这样和谢峥待在一起还是头一次。
  不是指单独待在一起, 而是一种从没有过的平静的氛围。他不再那么高高在上，视线落下与之平视。
  白桃没有从他的眼神和神情里感受到淡漠和轻视。
  才两天不见，他似乎学会了如何收敛自己的锋芒, 软化自己的棱角。气势也变得不那么咄咄逼人。
  不过她只是一瞬的恍惚, 并不意外。
  这是因为信息素的变化，标记的影响, omega的信息素再锐利也不会有alpha那般压迫冷冽。
  而他之所以学会平视自己，也不是因为他短短几日就放下了傲慢，学会了尊重他人。
  原因不在他——
  是因为她变强了。
  怎么说呢，以前的谢峥不是故意要用略带轻慢的态度对待她, 是他习惯了。
  从小到大身边比他优秀的人寥寥无几, 同龄人更是不存在。
  人都是慕强的, 比他弱的，他看不上的, 他自然不会太重视更不会放在眼里。
  这才潜移默化，形成了他的优越和傲慢感。
  所以, 谢峥也是用这样的眼光看待白桃的。
  毕竟和其他人一样，她不够强。
  如今谢峥的变化, 也正是这个道理。他不是因为变成omega才放低了些姿态, 而是因为白桃有了让他正眼看的实力。
  毕竟有标记在，谢峥应该感觉到了她精神力的变化。
  想明白了这一切的白桃心下说不出什么感觉, 她不认为谢峥这样的心态有什么不对。
  这并没有错，高傲的人有高傲的资本, 他的眼光高再正常不过。
  只是这让白桃再次清楚得认识到，即使没有原主之前的一番作死, 她和眼前人也很难成为朋友。
  她不会在意他人的强弱，性别, 她更多看得是内在和性格，可谢峥不一样，实力才是让他认可的唯一标准。
  谢峥对于白桃所想什么并无所察，他只静默注视着她，视线隐晦。
  从眉眼，鼻子，再到嘴唇，一点一点描绘着她的模样。
  他知道一会儿她就要走。
  他想要多看几眼，不然这一夜他不知道怎么熬下去。
  两人距离这么近，又有标记感知，白桃自然觉察到对方从一开始就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灼热。
  她红唇抿着，有些不自在地缩了缩脖子。
  看就看吧，毕竟他在依赖期。
  白桃不断在心里这么做着暗示，强忍着腺体莫名的烫灼，竭力平复着情绪用信息素安抚着对方。
  她做着这些的同时一直低着头演算着那道大题，也没其他的精力留神其他。
  因此没有注意到前一秒才放松下来的少年，红着耳根，身子往后仰去。
  白桃释放信息素是为了安抚他，可是alpha的信息素在依赖期的时候不仅仅是起到安抚作用。
  还有……挑逗和性.暗示。
  尽管她没那个想法，谢峥还是被她的信息素给撩拨得口干舌燥。
  他紧张得蜷缩着手指，被子底下的手不自觉攥紧，差一点闷哼出声。
  她是故意的吧？
  谢峥羞恼地咬着嘴唇，那双浅蓝色的眸子不知什么时候沁上了雾气。
  怪不得她没有抓住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借着他分化成omega，反被她给标记的事情来嘲讽，羞辱他。
  言语上的羞辱哪有信息素的压制来得痛快？
  她知道自己现在抗拒不了她，离不开她，所以选择用这种方式来折磨他，想看他难堪失态，然后承受不住求她标记吗？
  想到这种可能，谢峥又气又恼。
  他咬了咬牙，在快要忍不住想要一把把人推离身边的时候。
  白桃眼睫一动，似有所觉地看了过来。
  好巧不巧，刚好撞见了少年水泽潋滟的眸子，还有难耐得发红的肌肤。
  从脸到脖子根，几乎裸露的地方都透着漂亮的粉色。
  “？！你怎么了？”
  她被吓了一跳，不明白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成这样了。
  还在装！
  谢峥恼怒地瞪着她，额头和鼻尖沁了一层薄汗，在夕阳的映照下泛着光亮。
  “你既然是特意过来羞辱我的，用不着这么假惺惺……”
  他忍得很辛苦，声音喑哑。
  “是，我现在是omega了，我没办法抵抗你的信息素，我离不开你。这下你满意了吧？你不是一直都看不惯我，想方设法想要找机会报复我吗？”
  谢峥像是一只炸毛的猫，嘴上放着狠话，身体却因为信息素的压制颤颤巍巍。
  他磨了磨后槽牙，一只手支撑着身子，另一只手抓住白桃的手腕把她狠狠拽到了床上。
  “要标记他妈的赶紧标记，别用那种龌龊的方式折磨我！”
  白桃没想到他会突然来这么一下，根本没有防备就被带下去了。
  她身体失了平衡，手撑在床上，这才没有倒下压到他。
  “……你到底怎么了？”
  她皱了皱眉，本来还挺生气的，可因为顾忌着他依赖期受不了刺激，和他突然紊乱起来的信息素。
  知道事出有因，还是耐着性子说道。
  “我来这里不是为了标记你，更不是为了羞辱你。你现在变成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当时不该那么……不知轻重。”
  想起那天晚上自己把人摁在床上的画面，白桃咽了咽口水，声音也放低了不少。
  “我只是为了帮你顺利度过依赖期，和后面的分化期才过来的，并没有别的什么想法。刚才我原本是没打算进来的，是你的信息素，我感知到了你很难受，很需要我……”
  “那，那只是因为标记，我是被标记影响了！我根本就不需……”
  “我知道。”
  白桃伸手摁住了他恼怒的想要推开自己的手，感受到掌心的肌肤滚烫后一顿。
  “你怎么总是这样浑身带刺，口是心非？要不是我们有这一层标记的关系在，我可能真的以为你讨厌我，巴不得我离开。”
  “你是还觉得分化成omega这件事丢人，还是觉得被我看到你这样子很难堪？”
  谢峥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还能这样平静，甚至可以说的上温柔地说出这番话。
  这时候她到底是不是故意的已经不重要了，他看着她的眼睛，觉得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让他觉得自己很无理取闹，很孩子气。
  感觉到对方情绪稳定了下来，白桃调整了下姿势坐在了他的身旁。
  见他也不回答自己，她也没再继续就着那个话题追问下去。
  “刚才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发脾气？嗯？”
  白桃不喜欢争吵，歇斯底里的情绪发泄。语言是双刃剑，她不想在失控的情况下说出伤人的话。
  所以大多时候能够靠沟通解决的，她会选择沟通，沟通不了的话她也不会浪费口舍。
  她会选择动手。
  也得亏谢峥现在是omega，和她能够感知到他的情绪，不然她可能真的会被激得动手。
  “……你的信息素太浓了。”
  “我以为你是故意的。”
  这个状态下的少年比平时更好说话，也更容易顺毛。
  态度稍微好点儿，语气温柔些，他就会主动收敛情绪，甚至还会因为自己刚才过激的反应而生出些自责。
  当然，这样的情况也只能出现在依赖期了。
  要是换作以往，他估计不会这么轻易服软，没准会说出更伤人的话。
  白桃听到这里一愣，抬起手不自觉摸了摸腺体位置。
  得知原因后她有些哭笑不得。
  “你怎么总把我想的这么坏？我只是没有什么安抚人的经验，没有把握住度，要是真要对你做什么……”
  那一晚早就做了。
  后面那句她没说出口，最后只叹了口气提醒。
  “你下次要是不舒服直说就好，别胡思乱想。”
  “……嗯。”
  他耳根很红，发丝之间隐约可见。很不可思议，只是三两句话，他心里的一切负面情绪都被抚平了。
  “那这样你还难受吗？”
  白桃把信息素收敛了回去后问道。
  “……还好。”
  其实他并没有觉得难受，信息素太浓只会让他发热，渴求着被她碰触标记。
  这些他不会说，只这么模棱两可地回了两个字。
  白桃把信息素不宜过多这一点暗暗记下，还想要再说什么，余光瞥见了外面已经完全暗下来的天色。
  地平线上最后一点光亮湮灭后，是灯火的昏黄。
  她将一旁的试卷放回书包，收拾好东西起身。
  不想白桃一动，才平静下来的少年猛地伸手抓住了她。
  “你要去哪儿！”
  他的神情慌乱，抓住她手腕的手甚至有些颤抖。
  “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白桃这么解释道，觉察到他在不安和害怕，犹豫了下。
  “……你要是还难受的话，我再陪你半小时？我哥哥好像有事情要和我说，来这里之前特意嘱咐我早点回去。我不能待太晚。”
  谢峥身体比脑子动得更快，等到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后，手已经抓住了对方。
  他指尖微动，克制着慢慢松开。
  “……不用，既然有事你就先回去吧。”
  白桃张了张嘴，对方先一步躺下，似乎困了准备休息。
  信息素很平和，短时间里他并不需要自己留下。
  ——只是依赖期再作祟，他舍不得她离开。
  意识到这一点的白桃颇为别扭地挠了挠面颊，她看了一眼把自己盖的严严实实的少年。
  空气中的白兰地香气像是一只手抚过她的腺体，再感知又消失殆尽。
  她并没有径直离开，从书包里拿出了一个白色礼盒轻轻放在了桌子上。
  “这是之前没来得及送的生日礼物，我觉着你挺适合白色，就定制了这个抑制手环。你要是喜欢的话就戴，不喜欢也别扔了，随便给谁都成。”
  “唔还有这个。”
  如果单纯朋友之间送礼物抑制手环就已经足够了，只是谢峥代表着谢家，白衡让她再选一个贵重一点的。
  对方喜不喜欢无所谓，白家不能掉面。
  “这个胸针我觉得也很好看，有颗蓝宝石，很漂亮，像你的眼睛。”
  白桃一边说着一边将两个礼盒整齐摆放在一起，并没有留意到被子动了下。
  “之后你要是不舒服需要我的话你就给我打电话吧，我们家离得也不远，只要没什么急事我应该都能赶过来。你不用觉得主动和我打电话有什么丢人，我不会笑话你的……”
  她还想要再叮嘱一些什么，说到后面一顿，感觉自己好像太啰嗦了。
  “暂时就这些，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白桃叹了口气，这么一天折腾下来她身体不累，心累。
  她走到门口，推门出去的时候看了床上的少年一眼，轻声说道。
  “生日快乐。”
  谢峥听到门关上的声音眼睫微动 ，缓缓睁开了眼睛。
  白桃走后，这个屋子又变得冰冷又寂静。
  他薄唇抿着，深吸了一口气，视线落在了桌子上的那两个白，蓝色的礼盒上。
  正在谢峥准备伸手去拿的时候，门再一次被推开了。
  他心下一惊，以为是白桃有东西落下回来拿，慌忙收回手钻回了被子。
  “……啧，瞧你这怂样。起来吧，人早走了。”
  来人不是白桃，而是刚回家不久的谢父。
  被戳穿装睡的谢峥红着耳根，默默从床上坐了起来。
  “父亲。”
  男人微微颔首算是回应，扯了扯领带，夏天闷热，准确过去把窗户打开透透气。
  “别！”
  他脚步一顿，听到少年神情焦急地制止他，立刻反应了过来。
  ——他不想散去白桃的气息。
  “……真那么喜欢？”
  男人问的是信息素，不是白桃。
  谢峥没回应，低头避开了男人的视线。
  对方叹了口气，拿了一张鉴定表走过去递到了少年手边。
  “看看吧。”
  “这是什么？”
  “你和白桃的信息素匹配率的鉴定表。我之前去白家给你拿衣服筑巢的时候顺便要了她一缕头发。这份鉴定表一式两份，我也拿给了白衡。”
  谢父当时要白桃的头发的时候白衡也在场，是得了他默许才拿到的。
  这东西出来了自然也得给他送一份过去。
  谢峥接过，在看到最上面红字加粗标注的【匹配率百分之九十】时候瞳孔一缩。
  他知道他和白桃的信息素匹配率很高，却没想到会这么高。
  这已经是天命的程度了。
  “这还不是最终结果，你和她都还没完全分化，尤其是白桃，她分化才到中期……”
  谢父神情晦暗，心情更是复杂。
  “医生说，你们的最终匹配率很有可能会无限接近，甚至到达百分之百。”
  “阿峥，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不是你意志力薄弱与否的问题，是你的基因，你的本能，你没法抗拒她。”
  他之前时候就觉得奇怪，谢峥好歹也是S级的omega，这种级别的omega对alpha的信息素的抵抗力并不弱。
  即使像他和少年的母亲一样达到了百分之八十，临近天命的程度，他母亲也只会在发热期没得到安抚才会那般失态。
  而少年光是在依赖期就崩溃了。
  谢峥脸色苍白，拿着鉴定表的手不自觉攥紧，将那张单薄的纸张戳破。
  他在害怕，害怕失去自我，可心里又渴求着再一次沉沦。
  这让他更加不安。
  只不过是一次临时标记他就这样了，他不敢想象发热期，甚至完全标记会是什么样子。
  谢父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强迫着他冷静下来。
  “阿峥，我知道你在害怕什么。”
  “我把这个拿给你看不是为了让你恐慌害怕的，而是在给你提醒。在这一次依赖期过去之后，无论是在学校还是什么地方，只要有白桃在的任何场合，你如果不想陷得更深的话，你最好离她越远越好。”
  谢峥心里很乱，即使屋子里白桃的信息素也没办法安抚他分毫。
  他竭力压制着自己过于慌乱的情绪，半晌，才稍微找回了些理智。
  而后恍惚间想起了什么。
  “你说我和她的匹配率已经到天命的程度，天命只会是双向的……”
  “为什么她除了标记我的时候有些失控之外，其余时候反应都很平淡？”
  谢父原本是避开这个问题不想提起的，只是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少年还会反应过来，一针见血地询问。
  他静默坐在床边，在谢峥以为他没听清想要再追问的时候。
  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
  “她最终等级很可能是双S。”
  双S的alpha只会对天命级别的omega有反应，但依旧拥有着绝对的理智和自控力。
  和其他的三性不同
  ——是真真正正摆脱了信息素影响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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