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得彻底, 风声呜咽。


  　　秦野被带到了一个废弃厂子，坐落山林间。


  　　虽然他被遮着眼睛, 但凭声音味道，多少也能判断出个大概。


  　　在被推搡到一个柱子边后，成年人们以绝对居高的态度摘了他眼睛上的布。


  　　秦野皱眉适应光线，昏黄吊灯垂着，他的视线余光瞥见了角落位置，那里放了几个铁笼子，很大, 像是关大型犬的，只不过这会儿坐的是小孩儿。


  　　不多，四个，最小的也就三岁样子, 闭着眼睛, 可能是被吃了什么药睡着了。


  　　另外三个望向他, 眼神无光, 呆滞又恐惧，紧闭着嘴。


  　　他应该是这儿年纪最大的那个。


  　　秦野看了许久才收回视线, 垂额时神色藏在了阴影里。


  　　【小九，刀。】


  　　“大头呢？跟他们一起商量晚饭去了？”


  　　“没，拿笼子顺便联系车，得换一辆, 其实我刚就挺在意的, 你说这玩意儿是不是之前在网上一直传的那个小崽子, 就特火的，救猫又救大人什么最后出名那个？”


  　　“……哎你这么一说还真是。”


  　　“那完了，这卖出去瞎子都认得出。”


  　　“留个疤划拉划拉就不一样了, 大不了便宜点，人小呢，过个两三月长大就变了，以后谁还知道。要实在不行，剖开了里面货总没人认得。”


  　　“早知道之前就打狠点，我还真他妈想着留个好卖相。”


  　　五个人在场两个，正商量得火热。


  　　听建议那个决定采取第一种，他把嘴边夹着的烟捏手里抖了抖灰。接着蹲下，吐一口白气，几分嘲弄：


  　　“喂，刚不挺能说会道，怎么这会儿没声了，怕了哑炮了？来，叔给你烫个贼顶的花。”


  　　秦野被捏着脸抬起，一双眼露在光下，眸里生寒，看得对方心里一咯噔。


  　　“嘶，狼崽子似的怪凶……”


  　　他话未完，身形小的男孩儿猛地伸手扣着他后脖一压，抬膝狠顶下颌，两股力道一叠冲击巨大，骨头碰撞的声音清晰入耳，短短两秒，成年人连还手机会都没，脖子被绳绕一圈扣住一拽，撞到墙上没了意识。


  　　边上那个看着被割断的绳骂了句操，立马反应过来去抓，秦野身手敏捷，技巧不受年龄身形限制，小体格拽人衣领往上翻得轻而易举，他抬脚跨坐后颈，抓着对方头发，匕首一翻拿柄敲在太阳穴，势如破竹。


  　　这一下砸得狠，大个子晃晃悠悠倒下来，秦野屈膝落地后撤半步，稳了稳。


  　　外面几个听到动静很快冲进来看，三人在那愣了愣。


  　　现场很干净，不见半点红，两个同伙四仰八叉在地上躺着，看情况已经休克了。


  　　黑发黑眸的小男孩站在中间的一小块空地上，微微垂额，抬脚捻灭了跟前燃着火星的半截烟。


  　　“靠？”


  　　“妈的有点吓人。”


  　　“不就一小孩，怕个屁。”


  　　三个男人一股脑上前，虽然是炮灰反派，但基础智商还在，能抱团没必要1v1。


  　　恶势力本就是亡命之徒，对秦野毫不手软，而他身上又有着这样那样的枷锁，照理说敌强我弱，不好应付。


  　　但秦野这里没有不好应付，他也从不按理走。


  　　秦野站在那，视线轻扫过他们身上的那几处致命点，拇指贴刀面一翻，刃尖朝外，迎上了来势汹汹的一二三。


  　　以一敌多的局面，前后左拦过来，他攻防有序，处处都是吃透实战经验的熟练和利落。


  　　那些杀意来时凶狠，并没因为年龄问题剪掉半分。


  　　打斗没有花太久，秦野撂倒两个，不致命但一时半会儿醒不来。


  　　他中间受了一点轻伤，是自己用力太猛脚下不稳出了纰漏。


  　　最后一个没倒地的男人逮住了他，秦野额上是汗，喘息间状态修正极快，眉目冷戾转守为攻，划伤人手臂，勾在对方身上找了个好位置。


  　　在他准备将沾血的刀子插入对方脖间动脉时，角落响了一声啜泣。


  　　秦野动作顿了顿，现场另外几个小孩正在看着他，黑暗里昏黄的灯被漏进的风吹得摇摇晃晃，光也跟着摆花人眼。


  　　刀面反射的光印亮一双害怕的眼睛，秦野那些杀戮念想被理智劝退，他收起尖刃，大发慈悲一记手刀劈在喉咙位置，免去了过于残忍的血腥场面，给小朋友的这场童年记忆留了个比较平和的句号。


  　　小九全程噤声静看。


  　　满级号卸掉装备掉完等级，照样屠新手村。


  　　所谓的平衡制度在秦野身上似乎没什么大作用，即便八岁，一打八问题不大。


  　　混乱之后地上多躺三个。


  　　秦野小小一个站中间，一身阴冷叫人生骇，高强度输出之后他胸膛起伏，小幅度地晃了一下，接着又稳稳立住，缓步走过去蹲下摸索了一阵，找出串钥匙。


  　　小九不是太敢说话，但还是试探叫了一声。


  　　【野哥，拿钥匙是要开笼子吗。】


  　　【嗯。】


  　　秦野低着头，神色晦暗。


  　　小九没再说什么。


  　　他觉得宿主还没从刚才那状态里出来，不然这时候已经一句“废话”甩来了。


  　　最后一个锁落下的时候，门被砸开的声音一齐响起。


  　　秦野动作停了一下，这才发觉警车鸣笛荡在山间。


  　　他回过头，最先冲进来的不是穿制服的人民公仆，是他那眼睛通红的妹妹。


  　　秦千千在秦野被带走后，很快整理了情绪跟思路，靠着绝佳表演，从路人那里借了个手机打给114找到了被擦花的车主。接着报警，搜车，排查，上路。


  　　她毕竟是一个七岁小孩，身边没家长，自然就要联系父母，于是何欧蔓跟符景也一块儿赶到凑了个数。


  　　秦千千费力记想过去的线索，一路指引，虽然不怎么愿意回忆以前，但现在这种情况，不面对过去很可能就要接受更可怕的阴影。


  　　在岔路口没有其他依据供大人们判断，他们索性选择了相信小孩“我跟哥哥心有灵犀，他告诉我的走这里。”这种鬼话。


  　　所幸这鬼话灵验，很快他们找到了那辆面包车和关人的废弃工厂。


  　　这块颓败昏暗地里有一股血腥气。


  　　寻着独家热门新闻味儿来的媒体扛着摄像，记者准备好了实时播报。


  　　接着现场画面叫他们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


  　　原本以为是小孩遇害，可进去一看才发现躺倒在地的都是大人，有几个手脚有刀伤，角落处放了铁笼，已经被打开了，里面孩子还没出来，就那样愣愣待在里面，眼神惊恐不知所措。


  　　笼子外面的只有一个男孩，是他们要找的那个。


  　　秦野身上沾了别人的血，脸颊一点擦伤，黑发蓬乱，静静站在光下投出一个小小的影子。


  　　妹妹没顾着其他，松出口气径直冲过去就要抱他，秦野退了一步。


  　　秦千千话带哭腔，几分不解：“你干嘛？”


  　　秦野收起刚才差点弄死一个人的冷意，笑回：“你干嘛。”


  　　“抱你啊。”


  　　“一身血你也不嫌脏。”


  　　秦千千执拗上前两步，伸手一环往人胸口一埋。


  　　“你是世界上最干净最帅最他妈牛逼的哥哥。”


  　　秦野不习惯太亲密的接触，垂眸看了看，一手搭肩很是无情地把人推开了。


  　　“夸归夸，别动手动脚。”


  　　被推开的秦千千猛然发现自己身上染过来点斑驳，后知后觉紧张起来，又凑上去。


  　　“哥你伤到哪了？！”


  　　秦野：“没伤到哪，都是别人的。”


  　　秦千千这才注意自己哥哥团灭了不法分子，她愣怔望了一圈。


  　　“……你干的？”


  　　“不然你干的。”


  　　“我倒是想有这个能耐，不过没事，我有你也是一样的。”


  　　周围大人各忙各的，摸气绑人救小孩拍照。


  　　有几个跟符景跟何欧蔓一起到了秦野跟秦千千边上。


  　　他们看着秦野神色复杂，一个记者样子的女人看他情绪还好，蹲下开口问道：

  　　“小朋友……能不能告诉阿姨刚才发生了什么？”


  　　现场这个情况，看起来就像是八岁男孩智斗恶人撂倒五个成年男子，但仔细想想又很不切实际，一个小孩，哪里来那么大能耐。


  　　这要真是这个男孩做的，那实在有点可怕。


  　　秦野默了会儿，随口胡诌：

  　　“他们起内讧，打起来了。”


  　　相比之下，这个谎话听起来是那么的有可信度。


  　　“那你害不害怕？”


  　　秦野不太喜欢被镜头对着，看上去略有些不耐，回答敷衍：


  　　“还行。”


  　　符景下意识往秦野旁边站了站，问话那个见好就收，笑笑道：


  　　“你爸爸妈妈把你培养得好勇敢。不愧是符家……”


  　　“我姓秦。”


  　　“……”


  　　秦千千在边上看自己亲爹吃瘪，还挺乐呵：


  　　#当初的你对我哥爱答不理，现在的哥哥你高攀不起#

  　　意外过后皆大欢喜。


  　　因为后续画面不大方便往外播，也解释不清，新闻最后把焦点放在了带他们找到废工厂的秦千千身上。


  　　小女孩儿可爱聪明有绝对正确的第六感，帮着破了一起巨大拐卖案件。


  　　那脸蛋生得讨喜，因祸得福，备受热捧。


  　　回去路上车里放着音乐，符景跟何欧蔓坐在前排，对后面的对话并不知情。


  　　秦千千刷着手机，之前那些阴霾一扫而光。


  　　“原来当红人是这种感觉，有被爽到。”


  　　秦野声音掺一点哑，很轻，几分哂：

  　　“你就这点追求。”


  　　“被人喜欢还不够吗，那你说一个有追求的我听听。”


  　　“说不出来，我也是个没追求的。”


  　　“那我像你，破案了。”


  　　秦千千说完顿顿：

  　　“知足常乐，有你在我无欲无求。”


  　　妹妹深情表白，当哥的没给回应。


  　　秦千千带点失落别过头，随后愣了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