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薨逝
作者:admin      更新:2022-12-19 19:25      字数:5394
    张相猛然被折子重重拍在脸上还不知是为了何事, 待折子从脸上掉落,绢布上漆黑的墨迹映入眼中,他才清清楚楚地明白发生什么, 转而看向一旁同样惊愕的家中小侄。


    “皇上,这……冤枉啊!”张相匍匐在地,额上冷汗一点点渗出,“皇上, 这时间过去这么久, 大坝被流水风雨侵蚀损害也是常事, 哪里能是偷工减料呢?”


    而张相的侄子张义一句话不敢多说,只是不是偷偷瞥一眼张相。


    段煜有拿起一叠厚厚的奏报, 让小豆子拿给张相看看, 还好他早有准备,不怕张相抵赖。张相为官多年, 想必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这次金额非同小可,绝不是第一次贪污的官员敢碰得数额,没准在先皇时期张相就干过很多次了。


    他慵懒地静静靠在椅背上, 等待张相两人将奏报看完,毫无催促之意。他看着这二人神情从闲适中带着一点侥幸的期盼到渐渐面色沉静冷峻, 再变得惶恐求饶, 宛如在大街上看杂耍艺人的变脸表演, 可心中却无半分喜悦。


    “你们以为治国乃儿戏吗?”他一手握拳重重砸在书案上,伴随着咚一声他高声斥责下方卑微跪地的两人。


    “就因为你们那贪得无厌的心, 不过年年都有的几场雨竟然夺去数以万计的百姓性命,多少人家支离破碎而你们拿着百姓的银子在京城享乐,在官场培植势力……”段煜额角青筋凸起, 无视一直认错揽罪的张义,他试图将过错全部承担,好让张相脱身,但段煜哪里会信张相清清白白毫不知情呢?

    他起身越过书案来到张相身旁,微微弯下腰问他,“你为官就是这样一直昧着良心为百姓做事的?”


    张相答不出话,他当然不是,可他喉咙竟然出奇地有种被堵塞的感觉,他能认罪求饶,却说不出自己是个好官。


    他也是十年寒窗一朝高中的才子,带着一腔热血报国。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想把持更多的呢?似乎是先皇懒政,虚度日月,一心沉溺于享乐时让他代为处理许多重要之时,那一刻他体会到了掌控的快|感便一发不可收拾,贪图更多。


    但他忽视了最重要的一点,先皇已死,眼前的帝王严谨自律,时代变了,再不是他表面一人之下,实则万人之上的日子。


    憋了半晌,张相才缓缓吐声道:“臣……不记得了……”


    “是吗?那也不重要了。”段煜踱步回到书案前,“既然百姓因你之过流离失所,你便去体会体会与他们一样的生活吧。”


    太后在断了丹药之后日子越来越难过,来自□□与精神的折磨哪里是她这个年过半百,多年养尊处优的女人能承受的?

    虽然太医奉帝后之命已经尽力在给她调养,但这不过是让她带着病痛勉强多活而已,说不上是对她好还是坏。


    但这不是最让她难受的,自她成了这幅样子,她一心帮衬的娘家没有一人来探望过她,往常总来她身边黏着的贤嫔也不见人影,连句慰问的话也不曾托人传来,还不如帝后。


    她心火怒起,没忍住重重咳嗽起来,好一阵都停不住。蔡公公闻声赶忙端着一杯温热的清茶奉上,“娘娘,您润润嗓子。”


    太后咳得上半身都跟着抖动,手自然也不稳,哆哆嗦嗦地接过茶杯喝下一半洒出一半,浸湿胸前一片衣料。


    “哀家落得这副样子,难怪兄嫂不愿意来看哀家。”她自我厌弃地说着带有明显怨气的话语,冷笑出声。


    蔡公公惊觉太后还不知道外界之事,便小心翼翼地告知,“娘娘,张相……张家一家三日前便被流放至北方苦寒之地,再不得回京。”


    “什么?”太后惊呼道,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蔡公公略有踌躇,继续道:“算算时间,张家众人应该出京城了。”


    “逆子……他怎么敢?”太后呼吸变重,抽气声回荡在偌大的房内,蔡公公生怕太后一个缓不过来背过气儿去,立即上前用手轻轻拍着太后的背部为其顺气,“娘娘,您别激动。”


    太后慢慢地接受这个事实,渐渐平缓下来,但心口堵着一口气怎么都咽不下,怒骂道:“哀家养了个白眼狼!”


    哪怕不对张家优待,让张家享有朝堂上独一份儿的尊荣,至少也要让张家后辈安稳有前途吧,段煜竟敢将张家全部流放,太后还觉这消息后劲儿太足,她脑子还懵着。


    蔡公公吓得缩回手,他一个小太监哪里敢听太后骂皇帝这种话,不过事情的缘由他多多少少也听到一些,解释给太后听,免得她老人家胡思乱想加深误会。


    太后听完有些意外,兄长……什么时候也开始做这种事了,她竟然一点儿都不知道。她发蒙的脑子忽然陷入迷惘,回顾这些年的一幕幕。过了不知多久,久到蔡公公都觉腿站麻了,忽听得太后嘟囔着问他:“这些年是哀家做错了吗?”


    她的声音太低,以至于蔡公公初始还觉太后只是自言自语自问自答,直到太后眼睛一转不转地盯着他,他才意识到这是要他回答。


    蔡公公服侍在太后身边多年,对她的执念多少了解一些,“奴才以为……”


    可他刚起了个头,便被太后打断,“不……你不要说了,哀家不想听。”


    其实是太后不敢听。


    连一个一心向着她,忠于她的仆人的话,太后都不敢听了,她心底的恐惧无限放大,极度害怕听到她不想听的答案。


    “哀家是对的,是他们不懂,不能设身处地地理解哀家……”


    这次太后是真的在自言自语,蔡公公叹息一声,不知说什么好。


    几日后,太后于病中薨逝,消息传到谢如伊这边,她立刻带着宫人布置灵堂,准备丧事。


    这宫里最后一位张家的女人也走了。贤嫔……早在太后之前便离宫随同流放的张家离去,踏上流放之路。


    谢如伊还记得那时贤嫔突然来访,求到她面前竟是为了这样一事,还觉难以置信。那日的贤嫔是她见过最特别的一次,她说想自己决定一次。


    贤嫔不愿留在宫中侍奉太后,也拒绝顶着妃子的名号在宫里安稳到老,她只想跟随自己的家人远去。


    那一刻谢如伊对贤嫔有了极大的改观,她从一个被家族长辈当做工具筹码之的木偶,变得拥有自主意识。


    ——原来这皇宫也不是个能把女子都憋傻了的地方。


    太后丧期,谢如伊与段煜都不怎么伤心,是以皇宫气氛还不太压抑,但也欢畅不起来。


    宫里少了很多乐趣,谢如伊只能抱着儿子出门晒晒太阳,让小家伙出来见光。


    他小小一个人,手劲儿还真不小,在房里这扔一个拨浪鼓,那扔一个小香囊,他只能躺在摇床里,可满屋子都是他的痕迹。


    谢如伊觉是时候带着小家伙出来放风了,此时秋高气爽,燥热的暑气几乎散去。


    夏天宫中结了不少又大又红的石榴,已是秋日还剩下不少。谢如伊坐在秋千上,腿上放着儿子小叶子,手里剥着石榴光顾着自己吃。


    小叶子还是太小,远没有能到吃石榴的年纪,只能瞪大眼睛干看着。


    他伸出肉乎乎藕节似的小胳膊伸手去抓,谢如伊举起比他长了几倍的胳膊不让他够到,在高高的头顶剥石榴,低头对着小叶子露出得意的笑容。


    小叶子几次伸手无果,缩回手躺平不动,谢如伊举着手也累便跟着一起放下,谁知小东西还不死心,小爪子向她突袭而来。


    谢如伊不得不再次举高手臂,而小叶子奋力挺身,可他那小小的脊背却没从谢如伊腿上离开一寸——挺|不|起|来!(审核你看看清楚,这是个几个月大的奶娃!)


    几次来回,小叶子撇着嘴哀怨无比,模仿娘亲咀嚼的样子砸吧着小嘴,可他嘴里什么都没有!


    谢如伊觉儿子太可怜了,但是他真的不能吃,于是撕下一小片石榴籽之间黄色的嫩皮,是一层柔软的薄膜用来隔开两旁成团的石榴籽,但是咬到后很苦很涩。


    她把这个放到小叶子手心里,让他知道这东西不好吃,他就不跟着嘴馋了。


    果然小叶子期待地放进口中含住吮吸几下,没牙的小肉嘴兴奋地搅动几下,然后舌头一伸吐出破开的嫩黄软皮,哇地哭了出来。


    谢如伊捉弄小家伙成功,哈哈地笑出声,惹来佟嬷嬷一声无奈地感叹,“娘娘……”


    佟嬷嬷无话可说,皇后怎么自己有了孩子还跟个孩子似的。


    谢如伊笑过之后,理直气壮,“他这么小,什么都记不住,我不趁现在逗逗他,等他大了哪里还有机会?”


    但是她还是个很慈爱的母亲,疼自己的孩子,决定补偿一下小叶子哄哄他。她擦干净手后一手揽着小叶子的腰和臀,将他抱在胸前,另一只手握紧秋千一侧的绳子,她哄道:“不哭,娘亲抱你荡秋千。”


    “娘娘,您小心啊!”佟嬷嬷看谢如伊这一大一小两人都不是安省的人,放不下心。


    谢如伊自信满满地踢着脚尖荡起来,她肯定不会有问题。初始微微晃动的感觉跟小叶子的摇床一样,让他很开心。但随着越荡越高,起起落落地失重感却让他不安,他手脚用力地乱动,挣扎着要往母亲怀里钻。


    谢如伊被这臭小子的铁头功撞得不稳,在秋千向前高高扬起时,她却被压得向后仰过去,只有一只手还死死地抓着秋千的绳子,小叶子笨重的小身体贴着她的肚子向她的脖子滑来。


    佟嬷嬷手忙脚乱地上前想要稳住秋千,可为时晚矣,谢如伊干脆松开秋千两手抱住小叶子往地上一滚,她后背着地□□一下脑袋,幸好小叶子没事还在傻呵呵地笑。


    “你个臭小子!不让为娘好好玩儿。”她笑骂着一无所知的小叶子,突然后脑一阵痛楚,她不由得伸手去揉,而她脑中猝然闯入一些熟悉又陌生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