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作者:admin      更新:2022-12-17 18:46      字数:5096
    短暂的快乐很容易让人陷入一种,我的生活原来也能如此多彩的错觉。


    音乐节在元宵热闹的氛围中落下帷幕,主办早已预定好举办庆功宴的酒店,盛闻景正要上登上大巴一道前往时,接到了小姨的电话。


    周果说:“小景,快来医院。”


    盛闻景呼吸微滞,排在他身后的陌生乐手催促他快走。


    “抱歉。”盛闻景连忙上车,走到最后一排坐好。


    他原本是要和喻清清他们一起乘坐大巴,但恰好到他这里,大巴满员了,他不得不挪至下一辆。


    但这样似乎也很不错,盛闻景边听周果哽咽,边想。


    至少他不会把情绪带给身边的朋友,让他们失去庆祝音乐节演出成功的兴致。


    司机为了视野更清晰,在大巴发动上路后,关掉车厢内的照明灯,只留下过道处极微弱的光源,保证乘客不会在走动中绊倒。


    飞逝而过的路灯,经由车窗的反射,映照出若隐若现的脸。


    盛闻景看到自己的表情,跟随车辆的颠簸,忽明忽暗。


    无法治愈疾病,就像是不断蚕食着建筑的白蚁,无穷无尽。唯一的结局,似乎只有建筑彻底倒塌。


    抵达酒店前,盛闻景与司机沟通,提前在可以停车的地方下车。


    在乐队群组发消息,表达自己无法参加庆功宴的歉意后,盛闻景也没再等待成员们是否回消息,飞快打车前往医院。


    周果也不知为何周晴的病情突然出现恶化,她特地请假陪姐姐过节,正站在厨房煮元宵时,听到客厅传来重物倒地的巨响。


    紧接着是盛年慌张喊她的声音。


    “你知道的,绝大部分癌症患者的病情,发展到一定程度后,并不由医生控制。”周晴的主治医叹道。


    盛闻景赶到时,周果已经完全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丈夫正好今晚在医院值班,她将盛年送去丈夫的值班室休息,自己则留在姐姐这里,与主治医沟通下一步治疗方案。


    有可能是家庭教育,抑或基因在起作用,除去面临骤变时,瞬间的惊慌失措,周家的人似乎都能用理智按捺现实的打击。


    盛年哭过一场后,乖乖洗脸睡觉,不去给长辈添乱。


    盛闻景站在重症监护室门口,隔着门,从周晴微弱起伏的胸膛,判断她是否已经入睡。


    止痛泵和镇静剂双管齐下,能让周晴短暂地远离疼痛。


    周果说:“音乐节还开心吗?”


    “嗯。”盛闻景将一直攥在手里的音乐节手环露出来。


    他牵起周果的手,将手环戴在她的手腕,道:“演奏有视频记录,等主办剪辑好后拿给你们看。”


    周果摸摸盛闻景的脸,盛闻景顺势将侧脸完全埋入周果的掌心,弯眸笑笑,“后半夜我来守,姨夫说你还没吃饭,他在休息室准备了饺子。”


    “你呢?”周果问。


    盛闻景:“待会叫醒年年,让他把饺子送上来。”


    “可他还小。”周果叹道。


    但周晴的病情并不会给盛年长大的机会。


    盛闻景说:“年年已经理解什么是死亡了。”


    理解死亡的小孩,某种意义来说,已经不算天真无忧。当沉重的死亡被理解后,便会成为无法消弭的伤。


    时间的长短,只会延绵这种疼痛,没有一个人能逃脱回忆带来的遗憾。


    因此,生命的价值才会被衬托,弥足珍贵。


    盛闻景不想让盛年遗憾。待他彻底长大后,即使回忆里,已经不再能够清晰地描绘母亲的轮廓,但那种失去亲人的陈年的孤独,也足以用一生的时间来疗伤。


    周果:“那你呢?”


    我?盛闻景愣了下。


    很快,他倾身拥抱周果,小声道:“我不想理解。”


    感受到脖颈处忽然落下的滚烫时,周果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回抱盛闻景,又听盛闻景说:“小姨,参加音乐节的这段时间,我好像已经找到自己喜欢的东西了。”


    “是吗。”周果说。


    “嗯,当初爸爸逼我学钢琴的时候,一定预料到了,我会从钢琴中,找到属于自己的音乐。”


    周果松开盛闻景,祝贺道:“那就好。”


    盛年带着饭盒来到住院部,盛闻景正在把玩护士长送给他打发时间的魔方。


    元宵节结束后,中小学紧跟着开学,盛年趴在重症监护室门前,拼命踮脚想看一眼妈妈的时候,被盛闻景无情质问:“作业写完了吗?”


    年前盛闻景忙着给顾时洸做陪练,年中又跑去乐队救场,根本没时间关注盛年最近在做什么。


    盛年扁扁嘴,“早就写完了。”


    “字帖呢?”盛闻景将盛年抱起来,好让盛年看到妈妈。


    盛年晃晃身体,为了保持平衡,盛闻景不得不跟着动。


    “别闹。”他蹙眉道,“还剩五天开学,你到底有没有写完!”


    盛年不说话了,耷拉着脑袋,双手环住哥哥,面露委屈。


    “抱歉。”盛闻景意识到自己语气过重,可能吓到了盛年。


    “现在全家的心思都在妈妈这里,所以不会给你太多的关注。年年,我希望你能在力所能及的事情中,照顾好自己。”盛闻景说。


    “但不是让你完全独立。”


    盛闻景继续道:“觉得难过的时候,也可以找我,或者家中任何长辈。”


    “不要自己扛着。”


    盛年:“那哥哥难过的时候,也可以来找我。”


    盛闻景岔开话题,说:“饺子是什么馅的。”


    “不知道,还没吃。”盛年的注意力立刻被盛闻景带跑,从盛闻景怀中跳下,跑去打开食盒。


    盛闻景望着盛年,他想收回以为盛年已经长大的想法,小孩还是傻乎乎的比较可爱。


    异国,机场。


    飞机落地,顾堂还未走出大厅,打开手机的瞬间,亲友的问候如同雪花似地蜂拥而来。


    接机的是管家常道宪,他比顾堂先两天抵达,保证顾堂的公寓始终是随时入住的状态。


    “夫人说落地后,希望您能第一时间打电话给她。”常道宪将行李搬运至后备箱。


    顾堂首先回复家人,其次是关心他的导师,之后才是国内外的朋友同学。


    手指滑至列表最底,盛闻景的名字与某公众号挨在一起。


    就连月更游记的公众号,似乎都比盛闻景有活力。


    他和盛闻景的聊天框,一如既往的冷清寂静。


    盛闻景的朋友圈没有一条动态,连头像都是极为简单的蓝天白云,好像永远都不需要被关心,也不会主动地去关心别人。


    飞机从国内起飞后,整个机舱都陷入沉睡时,顾堂闭眼只能想到音乐节的烟火,以及背对着他的盛闻景。


    不知为何,他觉得在将礼物送出后,盛闻景的语气明显轻快,甚至还愿意主动搭理他,请他帮忙卸妆。


    在这之前,盛闻景并不愿意他和他离得太近。


    是因为礼物吗?


    不,顾堂觉得不是,礼物并不足以令盛闻景改变态度。


    他从小冰箱内抽出冰镇过的矿泉水,打开车载广播,才道:“老常,最近跟着时洸跑了不少地方吧。”


    “少爷是想问时洸少爷去了哪吗?”常道宪说,“全是些酒吧商场之类的娱乐场所。”


    顾堂将矿泉水瓶重新丢进冰箱,闭目养神。


    抵达公寓后,时间还早,顾堂决定去附近超市逛逛。


    “行李放在卧室,出门把房卡交给保安,你就可以离开了。”顾堂淡道。


    常道宪脸色骤变,连忙恭敬道:“不知哪里安排得不好,惹少爷生气,还请少爷赶我走前,告诉我。”


    顾堂笑笑,“哪有的事。”


    “我看你不太喜欢国外的风土人情,子女也都在国内,不如回国继续和家人团聚,也总好过跟在我身边。”


    常道宪并不是一直在顾家做管家,在此之前,他当过大学老师,也在大型企业中做到了高管的位置。


    顾氏收购他所在的企业时,看重他的能力,调他去总部,后来顾堂成年,他被顾总选去成为顾堂的管家。


    名义上是管家,实则帮顾堂打理名下财产,逐步进入顾氏。


    顾家重视顾堂,顾堂成为继承人的事,几乎板上钉钉。


    顾堂很快接受了常道宪的存在,却很少拜托他去做什么,生活中也多是自己动手。


    这种好相处且并无不良嗜好的公子哥,并未让常道宪有片刻松懈,反倒神经绷得更紧。


    常道宪满头大汗,脑海内迅速寻找着顾堂生气的原因。


    半晌,他猛地意识到,自己最近的动向,似乎总是围绕着顾家的二少爷。


    顾堂见常道宪似乎找到了头绪,慢悠悠道:“看你挺喜欢顾时洸,不如现在就去顾时洸身边待着,我亲自对母亲说。”


    “对不起,少爷。”


    在顾堂的审视下,常道宪忍不住重重吞咽了几口并不存在的唾沫。


    “杀人犯也很喜欢说对不起。”顾堂笑道,“不过你与杀人犯不同的是,法律不会给杀人犯忏悔的机会,而我却可以允许你犯错。”


    常道宪连忙说:“谢谢少爷。”


    顾堂从常道宪手中抽走房卡,慢悠悠将卡塞进常道宪的衣兜内,“你该感谢自己这张严实的嘴。”


    “幸好顾时洸不是从你这里,得知我去过派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