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鱼目·珍珠
作者:admin      更新:2022-12-16 19:16      字数:6058
    35.

    阁楼其实算是个旧衣帽间。


    衣柜里存放着郝知敏当年拍戏时穿过的戏服。


    周生郝身上这件旗袍就是其中一件,是《日出》里陈白露服安眠药自杀时穿得那一件。


    衣柜里除了数不清的旗袍,还有各种皮草和风衣,帽子和手套,长裙和丝袜,皮靴和高跟鞋……抽屉里则存放着叠得整齐的丝质睡衣和文胸。


    中学时的周生郝常放学后躲在阁楼里,对着镜子试穿衣柜里的衣服。他穿上又脱下,穿上又脱下,将衣柜里所有的衣服都试了个遍。


    这小自恋狂觉得自己漂亮得不行。


    他从那时起开始蓄长发,头发最长的时候垂到后腰。他对于美的全部启蒙来自郝知敏的电影,他趴在软塌上一边吸着烟一边反复观看着那些旧碟片,看得如醉如痴。


    银幕上的郝知敏美得像个神话。


    他学她。他学她笑,学她说话,学她抽烟,学她的台词。


    “‘可怜,达生,你真是个书呆子。’”


    他学着她的腔调,学着那种沙哑的烟嗓,他靠在窗边幻想那场景,幻想有个一本正经的家伙一步一步地逼近他。


    “‘什么,你要感化我?’”


    他每次念到‘感化’两个字时,内心都有种莫名的兴奋,可‘感化’究竟是怎么个‘感化’法,他就不太清楚了。


    他就这么由那个半大的男孩长到现在的少年模样,那件旗袍的长度随着他身量的拔高而显得越发短小。


    现在,那旗袍的下摆仅到他大腿根的位置,瞧起来愈发不像话,有种说不出来的风尘味。


    他没羞没臊惯了,骑在兆平泽的大腿上,像只发情的野猫似的蹭来蹭去,就是不肯好好待着。


    “爱上我了吗?”


    他这问题问得天真,却并不孩子气,像是个久经沙场的小妓女在一夜欢好后,缠着嫖客的脖子寻求温存时说出的场面话。


    兆平泽“嗯”了一声。


    周生郝很是快活地笑了起来,把兆平泽的手往下按了按,引着他去摸自己旗袍下面的女式内裤。


    从兆平泽脸上的神情来看,他是受惊不小,像是摸着烙铁了似的,嗖地一下子收回手,耳朵尖红得要滴出血。


    周生郝咬了一口他的耳尖——烫,滑,像蒸笼里的点心。


    “嘻,躲什么?”


    兆平泽心虚地低下头,像是不敢看他。


    周生郝注意到了,从他穿着旗袍出现在兆平泽的视线里开始,兆平泽就显得莫名羞赧起来,手脚都好像不知道该往哪里搁了,还屡屡回避他的视线。


    “这是一套哦。”


    他用手指勾住内裤的边缘又很快速地松开,光滑的布料就啪嗒啪嗒地弹在他的皮肤上。他玩了一阵之后,困惑地望向兆平泽,问道。


    “你不喜欢吗?还是说你想看那个…啊就是…配套的……”


    周生郝俯身从枕头底下翻找了一会儿,拽出一条和内裤花色相近的文胸。


    “爸爸想看吗?我可以穿。”


    他作势要脱旗袍,被兆平泽拦住了。兆平泽抓着他的手腕,垂着头低声对他说‘别这样’,语气说不清是威胁还是警告。


    周生郝低头去咬兆平泽的手背,忽地望见兆平泽的西装底下不知从何时支起来的帐篷。


    “所以说你还是更喜欢女人的吧?”


    他松开口,似笑非笑地贴着兆平泽的耳朵问。


    “你盯上我就因为我像个女的?”


    兆平泽的眼神有一瞬间显得茫然又委屈。


    “不许哭。”周生郝扇了他一下,“烦死了。”


    兆平泽挨了这不轻不重地一巴掌,但仍旧轻握着周生郝的手腕,没有要松手的意思。他手指环扣着周生郝手腕上的疤痕,拇指无意识地在那片凹凸不平的皮肤上蹭了蹭。


    他觉得他漂亮,漂亮得模糊了性别,漂亮得不像个真人,漂亮得他不敢多看。


    爱是愚蠢的,爱是盲目的,爱是贪婪的,爱是患得患失的。


    所谓欲壑难填就是如此了。痴人们得到一点点甜头就诚惶诚恐了,他们害怕这小的满足勾起更大的欲望,而更大的欲望往往会反噬自身,最后落得一无所有的境地。


    “别这样,”兆平泽低头重复道,眼神已经有些晦暗了,攥着周生郝手腕的手指也渐渐开始用力,“别这样。”


    “那有什么关系嘛?”


    周生郝被他攥得手腕有些疼,但还是满不在乎地瞥了他一眼。


    “别装了好不好?你他妈到底是个什么货色?你这狗嘴里有一句实话么?装得累不累?每天都想弄死我吧?每天都忍着劲儿想揍我吧?是谁让你来监视我的?整天跟在我屁股后面跑就是怕我查北中的那些破事儿对吧?这四年来调查的家伙都被你解决掉了吧?”


    兆平泽闻言缓缓抬起头,那一刹那他的眼神出奇的阴郁,脸色出奇的苍白。


    “啊…被发现了。”


    他紧紧地攥着周生郝的手腕,脑子里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你他妈明明就是个埋尸的清道夫,”周生郝痛得嘶嘶地喘着气,挤出一丝嘲弄的笑,“还好意思说爱不爱的,真恶心。哈,撕破脸爽么?早就想这么干了吧?你也真能装的,如果当年不是雇人查我爸外面养的小三的时候查到你,我他妈都不知道你这贱货还能是我哥……哼,那时候我就知道,狗嘴里说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


    兆平泽像是听够了这一番长篇大论,松开一只手,很干脆地拽下周生郝大腿上挂着的女式内裤,将布料揉成一团,凑到周生郝的嘴边。


    “喏,张嘴。”


    周生郝错愕地望着兆平泽,连呼吸都停滞了半秒,过了几秒,他不知道有意识还是无意识地把嘴张开了,又轻声地嘟囔了一句。


    “什么,你要感化我?”


    他象征性地挣扎了几下,口腔被内裤填充得满满的,没有一丝空隙,布料甚至甚至抵到了喉咙深处,他本以为他会被噎得泪水直流或者感觉反胃,但实际上他一点也不感觉难受,如果不是舌头被压得动不了,他甚至一点也没有嘴里正含着异物的自觉。


    “真骚。”兆平泽面无表情地评价道,摘下脖子上的领带,绑住周生郝的手腕,“别动。”


    他照着周生郝的屁股上扇了几巴掌。


    “骚什么?”


    他身上那平日里小心收敛着的混不吝的痞子气忽然冒出来了,压得人喘不过气。他抬手很用力地将那旗袍往上一直拉到胸口,这样一来,周生郝就看起来是个近乎赤裸的样子了。


    周生郝很少在兆平泽面前脱过衣服,他永远是穿戴齐整的,像裹着一层神秘的纱,夏天也尽量穿着长袖,连胳膊都很少露。


    现在,衣不蔽体的他被迫暴露在西装革履的兆平泽面前,他前胸和后背上密密麻麻的刺青,亮晶晶的乳环和宝石脐钉也一并被暴露了。


    那摸起来有点肋骨外翻的上身,搭配上刺青和饰品,像件诡异的、人工合成的艺术品。


    兆平泽从他身后环抱住他,十分粗暴地揉搓着那被刺青覆盖的皮肤,揉得原本雪白的皮肤泛起红,他又用手指狠狠地拉扯那乳环,像是要生生将它扯下来似的。


    很显然周生郝是嗜痛的,他蜷缩在兆平泽的怀里快活的发抖。


    他们正对着镜子,镜面如实地反映出了这景象。


    蝴蝶终于被锁死了。


    兆平泽用同样粗暴的方式去撸弄周生郝的性器。


    或许人们根本不爱美丽,美丽是不被原谅的,美丽是用来蹂躏的。


    周生郝的身体像漂浮在水面上的纸船似的摇晃着,手指和脚趾紧紧地蜷缩着。他忽然想要一个吻,他茫然地望向镜子,带着某种怪异的期待。


    每当这时,兆平泽总会吻他的。兆平泽的狗爪子很灵活,兆平泽的吻却很笨拙。但这其实没什么参考依据,因为他没被兆平泽以外的人吻过,他还一直嫌弃唾液搅来搅去很恶心。


    兆平泽吻他就不恶心了吗?

    不对,不对。这题超纲了。


    某个瞬间,周生郝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战栗起来,血涌上了头顶。兆平泽却忽然停手,堵住了他的马眼。


    周生郝像条脱了水的鱼,在兆平泽的怀里茫然地扑腾着。


    兆平泽既不说话,也没有要松手的意思。


    他拽掉了他嘴里含着的布料。


    “爸爸…到底…想…听郝郝说什么嘛?”周生郝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声音里忽然带上了点哭腔,“到底说什么才让郝郝射?郝郝是爸爸的小骚货,爸爸教教小骚货啊,爸爸,爸爸……”


    他看起来从没这么狼狈过,像是快被逼到了极限,鼻头红通通的,眼睛里泛着亮闪闪的泪花。


    兆平泽像是被周生郝这破罐破摔的轻贱言论吓着了,一个激灵松了手,脸上一直保持着的漠然的表情也快绷不住了。


    “你看,这不行的,我做不到,你也不喜欢这样吧?”


    他低下头望着自己的双手,叹了口气,俯身像往常一样吻了下周生郝的唇,吻得格外小心。


    “别再试探了,偶尔信我一次能怎么样?我爱你,怎么舍得害你……我把心挖出来给你,我把命也给你,只要你稀罕要……”


    兆平泽什么都能够给周生郝,唯独给不了暴力和伤害。


    可周生郝是坏掉了的苹果,是玻璃柜里不会动的蝴蝶标本。他要的不是单纯的欣赏者,他要的是掌握钥匙的主导者。


    从某种意义上讲,世上的某些家庭不愧为制造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的工厂。


    成人像奴隶主一样主宰着家庭的全部,作为家庭附属品的孩子们,从肉体到精神都被牢牢地掌控着。


    教育的目的是让孩子们选择相信,那些痛苦是另一种形式的爱,并心甘情愿地接受它。


    把鱼目当珍珠吞下,时间久了,又怎还能够知道珍珠是什么?

    周生郝就是那把珍珠踩成粉的小傻子。


    他要恶声恶气地把一切平和的气氛都视作虚伪的假象,撕开了扯碎了,露出血淋淋的一面,才会觉得安心。


    他要不计一切手段地去试探,在看到那个粗暴的,冷酷的,会撕破脸冲他动手的兆平泽的时刻,才会感到真实。


    他早已习惯了接受最坏的情况。


    这世上所有的亲密关系,在周生郝眼里,都是周生海和郝知敏那样的,互相谩骂,互相伤害,彼此搞得头破血流,直至一方崩溃为止。


    爱是谎言,暴力才是真的。


    可兆平泽却平静地说‘不’。


    周生郝咬着手腕上的领带,觉得自己遇上了个无可救药的蠢货。


    “别试探了,”兆平泽垂下头,再次向他重复,“想知道什么就问吧,没必要做多余的事,我…我不会欺负你的。”


    周生郝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很久,像是在仔细确认这是不是另一个谎言。


    “为什么要杀了那个叫沈蔓的女的?”


    ——

    备注:小兆这里折腾郝郝的时候是纯靠演技强撑着,没有真黑化或者生气,但真生气起来也就是这种程度了……他就是心软的一批……没啥原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