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龙王庙
作者:admin      更新:2022-12-15 19:03      字数:3146725
    在杨村守了一夜,并没有太大的收获。


    现在的商人都精了,不会顶风进货。


    如果被学生发现,那些唯利是图的商人,敢来进日本走私货,能把货直接烧了。


    到四点的时候,贺仁可与杨松亭联系,同学们很辛苦,可以回去休息了。


    “贺老师,再等等吧,说不定有些奸商,就等着钻我们的空子。”杨松亭很负责任,他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让海沽没有任何日货。


    “今天还要上课呢?现在回去,大家还能睡几个小时。”贺仁可劝道。


    “课可以停,但走私货绝对不能进海沽。”杨松亭坚定的说。


    “说得好,老师受教了,那就坚持到天亮。”贺仁可忙不迭的说。


    他的出发点虽然是为了学生的身体和学业,但相对来说,就不那么爱国了。


    然而,就算到天亮,也没有发现有来运货的汽车。


    最多,也就是来了几辆人力车,但上面没有人,贺仁可也没有在意。


    虽然熬了一个通宵,可铁路一中的学生依然精神抖擞,回去的时候,甚至还唱起了那首反对走私的歌曲。


    “走私货,真便宜。


    奸商人,图小利。


    可是我问你。


    贩来一区布,赚来几角几?


    ……”


    贺仁可白天只有两节课,上完后,就能回宿舍补一觉。


    为了更好的开展工作,贺仁可每三天才回趟英租界,其他时间,吃住都在学校。


    然而,第二天,依然没有收获。


    第三天晚上,终于发现一个小商人推着单轮车来进布。


    结果,刚进杨村,就被学生劝了回去。


    贺仁可看到那个小贩无奈的眼神,心里暗暗好笑。


    学生的行为很激烈,如果硬要去进货,说不定出来时,会被学生销毁。


    除了这个小贩外,这个晚上又是一无所获。


    “同学们,看来我们的行动还是很成功的。全市的商人,都已经意识到了,日本货不能卖。”贺仁可当然不能给学生们泼冷水,否则,他就不进步了。


    “贺老师说得对,正因为我们前一阶段的努力,现在市面上的日货,才越来越少。我相信,不用多久,整个海沽的日货都会绝迹。”杨松亭也跟着说。


    “同学们辛苦了,先回去吧,晚上再来。”贺仁可说道。


    正当铁路一中的学生准备回去时,贺仁可注意到,又有几辆人力车到了杨村。


    贺仁可心里一动,这些人力车这么早就来杨村,是住在这里?还是来拉人?或者,是来拉货?


    杨松亭所说的,市面上日货越来越少,确实没说错。


    但是,并不代表,市面上的日货就会绝迹。


    据贺仁可所知,所有走私到海沽的日货,其实很快都有人接手。


    市面上之所以没有日货,并不是商家手里没有日货,只是他们不敢卖罢了。


    前几天有商家偷着卖日货,被学生知道后,将仓库里的日货全部烧光了。


    也就是说,走私到海沽的日货,其实一直在暗中销售,只是他们的交易很隐蔽,学生们一直没有发现罢了。


    贺仁可故意走在最后面,等前面的学生离开后,他又折返回去。


    每天清晨就有人力车出现在杨村,肯定不正常。


    贺仁可去问那些车夫,得知他们不是杨村人,至于来干什么,车夫就显得很谨慎,硬是不说。


    这些车夫虽然没说,但贺仁可心里已经明白一二。


    贺仁可离开杨村后,在路旁等了一会,不到半个小时,就看到人力车出来了。


    贺仁可一路跟着,发现他们车上没有拉人,但却拉了货。


    用人力车拉货,也亏这些奸商想得出来。


    贺仁可并不知道,这些货是路承周的。


    他现在,只觉得找到了一个表现的机会。


    当然,贺仁可不能表现得太着痕迹,他只让学生们认为,他是一个普通的爱国老师。


    除此之外,他不想让其他人,知道更多信息。


    作为军统海沽站情报组长,何贺觉得,只有打入海沽共产党组织,或者在海沽共产党组织内部,发展几名内线,才算完成任务。


    “贺老师,你怎么才回来?”杨松亭准备去上课时,看到贺仁可匆匆从校外走进来,很是诧异的问。


    “临时有点事。”贺仁可笑了笑。


    杨松亭很爱国,对日货更是痛恨,今天的事,只要稍加透露,明天就能销毁一批日货。


    “贺老师早点休息,晚上还要请您带队。”杨松亭恭敬的说。


    “你也要去睡一会,晚上我建议迟一点去,宁可明天晚一点回来。”贺仁可提议。


    “不错,商人越来越狡猾,我们要反其道而行之。”杨松亭深以为然的说。


    路承周并不知道,他在杨村进货的渠道,已经被贺仁可发现了。


    路承周销售日货之事,只向刘有军汇报了。


    刘有军认为,此事暂时可以不用向陈世光汇报。


    路承周的行为,得到了川崎弘的支持,如果向陈世光汇报的话,到时候反而不好解释。


    “等上峰发现再说吧。”刘有军说。


    路承周行事很隐秘,前期没有被发现的话,现在更难发现了。


    在英租界,除了刘有军外,也只有张泽远等几位路承周发展的代理人,知道路承周在销售日货。


    “多谢有军兄。”路承周感激的说。


    “你参与走私日货之事,虽是为了任务,但也不能留下痕迹。如果让人知道,以后你还怎么与共产党接触?”刘有军提醒着说。


    “我倒没有想到这一点。”路承周惭愧的说。


    “现在还来得及,你的身份非同一般,如果因为这种事,被人当成汉奸,那就太划不来了。”刘有军提醒着说。


    刘有军也不知道,何贺已经发现了杨村有人进日本货的线索。


    作为海沽站的情报组长,何贺只需要向陈世光负责就可以了。


    当天晚上,铁路一中的学生,快十一点时,才到杨村蹲守。


    虽然连续熬了好几个通宵,但同学们的热情未减。


    因为昨天晚上来得迟,第二天早上,他们自然回去得晚一些。


    贺仁可提议,在杨村吃了早餐再回学校,他请客。


    这一提议,得到了同学们的响应。


  第一百章 临近

    何贺潜伏在铁路一中,准备打入共产党地下组织的任务,路承周并不知道。


    然而,作为军情组长的郑问友,却瞒不过他。


    这让郑问友暗暗焦急,情报组原来由吕恩普负责时,情报组和军情组两个外勤单位,都没干出什么成绩。


    何贺到情报组后,马上亲自出外勤,这给郑问友很大的压力。


    如果两个外勤单位,都没干出什么成绩,他至少可以心安理得的混着日子。


    而何贺来到,马上去了铁路一中担任老师,还打入了共产党的外围组织,军情组如果再没有所作为,他无法向上面交差。


    郑问友这段时间,也特意到海光寺,专门观察日军的动态情报。


    然而,除了知道,日军最近开始增兵外,并没有太多有价值的情报。


    郑问友深切知道,自己的情报来源过于简单而单一,想要获取有价值的情报,必须下苦功夫的。


    想要从敌方阵营获取情报,一般来说,只有两个办法:打入、拉出。


    海沽站才成立不久,根本没有对日军情报有长期规划。


    因此,根本没有打入的计划,更加没有打入的卧底。


    郑问友想要干出成绩,似乎只有一个办法:拉出。


    郑问友的军情组,主要想获取军事情报。


    而海光寺的驻屯军,大部分都是日本人,想要把他们拉出来,基本上是不要能的。


    郑问友只能将目光,放下驻屯军之中国人身上。


    而剩下的中国人中,主要是两类人:杂役和翻译。


    杂役并不能提供重要情报,郑问友将精力,放在了翻译身上。


    海光寺驻屯军有不少中国翻译,郑问友的目标,就放在这些人身上。


    功夫不负有心人,郑问友派人试探着与几名选择好的目标接触后,终于有了回应。


    “站长,日本驻屯军两月前,已增加兵力六千人,海光寺的日军,已经达到了八千四百人。”郑问友获得第一份情报后,急不可耐的向陈世光汇报。


    “这么准确的情报,你是从哪里获知的?”陈世光很是疑惑,军情组一向只能提供动态情报,像这种静态军事情报,在他上任后,还是第一次听到郑问友汇报。


    “新发展的一个运用人员。”郑问友得意的说。


    “情报的真实性和可靠性,还有这个人的品行,你都核实过吗?”陈世光问。


    海沽站所有向上面汇报的情报,最后都要由陈世光负责编审和硬判。


    没有核实过的情报,他不会轻易上报,否则上峰只会追究他的责任。


    “我正在核实,也请站长通过其他渠道再确认一次。”郑问友对陈世光怀疑自己的情报,很是有些不满。


    只是,军情组一向没有提供过重要情报,他也不好据理力争,只能按照程序一步一步的来。


    “当然。”陈世光点了点头,日军之情报,肯定要核实。


    陈世光等郑问友走后,将刘有军叫来,与他商量郑问友提供的这个情报。


    “外界确实有传闻,驻屯军在增兵。”刘有军缓缓的说。


    此事,路承周已经汇报过。


    路承周原本属野崎公馆领导,驻屯军增兵后,川崎弘加强了与路承周的联系。


    驻屯军已经在做分化、瓦解二十九军之工作。


    路承周以后与川崎弘的关系会更密切,目前路承周似乎主要是为了驻屯军服务。


    “这么说,郑问友的情报有准确的?”陈世光问。


    “这份情报,已经过期了。”刘有军说。


    路承周汇报之后,他早就向总部汇报了。


    郑问友现在再汇报,算怎么回事呢。


    “过期没关系,只要能确定情报是真的就行。”陈世光笑了笑。


    何贺潜伏在铁路一中,很有可能打入共产党的组织。


    郑问友又发展了新的外勤人员,看来海沽站很快就要欣欣向荣了。


    “站长,郑问友的情报来源安全吧?”刘有军习惯性的问。


    没有日军的情报,海沽站会很急。


    一旦有了日军的情报,又要怀疑,会不会是对方的反间之计。


    情报机构,对任何事情,都持怀疑态度,对任何冒出来的人员,也不会轻易信任。


    “郑问友是老人了,应该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陈世光摇了摇头。


    铁路一中的学生,在贺仁可的引导下,终于发现,清晨来的几辆人力车有问题。


    “杨松亭,你注意到刚才过去的人力车没有?”贺仁可走到杨松亭身边,问。


    “人力车?”杨松亭望着刚过去的人力车,目光突然望着后面跟来的人力车。


    蓦然,他目光一紧,看到人力上,虽然没坐人,但拉着两个大袋子。


    “站住。”杨松亭突然横在车前,拦住了车夫。


    “这些人只是拉货的,要把躲在幕后的奸商找出来。”贺仁可走到杨松亭身边,低声说。


    “去铁路一中不?”杨松亭急中生智,问那车夫。


    “去不成。”车夫原本听到杨松亭的声音,心里一惊。


    路承周相信他,才让他来杨村拉货的,如果货出了事,把他卖了也赔不起。


    杨松亭听到这话,让开了身子。


    随后,他带着其他学生,远远的跟在后面。


    有些学生是骑脚踏车来的,杨松亭跳到同学的车后座上,不紧不慢的跟着。


    贺仁可知道,学生们肯定能跟上人力车。


    他相信,杨松亭发现这个奸商后,一定会算他一份功劳的。


    贺仁可带着其他同学回到学校,上了两节课后,杨松亭才回到铁路一中。


    “贺老师,人力车上拉的是日货,送到了英租界五十一号路的张记日杂店。”杨松亭兴奋的说。


    “你们打算怎么办?”贺仁可沉吟着说。


    “让老板把货退回去,或者交给我们处理。”杨松亭坚定的说。


    “此事还是要与其他人多商量,毕竟这是在英租界。”贺仁可摇了摇头,他之所以“发现”这批日货,可不是为了让杨松亭去处理的。


    贺仁可的目的,是通过此事,让民先海沽分队,重视此事。


    他更希望,自己可以因此进入民先领导的视线。


  第一百零一章 换汤

    如果张记日杂店是在华界,杨松亭当场就能带着同学们,把日货烧了。


    但在英租界,杨松亭不能这么做。


    学联的人,多次叮嘱过他,在租界行事要谨慎。


    看到人力车将货卸到五十一号路张记日杂店后,杨松亭就回了铁路一中。


    正巧遇到贺仁可,杨松亭没有多想,就将结果告诉了他。


    贺仁可的建议很中肯,杨松亭觉得,涉及到英租界的事情,最好是向民先队部汇报。


    杨松亭向贺仁可请了假,马不停蹄的去了南开大学,向队部的人,汇报了早上在杨村的重要发现。


    这个情况,引起了民先的高度重视。


    但民先副队长肖殿荣,否决了杨松亭的提议。


    “杨松亭同学,英租界的情况比较复杂,我们不能像在华界这样随意。这样吧,事情交给我来处理,你和同学们,继续负责在杨村监视如何?”肖殿荣正色的说。


    “好。”杨松亭当然不会有意见。


    毕竟,肖殿荣的建议,代表了组织决定。


    肖殿荣向马文祥汇报了此事,英租界的商店,竟然到华界来采购日货,还是走私货,此事当然不能容忍。


    “先与这个张记日杂店的老板接触一下,咱们要先礼后兵。如果他是有良心的中国人,一定会听从劝告,我们可以既往不咎。”马文祥沉吟着说。


    肖殿荣亲自去了趟英租界,找到张泽远,正告他不要再销售日货。


    “这位先生,先不要说本店没有日货,就算有,也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吧?”张泽远振振有词的说。


    肖殿荣看样子像个书生,他有路承周罩着,才不会理会呢。


    “今天早上,我们发现,你店从杨村运了一些洋砂糖和洋布。”肖殿荣原本觉得,自己都点破了,张泽远应该主动承认错误,并且保证以后不再销售日货才对。


    可哪想到,张泽远根本不承认此事。


    “我想你肯定看走眼了。”张泽远郑重其事的说。


    张泽远不承认,肖殿荣也没有办法。


    他突然想到,路承周就负责这条街。


    路承周听了肖殿荣了来意,眉头紧蹙,他没想到,自己才赚了几天的钱,就被学生们发现了。


    按说,用人力车拉货,不应该这么快暴露才对。


    “这个张老板,也太没爱国心了。你放心,等会我就收拾他。”路承周虽然内心很震惊,但脸上一点也没有表露出来。


    肖殿荣组织、领导学生是一把好手,要论心机,根本不是路承周的对手。


    路承周行事,总喜欢留后手。


    既然学生发现张记日杂店在销售日货,就换个方式呗。


    “收拾倒不必,只要他不助纣为虐就行了。”肖殿荣连忙说。


    不管如何,张泽远终归是中国人,他的初衷,也只是多赚几个钱。


    况且,这也是英租界,只要张记日杂店不销售日货,就是民先的胜利。


    善良的肖殿荣,并没有听出路承周的言下之意。


    所谓的“收拾”,是很笼统的。


    至少,路承周并没有要打击张泽远的意思。


    “我现在就去张记日杂店。”路承周马上说。


    肖殿荣陪着路承周去了张记日杂店,他在外面没有进去。


    路承周走进去,十来分钟就出来了,他郑重其事的告诉肖殿荣:“张泽远已经答应,他的店里再也不会有日货。”


    “多谢。”肖殿荣感激的说。


    路承周对此事如此热心,让他确信,之前对路承周的判断没有错。


    但是,肖殿荣如果知道,路承周与张泽远谈了些什么,恐怕他会当着路承周的面,喊着他一声:“汉奸!”


    路承周见到张泽远后,还没开口,张泽远就向他说起了肖殿荣之事。


    路承周与张泽远约好,以后从杨村的日货,不再直接送到张记日杂店,而是让张泽远新租一个仓库。


    路承周对肖殿荣所说:“张记日杂店再也不会有日货。”就是因为如此。


    张泽远将日货,全部安排到新租的仓库,那里与张泽远和路承周都没关系,就算被学生再次发现,也怪不到路承周身上。


    路承周亲自送肖殿荣离开英租界,随后,他给杨村保安大队打了个电话,约陈德明出来一叙。


    “陈大哥,我们的事,差点被学生知道了。”路承周见到陈德明后,心有余悸的说。


    “什么?”陈德明一听,很是紧张的说。


    杨村保安大队的官兵,大多都同情学生,在这些学生的影响下,反日情绪越来越高涨。


    一旦让人发现,他暗中走私日货,以后在杨村保安大队,他这个副大队长,怕是会威信扫地。


    “我们得改变策略才行。”路承周缓缓的说。


    “怎么个改法?”陈德明问。


    “货到杨村后,走水路进来。我已经让人专门在码头租了仓库,直接送到仓库就是。”路承周微笑着说。


    “需要我做什么呢?”陈德明问。


    “派可靠的兄弟沿途护送。”路承周轻声说。


    铁路一中的学生,当天晚上,依然在杨村守着,直到第二天上千,也没有看到人力车来拉货。


    杨松亭却不死心,一大早又到英租界五十一号路的张记日杂店守着,一直守到晚上,也没看到有人力车来送货,这才回去向肖殿荣汇报。


    此事,处理得很圆满。


    肖殿荣觉得,需要感谢两个人,一个是铁路一中的贺仁可,另外一个,当然是路承周了。


    路承周多次帮助学联,肖殿荣觉得,没必要特意去感谢他。


    倒是铁路一中的贺仁可,肖殿荣认为,可以一见。


    铁路一中的学生很敬业,每天晚上都在杨村蹲守,第二天晚上,肖殿荣特意去了杨村。


    “这位是贺老师,每天晚上都来,早上还给同学们买早餐,他的课,同学们都很喜欢。”杨松亭介绍着说。


    “你好,贺老师,我是肖殿荣,法商学院的。”肖殿荣介绍着说。


    “肖同学,我有一个请求,不知当讲不当讲?”贺仁可“激动”的说。


    他的兴奋,一半是装出来的,一半确实发自内心。


  第一百零二章 各有千秋

    肖殿荣看到贺仁可眼中的热切,脸上露出了微笑。


    这样的表情,他在很多同学眼里都看到过。


    贺仁可就算不说,他也能猜出几分。


    “我想入党。”贺仁可“坚定”的说。


    “会有机会的。”肖殿荣点了点头,鼓励着说。


    路承周并不知道,何贺借着他走私日货的机会,与肖殿荣攀上了关系。


    而且,肖殿荣对何贺的印象也不错,已经将何贺当成重点考察对象。


    如果让何贺入党,并且打入党组织,这个军统的情报组长,将会把海沽的党组织,带入深渊。


    与肖殿荣接触上后,何贺在铁路一中,表现得更加积极。


    同时,在三天一次的汇报中,何贺向陈世光汇报了他取得的最新进展。


    何贺执行卧底任务,在海沽站,也就只有陈世光、刘有军和郑问友知道而已。


    在海沽最近一次碰头会上,何贺向其他三人,介绍了自己的最新进展。


    “如果能把共产党海沽市委的主要成员身份摸清楚,就再好不过了。”陈世光听着何贺的汇报,微微颌首。


    “会有这么一天的。”何贺笃定的说。


    他在铁路一中的身份,掩饰得很好。


    学生原本就很纯真,加上他刻意表现,在其他人看来,他是非常进步的爱国知识分子。


    “站长,驻屯军的编制,基本上弄到了。”郑问友不想让何贺一个人出风头,等何贺一说完,马上插了进来。


    “哦,说说看。”陈世光饶有兴趣的说。


    “驻屯军除一个由步兵、炮兵三个联队组成的旅团外,还有航空大队、骑兵大队、战车大队、机械化学兵大队、工兵中队及各地守备队、宪兵队等。”郑问友得意的看了何贺一眼。


    何贺打入共产党外围组织,确实称得上成绩斐然,可他拿到的驻屯军情报,也很有分量。


    “情报核实了么?”陈世光问。


    “结合之前的情报分析,基本准确。”郑问友笃定的说。


    “驻屯军几度扩编,日本这是要干什么?”刘有军蹙起眉头。


    冀察政务委员会对日本,实在没有太多的办法。


    在与日本的交锋中,中方总是不断退让。


    要不是有国家民族大义,谁也不敢肯定,整个华北到底会如何。


    “日本陆军省,明确规定了驻屯军的任务:维护日本在华利益,必要时使用兵力,主力部署在北平、海沽、塘沽、滦州、秦皇岛及山海关之间铁路沿线,并要求关东军,将兵力一部,部署在长城线南侧。日军不断增兵,真的能闻到硝烟的味道了。”郑问友叹息着说。


    “这些情报,都是你那个运用人员提供的?”陈世光诧异的说。


    这些情报,件件都是海沽站所需要的,如果情报真的准确,郑问友掌握的这条线,将会发挥巨大的作用。


    “不错。”郑问友点了点头。


    “郑组长,此人是新发展的?”何贺突然问。


    “不错,何组长刚到铁路一中不久,由郑某独自发展的。”郑问友面露得色,他已经用事实证明,自己的能力不比何贺差。


    “此人会不会是日本人派来的?”何贺问。


    作为一名特工,他对任何事情都持怀疑态度。


    “此人二十多岁,不到三十岁,操普通国语,略带东北口音,可以判定,绝不是日本人冒充中国人。虽然相貌长得不俗,可总带着一脸的霉气。抽起香烟来,一根接一根,从来没看他停过。”郑问友对何贺的问题避而不谈,只是向陈世光汇报自己的看法。


    这其实就是郑问友对何贺的回复,他认为自己的这位运用人员,是真心实意为军统服务的。


    “这么说来,此人不是有病的话,就一定有毒瘾。”何贺笃定的说。


    “此人颇有才气,所提供的情报资料,并不是先写好带来的,差不多每次都是找一个僻静的地方,随便找一张纸,走笔如飞,一挥而就,连一个字都不用改,也绝不再看第二遍。而且,这么长时间,从来一个字都没错过。”郑问友缓缓的说。


    “如果他有毒瘾,总是不能完全相信的。”何贺提醒着说。


    “何组长无需多虑,我自会判别清楚。”郑问友说。


    “站长,我有个设想,能否让路承周配合我,更快打入共产党组织?”何贺突然说。


    路承周与共产党的外围组织也有接触,而且他以前的同学,已经加入了共产党外围组织。


    如果有路承周的配合,何贺相信,自己能更快加入共产党。


    “你们两条线的人,这不太好吧?”刘有军放下手头的笔,抢先说道。


    路承周虽然可以与共产党接触,但他的工作重心是在日本特务机关。


    只是,路承周的身份是机密,就连在座的几人,暂时都不便告之。


    “在特警班时,我们就配合默契。如果能得到他的配合,我敢说,三个月之内,一定可以见到共产党在海沽的负责人。”何贺言之凿凿的说。


    “你想让路承周如何配合?”陈世光沉吟着说。


    他对何贺潜伏在铁路一中,是很支持的。


    可何贺总想着要把路承周拉过去,他心里就很不舒服。


    “让我们公开交往,有路承周的配合,我相信能更快加入共产党。”吕恩普说。


    “路承周的作用,没这么大吧。”郑问友揣摩到了陈世光的心意,突然说道。


    “路承周的作用确实没这么大,但可以起到促进催化的作用。”何贺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说。


    他明显感觉到,郑问友对自己的敌意。


    陈世光一直不答应,让路承周配合自己的工作,恐怕也是因为两人的同学关系。


    有的时候,这种私人关系,反而会成为工作的阻碍。


    陈世光没有当场批准,可是也没有反对,此事就当没有发生过一般。


    刘有军在会后,与路承周联系上了,向他说起了此事,想征求路承周的意见。


    “何贺的建议不错。”路承周笑了笑,虽然他内心万分惊讶,要此时,哪敢表露出来呢。


  第一百零三章 找不到人

    刘有军的话,让路承周暗中警惕起来。


    何贺竟然想打入共产党,还要自己配合。


    路承周暗暗责备自己,没有早点注意到此事。


    何贺作为海沽站情报组长,刚到海沽后,与自己联系了两次,随后就一直没露过面。


    他们在特警训练班时,是上下铺同学,关系融洽。


    现在又是同事,就算没有隶属关系,平常走动一下也是应该的吧。


    路承周当时担心,何贺会知道自己为日本特务机关提供情报的事。


    对何贺不主动与自己联系,他还觉得庆幸。


    现在想来,这是极其不正常的。


    “我的身份,目前不适合打入共产党,如果何贺有需要,可以配合他一次。”路承周沉吟着说。


    “何贺已经与民先的主要成员接触上了,并且表达了想加入共产党的意愿。就算你不配合,他加入共产党也是迟早的事。”刘有军摇了摇头。


    何贺的打入计划,进行得很顺利,路承周之配合,只是锦上添花。


    而路承周需要冒的风险,却很大。


    如果有一天,路承周或者何贺的身份暴露,路承周这次的配合,会给双方都带来危险。


    “何贺在特警班成绩优异,打入共产党还是很容易的。有他在,以后海沽的共产党组织,怕是没有安生日子过了。”路承周微笑着说。


    可他心里,却更加担忧。


    正是因为知道何贺的能力,路承周才特别担心。


    幸好,现在知道了。


    虽然不清楚何贺在通过什么方式,接触到民先主要成员的,但通过刘有军透露的消息,路承周也知道了很多信息。


    何贺刚与民先主要成员接触上,他准备入党。


    “何贺的问题,由他自己去解决便是。倒是郑问友新发展的这个运用人员,你可以侧面打听一下。”刘有军说。


    “没有问题,此人叫什么名字,在哪个单位?”路承周问。


    所有涉及到机密的工作,他都有兴趣参与。


    “此人叫赵二,据说是驻屯军下属一个单位的翻译。”刘有军说。


    海沽站在驻屯军,除了路承周外,再没有安插其他人员。


    想要探知驻屯军内部情报,目前唯一的方式,还是通过路承周。


    “这个名字一听就是假的,说不定他的职业也是假的。”路承周摇了摇头。


    赵二不想说出真名,他的工作单位,也有可能是假的。


    “赵二相貌不俗,但脸上总带着一股霉气,而且烟不离手,不是有病就是有瘾。”刘有军介绍着说。


    “那也不好查啊,有照片么?”路承周问。


    “这种事情,怎么好有照片的?”刘有军苦笑着说。


    如果让赵二发现,军统竟然暗中偷拍,以后还会为军统效力吗?

    “我尽力而为吧。”路承周缓缓的说。


    对路承周来说,目前最紧要的,不是去查什么赵二,而是向李向学汇报,何贺已经打入党组织外围的事。


    何贺的破坏力,比一般人要大得多。


    一旦党组织被何贺渗透,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下午路承周与李向学联系时,并没有得到回应。


    路承周不好直接向预审科或警察教练所打电话,虽然李向学是他的教官,但能避免直接交往,还是尽量避免的好。


    晚上,路承周与侦缉队的闻健民取得了联系。


    两人是同学,还都是警察教练所同学会的重要成员,路承周与他联系,更显得合理。


    “闻兄,《火线》案办得怎么样了?”路承周内心万分焦急,但语气中,不能有任何异常。


    “正在侦办,正在侦办,还没有一个月嘛。”闻健民有些尴尬的说。


    他当着川崎弘的面,打了包票,一个月要破《火线》案。


    可现在,还没有任何头绪,他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路承周问起此案。


    “一个月的时间,看起来很长,可一眨眼就过去了。”路承周微笑着说。


    “所以我得抓紧时间。”闻健民话里露出了拒绝的意思。


    “行,我不打扰你了。李老师在不在?”路承周随口问。


    “好像去了三监狱。”闻健民下意识的回了一句。


    李向学去了第三监狱,路承周自然不能跟过去。


    预审科的人,直接去监狱提犯人审讯,是常有的事。


    幸好,路承周与李向学有紧急联系方式。


    在唐山道附近一条小巷子里,路承周与李向学约定了一个死信箱,他将情报放在那里,并且在旁边,画了一正一反两个三角形。


    这是有紧急情报的暗号,这里是李向学每天回家的必经之路,只要他看到这个暗号,一定会把情报取走。


    路承周需要做的,是明天早上再来看一下,如果暗号被擦掉,说明李向学已经收到了情报。


    然而,路承周第二天借故从此经过过时,发现那正反两个三角形,依然还在。


    什么意思?李向学昨天晚上没回来?还是回来得太晚,没有回家了?


    路承周知道,今天李向学会去警察教练所,因为有他的课。


    中午时,路承周用公用电话,在英租界给警察教练所打了个电话。


    让路承周意外的是,今天李向学也没去警察教练所,对方的回复,李向学请假了。


    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李向学工作兢兢业业,特别是对教学,从来不会请假。


    至少,路承周在警察教练所的两年,从来没见李向学请过假。


    哪怕预审科的工作再忙,李向学也会挤出时间来上课。


    时间每过一分钟,何贺获取的情报就多一点。


    一旦让他与海沽党组织的同志接触上,以何贺的精明,很有可能骗取对方的信任。


    如果把军统海沽站情报组长发展为新党员,就太可笑了。


    可是,路承周就算再焦急,他也不能做更多的事。


    无论是程瑞恩、马玉珍还是肖殿荣,路承周都不能提醒他们。


    路承周或许能做的,就是尽快查何贺的潜伏身份,给党组织节省时间。


    一旦李向学收到情报,马上就能确定何贺的真实身份。


    然而,路承周手头资料有限,想要确定何贺的身份,实在太难了。


  第一百零四章 庆幸

    路承周感觉到,情况已经万分危急,何贺已经摸到了党组织的门,李向学又在关键时刻联系不上。


    特别是李向学的失联,让路承周六神无主。


    他与李向学是单线联系,一旦李向学联系不上,路承周纵有再重要的情报,也无法及时传递给组织。


    整个下午,路承周得了心不在焉。


    下班后,路承周再次去联系李向学,然而,死信箱旁边的正反三角形,依然还在。


    对李向学的担忧,已经超过了何贺接触上了党组织。


    路承周相信,何贺再狡猾,想要蒙混过关,混入我党内部,不是那么容易。


    但李向学则不然,如果他出了事,路承周就与组织失去了联系。


    此刻的路承周,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压力,纵然他一向沉稳如水,此刻也未必有些心慌。


    路承周回到治安里,自己的老房子里,装上牙套,戴上假发,换上一件马褂,从后门离开了家。


    到广善大街时,迎面遇到了马玉珍,但是,她对“路承周”视而不见。


    路承周不但化了装,还改变了走路的姿势,他的背部微微佝偻,马玉珍自然想不到,这就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路承周。


    路承周去了李向学的住处,然而,房子里没有亮灯。


    去公安局?或者警察教练所?


    路承周内心犹豫不决,最后,他决定在附近守候。


    这是最保守,但也是路承周目前唯一能做的事。


    李向学两天不回来,如果不是出事,就一定遇到了什么紧要的事情。


    路承周侧面向公安局的同学了解过,李向学昨天去第三监狱,确实是为了公事。


    这个消息,让路承周稍稍放下心来。


    只要李向学没出事,任何问题都能解决。


    差不多十二点时,路承周突然看到,路口有一个人影,慢慢朝着自己走来。


    他听着脚步声,沉稳有力,脸上不由露出喜色。


    走回来的确实是李向学,这两天,在他的努力下,营救出了一位重要同志。


    这位同志出狱后,马上进入海沽市委,担任了重要职务。


    李向学刚刚才从田南晨处回来,他已经看到了路承周的情报。


    路承周没有与李向学接头,他待在暗处,等李向学回到屋里后,转身走了出去。


    死信箱就在不远处,路承周注意,自己画的两个正反三角形,已经被擦掉了。


    这下,路承周彻底放心了。


    他要说的,全部写在情报里了,李向学看了情报,自然知道如何处理。


    路承周虽然不知道何贺是通过什么方式接触到了党组织,但通过刘有军无意间透露的信息,可以总结出几个有用的信息。


    何贺刚刚接近党的组织,还没有正式入党,可能提交了入党申请,甚至有可能是预备党员。


    其二,何贺应该是通过学联或民先,与党组织联系上的。


    路承周请求李向学,从这两方面调查,应该很快能把何贺挖出来。


    在情报的最后,路承周着重介绍了何贺的相貌,以及他的性格。


    何贺个子中等,相貌普通,英语说得较好,思维慎密,逻辑推理很强,很善于伪装自己。


    在特警班时,何贺睡在路承周下铺,经常有事没事,就在心里琢磨路承周。


    而路承周,也在心里,对特警班所有的学员,都有过细致的观察。


    包括他们的相貌、性格以及特长。


    路承周相信,只要海沽市委,收到了自己的情报,很快就能找出何贺。


    李向学回到家后,才仔细看着路承周留给自己的情报。


    他这两天,白天待在第三监狱,晚上与田南晨商量营救方案,今天原本要去警察教练所上课,他也特意请了假。


    看完路承周的情报,李向学也是惊出一身冷汗。


    他暗暗庆幸,自己幸好今天晚上回来了,如果让何贺打入党组织,后果不堪设想。


    将路承周的情报记在脑子里后,李向学烧掉情报,随后又出去了一趟。


    田南晨已经睡下,听到外面焦急的敲门声,他猛然一惊。


    但听清敲门是两重两轻的声音后,他才放下心来。


    打开门后,看到外面果然是李向学,田南晨侧身让李向学进来。他则伸出身子,警惕的看了看外面,没有发现异常后,才迅速退回来,关上门。


    “出什么事了?”田南晨低声问。


    李向学晚上才从自己这里离开,没两个小时,又折返回来,只有一个可能:出事了。


    田南晨最担心是刚刚才营救出来的那位同志,那是位久经考验的老同志,为革命付出了很多,不能再出事了。


    “刚收到‘蚂蚁’的情报,军统海沽站情报组长何贺,很可能已经打入了我们内部!”李向学低声说。


    “什么?”田南晨低声惊呼。


    如果党内出现叛徒,他可能还没有这么惊讶。


    毕竟,出现叛徒,只能说明同志们的思想觉悟出了问题。


    这种事情,在海沽党组织近几年的工作中,偶尔也会出现。


    但如果是军统特务,打入了内部组织,这还是第一次。


    田南晨也是知道“蚂蚁”的,对这份情报,田南晨并没有怀疑。


    在海沽的同志当中,能如此准确提供军统情报的,非“蚂蚁”莫属。


    “幸好,此人还没有入党,可是也快了。至少,此人已经与我们的同志有过接触。”李向学担忧的说。


    这才是最危险的,何贺是什么人?受过专业训练的军统特工。


    何贺可以从很多细节,得到想要的情报。


    我党的组织,虽然一向比较严密,但何贺很狡猾。


    “详细说说吧。”田南晨沉吟着说。


    路承周看到李向学回来,又看到死信箱的暗号被人擦掉,心里的那块石头,总算落了地。


    他相信,何贺的身份,很快就会被揭穿。


    当然,路承周也不能完全把事情交给组织。


    自从杭州回来后,路承周做任何事,总会留有后手。


    不管组织调查得如何,他都要从旁策应。


    但在策应之前,路承周觉得,应该先与李向学见个面。


    只有了解更多的情况,路承周才能有更好的应对措施。


  第一百零五章 不可能


    第二天,路承周与李向学见了一面,两人终于可以完整的交换情报。


    “李先生,这次真是太险了,找到何贺了么?”路承周低声问。


    “哪有这么快?”李向学摇了摇头。


    路承周虽然提供了两条思路,但执行需要时间。


    何贺如果那么容易找到,也当不上军统海沽站情报组长了。


    “我有个想法,可以协助组织,更快找到何贺。”路承周缓缓的说。


    李向学这两天去了哪里,路承周一句都没有问。


    该让自己知道的事,李向学肯定会告诉自己,不该知道的事情,问了也不会有结果。


    “说说看。”李向学微微颌首。


    路承周这两年,完全成长起来了。


    不仅仅是因为接受了军统的专业训练,更是因为路承周所处的环境。


    他表面上是军统特工,实际上打入了日本特务机关,还被日本人反派到军统海沽。


    可是,路承周真正的身份,也是唯一的身份只有一个,那就是共产党员。


    路承周的几重身份,让他必须时刻提高警惕。


    稍有不慎,路承周就会跌入万丈深渊,骨头都摔得粉碎。


    路承周的想法,还是通过军统,让敌人主动把何贺的身份透露出来。


    如果路承周刻意打探何贺的情况,肯定会引起对方的怀疑。


    特别是何贺一旦出事,更会将怀疑的目光,吸引到自己身上。


    但是,如果在何贺出事之前,就提醒,甚至建议何贺撤回来,就掌握了主动权。


    有海沽党组织的配合,路承周的计划,就算有漏洞,但以后可以弥补的。


    “有军兄,我得到一个消息,共产党目前正在查一名日本特务,据说那日本特务,外表酷似中国人,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语和英语。”路承周第二天找到李向学,紧张的说。


    “日本特务?”刘有军蹙起眉头。


    日本特务打探共产党情报,甚至潜伏在共产党内部,也不是不可能。


    他唯一担心的是,那名日本特务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


    如果共产党根据这个特长,去追查的话,很有可能把何贺牵出来。


    “此事我已经向川崎弘和野崎分别汇报。”路承周见刘有军似乎不相信,马上又说道。


    “日本方面有什么反应?”刘有军问。


    如果日本特务机关,能主动把卧底撤回去,倒也不用担心。


    “暂时还没有回应,我想,下午跟川崎弘见个面,正好侧面打探一下赵二的情况。”路承周说。


    “很好。”刘有军点了点头。


    日本特务机关能派卧底到共产党内部,也能派人潜伏在军统。


    如果让日本特务,潜伏在海沽站,将会成为天大的笑话。


    “我估计,中共为了把日本特务揪出来,一定会将内部所有人,全部过一遍筛子。很多人的祖宗十八代,都会挖出来。”路承周在杭州时,也听过一些中共叛徒,介绍中共甄别的经验。


    这方面,中共采用的是既笨且慢的办法。


    不停的让人写材料,一遍又一遍,只要情况没查明,能写到天荒地老,能写到你怀疑人生。


    路承周并没有提到何贺,但细心的刘有军,已经考虑到了这个问题了。


    “这个情报,你通过正常渠道,向站长汇报吧。”刘有军说。


    如果由他来汇报,陈世光肯定会怀疑。


    刘有军只是海沽的书记,怎么也掌握了外勤呢?

    刘有军可以向总部直接汇报海沽站的情况,但如果私自掌握外勤人员,陈世光肯定会有意见的。


    路承周等的就是刘有军这句话,他很快将情报交给杨玉珊,让她未必以最快的速度,将情报汇报上去。


    杨玉珊不敢怠慢,很快将情报送到了陈世光手上。


    看到路承周送来的情报,陈世光很是意外,他迅速将刘有军叫来商量。


    “站长,我觉得比较稳妥的做法,是将何贺撤回来。”刘有军缓缓的说。


    路承周的情报,绕了一圈后,又回到他手中。


    此时的刘有军,已经考虑了很长时间。


    他认为,将何贺撤回来是最稳妥的,否则,出了事情,谁都担当不过责任。


    “中共追查的是日本特务,何贺又刚刚与中共的重要成员接触上,这个时候让他撤回来,岂不是前功尽弃?”陈世光很是可惜的说。


    一直以来,他最大的梦想,就是在中共内部安插一枚自己的钉子。


    以前中共出过叛徒,但那些人只是形势所迫,就算他们叛变,也不敢重用。


    但军统派出去的人,就没有这样的担忧。


    何贺如果能打入中共组织,陈世光可以将中共在海沽的组织,全部破坏掉。


    况且,此事,陈世光已经向总部汇报。


    何贺打入中共,马上就要加入中国共产党;郑问友在日本驻屯军内,发展了新的外勤,这两件事,让总部对海沽站评价甚高。


    如果此时,把何贺撤回来,之前汇报的功劳,就要自动收回一件了。


    无论是陈世光还是何贺,都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如果中共在调查的过程中,查出何贺的真实身份呢?”刘有军担忧的说。


    “这样吧,把何贺叫回来,听听他的意见吧。”陈世光缓缓的说。


    接到陈世光的命令,何贺很快回到了英租界。


    作为铁路一中的老师,只要上完课,他的时间就比较自由。


    “我怎么没有听到这样的消息呢?”何贺诧异的说。


    他现在是积极分子,与杨松亭走得比较近,时不时的,还要与民先队部的人交流一下。


    何贺的入党申请书,已经递交上去了。


    他相信,凭着自己之前的表现,一定可以赢得中共的信任。


    “这是路承周提供的消息。”刘有军解释着说。


    “站长,能否把路承周叫来,我想知道详细情况。”何贺说。


    他早就建议,让路承周配合自己潜伏,可陈世光就是不批准。


    现在好了,路承周获得这么重要的情报,自己竟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你现在执行潜伏任务,与他见面不太好吧?”陈世光有些犹豫。


    “那站里是什么意思呢?”何贺问。


    “我的意见,你先撤回来。”刘有军严肃的说。


    “不可能!”保证断然拒绝,他刚刚才接近中共组织,才递交了入党申请书,这个时候,怎么可能撤回来呢。


  第一百零六章 参与调查

    何贺斩钉截铁的拒绝,刘有军也没有办法,他将目光望向陈世光,等待陈世光的最后决定。


    “如果出了事怎么办?”陈世光问。


    何贺的决定,与他预期一致。


    何贺好不容易潜伏在铁路一中,还与中共地下组织的重要成员接触上了,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因为一名所谓的日本特务,而主动放弃呢。


    “现在还说不上出事吧,我刚向中共组织递交入党申请书,充其量也就是个外围人员。中共就算排队,也应该轮不到我。”何贺摇了摇头。


    “不要抱侥幸心理,你可不能出事。”刘有军坚持着说。


    “站长,先不要说路承周的情报是否准确,就算准确,中共查的也是日本特务,我可是正宗的中国人。”何贺毫不退缩的说。


    “这样吧,你先回去观察一下,如果情况危险,坚决果断地撤回来。”陈世光望着何贺,沉吟着说。


    “可以。”何贺点了点头,撤不撤回来,应该由他来判断才对。


    “至于路承周那边,我会让他再去打探,我们要重视中共的行动,但也不能草木皆兵。”陈世光看了一眼刘有军一眼,缓缓的说。


    “对啊,不能听风就是雨。”何贺很是认同陈世光的决定。


    “好吧。”刘有军无奈的说。


    他觉得,何贺太过执着,丧失了应有的警觉。


    作为一名卧底,任何风吹草动,都要引起足够的重视。


    何贺为了打入中共,不惜冒任何风险,这种想法,本身就是非常危险的。


    路承周传递给军统的情报,让海沽站的人疑神疑鬼,而他传递给日本特务机关的情报,并没有引起什么波澜。


    路承周知道,这是因为,日本特务机关,并没有派人潜伏在中共组织。


    下午,他收到野崎的命令:继续注意此事。


    路承周当然不会行动,他在等着刘有军,希望刘有军能带给他何贺的消息。


    晚上的时候,刘有军终于与路承周联系,两人找了个僻静的地方见了面。


    “日本方面有什么动静?”刘有军问。


    何贺坚决不撤回来,他很是焦急。


    如果日本人能把卧底撤回去,中共方面就会停手,相当于解除了何贺的危机。


    “只让我继续注意此事,可能不是同一条线的,没有跟我多说。”路承周解释着说。


    “那是当然。”刘有军点了点头。


    就算日本特务机关很慌乱,已经把卧底撤了回来,也未必会告诉路承周。


    路承周只是日本人潜伏在军统的卧底,有关军统的情况,野崎和川崎弘可能会多说几句。


    “不管如何,我这段时间得与肖殿荣多接触几次才行。”路承周叹息着说。


    “如果日本人真在中共安插了卧底,你觉得,要不要提醒中共呢?”刘有军突然问。


    路承周的态度,似乎有些不情愿。


    对军统来说,中共和日本人都是敌人。


    相对来说,中共的威胁还更大。


    日本人不管多厉害,总是外族人,他们在中国耀武扬威,嚣张不了多久的。


    但中共则不然,他们的意识形态,与三民主义背道而驰,这才是党国最大的敌人。


    “我觉得让他们狗咬狗,一嘴毛最好。”路承周脸上露出坏坏的笑容,嘿嘿着说。


    “你与肖殿荣见个面吧,如果他有怀疑名单,最好搞过来。”刘有军微微颌首,路承周这样的态度,才是党国栋梁就有的觉悟。


    “肖殿荣这几天好像没有时间。”路承周听到刘有军的话,心里一动,突然说道。


    刘有军可能没有意识到,他将“肖殿荣”这个名字说出来的时候,就已经给路承周提供了有价值的情报。


    “难道肖殿荣参与了调查?”刘有军紧张的说。


    何贺的入党申请书,就是交给肖殿荣的。


    如果肖殿荣参与了中共的调查,与他才搭上线的何贺,必定是重点怀疑对象。


    何贺的档案虽然做得很完美,但也不是没漏洞可查。


    何贺在铁路一中的档案,全部是伪造的,只要去核实,肯定能发现有假。


    况且,何贺表现得如此进步,为何之前没有加入中共呢?


    “有这个可能。”路承周沉吟着说。


    “你赶紧把这个问题弄清楚。”刘有军眼中闪过一丝焦虑。


    “好。”路承周从刘有军的神色,已经知道了足够的信息。


    路承周可以断定,何贺必定与肖殿荣有过交集。


    只要向党组织提供这条线索,把何贺挖出来,应该是分分钟的事。


    既然刘有军担心肖殿荣参与调查,地下党当然不能错过这样的机会。


    当天下午,肖殿荣接到马文祥的通知,让他进入一个特别调查小组,负责对全市的党员、预备党员,以及入党积极分子,做一次全面调查。


    “马老师,怎么让我做这件事?”肖殿荣奇怪的问。


    他的专长是联系、组织学生,他既要参加海沽学生爱国联合会的工作,还要参与民先的事务,已经忙得团团转了。


    如果再让他参与组织调查,恐怕会影响现有的工作。


    “这是上级的决定,你要抽出时间和精力,今天晚上就参与进来。”马文祥说。


    这是上面布置下来的任务,他当时也很奇怪。


    但上面一句话,“这是组织决定”,他也不好多问。


    肖殿荣既然有了新的任务,路承周自然联系不到他。


    路承周只能通过其他渠道,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打探”到,肖殿荣确实有了新的任务,据说已经向学校请了假。


    “这可麻烦了。”刘有军接到路承周的汇报,叹息着说。


    “有军兄,中共调查日本特务,他们都不急,你怎么比他们更担心呢?”路承周见到刘有军的神情,“诧异”的说。


    “你不知道,何贺与肖殿荣接触过,而且他的入党申请书,也是交给了肖殿荣。”刘有军重重的叹了口气,苦笑着说。


    “不会吧?何贺岂不要受牵连?”路承周惊讶的说。


    “谁说不是呢。”刘有军叹了口气,无奈的说。


    “我们要相信何贺,他受过专业训练,肯定能应付这样的调查。”路承周安慰着说。


  第一百零七章 上中下


    路承周晚上与李向学见面时,学委那边已经传来消息,发现了化名为贺仁可的何贺。


    “贺仁可,何贺……他还真是胆大如天。”路承周喃喃的说。


    “学委那边,根据你提供的情报,早就缩小了调查范围。再加上昨天的情报,今天上午就发现了何贺。”李向学微笑着说。


    此次能这么快发现何贺,与路承周提供的情报,以及给军统提供假情报,让军统不战而乱,有很大的关系。


    “这小子还是很厉害的,差一点就让他混进了我们的队伍。”路承周叹息着说。


    “如何处置何贺,组织上想听听你的意见。”李向学突然说。


    何贺的情报,是路承周及时汇报的,也是他通过刺激军统,才能以最快的速度,挖出何贺。


    路承周与何贺是杭州特警班的同学,如何处理何贺,组织上也想听听路承周的想法。


    “对这种军统特务,还有什么客气的呢?”路承周愣了一下,马上说道。


    “不是让你迎合组织,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李向学正色的说。


    路承周的意见,表面上听起来一点问题也没有。


    但往深一想,却是应付式回答。


    路承周一直待在军统组织,暗中还要接受日本特务机关指挥,遇到问题,首先想到的是自保。


    不管什么情况,都不敢轻易说出自己真实的想法。


    当然,这不能怪路承周虚伪,而是他在长期地下工作中,下意识的自保罢了。


    “从情感上来说,我希望能消灭他。但是,如果从长远考虑,可以放他回去。甚至,可以让他入党。”路承周缓缓的说。


    “明知道他是军统特务,海沽站的情报组长,还让他加入我党,蚂蚁同志,你这想法也太大胆了吧?”李向学严肃的说。


    虽然他是引导路承周走向革命的引路人,可听到路承周的想法,还是无法理解。


    放何贺回去,李向学勉强可以理解。


    但明知道何贺的身份后,还让他加入共产党,这个举动实在太疯狂了。


    不要说海沽学委不敢作这样的决定,哪怕是海沽市委,怕也不敢吧。


    “处决何贺,能震慑军统特务,给曾经牺牲在军统的同志们报仇,让同志们解气。放何贺回去,让何贺对我党有好感。而让何贺加入我党,目前似乎是让军统的阴谋得逞,但以后军统得知,我们早就知道了何贺的身份,还让何贺入党,他们会怎么想?到时,头痛的就是军统了。”路承周微笑着说。


    杀掉何贺,确实很解气。


    但解气之后,对党的工作,没有丝毫帮助。


    将何贺驱逐,表明了共产党的胸怀,不管何贺会不会感激,这个人情,以后都得还。


    而让何贺加入我党,首先可以光明正大的对他做一次思想教育。


    当然,何贺很顽固,在特警班时,他们就专门学习过其他政党的理论。


    就算无法让何贺转变信仰,但可以给他埋下一枚定时炸弹。


    如果何贺的档案上,写着:现为军统海沽站情报组长,以后军统发现这份档案时,会是什么表情?

    当然,允许何贺入党,需要很大的勇气和魄力。


    同时,也要冒很大的风险。


    毕竟,不可能让所有人都知道何贺的真正身份。


    而何贺是很专业的特工,让他留在党内,很容易让他窃取机密。


    “你的想法很大胆,我要向组织汇报,才能最终确定。”李向学缓缓的说。


    路承周的想法,不是一般的大胆,而且操作起来也很复杂。


    特别是让何贺入党,简直就是一把双刃剑,稍不注意,就会误伤自己。


    李向学晚上向田南晨汇报了路承周的想法,田南晨也很是惊愕,路承周的思维,与一般人还真是不一样。


    路承周的建议,让田南晨也很为难。


    当初组织上让路承周提意见,也是觉得,路承周与何贺是同学,对何贺应该比较了解,应该有一个比较合适的处理办法。


    没想到,路承周提供了三个意见,其实也就是对何贺处理的“上、中、下”三策。


    “蚂蚁同志很不简单哦。”田南晨沉吟着说。


    “他整天在刀尖上跳舞,思维非常迅捷,胆子也是越来越大。”李向学笑了笑。


    路承周在警察教练所时,只是一个正直、善良、勇敢、爱国的青年。


    秘密加入党组织后,路承周的思想觉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特别是路承周到杭州特警班训练回来后,更是将军统的那一套,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是啊,他整天处在军统和日本特务机关之间,如果没有过人的胆识和智慧,肯定是不行的。”田南晨感慨的说。


    路承周在杭州受训回来后,他的特工技能,已经超过了李向学。


    “田先生,到底应该如何处理何贺呢?”李向学问。


    “此事我也不能作主,需要向上级汇报。”田南晨缓缓的说。


    何贺的身份很特殊,又是在关键时刻,是杀还是放,甚至是留,得上级决定才行。


    如何处理何贺,路承周已经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至于组织上,最终如何决定,路承周不再去想。


    何贺回不来了,说明组织上采用了“杀”,若是何贺狼狈不堪的回来了,说明组织上用的是“放”。


    要是何贺的任务很“顺利”,并且光荣的加入了中国共产党,说明组织上采用的是“用”。


    不管组织上,用的是什么方式,路承周都坚决支持。


    但从内心上,他希望能“用”何贺。


    让何贺加入共产党,不但可以通过何贺,给军统传递假情报,同时,也给何贺做了一个死穴。


    然而,几天后,路承周在英租界看到了何贺。


    看到何贺的那一刻,路承周马上知道,组织上用的是“放”。


    “走,找个地方喝一杯。”何贺扬了扬眉目,轻声说。


    “好。”路承周没有拒绝。


    何贺公开来找自己,说明他已经无需再顾忌铁路一中老师的身份了。


    “这次要多谢你了。”何贺找了个饭馆,要了个包间,坐下后,诚恳的说。


  第一百零八章 纠结而沮丧


    听到何贺的话,路承周一愣,随即他就明白了。


    只是,路承周还是有些汗颜。


    当然,路承周心里再不好意思,表面上也得装出一副茫然费解的样子。


    “何兄,此话从何说起?”路承周刚刚坐下,身子定在空中,一脸诧异的问。


    “怪我之前没有听你之言,要不然,事情也不会如此不堪。”何贺一脸的懊恼。


    路承周得到情报,中共正在追查一名日本特务,当时他如果及时撤出来,就算任务失败,也不会被中共当场揭穿身份。


    如果当时能果断收网,至少可以抓捕一批中共分子。


    现在,一切都成了泡影。


    “怎么啦?”路承周张大着嘴,“不解”的问。


    虽然他知道,何贺是被放回来的,但其中的过程,却不堪清楚。


    “事情已经过去,不说也罢。”何贺摆了摆手,叹息着说。


    他在铁路一中执行任务的事,于公于私,都不好告诉路承周。


    况且,这么丢脸的事,哪怕对上司,他也不能如实汇报。


    肖殿荣以见上级为由,将他带到河北大经路一处旅馆。


    在楼上一间僻静的房间,里面有一位中年男子,给他上了一堂精彩的马列课。


    当时何贺听得很认真,他决定加入共产党,也做了很多准备。


    因此,他与中共的干部,交流得很好。


    直到对方突然喊出他的真名:何贺。


    被人当场揭穿身份,何贺差点就要夺窗而逃。


    但随后肖殿荣走了进来,诚恳的邀请他参加中国共产党,以何贺的名义。


    何贺自然不会背叛党国,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逃离。


    让他没想到的是,肖殿荣主动让出了道路。


    何贺出来的时候,看到门外站着两名彪形大汉,他暗自惭愧,如果真的动武,他早就躺下了。


    当时何贺没考虑这么多,只顾着夺路而逃。


    何贺向陈世光汇报,他是靠着“机智”、“勇敢”,发现情况不对,主动撤回来的。


    实际上,何贺很清楚,是中共有意放他走的。


    共产党很高明,放他走之前,还给他上了一堂课,想在最后关头拉拢他。


    被中共放回来,与自己主动撤回来,这是两个性质的问题。


    如果是主动撤回来,何贺虽然行动失败,但不会沮丧。


    现在的何贺,觉得被中共深深地羞辱了一次,而他还要感激中共高抬贵手。


    何贺找路承周,名义上感谢,实际上是想找个人喝酒。


    这种事,最好的办法,是找人倾诉。


    可是,他和路承周的身份,都决定了,不可能向对方交心。


    “是不是你的任务……结束了?”路承周“恍然大悟”的问。


    之前刘有军说起过,何贺要求自己配合,让他更好的接近中共。


    因此,他这样问,并不会引起何贺的怀疑。


    路承周的身份,让他能知道各方的情报。


    因此,他必须更加谨言慎行。


    在何贺面前,他不能透露中共和日本的信息,在日本人面前,又不能谈及军统和中共的情况。


    否则,一旦穿帮,他的身份就会被人怀疑。


    一旦被人怀疑,距离身份暴露也就不远了。


    因此,路承周的工作,决定了他必须零失误。


    有的时候,一句话说错了,他的任务就失败了。


    “算是吧。”何贺叹了口气。


    他知道,路承周已经问得很客气了,他回来后,向陈世光汇报工作,直接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陈世光将何贺打入中共之事,向总部汇报。


    总部的嘉奖电,还没捂热,何贺就灰溜溜的回来了,陈世光能给好脸色才怪。


    幸好,陈世光并不知道,他是被中共有意放回来的,否则后果更严重。


    “以后有何打算?”路承周不再多问。


    何贺和他接受的同样的训练,工作上的事情,两人都会比较谨慎。


    何贺虽是情报组长,但路承周不是他的属下,两人如果讨论工作上的事,属于违纪。


    “还能有什么打算?走一步算一步呗。”何贺苦笑着说。


    他今天来找路承周,纯粹是想感谢。


    至于以后的打算,涉及到工作上的事,他不能跟路承周说。


    其实,何贺向陈世光汇报过,以后专搞对日情报。


    这既是何贺的请求,也是陈世光的意思。


    虽然安全回来了,但何贺内心很纠结。


    共产党揭穿了他的身份,还放他回来,这种胸怀,何贺自认没有。


    如果他在军统,发现了共产党的卧底,绝对不可能放对方回去。


    能干出这种事的,需要极大的勇气和魄力,更需要宽广的胸怀。


    能活着回来,何贺自然不好再搞对共情报。


    一旦接触到共产党的情报,他总有种愧疚感。


    “什么也不说了,喝酒吧。”路承周知道何贺没有说实话。


    当特工的,很少与与人交心,就算他们是同学,但毕竟只同学一个月。


    “好,喝酒。”何贺大声说,这其实也是他来找路承周的目的。


    两人都喝了不少酒,表面上两人似乎都醉了,但路承周知道,两人都没有醉。


    身为特工,绝对不会让自己意识模糊。


    任何时候,都要保持清醒的头脑,否则就真是把脑袋提在裤腰带上,随时都可能被人拿走。


    何贺在路承周面前,对他的工作保密,但随后,路承周与刘有军见面时,却知道了何贺的最新情况。


    “喝酒了?”刘有军闻到路承周身上一股扑面而来的酒气,蹙着眉头说。


    “晚上何贺找到我,一起喝了点。”路承周解释着说。


    “他被共产党发现身份了,幸好够机敏,否则就回不来了。”刘有军叹息着说。


    “人没事就行,对付中共,以后有的是机会。”路承周说。


    他相信,何贺肯定没有说真话。


    党组织知道了何贺的身份,还能让他逃脱,只有一个可能,故意放他回来的。


    何贺回来后,当然不敢如实汇报。


    每个人都有自私的一面,汇报工作时,会下意识的夸大自己的功劳,或者争取对自己有利的说法。


    如果何贺汇报,他是被共产党放回来的,恐怕话没说完,就会被送往南京。


  第一百零九章 应该发挥更大的作用


    何贺刚到情报组时,表现得很能干,刘有军对他还是很赏识的。


    总部派何贺来海沽站担任情报组长,还是有识人之明的。


    然而,何贺在海沽执行的第一个任务,就失败了。


    还没摸到中共的门,就狼狈不堪的撤了回来,相比之下,路承周的能力比他强得多。


    早知如此,刘有军会向总部推荐,由路承周担任情报组长。


    “他的任务彻底失败,站长很恼火。鉴于他的表现,以后情报组,不再负责对中共的情报搜集。”刘有军冷冷的说。


    “何贺与中共有过直接接触,不搞中共的情报,实在可惜了。”路承周叹息一声,遗憾的说。


    “他装进步教师这么久,没搞到实质性的情报。再让他负责中共情报,后果不堪设想。”刘有军摇了摇头,一脸失望的说。


    “何贺的能力还是很强的……”路承周还想为何贺辩解几句。


    但刘有军径直打断了路承周的话:“他在中共的身份已经暴露,你们以后最好不要公开接触。”


    “是。”路承周连忙说。


    “赵二的事,查得怎么样了?”刘有军问。


    “没什么进展。”路承周摇了摇头。


    他试探过川崎弘几次,但川崎弘并没有回应。


    要么是川崎弘收到了信息,没有正面回应。


    要么是赵二,确实真心为军统服务。


    “郑问友调查清楚了,赵二确实有毒瘾,他之所以向我们提供情报,只有一个目的:钱。”刘有军说。


    赵二吸毒,这样的人,日本特务机关可能会利用,但要让这样的人,执行反间,日本人是不是太傻?

    此事郑问友当面问过赵二,他回答确实是为了钱。


    郑问友一个月给他两百元的特别经费,不算很高,但也绝对不低了。


    “有些事情,我们可能想得太复杂了。”路承周笑了笑。


    “今天找你来,并不是谈何贺和赵二的事。戴老板特意为你,发了电报过来。”刘有军缓缓的说。


    路承周加入军统,以及打入日本特务机关,都超过两年了。


    然而,路承周一直以“潜伏”在军统,替日本特务机关效劳,除了通过路承周,向日本特务机关提供一些虚假情报外,就只能通过路承周的个人努力,获取一些日本方面的情报。


    戴立认为,路承周并没有发挥真正的作用。


    之前的两年,路承周可以说是潜伏期,他用两年的时间,证明了对日本特务机关的忠诚。


    现在,他应该回日本特务机关,执行真正的潜伏任务了。


    “戴老板特意为我发来电报?”路承周蹬大着眼睛,满眼的不可思议。


    “不错,戴老板认为,你应该发挥更大的作用。”刘有军缓缓的说。


    “怎么发挥更大的作用呢?”路承周心里一动,问。


    其实,他也曾经考虑过这个问题。


    潜伏在军统,确实让他难以发挥作用。


    况且,他身上还有一个巡警的身份。


    “你觉得,应该怎么样,才能令你发挥最大的作用?”刘有军没有正面回答路承周的问题,反问道。


    “当然是潜伏在日本特务机关,或者公开在日本特务机关工作。”路承周不假思索的说。


    “戴老板说了两个词:暴露、孤立。”刘有军说。


    “主动暴露我是日本特务?”路承周惊讶的说。


    “或者让你与海沽站失去联系,成为断线的风筝,让日本特务机关不得不把你召回去。”刘有军解释着说。


    他更倾向于前者,只要路承周身份暴露,日本特务机关就只能让路承周公开,或者半公开为他们服务。


    这样,路承周就能直接获取有关日本的情报。


    “我怎么没有想到呢,戴先生真是神人也。”路承周一脸敬佩的说。


    “如果主动暴露,执行起来比较简单。若是孤立你,整个海沽站都得动起来。”刘有军缓缓的说。


    戴立让他与路承周商量,但刘有军的意思,让路承周选择前者。


    “肯定不能主动暴露,我现在是副巡官,如果日本特务的身份被军统知道,肯定要报复吧?到时候,整个海沽站都会出事。”路承周摇了摇头,首先否决了主动暴露的方案。


    “这么说,只能孤立你?”刘有军一愣。


    他只想到,路承周主动暴露的话,能更快真正打入日本特务机关。


    “主动暴露也不是不行,但我知道的所有人和地址,都必须更换。甚至,为了让日本人相信,还需要付出一定代价。”路承周沉吟着说。


    他在脑子里,迅速思考着两个可行性。


    戴立的意思,是要让路承周离开军统。


    只是,还有没有更好的办法呢?

    “我们要选一种,更有利于你以后潜伏的方式。”刘有军觉得,路承周的思维慎密,自己的专长是联络,这种事情,路承周比他更有经验。


    “我能回去仔细思考么?”路承周觉得,目前不适合作任何决定。


    “当然可以。”刘有军对路承周的谨慎表示理解。


    路承周刚参加军统时,当时还显得青涩。


    两年过去了,现在的路承周,已经成为一名经验丰富、性格沉稳、遇事沉着的精英特工。


    回到宿舍,路承周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戴立的想法很好,自己“潜伏”在军统,除了能赢得川崎弘和野崎的信任外,并没有产生太大的作用。


    如果他没有了军统这层身份,或者这层身份不再起作用了,川崎弘必然要让他去驻屯军。


    哪怕是进野崎公馆,路承周觉得,自己都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副巡座,睡不着?”同宿舍的廖振东,突然在黑暗里说了一句。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路承周被突然冒出的声音吓了一跳。


    他回到宿舍后,也没开灯,摸黑上了床,并没有注意到,经常彻夜不归的廖振东,竟然回来了。


    “我早就回来了,要不聊聊?”廖振东提议道。


    “聊什么?”路承周随口说。


    虽然在黑暗中,但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望着看不见的天花板,一直在考虑着戴立的提议。


  第一百一十章 商量

    路承周与廖振东同宿舍两年了,两人在宿舍里正经谈话的次数,不超过三次。


    而且,每次都还是谈工作。


    像今天这样,廖振东主动提出要聊天,还是头一回。


    “副巡座,张记日杂店那边的事情,能不能交给我来负责?”廖振东突然问。


    人黑暗中,他也看不清路承周的表情,就像隔着电话,可以肆无忌惮的说话。


    “你负责?”路承周一愣。


    张记日杂店的事情,现在基本上由张泽远操作,他已经不能与具体经营了。


    廖振东要负责此事,其实只有一个目的,多刮一层油。


    “如果交给我负责,保证销售量会增加一倍。”廖振东说。


    他虽是路承周的手下,但当巡捕的时间比路承周长几年。


    而且,廖振东还有一个身份,他是帮派成员,三教九流之人都有交往。


    “你怎么保证销售量能增加一倍呢?”路承周不动声色的问。


    “这就是我的手段了。”廖振东嘿嘿一笑。


    “副巡座?”廖振东等了一阵,路承周没有回话,试探着问。


    “明天你与张泽远联系就是,超出部分的利润,可以给你三成。”路承周缓缓的说。


    刚才他确实分神了,廖振东的想法,给了他灵感。


    戴立特意给刘有军发来电话,让他发挥更大的作用,表面上是对路承周特别重视,实际上,是因为路承周表现平平,委婉的提出了批评。


    “多谢副巡座。”廖振东高兴的说。


    “先不要忙着谢我,如果没有翻倍,我可是不依的。”路承周淡淡的说。


    “绝对不会让副巡座失望。”廖振东笃定的说。


    “嗯。”路承周应了一句,没有再吭声。


    廖振东的话,让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自己身为英租界警务处的副巡官,同时兼任军统、日本特务机关和地下党三层身份,并没有充分发挥这方面的优势。


    戴立提议,让自己去掉军统这层身份,也是为了更好的与日本特务机关接触。


    如果自己真的干出了成绩,也不至于让远在南京的戴立,还特意发来电报。


    廖振东刚才的话,也提醒了路承周,他其实可以做更多的事情。


    比如说,在自己控制的这三条街,建立一个完善的情报网。


    同时,在英租界建立一个单独的情报系统。


    自己的能力越强,作用也就越大,无论是军统还是日本特务机关,都必须倚仗自己。


    在意识到,戴立的电报,其实含有批评之意后,路承周的想法,也随之发生了变化。


    在南京时,戴立对他还是很看重的。


    而现在的这封电报,虽然没有责备,但隐含有失望之意。


    这个才是真正的重点!

    路承周暗怪自己,没有第一时间领会戴立的意思。


    路承周第二天与李向学见了一面,向他汇报了戴立的意思,还有自己的想法。


    “这两年,你能潜伏在军统和日本特务机关,没有暴露身份,已经殊为难得。”李向学倒不完全认同路承周的想法。


    路承周从参加地下工作开始,虽然没有干出惊天动地的事情,但地下工作者,本就会远离荣誉与鲜花。


    “但还做得不够多,也不够好。”路承周谦逊的说。


    “你现在的职务,确实可以发展一些渠道,但无需建立自己的情报系统。”李向学缓缓的说。


    路承周可以依托副巡官的职务,开拓自己的关系。


    情报人员,交际圈子越大,获得的情报越多。


    如果是大家庭的成员,更有天然优势。


    路承周可以利用自己关系,但不能将他们发展进来。


    路承周是潜伏者,他如果发展自己的情报系统,很容易暴露身份。


    “戴立给我安排了两个表面与军统断绝的方式,但我想了想,觉得都不妥当。”路承周说。


    无论是主动暴露,还是军统突然失联,都不足以让川崎弘完全信服。


    搞情报的,没有一个是傻子。


    那些人不但聪明绝顶,而且疑心很重,一旦起疑,一辈子都会怀疑你。


    “你有什么想法?”李向学问。


    自从路承周利用军统,挖出隐藏在铁路一中的何贺后,他对路承周有了新的认识。


    李向学虽然是路承周的革命领路人,但并不代表,他的经验就一定比路承周多,特工技能就一定比路承周强。


    路承周在军统特警班接受了正规而专业的特工训练,成绩优异,早就是一名出色的特工了。


    “让军统安排一次针对日本人的行动,由我将情报,冒死传递给川崎弘。”路承周沉吟着说。


    这个计划,他还在不停的完善。


    很多细节,需要军统海沽站配合,甚至要南京总部协助才行。


    “目前华北的局势,军统敢惹日本人么?”李向学疑惑的说。


    日本人现在很嚣张,恨不得能与中国方面发生摩擦。


    中国军队,面对日军的挑衅,总是忍气吞声。


    “驻屯军的参谋长酒井隆,马上就要离任了。如果他在离开海沽,在日本人控制的地盘出了意外,日本人有苦说不出。”路承周嘿嘿笑道。


    “这倒可以。”李向学眼睛一亮。


    如果是海沽的日本军官,借军统十个胆,也不敢去招惹的。


    可离任的军官,那就说不定了。


    特别是在日军控制的地区出了事,日本人总不能怪到中国人头上吧。


    路承周将自己的想法,与李向学沟通了。


    他做这件事,既是站在军统特工的立场,更是为了以后更好的为党工作。


    一人计短,两人计长,路承周就算思维再慎密,也总有失算的时候。


    在李向学面前,路承周可以敞开心扉,将自己的想法,毫无保留的说出来。


    他既要考虑军统能接受,又要能让日本人相信,更得让暗杀酒井隆的计划天衣无缝。


    原本这样的计划,需要周密安排,再配合准确的情报。


    但路承周手头的信息不足,他只能设计大概轮廓,具体计划,还需要与军统协商。


    “你的想法很大胆,思路也很清晰。如果这个计划成功,你以后的任务就更重了。”李向学望着路承周,习惯性的扶了扶眼镜,关心的说。


  第一百一十一章 柱子计划

    与军统断绝联系,以后一心为日本特务机关服务,看似任务更单一,但路承周的危险反而会增加。


    路承周这两年,一直在军统海沽站,就算他在工作上,露出某些破绽,也很难被日本特务发现。


    但是,如果他成为“专职”特务,会经常与日本特务机关打交道,反而会比现在更加危险。


    路承周晚上特意与刘有军见了个面,这件事必须长谈,不是简单接次头,就能把事情说清的。


    “有军兄,我有个不太成熟的想法,希望你能给点意见。”路承周与刘有军在利顺利酒店订了间房。


    这是英租界的高档酒店,在这里见面,不但安全,而且隐蔽。


    虽然利顺利酒店的房间价格很贵,但能安静的谈一次话,不管多贵,都是值得的。


    “说说看。”刘有军不置可否的说。


    昨天,他已经将戴立的电报,告诉了路承周。


    两个建议:主动暴露、海沽站“因故”与他断绝来往。


    “我希望,海沽站能‘刺杀’驻屯军离任参谋长酒井隆。”路承周缓缓的说。


    “刺杀酒井隆?你没疯吧?”刘有军被吓了一跳,要不是在接头,他一定会大声惊叫。


    “我没有疯,酒井隆就要离开海沽了,一旦他离开海沽,就算出现意外,与我们也没关系。”路承周缓缓的说。


    “日本人又不傻,他们会想不到,是我们在背后暗算了酒井隆?”刘有军摇了摇头。


    “只要他们找不到证据,酒井隆又是死在日军控制的地区,日本人就没有办法。”路承周笃定的说。


    “还是不行,一旦引发战争,我们将成为历史罪人。”刘有军摇了摇头,还是不敢去想这件事。


    “如果日本人一定要追查,到时候可以将责任,推到共产党身上嘛。”路承周笑了笑,不以为然的说。


    “承周,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事情败露,可能会引发中日战争!”刘有军正色的说。


    “我知道,所以这个计划,只‘计划’,不执行。”路承周微笑着说。


    “什么意思?”刘有军怔住了,既然不执行,何必搞计划呢。


    “戴老板不是让我发挥更大的作用么?回去后,我反思了一下,这两年表现平平,确实辜负了主任对我的栽培。”路承周微笑着说。


    “说计划的事,怎么扯到老板身上了?”刘有军一头雾水,他还没有明白路承周的用意。


    “无论是主动暴露,还是海沽站与我断绝关系,都可能会留下后患。前者,会让我以一个失败者的形象,回到日本特务机关。这样的人,还能被重用么?后者,只能说明我无能。”路承周缓缓的说。


    “所以你想,用这个所谓的暗杀计划,换取身份暴露?”刘有军的眼睛越来越明亮,他开始理解路承周的用意了。


    “不错,我‘得知’海沽站准备暗杀酒井隆,冒险将计划偷出来,就算身份暴露,对日本特务机关也是有功的。而且,计划没有执行,日本人也不能拿我们怎么样。”路承周笑着说。


    “最重要的是,酒井隆确实该死!”刘有军冷冷的说。


    “他一直是海沽日本情报机关的最高指挥官,是我们最大的对手,暗杀他也不会让日本人觉得意外。”路承周附和着说。


    “酒井隆的历史,你可能还不是很了解。1928年,酒井隆一手策划和制造了‘济南惨案’。前年在北平,他与何军分会委员长谈判时,拿出军刀架在何分委员长脖子上,逼着他签订了不平等协议。现在的冀察政务委员会和冀东防共自治政府,成立的背后,都有他的影子。”刘有军脸上的青筋,慢慢的冒了出来。


    1928年,国民革命军正进行北伐战争,日本军国主义担心中国一旦统一,就不能任日本肆意侵略,于是竭力阻挠北伐战争的进行。


    1928年5月,日本以保护侨民为名,派兵进驻济南、青岛及胶济铁路沿线,准备用武力阻止国民革命军的北伐。


    当国民革命军于五月一日克复济南后,日军遂于五月三日派兵侵入中国政府所设的山东交涉署,将交涉员蔡先生割去耳鼻,然后枪杀。


    将交涉署职员全部杀害,并进攻国民革命军驻地、在济南城内肆意焚掠屠杀。此案中中国民众被焚杀死亡者,达一万七千余人,受伤者二千余人,被俘者五千余人。


    酒井隆不仅仅是中国的敌人,更是中国的罪人。


    可是,鉴于他日本人的身份,国民政府一直拿他没有办法。


    海沽站于情于理,都有足够的理由暗杀酒井隆。


    “我真想执行这个暗杀计划。”路承周紧握拳头,愤怒的说。


    “暂时还不行,但以后肯定有机会的。这样的人,也绝对不会有好下场!”刘有军坚定的说。


    “这么说,有军兄认我的想法?”路承周说。


    “当然,你的想法比戴老板更有操作性。看来当初戴老板,真没有看错人。”刘有军感慨的说。


    路承周是他看着一点一点成长起来的,他相信,以后路承周一定可以为军统立下不世功勋。


    “我的身份能否自然暴露,最重要的,还是这个计划,一定要周密,而且真实。要把所有的准备工作做好,除了不执行外,包括暗杀人员、武器,前期情报的侦察,全部搞得像真的一样。”路承周提醒着说。


    “当然。这个计划是你制定的,取个名字吧。”刘有军欣慰的笑了。


    路承周考虑问题很全面,他对日本人的愤恨,完全发自内心。


    刘有军很庆幸,自己与路承周是志同道合的革命同志。


    “我们的本意是偷梁换柱,就叫柱子计划如何?”路承周思索了一会,缓缓说道。


    “柱子计划?好。”刘有军拍了拍路承周的肩膀,高兴的说。


    柱子计划的内容,刘有军随后向戴立汇报了,但是,在规定时间内,他没有收到回电。


    这让刘有军有些忐忑,难道是路承周的计划,惹得戴立不高兴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开始


    戴立并不是妒贤嫉能之人,他也没有因为路承周拒绝他的提议,而恼羞成怒。


    对柱子计划,戴立很感兴趣。


    刘有军汇报,这是路承周单独提出来的想法,让戴立很是欣慰。


    路承周在日本特务机关情报员的身份,“卧底”在军统海沽站,虽然没有干出什么大的功绩,但他能取得日本人的信任,本就是了不起的事。


    戴立之所以没有马上回复,是因为他要计算柱子的可行性。


    他连夜叫来军统的几个行动和情报专家,让他们分析,暗杀酒井隆的可行性。


    虽然总部的人,都是值得信任的,但戴立还是没有说出柱子计划。


    从接到刘有军的电报,到戴立认可柱子计划后,有关柱子计划的真正内容,就只有他、刘有军和路承周知晓。


    当然,戴立并不知道,这个计划,海沽地下党也知道,并且是路承周与李向学一起制订的。


    陈世光在第二天,接到了总部的最新命令:制裁华北驻屯军离任参谋长酒井隆。


    今年五月,日本海沽驻屯军,已经正式改名为华北驻屯军。


    接到戴立的命令,陈世光很是诧异,刺杀日本高级军官,这真是戴老板的命令么?


    要不是这份电报,是他亲自译的,陈世光还真会怀疑,有人从中动了手脚。


    戴立要求,海沽站迅速拿出一个制裁计划,在酒井隆离开海沽,进入日军实际控制区域后,将其击杀。


    陈世光不敢怠慢,马上将刘有军、何贺和郑问友召来,一起开会研究。


    “总部命令,不惜一切代价,制裁华北驻屯军离任参谋长酒井隆!”陈世光严肃的说。


    听到陈世光的话,刘有军愣了一下,很快,眼中闪过一丝喜色。


    戴立亲自给陈世光布置了任务,说明总部已经同意了柱子计划。


    柱子计划的具体内容,刘有军并不关心,他现在要考虑的是,如何让路承周“拿”到这份计划。


    “站长,我们没有行动人员,就算有了计划,谁来实施呢?”何贺问。


    说话的时候,何贺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人影:路承周。


    在特警班时,射击与擒拿格斗,成功了好的裴福海,其次就是路承周了。


    如果海沽站没有专门行动人员的话,路承周将是最好的人选。


    “此事不是我们担心的,如果本站没有合适的人手,总部或北平站会派人支援。我们现在的任务,是制定行动计划。”陈世光缓缓的说。


    这个任务,是戴立亲自布置的。


    海沽站要做的,不是考虑这些细枝末叶的事,而是先制订好计划。


    “首先我们要知道的是,酒井隆离开海沽的时间,以及路线。其次,是他的随行人员,以及安保力量。”郑问友缓缓的说。


    他在华北驻屯军有赵二这条线,要搞到这样的情报,也不是不可能。


    整个海沽站,也只有他能搞到驻屯军的情报。


    “这个任务,就交给军情组,三天之内,我要知道这一切。”陈世光缓缓的说。


    “时间紧,任务重,我只有一个要求,提供一笔特别经费。”郑问友马上说道。


    赵二没有其他爱好,只喜欢钱。


    为了钱,他才向军统提供情报。


    有了钱,赵二才能维持高昂的吸毒开支。


    “没有问题,一千够么?不够的话,就两千。”陈世光点了点头,随后将目光望向刘有军。


    海沽站的会计,是归刘有军管的。


    “只要能搞到酒井隆的情报,钱不是问题。”刘有军明白陈世光的意思,马上说。


    “我负责具体计划,安排行动地点、撤离路线。”何贺知道,这方面郑问友比他有优势。


    但他也受过专业训练,要制定一个完美的行动计划,还是没有问题的。


    “我负责提供武器和行动使用的车辆。”刘有军等陈世光的目光,望向自己时,马上说。


    “三天之内,我们要拿出一个计划上报总部。诸位,这个任务是戴先生亲自布置的,不管多艰难,我们都要竭尽全力完成!”陈世光掷地有声的说。


    重要的会议,时间都不会很长。


    任务布置下去后,所有人开始忙碌起来了。


    何贺开始研究整个华北的地图,他的任务是制定计划,必须对华北的地形地貌,有全面的了解。


    而郑问友拿到钱后,与赵二在法租界的国民饭店紧急碰了面,先交给赵二一千元,让他立刻搜集酒井隆的一切情报。


    “这么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赵二拿着厚厚的一沓钱,浑浊的眼睛,像点燃的油灯一样,慢慢变亮了。


    “你的任务,是搜集情报,至于其他事情,还是不要知道为好。”郑问友冷冷的说。


    “好吧,明天我们在这里再碰头。”赵二将钱收好,只要有钱,他就能搞到情报。


    而刘有军,也与路承周在利顺利酒店见了面,向他说起了今天的事。


    “戴老板还没有发来指令,但从陈世光收到的命令来看,老板已经同意了你的柱子计划。”刘有军微笑着说。


    “这个计划,我应该以何种方式获得呢?”路承周问。


    他不关心戴立是否会答应,从开始构思柱子计划开始,路承周就一直在脑海里,扮演着整个事情的发展。


    “放心,我会配合你。”刘有军微笑着说。


    晚上八点,在与总台的联机中,刘有军终于收到戴立的回电:同意柱子计划,配合“火焰”完成计划。


    路承周在晚上,快到戈登堂宿舍时,突然遇到了川崎弘。


    川崎弘来维多利亚道堵他,这还是第一次。


    路承周很意外,难道川崎弘又要给自己布置紧急任务了?


    “军统最近是不是有重要行动?”川崎弘与路承周,在维多利亚公园,找了个僻静之处。


    “我还没收到命令,出什么事了?”路承周诧异的问。


    “据可靠情报,军统正在调查酒井隆。”川崎弘缓缓的说。


    “军统调查他干什么?”路承周惊讶的说。


    他的惊讶,大半倒是出自真心,军统刚刚准备柱子计划,川崎弘就像猫嗅到腥味一样,这样的反应速度也太快了。


    路承周甚至怀疑,川崎弘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柱子计划。


  第一百一十三章 接触

    川崎弘仔细观察着路承周的神情,发现他的惊讶,确实发自内心。


    “这个问题,不应该我回答,则是你告诉我答案。”川崎弘缓缓的说。


    “酒井阁下是驻屯军参谋长,借军统一百个胆,他们也不敢图谋不轨。”路承周想了想,很是不解的说。


    此事,他之前听川崎弘提过半句,但此刻,他故意选择性失忆。


    “酒井君已经离职,将担任步兵23联队长。”川崎弘摇了摇头。


    “川崎老师,明天能否请酒井阁下,到吉野饭店,给同学们上堂课?”路承周突然说。


    军统的柱子计划,就是路承周一手制订的。


    可是,路承周却不能告诉川崎弘,军统准备暗杀酒井隆。


    要得出这个结论,必须有一个“合理”的过程。


    路承周也确实要从陈世光嘴里,听到他说起柱子计划。


    此时的路承周,“并不知道”军统已经在制订详细的柱子计划,他只能引诱陈世光,主动联系自己。


    如果路承周能接触到酒井隆,陈世光必定如获珍宝。


    “可以。”川崎弘微微颌首,他马上明白了路承周的用意。


    作为一名卧底,主动去搜集情报,是很危险的。


    高明的间谍,会让情报自动送上门。


    如果军统知道,路承周能接触到酒井隆,肯定会给路承周下达任务。


    “多谢川崎老师。”路承周恭敬的说。


    “应该是我谢你才对,此事就拜托了。”川崎弘罕见的朝路承周鞠了一躬,客气的说。


    路承周是警察教练所同学会的常务理由,经常会出面,召集同学会的同学,在日租界举行各种集会。


    有时,一些日本军官,也会出现在这个集会上。


    作为已经卸任的驻屯军参谋长,即将离开海沽的酒井隆,参加他们的聚会,实在不算什么。


    酒井隆五短身材,留着典型的日本丹仁须。


    酒井隆是广岛人,1908年陆军士官学校毕业,同年歩兵第38联队付,步兵少尉。


    1916年陆军大学毕业,派赴日本驻华使馆任副武官,1924年调任日本驻济南领事馆武官。


    1928年,酒井隆回国后,担任参谋本部作战部中国课课长,是出了名的中国通。


    酒井隆看上去很和蔼,说话文雅,谁也不会想到,正是他一手策划和执行了济南惨案。


    “路桑,你们的聚会,要经常请一些日本军官参加,增进双方了解,为实现中日友谊长存而努力。”酒井隆拍了拍路承周的肩膀,温和的说。


    路承周的身份,酒井隆当然是清楚的。


    这个奸诈而险恶的日本特工,双手沾满了中国人民的鲜血,竟然还有脸说这样的话。


    路承周感觉肩膀像是突然中了毒似的,被酒井隆拍过的部位,极度不舒服。


    “我们的同学会,一定会成为中日交流的桥梁,为实现中日和平而努力。”路承周诚恳的说。


    不管心里有多恶心,面对老奸巨猾的酒井隆,路承周脸上始终挂着谦恭的微笑。


    “哟西。”酒井隆显得很高兴。


    像路承周这样的人越多,日本侵占中国的步伐就会越快。


    中国是一头沉睡的雄狮,日本希望,中国永远都不要苏醒。


    路承周与酒井隆接触后,第二就通过杨玉珊,向陈世光汇报了。


    一直在等着各方进展的陈世光,看到路承周汇报的内容,眼睛顿时就明亮起来了。


    真是想睡觉就有人递枕头,他正在为获取酒井隆的情报而发愁,没想到,路承周竟然与酒井隆见了面。


    两人昨天晚上在日租界,还“相谈甚欢”。


    陈世光当然不能错过这个机会,他马上让杨玉珊安排,在英租界海河的一条船上,与路承周见了一面。


    路承周接到通知后,听从杨玉珊的安排,先行上了船。


    没等陈世光上来,船就开走了,划行了一段距离后,才突然靠岸,陈世光早就在那等着。


    “你与酒井隆具体都谈了些什么?他在日租界,都说了些什么?”陈世光上船后,没等船只划走,马上说。


    “主要是说一些中日关系的话,强调日本来中国,不是为了伤害中国,而是为了帮助中国。他希望,我们能为促进中日关系而努力。”路承周正襟危坐,恭敬的说。


    “放屁!”陈世光暴了一句粗话,酒井隆八年前,在济南策划和发动一济南惨案。


    去年,中日谈判了,为了让中国让步,公然拿出指挥刀恫吓中国的谈判人员,迫使中方签订了有利于日本的条约。


    “站长今天见我,是不是有了新任务?”路承周自然忽略了陈世光刚才的那个词,引导陈世光进入正题。


    “总部有令,要制裁酒井隆。你要趁酒井隆还在海沽,多与之接触,获取他的一切情报。”陈世光郑重其事的说。


    “制裁酒井隆?站长,此事交给我就可以了。下次再与酒井隆见面,我一刀就给结果了他。”路承周右手伸手,做了一个手起刀落的姿势。


    “不能在海沽动手,也未必由你动手。你的任务,是搜集情报。”陈世光摇了摇头。


    路承周主动请战是好事,可总部的意思很明确,酒井隆要杀,但不能给国民政府带来麻烦。


    “是。”路承周恭敬的说。


    谈完话后,陈世光先一步下船,路承周过了一会,才上岸。


    路承周并没有马上回警务处,而是找到一家公用电话,给警察教练所的川崎弘打了个电话。


    “川崎老师,晚上请你吃清蒸鱼,能赏脸么?”路承周用暗语说道。


    这是他与川崎弘临时约定的暗号,只要路承周发出邀请,川崎弘就知道,路承周有了重要事情要汇报。


    “没有问题,你选地方就是。”川崎弘不动声色的说。


    “那就老地方吧。”路承周说。


    “行。”


    所谓的老地方,其实也是一句暗号。


    下午,路承周下班后,去了法租界的国民饭店,先在那里开了间房,同时给前台留了言,如果有位四川来的朋友找,告诉他房间号就是。


  第一百一十四章 突然很兴奋


    路承周与川崎弘在法租界国民饭店见面,还是比较安全的。


    两个都是职业特工,秘密接头,都会特别注意。


    当然,也只有重要情报交接,才会来这里见面。


    其实,就算他们公开见面,也没什么问题。


    军统方面,有刘有军策应,不会追究。


    日本人方面,就更加如此,甚至,还会替他们保密。


    “川崎老师,军统确实图谋不轨,他们想暗中加害酒井隆阁下。”路承周与川崎见面后,“紧张”的说。


    柱子计划看似简单,但要让日本人上当,需要所有人配合默契。


    不知内情之人,会表现得非常完美。


    因为他们确实不知道,也就没有任何破绽。


    可对路承周这个柱子计划的制订者来说,他想要不留破绽,需要随时调整自己的状态。


    如果他把川崎弘当成刘有军,或者李向学,只需要一句话,不但柱子计划会流产,他的身份也将暴露。


    “军统要加害酒井隆?是准备暗杀么?”川崎弘眼睛眯缝起来,瞳孔一下子缩小,周围的空气,也似乎要凝固。


    “陈世光已经给我下了命令,密切关注酒井隆阁下的近况。”路承周也注意到了川崎的惊怒,又轻声说道。


    “你已经向他汇报了酒井隆到了吉野饭店吧?”川崎弘缓缓的说。


    “是的。”路承周说。


    陈世光虽是海沽站长,但对柱子计划并不知情。


    海沽站,只有刘有军知道路承周的身份,这也是当初戴立定下来的。


    除非刘有军当站长,否则其他人当站长,都不得掌握和使用“火焰”。


    “他们有什么计划?”川崎弘从愤怒中慢慢冷静下来,沉声问。


    川崎弘确实收到情报,军统在调查酒井隆,并且,已经采取了行动。


    要不然,他也不会让路承周去确认这个情报,更加不会把酒井隆约出来,配合路承周。


    酒井隆可是华北驻屯军参谋长,负责海沽,甚至整个华北的情报系统。


    这样的人物,就算调职去23联队,也不是军统可以觊觎的。


    川崎弘冷静下来后,突然想,如果军统暗杀酒井隆,不管成功与否,都是日本的一次绝佳的机会。


    当脑子里出现这个念头后,川崎弘以缜密的思维,迅速完善这个计划。


    他越想越开心,越想越兴奋。


    日本一直图谋华北,只是总找不到合适的契机。


    军统不管是加害酒井隆也好,暗杀酒井隆也罢,只要军统动手,并且被抓到把柄,国民政府将会因此而付出惨重的代价。


    “暂时还不知道。”路承周摇了摇头,这些情报,他不会全部告诉川崎。


    刚才路承周只说,军统要暗中加害酒井隆,并没有说是暗杀还是陷害。


    至于军统不会在海沽动手之事,他暂时也不会说。


    太容易得到的东西,都不会珍惜。


    情报也是如此,如果今天路承周就告诉川崎,军统要在海沽之外暗杀酒井隆,还怎么体现他的重要性呢。


    再说了,如果他刚开始就知道了军统的意图,以川崎弘的奸诈,也会怀疑情报的真实性。


    “赶紧去查清楚,一定要掌握他们的计划。”川崎弘郑重其事的说。


    只要知道了军统的计划,主动权就掌握在自己手里了。


    川崎弘意识到,军统的这个计划,对日本非常重要。


    如果使用得当,整个华北唾手可得。


    日本人贪婪成性,恨不得一口就将中国吞进肚子里。


    所谓贪心不足蛇吞象,对这些狂热的军国主义分子来说,他们从来没有考虑过,会不会把肚子撑破。


    “哪怕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路承周“坚定”的说。


    其他事情,路承周可能会阳奉阴违,但这件事,他肯定会上心。


    路承周要做的,是控制提供情报的节奏。


    刚开始提供什么样的情报,事情有了进展后,再提供什么情报。


    他就像一个导演,自己写了剧本,亲自参演不说,还得保证其他人,按照他的“剧本”来演。


    “路君,拜托了!”川崎弘诚恳的说。


    路承周的态度很坚决,川崎弘很是满意。


    路承周为大日本帝国,已经忠诚的工作了两年,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的忠心。


    日本一直挖空心思,想要侵占华北。


    为了实现这个目的,日本缕缕故意制造摩托。


    可中国方面,一直采用忍让政策。


    日本一举手,就将脸伸过来让你打。


    同时,又在国际社会上装可怜,赢得西方国家的同情。


    加上日本内阁,有人担心,日本如果发动全面战争,西方国家会介入。


    毕竟,英、美等国家,在中国也有很大的利益。


    如果日本对中国做得太过火,他们肯定会干预。


    日本觉得中国就像砧板凳的肉,但英美这些老牌资本主义国家,日本暂时还不敢惹。


    但像酒井隆和川崎弘这些军国分子,并没有把英美放在眼里。


    他们希望,可以直接占领华北,甚至侵占整个中国。


    在他们看来,皇军战无不胜,大日本皇军,是世界上最强的军队。


    一旦惹急了,屠美灭英也不是不可能。


    得知军统有加害酒井隆之意后,冷静下来的川崎弘,早就没有刚开始的愤怒。


    甚至,川崎弘希望,军统的计划能成功。


    不就是牺牲酒井隆么,川崎弘相信,为了大日本的利益,酒井隆会毫不犹豫的牺牲自己。


    为天皇赴死,可是所有武士的最高荣誉。


    川崎弘与路承周分开后,去了趟华北驻屯军司令部,向新任驻屯军参谋长桥本群汇报这个情况。


    桥本群学的是炮兵,在野炮部队任职至大尉,后调到炮兵学院,和步兵学院担任研究员和教官。


    1933年在参谋本部编制动员课担任课长,1934年担任军务局军事课长,去年担任日本镇海湾要塞司令。


    酒井隆离职后,桥本群调海沽,担任参谋长。


    从这个调动,就能看出日本的野心。


    毕竟,参谋长不能总搞情报,更需要有理论和实际经验的带兵军官。


    至于情报,反而不是桥本群的专长。


  第一百一十五章 算计

    桥本群的优势在军事,对川崎弘来说,有好有丑。


    好处是,情报方面,桥本群会倚靠他。


    而坏处也能看得见,桥本群不重视情报,只相信武力。


    桥本群相信一句话:日本大炮射程之内,都是大日本帝国的领土。


    “桥本君,根据‘铁路’的情报,军统之所以调查酒井隆,是为了暗中加害他。”川崎的语气,没有丝毫担忧,反而显得很兴奋。


    “铁路是谁?”桥本群问。


    他不像一般日本人那样矮小,身材高大。


    只是,他的中国话讲得不太好,两人只能用日语交流。


    “此人是我两年前发展的情报员,已经成功打入军统内部,并且取得了军统的绝对信任。”川崎弘得意的说。


    虽然他以日本警察教官的身份为掩护,也可以趁机刺探中国情报。


    但他毕竟是日本人,哪怕伪装的更好,别人也会对他有所防备。


    而路承周则不然,他是中国人,还是土生土长的海沽人。


    军统恐怕做梦也想不以,身家清白的路承周,在进入军统前,就已经为日本特务机关做事了。


    将路承周发展为情报员,是川崎弘职业生涯的得意之笔。


    如果路承周能发挥巨大作用,他以后还会以发展了路承周为荣。


    川崎弘觉得,这个想法,很快就要实现了。


    此次路承周提供的情报,让他可以提前布局。


    如果路承周能拿到准确情报,日本能借这次机会,迫使南京政府彻底低头。


    大日本的高级军官,岂是尔等能算计的?只要军统动了手,整个华北都要赔给日本。


    “日本人?”桥本群沉吟着说。


    他只相信日本人,低劣的中国人,在他看来,都不配与自己说话。


    桥本群信奉武力,任何一场战争,只要有足够的大炮,都可以轻而易举的取得胜利。


    “中国人,已经为我们效力两年多,很可靠。”川崎弘笃定的说。


    作为一名情报官,能说出“很可靠”这三个字,已经是最高评价了。


    如果换成酒井隆,可能川崎还不会说出这种话。


    但桥本群刚到任,对情况不是很熟悉,他需要用这种语气,让桥本群信服。


    路承周不但可靠,他提供的情报,也是准确的。


    “知道军统的详细计划吗?”桥本群问。


    川崎弘的语气,确实影响了他。


    川崎弘是帝国培养的精英情报员,他既然认为“铁路”很可靠,自然不用再去验证。


    虽然他最喜欢的是炮火覆盖,但也不能否认川崎弘的情报工作。


    毕竟,他现在是华北驻屯军的参谋长,不是炮兵联队的联队长。


    “暂时还不清楚,估计军统还没有具体方案。”川崎摇摇头。


    以他的经验,军统应该还处在情报收集阶段。


    就算有计划,也是纸上谈兵,并不具体。


    “你有什么想法?”桥本群缓缓的问。


    “前期配合军统行动。我想让赵二,为郑世友陆续提供酒井隆的情报。”川崎弘嘿嘿一笑。


    “配合军统?”桥本群诧异的说。


    在他看来,与对方情报机构合作,简直就是叛国行为。


    “既然知道军统的计划,就不怕他们行动。我只担心,军统不行动。”川崎弘微笑着说。


    这就是国家强大的好处,个人吃了亏,国家能帮你把场子找回来。


    如果国家懦弱,个人再强,也会吃亏。


    甚至能力越强,吃的亏就越大。


    “如果军统对酒井隆动手,对我们来说,就是宣战!中国政府如果不想与大日本帝国作战,只有一个办法,把华北让出来。”川崎弘冷冷的说。


    “所以,你在给帝国找一个最好的借口,以及逼中国政府让步的理由?”桥本群终于明白了川崎弘的想法。


    不得不说,川崎弘的想法很有道理。


    以大日本帝国的军力,毫无战斗力可言的中国军队,简直不堪一击。


    桥本群甚至跟别人讨论过,只要给自己一个炮兵师团,一个月就能消灭所有的中国军队。


    “所以我们要给军统准确的情报,让他们放手去干。”川崎弘笑着说。


    “如果他们的行动成功了怎么办?”桥本群担忧的说。


    “为了天皇,我们随时都可以去死,酒井隆绝对不会皱一下眉头。”川崎弘笃定的说。


    “好吧,此事由你具体负责。”桥本群说。


    收了郑问友的钱三天后,“赵二”开始为郑问友提供关于酒井隆的情报。


    目前,酒井隆还不会马上离开海沽,但也不会长期在海沽待下去。


    酒井隆在海沽,还有些私事要处理,估计,他停留在海沽的时间,不会超过一个星期。


    这也是川崎弘给军统的时间,想要暗杀酒井隆就要趁早,否则酒井隆去了23联队,军统就只能干瞪眼了。


    “赵二”确实是个化名,他真名钱志忠,是驻屯军宪兵队的翻译。


    郑问友当时为了刺探日军情报,病急乱投医,试探了几名在驻屯军当翻译的中国人。


    那些还有些良心的翻译,就算拒绝了郑问友,但并没有报告。


    郑问友接触钱志忠后,他第一时间就向宪兵队汇报了。


    川崎弘得到这个消息后,亲自见了钱志忠,最终川崎弘决定,让钱志忠保持与军统的联系。


    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起作用。


    果不其然,当郑问友向钱志忠花高价,购买关于酒井隆的情报后,他马上让路承周试探,发现了军统的用意。


    钱志忠提供的,关于酒井隆的情报,基本上都是真实的。


    当然,川崎弘也不傻,他让钱志忠交给军统的,只是一些基本情报。


    比如酒井隆离开海沽的具体时间和路线,以及随行人员的情况,暂时还不能透露给军统。


    川崎弘不但要算计军统,他还要算计中国政府。


    这次的算计,回报会非常惊人。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中国政府要把华北拱手相让给日本。


    同时,川崎弘又安排,酒井隆与路承周“巧遇”了一次,让路承周可以再次获取酒井隆的情报。


  第一百一十六章 消沉

    路承周与酒井隆,第一次正式见面是在吉野饭店。


    当时,酒井隆与路承周“相谈甚欢”。


    这次“巧遇”,川崎弘同样安排在吉野饭店。


    路承周发现,酒井隆心事重重,整个人无精打采。


    路承周暗暗奇怪,川崎弘得知军统的计划异常兴奋,酒井隆应该是亢奋才对。


    蓦然,路承周想到,酒井隆的状态,很有可能是因为,知道了军统的暗杀计划。


    “阁下何时启程上任?”路承周请酒井隆到包间后,恭敬的问。


    “还要几天。”酒井隆淡淡的说。


    他确实有些失落,因为今天川崎弘和桥本群跟他摊牌了。


    为了大日本帝国的利益,为了天皇,他应该慷慨赴死。


    酒井隆确实愿意为天皇效忠,但是,要让他这样赴死,他无法接受。


    他可以死在战场上,甚至剖腹自杀,但死在卑鄙的中国人手里,他心里实在不甘。


    可是,川崎弘和桥本群,把华北驻屯军司令官田代皖一郎搬出来,一顶帽子一顶帽子的扣上来,他总不能承认,自己不打算为天皇效忠吧?

    当然,最深层的原因,是酒井隆对生命的“眷恋”。


    只是,这个原因,酒井隆是万万说不出口的。


    “还能与阁下同在海沽生活几天,想想真是荣幸呢。”路承周诚挚的说。


    酒井隆翻了翻白眼,路承周这是要与自己诀别吗?


    川崎弘向他详细介绍了军统的计划,以及日军趁机吞并华北的想法。


    吞并华北,是酒井隆梦寐以求的想法。


    但是,要让他以牺牲自己生命,还要屈死在军统之手为前提,他就不愿意了。


    有没有一种办法,既可以保全自己,又能达到目的呢?

    办法当然有,比如说,出事的时候,临时换成其他人。


    又或者,自己只受伤,哪怕是受重伤,也是可以的嘛。


    当然,最理想的办法,还是军统失手。


    他是情报方面的高手,只要有准确的情报,完全可以让“军统失手”。


    川崎弘却强调,如果没死人,南京政府未必会作出太大的让步。


    酒井隆现在最讨论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川崎弘。


    早知道川崎弘会提出这样的计划,当初就不应该让他进驻屯军参谋部。


    “这是你要带回去的情报,好好记下来吧。”酒井隆拿出一张纸条给路承周,再给自己倒了杯酒,自酌自饮,正眼也不瞧路承周。


    “是。”路承周双手接过。


    纸条上酒井隆离开海沽的大致时间,以及上任的路线。


    有了这份情报,军统就能制订详细的行动方案了。


    路承周将情报记下,又在心里默念了一次,确定一字不差后,才拿出火柴,将纸条烧掉。


    “阁下,如果没有其他吩咐的话,我就告辞了。”路承周站起来,向酒井隆躬了躬身,恭敬的说。


    今天的酒井隆很消沉,一定是想到,他可能要不久于人世吧。


    这些狂热的军国主义分子,总是叫嚣,愿意为天皇尽忠。


    真给他们机会的时候,就打退堂鼓了。


    路承周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能不能利用酒井隆的畏惧呢?


    “军统如果有了详细计划,你要第一时间告诉我。”酒井隆突然说。


    “这个……”路承周为难的说。


    如果酒井隆还是驻屯军参谋长,这当然不是问题。


    可他已经卸任,再将情报交给他,就不合规矩了。


    “怎么,你要违抗我的命令?”酒井隆冷冷的说。


    “不敢。”路承周忙不迭的说。


    “哼。”酒井隆轻蔑的看了路承周一眼。


    路承周是川崎弘发展的情报员,上次他还觉得,路承周是中国人眼里比较顺眼的。


    可现在,他对所有人都看不顺眼了。


    回到英租界后,路承周以最快的速度,将此情报交给了杨玉珊。


    陈世光看到路承周的情报后,大喜过望。


    他没想到,路承周通过警察教练所川崎弘这层关系,竟然能接触到酒井隆,还获得了这么重要的情报。


    郑问友那边的进展也很顺利,“赵二”提供了几次情报,比如说,酒井隆会坐火车离开海沽,不会带随行人员。


    至于酒井隆离开海沽的具体日期,赵二虽然没有提供,但只要酒井隆动身,他会第一时间通知郑问友。


    酒井隆坐火车离开,是最理想的情况。


    在今年五月,日本与冀察政务委员会,签订了一个《华北防共协定》,规定驻河北的二十九军,由海沽撤到河北省南部。


    北平、海沽以及北宁铁路沿线,全部由日军驻守。


    也就是说,酒井隆如果死在火车上,与南京政府没什么关系。


    毕竟,铁路沿途由日军驻守,出了任何意外,怪不到南京政府。


    这简直就是上天的安排嘛,作恶多端的酒井隆,注定不会有好下场。


    何贺负责设计行动方案,酒井隆出行的方式有好几种,比如说轮船、汽车、火车,也有可能是坐军用飞机。


    因此,何贺需要准备好几个方案。


    现在得知酒井隆会坐火车离开,他马上就能全力以赴,设计在火车上动手的方案。


    火车相对来说比较封闭,为军统的行动提供了便利。


    何贺只需要注意两点就可以了,行动与撤退。


    根据何贺的计划,最好能在火车过了大石桥后再动手。


    酒井隆此去大连上任,正要经过大石桥。


    如果酒井隆死在大石桥之后,哪怕日本想怪罪南京政府,也是站不住脚的。


    为了体现海沽站之效率,他将初步行动方案,向总部汇报。


    “诸位,总部已经同意我们的计划,并且还给这个计划取了一个代号:柱子。”陈世光收到戴立的回电后,马上召集海沽站之人员,开了一个会议。


    “站长,火车上需要两至三人,由谁负责行动呢?另外,还需要接应。”郑问友问。


    海沽站没有行动组,如果总部不派行动人员过来,仅靠海沽站,难以单独完成任务。


    “我建议,让路承周参加行动。”何贺突然说。


  第一百一十七章 行动人员

    如果一定要从海沽站选一位行动人员的话,何贺会毫不犹豫的选择路承周。


    路承周目前是巡捕,在警察教练所受过两年专业训练。


    在杭州特警班时,路承周的射击和擒拿格斗成绩名列前茅。


    路承周在行动时,可以比其他人,留下更少的线索。


    而且,路承周精通日语,可以冒充日本人。


    如果日军知道,酒井隆是死在日本人之手,自然也就不敢声张了。


    “路承周一个人也不够。”陈世光不置可否的说。


    路承周在行动时,其实有优势。


    可是,陈世光对何贺如此推荐路承周,心里有些不舒服。


    让路承周参加行动,应该由自己来提议才对。


    “我也可以配合。”何贺举了一下手,说。


    他在杭州特警班,也受过行动方面的训练,虽然这不是他的专长,但海沽站如果没有行动人员,他只能站出来。


    “站长,我建议请总部派人负责行动,我们只需要做方案就可以了。”郑问友说道。


    既然海沽站没有行动组,何必勉强为之呢?


    “这么好的机会,拱手让给别人,你答应,我可不会答应。”陈世光意味深长的看了郑问友一眼。


    酒井隆是什么身份?负责整个华北之情报,海沽站如能除掉此人,将是多大的荣耀?


    这种可以载入史册的机会,陈世光绝对不会放弃。


    “既然如此,我也可以参加行动。”郑问友被陈世光看得瘳得慌,马上改口。


    “行动人员,肯定得是我站人员,至少,我们要亲自参与行动。总部的回复,也没有提及此事嘛。”陈世光轻声说。


    “会不会总部还在考虑此事?”刘有军心里一动,突然说道。


    这确实是个破绽,如此重要的行动,总部岂能放心由海沽站执行?


    柱子计划,一开始是戴立提出来的,却没有考虑到海沽站没有行动组,根本不可能呢。


    “先不说此事了,讨论一下行动方案吧。”陈世光摆了摆手。


    此事,他要亲自与路承周沟通后,再来决定,是否由路承周动手。


    然而,正当陈世光准备将柱子计划的执行,交给路承周时,他突然收到了总部发来的最新电报。


    军统局指示,如果海沽站没有合适的行动人员,可以与北平站共同完成这个任务。


    陈世光当然不想让北平站协助,之前除掉吕慕韩时,就是北平站派了人过来。


    陈世光当时并没有觉得什么,但事后,他认为这是海沽站的耻辱。


    路承周接到杨玉珊的通知,去维多利亚公园。


    路承周知道,这是陈世光要见自己。


    刘有军在参加完会议后,第一时间将会议内容告诉了他。


    到目前为止,柱子计划进行得还是很顺利的。


    果然,在维多利亚公园一个亭子里,路承周见到了化装后的陈世光。


    杨玉珊这个联络员,则在附近担任警戒。


    “路承周同志,如果让你刺杀酒井隆,有多大把握?”陈世光见到路承周后,轻声问。


    “在日租界?枪杀还是用刀?”路承周一愣,马上问。


    “在火车上。”陈世光说。


    “只要能上火车,有九成的把握。”路承周想了想,笃定的说。


    “九成把握已经很不错了。”陈世光满意的笑了笑。


    路承周的回答,其实就是有十成把握,只不过他们的习惯,都是不把话说满。


    “站长,已经知道酒井隆离开海沽的确切时间了吗?”路承周问。


    他只知道大概时间,如果酒井隆上了火车,军统却没及时得到消息,岂不是空喜欢一场?

    “此事你无需担心,目前你只需要作好执行任务的准备就可以了。制裁酒井隆,以后必定会载入史册的。”陈世光缓缓的说。


    确定由路承周动手,陈世光向路承周介绍了海沽站的“柱子计划”。


    这个“柱子计划”,其实只是真正柱子计划的一部分。


    路承周的柱子计划,其实也没有最后定型的。


    想要实现柱子计划,必须随时调整一些细节方面的问题。


    比如说,现在路承周,就必须对柱子计划作出调整。


    当初他的打算,是“窃取”柱子计划后,交给川崎弘。


    到时,再由军统发现他的身份,路承周自然就与军统断绝了联系。


    可现在,川崎弘似乎更愿意军统执行这个计划,为了让军统动手,川崎弘不惜让他,给军统提供真实情报。


    “如果我没犯错的话,这个行动方案,应该是何贺制订的吧?”路承周听了陈世光的介绍后,突然说。


    “不错,你们当初是上下铺同学,看来彼此确实很了解。在会上,他也推荐由你负责行动。但我想,先应该听听你的想法。”陈世光说。


    他见到了路承周,自然可以说起此事。


    “在海沽站,我只认站长。何贺虽是我的同学,但他不是我的长官。”路承周摇了摇头,他敏锐的察觉到了,陈世光在说起何贺时,语气中的警惕。


    “你回去准备吧,枪和淬毒的子弹,站里会准备好。你需要向警务处请一段时间的话,最好能有五至十天。”陈世光温和的说。


    路承周的话,让他确实很满意。


    路承周能把话说到这份上,说明他早就考虑过这个问题。


    “是。”路承周应道。


    回到警务处后,路承周向阮健公请假。


    不管柱子计划会不会实施,该做的样子,一点也不能假。


    “十天假?这是要干什么?”阮健公听到路承周竟然要请十天假,诧异的问。


    “想去趟北边,亲自看看货源。”路承周压低声音说。


    廖振东接手路承周的生意后,每天的销售量,确实提高了不止一倍。


    卖的货多了,利润自然也增加了。


    阮健公是有干股的,他分到的钱,自然也增加了。


    “你想自己单干?”阮健公惊讶的说。


    “自己直接去进货,以后利润应该还能增加两成。”路承周笃定的说。


    “好吧,你去写个请假条,我拿给刘处长批。”阮健公没再多问。


    他与路承周有共同利益,当然会全力支持路承周。


  第一百一十八章 要行动了

    酒井隆之前,特意向路承周交待,军统的行动计划,要第一时间告诉他。


    路承周当时没有答应,也不敢拒绝。


    实际上,路承周当时就有了决定,必须先向川崎弘汇报。


    酒井隆的军衔,要比川崎弘高,可县官不如现管,路承周可不想自毁前程。


    路承周之所以能为日本特务机关效力,正是因为川崎弘的举荐。


    酒井隆到时拍拍屁股走了,路承周向他报告军统行动的事,一旦泄露,肯定会很尴尬。


    路承周很清楚,军统的柱子计划,只策划不执行。


    如果酒井隆事后说起此事,川崎弘对路承周会有什么想法呢?


    路承周与川崎弘上次在法租界接过头,但今天,路承周准备与川崎弘在日租界见面。


    下班后,路承周在路上叫了辆人力车。


    “路警官好。”人力车夫停在路承周身旁,恭敬的说。


    路承周抬头一看,发现是熟人,车子经常摆在五十一号路的张保头。


    因为在英租界卖日货的事,路承周与一些车夫有过接触。


    刚到英租界时,路承周就是巡长,这样的身份,对普通老百姓而言,已经是高高在上。


    路承周当时也没有特别在意,直到与陈德明接触上,他才发现,其实每个人都可以为自己所用。


    无论是贩夫走卒,还是皇亲国戚,利用的好,都可以发挥作用。


    “张保头,最近生意好不好?”路承周抬脚,登上了人力车,随口问。


    “您坐好。”张保头等路承周坐稳后,回头咧嘴一笑,谦卑的说。


    等车子起步,张保头才瓮声瓮气的说:“路警官,我这可不是什么生意,就是混饭吃。”


    “这年头,有饭吃已经不错了。”路承周感慨的说。


    “但想要吃饱饭就难了。”张保头叹息着说。


    “你们现在,一天有多少收入?”路承周问。


    其实,很多时候,情报未必是从敌人内部搞来的。


    风土人情、物品物价,都是情报。


    “两块钱左右吧。”张保头说。


    拉车是个苦力活,除非是生病,或者睡觉,其他时间基本上都跟车在一起。


    “那也不错了啊。”路承周诧异的说。


    路承周担任巡长时,一个月才二十元,张保头一个车夫,一个月有六十元,相当于警务处的巡官或翻译了。


    “看着不少,但交了‘车捐’和‘车份’后,落在手里的,就只有十几元了。幸亏有路警官照顾,经常能给张老板拉点货。”张保头感激的说。


    英租界内有八千多户人力车夫,他们都要照章在工部局登记纳捐,叫“起英国捐”。


    如果去其他租界,还得“起法国捐”、“起日本捐”、“起意国捐”。


    而他的车子,也不是自己的人,而是租人力车厂,或者车行的。


    一个月交这么多钱,落到自己手里,确实所剩无几。


    “原来如此。”路承周点了点头。


    不管哪个朝代,底层老百姓的生活,都是最苦的。


    到日租界后,路承周提前下了车,无论是给张记日杂店拉货,还是自己出来办事,除非是真正的公事,否则都不会直接到目的地。


    “川崎老师,军统准备行动了,他们似乎有另外的情报来源,知道酒井隆阁下,是坐火车离开。”路承周恭敬的说。


    “很好。”川崎弘微微颌首,只要军统动手,他就有文章可做。


    “很好?”路承周惊讶的说。


    川崎弘并不关心军统的具体行动计划,这让路承周很意外。


    “你要尽快拿到他们的具体计划。”川崎弘突然醒悟,他借军统行动,挑起事端,借机侵占华北的想法,可不能告诉路承周。


    “陈世光与我见了面,准备让我参加行动。”路承周说。


    “那就更好了。”川崎弘高兴的说。


    “还有件事,酒井隆阁下,让我将军统之计划,第一时间向他报告。”路承周看了川崎弘一眼,犹豫着说。


    “你是怎么想法?”川崎弘瞅了路承周一眼,眯着眼说。


    “我一切听老师的。”路承周连忙说。


    “你可以如实向他汇报。”川崎弘沉吟半晌,缓缓的说。


    在他的计划里,酒井隆必须死。


    只有酒井隆死了,日军才有最强的借口。


    也只有这样,事情才没有挽回的可能。


    酒井隆干预自己的计划,恐怕还是有自己的小算盘。


    川崎弘没有将此事向桥本群汇报,酒井隆之前是他的上司,但现在,必须为大日本帝国的利益作出牺牲。


    这是所有帝国军人的最高荣誉,酒井隆的做法,让川崎弘对他很失望。


    倒是路承周,能提前向自己汇报,让他很是欣慰。


    酒井隆的职务比他高,路承周先向自己汇报,说明他不但对日本忠诚,对自己也是忠心耿耿。


    “好。”路承周不敢多问,但他感觉得出,川崎弘对酒井隆的做法,是不太满意的。


    军统行动在即,川崎弘一分钟都不能耽搁,他得马上与桥本群商量。


    为了让南京政府无话可说,川崎弘希望在军统行动时,才当场抓到凶手。


    路承周既然参加行动,这个想法很容易实现。


    “桥本君,‘铁路’传来消息,军统已经决定动手。”川崎弘在路承周面前,表现得很克制。


    但在桥本群面前,他的眼里,露出压抑不住的兴奋。


    “一定要现场抓到军统的人,让他们无话可说。”桥本群叮嘱着说。


    既然军统要挑事,日本当然不能退让。


    除了川崎弘的计划后,他还准备了军事手段。


    驻屯军和关东军,在“得知”酒井隆被暗杀后,“慨然”出兵,只要南京政府一个应付不对,马上动武。


    “‘铁路’会参与行动,在他的配合,我们一定可以成功。”川崎弘得意的说。


    路承周潜伏在军统这么长时间,终于可以发挥巨大作用了。


    “如果没有抓到人呢?”桥本群突然问。


    “其他人都跑了,不还有‘铁路’么?”川崎弘悠悠的说。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丧气垂头

    川崎弘的话,透着冷酷和无情,路承周是他发展的情报员不假,也是自己精心派到军统的卧底。


    可是,在大日本帝国的利益面前,他可以毫不犹豫的牺牲路承周。


    连酒井隆这个曾经的上司,现在的步兵23联队长,他都如此冷漠,遑论路承周这个中国人了。


    幸好路承周,也没打算对死心塌地的效忠,否则他肯定会想不通。


    得到川崎弘的许可后,路承周这才与酒井隆取得联系。


    上次在吉野饭店,酒井隆给了路承周一个电话号码。


    电话拨通后,果然是酒井隆接的电话,听出路承周的声音后,酒井隆很是高兴,答应马上与路承周见面。


    但是,酒井隆提出,不要去吉野饭店,而是在淡路街一处私人住宅。


    路承周到那里后,按了门铃,很快有人来开门。


    见到路承周,对方也没有问,只是请路承周进去。


    这是一套很大的院子,后面还有花园,里面有花有草有树,还有一条幽雅小径。


    后花园有个池子,中间有个小亭子,那人请路承周在亭子里等候。


    十几分钟后,穿着一身和服的酒井隆,沿着石板路走了过来。


    路承周连忙站起来,走到亭子口迎接。


    “军统打算怎么行动?”酒井隆微微颌首,当先坐到亭子里的石凳上。


    “他们已经知道,阁下要坐火车离开,准备在火车过了大石桥后动手。”路承周轻声说。


    “大石桥?”酒井隆脸色阴沉下来,若有所思的说。


    “请阁下放心,我会尽力阻止军统行动。”路承周见酒井隆担忧,信誓旦旦的说。


    “阻止军统行动?”酒井隆看了路承周一眼,喃喃的说。


    显然,路承周并不知道川崎弘的真实意图。


    是啊,路承周是中国人,川崎弘怎么可能让他知道?


    为了有理由出兵华北,并侵占华北,日本已经准备牺牲他这个优秀的军人了。


    “有我在军统,绝对不会让军统的阴谋得逞。”路承周“坚定”的说。


    “有些事,不是你能控制得了的。”酒井隆叹息一声,苦笑着说。


    路承周并不知道川崎弘的用意,以自己的生命,换取帝国拿到华北。


    酒井隆唯一不满的是,为何偏偏是自己。


    不管换成谁,酒井隆都会很兴奋。


    将华北从中国的版图分离出去,是所有日本人最大的心愿。


    酒井隆什么都可以贡献给天皇,唯独只有一次的生命,事到临头,他很是不舍。


    “我已经接到命令,参加此次行动。”路承周安慰着说。


    目前,柱子计划进行得很顺利,现在,只需要军统发现他的身份就可以了。


    路承周与酒井隆接触了两次,第一次是川崎弘请来的,还算正常。


    但第二次的巧遇,其实就有问题了。


    在特工的工作中,从来就没有什么巧遇,所以的偶然,其实都是必然。


    而他今天与酒井隆在淡路街见面,刘有军已经在准备材料,随时可以抛出来。


    “你的心意我领了。”酒井隆突然站了起来,朝路承周鞠了一躬,客气的说。


    “这是我应该做的。”路承周忙不迭的说。


    他心里很是奇怪,酒井隆刚才的两句话,都值得仔细揣摩。


    “有些事,不是你能控制得了的。”、“你的心意我领了。”


    酒井隆表现得很悲观,似乎军统的行动,一定会成功似的。


    路承周明明告诉了他,会参加军统的行动,但酒井隆并没有应该有的回应。


    这是怎么回事?


    路承周突然灵光一闪,军统的行动,或许正合日本之意。


    军统的行动,看似解决了罪大恶极的酒井隆,但日本却能借机向国民政府发难。


    抛开真正的柱子计划不说,如果自己真的参加行动,川崎弘就能随时掌握军统的进展。


    路承周回到英租界后,依然在想这个问题。


    日本一直想挑起事端,只是国民政府容忍退让,日本一直找不到理由。


    军统的柱子计划,给了日本一个可以发兵的理由。


    如果南京政府,不答应日本的无理要求,肯定会引发战争。


    到时候,军统的柱子计划,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路承周离开之后不久,川崎弘也出现在那里。


    酒井隆似乎知道川崎弘会来似的,一直坐在亭子里没走。


    “酒井君,我很羡慕你,能为帝国和天皇献出生命。如果军统的暗杀目标是我,那该多好啊。”川崎弘感慨的说。


    “你还没跟路承周摊牌?”酒井隆突然说。


    路承周想极力阻止军统的计划,从而保证自己的安全。


    从内心讲,他还是有些感动的。


    中国人在酒井隆心目中,一向都是软弱无能的,他们低贱而卑劣。


    中国坐拥如此广阔的土地,简直就是糟蹋,应该交给日本来管理,才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先让他搜集情报吧,等他上了火车,再说明也不迟。”川崎弘笑了笑。


    如果路承周知道了他的真实意图,会不会改变主意呢?

    川崎弘对中国人,还是保持着警惕的。


    “你就不怕,路承周会在行动前,破坏军统的计划?”酒井隆悠悠的说。


    他有些懊悔,在路承周向自己表态时,应该接受他的建议,而不是表现得如此消极。


    在日本侵占华北,或者让华北实现真正自治,以及在他的性命之间选择的话,酒井隆还是愿意选择后者。


    “军统也不傻,路承周不会得逞的。”川崎弘摇了摇头。


    军统的事情,路承周不好与李向学商量,他回到英租界后,还是与刘有军在利顺利酒店见了面。


    “有军兄,我发现一个问题,日本人可能在盼望我们行动成功。”路承周等刘有军到房间后,伸出头左右观察了一下,没有发现异常,这才将门关上。


    “日本人脑子出问题了?”刘有军惊讶的说。


    “日本人可不傻,他们正等着我们行动,好借机发难呢。”路承周担忧的说。


    “我们又不是会真的行动,他们怎么会有机会?”刘有军笑着说。


    “如果日本人自己将酒井隆杀死在火车上,诬陷我们,那可怎么办?”路承周突然说。


  第一百二十章 分析

    路承周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


    以日本人的残忍,这种事情,绝对做得出来。


    路承周之前,并没什么想到,日本人竟然会牺牲酒井隆。


    但仔细一想,日本人卑鄙无耻,为达目的,可以无所不用其极。


    路承周突然想到,川崎弘刚开始得知,军统要暗杀酒井隆时,狂怒之后,很快就冷静下来了。


    之后,川崎弘要求路承周密切注意军统的行动。


    当时,路承周以为,川崎弘只是想阻止和破坏柱子计划。


    但现在看来,川崎弘有更大的野心。


    还有酒井隆,第一次表现得很平常,是即将离开海沽的心态。


    当时,酒井隆对路承周赞誉有加,认为他为日本特务机关,作出了贡献。


    与酒井隆第二次见面后,路承周明显感觉到,酒井隆心事重重。


    而此次再与酒井隆见面,感觉他意志消沉,整个人已经没有了精气神。


    特别是酒井隆说的那两话,意味深长,让路承周突然意识到,川崎弘根本不是为了阻止和破坏柱子计划,而是要借用柱子计划,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


    路承周要挫败日本人的阴谋,其实是很容易的。


    川崎弘想保护好酒井隆,也是一句话的事。


    可川崎弘不但提供了酒井隆出行的情报,还特意让他交给陈世光。


    种种迹象表明,日本人最终目的,是让军统行动,并且成功暗杀酒井隆。


    一旦酒井隆死在军统手里,后果确实很严重。


    酒井隆在中国犯下的罪行,死一百次都不够。


    但中国太弱,日本太强,明知道酒井隆犯下了滔天大罪,也不能动他一根毫毛。


    这是中国的悲哀,更是无尽的耻辱。


    幸好,日本人还不知道,这个柱子计划,真正的目的只有一个,让路承周回到日本特务机关。


    路承周只是担心,川崎弘为了达到目的,会残忍的杀掉酒井隆,再把罪名安到军统身上。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宁愿现在就想办法。


    如果因为柱子计划,引发中日之战,这是路承周绝对不想看到的。


    路承周觉得,柱子计划必须及时修正,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按照柱子计划,接下来,路承周的身份,很快就会“暴露”。


    毕竟,他这次与酒井隆在淡路街见面,刘有军特意拍了照片的。


    一旦“查实”,路承周竟然是日本特务,军统自然就会取消行动。


    可是,恼羞成怒的川崎弘,一定会把所有责任,全部怪罪到路承周头上。


    虽然路承周的真正身份,未必会暴露,但破坏日本人的阴谋,后果会更严重。


    以后,路承周还有可能赢得川崎弘的信任么?

    狂怒的川崎弘,搞不好会直接击毙路承周。


    路承周向刘有军,分析了自己的想法。


    路承周直接与川崎弘、酒井隆接触过,可以细致入微的观察他们的面部表情,以及说话的语气,从而得出比较直观和准确的结论。


    “这个可能性还真有,日本人丧心病狂,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刘有军蹙起眉头。


    任何事情都不是一成不变的,特别是像柱子计划这样的行动,看似并不复杂,但执行起来,有很大的变数。


    “有军兄,柱子计划必须调整。”路承周笃定的说。


    “你有什么想法?”刘有军问。


    路承周能说出这种话,说话他心里已经有了初步计划。


    路承周不仅仅是一名优秀的特工,更是一名经验丰富的卧底。


    能瞒过酒井隆、川崎弘和野崎这样的日本特务,必须做到胆大心思,机警沉着、思维敏捷。


    而路承周,完全达到了这样的层次。


    “柱子计划必须要破坏,我们的行动,要‘被’阻止。”路承周说到“被”这个字的时候,特意加重了语气。


    “你想让谁来破坏这个计划呢?”刘有军说。


    在原来的柱子计划中,路承周“成功窃取”柱子计划,得到日本特务机关的嘉奖,同时卧底在军统的任务失败。


    路承周借机,光明正大的回到日本特务机关,半公开为日本特务机关服务。


    可现在,路承周如果再这样做的话,川崎弘肯定会暴跳如雷。


    “肯定不能是我们,最好是日本人,或者酒井隆自己。根据我的观察,酒井隆其实是很怕死的。”路承周缓缓的说。


    不管酒井隆嘴里的口号喊得有多响亮,他内心对死亡,其实是充满恐惧的。


    “酒井隆敢这样做吗?”刘有军担忧的说。


    一旦日本人知道,是酒井隆破坏了柱子计划,就算他能侥幸逃过军统的暗杀,一定会被日本军方处死的。


    “无论是谁来破坏柱子计划,我们首先要把,内部的事情处理好。”路承周缓缓的说。


    “内部的事情?”刘有军听出了路承周的潜台词。


    “我严重怀疑,郑问友得到的情报,也是日本方面,故意泄露了。”路承周郑重其事的说。


    “你说什么?”刘有军大吃一惊。


    “我不敢说赵二一定就是日本特务,但就算他是为我们服务的,也可以肯定一点,他的行为,已经被川崎弘发现了。”路承周笃定的说。


    军统要打探酒井隆的情报,当初可是川崎弘先告诉自己的。


    从那个时候起,柱子计划其实就开始偏离了轨道。


    按照路承周制定的柱子计划,应该是军统的行动快开始前,他才获取整个柱子计划,再把这份计划带给川崎弘。


    而日本人刚开始,就基本猜到了军统的想法。


    “如果赵二有问题,郑问友岂不是危险了?”刘有军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我也不能确定,赵二就一定会有事。为了判断赵二是否有问题,可以让郑问友测试一下。”路承周想了想,说。


    “怎么个测试法?”刘有军问。


    “很简单,告诉赵二一个,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的情报。如果我在川崎弘处,知道了这个情报,说明赵二肯定有问题。”路承周冷冷的说。


    任何一个组织,是担心的就是内部出现敌方卧底。


    一旦知道内部有卧底,所有人都人心惶惶,负责人更是彻夜难眠,再也睡不了一个安稳觉。


  第一百二十一章 旧瓶

    赵二虽然只是军统的运用人员,但他的作用很重要,驻屯军的情报,军统全部依赖他。


    如果赵二真是日本的反间人员,军统收到的,很有可能是假情报。


    或者,是日本特务机关,希望军统知道的情报。


    而日本特务机关,则可以通过郑问友布置的任务,推测军统的意图。


    之前路承周与川崎弘,并没有经常见面,就算想测试赵二,路承周也无法及时收到反馈。


    现在则不然,路承周虽与赵二没见过面,可他们之间,都有一个共同的任务:柱子计划。


    如果赵二是为日本特务机关服务的,可以从川崎弘的反应能推断出来。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刘有军眼睛一亮,路承周的想法,简单易行,只需要郑问友“无意间”透露一个假情报就可以了。


    当然,这个假情报的选择,需要谨慎选择。


    “如果我不能频繁与川崎弘接触,这个办法也是不灵的。”路承周谦逊的说。


    之前他就调查过赵二,可驻屯军这么多人,还都是军事单位,路承周只有外勤人员,怎么好调查呢。


    “看样子,你已经胸有成竹。”刘有军微笑着说。


    揪出内部的间谍,比取得一场战役的胜利还重要。


    一场战斗的失败,只是暂时的。


    但如果内部的间谍,没有找出来,一直会笼罩在失败的阴影之中,任何一场战斗,都有可能落败。


    就算能取得胜利,也是在付出数倍的代价之后,才能取得。


    “有个不成熟的想法,需要有军兄指正。”路承周说。


    杨村的人力车拉货,被发现之后,沉寂了几天。


    但是,没几天又死灰复燃,而且有愈演愈烈的趁势。


    学生的主业是学业,爱国也好,抗日也罢,都要以不影响学业为前提。


    等再次发现杨村的日货走私开始猖狂后,民先开始调查这些日货的去向。


    调查清楚后,再劝说那些唯利是图的商人。


    虽然不能说,卖日货就是卖国,但在这个时期卖日货,绝对是不爱国的表现。


    对于流进英租界的日货,民先将任务交给了程瑞恩和马玉珍。


    肖殿荣现在是海沽学生爱国联合会的负责人,同时也是海沽民先分队的副队长,他的工作比较多。


    程瑞恩和马玉珍,在这段时间,也成熟了很多。


    如果调查不顺利,他们也可以找路承周帮忙。


    “玉珍,要不,你先回去吧,等我查到之后,再由你来盯着。”程瑞恩与马玉珍,没有自行车,也没有多余的钱坐人力车,他们只能通过两条腿。


    程瑞恩牛高马大,他迈开腿,一步相当于马玉珍两步。


    “不,这是组织交给我的任务,怎么能让你替我完成呢?”马玉珍摇了摇头,坚定的说。


    “那行,明天我去借辆脚踏车。”程瑞恩关心的说。


    就算有了自行车,也用了几天时间,才发现这些日货的最终去向。


    这是在大连道,靠近英租界海河7号码头的昌盛货栈。


    从1861年设立英租界后,英国工部局就不断的修筑和改建码头。


    尽管各国租界都有过多次扩张,但从租界设立伊始,都是考虑到物资运输问题,所有租界都是沿河划定的,因此各租界占用河坝的位置始终未变。


    英租界码头在今天的营口道至开封道段,在各国租界码头中,英国码头的设施和设计是租界码头中最为完善的。


    码头捐办公处就设在英租界怡和码头,此外,还有多处机械房、消防水箱、公共厕所及岸壁起重器,实现了完整的码头功能。


    昌盛货栈位于大连道,7号码头,正是怡和洋行的码头。


    整个英租界,有9个码头,码头沿岸,以怡和、太古、招商津局的码头为规模最大、数量也最多,华商中小货栈、商号也租用这里的房产和码头。


    “程瑞恩,你说他们为何不直接把货运到这里的码头,免得从杨村运过来了。”马玉珍与程瑞恩,就在昌盛货栈对面的一家小茶楼,找了个靠窗的位置。


    “你知道什么叫走私么?主要是为了逃税。如果来英租界的码头,货一上岸,就得去码头捐办公处交税。要是交了税,还叫走私货么?”程瑞恩解释着说。


    “我们发现了昌盛货栈,是不是找路承周,查一下货主?”马玉珍突然问。


    这段时间,路承周好像消失了,很长时间没来找自己了。


    马玉珍积极来英租界,心里也是想着,是不是可以趁机见路承周一面呢?


    “找他有什么用?还是自己查吧。”程瑞恩露出不屑的神情,路承周现在是英国佬的狗腿子,都快不是中国人了。


    “怎么能这样说呢,毕竟大家是朋友嘛。”马玉珍争辩着说。


    “看,有人来提货了。”程瑞恩的目光,一直放在昌盛货栈,突然说道。


    马玉珍的目光,马上被吸引过去了。


    对面果然有人带着一辆板车,昌盛货栈的大门打开后,他们走了进去。


    没过多久,就看到板车装满货物出来了。


    “走。”程瑞恩低声说。


    拉满货的板车,走的比较慢,程瑞恩和马玉珍推着自行车,在后面慢慢跟着。


    “张记日杂店?”程瑞恩看到板车停在五十一号路的张记日杂店面前,诧异的说。


    之前就是这家张记日杂店,从杨村走私货物,没想到,现在还没有收手。


    “就上次那家张记日杂店吗?”马玉珍问。


    “五十一号路上,还有其他的张记日杂店吗?”程瑞恩四处张望,似乎没有看到其他的日杂店。


    程瑞恩骑自行车载着马玉珍,在五十一号路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其他的张记日杂店。


    “走,去找路承周。”程瑞恩看完之后,怒气冲冲的说。


    张记日杂店走私日货,当初是路承周过问了的。


    路承周是警务处的副巡官,每天都在街上巡视,五十一号路又是他的地盘,程瑞恩和马玉珍正要去找他的时候,在五十一号路的尽头,正好看到了路承周。


  第一百二十二章 新酒

    路承周每天都要来五十一号路至少一趟,虽是副巡官,但归根到底还是个巡捕。


    他早就养成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习惯,看似无意的一瞥,已经将周围的情况尽收眼底。


    程瑞恩推着自行车,旁边还站着马玉珍,早就进入了他的视线。


    “咦,你们这是来办事,还是特意来看我?”路承周等走近后,似乎才“意外”看到他们,笑嘻嘻的说。


    “找你有点事。”程瑞恩很是不满的说。


    路承周的这身警服,他看得很刺眼。


    好好的中国人不当,偏偏来英租界为洋人做事,低三下四,时时献媚,一辈子也不会有出息。


    “好吧,找个地方,请你们吃饭。”路承周自然看到了,程瑞恩脸色不太好看。


    对程瑞恩的恶劣态度,路承周没有在意。


    如果程瑞恩有好脸色,那就不是他认识的那个程瑞恩了。


    “饭就不吃了,就在这里说吧。”程瑞恩没有动身,与路承周一起吃饭,他未必能吃得下。


    “好吧。”路承周没有勉强,程瑞恩性格直率,如果再开口,只会被他讥讽一顿。


    “张记日杂店不是没卖日货了么?”程瑞恩质问道。


    肖殿荣跟他说过,上次路承周与张记日杂店的老板谈过,以后张记日杂店不会再卖日货了。


    “怎么,你们又发现张记日杂店有日货了?”路承周“惊讶”的说。


    “这是你的辖区,你会不知道?”程瑞恩冷嘲热讽的说。


    “我只负责治安,他有没有卖日货,与我何干?”路承周无奈的说。


    “承周,你再跟那个老板说说,日本人祸害我国,为了区区几个小钱,就要助纣为虐么?”马玉珍劝说道。


    “人家路警官眼里只有钱,什么国家、民族,他会放在心上?”程瑞恩嘲讽着说。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令附近的人纷纷侧目。


    “你的意思,国家和民族,你就放在心上了?”路承周反唇相讥的说。


    程瑞恩越说越不像话,不能因为自己是巡捕,就任他欺凌吧。


    就算自己以后的公开身份是日本特务,或者是汉奸,现在也不能受他的冷言冷语。


    路承周每次说话,都要考虑到方方面面。


    如果是在私底下,程瑞恩不管说什么,他都可以容忍。


    可现在是在五十一号路,周围还有人呢?他们虽然不敢靠近,但堂堂的路副巡官,被一个学生说得哑口无言,也太没面子了吧。


    “当然,我反对日货,我坚决抗日,我问心无愧!你呢?”程瑞恩越说越激动,到后面更是走到路承周面前,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


    “日本人就在海沽,有本事你去干几个?”路承周淡淡的说。


    “你……!”程瑞恩气得说不出话来,日本人不但在海沽,日本军队也在海沽。


    他们敢冲到市政府搞军事演习,敢冲进公安局打砸,不就是因为政府无能么?

    “要抑制日货没错,但是,人家商人也得生活吧。况且,这也是英租界,配合你们做做样子就可以了,何必那么认真呢?”路承周知道刚才的话,刺激到了程瑞恩,遂安慰着说。


    “路承周,你这说的还是人话么?”程瑞恩高声说道。


    “我说的是大实话,你也可以回去跟肖殿荣说,不管张记日杂店有没有在卖日货,我都不会再劝。你们也不要再在外面瞎胡闹,真要抑制日货,自有政府出事。你跟来质问我,是代表政府还是政党?”路承周冷冷的说。


    “马玉珍,我们走。”程瑞恩拉起马玉珍的手,推着自行车就要走。


    “对不起,你不能走,我怀疑你是恐怖分子,随我回巡捕房调查清楚再说。”路承周一把拉住车把,望着程瑞恩,冷冷的说。


    “你是要故意找茬吧?”程瑞恩猛的把自行车一推,怒吼着说。


    别人怕路承周,他才不怕呢。


    自行车被他一推而倒,程瑞恩怒气冲冲,不管路承周的战斗力如何,一拳就砸了过来。


    可他忘了,路承周在警察教练所学习了两年,专门学过擒拿的,可不是他这种庄稼。


    路承周身子一侧,伸手抓住程瑞恩的手腕,伸出右脚,程瑞恩一个趔趄,人就往前冲,踉跄几步,跌倒在地上。


    “承周,算了,你们都是朋友,何必呢?”马玉珍拉着路承周的手臂,急切的说。


    “他把我当朋友了么?好像我欠他几斗米没还似的。”路承周拿出手铐,望着地上的程瑞恩,冷冷的说。


    路承周的身份,不用多久就会暴露。


    到时候,恐怕瞒不过程瑞恩和马玉珍。


    现在光明正大的教训程瑞恩一顿,以后他们知道后,也不会那么悲伤吧。


    “我的朋友,是铁路一中的路承周,不是你穿着这身狗皮的路承周。”程瑞恩说。


    “副巡座,这小子太过狂妄,我来收拾他。”廖振东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过来,见程瑞恩对路承周无礼,马上说道。


    “算了,让他走吧。”路承周摆了摆手,叹息着说。


    他希望,自己今天的行为,以后可以不与程瑞恩发生关系。


    对他们来说,远离自己才是最安全的。


    路承周的身份,也不允许他与共产党公开走得太近。


    无论是军统还是日本特务机关,都是坚决反共的。


    如果路承周总能接触到共产党,他很担心,有一天会被他们反派进共产党组织。


    一旦发生这种事情,会令路承周很痛苦。


    他希望,能提前预防。


    而预防的最好办法,就是与他们断绝关系。


    “抓就抓,我又没犯法,你们能奈我何?”程瑞恩还在犟嘴。


    “啪。”廖振东可不是路承周,他可不会容忍程瑞恩放肆,走过去抬手就是一巴掌。


    “你敢打我?”程瑞恩站起来,就要跟廖振东拼命。


    “你要想清楚,如果打了巡捕,后果会很严重。搞不好,这几个月,你就要在监狱里过了。”路承周突然走过来,一把抓住程瑞恩的手臂,冷冷的说。


    “程瑞恩,回去吧,我们不跟他们斗。”马玉珍急道。


    程瑞恩把路承周当朋友,这才质问路承周。


    可他忘了,这是在英租界,路承周的地盘。


    只要路承周愿意,确实可以将程瑞恩抓起来。


  第一百二十三章 再见面


    程瑞恩在马玉珍的劝说下,终于没有过激行为。


    程瑞恩也知道,这是英租界,路承周的地盘。


    周围又来了几个巡捕,目光不善,只要路承周一声令下,自己还真有可能被抓。


    他是来调查日货的,既然查到了张记日杂店,应该第一时间回去报告。


    可是,回去后,他却越想越气。


    路承周突然翻脸,完全不像自己以前认识的路承周。


    如果不是亲身体会,程瑞恩都不敢相信,路承周竟然会变成这样。


    “路承周太嚣张了,下次见到他,不揍他一顿才怪。”程瑞恩离开英租界后,依然没有消怒。甚至他越来越生气,越来越想不通。


    “你就别说这种气话了。”马玉珍安慰着说。


    程瑞恩虽然长得牛高马大,但路承周现在是警察,身手很矫健,程瑞恩靠蛮力,已经打不过路承周了。


    “怎么,我要揍路承周,你心疼了?”程瑞恩没好气的说。


    “说什么呢?”马玉珍一听,脸上浮起两朵红晕,娇羞着跑了。


    程瑞恩一愣,他得去还自行车,还得向肖殿荣报告,只好任马玉珍离开。


    肖殿荣在法商学院,程瑞恩不能耽误自己,只好任马玉珍离开。


    “路承周?他不会这样做吧?”肖殿荣诧异的说。


    在他的印象中,路承周还是比较正派的,心里也是爱国的,只不过职责所在,没办法像他们这样,完全将心中的情感释放出来。


    “他现在完全一副卖国贼嘴脸,殿荣,我认为,路承周再也不值得信任。”程瑞恩怒气未消。


    “你说一下过程吧?”肖殿荣沉吟着说。


    程瑞恩与路承周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可路承周到英租界当巡捕后,他对路承周就有了偏见。


    “我们发现那个提日货的人,回到张记日杂店后,就质问路承周,他当时就包庇张记日杂店。”程瑞恩自然不会将自己过激的言语,全部说出来。


    “对路承周这样的人,要心平气和。你们是从小玩到大的,路承周是什么样的人,你真的不知道?”肖殿荣缓缓的说。


    程瑞恩性格火爆,遇事冲动,原本可以轻易解决的事情,很容易闹僵。


    “这样吧,英租界的事情,你就不要插手了,我去处理便是。”肖殿荣说。


    “英租界的事情,可以交给你。但路承周,必须向我道歉,并且深刻认识到他的错误。”程瑞恩斩钉截铁的说。


    “不要鲁莽,你要注意自己的身份。退一步说,就算路承周思想觉悟低,也应该对他教育和改造,而不是蛮干。”肖殿荣严肃的说。


    程瑞恩虽然没说话,但梗着脖子,头也偏向一方,并没有将肖殿荣的话放在心上。


    过了一天,肖殿荣找马玉珍了解情况,发现果真如此。


    程瑞恩冷言冷语,把路承周快定位为汉奸卖国贼了,路承周能不生气么?


    泥菩萨还有三分土性呢?


    况且,英租界也确实没有禁止销售日货,学生也不是执法人员,他们只能劝说商人,不销售日货,而不是阻止,甚至烧毁日货。


    英租界不比华界,一旦出事,是要引起国际纠纷的。


    郑问友对陈世光突然要试探赵二,表示很不理解。


    事实证明,赵二这段时间提供的情报,是及时而准确的。


    有了这层关系,华北驻屯军的情报,会源源不断的送出来。


    特别是柱子计划,赵二更是提供了非常重要的情报:酒井隆要坐火车离开,随行人员不多。


    这些,都是军统制订行动计划的关键啊。


    “站长,有这个必要么?”郑问友担忧的问。


    如果赵二知道,军统对他还在怀疑,心里会怎么想呢?


    “这是总部的命令,你说有没有必要?”陈世光看了郑问友一眼,淡淡的说。


    “总部也知道赵二?”郑问友惊讶的说。


    赵二只是一名运用人员,严格来说,不算军统的人。


    总部过问赵二,还要再甄别一次,是不是要把赵二拉进军统?

    如果是这样的话,再考察他一次,也不算什么。


    “总部不能知道赵二么?”陈世光不满的说,海沽站的事情,他当然会第一时间向南京汇报。


    赵二提供了精准的情报,也是他的成绩。


    戴立对柱子计划很重视,关于柱子计划的进展,他都会在第一时间汇报。


    “我马上约赵二见面。”郑问友没再多问。


    既然是总部的意见,他心里也不会有意见了。


    郑问友最近与赵二见面比较频繁,因为赵二的身份特殊,他们一般都是在法租界,或者意国租界。


    赵二的时间比较紧,一般找个僻静的地方,将情报写下,或者交待几句,就匆忙离开了。


    这次也一样,他们选在法租界绿牌电车道的一家茶楼见的面,赵二跟以前一样,还是一根接一根的抽着烟,脸色更加蜡黄。


    “酒井隆后天走,没有随行人员,坐的是头等车厢。”赵二等落座后,迅速说道。


    “后天走?”郑问友吃了一惊。


    “如果没事的话,我先走了。”赵二准备起身离开。


    他的任务是情报传递,将情报告诉郑问友,任务也就完成了。


    与军统人员接触的时间越短,他也就越安全。


    “好吧,你能否注意一下田代皖一郎的近况?特别是他外出的活动情况?”郑问友突然说。


    “司令官?”赵二一愣,这下轮到他吃惊了。


    “没错,如果有他外出活动,特别是参加公开活动的情报,一定的及时告之。”郑问友叮嘱着说。


    “这是要干什么?”赵二下意识的问。


    “有人还惦记着他。”郑问友笑了笑,不置可否的说。


    在赵二脸上露出吃惊的神情时,郑问友的心就开始往下沉。


    待赵二问起刚才的问题时,他就更是担心。


    郑问友没有把话说透,赵二又不好多问。


    他知道,自己刚才有点失态了,郑问友是什么人?军统海沽站之军情组长,任何异常落在他眼里,都可能被他识破身份。


    “明天早上,我们再在这里见个面吧。”赵二要走的时候,突然提议。


    “没问题,明天上午八点见。”郑问友马上说。


  第一百二十四章 咬钩

    郑问友交待的任务,赵二第一时间向川崎弘汇报了。


    军统不仅仅要酒井隆的情报,还想要司令官田代皖一郎的行踪,这是要干什么?

    川崎弘接到赵二的汇报后,也很是意外。


    田代皖一郎在上海时,日本天皇诞辰纪念日举行庆典活动,有个朝鲜人,冒充日本侨民混入虹口公园,扔出装在水壶里的炸弹,将主席台上的日本高级将领炸得血肉横飞。


    当天,只有坐在主席台后面的田代皖一郎,没有受伤。


    其他日本将领,不是死了,就是受了重伤。


    现在,军统又“关心”田代皖一郎外出活动的情况,是不是想着如法炮制呢?

    如果军统暗杀酒井隆,川崎弘可以毫不犹豫的将他抛出来。


    死一个酒井隆,换取整个华北,这笔生意很划得来。


    可是,军统如果要暗杀田代皖一郎,川崎弘就不会允许了。


    田代皖一郎如果死在海沽任上,川崎弘的责任最大。


    幸好,川崎弘有“铁路”这个内线,他可以迅速确认情报。


    川崎弘以最快的速度,联系到了路承周。


    事关田代皖一郎的安全,川崎弘岂敢怠慢?


    他希望路承周能以最快的速度,查实军统的意图。


    在没有查清之前,他甚至都不敢向桥本群和田代皖一郎汇报。


    作为驻屯军的情报官,他的任务是拿到准确的情报。


    在联系路承周之前,川崎弘还要确定一件事,他要保证这段时间,田代皖一郎不会参加公开活动。


    上海虹口公园的爆炸,是日本的耻辱,更是上海特务机关的失职。


    川崎弘不想,同样的事情,也发生了海沽。


    幸好,近几天田代皖一郎没有外事活动,最近的一次活动,是在十天后,地点也是在日租界。


    路承周接到川崎弘的电话,约他下午在英租界利顺利酒店见面。


    路承周心里当时一咯吱,他与川崎弘,一向是在法租界见面。


    川崎弘主动来英租界接头,只能说,情况已经刻不容缓,没有给他去法租界的时间了。


    根据刘有军传来的消息,郑问友已经放出了鱼饵,也就是说,川崎弘如果跟自己谈及田代皖一郎之事,马上就能证明,赵二是有问题的。


    身为副巡官,路承周上班时间是着警服的,为了与川崎弘见面,他只好先换下警服,再悄悄与川崎弘见面。


    为了换下警服,又不被人知道,路承周可是费了一翻心机。


    他找了家面馆,叫了碗面,结果“一不小心”,手指一滑,面条倒在了身上。


    没办法,路承周只好把警服换下来。


    身着便服后,他在路上,又经过两次简单的化装,这才去了利顺利酒店。


    路承周觉得,自己在英租界,应该有一个秘密据点。


    那些据点,平时可以用来放一些私人物品,紧急时刻,也可以用来接头。


    虽然在利顺利酒店接头,还是比较安全的,但这里人来人往,遇到熟人的几率非常高。


    如果有自己的据点,每个月只需要付点租金就可以了,肯定要比在酒店接头更安全。


    “川崎老师,发生什么事了?”路承周赶到酒店的时候,川崎弘已经在房间焦急的等着了。


    “军统最近有没有新的行动?”川崎弘紧张的问。


    刚才在房间,他一直在想,要怎么样才能阻止军统的行动。


    如果军统真有这样的计划,哪怕付出一切代价,也必须阻止。


    “暂时还没有接到通知,出什么事了?”路承周惊讶的问。


    以他现在的身份,不可能知道军统的机密。


    只有军统开始行动了,他因为有行动能力,才有可能知道一些消息。


    “据我得到的消息,军统正在打探司令官的外出活动情况。”川崎弘担忧的说。


    “难道说,军统要对司令官动手?这怎么行呢?”路承周吃惊的说。


    “所以,你需要想尽一切办法,务必侦知军统的计划。”川崎弘郑重其事的说。


    “我还是那句话,赴汤蹈火,义不容辞。哪怕拼了这条命,也一定要保护好司令官的安全。”路承周信誓旦旦的说。


    “大日本帝国有你这样的朋友,确实是荣幸。路君,事关重大,拜托了。”川崎弘朝路承周躬了躬身,很是客气的说。


    “大日本帝国在海沽的力量越强大,我就越高兴。我的目标,是协助大日本帝国,拿到海沽,甚至整个华北。”路承周坚定的说。


    “你真是这样想的?”川崎弘惊讶的说。


    “当然,我与大日本帝国已经绑在一起,帝国兴,早我强。帝国衰,则我弱。”路承周斩钉截铁的说。


    “哟西,路君,你能这样想,我很高兴。放心,这一天会实现的。”川崎弘高兴的是说。


    “我现在忍辱负重,为的就是有这么一天。到时候,我要告诉所有人,只有得到日本的帮助,我们才能更上幸福美满的生活。”路承周说这话的时候,感觉有点恶心。


    可是,为了取得川崎弘的信任,这些卑鄙无耻的话,不但要说,还要多说。


    川崎弘与路承周的紧急见面,说明了一件事,赵二是两面间谍。


    如何处理赵二,路承周也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川崎弘对田代皖一郎的安全很重视,或许,我们可以将柱子计划的目标,改为田代皖一郎。”路承周缓缓的说。


    “酒井隆那边呢?”刘有军问。


    军统刺杀酒井隆,显得更有动机。如果暗杀田代皖一郎,似乎理由不够充分。


    “我今天晚上再去见一次酒井隆吧。”路承周说。


    一直到现在,川崎弘都没有告诉他内情。


    川崎弘是希望军统的柱子计划成功,而且也安排了酒井隆必须死。


    如果酒井隆不死在军统手上,日本特务真的有可能会补枪。


    但是,出于某种原因,川崎弘一直没有告诉路承周内情,现在路承周完全可以,“尽力”破坏军统的计划。


    “好吧,我会向戴老板汇报的。”刘有军说。


    路承周与酒井隆见面,在日本方面是很正常的。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不敢相信

    路承周所谓的“破坏”军统的计划,只要是向酒井隆报告,军统的详细行动计划。


    路承周已经被正式确定为柱子计划的执行者,他“担心”酒井隆的安全,向他报告最新方案,也是应有之义。


    “有两个行动小组,其中一个在海沽上车,另外一个,先行赶到大石桥。”路承周向酒井隆汇报了军统的柱子计划。


    他已经请好假,明天正式开始休假,接下来的几天,“全力以赴”执行柱子计划。


    “你在哪上车?”酒井隆问。


    军统开始行动,他的生命很快就会走到尽头。


    “海沽。”路承周低声说。


    “这是我的车票。”酒井隆突然拿出一张火车票,递到路承周面前。


    “酒井隆阁下,请放心,军统的阴谋,绝对不会得逞。”路承周看了一眼车票,记住了酒井隆的车厢号:7号车厢8号。


    “路君,很感谢你对我的关心。至于如何阻止军统的行动,你还是听川崎弘的命令吧。”酒井隆缓缓的说。


    这几天,他冥思苦想,终于想到了一个移花接木之计。


    在华北驻屯军,在日租界寻找与自己相似的男性,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被他找到了。


    而且,也是一位日本人。


    只不过,那人是个商人,长相与他有七分相似。


    酒井隆邀请那人,随自己去大连开拓生意。


    商人自然是逐利的,有酒井隆的照顾,他的生意在大连肯定能做得风生水起。


    刚才他给路承周的车票,7号车厢8号,正是那人的。


    狡猾的酒井隆,到时会在8号车厢。


    而且,川崎弘给他安排的车票,也确实是7号车厢8号。


    只是,酒井隆已经找到了替身,过了大石桥后,他就会换到8号车厢。


    军统的机会只有一次,只要他们“击毙”了7号车厢8号那位商人,剩下的事情,就再也不能由他们控制了。


    “是。”路承周恭敬的是说。


    今天酒井隆的精神状态,与上次又有些不同。


    前两天的酒井隆,是彷徨的,沮丧中带着恐惧。


    而今天的酒井隆,显得很自信。


    如果不是路承周亲自与他见面,很难感受出来。


    是什么原因,让酒井隆突然不再害怕?

    对一个畏惧死亡的人来说,除了能延续生命之外,再也没有什么事,可以让他们恢复镇静了吧?


    是酒井隆知道,军统并不会执行柱子计划?还是他已经有了应对之策?


    赵二虽然有问题,但他并不知道,柱子计划最终会流产。


    不要说赵二,哪怕陈世光,也不知道柱子计划会在最后关头取消。


    也就是说,酒井隆是有了应对之策。


    如果军统真的去7号车厢8号,肯定会上当。


    可是,酒井隆要没死的话,日本怎么会有借口?


    晚上,路承周与川崎弘见了面,他相信,酒井隆的秘密,很快就会知晓。


    “军统调查田代皖一郎司令官,到底有何企图?”川崎弘问。


    他最关心的是这个问题,如果田代皖一郎在海沽出了意外,他恐怕得剖腹。


    “明天下午,陈世光才会布置具体任务。那个时候,他应该会提及。”路承周沉吟着说。


    调查田代皖一郎,纯粹是为了甄别赵二的身份。


    “看来军统很谨慎嘛。”川崎弘说到军统的行动,脸上露出轻蔑的笑容。


    “川崎老师,我去了淡路街,向酒井隆阁下,汇报了军统的安排。”路承周向川崎弘说起了淡路街的事。


    路承周向酒井隆传达情报,是经过川崎弘同意的。


    “他给你看了车票?”川崎弘意外的说。


    “7号车厢8号,没有错吧?”路承周说。


    “这确实是他的车票,但此事,你无需向军统方面汇报。”川崎弘提醒着说。


    车票的事,他已经通过赵二,告诉了郑问友。


    路承周与酒井隆,最多就是点头之交,以酒井隆的身份,不应该将车票拿给路承周看。


    如果让军统知道,路承周竟然可以看到酒井隆的车票,“铁路”的身份,就有暴露的可能。


    “是。”路承周没有多问。


    就在路承周与川崎弘接头时,陈世光也在海沽站的机关,召开了会议,主要讨论赵二的问题。


    “诸位,总部发来电报,据查,赵二为我方提供情报的同时,也为日本特务机关服务。日本特务机关已经知道,我们调查田代皖一郎一事。”陈世光的目光,在众人的脸上缓缓扫过,沉吟着说。


    陈世光的声音虽然不大,但他的话,却有如在平静的水面,突然投入一块巨石。


    除了刘有军外,郑问友和何贺,都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赵二为军统提供了不少情报,这些情报大多是准确的。


    “这么说,日本人已经知道了柱子计划?”何贺在震惊之后,很快冷静下来。


    “是啊,总部已经下令,停止柱子计划,制裁赵二!”陈世光冷冷的说。


    制裁酒井隆,很有可能是他职业生涯中,最为辉煌的一次行动。


    可是,因为这个该死的赵二,一切都化为了泡影。


    酒井隆的情报,基本上都是赵二提供的,也就是说,这些情报,是日本人故意告诉他们的。


    如果还执行柱子计划的话,等于让军统的人去送死。


    “站长,虽然我相信总部的结论,但还是要多问一句,总部的情报可靠吗?”郑问友受到的打击最大,他一时不敢相信这样的结果。


    “当然,总部已经得到可靠情报,确定赵二是两面间谍。”陈世光笃定的说。


    “看来总部在驻屯军也安插了眼线。”何贺突然说。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何海沽不知道的事情,远在南京的军统局,竟然能知道。


    陈世光没有说话,不知道的事情,他不能乱说。


    况且,这种事,就算他知道,也不能说。


    “既然赵二是我发展的,当然也得由我去制裁。”郑问友缓缓的说。


    “可以。”陈世光点了点头,此事既由郑问友而起,让他去解决也是理所应当。


  第一百二十六章 取消行动

    郑问友约赵二,第二天在日租界的一家烟馆见面,酒井隆明天就要动身,今天他要最后确定一次。


    还有田代皖一郎的近期活动,也需要赵二提供消息。


    能在烟馆见面,赵二是最高兴的。


    在日租界,他的安全没有问题,还能过足烟瘾,实在是一举两得。


    然而,赵二没想到的是,这是他最后一次抽大烟了。


    当着郑问友的面,将情报迅速写下后,他就侧着身子,开始吞云吐雾。


    赵二闭着眼睛,在享受鸦片带来的刺激时,突然嘴巴被人捂住,后背一痛,胸前出现带血的刀尖。


    “这就是为日本人卖命的下场!”郑问友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这把刀上淬了剧毒,只要刺破皮肤,就能致人于死地。


    赵二嘴里呜呜的哼了几句,眼中的神采慢慢消逝。


    或许,这个时候他会很后悔,但为时已晚。


    直到傍晚,川崎弘一直没有见到赵二,才派人去寻找。


    结果,在警察署见到了赵二的尸首。


    赵二身上没有任何身份证明,在烟馆被人杀害后,因为无人认领,只能送到警察署。


    望着赵二的尸首,川崎弘脸色发青。


    从伤口的形状,以及颜色来看,他已经确定,赵二是死于军统之手。


    也就是说,军统已经知道了赵二的身份。


    赵二的身份,一直隐蔽得很好,为何会突然被发现呢?


    川崎弘仔细想着,最近赵二的所有行为,并没有发现赵二露出破绽啊。


    最让川崎弘担忧的是,军统是否还会执行暗杀酒井隆的行动呢?

    川崎弘内心知道,这个几率接近于零,可他心里还是期盼着,军统能行动。


    酒井隆是军统必杀的目标,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错过呢?


    晚上,川崎弘没有回华北驻屯军参谋部,而是去了野崎公馆。


    如果有紧急情况,路承周无法与他联系的情况,会打电话来这里。


    按照川崎弘的估计,此时的路承周,本应该在接受陈世光布置的任务。


    事实上,路承周也确实与陈世光在英租界海河的一条船上见面。


    “经过慎重考虑,柱子计划取消。”陈世光严肃的说。


    取消柱子计划,他也很遗憾。


    如果能制裁酒井隆,那该多好啊。


    可是,赵二暗中为日本人服务,如果继续执行柱子计划,整个军统海沽,会损失惨重。


    “什么?站长,这是为什么?”路承周“不解”的问。


    柱子计划以这种方式取消,虽然没有达到预期效果,但除掉了赵二,也算是意外的收获。


    只是路承周的身份还没有暴露,还没有达到当初的预期。


    “情报出了问题,幸好及时发现。”陈世光叹息着说。


    “不会是我的情报出了问题吧?”路承周担忧的说。


    “是郑问友的情报出了问题,他找的运用人员,一直受日本人指使。”陈世光叹了口气。


    现在回想整个柱子计划,海沽站一直被日本人牵着鼻子走。


    幸好总部在驻屯军安插了卧底,否则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这么说,之前酒井隆的情报,都是日本人故意泄露的?”路承周吃惊的说。


    “谁说不是呢?我估计,日本人一直在等我们动手。”陈世光说。


    “幸好站长运策帷幄,避免了海沽站一场灾难。”路承周恭维着说。


    “这是总部的功劳,要不是在驻屯军……你的任务取消,明天继续上班吧。”陈世光突然意识到,自己差点说漏了嘴。


    路承周虽是军统的情报员,但有些事情,不该知道的,就不能知道。


    事实上,陈世光也不堪明了,他只知道,总部得到了准确的情报。


    至于总部,是不是在驻屯军有内线,也只是猜测。


    船靠岸后,照例还是陈世光先上岸。


    船只继续划行,过十几分钟后,在海河对岸,路承周也上来了。


    他找了家公用电话,紧急与川崎弘联系。


    路承周虽然早知道,柱子计划会在最后关头会取消。


    可这个时候,他的心情还急切的。


    川崎弘不希望路承周给警察教练所和驻屯军打电话,如果有紧急情况,路承周只能给野崎公馆打电话。


    果然,川崎弘在野崎公馆等着。


    听到川崎弘的声音,路承周用暗语告诉他:货走不成了。


    “你现在过来一趟吧。”川崎弘说。


    路承周的话,让他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川崎弘原本抱着一丝希望,但现在,希望彻底破灭。


    其实,事情走到这一步,也超出了路承周的预料。


    当初制订柱子计划时,路承周并没料到,川崎弘竟然如此奸诈,完全不顾酒井隆的性命。


    或许,整件事,最高兴的,莫过于酒井隆了。


    “川崎老师,野崎君,刚才陈世光已经通知我,柱子计划取消。”路承周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须磨街。


    快到野崎公馆时,路承周提前下了车,步行了几百米,观察四周没有异常后,才从后门进入野崎公馆。


    “赵二暴露了。”川崎弘叹息着手说。


    原本,他想借军统之后,为日本谋求华北。


    现在,军统取消行动,他所有的努力,全白费了。


    而且归根到底,是因为他安排的赵二,被军统识破身份,军统才在最后关头醒悟。


    至于路承周,在这次的行动中,表现得几乎无可挑剔。


    “赵二?”路承周“一头雾水”,他在军统那边,确实没有与赵二接触。


    “赵二是我们安排给郑问友传递情报的人员。”川崎弘叹息着说。


    “怪不得陈世光说起,郑问友的情报出了问题。赵二是不是郑问友发展的运用人员?”路承周“恍然大悟”,问。


    “不错。陈世光有没有说起,赵二为何会暴露?”川崎弘问。


    这是他最费解的地方,赵二每一次提供的情报,他都会仔细斟酌。


    最近几次情报,虽然有些心急,但并没有到让军统识破的地步吧?


    “陈世光没有说,他只提了一句,是总部的功劳,还提到了驻屯军。川崎老师,会不会是军统局,在驻屯军有卧底?”路承周突然说道。


  第一百二十七章 移花

    听到路承周的话,川崎弘猛然一惊。


    一直以来,他有路承周和赵二,从内部和外部打探军统海沽站的消息。


    可是,却忘记了,军统也可以在驻屯军发展间谍。


    驻屯军虽大部分是日本人,但也不得不使用一些中国人。


    况且,就算是日本人,也未必就对天皇完全效忠。


    无论是哪里,总会有一些害群之马。


    谁也不敢保证,驻屯军的所有日本人,就一定不会有二心。


    如果驻屯军没有军统的人,赵二的身份怎么会暴露?

    把赵二杀死在日租界的烟馆,是对日本特务机关的公然挑衅。


    “你目前的任务,是查清军统,是否有针对田代皖一郎司令官的行动。”川崎弘缓缓的说。


    如果驻屯军真有军统卧底的话,路承周也帮不上什么尽快。


    按照陈世光的说法,这个卧底,似乎还是由南京掌握,连海沽站都不清楚。


    “既然他们取消了柱子计划,会不会也会取消针对司令官的计划呢?”路承周问。


    “不管他们有没有取消,都要调查清楚。”川崎弘郑重其事的说。


    田代皖一郎不比酒井隆,他还在任上,川崎弘可不敢用田代皖一郎的生命,来换取华北。


    如果让田代皖一郎知道,他竟然如此胆大包天,恐怕所有参与这个计划的人,都会被田代皖一郎干掉。


    “哪怕拼了我这条命,也会查清的。”路承周坚定的说。


    柱子计划的取消,最高兴的莫过于酒井隆。


    他在接到川崎弘通知后,终于松了口气。


    “川崎君,如果需要我为帝国效死,随时可以通知我。”酒井隆“郑重其事”的说。


    “请阁下明天准时上车吧,至于其他人,还是留在海沽为好。”川崎弘淡淡的说。


    酒井隆的小把戏,自然瞒不过他。


    幸好军统取消了行动,否则的话,哪怕酒井隆再找替身,也必须死。


    一个商人,不足以让中国政府让步。


    酒井隆只考虑个人,实在太自私了。


    “明天就要走了,请替我向路承周转达谢意。”酒井隆诚恳的说。


    他自然忽略了川崎弘的话,不管川崎弘如何讥讽,他都不会在意。


    酒井隆就要离开海沽了,以后未必会回来,川崎弘放肆,就随他去吧。


    对路承周,酒井隆是真的想说一声谢谢。


    就在昨天,路承周还在想着要如何保护他。


    作为一个中国人,能时刻想着保护自己,酒井隆还是很感激的。


    如果他还在驻屯军当参谋长,一定会给路承周一笔奖金。


    酒井隆走后,柱子计划也就无疾而终,无论是军统还是川崎弘,都有些遗憾。


    只有真正制订,并且一直暗中推动柱子计划的路承周,才是真正的失望。


    “柱子计划没有最终实现,我要负很大的责任。”路承周与刘有军,在利顺利酒店见面后,诚恳的说。


    柱子计划最重要的一步,为了日本的利益,暴露自己的身份。


    因为赵二的存在,川崎弘从一开始,就推测出了军统的计划。


    “能把赵二这个内线挖出来,你功不可没。”刘有军缓缓的说。


    “川崎弘交给我新的任务,打探海沽站对田代皖一郎是否有刺杀计划。为了避免重蹈覆辙,我想请海沽站制订一个‘移花计划’。”路承周缓缓的说。


    “‘移花计划’?”刘有军诧异的说。


    “内容与柱子计划雷同,但目标改为田代皖一郎。同时,不再由海沽站出面执行。比如说,朝鲜人。”路承周说。


    只要自己的身份一天不暴露,就要想尽千方百计,制订针对日本的计划。


    计划最终不会执行,路承周也不怕把事情闹大。


    如果日本天皇敢来海沽,路承周就敢制订一个暗杀日本天皇的行动方案。


    “这个计划恐怕要缓一缓了。”刘有军轻轻摇了摇头。


    “出什么事了?”路承周惊讶的问。


    “鉴于吕恩普叛逃,郑问友差点中计,总部认为,陈世光不再适合担任海沽站长。”刘有军轻声说。


    柱子计划没有实施,总部并不会怪罪陈世光。


    但郑问友发展的赵二,竟然是日本人安排的,这个问题就严重了。


    “能否再拖一拖,如果我再是日本特务,想必陈世光被撤职,也无话可说了吧?”路承周敏锐的察觉到,这又是一次机会。


    “移花计划需要多久?”刘有军问。


    陈世光免职的事,戴立已经给他发了电报。


    在没有新的站长来之前,由刘有军担任海沽站长。


    “十天吧。”路承周想了想,说。


    他正好有十天的假,可以全力以赴完成这个计划。


    到时候,总部“震怒”,免掉陈世光的职务,路承周可以回日本特务机关,而刘有军也能顺利接手海沽站。


    “还有个人,你也要注意,否则移花计划有失败的危险。”刘有军提醒着说。


    “你说的是不是何贺?”路承周说。


    “不错,他思维敏捷,做事认真,你可得小心。”刘有军说。


    赵二为军统提供情报,路承周也为军统提供了酒井隆的情报。


    如果说赵二有问题,那路承周会不会也有问题呢?

    何贺虽然没有在会上公开发表意见,但在私底下,已经跟刘有军透露,是不是也要对路承周搞一次甄别?

    何贺与路承周可是同学,应该说,他对路承周应该很信任才对,可他背着路承周,还是提出这样的想法。


    可见,何贺不会相信任何人。


    或许,何贺能真正相信的,只有他自己。


    “没事,如果他发现我是日本特务,不正好可以向川崎弘交差么?”路承周笑了笑。


    “如果你的身份暴露,不是因为向日本特务机关提供重要情报,以后回到那边,会受重视么?”刘有军担忧的说。


    “我这个老同学,确实不太好对付。为了不让他干预移花计划,可能还得有军兄协助才行。”路承周笑着说。


    “我的任务,就是支持你的工作。”刘有军微笑着说。


    何贺对路承周,其实还称上怀疑。


    他只是要消除心中所有的疑惑,路承周与酒井隆接触过,甄别一次,以后也能让别人无话可说。


  第一百二十八章 过一遍


    何贺认为,调查田代皖一郎,既可以用来甄别赵二,也可以用来甄别路承周。


    路承周与日本人走得近,他的那个警察教练所同学会,基本上都是亲日的。


    这个同学会,虽是路承周获取情报的渠道,但同时也是他与日本人接触的通道。


    刺探田代皖一郎的近期外出活动安排,既可以用来甄别赵二,同样也可以用来甄别路承周。


    只是,何贺的这个提议,被陈世光否决了。


    “何贺,你与路承周是同学,对他还不放心?”陈世光一脸的不悦。


    他与路承周接触过多次,并没有觉得路承周有何异常。


    “不是不放心,只要想更放心。如果他有问题,早点查出来,海沽站也不会有危险。如果他没问题,也不应该怕查嘛。”何贺淡淡的说。


    “好吧,可以试探一次,但也仅此一次。”陈世光沉吟着说。


    有了陈世光这句话,何贺就能光明正大的见路承周了。


    自从在铁路一中身份暴露,回到英租界专职担任情报组长后,何贺与路承周,除了刚开始见面喝了顿酒后,就一直没有见过面。


    但是,第一次何贺没有找到路承周。


    路承周请假了,在街上找不到人,戈登堂那边,也没有踪影。


    此时的路承周到了华界,何贺在英租界满世界找他,自然见不到人。


    柱子计划是路承周与李向学当初一起制订的,但事情的发展,超出了当初的预期。


    很多事情就是这样,明明计划得很好,可事情的发展,未必就会按照自己的设想。


    “柱子计划没有达到预期目的,主要是我低估了日本人的卑鄙无耻。”路承周诚恳的说。


    将酒井隆列为刺杀目的,对军统而言是很合适的。


    酒井隆在中国犯下了滔天大罪,又即将离开海沽,正是暗杀他的最好时机。


    然而,川崎弘无比狡诈,为了让日本有理由挑起事端,竟然放任军统刺杀。


    这段时间,川崎弘的行为,都在暗中协助军统的行动。


    为军统提供各方面的情报,赵二的情报非常精准,也煞费苦心的让酒井隆与自己接触。


    如果军统真的启动柱子计划,酒井隆肯定会死,但酒井隆死后,军统会很被动。


    甚至,南京政府都会很被动。


    “此事也不能怪你,要不是你遇事总留有后手,柱子计划会完全失败。至少,揪出了赵二,川崎弘对你也更信任了。”李向学安慰着说。


    “我与刘有军商量了,柱子计划后,马上实施移花计划。”路承周说。


    “移花计划?”李向学一愣。


    “川崎弘想要确定,军统对田代皖一郎的意图。而我‘日本特务’的身份,也无需再隐瞒。”路承周笑吟吟的说。


    “你在英租界对程瑞恩的恶劣态度,是不是已经考虑到了,身份暴露的事?”李向学问。


    柱子计划虽然没有完全成功,但通过柱子计划,可以看出路承周的策划能力非常强。


    他能通过各方面的情况,迅速调整计划。


    柱子计划如果不是有赵二这个内奸,肯定会成功的。


    但就算如此,柱子计划也不能说失败。


    “只要我一天在日本特务机关,与程瑞恩等人的关系,就越差越好。”路承周坚定的说。


    他现在的身份太复杂,程瑞恩和马玉珍,都表现得很左倾。


    就算别人不怀疑他们是共产党,至少也是进步青年。


    所谓的进步青年,都是受了共产党影响,对现在政府不满,想要抗日的青年学生。


    这些人,军统不喜欢,日本人更加不喜欢。


    路承周与他们的关系越好,以后越有可能被派去执行相关任务。


    路承周行事,总喜欢未雨绸缪,他不会等到,要执行打入共产党任务时,再与程瑞恩关系闹僵。


    “但是,程瑞恩未必会理解你的一片苦心。”李向学叹息着说。


    从秘密加入共产党后,路承周就注定,他要一个人孤独前行。


    就算程瑞恩已经加入了共产党,但路承周的身份,依然不能告诉他们。


    在海沽,真正知道路承周身份的,只有李向学,以及田南晨。


    “现在不理解,以后总会理解的。我对他很了解,哪怕误会再深,也能解释得清。”路承周微笑着说。


    柱子计划虽然取消了,但路承周请的十天假,却没有取消。


    晚上不用回戈登堂,路承周难得回趟治安里。


    他在这套空荡荡的房子里,可以安静的想事。


    卧底在日本特务机关,同时被派往军统,路承周就像在刀尖上跳舞,还是蒙着眼睛的那种。


    只要稍不注意,就会被脚下的刀尖刺死。


    路承周已经养成一个习惯,要做的事情,先在脑海里过一遍。


    自己要说什么话,也提前准备好。


    只有这样,才会让他少犯错。


    而在工作中,他表面平静,但内心却时刻保持警惕。


    柱子计划没有按照自己的设想发展,既有路承周的经验不足,也有他对川崎弘的阴险了解不够。


    接下来的移花计划,路承周希望,能将自己从军统解放出来。


    暴露身份很容易,但要把暴露身份的责任,推到别人身上,让自己显得无辜,甚至还是为了日本特务机关,不得已才暴露的身份,那就需要一番操作了。


    路承周的思维很慎密,遇事总喜欢留有后手。


    但是,他也不敢保证,移花计划就一定会达到预期目的。


    柱子计划给路承周提了醒,不是每件事,都会按照自己的预想发展。


    不管设计得再周全的计划,也有可能遇到意外。


    移花计划要比柱子计划简单,算是柱子计划的补充和延续。


    可就算如此,路承周也不敢懈怠,他在脑子里,仔细想着各种可能出现的意外,以及补救措施。


    路承周仔细分析了军统和日本特务机关的心理,他发现移花计划,自己可能想得都简单了。


    川崎弘肯定不想让路承周身份暴露,军统也未必敢断定,他就是“日本特务”。


    一名特工,特别是接触面广的特工,想要确定身份,原本就很困难。


  第一百二十九章 拜托

    路承周难得有假期,以前总想着,什么时候能好好休息一下。


    但真要给了他时间,反而不知道干什么了。


    原本路承周觉得,他应该可以睡到中午,没想到,跟往常一样,天刚刚亮就醒来了。


    伸手去摸警服,却摸了个空。


    路承周这才想起,今天休息,自己睡在治安里老家呢。


    自从母亲去世,路承周一直忙于工作,很少有时间回来过夜。


    就算是回来,也是回来看看,打扫一下卫生。


    当路承周走出门,治安里的邻居看到他,都善意的与他打着招呼。


    路承周虽然父母双亡,但他在英租界端洋人的饭碗,也算是有出息了。


    “马婶,玉珍没回来吧?”路承周遇到马玉珍的母亲,微笑着问。


    “她刚走。”马婶说。


    路承周是她看着长大的,要不是父母死的早,已经可以娶妻生子了。


    自家丫头的心思,当娘的自然再清楚不过。


    可是,路承周家里,连件像样的家具都没有,以后怎么结婚呢?

    路承周虽然参加工作了,但要置办好结婚的用具,没有几百块是做不到的。


    路承周在治安里的巷子口,远远的看到了马玉珍,还有与她同行的程瑞恩。


    “玉珍。”路承周扬声说道。


    马玉珍听到路承周的声音,惊喜的回过头。


    旁边的程瑞恩,则脸色一变。


    他在英租界,受尽了路承周的污辱,他竟然还敢回来。


    程瑞恩怒气冲冲的朝路承周走来,双手紧握拳头,两眼的怒火,像要喷出来似的。


    “程瑞恩,你现在怎么这么不讲道理了?”路承周等程瑞恩快走到身边时,突然冷冷的说。


    “我不讲道理?你公然包庇日货走私,替洋人卖命,到底是何居心?”程瑞恩厉声质问。


    “请问,我犯法了吗?我的行为,触犯了哪一条法律?”路承周抱着手臂,淡淡的说。


    “你包庇日货就是不爱国。”程瑞恩一愣,但还是振振有词的说。


    “我承认,没有你这么爱国。这是因为我端的是英国人的饭碗,我要对那身警服负责。”路承周缓缓的说。


    “你根本就不爱国,从今天开始,我要盯死你,看你到底干了什么坏事。”程瑞恩指着路承周,怒吼着说。


    “别拗气了行不行?一起去吃早餐吧?”马玉珍提议。


    “不吃!”程瑞恩与路承周异口同声的说。


    程瑞恩是对路承周看不惯,而路承周则没打算与程瑞恩和好。


    两人都没有错,两人都很爱国,但两人的表达形式不一样。


    “我敢断定,路承周肯定有鬼。”程瑞恩望着路承周的背影,笃定的说。


    “我看你是疑心病太重,大家都是朋友,何必一定要闹僵才高兴呢?”马玉珍急道。


    原本她可以与路承周一起吃个早餐,路承周与程瑞恩不欢而散,早餐自然就吃不成了。


    “我这是坚持原则,对他这样的人,就是不能客气。”程瑞恩坚定的说。


    当初,他对路承周也是很有信心的。


    可是,路承周的表现,让他很失望。


    正因为程瑞恩对路承周很了解,他才清楚,路承周变了。


    不再是原来那个热血的青年,而是一个自私自利的小人。


    “他是怎么样的人?”马玉珍不满的说。


    “你替我请个假,今天我非查个水落石出不可。”程瑞恩急道。


    程瑞恩要跟踪路承周,当然是白费力气。


    路承周就在广善大街,找了家包子铺,程瑞恩对他的习惯很清楚,手里拿了两个包子,若无其事的盯着路承周。


    在程瑞恩刚出现时,路承周就注意到了。


    作为一名职业特工,路承周受过专业训练。


    他现在的处境,也要求他睡觉都得睁着眼睛。


    不要说程瑞恩没有经验,就算他是特务,也很难不被路承周发现。


    路承周暗暗好笑,程瑞恩一个外行,竟然想跟踪自己,也太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吧。


    只是,路承周并没打算,马上甩掉程瑞恩。


    一般来说,被人跟踪是很麻烦的事,但路承周认为,如果太早甩掉程瑞恩,反而会更麻烦。


    上午,路承周习惯性去英租界。


    他去英租界,后面的程瑞恩也跟着。


    但是,当路承周发现,何贺出现在自己视线后,他马上加快了步伐,并且突然横过马路。


    原本想与路承周见面的何贺,马上发现了路承周的异常。


    他连忙停住脚步,仔细观察后,很快就发现了路承周身后的程瑞恩。


    何贺很是诧异,以路承周的手段,怎么会被人这么跟着呢?

    很快,何贺就明白,路承周是故意被跟踪后。


    路承周进了路边一家估衣铺,后面的程瑞恩,不敢跟着进去,只能在外面等着。


    可是,路承周早就从估衣铺的后门离开,程瑞恩在那里傻傻的等着,却不知,路承周不会再出来了。


    何贺微微一笑,绕到后面的街上,很快就与路承周见上面。


    两人在街上也不说话,隔空点头示意,他们很有默契,就在这条街,找了家咖啡馆,还特意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


    “后面是什么人?”何贺不以为意的问。


    “以前的同学,硬说我是卖国贼,要找我的证据。”路承周无奈的苦笑着说。


    正说话间,醒悟的程瑞恩,终于从估衣铺后门走了出来。


    可是,程瑞恩怎么也没想到,路承周就在他对面的咖啡馆里。


    程瑞恩只能沮丧的回去,今天的行动,算是失败了。


    “我们才是真正为政府做事的。”何贺看了程瑞恩一眼,似乎有些印象。


    他当初在铁路一中,接触了很多进步学生。


    这些学生很多受了共产党影响,虽然表现得很爱国,但对政府同样不满。


    “找我有什么事?”路承周问。


    何贺不是他的上级,他们之间没有从属关系,没有特殊情况,两人是不允许见面的。


    “我来见你,是经过站长同意的。你不是警察教练所同学会的常务理事么,经常在日租界搞聚会,偶然也能遇到驻屯军的军官吧?”何贺问。


    “不错。”路承周点了点头,他与酒井隆,不就是在吉野饭店遇到的么。


    “有件事要拜托你。”何贺突然说。


  第一百三十章 亲自出马

    何贺与路承周见面,是经过陈世光同意的,他要拜托路承周,只是礼貌的说法,实际上是给他下命令了。


    “有事尽管吩咐就是。”路承周笑了笑,何贺话中的意思,他自然听出来了。


    “希望你能通过日租界的关系,调查华北驻屯军司令官田代皖一郎近期的外事活动安排。”何贺缓缓的说。


    “怎么,对酒井隆没下手,现在要把目标换成田代皖一郎?”路承周用勺子轻轻搅着咖啡,随口问。


    “现在只打探消息。”何贺不置可否的说。


    何贺说话的时候,仔细观察着路承周的神态。


    路承周问起田代皖一郎,虽然有些僭越,但也不算什么。


    毕竟路承周与自己是同学,以路承周的思维能力,就算自己不回答,也能想到这方面。


    “我在日租界可没什么关系,上次能遇到酒井隆,只是巧合。何兄,你不会以为,我还能巧遇田代皖一郎吧?”路承周笑了笑。


    打探田代皖一郎的情报,本就是用来试探赵二的。


    现在,何贺又将同样的套路用在自己身上,只能说明一件事,又要试探自己了。


    刘有军跟路承周提起过,何贺对他有所怀疑,显然,何贺开始验证他的怀疑了。


    “可以侧面打探嘛,这方面你不比我差。”何贺说。


    情报搜集与分析,是他们在雄镇楼学习过的课程。


    路承周一个月时间,学习了他们半年的内容,而且成绩优秀,他才不相信路承周的鬼话呢。


    “侧面打探可以,但不能给我期限,也不能保证,一定就能打探到消息。”路承周摇了摇头。


    “这可不行,时间紧,任务重,一个星期之内,要拿到他近期的外事活动安排。”何贺正色的说。


    “何兄,你也知道,我的活动范围有限。这样的任务,不能交给别人?”路承周为难的说。


    “我也想交给别人,但海沽总共才几个人?其他人不要说田代皖一郎的情报,就算是日租界,他们也不敢进。”何贺靠近路承周,低声说。


    “你这是为难我嘛。”路承周苦笑着说。


    “这可是总部的最新指示,办好了,好处多多。我可是实打实的照顾你,你可不要不识好人心。”何贺压低声音,轻声说。


    “没办好呢?是不是坏处也多多?”路承周才不会让何贺的当,就算他把总部抬了出来,他也不能表现得有兴趣。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斤斤计较了?当初是谁信誓旦旦,要为党国献身的?”何贺佯装不喜的说。


    但他心里,对路承周的回答还是满意的。


    只有干过外勤,才知道任务不是那么好完成的。


    特别是日本人的情报,还涉及到华北驻屯军司令官,根本就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路承周要是抢着去干,何贺可以断定他有问题。


    “理想与现实,总是有差距的嘛。我只能说全力以赴,但能不能成,就要看天意了。”路承周叹了口气,说。


    与路承周谈完话后,何贺随即向陈世光汇报了。


    “怎么样,路承周有异常吗?”陈世光问。


    何贺的警惕性高,这是要表扬的。


    但是,他随便怀疑内部的人,说轻点,会造成内部不团结,说重点,是资敌。


    “暂时看不出来。”何贺摇了摇头。


    路承周不比赵二,他受过专业训练,同时又在警察教练所学习了两年,如果轻易被人识破,那就不叫路承周了。


    “既然如此,是不是到此为止呢?”陈世光问。


    “站长,能否盯一下?”何贺犹豫了一下,突然问。


    从路承周刚到雄镇楼时,他就有种看不透的感觉。


    到海沽后,发现路承周只是直属通信员,当时他还想不通。


    后来才知道,路承周还要搞共产党的情报。


    然而,路承周与酒井隆又有了交集,这让何贺有些想不通。


    “确定?”陈世光眼睛眯缝着。


    “这也是正常的考察嘛。”何贺笑了笑,不要说盯梢,哪怕就是监视,也是可以的。


    鉴于路承周受过专业训练,何贺决定亲自盯梢。


    军统有一个“之”字盯梢法,需要三名跟踪人员。


    一号盯梢人员与目标,呈斜对角线,而二号,远远的跟在目标后面,与一号呈斜对角线。


    而三号,则在最后,跟在一号后面,与二号又呈斜对角线。


    一旦一号觉得不对,可以迅速撤离,二号补到一号的位置,三号则站到二号,一号再折返回来,到三号位。


    当然,这个盯梢法,路承周也学过,而且他们还实践了。


    只是,知道是一回事,能识破又是一回事。


    何贺既然亲自出马,当然是站一号位。


    至于二号和三号,只是备用人员。


    何贺与路承周很熟悉,他要到一号位,首先要化装。


    何贺是一号,需要保证路承周在他的视线内。


    同样的道理,何贺也在路承周的视线内。


    如果路承周回头张望,一眼就看到他,马上就会穿帮。


    有心算无心,何贺相信,自己的机会很大。


    事实上,路承周确实没有察觉到。


    虽然他很警惕,但毕竟只有一个人。


    每次与人接头,只是做一些预防性的措施。


    比如说,先坐人力车,半路更换,到目的地前,又提前下车,观察四周。


    只有遇到情况时,才会突然进入百货大楼,或者进入某家店铺,然后从后门离开。


    但是,平常路承周得保持常态,如果他经常这样做,反而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只有在接头时,路承周才会做一次防范措施。


    比如说,他与李向学接头时,一般会先去治安里,在那里换了衣服后,再从后门进入广善大街。


    而与川崎弘见面时,会先在附近观察一段时间。


    路承周与川崎弘见面,主要有三个地点:野崎公馆、吉野饭店和法租界的安全屋。紧急情况下,可能会去利顺利酒店。


    何贺第一次跟踪,在路承周进入日租界后,就失败了。


    路承周很谨慎,何贺也不敢跟得太近,第一次失败是正常的。


  第一百三十一章 很失望


    何贺在日租界转了一圈,悻悻的回去了。


    虽然他知道,路承周的行为,是职业习惯。


    可是,进入日租界后,就跟丢了,还是让他觉得脸上无光。


    回到英租界后,何贺向陈世光汇报了跟踪的情况。


    “你也不要气馁,如果第一次跟踪就成功,只能说明路承周是不合格的。”陈世光安慰着说。


    如果不是路承周的身份,可以与共产党接触,他其实可以担任情报组长的。


    “对路承周的能力,我从来没有失望过。只是他的行为,是出于职业习惯,还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呢?”何贺喃喃的说。


    “你多跟几次,不就知道了?”陈世光没好气的说。


    “调查路承周,只是为了证明他的清白,还望站长理解。”何贺听出了陈世光的不高兴,连忙说。


    “我倒是可以理解,只是以后,路承周会不会理解,那就不知道了。”陈世光缓缓的说。


    路承周去日租界,确实是与川崎弘见面。


    对身后的何贺,他没有察觉到。


    路承周又不是神仙,他的警惕,可以防止被跟踪,但并不知道,身后就一定会有尾巴。


    何贺让他打探田代皖一郎的消息,路承周当然知道,这是何贺在试探自己。


    总部根本就没有制裁田代皖一郎的意思,甚至这个计划,还是出自路承周之手。


    但知道是一回事,执行又是另外一回事。


    何贺的本意,是试探路承周对党国的忠诚。


    路承周则想,借这个契机,顺利跳出军统。


    随着华北局势越来越严峻,日本一定会是中国之大敌。


    潜伏在军统,不利于路承周工作开展。


    “川崎老师,今天我与何贺见面了,据他所言,搜集司令官之行踪,乃军统总部最新指示。”路承周郑重其事的说。


    “军统总部?”川崎弘惊讶的说,军统这是怎么了,敢随便打华北驻屯军司令官主意?


    “总部指示,只搜集情报。”路承周又说道。


    柱子计划,军统都没打算执行,制裁田代皖一郎,更是一句空话。


    “难道是替别人搜集情报?”川崎弘突然眼睛一亮,喃喃的说。


    田代皖一郎在上海逃过一劫,当时就是朝鲜人动的手。


    军统会不会在海沽,再来一次呢?


    如果军统要对付田代皖一郎,最安全的办法,是让第三方动手。


    就算日本知道,军统参与其中,但动手的是其他势力,也拿军统没有办法。


    “有这个可能。”路承周马上说道。


    虽然路承周接受了搜集田代皖一郎情报的任务,但川崎弘却不敢将田代皖一郎的真实情报告诉路承周。


    但是,也不能给军统提供假情报。


    赵二的前车之鉴就摆在那里,路承周是川崎弘精心安排,打入军统的卧底,如果因此而暴露,他也接受不了。


    直到晚上,路承周与刘有军在利顺利酒店见了面,他才知道,何贺竟然跟踪了自己。


    而且,以后这种跟踪,还会保持常态。


    “今天我还真没注意。”路承周惭愧的说。


    何贺向他交待了任务,路承周就知道,何贺也想试探自己。


    可是,路承周怎么也没想到,何贺竟然会亲自跟踪自己。


    “你打算怎么办?”刘有军问,何贺怀疑路承周,正是路承周“暴露”的好时机。


    “速战速决。川崎弘怀疑,海沽站是替别人搜集情报。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只要安排一个合适的人就可以了。”路承周说道。


    刘有军不能命令陈世光,但他可以通过总部,向陈世光下达命令。


    很快,陈世光就给何贺布置任务,让他三天后去英租界的六号码头接人。


    英租界的九个码头,都是客货混装,既可以停靠客轮,也可以停靠货轮。


    路承周“获此”情报后,特意去了趟码头,看到了何贺要见的人。


    路承周如获至宝,第一时间向川崎弘汇报。


    路承周去日租界后,何贺很快得到了情报。


    他没想到,路承周竟然会跟踪自己。


    在码头接人时,何贺并没有放松对路承周的监视。


    情报组的跟踪技巧越来越高,路承周的主动行动,都没能逃过他们的监视。


    路承周也去了六号码头,何贺当时就很怀疑。


    何贺将客人,安排在利顺利酒店后,亲自去了趟日租界。


    今天路承周的表现很反常,一直以来,何贺虽然在甄别路承周,但他对路承周还是信任的。


    在他看来,自己甄别路承周,纯粹是为了好奇,并非对路承周起了疑心。


    然而,今天路承周的行为,让他的心,不断往下沉。


    路承周在日租界的活动,何贺一直没有掌握,他只知道,路承周总会消失在须磨街附近。


    要知道路承周的详情,需要足够的耐性,更需要一点运气。


    路承周之前汇报过,警察教练所的同学会,经常会在吉野饭店聚会。


    何贺将监视的重点,放在了吉野饭店。


    今天,何贺再去吉野饭店时,很快有了收获。


    他在外面,待了不到半个小时,看到路承周从吉野饭店走了出来。


    何贺心里一动,正要在对面跟上去时,他突然又停住了。


    果然不出所料,没过多久,他看到了川崎弘。


    路承周与川崎弘是师生,他们见面,倒也不算什么。


    可是,他们此时出现在吉野饭店,则令人耐人寻味。


    特别是对何贺而言,原本他就是多疑之人,只要发现路承周有一丝异常,就会死盯着不放。


    此时的吉野饭店,对路承周和川崎弘而言,都是不适宜出现的。


    他们同时出现在这里,何贺只有一个结论!

    而这个结论,让他很失望。


    路承周可是戴老板都很欣赏的人才啊,到了海沽,这么快就沦落了么?


    虽然看到了最不愿意看到的场面,可何贺反而没有立刻向陈世光汇报。


    关系路承周的清白,他必须调查清楚。


    没有铁一般的事实,绝对不会向陈世光说起。


    何贺不想冤枉路承周,但他更加不想,让路承周做出投靠日寇,卖国求利之事。


    路承周似乎没有发现,他已经被何贺盯梢。


    回到英租界后,他去了趟利顺利酒店,以巡捕的身份,查到了军统这位客人的身份:这是一位朝鲜人。


  第一百三十二章 合适的机会

    何贺为了坐实路承周的身份,特意拿了架相机。


    路承周依然很警惕,但何贺已经摸到了他的行踪。


    比如说,路承周去日租界的话,只要提前在吉野饭店,或者野崎公馆等着就可以。


    如果说,路承周去吉野饭店,还不能肯定他身份的话。


    那么路承周公然进入野崎公馆,就能说明一切了。


    何贺拍到了路承周进入野崎公馆的背影,为了让路承周无话可说,他得拍一张正面照。


    何贺守在野崎公馆对面的隐蔽处,手里的相机已经调好焦距,只等路承周出来。


    路承周第一次没有注意,并没有发现自己被跟踪。


    刘有军提醒后,路承周终于发现了身后的何贺。


    路承周与何贺,接受的是同样的训练,而路承周担任巡捕,比何贺更有实践经验。


    在海沽的这段时间,路承周早就成长为一名优秀的特工。


    他身上有好几重身份,需要随时保持警惕,哪怕睡觉,都要睁大眼睛。


    何贺第一次跟踪,确实出乎路承周意料。


    但他的防范措施,还是没有让何贺得逞。


    至于第二天,路承周是故意让何贺盯上的。


    从那时开始,路承周就开始了他的表演。


    他频繁与川崎弘联系,随时汇报军统的最新情况。


    直到昨天,何贺接到的那人,路承周去调查,发现是朝鲜人后,他又第一时间告诉了川崎弘。


    得知军统海沽站与朝鲜人有联系,川崎弘真的急了起来,如果上海虹口公园的事件,在海沽重演的话,他真的剖腹了。


    路承周接到川崎弘的指示,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破坏军统的计划。


    这个所谓的“不惜一切代价”,就包括了暴露身份。


    相比田代皖一郎的安全,路承周的身份,实在不值一提。


    路承周出来的时候,特意在门口观察了一会。


    他知道,何贺,或者何贺的人,应该到了附近。


    路承周刚开始与川崎弘在吉野饭店见面,最近两次,他与川崎弘约好,在野崎公馆碰头。


    如果在吉野饭店,何贺还有疑虑的话,自己到了野崎公馆,何贺应该不会再怀疑了吧。


    路承周倒不知道,何贺会拍照,他只是想让躲在暗处的人,看清自己的脸罢了。


    路承周虽然是何贺的跟踪对象,可是,所有的这一切,都是他在推动。


    或许,今天之后,移花计划就算完成了。


    路承周唯一担心的是,军统在得知自己与日本特务机关接触后,会不会恼羞成怒,下达制裁令。


    这个时候,就需要刘有军出手了。


    从野崎公馆离开后,路承周没有回英租界。


    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如果何贺不经请示,或者刘有军宣布总部的命令不及时,自己可就死得冤枉了。


    路承周虽然不怕牺牲,但绝对不想冤死。


    他还要留下有用之身,为党工作。


    何贺回到机关后,第一件事是洗出照片,有了照片,一切都好说话。


    “站长,看看吧,这就是路承周。”何贺拿到照片后,确定路承周的相貌清晰,马上送到了陈世光面前。


    “这是哪?”陈世光看着照片,路承周正站在一栋房子的后门,警惕的看着四周,但并没有注意到被人偷拍。


    “野崎公馆的后门,他正从里面出来。”何贺冷冷的说。


    路承周与他是同学不假,但路承周与日本特务机关接触,他绝对不会谅解。


    这是叛敌,站到了自己的对立面。


    “看来,总部的担忧是有道理的。”陈世光喃喃的说。


    那个所谓的朝鲜人,正是总部让北平站安排的。


    “这是川崎弘的照片,两人几乎站在同一个位置。”何贺又拿出一张照片,上面是川崎弘的侧脸。


    “看来路承周在警察教练所,就被川崎弘发展了。”陈世光叹息着说。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得通。


    日本人果然包藏祸心,路承周加入军统,恐怕就是日本人指使。


    “怪不得在杭州时,总觉得他哪里不对劲。”何贺恍然大悟。


    “开个会吧。”陈世光淡淡的说。


    如何处理路承周,需要大家讨论,并上报总部。


    如果路承周是叛徒,军统的原则,肯定是格杀勿论。


    但如果路承周是日本特务机关的卧底,情况又有所不同,毕竟各为其主,是军统没有识人之明。


    虽然路承周是内奸的性质不变,但对军统而言,情况就不一样了。


    鉴于路承周的身份,对他的处理,要谨慎。


    海沽站的机关比较简单,主要是陈世光、刘有军、何贺和郑问友。


    何贺和郑问友,算是外勤单位,海沽站的事情,主要由陈世光和刘有军商量。


    “我认为,必须制裁路承周!”何贺坚定的说。


    路承周作为一名中国人,竟然卖身投靠日本特务机关,这样的汉奸,必须诛杀。


    “路承周是什么时候加入日本特务机关的?”郑问友问。


    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没有查清,就制裁路承周,说不过去。


    “以他与川崎弘的关系来看,估计是在加入团体前。”何贺沉吟着说。


    路承周去杭州雄镇楼参加特警训练班时,他总觉得怪怪的。


    后来得知,路承周还负责共产党方面的情报,这才释怀。


    可是,何贺心里总还有一个疑问,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具体又说不上来。


    直到今天,何贺总算有了答案,原来路承周与自己一直不是同路人。


    回想与路承周的点点滴滴,何贺觉得,路承周伪装得太好了。


    要不是亲眼所见,他简直不敢相信,路承周竟然会为日本特务机关服务。


    “如果路承周是在加入团体前,就已经替日本特务机关卖命,是不是要请示总部?”刘有军沉吟着说道。


    总部早就有意,撤换陈世光,只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机会罢了。


    而今天,就是那个合适的机会。


    “要不要先把路承周控制起来?”何贺提议。


    不管他与路承周之间有什么关系,只要他不是军统的人,就是自己的敌人。


  第一百三十三章 处置

    何贺的提议,让刘有军心里一紧。


    路承周的真正身份是“火焰”,如果他被自己兄弟误伤,就是自己的失职。


    到时候,戴老板恐怕也会怪罪。


    移花计划完成后,刘有军最重要的任务,是保护路承周的安全。


    相比路承周今后将直接面对日本特务机关,刘有军的任务轻松得多。


    “路承周目前在哪?”刘有军极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缓缓的说。


    以后,他与路承周见面,都要特别小心,不能被军统其他人发现。


    路承周之前向他提出,两人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只能保持静默。


    为此,他还与路承周,设定了两个死信箱,以及紧急联系方式。


    “还在日租界。”何贺脸上露出嘲讽之情。


    路承周此时并不知道身份已经暴露,还在装模作样,打探田代皖一郎的情报。


    殊不知,海沽站正在研究,如何处置他。


    “控制路承周比较难。”郑问友也说道。


    路承周是日本特务,他并没有像何贺这样愤怒。


    相反,他心里反而有些轻松。


    自己联系的赵二,是日本特务,当初王小湘发展的路承周,也是日本特务。


    如果说自己有责任的话,那王小湘的责任更大。


    就算王小湘已经死了,也应该负一定的责任。


    路承周的“暴露”,让郑问友感觉轻松了许多,至少,他的愧疚感,就减轻了许多。


    “先向总部汇报吧,等总部意见。”陈世光说,其实这也是他的想法,之所以要开会,只是为了通报情况。


    路承周是日本特务,所有人都要警觉起来。


    所有人在第二天早上,依然到机关开会。同时,内交通和外交通,以及海沽站之会计,也都到了机关。


    因为发现路承周日本特务的身份,杨玉珊的住处已经不安全。


    “诸位,总部有了最新指示。”陈世光走进会议室的时候,步态蹒跚,脚下好像灌了铅似的。


    “是不是要制裁路承周?”何贺一脸期望的说。


    如果总部有这样的命令,他希望能亲自动手。


    “这个命令,还是由刘老弟宣布吧。”陈世光将电报交给刘有军,淡淡的说。


    从接到电报的这一刻起,他就不再是海沽站的站长了。


    所有后续事务,全部交给刘有军,他即刻回南京复命。


    “陈世光不再担任海沽站长,由刘有军接替职务,命令即刻生效。”刘有军看了一眼电报,“诧异”的念了出来。


    其实这封电报,早在一个星期前,他就收到了。


    只是路承周为了执行移花计划,一直没有宣布罢了。


    “请刘站长将电报念完吧。”陈世光轻声说。


    从刘有军宣布这个命令开始,他就不算是海沽站的人了。


    吕恩普叛变,被赵二打入,何贺的潜伏任务失败,加上路承周又是日本特务。


    一桩桩,一件件,陈世光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总部撤销他的职务,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路承周既是打入我内部之日本特务,与叛徒有别,能制裁则制裁,不必勉强。此事由刘有军处置,结果上报即可。”刘有军又说道。


    总部说得很清楚了,路承周是打入海沽站之特务,与叛徒是不一样的。


    能制裁就制裁,如果不能制裁,就可以不制裁。


    只是后半句,电报里没有说出来罢了。


    最后那句“不必勉强”,其实也说得很清楚。


    “恭贺刘站长。”郑问友等刘有军说完后,才醒悟过来。


    陈世光刚到海沽站时,他与吕恩普就一直暗中竞争站长之位。


    当时,他们并没想到,刘有军能上位。


    现在总部的电报,将他彻底拍醒,刘有军本就是总部派来了,又是戴立的亲信,完全有资格,有能力担任站长。


    王小湘死后,由北平派陈世光来担任站长,只是因为刘有军到任的时间不长。


    否则,陈世光都不用来,直接由刘有军接任便是。


    “诸位,海沽站之事情,由你们商量便是,我回去收拾行礼,马上回南京。”陈世光拱了拱手,说完就转身离开。


    “陈长官,不必如此匆忙吧?站里应该举办一个欢送会,再派人送你到南京。”刘有军忙不迭的说。


    刘有军说得很客气,但他的称呼已经改了,以前是“陈站长”,现在是“陈长官”。


    也就是说,刘有军的语气,已经表明,他是海沽站站长了。


    “不必,陈某回南京,不必惊动任何人。”陈世光摇了摇头,坚持着说。


    陈世光既然坚决,刘有军自然也就顺水推舟。


    对刘有军来说,目前最重要的事情,是保护好路承周。


    之前他是书记,很多事情只有建议权,现在,可以决定某些事情了。


    “总部的意思,两位都清楚了吧?”刘有军等陈世光走后,马上返回来,以站长的身份主持会议。


    “站长,我觉得,想要制裁路承周,还是有机会的。”何贺突然说。


    “什么机会?”郑问友对路承周不是很了解,但他不喜欢何贺的态度。


    不就是发现了路承周的身份么,有什么了不起的。


    如果由军情组调查,同样也能发现路承周是日本特务。


    “路承周会去杨玉珊的住处送情报,我们可以在那里设伏。”何贺缓缓的说。


    如何制裁路承周,他已经想了一夜。


    路承周的枪法和身手都不错,想要用强很难。


    对付路承周,只能智取。


    在杨玉珊的住处设伏,是最理想的做法。


    “我们先不谈能不能制裁路承周的事,就当可以制裁路承周。那么我想请问,制裁路承周之后呢?”刘有军说。


    路承周早就与他分析了军统可能采取的措施,包括总部的电文,其中一部分,也是按照路承周的意见发的。


    “如果能制裁路承周,当然皆大欢喜。”何贺一愣,制裁内奸,这还要考虑后果么?

    “路承周是英租界的巡捕,还是副巡官。如果他死了,英国人以后能让我们再待在英租界?”郑问友明白了刘有军的意思,说。


    “警务处长克莱森琪,同样是路承周的老师。”刘有军缓缓的说。


    “除了警务处,还有日本人。”郑问友又说道。


    “这么说,我们什么都不能做?”何贺不满的说。


  第一百三十四章 请君入瓮

    如果军统海沽站,还想继续在英租界待下去,确实奈何不了路承周。


    就算能奈何路承周,刘有军也不能让海沽站执行。


    别人不知道路承周的身份,刘有军再清楚不过。


    如果海沽站制裁了路承周,戴老板的心血就白费了。


    “我们当然可以制裁路承周,但是,也要考虑到,制裁路承周的后果。”刘有军轻轻咳嗽了一声,将何贺和郑问友的目光吸引过来后,才沉吟着说。


    “制裁了路承周,不但要得罪警务处,还会引来日本人的报复。”郑问友担忧的说。


    他敏锐的察觉到了,刘有军对制裁路承周,并没什么兴趣。


    刘有军刚上任,而且郑问友对何贺发现路承周是间谍,也有妒意。


    他与何贺,分别负责海沽站两个外勤单位,如果情报组太强,军情组自然就弱了。


    郑问友没有立功,但他可以与刘有军搞好关系。


    之前,郑问友与刘有军只是一般的同事关系,但从现在开始,他要快何贺一步。


    “难道我们为了不得罪警务处、怕日本人报复,就对路承周视而不见?是不是还要提拔路承周,让他进入核心?”何贺冷冷的说。


    “何老弟,我年纪比你痴长几岁,托大叫声老弟。站长的意思说得很清楚,我们在英租界做事,要讲究方式方法。况且,路承周的身份,虽然报给了总部,可是他到底是不是为日本人服务,并没有亲口承认吧?”郑问友淡淡的说。


    “他进出野崎公馆,既没提前请示,又没事后汇报,这不能确定?郑组长,你说这话,未免太不负责任了吧?”何贺对郑问友的质疑很是生气。


    板上钉钉的事,竟然还想翻案。


    大家都是搞情报工作了,不要说路承周从野崎公馆走了出来,哪怕他从野崎公馆前面多走了几趟,也是很可疑的。


    “现在是开会讨论,有问题摆在桌上说清楚。路承周的身份,要最终核实,不能冤枉自己的兄弟,更不能放走日本间谍。其次,还有制裁的手段。总不能像制裁吕慕韩一样,请北平站或总部派人吧?就算他们愿意协助,我也没这个脸张口。”刘有军欣赏的看了郑问友一眼。


    刘有军的话,有理有气有节,何贺一时没有话说。


    他也感觉到了,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刘有军和郑问友的对立面。


    路承周的身份,确实要最终核实。


    至于制裁,也着实不能请其他单位协助。


    海沽站出了卧底,还要请兄弟单位协助,说出去未免太丢人了。


    “站长,我想与路承周见个面,让他看看这些照片,到底有何解释。”郑问友见何贺不说话,心里暗暗得意。


    何贺以为拍了几张照片,就可以眼睛长在脑门儿上。


    “你去不合适。”刘有军摇了摇头。


    虽然他的目的,是为了保护路承周,但站在目前的位置,只能把路承周当成日本特务。


    至少,也要把路承周当成重点怀疑对象。


    “还是我去吧,顺便将他制裁!”何贺冷冷的说。


    郑问友确实不适合与路承周见面,如果路承周是日本特务,肯定会很警觉。


    郑问友突然出现,会让路承周起疑。


    “可以。”刘有军沉吟半晌,缓缓的说。


    “多谢站长。”何贺脸上终于露出笑容。


    “路承周的行踪,还在掌控之中吧?”刘有军随口问。


    “昨天路承周一直在日租界。”何贺没有正面回答。


    事实上,昨天晚上,路承周突然失去了行踪。


    “昨天路承周在日租界,今天未必还在。何组长,你的人,不是一直跟着路承周么?”郑问友听出了何贺话的潜台词。


    刚才他喊了一句“何老弟”,却碰了一个钉子,心里对何贺更有想法。


    “请站长放心,路承周跑不掉的。”何贺笃定的说。


    昨天晚上,虽然失去了路承周的行踪,但他跟了路承周这么久,想要找到路承周,还是很容易的。


    “说说你的安排吧?”刘有军说,他对此倒没有在意。


    路承周的移花计划,到此已经基本完成,接下来,只需要处理好与军统的关系就可以了。


    路承周身份暴露,能否再在英租界担任副巡官呢?

    答案是肯定的,只要路承周能给一个合理的解释,哪怕是一个看似合理的解释,有刘有军和戴立的特别关照,军统也不会下制裁令。


    “先礼后兵,请君入瓮。”何贺缓缓的说。


    有心算无心,他要算计路承周是很容易的。


    路承周肯定想不到,他的身份已经暴露。


    “能不动手,就先不要动手,给路承周一个解释的机会吧。”刘有军沉吟着说。


    何贺以前要找路承周,只要去他负责的三条街转一圈,随时都能找到。


    可路承周目前休假,再想找路承周,就没那么容易了。


    昨天路承周在日租界出现后,晚上突然失踪,何贺的人,想在日租界找到路承周,也不是那么容易。


    路承周为了自己的安全,当然不敢轻易现身。


    如果何贺看到他从野崎公馆出来,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突然动手,他这个暗亏就吃大了。


    路承周一直在等着刘有军的情报,此时的路承周,已经到了法租界。


    他与刘有军,在法租界福煦将军路,设立了一个死信箱。


    移花计划之后,路承周与刘有军之间,尽量不能见面。


    昨天晚上,路承周确实离开日租界,他化装之后,进入了法租界。


    在国民饭店开了间房,堂而皇之的住了进去。


    上午,他去了趟福煦将军路,没有看到刘有军留下的暗号,又返回了国民饭店。


    直到中午,路承周才在福煦将军路上,发现了刘有军留下的暗号。


    取了情报,擦掉暗号,在旁边用粉笔画了个圈后,路承周再次返回国民饭店。


    在房间内,他仔细看了情报,将纸条烧掉后,将纸灰处理好后,才去退了房。


    有刘有军的情报,路承周对军统的行动了若指掌。


  第一百三十五章 狡辩

    何贺发动情报组的所有人,在日租界满世界寻找路承周,直到傍晚,才在吉野饭店见到了路承周。


    得知路承周出现在吉野饭店,何贺大喜过望。


    路承周一天失去踪影,他就忐忑了一天。


    如果路承周继续不出现,他都没办法向刘有军交差了。


    “何兄,你怎么来了这里?”路承周看到推开门进来的何贺后,很是“诧异”的说。


    刘有军已经将何贺的计划,全部告诉了他。


    军统发现他的身份后,如何处理自己,路承周当时与刘有军商量时,也颇感为难。


    “刚才看到你的背影,我还以为看错了。”何贺脱下鞋子后,径直盘腿坐到路承周对面。


    “有任务?”路承周压低声音,轻声问。


    “确实有任务,还与你有关,能否换个地方说话?”何贺看到一本正经的路承周,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厌恶。


    如果路承周是共产党,他都没有像现在这么生气。


    国共之争,属于内部矛盾。


    可路承周投靠了日本人,这种出卖祖宗的行为,最令人不耻。


    “好。”路承周一愣,似乎没有多想,马上站了起来。


    何贺跟着路承周出来,原本以为路承周会回英租界,没想到路承周就在旁边不远,找了个日本旅馆,开了个房间。


    何贺张了张嘴,想阻止路承周的行为,但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按照何贺的计划,应该与路承周回英租界,他已经安排好地方。


    只要路承周去了他安排的地方,就像砧板上的肉,任他宰割。


    “现在方便说了吧?”路承周请何贺到房间后,关上门,耳朵趴在门上听了一会,这才转身才何贺说。


    “最近在忙些什么?”何贺随口问。


    路承周的身手,他是很清楚的。


    路承周在特警训练班时,与裴福海是搭档。


    裴福海虽比路承周强上几分,但两人也是难分伯仲。


    至少,何贺认为,论单打独斗,自己不是路承周的对手。


    “不是执行总部的命令,打探田代皖一郎的消息么?”路承周似乎对何贺的问题很是不满。


    “打探得怎么样了?”何贺看了路承周一眼,心里冷笑了一声,问。


    虽然路承周的身手强过他,但他并非一个人来的。


    何贺早就作了周密安排,他走进这家旅馆后,手下也应该跟了进来。


    不用多久,他的人就会赶到附近。


    如果真要与路承周动手,他肯定占上风。


    何贺要做的,就是尽量拖延时间,给手下充足的准备时间。


    “我是用尽了浑身解数,也没有打探到消息。”路承周无奈的说。


    “你都用了些什么办法呢?”何贺意味深长的问。


    “怎么,不相信我?”路承周确实很敏感,警觉的问。


    “给你出出主意不行?”何贺觉得,气氛有些紧张,笑了笑,坐到了榻榻米上。


    “你今天来,不像是给我出主意的。”路承周轻轻摇了摇头,双手抱臂,望着何贺的目光,已经不太友善了。


    “你能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么?”何贺站了起来,被路承周居高临下的望着,他总觉得别扭。


    站起来,拿着路承周站在野崎公馆后门的照片,递给路承周。


    “你跟踪我?”路承周看到照片,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后“尖声”说。


    收到刘有军的情报后,路承周就知道,他必然会与何贺有一次正面接触。


    为了不让何贺掌握主动,他特意出其不意,选择了日租界的旅馆。


    “说说吧。”何贺冷然说。


    他相信,自己的手下已经到了附近,甚至,他似乎听到了外面有人走动的脚步声。


    “这个……是为了打探田代皖一郎的消息。”路承周迟疑着说。


    “去野崎公馆打探田代皖一郎的消息?我看你是,向日本主子汇报吧?”何贺冷笑着说。


    路承周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不到黄河不死心。


    都看到照片了,还要狡辩。


    “你应该知道,川崎弘是我老师。”路承周翻看着照片,看到了川崎弘也被拍到了,马上说。


    “所以你早就被他拉拢了?”何贺讥讽着说。


    作为一名中国人,不抗日也就罢了,还要当汉奸卖国贼,实在说不过去。


    “何兄,我敢对天发誓,绝对没有为日本特务机关效力!”路承周信誓旦旦的说。


    他还真敢发誓,自始至终,路承周就从来没有真正为日本特务机关效力。


    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以后,他都是真正的中国人!

    “你的声音再大点,白帽子衙门的人,都能被你引来。”何贺冷笑着说。


    所谓的白帽子衙门,指的是日租界警察署的警察,因为日本警察戴白帽子,中国人一般称警察署为白帽子衙门。


    “我承认,确实去过野崎公馆,但那是与川崎弘一起,与野崎见了个面。我们之间,并没有谈及任何团体之事。”路承周笃定的说。


    “编,继续编。”何贺冷笑着说。


    “此事你可以去查吧,我接受团体的任何调查。”路承周坚定的说。


    “野崎公馆是什么要机构,别人不清楚,难道你不知道?事先不请示,事后不汇报,你敢说没为他们效力?”何贺冷冷的说。


    路承周的解释,在他听来,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这种鬼话,骗外行人可以,想要骗他,做梦。


    至于路承周所谓的调查,更是胡扯。


    野崎公馆的事,他怎么去调查?难道找川崎弘或野崎问话?

    “既然你不相信,我直接向陈站长汇报。”路承周不以为然的说。


    “陈站长?他现在恐怕离开海沽了。”何贺冷笑着说。


    “离开海沽了?现在谁是站长,不会是你吧?”路承周“诧异”的说。


    对他来说,最难的事,不是在别人面前说谎,而是明明知道的事,还要装作不知道,甚至还要有足够的表情。


    “这样吧,你将这几天的事情,写一份自述。”何贺突然说。


    路承周如此狡辩,面对铁一般的事实,竟然还敢耍赖,实在太奸滑了。


    “对不起,这份自述我不能写。”路承周摇摇头,拒绝了何贺的建议。


  第一百三十六章 自圆其说

    此时的路承周,在何贺面前的形象,应该是亦正亦邪。


    在何贺看来,他应该是日本特务。


    但在何贺面前,他又得表现出,对党国的忠诚。


    这对路承周,是极大的考验。


    特别是面部表情,以及说话的语气,都得特别注意。


    “这份自述你要不写,就等于不打自招。”何贺听到路承周的话,像得胜的将军一样,洋洋得意的说。


    路承周毕竟还是心虚了,只要他写了自述,白纸黑字,就算一时奈何不了他,以后也可以慢慢调查。


    一旦发现,路承周写的,有任何异常,就能全盘否决路承周的解释。


    “没有站长的命令,我是不会写这份自述的。何兄,你现在代表的是情报组长呢,还是站长呢?”路承周微微摇头,轻声说。


    “你……!”何贺一时无言,路承周说的还真有些道理,路承周不是他的手下,他确实没权力下这样的命令。


    “你怀疑我是日本特务,这我能理解。但是,我相信上峰会还我清白。我对党国一片赤胆忠心,明月可鉴!”路承周信誓旦旦的说。


    “赤胆忠心?明月可鉴?路承周,你说这种话,良心能安吗?”何贺轻蔑的看了路承周一眼。


    不敢承认真正的身份,在他看来,就是懦夫!

    “何兄,你总是怀疑我是日本特务,到底有何居心呢?一张照片说明不了什么,所有的照片,也只能证明,我在野崎公馆待过。可是,我去了野崎公馆,就一定得是日本特务?”路承周一脸痛惜的说。


    “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伶牙利嘴呢?”何贺叹息一声。


    路承周在他看来,一向比较实诚,没想到,狡辩起来,竟然是一套一套的。


    “我只是实话实说,如果你被人诬陷是日本特务,会有何感想?将心比心,我希望何兄能给我一个证明清白的机会。当然,今天你要是代表团体来制裁我,为了证明我的清白,我绝对愿意为党国捐躯。”路承周语重心长的说。


    “你应该去演戏,电影里的那些演员,没一个比你演得好。”何贺既然认定路承周是日本特务,岂会因为路承周几句话,就改变态度呢。


    “你今天来找我,就是想让我承认,我是日本特务吧?”路承周苦笑着说。


    “你根本就是,好不好?”何贺越来越发觉,路承周城府深沉。


    路承周刚开始看到照片时,他清楚地看到了路承周眼中的慌乱。


    可是,路承周很快就冷静下来。


    路承周仗着,军统没办法去野崎公馆调查,将自己的怀疑,推得干干净净。


    “我不管现在谁是站长,没有上峰的命令,我是不会写自述的。同时,我也会给杨玉珊写一份报告,并且要呈报戴主任申冤。”路承周缓缓的说。


    他的声音虽然不大,但语气中的坚定毋庸置疑。


    “你可能还不知道吧,戴先生已经给你定性了。”何贺冷冷的说。


    听到路承周喊出“戴主任”,何贺心里更是厌恶。


    这是军统训练班的学员,对戴立的尊称。


    因为路承周这样喊了,何贺觉得,自己怎么也喊不出来。


    “就算戴主任给我定性了,也可能是受了你们的蒙蔽。”路承周摇摇头。


    “你其他方面的才能,我可能不服气,但你的口才,真的让我很佩服。”何贺觉得,再与路承周说下去,不会有任何结果。


    时间越长,路承周的准备就越充分。


    他觉得,应该直接制裁路承周。


    可是,在日租界这样做,要冒很大的风险。


    况且,路承周的说法,也有那么一丁点道理。


    凭着几张照片,在路承周不承认的前提下,确实不能给他定性。


    何贺没有想到,板上钉钉的事情,路承周竟然还能辩解。


    他刚才看到了路承周的眼神,坚定的认为,自己的判断没有错。


    只是,想要证实自己的判断,需要花费很多精力。


    何贺不想再跟路承周谈下去,路承周太会演戏了,再谈下去,不会有任何结果。


    路承周等何贺走后,也离开了旅馆。


    他先在吉野饭店吃了完,借着吉野饭店的电话,给野崎打了个电话,向他紧急通报了何贺来找自己的事。


    两人在电话里约好,在法租界老地方见面。


    当然,与路承周见面的,不是野崎,而是川崎弘。


    路承周离开吉野饭店后,身后有两个尾巴。


    但是,他在日租界的烟馆和赌场来回穿了两次,又去了趟电影院,很轻松的摆脱掉了后面的尾巴。


    两个小时后,路承周又到了国民饭店。


    他与川崎弘约好,谁先到国民饭店,会在前台留言。


    路承周去问,果然收到了川崎弘留下的暗号。


    到二楼的二零六号房间,路承周用一轻三重的暗号敲门后,里面的川崎弘,很快就打开了门。


    “川崎老师,军统发现我的身份了。”路承周紧张的说。


    “详细说说吧。”川崎弘在听到野崎转告的信息后,早就平静下来了。


    路承周这几天,一直向他汇报军统调查田代皖一郎的计划,特别是那个新来的朝鲜人,让川崎弘确定了,军统想借朝鲜人暗杀田代皖一郎的计划。


    为此,川崎弘得到了桥本群和田代皖一郎的称赞。


    路承周这段时间,在军统那边的表现,确实有些异常。


    “我被军统跟踪了,还拍到了从野崎公馆离开的照片。还有,您的照片。”路承周轻声说。


    他向川崎弘介绍了,刚才与何贺见面的情况。


    “你处理得很好,军统虽然认定,你为我们服务,但没有证据,不能拿你怎么样。”川崎弘听完路承周的介绍,微微颌首着说。


    路承周的解释,看似苍白无力,但军统也没办法证实。


    如果军统依然将路承周当成日本卧底,必然深入调查。


    而那样的调查,是不会有结果的。


    也就是说,路承周可能永远被怀疑,但只要一天没有调查结果,他就一天不会戴上日本特务的帽子。


    “可是,我以后在军统,怕是不会得到重用了。”路承周“叹息”着说。


  第一百三十七章 挂起

    路承周的话,让川崎弘暗暗叹了口气。


    他对路承周,其实是寄予厚望的,一直以来,路承周的表现,也没有令他失望。


    但很快,川崎弘脸上又露出欣慰的神情。


    就算路承周得不到军统的重用,甚至被军统当成叛徒,也是值得的。


    毕竟,路承周将军统暗杀田代皖一郎的计划,及时传送出来。


    得到路承周的情报后,川崎弘去核实了这份情报,英租界的那个朝鲜人,带了一个箱子,他派人潜入房间,发现里面有炸弹,还有制造定时炸弹的配件。


    川崎弘得知之后,吓出一身冷汗,幸好路承周及时汇报,否则只要这枚炸药响了,不把田代皖一郎炸死,也能把他吓死。


    自从上海虹口公园遇袭以来,田代皖一郎当时虽没怎么受伤,但他吓出了心脏病。


    川崎弘派人,严密将那名朝鲜人监视起来。


    为此,川崎弘得到了田代皖一郎和桥本群的赞许。


    桥本群还特意问了情报来源,让他奖励路承周一笔钱。


    川崎弘认为,就算路承周暴露身份,也值得了。


    况且,路承周的身份,还不算完全暴露。


    军统拍到了路承周出现在野崎公馆后面的照片,并不足以证明,路承周就是日本特务。


    毕竟,路承周当时有任务:打探田代皖一郎的消息。


    军统或许不相信路承周的解释,但他们也不能凭一张照片,就完全断定路承周的身份,甚至制裁路承周。


    最大的可能,是将路承周边缘化,对他无限期雪藏。


    无论是边缘化,还是被军统制裁,都是川崎弘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他派路承周打入军统,是为了随时掌握军统的动态。


    可现在,他只能接受现实。


    毕竟,路承周走到这一步,是为了日本的利益。


    无论路承周最终会面临什么,川崎弘都要成为他坚强的后盾。


    毕竟,当初发展路承周,并非为了打入军统,只是为了搜集英租界之情报,配合日本特务机关在英租界的行动罢了。


    打入军统,是意外之喜。


    路承周身为英租界警务处之副巡官,依然能发挥重要作用。


    想通此节后,川崎弘变得更加和蔼。


    “以后,你有什么想法?”川崎弘拍了拍路承周的手臂,关心的问。


    他的身材比路承周要矮一截,原本想拍拍路承周的肩膀,但发现如果拍的话,会很尴尬,因为他得踮起脚尖才行。


    “希望川崎老师,能让野崎公馆配合,尽量消除军统的怀疑。”路承周缓缓的说。


    他今后如何安排,决定权其实在川崎弘手里。


    路承周希望,能成为一名专职日本特务。


    这也是当初戴立的设想,路承周只有真正打入日本特务机关,才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但在川崎弘面前,他得表现出,依然想潜伏在军统,为日本特务机关服务的想法。


    他这样的想法越强烈,川崎弘对他就越信任。


    这个时候,路承周肯定不能有其他想法。


    “没有问题,但我担心,军统会制裁你。”川崎弘担忧的说。


    路承周虽是中国人,但他这两年多,一直忠心耿耿。


    路承周受过专业训练,比一般的中国情报员要专业得多。


    就算路承周被军统怀疑,甚至已经暴露身份,他都不愿意放弃路承周。


    日本需要更多像路承周这样的人,只要他们忠诚,可以给他们金钱,在日本控制的区域,也能给他们权势。


    路承周的想法,让川崎弘确实很欣慰。


    路承周都被军统拍到了照片,说明军统对他早就有疑心。


    路承周还敢回去,说明他心里,对日本还真是没话说。


    “我会给南京的毛善炎拍个电报,请他替我说情。”路承周想了想,说。


    “这倒可以,如果需要钱,你直接找野崎就是。”川崎弘眼睛一亮。


    中国是个人情社会,只要有关系,钱再到位,什么难办的事,都有办法解决。


    毛善炎现在是军统局之秘书,看似职务不高,但绝对是戴立的亲信。


    戴立对军统局有着绝对的控制权,毛善炎这个秘书,手里的权力非常大。


    路承周与毛善炎,在杭州警官学校,有过师生之宜,找毛善炎疏通关系,实在再合适不过。


    “目前倒不需要,以后我亲自去趟南京再说吧。”路承周轻轻摇了摇头。


    当着川崎弘的面,他自然不能表现得太贪财。


    川崎弘已经答应,缺钱就找野崎,有了这句话,他就好操作了。


    何贺回去后,向刘有军汇报了,与路承周接触的情况。


    何贺原本以为,只要把照片摆在路承周面前,他一定会承认,为日本特务机关服务的事实。


    哪想到,路承周太会狡辩,仗着军统对野崎公馆没有办法,竟然辩解,是为了打探田代皖一郎的行踪。


    何贺绝对不相信路承周的鬼话,但又不能验证,心里很是憋屈。


    “路承周满嘴胡言,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呢?”何贺生气的说。


    在杭州特警训练班时,他觉得,路承周还是很实诚的。


    回到海沽后,对路承周印象也不错。


    可万万想不到的是,路承周竟然会与日本人有联系。


    其实,有了那张照片,他就敢断定,路承周就算不是日本特务,也替日本特务机关做过事。


    “他说的也有一定的道理,我们的工作很特殊,眼睛看到的,未必就是真实的。”刘有军缓缓的说。


    路承周要“暴露身份”,又不能被军统追杀,还得让川崎弘心甘情愿继续使用他,要同时做到这几点,是非常困难的。


    稍不注意,就会满盘皆输。


    路承周的真正身份,不但要暴露,还会面临日本特务机关的追杀。


    路承周好不容易打入日本特务机关,如果死在日本人手里,那就太遗憾了。


    戴立给他专门发过电报,要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好路承周的安全。


    路承周被怀疑,被别人谅解,已经很委屈了。


    如果让他流泪之后再流血,实在说不过去。


    “请站长放心,我一定会证实他日本特务的身份!”何贺坚定的说。


    从今天开始,他算是跟路承周杠上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局本部意见

    不管花多长时间,用什么办法,何贺一定要证明,路承周是真正的日本特务。


    到时,上峰如果下达制裁路承周的命令,他会亲自动手,除掉路承周这个败类。


    “不管路承周是不是日本特务,鉴于他事先没请示,事后没汇报,先将他的工作停止,考察一段时间再观后效吧。所有与路承周相关的人和事,全部要转移。以后,你不能再与他见面。”刘有军说道。


    这是将路承周雪藏起来,也是给路承周活动空间,让他可以更方便的与川崎弘联系。


    “我会暗中注意他,把他盯死。”何贺点了点头。


    刘有军的态度,他基本上还是满意的。


    目前这样处理路承周,也是最恰当的。


    不管路承周是不是日本特务,先将他挂起来,就算路承周与日本人沟通,对军统的破坏也不大。


    如果能证明路承周的身份,还能通过他,给日本特务机关传递假情报。


    “盯死可以,但不能耗费太多精力。”刘有军提醒着说。


    如果何贺跟路承周死磕,路承周还怎么活动?


    一旦路承周没有了活动空间,何贺反而有危险。


    路承周冒着风险,给南京军统局的毛善炎拍了封电报。


    当然,路承周的电报,是通过原特警班同学刘井华转达的。


    刘井华毕业后,分在军统局本部电讯处。


    没过几天,总部发来电报,询问路承周的身份,有没有最终确认。


    陈世光回到南京后,详细汇报了海沽站的情况。


    虽然路承周出现在野崎公馆,虽然路承周没有请示,也没有汇报,但当时路承周有任务在身,事急从权也是可以理解的。


    陈世光不敢肯定路承周是日本特务,同时,他对路承周在军统的工作,也表示肯定。


    当然,陈世光之所以会有这样的结论,也是受戴立和毛善炎的“诱导”。


    海沽站给路承周定性的证据,是那张照片。


    可路承周的解释,也能勉强说得过去。


    加上戴立和毛善炎,诱导陈世光。


    戴立亲自问陈世光,海沽站有没有直接证据,证明路承周为日本人做事?

    陈世光表示,除了那张照片,没有其他证据。


    路承周是否承认了呢?

    当然没有。


    戴立的问题,看似站在公正立场,可实际上,却开脱了路承周日本特务的身份。


    本着对同志负责任的态度,一定要有确切的证据。


    为此,才有了这封再次确认的电报。


    之前海沽汇报,路承周为日本特务,陈世光到南京后,又不敢确认路承周的真正身份,总部汇报要质询。


    “两位,说说看法吧,到底要如何向总部汇报?”刘有军将总部的电报,扔到何贺和郑问友面前。


    事情到了这一步,路承周的身份应该是保住了。


    但是,军统对路承周,只能有限使用。


    在今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路承周只能靠自己了。


    “我听说,路承周私下找了毛善炎。”何贺缓缓的说。


    他虽然与戴立没有直接联络的密码,但总部有一批杭州特警班的学员,对总部的情况,他也能及时了解。


    路承周可以给刘井华发电报,何贺也可以。


    而且,何贺比路承周更方便,他可以借用海沽站的电台,直接与刘井华联系。


    “我也听说,野崎公馆目前在调查路承周,他们怀疑,路承周不仅仅是警务处的巡捕,可能是抗日分子。”郑问友突然说道。


    他与路承周,没有什么交情一说。


    可是,何贺想借路承周身份一事,压自己一头,他是不会答应的。


    “我们的汇报,决定了路承周的前途和命运,一定要慎重。”刘有军缓缓的说。


    “我建议,可以把路承周挂起来,暗中考察一段时间。”郑问友马上说。


    既然不能确定路承周的身份,当然不能让他再参与军统的事情。


    这样处理,是最安全的。


    不管路承周是不是日本特务,以后都没有责任。


    “如果站长同意,我想再试探路承周一次。可以交给路承周一个日本人感兴趣的情报,再看日本人是否有行动。”何贺缓缓的说。


    当初甄别赵二,就是用假情报。


    总部在驻屯军是有内线的,只要总部启用那名内线,很容易给路承周定性。


    “如果路承周通过考验呢?”刘有军反问。


    这样的测试,对路承周没有任何作用,今天开会的内容,他会及时通报给路承周的。


    “如果他通过考验,再把他挂起来不迟。”何贺坚定的说。


    就算路承周通过了考察,也不能再使用他。


    “好吧。”刘有军想了想,说。


    何贺给路承周的情报,甚至都没有告诉郑问友。


    可是,刘有军身为站长,何贺自然不敢隐瞒。


    而刘有军知道了,等于路承周就知道了。


    不管何贺如何试探,哪怕告诉路承周,军统准备在驻屯军的伙房下毒,也没有引起任何动静。


    路承周与何贺见面之前,就收到了刘有军情报,知道了何贺的想法。


    有刘有军的配合,何贺的计划哪怕再周密,也不会有任何作用。


    何贺也不知道,总部在华北驻屯军的内线,其实就是路承周。


    就算路承周有行动,何贺也不会知道。


    况且,路承周对何贺非常了解,他现在告诉自己,军统准备在驻屯军下毒,将驻屯军之军官全部毒杀,哪怕刘有军没有提前通知,他也知道,这必定是假的。


    甚至,路承周都没有向川崎弘汇报,他的行动,完全表现得正常。


    路承周通过了考验,何贺不好再坚持制裁路承周。


    海沽站向军统局本部汇报,路承周有日本特务之嫌疑。


    很快,局本部回电,对路承周要谨慎使用。


    这个处理意见,也海沽站的想法一致。


    对路承周谨慎使用,实际上就是挂起来。


    但何贺坚决认为,需要对路承周长期监视。


    挂起来,与监视,又是两个不同性质的问题。


  第一百三十九章 双份

    路承周回到警务处上班前,军统切断了与他所有的联系。


    作为军统海沽站直属通信员,路承周原本可以直接向站长传送情报的。


    现在,军统切断了这条线,也就是说,军统可以来找他,但路承周想找到军统,就不行了。


    杨玉珊原本是他的联络员,现在也搬离了原来的地方。


    要不是有刘有军这根线,路承周与军统,再也任何关系。


    “川崎老师,事情很不妙,我被挂起来了。”路承周找到川崎弘,“忧心忡忡”的说。


    “军统对你定性了没有?”川崎弘问。


    军统没有制裁路承周,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目前只是挂起来,说明还有机会。


    “没有,估计是军统也不敢肯定。”路承周摇了摇头。


    “那就好,说明你还有回归的希望。”川崎弘笑了笑。


    这让川崎弘燃起了希望,这段时间,路承周只要好好表现,还有机会重回军统。


    “现在也只能这样了。”路承周叹了口气。


    他被军统切断联系,以后只能被动接收军统情报。


    “你以后要特别注意,我们之间尽量不要见面。不出意外的话,军统会对你监视一段时间。”川崎弘沉吟着说。


    “我与老师怎么联系呢?”路承周问。


    他特意与军统切断联系,就是为了加强与日本特务机关的联系。


    “我会给你安排一个联络员,有事可通过他传递情报。其他事情,等军统那边稳定下来后再说吧。”川崎弘沉吟着说。


    “行。老师,我想在英租界,设立几间安全屋。”路承周突然说。


    为了让川崎弘更加重视自己,他必须建立自己的情报网。


    安全屋不仅仅是给日本特务机关使用,同时也可以给军统,甚至是地下党使用。


    “我会让联络员给你送一笔钱。”川崎弘点了点头。


    他对路承周的建议,并没太在意。


    路承周对日本特务机关没有二心,这是好事。


    但中国人的劣根性,在路承周身上同样存在:贪财。


    任何一个情报人员,绝对不能把金钱看得太重,否则永远也成不了一名优秀的情报员。


    “我一定会好好使用这笔钱的。”路承周郑重其事的说。


    他在川崎弘面前,确实表现得很爱钱。


    甚至,在刘有军面前,也不经意间,会流露出这样的爱好。


    只有李向学知道,路承周的这些爱好,包括他走私日货赚到的钱,都是为了给党筹集经费。


    路承周与刘有军,也不能在英租界随便见面了。


    路承周发现,他身后总有条“尾巴”,那个脸面也很熟悉,之前就出现过。


    对此,路承周佯装不知,每天照常上班,巡视。


    只是,他与刘有军之间,想要见一面,得去法租界,甚至意租界。


    至于日租界,目前一段时间,路承周是没打算去了。


    军统将他挂了起来,切断了联系,也没有给任务,甚至连津贴都没有了,好像军统海沽站搬离了似的。


    白天,路承周的行踪一定是正常的。


    可到了晚上,再想跟住他,就没那么容易了。


    路承周要摆脱盯梢的办法也很简单,他让张保头叫上几辆人力车,到了拐弯处,突然换成另外一辆人力车上,后面的人,哪怕长两双眼睛,也盯不住的。


    但是,到法租界后,路承周一定会另外再换人力车,再在距离目的地两百米左右,步行前往。


    幸好,路承周与刘有军,现在也不是经常接头。


    但今天,路承周想与刘有军见一面。


    “有两件事,海沽站要成立行动组,另外,对你的全面监视开始了。我原本只想监视一个月,但何贺坚决要求,长期监视下去。”刘有军说。


    虽然他是站长,但这种事,也不好太过反对。


    小心驶得万年船,对路承周,哪怕监视的时间再长,也是可以理解的。


    “我现在被挂起来了,这些事影响不大。有军兄,我想在英租界设立几个安全屋。既是为了便于以后紧急联系,同时也想干点事情。”路承周说。


    “需要我来安排么?”刘有军问。


    建立安全屋,一般都是情报组,或者直接由会计负责。


    “不必,只要给经费就可以了。”路承周摇了摇头。


    既然是安全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无论是军统,还是日本特务机关的人,路承周都不希望他们清楚。


    比如说,他如果建两处安全屋,肯定是军统一处,日本特务机关一处。


    “下次我会把钱放到死信箱。”刘有军沉吟着说。


    路承周想要干点事,他当然是支持的。


    “我以后的津贴,是不是先存到你那里?”路承周问,虽然被挂起来了,但他依然是海沽站的人。


    “怎么,没有这份津贴,你就过不了日子?”刘有军不满的说。


    路承周现在的收入,维持生活肯定是没有问题了。


    “谁会嫌钱多?为了给母亲治病,我家可谓家徒四壁。”路承周苦笑着说。


    “你的津贴,我会让会计送过来。”刘有军想了想。


    路承周的津贴,可发可不发,毕竟他的身份尴尬,就算是停发,也是能说得过去的。


    但是,作为“火焰”,路承周的津贴不但要发,而且要多发。


    路承周一个月三十五元的津贴,再给他另外发两百元的补助,都能说得过去。


    只是,路承周虽然爱财,倒也没到贪得无厌的地步。


    “多谢了。”路承周笑着说。


    他有警务处发的薪水,日本特务机关给的活动经费,加上军统的津贴,一个人就拿了三份。


    再加上他走私日货,每个月的利润更是可观。


    路承周在第二天,就收到了刘有军送来的经费,足足三百元,足够他租一套非常好的院子,并且使用半年以上。


    而川崎弘更是大方,出手就是五百元。


    这笔钱,是通过野崎公馆的中国特务张思昌转送的。


    同时,张思昌以后也是路承周的联络员,一般情报,可以通过张思昌联络,重要情报,或者路承周需要与川崎弘见面,再另行安排。


  第一百四十章 满意

    军统给了三百圆,川崎弘给了五百,路承周手里有了钱,分别在五十一号路、二十四号路和康伯南道,各租了一套房子。


    二十四号路是路承周的地盘,他在二十四号路15号的这套房子,准备自住。


    毕竟,一直以来住在宿舍,实在不方便。


    上面虽有规定,巡捕要住宿舍,但路承周是副巡官,只要晚上他负责的三条街没出恶性案件,可以住在外面。


    而五十一号路和康伯南道的房子,则用来当安全屋。


    其中,五十一号路26号的那套房子,是给军统用的。


    房子不大,但有个单独院子,后面有条小巷,一个月租金十五元。


    康伯南道22号是栋洋房,一个月光租金就要四十元,三层,前面有院子,后面还有个小花园。


    总共有七个房间,哪怕是用来开公司,都绰绰有余了。


    这两套房子,路承周没有出事,让拉人力车的张保头给他租的。


    为了好报账,特意添置了一些家具,也让张保头一并办好。


    为了方便,路承周还买了辆自行车。


    反正用的是活动经费,一辆自行车可以分别向军统和川崎弘报账。


    路承周觉得,还是挺划算的。


    五十一号路26号和康伯南道22号的房子,他只能单独报账。


    但那辆自行车,以及二十四号路15号的这套房子,可以分别报账。


    路承周身后,随时有尾巴,他也不好直接去租房子。


    张保头人很老实,他的人力车,经常摆在路承周的巡区,路承周吩咐他去做事,自然不敢有二话。


    张保头对英租界的地形,比路承周熟悉得多,路承周让他在这两条街租两套房子,连带添置家具,一个上午,就办妥了。


    张保头拉着车子去找路承周,在二十四号路看到了路承周。


    在街上巡视,路承周没有骑车,看到张保头后,路承周招了招手,张保头将车停到他身边,路承周顺便坐到了车上。


    “路警官,去哪?”张保头忙不迭的问。


    “去五十一号路吧。”路承周侧了侧头,身后的尾巴还在。


    路承周被军统严密监视,想要办点什么事,很是不便。


    昨天他让张保头去租房子,也是特意叫了张保头的车,才有机会说几句话。


    “路警官,两套房子的合同和钥匙,放在座位上,您应该看到了吧?”张保头的车拉得又快又稳,边跑边说话,也不带喘气的。


    “张保头,辛苦了。”路承周笑眯眯的说。


    这件事,交给其他人去办,都不妥当。


    唯有交给张保头,可以免去很多烦恼。


    那两套房子,路承周其实早就看中了,只是抽不出身,只能让张保头去办手续。


    “不辛苦,能为路警官效劳,是我的荣幸。”张保头头也不回的说。


    “没看出来,很会说话嘛。”路承周顺手将钥匙和合同塞进口袋里。


    既然军统明目张胆的监视,他也只好尽量配合。


    当然,不该知道军统知道的,还是不能让军统知道。


    路承周一天之中,总有几个小时,在军统的监视范围之外。


    何贺也知道,不可能对路承周二十四小时监视。


    “租房时,小的斗胆,写了自己的名字,按了手印。”张保头被路承周一夸,感觉全身都充满了力量。


    “没事,以后就用你的名字吧。”路承周点了点头,用张保头的名字,更有隐蔽性。


    到五十一号路后,路承周拿出一张五圆的法币。


    “这是给你的跑腿费,今天的事情,不要对外讲。”路承周叮嘱着说。


    “放心,上不告父母,下不告妻儿。”张保头拿到路承周给的赏钱,眼睛都笑眯了。


    这么多跑腿费,比他拉一天车赚的还多。


    就算路承周不给钱,张保头也要尽心尽力办好。


    能拿到五圆的跑腿费,简直是天上掉馅饼。


    “下次有事再找你。”路承周微笑着说。


    “有事您说话,只要办得到,绝无二话。”张保头信誓旦旦的说。


    路承周挥挥手,张保头躬了躬身,脸上洋溢着满足的微笑,拉着车子掉头离开。


    何贺每天都要审阅路承周的监视记录,路承周只要上班,就必须去那三条街。


    想要监视路承周,还是比较容易的。


    可是,下班之后,再想监视路承周,就比较困难了。


    特别是路承周买了自行车后,他派的人,根本就跟不上。


    路承周对英租界的道路很熟悉,骑着自行车,脚下像有对风火轮似的。


    但就算如此,何贺也必须派人每天盯着。


    他相信,路承周总有露出了狐狸尾巴的一天。


    路承周被军统监视后,川崎弘以为,路承周这段时间会处于静默。


    没想到,在军统的眼皮底下,他竟然准备好一套安全屋。


    在收到路承周的钥匙和地下后,川崎弘特意去看了一下。


    房子虽然大了些,但交通方便,前后都可以离开,当安全屋肯定没问题。


    路承周去康伯南道22号的事,没有提前告诉路承周,他只是通过张思昌,告诉路承周,以后如果要见面,可以在安全屋。


    为了保密,川崎弘都没写地址,康伯南道22号,是他与路承周之间的紧急联络站。


    刘有军收到路承周的情报后,也很是诧异。


    何贺一直揪着路承周不放,总认为路承周是日本特务,安排了两个人,轮流监视路承周。


    可就在情报组的眼皮底下,路承周不但租了套房子,而且位置还不错。


    他在收到路承周放在死信箱的钥匙后,也特意去了趟五十一号路26号。


    刘有军认为,这里不但可以当成他与路承周的紧急联络站,甚至可以当成他的住处。


    当然,这是路承周准备的安全屋,刘有军哪怕再喜欢,也只能空在这里。


    安全屋就是为了以防万一,如果有一天,突然要启用,没有安全屋会很被动。


    刘有军和川崎弘,都对路承周的行为感到满意,对路承周报上来的账单,也就不会在意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检查


    路承周搬到二十四号路15号后,虽然出门就是上班的地段,可他首先得去戈登堂报到,然后再到街上巡视。


    幸好有了辆自行车,脚一蹬,飞一般的到了戈登堂。


    路承周的速度,总是累得身后的那位气喘吁吁。


    路承周有崭新的自行车,他只能靠两条腿。


    何贺申请自行车,刘有军还没有批准。


    路承周有着固定的工作场地,何必花这冤枉钱呢。


    刘有军不配合,情报组的人,就要受罪了。


    几次之后,跟踪的人学聪明了,路承周早上出门后,不再跟着去戈登堂。


    路承周反正要回来的,何必白跑一趟呢。


    路承周刚开始几天,在街上还是步行。


    可随后,他再巡视就是骑车了。


    以前在三条街全部走一趟,一个上午就过去了。


    现在,骑着自行车走一趟,最多两个小时。


    不但速度更快,人也舒服多了。


    然而,跟踪他的人,要比原来更辛苦。


    何贺几次找刘有军,最终只给情报组争取了一辆旧的自行车。


    虽然骑着咯吱咯吱的响,终究是不用再走路的。


    否则,一天下来,回到家后,脚底会起泡。


    今天,路承周照例,骑着自行车,在二十四号路穿梭。


    才走到一半,路承周就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街上今天的人力车,突然少了许多。


    除了路上跑的,已经没有人力车摆在路边了。


    路承周很诧异,自己与人力车没有仇,怎么都不到二十四号路来了呢?

    一问之下,路承周才知道,原来是人力车出事了。


    昨天,怡和洋行的一位英国人,坐一辆人力车,路上车垫里的弹簧条突然断了,扎了他屁股一下,这位英国人勃然大怒,直接向工部局反映,要求对整个英租界的所有人力车,全部进行一次检查。


    工部局当然不会反对,马上下令,所有“起英国捐”的八千多户人力车,必须到工部局登记验车,检查弹簧垫子是否牢固,以免再次伤害外国人的屁股。


    今年,英租界几乎所有的人力车,全部去工部局验车了,街上等客的人力车,自然就少了。


    路承周对此,也没有很在意。


    毕竟工部局的意思,他一个下属机构的人员,根本没有发言权。


    快下班的时候,路承周骑着自行车准备回去,在五十一号路,他看到垂头丧气的张保头。


    “张保头,你的车验了?”路承周手捏了下刹车,自行车准确的停在张保头的车前。


    “检查的人太多,白等了一天,明天还得去。”张保头看到是路承周,叹息了一声,无奈的说。


    幸好路承周给了他五圆的跑腿钱,否则今天他连吃饭都成问题。


    “人多就过两天再去嘛。”路承周笑了笑。


    整个英租界,“起英国捐”的人力车,超过了八千户。


    这么多人要检查,就算一天检查一千辆,也得八天。


    况且,以英国人的办事效率,一天才检查五百辆,已经是最高效率了。


    “如果不检查,就不能上路,一旦被查到,要罚款的呢。”张保头叹了口气。


    他当然知道,边跑边接受检查。


    但工部局那边,可不会替人力车夫着想。


    他们只希望,将所有的人力车全部检查一次。


    “那怎么办?”路承周诧异的说。


    英国人做事,是很古板的,他们不会为了方便人力车夫,就加快检查速度。


    “明天继续排队呗,路警官,能不能给我求个情,明天让我早点检查?”张保头一脸希冀的望着路承周,哀求着说。


    “这是工部局的事,你们可以推选代表,与工部局商谈嘛。”路承周笑了笑。


    他在工部局那边,并没什么熟人,实在没办法帮到张保头。


    路承周唯一能做的,是给张保头出个主意。


    “人家根本不理,我们有什么办法?”张保头苦笑着说。


    海沽有个人力车公会,只是,公会在工部局面前,一点作用也没有。


    英国人,才不会理你的什么人力车公会呢。


    他们只要求,所有人力车,都要接受重新检验,否则一旦发现,没有检验就上路拉客,车夫要拘押,车子要扣起来,还得罚钱。


    这么严重的后果,没有哪个人力车夫可以承担。


    现在,所有人只有一个念头,赶紧拿到检验证明,就可以上路行驶了。


    “你们的人,没去工部局理论?”路承周诧异的说。


    这种事情,应该很好解决。


    “没用,工部局的局长巴恩士,理都不理我们。”张保头说。


    他其实在英租界的人力车夫中,还有一定的威信。


    此次,被推举为代表之一,向巴恩士请愿。


    然而,巴恩士根本不理,他只坚持一个原则,没有检查好弹簧坐垫的人力车,不能上路,更加不能拉客。


    “那就没办法了。”路承周一愣,如果巴恩士不理会英租界的人力车夫,他一个小小的副巡座,更加没有办法。


    “路警官,拜托你救一下英租界的人力车夫。你是不知道,很多家庭都是等着白天拉的钱,晚上回去买米下锅呢。”张保头苦笑着说。


    “这种事情,只能自救,别人是帮不了忙的说。”路承周微微摇头。


    “还望路警官指点迷津。”张保头马上说道。


    “这个嘛……”路承周有些犹豫的说。


    “请路警官一定要帮忙,请你放心,此事我绝对烂在肚子里。”张保头马上猜到了路承周的苦衷。


    路承周毕竟端的是英国人的饭碗,如果被英国人知道,他在背后拆台,路承周这个副巡官,还怎么当得下去呢。


    “你们车夫的心,齐不齐?”路承周问。


    所谓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如果英租界的人力车夫,各自为政的话,根本就玩不转。


    “当然是齐的。”张保头马上说。


    “这样吧,我回去想一个稳妥的主意,明天再告诉你吧。”路承周沉吟着说。


    “路警官,我送你。”张保头马上说。


    “骑车了呢。”路承周拍了拍车把,他骑着新的自行车,确实很舒服。


    然而,路承周第二天刚开门要去上班,就看到张保头坐在自家门口。


  第一百四十二章 抗议

    “张保头,你什么时候来的?”路承周惊讶的说。


    路承周的惊讶,还真的发自内心。


    他住在二十四号路15号,并没有告诉张保头。


    甚至,二十四号路上的巡捕,很多都不知道。


    张保头只有一个人力车夫,怎么一大早就出现在家门口呢。


    路承周希望,张保头只是误打误撞。


    “天没亮就到了。”张保头谦卑的笑了笑。


    “怎么不敲门?”路承周问。


    “不敢打扰路警官休息。”张保头轻声说,他是什么身份,路承周是什么身份,哪怕事情再紧急,轻重还是分得清的。


    “说吧,什么事?”路承周将自行车搬出台阶,右手拉着车尾的架子,抬起自行车,脚尖将支撑架打下来。


    等自行车立住后,再顺脚一碰,咔嚓一声,自行车就稳稳当当停在那里了。


    “还是昨天的事,请路警官一定要给我们作主。”张保头说。


    昨天晚上,他与一些车夫碰了面,大家都觉得,照这样下去,不知道多长时间,不能拉客。


    很多车夫,都是等着一天的收入,回去才能买米下锅。


    如果几天没有收入,有些人就得饿肚子了。


    并不是每个人都有积蓄的,今天能把明天的生活费挣到,已经很不错了。


    “进来说话吧。”路承周看了看四周,情报组的人,已经推着自行车,站在对面“蓄势待发”。


    “昨天你说大家的心都齐,不知道齐到什么地步?”路承周将院门顺手关上后,轻声问。


    “只要是大家的事,都可以帮忙的。”张保头笃定的说。


    “英租界八千多户人力车,如果所有人都不拉客,问题就严重了。”路承周自言自语,喃喃的说。


    “总会有人拉的嘛,昨天就有些人检查完了……”张保头苦笑着说。


    蓦然,他突然停住,路承周不可能跟自己说这些没有意义的话。


    “那就好嘛,还是有些人能坐到车的。”路承周笑了笑,意味深长的说。


    “多谢路警官。”张保头对路承周鞠了一躬,恭敬的说。


    路承周的话,他总算听明白了,只要所有人联合起来,大家都不拉客,才有让工部局让步。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住这里的?”路承周跟张保头出来的时候,随口问。


    “早几天就听说了。”张保头自得的笑了笑。


    别看他只是一个人力车夫,但对英租界的消息,知道的很多。


    “听说了?听谁说的?”路承周诧异的问。


    他以为,张保头为了找自己,到处打听自己的住处。


    没想到,张保头不但知道二十四号路15号的事。


    路承周住在二十四号路15号,虽然不是什么机密,但他也没有四处宣扬。


    张保头只是一个人力车夫,竟然早几天就听说了。


    “这也不是什么新闻,上次听几个伙计说的。”张保头嘿嘿笑道。


    张保头的嘴比较严,路承周也懒的打听。


    只是,路承周却留了意,人力车夫,是一个消息灵通的群体。


    没拉客时,他们坐在一起闲聊,有什么消息,很快就传开了。


    早上,路承周到戈登堂警务处时,接到阮健公的通知,让他带人去工部局协助维护治安。


    “巡座,我们巡视的任务本就很重,哪还有人去维护治安啊。”路承周为难的说。


    “你那几条街,治安一向良好,哪还用得着这么多人?赶紧的,每条街抽四个人,由你带队,去工部局防止那些人力车夫闹事。”阮健公知道,路承周是不想多事。


    “一条街抽四个人,如果出了事怎么办?”路承周担忧的说。


    “能有什么事?就算出事,也有我呢,不用你瞎操心。”阮健公不以为然的说。


    之所以让路承周带队,是因为他能说英语。


    华捕最大的问题,就是不会讲英语,无法与洋人沟通。


    “就我去?贾明呢?”路承周又问。


    所谓的贾明,跟路承周一样,也是副巡官。


    “他又不会说洋话,去干什么?”阮健公嗤之以鼻的说。


    相比贾明,他更喜欢路承周。


    毕竟,路承周对他更尊重,而贾明是老巡捕,跟他一样,也是凭资历熬上来的。


    路承周去了工部局,正如张保头所说,来检查坐垫的人力车,摆满了整个工部局的大坪,就连外面马路上,也都是一排排的人力车。


    路承周的任务,是防止人力车夫滋事。


    其实,这是多余的,人力车夫都是为了生活,怎么敢闹事呢?


    路承周要做的,是找一个舒服的地方,安静的坐下来。


    路承周找了一个视线开阔的地方,将其他巡捕派了去,有任何情况,都能及时掌握。


    整个上午,路承周都无事可干。


    工部局的检查,也显得很正常,虽然速度慢点,但并没出什么事。


    路承周唯一做的事情,是给人力车夫当翻译。


    这些人力车夫,都是底层人员,他们连国语都不太会说,遑论英语了。


    然而,快到中午时,路承周发现,外面围得水泄不通的人力车,基本上都走了。


    吃了中饭后,外面一辆人力车也没有,要不是路承周骑了自行车,恐怕要走好长一段路。


    路承周知道,下午怕是没什么事可干了。


    果然,他再到工部局时,一辆人力车也没有了。


    张保头说人力车夫比较齐心,看来真是不假。


    “知道怎么回事么?”阮健公找到路承周,人力车天天排队,他们要维护治安,头疼。


    现在一辆人力车也没有,街上也没有人力车,相当于英租界的人力车罢工了,他们更是头疼。


    “巡座,你是没看到,这些英国佬态度傲慢,一个上午,也检查不了几辆车。不就是一个车垫么,又坐不死人,何必这么认真呢。”路承周说。


    “洋人的事情,岂是我们能多嘴的?赶紧去查查,出了什么事。”阮健公不满的说。


    “这还用查么,人家罢工抗议了。”路承周不以为然的说。


    “这就奇怪了,刚开始都老老实实的,怎么突然就学会罢工了?你去查一下,看是什么人在暗中组织。”阮健公说。


  第一百四十三章 条件

    听到阮健公让自己去查,路承周摇了摇头,这种事情,他才不想插手呢。


    警务处除了巡捕房,还有一个侦缉股和特务股。


    巡捕房如果插手这件事,肯定会引起其他部门反感。


    这就是典型的狗咬耗子,多管闲事。


    当然,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人力车夫今天的行动,是他给张保头出的主意。


    他总不能自己查自己吧,如果回报,什么也没查到,又会显得无能。


    从一开始,这就是个烫手山芋。


    “巡座,此事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何必惹事上身呢?做好了,没有奖励,没办好,还会被骂无能。”路承周眼睛一转,劝道。


    “暗中注意一下吧。”阮健公沉吟着说。


    路承周说得有道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可以不向上面汇报,但自己心里要有数。


    凭着多年经验,养成的敏锐直觉,阮健公相信,人力车夫罢工,必定是被人蛊惑。


    他之所以能当上巡官,还不就是因为办了几件漂亮的案子?


    如果上面交待下来,要查清此事,侦缉股或特务股,没有找到线索,他又可以立功了。


    不管什么事情,都要有提前量,才能从容不迫。


    “那倒没有问题。”路承周想了想,没有再劝阻。


    路承周原本想按照正常程序,去调查了一下人力车夫罢工的原因。


    然而,当他到街上,想拦辆人力车时,车夫根本就不停,都是急急忙忙跑往华界。


    路承周就算想调查,也无从查起。


    等到傍晚,英租界各个洋行、银行、码头的华洋职工,想要坐人力车回家时,发现整个英租界,竟然无人力车可坐。


    有自行车的,还能正常回去,平常坐惯人力车的职工,只能步行回去。


    下班了,回去晚点也正常。


    路承周听从阮健公的命令,一直在调查人力车的事。


    下午,他遇到的人力车,不管谁招手,都掉头而走。


    等路承周吃完饭,将自行车放到家里,再步行到街上,反而看到了零星人力车。


    一问,才知道是其他地方来的。


    虽然人力车虽然不多,但却会影响整个英租界人力车的罢工。


    幸好,晚上张保头来了趟路承周家。


    张保头是来感谢路承周的,工部局今天已经慌了。


    “路警官,多谢你。”张保头感激的说。


    “你们现在可没有取得胜利,晚上,外面的人力车趁虚而入了。”路承周摆了摆手。


    “此事我们已经向公会报告,从明天开始,英租界不会再有一辆人力车。”张保头点了点头,郑重其事的说。


    中国人还是有骨气的,哪怕饿几天肚子,他们也要继续下去。


    “那得做好长期坚持的打算。”路承周提醒着说。


    张保头是来家里谈事,又是晚上,他说话自然没有白天那么顾忌。


    “我们已经做足准备,至少要罢工十天。”张保头笃定的说。


    所谓的准备,其实就是钱。


    很多车夫,特别是有家庭的车夫,如果几天没有收入,一家人的生活就会成问题。


    “不用十天,最多五天,工部局就会屈服。”路承周笑了笑。


    “路警官,能不能请你,与我们为首的几人见个面?”张保头突然说。


    他来找路承周,主要是这个原因。


    “不必了,我现在的任务,是调查人力车罢工的原因,以及,你们罢工的条件。”路承周一本正经的说。


    “英国人太欺负人了。”张保头愤愤不平的说。


    洋人在验车时,不但在语言中谩骂华人,甚至还有殴打华人的情况。


    “不管他们怎么欺负华人,只要你们团结起来,他们就没有办法。”路承周意味深长的说。


    人力车罢工,已经让英租界陷入混乱,如果罢工继续下去,工部局很快就会面临压力。


    今天路承周在工部局,看到英国人验车时,对华人动辄打骂。


    因为不敢得罪洋人,几乎所有华人,都只能逆来顺受。


    路承周给他们当翻译后,这种情况才少了一些。


    张保头离开后,回到家里,与其他几名人力车夫一起商量时,仔细回味路承周的话,终于发现,路承周其实透露了很重要的信息。


    路承周正在调查,人力车夫罢工的原因,以及他们提出的条件。


    目前,英租界的人力车,已经开始罢工,可是,他们并没有提出自己的条件。


    “老张,你看是不是再去找路承周一趟,让他探探工部局的底?”房间里有一位中年壮实男子,突然说道。


    此人叫彪老火,是英租界人力车夫中,比较有威信的几人之一。


    “路承周目前正在调查罢工之事,恐怕不会这样做。”张保头摇了摇头。


    路承周毕竟是中国人,同情人力车夫,也愿意暗中帮他们一把。


    可是,要让路承周出卖工部局,未必会同意。


    “下次,我能否随你去见见他呢?”彪老火问。


    “我试试看吧。”张保头说。


    他因为经常把车子摆在二十四号路,所以才认得路承周。


    彪老火与路承周没见过面,路承周未必愿意见他。


    “目前,我们要做的,还是把罢工进行到底。”彪老火缓缓的说。


    第二天早上,英租界还是一辆人力车都没有,所有洋行、银行、码头的工作,都受到了影响。


    直到九点,英租界内的各重要路口,工部局派来了一些卡车,将持有英国领事馆、英军司令部和工部局工作证的人,请上车送往工作地点。


    同时,开滦矿务局、太古洋行、怡和洋行等外国企业,汇丰、麦加利等外国银行,也都各自出车接送职工。


    平常看着卑微的人力车夫,一旦联合起来,让所有人意识到,英租界如果没有他们,真的会陷入混乱。


    路承周在早上,正式接到阮健公的通知,调查人力车夫罢工原因、动机,以及条件。


    “如果能让他们恢复出工,可以答应他们一些条件。”阮健公对路承周说。


    “没那么容易接近他们。”路承周摇了摇头,苦笑着说。


  第一百四十四章 起因

    路承周的话,有一定的是道理。


    在英租界,巡捕与人力车夫的关系,并不融洽。


    特别是英巡捕,总是一副傲慢的样子。


    无论是对人力车夫,还是其他华人,在言语和行为上,都是很不恰当的。


    像路承周,能与自己辖区的人力车夫,经常沟通,算是很难得了。


    一般的华捕,对人力车夫、码头搬运工等苦力,是很蔑视的。


    “你昨天不是调查了一天么?有什么发现?”阮健公不满的说。


    其实,调查人力车夫,不仅仅是巡捕房接到了通知,侦缉股和特务股,都被要求,调查此次人力车夫的罢工原因。


    只是,英租界已经没有人力车,他们怎么调查?


    阮健公原本很得意,自己昨天就做了准备工作,今天肯定可以拔得头筹。


    哪想到,路承周并没有取得什么进展。


    “巡座,从今天早上开始,租界一辆人力车也没有,我就算有三头六臂,找不到人,也没办法啊。”路承周双手一摊,苦笑着说。


    “昨天租界还是有人力车的吧?”阮健公问。


    “不错,昨天晚上我到街上问了。根据我的调查,人力车罢工,只有一个原因,工部局对他们车辆的检查,时间慢、态度差,甚至还要打人,他们当然要抗议了。”路承周说。


    “这有什么办法?英国人的事情,岂是我们能干涉的?”阮健公叹了口气。


    其实,他也暗中调查了,正如路承周所说,此次工部局对人力车坐垫的检查,速度太慢,态度很差,最重要的是,还因此耽误的他们接活。


    “巡座,是不是可以向上面建议,加快人力车的检查,并对耽误他们接活,进行一定的补偿?”路承周试探着说。


    张保头虽然没有提出要求,也没有拜托他,试探英国人的态度。


    但是,作为一名特工,这些事情,无需别人吩咐。


    路承周不仅仅要暗中帮助人力车夫罢工,还要努力替他们争取最大的利益。


    所有的这一切,不仅仅是出于路承周的良心,更是他的任务。


    与张保头的几次接触,路承周发现一个现象,像张保头这样的人力车夫,其实是一个很好的情报搜集员。


    英租界有八千多户人力车,这些人整天都在街上跑着,对英租界发生的事情,很快就能知道。


    还有自己在二十四号路15号的住址,路承周并没有告之张保头,可他却准确的找到了家里。


    甚至,张保头还说起,几天前就知道了。


    路承周住到二十四号路15号,虽然不是什么秘密行动,但此事二十四号路的巡捕,有些都不知道。


    以后,路承周需要打探什么事情,是不是可以拜托张保头呢?

    看得出来,张保头是英租界人力车夫中,比较活跃的。


    不管他是不是此次罢工的头头,对他来说都是很有用的。


    “你觉得,英国人会让步么?我看,还是想个办法,让人力车迅速去验车,并且上路拉客,才是正途。”阮健公冷冷的说。


    英租界一向高高在上,让他们对低贱的人力车夫低头,绝对不可能。


    “办法刚才我说了嘛。”路承周笑了笑。


    “你这是要英租界让步,他们怎么可能答应?”阮健公摇了摇头。


    傲慢的英国人,从来没把华人放在眼里,他们怎么可能让步呢?

    这些人,只有撞得头破血流,才会明白一个道理,中国人其实是不可辱的。


    没有任何条件,就让人力车恢复拉客,路承周认为,这是不可能的。


    路承周准备离开戈登堂时,正好碰到从汽车上走下来的克莱森琪。


    见到路承周,克莱森琪朝他招了招手。


    “克莱森琪阁下。”路承周跑过去,敬了个礼后,用标准的英语说道。


    “人力车的事,你应该知道了吧?”克莱森琪刚刚从街上转了一圈回来。


    “是的,据说是因为在验车时,他们被打骂,而且耽误了工作的时间,又没有补偿,才联合起来罢工的。”路承周马上说道。


    “有打骂车夫的事么?”克莱森琪蹙起眉头。


    想要在短时间内,将租界内八千多户人力车全部检查完,肯定会耽误一些人的时间。


    但是,英国人打骂车夫,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在克莱森琪看来,所有的英国人都是绅士,怎么会打骂华人呢?


    哪怕心里对中国人再蔑视,脸上也是不会表露出来的。


    “昨天上午,我还真看到的。”路承周看了一眼克莱森琪的表情,轻声说。


    “你能接触到这些人力车夫么?”克莱森琪问。


    “以前可以,现在他们都消失不见了。”路承周摇了摇头。


    “把他们找出来,问清楚,为什么要罢工,要怎么样才能恢复工作。”克莱森琪吩咐着说。


    “保证完成任务,下午就可以向您汇报。”路承周胸脯一挺,坚定的说。


    路承周与张保头有联系,昨天晚上还见了面,他相信,今天张保头肯定还会来找自己的。


    路承周一般先到二十四号路巡视,再去五十一号路或康伯南道。


    今天因为人力车罢工,街上的行人多了不少,而人力车几乎绝迹。


    只有那些私人购买的包车,还在英租界。


    但他们不对外,只能解决几个人的问题。


    路承周经过二十四号路12号时,看到孙祝龄,穿着西装,提着牛皮公文包,正从家里走出来。


    原本,孙祝龄是有汽车的,但他今天竟然步行。


    “孙先生,为何走路上班?”路承周在孙祝龄身边停了下来,滑下自行车后,推着车子与孙祝龄并行。


    “汽车去接其他职工了。”孙祝龄看到是路承周,点头示意后,说。


    “要不,我载你一程吧?”路承周客气的说。


    “不能因公废私,你的车子是用来工作的,不是载我上班的。”孙祝龄摇了摇头。


    “孙先生,租界出现这样的事情,作为租界华人代表,您是怎么想的呢?”路承周随口问。


    毕竟,工部局对租界所有人力车进行检查,正是因为当初怡和洋行的人,被弹簧扎了一下屁股。


  第一百四十五章 条件

    听到路承周的话,孙祝龄一愣。


    怡和洋行的经理维克多,被人力车的坐垫弹簧,扎了一下屁股,就要工部局起“英国捐”的人力车,全部检查一次,确实有些小题大做。


    如果人力车夫,老老实实的配合检查,倒也罢了。


    可他们竟然搞罢工,就让工部局有些尴尬了。


    而且,人力车夫的罢工,也影响到了怡和洋行。


    要不然,坐汽车上班的孙祝龄,也不会走路了。


    此事因怡和洋行的维克多而起,最后却让怡和洋行的职工,也受到了影响。


    不要小看街没有人力车,给英租界几乎所有人都带来了影响。


    怡和洋行的职工,上下班比往常多要数倍时间,无形中影响了怡和洋行的效率。


    “此事,应该由工部局处理,希望人力车尽快恢复吧。”孙祝龄沉吟着说。


    他从内心,还是同情这些人力车夫的。


    他们每天辛苦的拉车,赚到的钱,只能解决一日三餐。


    可是,让他为人力车奔走呼号,却是不行的。


    毕竟,他只是怡和洋行的买办,上面还有英国人呢。


    此事因怡和洋行而起,他这个买办,却支持人力车罢工,岂不是打自己脸?

    “工部局恐怕一时放不下面子,工部局不让步,人力车的罢工就不会停止。”路承周推着自行车,与孙祝龄并排走着,叹了口气,说。


    “是啊,人力车是为了争取权益,工部局则需要维护自己的权威。”孙祝龄缓缓的说。


    “他们争取的,是正当、合理的权益。”路承周马上说。


    “路警官很关心这些人力车夫嘛。”孙祝龄看了路承周一眼,意味深长的说。


    他对路承周的印象不错,办了弟弟孙保全的绑架案,没有收受孙家一分钱。


    如今,像路承周这样的巡捕,已经不多了。


    “我只希望,在我的辖区,不要出现任何意外。特别是这些贫苦人,一旦将他们逼得没有退路,后果很严重。怡和洋行是租界的表率,应该起带头作用。”路承周缓缓的说。


    孙祝龄没有再说话,只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路承周的意思,他听明白了。


    人力车夫罢工,影响的是整个英租界,越是需要人力车的企业和个人,就越受其影响。


    孙祝龄到怡和洋行后,向维克多说起人力车罢工,对怡和洋行的影响。


    现在还只是人力车夫罢工,如果其他行业的人加入,比如说码头工人也声援,事情就更麻烦了。


    怡和洋行在英租界有两个码头,如果码头的工人罢工,损失会非常大。


    孙祝龄希望,怡和洋行向工部局施压,尽快恢复英租界之人力车。


    当然,人力车的坐垫弹簧要严格检查,这一点不能改变。


    晚上,路承周特意没有再出去,他相信,今天晚上,张保头还会来。


    果然不出所料,还没九点,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打开一看,果然是张保头。


    只是,与张保头一起来的,还有一位中年健壮男子。


    看穿着,也像是一名人力车夫。


    看到路承周后,中年男子微笑着点头示意,显得谦和有礼,没有一般人面对路承周的卑微。


    “路警官,又来打扰了。”张保头进来后,谦卑的笑了笑。


    “进来说吧。”路承周点了点头。


    张保头虽然带了陌生人,可他并没有在意。


    路承周与张保头之间,并没有秘密,他们之间的谈话,哪怕公开,路承周也不担心。


    “路警官好,鄙人小姓朱,大名朱彪,别人都喊我彪老火。”那位中年健壮男子,微笑着说。


    虽然身份卑微,但脸上的笑容,显得很自信。


    “说你们的事吧。”路承周请他们坐定后,淡淡的说。


    “今天来,是想请问一下路警官,工部局对我们的罢工有什么看法?”彪老火诚恳的说。


    英租界的人力车罢工,得到了海沽市人力车公会的大力支持。


    但罢工只是手段,最终目的还是要拿到应有的权益。


    “工部局想知道,你们为什么要罢工,要怎么样才能恢复拉客。”路承周淡淡的说。


    朱彪抢先说话,不但说明他比张保头更有主见,也说明朱彪在人力车夫中的地位。


    “这还要问么,在工部局验车,那些洋人哪把我们当人看?不是打就是骂,还要故意刁难。想要我们恢复罢工,必须把我们当人看!”张保头愤气填膺的说。


    他的要求并不高,这也是其他人的要求,他们在英租界卖力,除了养家糊口,还想得到应有的尊重。


    “这就是你们的要求?”路承周诧异的说。


    如果仅仅是要求工部局尊重他们,工部局还是会答应的。


    只是,声势浩大的罢工,竟然只提这样的要求,实在太不值得了。


    “路警官也知道,我们没什么见识,还想请路警官给我们出个主意。”彪老火马上说道。


    路承周的话,让他心里一动。


    张保头说过,路承周是同情人力车夫的,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你们验车,有时等一天,也验不了车,这些人一天没收入,怎么生活?”路承周问。


    他当然不好将自己的想法,直接告诉他们。


    就算他想帮张保头,也不能把话说得太直白。


    “这些人必须要有补偿。”张保头恍然大悟的说。


    “你们为自己争取权益,只要是正当和合理的,都可以提出来。比如说,这几天的罢工,没有收入,也可以补偿。”路承周意味深长的说。


    “路警官,我们商量了几个条件,不知可以向工部局提出来么?”彪老火小心翼翼的问。


    来之前,他们几个为首之人,就开了个会。


    商量了,要如何才能停止罢工,要怎么样,才能为大家争取更多的权益。


    当然,他们最重要的,还是想为人力车夫,赢得应该有的地位。


    “说说看。”路承周不置可否的说。


    “第一,今后工部局在验车期间,不得有殴打人力车夫事件发生,在言语方面要有礼貌。第二,今后在英租界,英巡捕对待人力车夫,不得有任何侮辱行为。第三……”彪老火沉吟着说。


  第一百四十六章 预防

    朱彪说到第三点时,突然停顿了,因为这一条,是刚刚准备加进去的。


    对补偿,朱彪并没有想得周全,他的要求很简单,不再让车夫受洋人侮辱就可以了。


    然而,路承周的提议,让他豁然雾解。


    是啊,怎么没有想到,可以为车友们争取补偿呢。


    “第三,应该给我们补偿。”张保头也明白了,见彪老火犹豫不决,马上说道。


    “怎么补偿呢?”路承周反问,光要补偿,工部局不会批准。


    只有合理的要求,工部局才有可能同意。


    “这个……”张保头看了彪老火一眼,迟疑着说。


    在路承周的暗示下,张保头终于知道,要为人力车夫争取补偿。


    可是,这个补偿怎么申请,以什么理由申请,他并没有想好。


    “我们都是粗人,只知道卖力气,这些事情,还希望路警官能指点一二。”彪老火诚恳的说。


    他虽然读书不多,长得好像也五大三粗,可实际上,心思细腻。


    要不然,他也不会被这么多人,推举为代表。


    张保头和彪老火,为人热情,待人真心诚意,平常在人力车夫中,就有很高的威望。


    “这是你们的事,我不好干预。但是,只要是有损失的人,都要得到补偿,只要能做到这一点,应该就差不多了。”路承周缓缓的说。


    “起英国捐”的人力车,超过了八千户,如果每人每天补偿几元,就是数万元。


    这笔钱,工部局未必愿意承担。


    “罢工每人每天三元,排队要收延期费,每天也按三元收取。”彪老火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路承周听的。


    “延期费最多也就延期半天,一天三元肯定不行的。你们去验车,一般也就几个小时吧?至于罢工的补偿,所谓漫天要价就地还钱。”路承周意味深长的说。


    路承周的意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验车的延误费,要按小时收取。


    至于一天三元的罢工补偿,似乎还低了些。


    毕竟,工部局是会还价的。


    这就像做生意,如果一开始就报出底价,别人就没还价的余地的。


    不要以为英国人都是绅士,那只是他们表现优越感的一种手段。


    如果涉及到利益,他们会比商人更市侩。


    路承周相信,工部局更愿意早点结束这场罢工风潮。


    “多谢路警官提醒,我们回去商量好后,再来向你请教。”朱彪诚恳的说。


    “倒不必再来了,你们可以与工部局直接接触。”路承周提醒着说。


    他会从旁配合,提前给工部局打预防针。


    等他们走后,路承周找出笔纸,写了一篇报告。


    路承周在第二天早上,直接向克莱森琪汇报了自己的“调查”。


    “人力车之所以罢工,是因为在验车时,受到了打骂和侮辱。另外,验车时间过长,影响了他们的生意。”路承周昨天晚上特意写了一份详细报告。


    他的英文水平不错,特意用英文写的。


    这一点,其他华捕很难做到。


    能有这样的英文水平,已经可以担任翻译了。


    哪怕是在警务处,翻译的薪水都比副巡官要高。


    路承周既是为了讨好克莱森琪,也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


    他倒不想当翻译,但是,为了更好的开展工作,路承周觉得,自己应该是巡官级别。


    他从警察教练所毕业后,直接担任了巡长。


    一年不到,他就担任了副巡官,现在,路承周被军统挂起来,他觉得,应该有所作为。


    这个作为,包括在警务处升职。


    巡官与副巡官,虽然只相差半级,但两者的性质完全不一样。


    在英国人眼里,只有担任巡官,才能算真正的警务人员。


    至于副巡官及以下之巡捕,都是上不得台面的杂役。


    路承周希望,在英租界能建立一个独立的情报网,由他一个人掌握的情报系统。


    这个情报体系,可以为军统服务,也可以为日本特务机关服务,但最终,应该为党组织工作。


    虽然李向学当初否定了他的提议,只同意他发展情报网,不同意路承周建立情报系统。


    但路承周认为,没有一个情报系统,是建立不好一个完整情报网的。


    想要建立一个完整的情报网,需要很多方面的资源,最重要的是,首先得保证完全。


    他之所以在五十一号路26号和康伯南道22号,各租一套房子,就是为了建立自己的情报体系。


    而路承周想在警务处再升一级,也是为了更好的开展情报工作。


    担任巡官,不仅仅是辖区面积会扩大一倍,辖区内的很多事情,巡官可以自己作主。


    只有重要事情,才需要各正巡官,或帮办处长、副处长,甚至是警务处长汇报。


    路承周因为与克莱森琪有着师生之谊,有些事情,可以直接向他汇报。


    否则,人力车夫罢工之事,路承周肯定会先向阮健公汇报。


    “他们有什么条件?”克莱森琪看着路承周用英文写的报告。


    华捕能说英文的不多,能用英文写报告的,更是凤毛麟角。


    “第一,今后工部局在验车期间,不得有殴打人力车夫事件发生,在言语方面要有礼貌。第二,今后在英租界,英巡捕对待人力车夫,不得有任何侮辱行为。第三对参与罢工的车夫进行补贴,对验车延误的车夫,进行赔偿。这些,我都写在报告里了。”路承周不好说出具体的补贴数字。


    毕竟,这个数字,需要张保头,或彪老火,与其他人商量之后,才能决定。


    “这些要求太多了。”克莱森琪摇了摇头,合上了路承周的报告。


    “我也觉得他们的要求很过分,特别是赔偿,虽然没有说出具体数目,但我感觉不会低。”路承周附和着说。


    “这份报告,我会向巴恩士局长汇报。”克莱森琪扬起手里的报告,看着路承周,说。


    他特意说出这话,是想告诉路承周,他会在巴恩士面前,提起路承周的名字。


    “多谢克莱森琪先生。”路承周连忙站起来,感激的说。


  第一百四十七章 谈判

    在路承周向克莱森琪汇报工作时,军统海沽站情报组长何贺,正在翻看着对路承周的监视记录。


    “这些来找路承周的,是什么人?”何贺发现,这两天,每天晚上都有人来路承周家。


    “都是些人力车夫。”


    “人力车夫?租界的人力车罢工,是路承周搞出来的?”何贺诧异的说。


    路承周被挂起来,相当于被军统雪藏。


    如果不是他坚持要监视的话,路承周与军统,几乎没有任何关系。


    何贺相信,路承周总会露出马脚。


    至于什么时候才会露出马脚,可能是一个月,也有可能是一年。


    但不管多久,只要何贺在海沽一天,就会盯住路承周。


    “这就不知道了。”


    军统对路承周,只能作一般性监视。


    路承周本身受过专业训练,对情报组的监视心知肚明。


    路承周经常无故失踪,就知道,他其实早有准备。


    “你先回去吧,下次盯一下这些车夫,要搞清他们找路承周的目的。”何贺叮嘱着说。


    拿着这份最新的监视记录,何贺向刘有军汇报。


    自从决定将路承周挂起来后,何贺还是第一次向刘有军汇报,关于路承周的监视情况。


    “站长,我敢断定,英租界这次的人力车罢工风浪,必定与路承周脱不了关系。”何贺笃定的说。


    何贺也一直在关注人力车的罢工,刚开始,他以为是中共组织的。


    但仔细观察看,发现此次的罢工,并没有中共的身影。


    很有可能是人力车夫自己的行为,最多,也就是得到了人力车公会的支持。


    毕竟,英租界人力车夫罢工的当天晚上,还有些外地的人力车进来拉客。


    而第二天,英租界之人力车几乎绝迹。


    “有关系又如何?”刘有军问。


    路承周的行为,一直在暗中向他汇报。


    刘有军与路承周,虽然没有见过面,但每天一次的汇报,是少不了的。


    昨天晚上,路承周与张保头和彪老火的谈话,他已经收到了详细的记录。


    人力车夫的罢工,确实有路承周在背后推动。


    路承周的本意,是结识一批人力车夫,从中寻找一些运用人员,替他搜集情报。


    路承周想要赢得日本人的重要,必然要向他们证明,他不但有能力,而且还有关系。


    “看来路承周还没死心,他这是以退为进,想让我们主动联系他吧。”何贺冷笑着说。


    站在路承周的立场,他被军统挂了起来,只有做点事情,让军统看到,或许会恢复他的工作关系。


    “不管路承周是怎么想的,我们不理不睬,不就行了?”刘有军淡淡的说。


    “我倒想给路承周一个机会,看他到底想表演什么。”何贺说,他一直想证明,路承周是真正的日本特务。


    只是,路承周被挂起来后,再想证明这一点,其实更难。


    “不必,先冷他一段时间再说。我们有人在盯着,暗中观察便可。”刘有军摇了摇头,否决了何贺的建议。


    路承周的行为,可不仅是做给军统看的,更是想让日本人看到。


    路承周给刘有军的情报,除了送一份给刘有军外,还有一份相似的情报,会送到川崎弘手里。


    路承周与张思昌的联系很方便,路承周现在也有自行车了,他与张思昌在路上相遇,擦肩而过去,顺手就交接了情报。


    川崎弘看到路承周的表现,也确实很满意。


    路承周一个被军统挂起来的特工,能将英租界闹得沸沸扬扬,是很难得的。


    对路承周要建立一个情报网的计划,川崎弘是很支持的。


    当然,路承周并没有向川崎弘说起,他要建立一个情报体系。


    否则的话,这个情报体系被川崎弘掌握,后果会很严重。


    路承周用英文写的报告,被克莱森琪直接送到了巴恩士手上。


    看着这份调查报告,巴恩士很是满意。


    他以为,这份报告,应该出自英国巡捕之手。


    “这个调查出内情的先生,应该给予奖励才行。”巴恩士将手里的眼镜放下,满意的说。


    有了这份报告,巴恩士心里就有底了。


    对全租界的人力车坐垫检查,肯定是没有错的。


    但是,在检查的过程中,英国人对华人进行打骂或谩骂叫嚣,则很正常。


    至于耽误了华人拉客的时间,巴恩士认为很正常。


    这些华人的时间,难道如此宝贵了?

    尊贵的英国人,亲自给他们检查坐垫,已经是他们的荣幸了,没向他们收费,已经是万幸,怎么还敢要赔偿呢?


    “这是一位中国巡捕调查的结果。”克莱森琪得意的说。


    路承周是他的学生,还是他推荐来英租界警务处的,路承周干出的成绩越大,他脸上越有光。


    “中国巡捕?”巴恩士惊诧的说。


    他再次拿起那份报告,看到上面的英文,完全不相信,这是出自中国人之手。


    “他叫路承周,现在是副巡官,是警察教练所毕业的优秀学生。”克莱森琪得意的说。


    “怪不得,此人是你的学生吧?”巴恩士说。


    “是的。”克莱森琪说。


    路承周到警务处后,他除了刚开始,让路承周担任巡长外,并没有对路承周有过特殊照顾。


    然而,路承周在警务处的表现,还是比较抢眼的。


    刚上任不久,就协助侦破了孙保全的绑架案。


    升至副巡官后,路承周负责的三条街,治安良好,没有出过什么恶性案件。


    “克莱森琪,你觉得,此次人力车罢工,应该如何处理?”巴恩士不想再谈路承周的事情,两位英国人,谈一位华人,实在不是个好话题。


    “像这种规模罢工,最好的办法是谈判。”克莱森琪说。


    他知道巴恩士的意思,想让警务处出面,将为首之人抓起来。


    如果是几十人,甚至几百人的罢工,都可以用那样的办法。


    一旦为首之人被秘密抓捕,剩下的人,很快就会作鸟兽散。


    但是,现在是几千人的罢工,一旦这样做,只会激怒其余人,造成更大规模的罢工。


    “谈判?怎么谈,由谁去谈?”巴恩士眼中闪过一丝黯然,作为工部局的局长,竟然要与人力车夫谈判,实在是颜面扫地。


  第一百四十八章 平息

    人力车罢工,每时每刻,都在影响着英租界。


    三天之后,怡和洋行、太古洋行、汇丰银行等大的企业,联合向工部局施压,要求尽快恢复英租界的人力车运行。


    同时,英领事馆、英军司令部,甚至是工部局的职工,都在抗议。


    没有人力车的英租界,出行全靠汽车。


    但有汽车坐的少之又少,大部分还是靠步行。


    英租界也有出租汽车,但价格昂贵,不是一般人能消费得起的。


    英租界主要的企业和单位,都向工部局施压,巴恩士顶不住了,他只好主动与人力车夫交涉。


    原本,这样的谈判,应该由巴恩士亲自出面才行。


    可是,他实在不想面对这些低贱的中国人,况且,人力车夫抗议遭受打骂,相当一部分是巡捕所为。


    故而,巴恩士将任务交给了克莱森琪。


    克莱森琪是一名警察,他怎么会与人力车夫谈判呢?

    接到任务后,他自然而然将路承周叫上。


    路承周是中国人,又会说一口流利的英语。


    同时,路承周调查过人力车罢工的原因,还打探到了他们恢复工作的条件。


    有路承周当助手,克莱森琪认为,绝对能顺利谈判,并且占据上风。


    克莱森琪的想法,只有一半是正确的。


    他让路承周当助手,肯定可以顺利谈判,但是,未必能占据上风。


    就算能占据上风,也是表面上的,或者他自认为的。


    路承周虽是助手,但在谈判时,却负责具体事务。


    路承周负责与人力车代表谈,谈完之后,再向克莱森琪汇报,由克莱森琪再向巴恩士汇报。


    巴恩士不想与中国人打交道,克莱森琪同样也不愿意。


    有路承周这个助手,克莱森琪觉得,自己的选择太明智了。


    因为路承周的“积极沟通”,谈判很快取得了进展。


    对人力车夫提出的条件,工部局基本上都答应了。


    比如说,今后工部局在验车期间,不得有殴打人力车夫事件发生,在言语方面要有礼貌。


    以及,今后在英租界,英租界巡捕对待人力车夫,不得有任何侮辱行为。


    工部局都表示接受,他们也会督促所有巡捕。


    之前人力车夫,只抗议“英巡捕”,此次谈判,加入了“英租界”,就针对所有的巡捕了。


    另外,验车延期的话,每过一个小时,由工部局付延期费两元。


    所有参与罢工的车夫,每天补偿十元。


    同时,这几天的“起英国捐”和“车份钱”,也得由工部局承担。


    前面的条件,巴恩士都表示可以接受。


    英国人都是绅士,怎么会干出打骂车夫的事呢?


    就算有,巴恩士知道后,也会要求他们改正。


    在华人面前耀武扬威,能有什么意思呢?至少,巴恩士觉得,不会有成就感。


    但是,延期费和补偿金,巴恩士就没那么痛快了。


    为此,他还特意把克莱森琪和路承周叫过去商议,如果按照人力车夫的要求,工部局要损失好几十万呢?


    这是巴恩士绝对不能接受的。


    幸好,路承周早就留了后手,他信誓旦旦的表示:“一定会与人力车夫好好沟通,将价压到最低。”


    经过路承周的“努力”,延期费由一小时两元,改为半天两元。


    而且,每天的补偿金,也由十元,改为三元。


    至于这几天的“起英国捐”,都可以免除。


    但“车份钱”,与工部局无关,路承周“断然”拒绝了人力车夫的无理要求。


    路承周能把对方的条件,压到如此地步,巴恩士很是满意。


    克莱森琪和路承周回来汇报时,巴恩士当着克莱森琪的面,称赞了路承周的行为。


    路承周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在与人力车夫的谈判中,避免了他的尴尬。


    “路先生,多谢你参与谈判,避免了工部局更大的损失,为我们争取了最大的利益。”巴恩士握着路承周的手,亲切的说。


    原本要几十万元才能解决的风波,只需要几万就能解决。


    巴恩士觉得,路承周功不可没。


    “这是我的荣幸,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我都以能为英租界服务为荣。”路承周谦逊的说。


    虽然他的脸皮现在越来越厚,可是听到巴恩士如此的称赞,脸上还是感觉有些发烫。


    “我也能以警务处有你这样的青年才俊,感到光荣。”巴恩士笑吟吟的说。


    英国人早就迫切希望,人力车能尽快恢复。


    巴恩士要求路承周,以最快的速度,通知人力车夫代表,让他们尽快开工。


    人力车夫那边,得知工部局同意了赔偿方案,也是欢呼雀跃。


    罢工,对双方都不利。


    谈判顺利,补偿金可拿,他们当然高兴。


    将谈判协议,送交巴恩士签字同意后,英租界的人力车,陆续恢复运行。


    当天晚上,张保头与朱彪,再次赶到了路承周家。


    “路警官,真是太感谢你了。”张保头看到路承周后,朝他恭敬的鞠了一躬。


    “你们的心意我领了,但感谢就不必了,我只是做了该做的而已。”路承周让开身子,谦虚的说。


    白天,他才与张保头和朱彪见过面,晚上他们就登门拜访,如果落入有心人眼里,肯定会怀疑。


    当然,外面军统情报组的人,路承周是不用担心的。


    就算何贺或刘有军知道,他暗中给人力车夫争取了利益,也不会说什么。


    何贺确实不会说什么,他只是怀疑,路承周的做法,与自己之前对他的怀疑,似乎有些不太相符。


    路承周与人力车夫罢工,肯定有某种关系。


    甚至,何贺怀疑,是路承周一手策划了人力车罢工。


    要不然,张保头和朱彪,也不会经常去路承周家密谋。


    而此次,路承周代表工部局,与人力车夫谈判,名义上,是为工部局争取了利益,督促人力车结束罢工。


    实际上,路承周为英租界的人力车,争取了很大利益。


    那笔每天三元的补偿金,让所有的人力车夫,都觉得这几天的罢工是值得的。


    他们有些人,是饿着肚子在罢工。


    有了这笔补偿金,一切都值得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感谢

    路承周暗中帮助人力车夫,一方面是出于同情,以及一个中国人的善良。


    同时,也是路承周想建立情报网,与人力车夫搞好关系,只是第一步。


    这些天天在街拉客的人力车夫,对租界内发生的事情,很快就能知道。


    而且,人力车夫之间的消息,传递得非常快。


    从他们这次的罢工就能看出来,消息传播得很快。


    这对路承周来说,是非常有利的。


    他不敢奢望,将这些人力车夫全部纳入自己的情报网,只要他们有一部分,能为自己提供一些街上的消息,就足够了。


    但是,此时的路承周,不想与他们发生太多关系。


    毕竟,白天才与他们谈判完,在谈判桌上,路承周“尽力”为工部局争取利益,到了晚上,大家就把酒言欢,这可说不过去。


    如果被工部局知道,他这个刚刚得到巴恩士夸奖的副巡官,怕是要打道回府了。


    “今天不适宜长谈,以后有机会,找个时间好好聊吧。”路承周说。


    他能理解张保头和朱彪的心情,毕竟,领导几千人罢工,心里承受的压力很大。


    如果工部局不答应他们的条件,罢工还能坚持下去么?


    如果人力车夫,没有得到工部局的赔偿,以后他们也无法面对这些同胞。


    最重要的是,通过此次罢工,人力车夫不但取得了胜利,让工部局的洋人,不再敢轻视他们,同时,他们也树立了信心,以后会更加团结。


    大家对张保头和朱彪很是感激,所有人都认为,正是在他们的带领下,这次罢工才能取得胜利。


    但张保头和朱彪知道,真正要感激的,却是路承周。


    如果没有路承周的提醒,他们不会为了车友的利益,而与工部局抗争。


    如果没有路承周的暗示,他们也不会合理的争取权益。


    这次的罢工,意义深远,从此以后,英租界的洋人,再也不敢轻视他们这个群体了。


    “我们今天来,只有一个目的,感谢路承周。以后,只要路警官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一定义不容辞。”朱彪诚恳的说。


    “以后路警官只要用我的车,全部免费。”张保头坚定的说。


    “那可不行,我只是做了点微不足道的事情。如果不收钱,以后我再也不坐你的车了。”路承周摇了摇头,他可不是一个贪小便宜的人。


    作为副巡官,路承周确实有一些特权,比如说,像张保头这些经常在他辖区摆车的车夫,路承周偶尔坐一趟,不付钱也是可以的。


    甚至到街上商店,买东西不付钱,也说得过去。


    这些事情,都不用路承周开口,别人会主动不收他的钱。


    “路警官公正无私,朱某很是佩服。”朱彪听到路承周的话,很是动容的说。


    “公正无私说不上,你们赚钱辛苦,坐车的便宜,我是绝对不占的。”路承周谦逊的说。


    每个人都有自己做人的底线,路承周的底线,是不与底层人员争利。


    “真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表达我们的感激之情。”张保头不好意思的说。


    路承周帮了这么大的忙,他真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向路承周表达心意。


    此事,他也与朱彪商量过。


    两人都是苦哈哈,既买不起一份拿得出手的礼,也不能给路承周送其他礼物。


    “这样吧,以后你们帮我注意一下街面上的消息。如果碰到有价值的线索,还能向警务处,给你们申请点外勤费。”路承周想了想,微笑着说。


    “这没问题,只要有消息,我每天都来汇报。”张保头笃定的说。


    其他事情,他可能做不到,但这件事,他还真的顺便就做了。


    没事的时候,张保头会与其他车夫,在一起摆龙门阵。


    在街上碰到其他车夫,谈的最多的,也是租界发生的新鲜事。


    路承周是副巡官,对辖区内的发生事情,当然想及时了解。


    “那就说定了,每天我都会来找你聊几句。”路承周微笑着说。


    张保头经常在他的辖区,没活的时候,找他聊几句,身后的尾巴,未必都会注意。


    路承周身为副巡官,了解街面的情况,是他的工作职责。


    “以后,我也会常来,向路警官报告。”朱彪也突然说道。


    “欢迎,欢迎,你们支持我的工作,就是对我最大的感谢。以后,说不定我还要谢谢你们呢。”路承周笑着说。


    接下来的几天,路承周每天骑着,在街上遇到张保头时,总会跟他聊几句。


    而朱彪,每天也会过来一趟,他的活动范围,比张保头更广,接触的人更多。


    有了张保头与朱彪,路承周对英租界发生的事情,总能及时了解。


    特别是辖区内的事情,有的时候,他比下面的巡长,知道得更多。


    路承周与张保头和朱彪接触,刚开始,海沽站情报组的人,并没有引起重视。


    但是,路承周每天都与街上的车夫聊天,有时张保头不在,路承周会跟其他人沟通,通话谈话,侧面了解街上的消息。


    路承周身为专业训练的特工,能从谈话中,发现很多有用的情报。


    何贺在接到几次汇报后,特意亲自观察了几次。


    他惊讶的发现,路承周与这些人力车夫,聊得很投机。


    原本不抽烟的路承周,现在身上总揣着包香烟,那些车夫接到路承周递过去的烟,很快就消除了诚惶诚恐。


    路承周从参加工作开始,确实不怎么抽烟。


    可他发现,人力车夫大多都抽烟,虽然抽的最劣质的烟,但他们却乐在其中。


    只要一抽烟,大家就话匣子就打开了。


    发现这一点后,他总会放包烟到身上。


    海沽有好些卷烟厂,有些是国产,还有些是洋人办的,大多都采用了现代化流水线生产,比如说恒大香烟、蜜蜂香烟、老刀香烟。


    路承周也不知道哪种烟好,觉得只要买贵的就行。


    路承周的谈话技巧,是通过专业训练的,而这些人力车夫,对路承周能主动折节下交,已经感到很荣幸。


    特别是张保头说起,罢工时,路承周帮了很大的忙后,他们对路承周也存着感激之心。


  第一百五十章 安全屋见面


    被军统挂起来的路承周,竟然推动了人力车罢工,他的这种组织能力,让川崎弘刮目相看。


    此次人力车罢工,路承周通过张思昌,每天都有情报传递回来。


    包括与张保头和朱彪的接触,以及路承周代表工部局,与人力车夫的谈判,路承周都及时汇报。


    路承周虽然为人力车夫争取了利益,但川崎弘并没有在意,反而对他的决定很是支持。


    英国人对日本,并没有什么好感,在争取中国的利益方面,两国是竞争关系。


    路承周在英租界,不仅要卧底于军统,同时也是潜伏在工部局,刺探英租界的情报。


    路承周支持人力车罢工,很快就有了回报。


    这几天,路承周通过与他们交谈,搜集了很多英租界之情报。


    这些人力车夫无处不在,他们提供的消息,或许在自己看来,没什么用。


    但听到路承周耳中,就变成了情报。


    川崎弘每天汇总着路承周的消息,他要求路承周,让人力车夫对英领事馆、英军司令部、太古洋行、怡和洋行、汇丰银行、麦加利银行,等重要企业和单位加以注意。


    路承周提供的英租界情报,相比以往,增加了一倍不止。


    以前路承周只能提供二十四号路、五十一号路和康伯南道的情报,但现在,整个英租界的情报,都能及时传递回来。


    特别是经济方面的情报,比如说市面之物价,各个洋行的生意好坏,都能直观的分析出来。


    川崎弘敏锐的察觉到,这是一个有利的契机,路承周要抓紧,自己也不能放过。


    路承周每天骑自行车,与张思昌交接情报,已经越来越娴熟。


    两人会车时,会提前把写着情报的纸条抓在手里。


    两车擦肩而过时,手一伸,就交换了情报。


    一般情况下,都是路承周交情报,张思昌只负责接收。


    他们的动作就更隐蔽,哪怕身后跟着人,也看不清楚。


    只有张思昌也需要传递情报时,动作才会慢上一分。


    路承周今天老远就看到,张思昌有一只手,握着自行车头中间。


    这是他们预先设置的暗号,说明张思昌有情报给他。


    路承周原本将自己的情报,夹在食指和中指间,为了伪装,他特意用一张一元的法币包了起来。


    情报是用暗语写的,就算被别人看到,也只是一堆无用的数字。


    当然,最后他画一条铁路,但在外人看来,那条铁路更像是一部梯子。


    看到张思昌发出的暗号后,他迅速将情报放到无名指和食指中间。


    就在两车相会时,他们手一碰,各自的情报,就到了对方手里。


    手指一翻,就完成了交接。


    对这种交接情报的方式,张思昌刚开始不太适合。


    他认为,这种方式虽然方便,但不安全。


    如果操作不当,情报势必会掉在地上。


    虽然用钱包着,但被人看到,终归不好。


    可路承周认为,越是看上去危险的行为,反而更安全。


    谁也不会想到,他们就这样擦肩而过,就完成了情报交接。


    张思昌只是路承周的联络员,用什么方式交接情报,由路承周说了算。


    事实上,路承周还存着其他心思。


    作为一名专业训练的特工,在大街上用这种方式交接情报,确实太过胆大。


    但路承周并不担心他的身份暴露,相反,他希望能通过这种方式,有一天暴露自己的身份。


    军统已经将他挂起来了,还有地下党。


    路承周不希望,以后再与肖殿荣、程瑞恩、马玉珍等人保持着正当往来。


    趁着停车的机会,路承周看了一眼手心的情报,然后,路承周点了根烟,将手头的纸趁机烧掉了。


    为了与人力车夫更好的沟通,路承周有时间也陪着他们抽烟。


    抽着抽着,路承周似乎也学会了。


    香烟是个好东西,特别是一个人的时候,可以消除寂寞,赶走孤独。


    川崎弘要见他,难道日本方面,又有了新的动向?

    川崎弘不仅仅要见他,还准备在康伯南道22号的安全屋见面。


    康伯南道22号的安全屋,是路承周利用日本特务机关的经费搞起来的,自然也是为方便日本特务人员。


    晚上,路承周回到家后,又骑着自行车出去了。


    他身后的尾巴,自然不敢怠慢,虽然知道会被甩掉,但还是得硬着头皮跟上去。


    只是,路承周在前面更有优势,比如说,通过一个关卡,路承周只需要亮个相,马上会被放行。


    而后面的人,不但要拿出证件,还会被耽误时间。


    只要半分钟,骑着自行车的路承周,就能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康伯南道22号是栋洋房,后面有个小花园,路承周除了给川崎弘一套钥匙外,自己也留了一套。


    他在附近,确定了身后没有人跟踪后,打开后花园的小门,推着自行车走了进去。


    路承周进去时,看到二楼已经亮起了灯。


    张保头给签的合同,是租期一年,只要按照交租,一年之内,房东都不会过来。


    一长两短,路承周在下面按了门铃。


    很快,里面就响起了脚步声,打开门,里面站着的,果然是川崎弘。


    “老师好。”路承周躬了躬身,恭敬的说。


    “身后没有尾巴吧?”川崎弘顺手把门关上,习惯性的问。


    “早就被甩了。”路承周得意的说。


    “你这个地方,我看了看,发现还是不错的。”川崎弘回到二楼后,将门反锁,微笑着说。


    这个地方交通方便,环境幽静,是个理想的安全屋。


    以后,如果日本特务机关有什么行动,完全可以将人员安置在这里。


    “老师赞誉了。”路承周谦逊的说。


    “你手上拿的是什么?”川崎弘这才注意到,路承周手里拿着一本书。


    “《中国的西北角》,是大公报记者,写的关于红军长征的通讯集。”路承周将书双手递了过去。


    “关于红军长征的?”川崎弘诧异的说。


    “是啊,中共的部队,不但没有被南京政府消灭,反而到了陕北,重获了生机。”路承周“叹息”着说。


  第一百五十一章 接头方式

    《中国的西北角》,是刚刚出版发生的,路承周在书店,看到之后,马上买了四本。


    这书虽是进步书籍,但以路承周的身份,他都可以光明正大的观看。


    对中共而言,路承周看这样的书籍,再是合适不过。


    这种书,生动的文字真实还原了中国西南、西北地区的时局状况。


    全书由一系列的通讯结集而成,使得书中描写内容客观真实,较少夹杂作者自己的观点。


    书中包含中国国内,第一次在报纸上公开如实报道工农红军长征的通讯,它也让人们在获得对红军正确的认识方面,有着不可取代的积极意义。


    书中所涉内容广泛,描绘的人物形形色色,既有军政要人,又有山川小民,涵盖了从社会上层至底层的各种人物的生活。


    路承周买到书后,就仔细的看了一遍。


    他虽然没有参加长征,但对红军的这次长征向往不已。


    书中的介绍非常真实,让他种身临其境的感觉。


    作为一名共产党员,还是在白区的地下工作者,路承周认为,很多必要好好读一读。


    就算是他军统,或者日本特务的身份,也可以阅读这类书。


    这可是了解红军和中共的好资料,路承周不但要自己看,还要推荐其他人看。


    “红军虽然弱小,但他们作风顽强,经历了长征的人,意志无比坚定,这些人组成的部队,会很可怕。”川崎弘迅速翻着这本书,很是担忧的说。


    “他们再顽强,在大日本皇军面前,也是不堪一击的。”路承周不以为然的说。


    “那是当然,日本陆军,在全世界都是顶尖的。”川崎弘一脸傲然的说。


    “川崎老师,此次让我来,是否有新的任务?”路承周问。


    不可否认,日本军队的战斗力确实很强,但是,日本想要因此而吞并中国,绝对不可能。


    路承周不知道其他人的想法,但他早就暗下决心,为了抗击倭寇,可以随时为国捐躯。


    路承周相信,大部分国人,应该与自己有着同样的心思。


    中国有四万万同胞,只要有一半,哪怕是三分之一的国人,敢与日本拼命,十个小日本,也吞不下中国。


    “此次来,除了看看这间安全屋外,主要是对你前一阶段的工作进行表彰。”川崎弘微笑着说。


    对这些中国情报员,只要他们干出了成绩,就一定要及时肯定和表扬。


    表扬可以是口头的,也可以是书面的,还可以通过提拔,或物质和金钱奖励等手段。


    川崎弘此次,就给路承周带来了奖励:一百法币。


    只要路承周对大日本帝国忠诚,又能干出成绩,多给点钱不算什么。


    “多谢老师。”路承周接过钱,满脸堆笑的说。


    当初川崎弘之所以看中他,就是因为路承周对钱比较看重。


    在日本人面前,路承周也总是表现出一副贪财的模样。


    只有这样,日本人才能放松警惕。


    一个没有弱点的中国人,无法让他们相信。


    有缺点的中国特务,反而容易得到日本信任。


    “军统最近还在跟踪你吧?”川崎弘问。


    “是的,也不知道何贺是怎么想的,竟然还派两个人日夜监视我。”路承周叹了口气,何贺派的人,又盯不死他。


    只要路承周愿意,随时可以脱梢。


    盯梢与脱梢,是两门讲究实用的技能,在杭州时,路承周就参加过演习。


    “你在野崎公馆被他们拍到照片,没当成间谍就不错了。对你的监视,可能还会持续一段时间。目前,你与人力车夫搞好关系,能弄到英租界各方面的情报。一旦军统知道,可能会再次启用你。”川崎弘缓缓的说。


    “老师的意思,是不是让军统的人,知道我最近都干了些什么?”路承周说。


    “不错。”川崎弘欣慰的点了点头,路承周思维敏捷,马上能猜到自己的想法。


    “我会按照老师的要求去做。”路承周郑重其事的说。


    “此次你代表工部局,与人力车夫谈判,也算立了一功,工部局就没什么表示?”川崎弘问。


    他希望,路承周不但能重回军统,在工部局也能坐到一个更重要的位子。


    路承周虽是副巡官,但这个位子,对日本特务机关来说,并不算重要。


    至少要是巡官,甚至是正巡官,才能发挥真正的作用。


    路承周这个副巡官,每天还要在街上巡视,而担任巡官后,只需要坐在办公室,或者在街上转转就行了。


    每天,能抽出大量时间,做其他事情。


    这对路承周开拓他的情报网,是非常有利的。


    “我正在寻找机会,克莱森琪也说了,有机会,他会提拔我的。”路承周说。


    “还有件事,张思昌提出,交接情报的方式,太过冒险,能否换一种更安全的方式?”川崎弘问。


    “在我的辖区交接情报,别人就算看到,也不敢说什么。”路承周轻轻摇了摇头。


    “可是,你目前正被军统监视,如果让他们发现,你的身份怕是再也恢复不了。”川崎弘叹息着说。


    “老师有何良策?”路承周看到川崎弘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马上说道。


    川崎弘这样问,肯定是有了安排,自己再抗拒,只会引起他的反感。


    “让张思昌在英租界拉人力车如何?”川崎弘缓缓的说。


    张思昌需要一个正当的理由,可以与路承周接触。


    “拉人力车,还不如开家修车铺呢?”路承周笑了笑,让张思昌天天拉人力车,他能吃得消?


    “不错,修车铺可以,这样你就可以开天去他那里了。”川崎弘高兴的说。


    “我的车是新买的,也不用天天去修车铺,倒是天天要买烟。川崎老师,如果张思昌真想在英租界立脚,可开个日杂店。”路承周想了想,认真的说。


    “日杂店?”川崎弘一愣,似乎比修车铺更好。


    “不错,我不是从武山英一那里,进了日货么?正好可以通过他的日杂店销售。”路承周笑碰上说。


  第一百五十二章 想多了


    川崎弘原本以为,路承周与人力车夫交流较多,让张思昌化装成人力车夫,不但可以与路承周交接情报,也能趁机打入人力车夫这个群体。


    可是,路承周有自行车,他总不能每天都坐人力车吧?

    而且,拉人力车是个苦活,偶尔掩护一下,还是可以的。


    但要把这个当成职业,恐怕张思昌做不到。


    有句话说得好,乞丐没有早起的,因为起得早的乞丐,也不可能当乞丐。


    中国情报员,没有几个能吃苦的,都是贪吃懒做之人,让他们当苦力,三五天可以,时间一长,准保出事。


    川崎弘也知道,让张思昌这样的人,打入人力车夫这个群体,根本就不可能。


    让张思昌开家日杂店,确实能让他们更好的交情情报。


    路承周每天都要买烟,再把情报夹在钱里,谁能看得出来呢?


    其实,路承周还有一个建议,完全可以满足川崎弘的要求,让张思昌开家茶楼,专供人力车夫歇脚。


    只要价格便宜,再提供吃的东西,还不把英租界的人力车夫都吸引过来了?


    但是,这个建议,他不想说,就当自己没想到吧。


    以后,有机会,让党组织办一家这样的茶楼,路承周也可以时不时的去喝茶。


    拿了川崎弘的钱,又得到了口头嘉奖,路承周很是开心。


    不管川崎弘心里怎么想的,至少他能与自己见面,说明他对英租界的情报,还是很重视的。


    与川崎弘见面后,路承周去了趟法租界,将另外一本《中国的西北角》,连同最近的情报,放到了军统的死信箱内。


    路承周提出一个设想,资助张保头,或朱彪,成立一家专门为人力车夫服务的茶楼,更好的收集他们的情报。


    路承周与刘有军,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面了,他与李向学,见面的次数就更少。


    路承周被军统监视,同时英租界还有一位日本特务机关的联络员,谁知道张思昌会不会也在暗中监视他呢?

    这个时期,路承周与李向学见面的次数越少越好。


    可越是这样,路承周就越渴望与李向学见面。


    与李向学见面,不仅仅是向组织汇报工作,更是为了,缓解心中的压力。


    路承周看似生活得很平静,可是,他的神经,整天绷得紧紧的。


    他总担心,有一天自己的神经会绷断。


    与李向学见个面,哪怕只是拉几句家常,路承周的心情都能特别舒畅。


    在李向学面前,路承周才能完全放松,哪怕只有几分钟,也让他很渴望。


    这本《中国的西北角》,路承周也带了一本给李向学。


    这本宣传红军长征的书籍,路承周每天都要看一遍,书里的内容,他早就被得滚瓜烂熟。


    有些文章,甚至是倒背如流。


    红军长征,前有阻击,后面追兵,面对国民党的围追堵截,红军一路爬山涉水,不但击退了国民党军队的进攻,还多次取得胜利。


    红军到了陕北后,各地的党组织,终于恢复了与中央的联系。


    “这本书我在书店也看到了,正想过几天去买。”李向学拿到路承周的书,笑吟吟的说。


    并非他不想买,而是手头拮据。


    “这本书我可以一字不漏的背下来了,我手里还有一本,需要的话,可以拿过来。”路承周说。


    “到时再说吧。最近你的工作开展得很好,你暗中支持人力车夫的事,组织上已经知道了。”李向学缓缓的说。


    “此事我没有及时向组织汇报,请求处分。”路承周惭愧的说。


    学运和工运,历来是我党的强项。


    但当时的情况,不允许他与组织沟通,不仅仅是因为他被军统监视。


    如果军统或日本特务机关,知道人力车罢工,有中共参与,对他的印象,自然会大打折扣。


    有中共组织的罢工,在军统和日本特务机关看来,是能看到明显痕迹的。


    “当时组织上确实很生气,但事后看了你的汇报,我向上级提出,你的处置是正确的。”李向学缓缓的说。


    如果有党组织领导,英租界的人力车夫罢工,肯定会取得更大的成果,甚至,在全国都会引起轰动。


    但是,英租界工部局如果得知,人力车罢工,有共产党参与,对共产党的态度,会不会有转变呢?


    共产党的很多组织,都活跃在英租界。


    但在英租界,这些组织尽量不发展力量,至少,不影响英租界。


    还有军统和日本特务机关,一旦知道人力车罢工,有中共参与,路承周在他们的心目中,会不会打上一个问号呢?


    有些事情,只要有所怀疑,就一辈子都不会再信任了。


    “我希望,组织能派人,与英租界的人力车夫沟通,他们当中有些人,是很爱国的。如果能争取他们,也有利于党组织在英租界的活动。”路承周提议道。


    “我会向组织反映的。”李向学说。


    路承周第二天,与张保头见面时,跟他说起了,人力歇脚的事。


    “我们把车摆在街上,随时都可以歇脚。”张保头笑着说。


    “你就没想过,到哪家茶楼喝杯茶,吃块点心什么的?”路承周问。


    “拉车一天能赚几个钱?哪敢去喝茶啊,至于吃点心,就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张保头摇了摇头。


    路承周这才知道,自己的想法有时也很幼稚。


    人力车夫每天赚钱不多,每一分钱都要用到实处。


    哪怕一杯茶只要一分钱,他们也未必舍得。


    路承周原本想资助张保头开家专为人力车夫服务的茶楼,听到此话,也没有再提。


    中午,路承周到戈登堂时,碰到了好久没见的温秀峰。


    这位所谓的神探,一改之前的颓废,神采奕奕,像只得胜的公鸡似的,见谁都傲着头。


    路承周很是诧异,也不好当面问,侧面打听了一下,原来是破了桩盗窃案。


    路承周当时很是不以为然,不就是一桩盗窃案么?有必要这么张扬么?


    待路承周见到阮健公后,发现阮健公一脸阴沉,心想,温秀峰破的案子,不会与阮健公有关吧?

  第一百五十三章 最近在干什么


    路承周不知道,温秀峰办的案子,与阮健公有没有关系。


    但是,阮健公的心情很差,他能感觉得到。


    向阮健公汇报工作时,对方心不在焉,路承周很快就告辞离开了。


    上峰心情不好,最好的办法,有多远就走多远。


    否则,无名火一上来,无错会变有错,小错会变大错。


    只是,路承周正要离开戈登堂时,让警务处副处长刘立峰叫到了办公室。


    “处座,有何吩咐?”路承周与刘立峰打交道的次数较少,毕竟他与刘立峰,还隔好几级。


    “阮健公最近在干些什么?”刘立峰打量了路承周一眼,缓缓的问。


    刘立峰中等个子,国字脸,眉毛很粗。


    一个中国人,能担任英租界警务处的副处长,是很不容易的。


    “上司的事情,做下属的哪能知道呢。”路承周笑了笑,没有摸清刘立峰的意图前,他是不会随便说话的。


    “温秀峰今天破了一个盗窃案。”刘立峰似乎看错了路承周的心思,自顾自的说。


    “是我们辖区的?”路承周心里一动,问。


    刘立峰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的跟他说这样的话,堂堂警务处的副处长,也没有时间跟他讨论这些问题。


    想到刚才阮健公恶劣的心情,路承周心想,温秀峰办的这个案子,怕是与阮健公脱不了干系。


    路承周对阮健公的事情,还真的没怎么注意。


    路承周是副巡官,只负责那三条街。


    在这三条街的事情,路承周肯定会知道,但超出这三条街的事情,他就算想管,也管不到。


    “你真不知道?”刘立峰看到路承周的表情,诧异的问。


    “真不知道,还请处座点拨。”路承周信誓旦旦的说。


    “既然如此,那没事了。”刘立峰淡淡的说。


    刘立峰不说,反而引起了路承周的好奇心。


    出来的时候,路承周碰到了贾明。


    贾明与路承周一样,都是阮健公的副巡官,算是他的助手。


    看到路承周从刘立峰的办公室出来,贾明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路承周与贾明,也基本上不怎么来往。


    贾明是老巡捕,资格比他老,除非是在阮健公的办公室碰个面,其他时间很难碰到一起。


    路承周心想,贾明肯定是知道什么,他想问一句,但贾明却走进了刘立峰的办公室。


    路承周知道,就算贾明知道,也未必会跟自己说。


    路承周特意去了趟五十一号路,廖振东是阮健公的心腹,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廖振东应该知道。


    “廖振东,最近生意怎么样?”路承周见到廖振东在巡街,将自行车停到路旁,廖振东马上小跑着过来了。


    “生意是越做越大,副巡座请放心,一切交给我便是。”廖振东笑吟吟的说。


    自从路承周将日货的销售交给他后,销售翻了好几番。


    根据与路承周的约定,他每个月的分红,已经超过了一百元。


    “交给你,我当然放心了。我问你,巡座最近在忙些什么?”路承周随口问。


    廖振东不像王斯广,每次总是喊自己“副巡座”,以示他心里还有阮健公这个“巡座”。


    “这我哪知道哟?”廖振东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


    “温秀峰今天破了一个盗窃案,据说与巡座有点关系。”路承周望着廖振东,淡淡的说。


    “盗窃案?案犯是谁?”廖振东眼里闪过一阵异样的光芒。


    “你觉得应该是谁呢?”路承周不动声色的问。


    “副巡座,我真的不知道。要不,我去问问巡座?”廖振东无奈的说。


    他是阮健公的心腹,本身还是帮会分子,当然知道阮健公的一些秘密。


    只是,这些秘密,他不会与路承周分享。


    廖振东可以帮路承周照顾生意,但还没有到能分享阮健公秘密的地步。


    “巡座现在心情可不太好,你要是不怕挨骂的话,尽管去就是。”路承周不以为意的说。


    廖振东听到路承周的话,顾不上巡街,马上叫了辆人力车,急匆匆的去了戈登堂。


    路承周不理会廖振东,他现在对阮健公的事情很是好奇。


    毕竟,阮健公是他的上司,如果阮健公出了什么事,他得提前应对才是。


    这种消息,或许张保头会知道。


    路承周去了趟二十四号路,果然看到了在路边休息的张保头。


    “张保头,今天生意如何?”路承周将车支在旁边,走过去递了根烟,笑呵呵的问。


    “托路警官的福,还算可以,刚拉了趟中街。”张保头双手接过烟,恭敬的说。


    “有钱赚就好。问你件事,知道阮健公阮巡官么?”路承周随口问。


    “我们要在他手下讨饭吃,怎么能不知道呢?”张保头笑了笑。


    “知道他最近在干什么么?”路承周又问。


    “路警官想知道?我可以去打听一下,未必会有什么消息,毕竟阮巡官是有小车的人。”张保头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说。


    他现在,都快成路承周的包打听了。


    但是,只要是路承周交待的事情,他都会尽心力而为之。


    “我也只是随便一说,你不用特意去打听。”路承周连忙说。


    他估计,既然刘立峰都过问了阮健公的事情,不管阮健公有什么秘密,恐怕都捂不住了。


    刘立峰虽是华人副处长,一直在英国人面前,为华捕争取权益。


    但是,在原则问题上,他还是讲规矩的。


    “关于阮巡官,我以前听说过一件事。”张保头低声说。


    “什么事?”路承周饶有兴趣的问。


    “听说阮巡官生财有道,他赚钱的手段,一般人可比不了。”张保头神秘的说。


    “说说看。”路承周又递过去一根烟。


    阮健公在英租界,有自己的别墅洋房,还有私家车,家里听说还有几个下人。


    这些,可不是一个巡官的收入,能负担得起的。


    “那还是三年前的事了,当然,我也是听道听途说,作不得准的。”张保头解释着说。


    “又不是让你在法庭上作证,就当说个趣事。”路承周不以为意的说。


  第一百五十四章 出事了


    原本,路承周以为,张保头会说阮健公如何包庇黄、赌、毒之类的事。


    毕竟,路承周在警务处当了两年巡捕,对这些事情,也知道一些。


    没想到,张保头说的事情,更是令人震惊。


    “我听说,前几年有一对在北方当县长的夫妇,想来英租界当寓公。到海沽买了房子后,自然得添置点家具。有人就送来了个保险箱,以极低的价格,卖给了那个县长夫人。结果,没过几天,阮巡官就带人去县长家,说保险箱是赃物。”张保头介绍着说。


    “是不是财物,不能由他一个人说了算嘛。”路承周蹙起眉头说。


    英租界的巡捕,受英国影响较深,办案子要讲个程序,还是证据。


    当然,很多时候,这些只是停留在表面。


    华捕办案,用的还是自己的老办法。


    “阮巡官办事,当然是‘公事公办’。他是带着盗贼一起去的,而那盗贼,正是卖给县长夫人保险箱之人。所谓贼咬一口,入骨三分,县长夫妇在海沽人生地不熟,为了免去牢狱之灾,将家财散尽,才摆脱了官司。但是,他们再也不能在海沽当寓公了,只能黯然回了老家。”张保头叹了口气,说。


    说到“公事公办”是,张保头特意加重的语气。


    “阮巡官应该不是这样的人吧?”路承周吓了一跳。


    但是,他下意识的认定,阮健公还真是这样的人。


    作为一名巡官,阮健公的财富,与他的收入是不匹配的。


    “我也是道听途说,说不定是捕风捉影呢。”张保头笑了笑,不想证明什么。


    他是聪明人,知道路承周已经听进去了。


    路承周若有所思的微微颌首,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路承周又去了趟五十一号路,专门等着廖振东。


    张保头所谓的道听途说,恐怕不是捕风捉影,而是确有其事。


    回想早上阮健公糟糕的心情,还有刘立峰特意问起阮健公的近况,路承周觉得,温秀峰破的那个盗窃案,一定与阮健公有关系。


    如果阮健公真是这样的人,他手里应该掌握着一些盗窃犯。


    警察与盗窃沆瀣一气,想想都令人心寒。


    警察再恶,也不能与罪犯勾结。


    路承周到五十一号路不久,廖振东也回来了。


    廖振东已经没有了之前的神采,神情沮丧,就像死了亲爹似的。


    路承周看到之后,心里更有了底。


    路承周相信,阮健公恐怕要出事。


    他现在要考虑的,是阮健公出事之后,自己需要做些什么。


    “副巡座……”廖振东看到路承周,坐在路边的自行车后座架上,拖着脚步走了过来。


    “嗯。”路承周应了一句。


    之前他确实很好奇,但现在反而静下心来了。


    “巡座,阮健公出事了。”廖振东见路承周没有怎么回应,心里反而着急了。


    “我是副巡座。”路承周马上纠正了廖振东的说法。


    听到廖振东喊出“巡座”这个称呼,路承周心里就断定,阮健公一定是出事了。


    廖振东此时的六神无主,已经说明了一切。


    只是路承周不知道,阮健公会不会牵涉到廖振东。


    如果廖振东也出事的话,他就得考虑,五十一号路要新设个巡长才行了。


    另外,他的日货生意,可能也得换一个代理人。


    “巡座,阮健公长期包庇几名盗窃犯,今天有一名落网,并供出了他。”廖振东此时,当然不敢再喊路承周为“副巡座”。


    这就是形势所迫,阮健公一倒,他的后台也就倒了。


    “长期包庇几名盗窃犯?”路承周马上抓到了他话中的意思,问。


    “是的。”廖振东不敢与路承周对视,看了路承周一眼,马上低下了头。


    其实,路承周此时偏着头,根本没有看廖振东。


    “你呢?有没有参与其中?”路承周这才正眼瞧了廖振东一下,问。


    “阮健公从来只是利用我,有好处的事,哪会想到我呢。”廖振东谦卑的笑了笑,从现在开始,他就得摆正位置。


    原本,有阮健公的支持,廖振东可以不把路承周放在眼里。


    但是,这个后台一倒,廖振东就只是一个真正的巡长了。


    甚至,还是一个被人打压的巡长。


    “阮健公的事情,你知道多少?”路承周问。


    “有些知道。”廖振东忙不迭的说。


    “那好,你跟我回警务处,将所知道的事情,详实说出来。”路承周正色的说。


    “这个……”廖振东有些犹豫。


    都说过河拆桥,阮健公还在任上呢,自己就出卖他,是不是太不讲义气了呢?

    “你要是不去也没关系,但是,别人保不齐就抢了先。如果你不是第一个汇报的,你提供的情况,就没什么作用了。”路承周淡淡的说。


    “现在就去。”廖振东马上说道。他在脑子里,迅速权衡利弊得失。


    阮健公巧取豪夺,有了万贯家财,并没有分他一分。


    现在出了事,何必再为阮健公死守秘密呢?


    “这就对了嘛,你这个巡长,能不能干下去,全看今天的表现了。”路承周意味深长的说。


    他带着廖振东,再次回到了戈登堂。


    路承周没有去见阮健公,而是直奔刘立峰的办公室。


    “处座,我把廖振东带来了,他知道阮健公的一些情况。”路承周开门见山的说。


    “好啊,说说吧。”刘立峰看了路承周一眼后,才将目光放到廖振东脸上。


    “处座,据我所知,阮健公为了侵占他人财产,与盗贼沆瀣一气,可是害了不少人。”廖振东作为阮健公的心腹,知道他很多秘密。


    阮健公如果没出事,廖振东会将这些事,永远烂的在肚子里。


    但现在,他为了自保,巴不得全部倒出来。


    廖振东只有一个条件,不要因为阮健公,把他给牵连进去。


    廖振东确实为阮健公做过一次脏事,但是,他并没捞到什么好处。


    要不然,廖振东也不会主动替路承周打理生意,从中赚取酬劳。


    “说说吧,把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刘立峰淡淡的说。


    阮健公的事情,第二天报纸上也报道出来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抓住机会

    当然,报纸上之所以,会这么快知道,是因为有人报料。


    这种新闻,报纸很感兴趣,民众也很喜欢看。


    报纸一登出来,更是像炸了马蜂窝。


    警务处竟然出了这样的败类,公众哗然一片。


    有些人甚至到警务处质问,要求坚决处理阮健公。


    幸好,警务处已经提前逮捕了阮健公,对他进行全面调查。


    可以想象,阮健公在警务处,很快就要成为历史。


    对阮健公的命运,路承周一点也不关心,这种人,不管结局如何,都是咎由自取。


    警务处对阮健公的调查开始后,路承周听说,阮健公的家产,远比自己看到的更多。


    阮健公有几家当铺,还有大量股票,光是这些,就价值在二十万圆以上。


    路承周很难想象,一个月几十圆的收入,怎么能在短短十几年,就积攒下如此巨大的财富。


    阮健公又不懂经营,除了巧取豪夺外,就没什么其他手段了。


    就算是他买股票,也是近几年的事,而且前期因为频繁交易,还出现过亏损。


    但是,这一切,路承周都不在意,阮健公已经成为过去,他需要的是展望未来。


    路承周关心的是,阮健公空出来的位子。


    路承周一直在寻找机会,在警务处更进一步。


    没想到,机会来得这么突然。


    廖振东的主动坦白,让他紧紧抓到了这个机会。


    向刘立峰汇报后,路承周又赶紧向克莱森琪汇报了工作。


    路承周既然要争取巡官的位子,当然不会为阮健公为好事。


    他只是想提醒克莱森琪,自己之前替工部局,摆平了人力车夫罢工之事。


    之前巴恩士答应过,像路承周这样的人才,要提拔重用。


    以前没有机会,路承周不好说什么。


    但现在阮健公出事,空出了一个巡官的位子,正是巴恩士兑现承诺之时。


    克莱森琪并没有路承周的心机,但他听了路承周“痛心疾首”的批判阮健公后,当面答应,会提拔路承周为巡官。


    路承周对此当然很是感激,他向克莱森琪郑重承诺,自己担任巡官后,绝对不会重蹈阮健公的覆辙。


    “我希望你能给警务处,带来一股新气息。”克莱森琪握着路承周的手,鼓励着说。


    “请先生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路承周坚定的说。


    从克莱森琪的办公室离开后,路承周心情愉悦。


    他知道,自己这个巡官,算是当定了。


    在警务处得到提拔,路承周并不会太欣喜。


    他之所以高兴,主要是因为,巡官可以不受时间和地点的约束。


    阮健公在担任巡官时,每天上午,在戈登堂待个把小时,其他时间就能自由活动。


    路承周这个副巡官,白天几乎只能待在三条街上。


    这个职务,限制了他的自由,让他白天几乎不能活动。


    当了巡官之后,路承周不但可以与机关人员有所交流,同时也能让他更方便与外界接触。


    路承周正在憧憬着自己的计划时,突然听到一个细尖的声音。


    “路副巡官,听说你大义灭亲,将阮健公点了?”贾明已经听说了路承周的所为,他带着廖振东,主动向刘立峰汇报阮健公的行为,这是很无耻的。


    贾明的资格比路承周老得多,而且,他跟阮健公一样,也是从乙等巡捕,一步一步爬上来的。


    在副巡官的位子上,贾明已经待了五年。


    他觉得,于情于理,自己都应该接替阮健公,升任巡官才是。


    路承周刚到警务处时,贾明就已经是副巡官了,无论从哪方面讲,他比路承周都更有机会。


    得知路承周的行为后,贾明更是觉得稳操胜券。


    对贾明的冷嘲热讽,路承周并没有放在心上。


    阮健公完了,他巡官的位子就空出来了。


    这就足够了。


    路承周与贾明,都是副巡官,都有机会竞争这个巡官。


    贾明认为,他的资格比较老,又是从乙等巡捕一步一步走上来的,是新巡官的不二之选。


    可他并不知道,路承周早就先他一步,拿到了巡官。


    他不想想,路承周与克莱森琪有师生之情,最近又帮工部局搞定了人力车夫。


    连工部局局长巴恩士,对路承周都是赞赏有加,贾明竟然还想跟路承周竞争,不是痴心妄想么?


    “你的意思,如果发现警务处有人犯法,也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路承周原本不想搭理贾明,可他突然看到,刘立峰从贾明身后走来,故意冷冷的说。


    路承周不介意,让贾明在刘立峰面前出个丑。


    “大家好歹同事一场,况且阮健公又是你上司,你就不怕,有一天你的下属也去告发你?”贾明一副老气横秋的口吻,教训着路承周。


    “只要行得正,坐得端,怎么会怕别人举报呢?”路承周不以为然的反问。


    “就你这觉悟,还怎么在警务处混啊!”贾明像看怪物似的看了路承周一眼,夸张的说。


    “按贾兄的意思,以后知道同事犯法,不但不能举报,还要包庇,甚至成为同谋?”路承周笑了笑,调侃的说。


    “刚才不是跟你说了么?有些事情,是不能说的。看破不说破,懂不?”贾明像教训学生似的。


    “好一个看破不说破!”站在身后的刘立峰,终于忍不住,冷笑着说。


    “处座……”贾明看到刘立峰眼中的怒火,像要喷出来似的,吓得脸色煞白。


    刚才的话,他可以在私下说,但被刘立峰听到,就大为不妥了。


    “听贾副巡官一席话,真是胜读十年书,受教了。”路承周此时,没有了刚才谦逊,讥讽着说。


    “亏你还是个老巡捕,脑子都被狗吃了?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我看你还是回去干巡捕算了。”刘立峰听到路承周的话,对贾明更是不满。


    原本,他确实有提拔贾明之意。


    可是,克莱森琪直接告诉他,要让路承周担任巡官。


    而刚才贾明的一席话,更是让他断了替贾明争取的打算。


    就凭贾明的这张嘴,一辈子别想当巡官。


  第一百五十六章 机关所在地

    听到刘立峰的话,贾明的脸变得像猪肝似的。


    他在路承周面前,原本有着很强的心理优势,刘立峰的话,无异于当着路承周的面,给了他一巴掌。


    以后,他在路承周面前,还能抬得起头吗?


    而刘立峰之所以说出这样的话,与路承周之前的落井下石,是有很大关系的。


    贾明不敢怨恨刘立峰,只能盯着路承周,恨不得一口生吞了他。


    “你不要以这样的眼神看路承周,他很快就要成为你的长官,接替阮健公之职。”刘立峰看到贾明还敢瞪路承周,担心他以后与路承周处理不好关系,故意透露了这个消息。


    “什么?这怎么可能!”贾明听到刘立峰的话,一脸的震惊。


    “处座,是不是搞错了,我怎么可能当巡官呢?”路承周也是一脸“茫然”,惊讶的说。


    “明天处里就会发通知,就不再专门找你谈话了。”刘立峰看了路承周一眼。


    他才不相信路承周的鬼话,路承周是克莱森琪推荐来的,刚来就当巡长,现在又当巡官,克莱森琪要没有提前告之,那才是有鬼呢。


    只有贾明,听到刘立峰的话后,耳朵里一直嗡嗡叫。


    他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自己要成为路承周下属了。


    这个结果,是他最不想接受的。


    贾明宁愿其他人调来当巡官,也愿意年轻的路承周领导自己。


    他的资格比路承周老,每次想着要向路承周汇报工作,心里就特别扭。


    “多谢处座提携。”路承周诚恳的说。


    “以后好好干吧。”刘立峰淡淡的说。


    直到路承周走后,贾明还没有恢复意识。


    刘立峰看了贾明一眼,叹了口气,摇摇头也离开了。


    贾明不争气,无论是能力还是心机,都远不如路承周,还怎么跟人家竞争?

    贾明对路承周和刘立峰的离开,并没有在意。


    甚至,他都没有注意到,此时的贾明,还没有从震惊中恢复过来。


    贾明的大脑中,拒绝承认路承周担任巡官。


    直到第二天,接到警务处发的通知,贾明还是不愿相信这个事实。


    原本胜券在握,突然花落旁人,他的失落是可以理解的。


    “贾明,等会来我办公室一趟。”路承周却不会考虑贾明的心情,上任之后,马上开始行使巡官的权力。


    对路承周担任巡官,军统方面的反应不一。


    刘有军早就听了路承周的汇报,路承周能在警务处得到提拔,说明他的活动空间,又大了不少。


    掌握六条街的路承周,能更好的配合军统的行动。


    但不知情的何贺,得知路承周当了巡官后,心里五味杂陈。


    他到现在,还坚定的认为,路承周一直在替日本特务机关做事。


    路承周出现在野崎公馆后门,这是绝对不正常的。


    虽然路承周解决,是为了执行任务,打探田代皖一郎的行踪,但何贺并不接受这样的解释。


    为了路承周的身份,甚至还惊动了南京总部。


    可惜的是,最终,总部也没有给路承周定性。


    如果换成其他人,可能会继续使用路承周,最多也就是有限度的使用。


    可何贺坚定的认为,路承周不适宜再为军统做事。


    身上有疑点的人,一定不能重用,甚至一辈子都不能使用。


    然而,最近路承周的表现,让他又开始怀疑当初的判断。


    路承周与英租界人力车罢工,有着很深的联系。


    不说路承周一手策划了这次的罢工,至少他推动了人力车的罢工。


    英租界人力车的张保头和朱彪,称得上是人力车夫的代表,晚上在路承周家出没,就已经说明一切。


    路承周的行为,不但没有被英国人知道,反而得到了巴恩士的赏识。


    此次路承周能升任巡官,应该就是上次路承周与人力车谈判,让人力车停止罢工的结果。


    “站长,我想,是不是对路承周再进行一次考察?”何贺找到刘有军,汇报着说。


    “不可。近期内,不要再动路承周。”刘有军摇了摇头,坚定的说。


    目前路承周的工作重心,是针对日本特务机关,可不能被何贺打扰。


    “他现在与英租界的人力车夫关系较好,又升了官,如果他对党国是忠诚的,能配合我们对宝士徒道三德里21号的行动呢。”何贺说。


    他所说的宝士徒道三德里21号,正是最近军统掌握的一个重要情报。


    中共北方局和河北省委,在英租界的机关所在地,正是宝士徒道三德里21号。


    但此时的何贺,还没有意识到,宝士徒道三德里21号是北方局之机关。


    军统虽在英租界活动,但并不能公开办公。


    就算是发现中共的行踪,也不能随便动手。


    一般情况下,在英租界发现中共,情况允许的话,军统自己就动手了。


    海沽站成立了行动组,裴福海到任后,很快充实了行动组。


    但是,宝士徒道三德里21号,里面有好些中共,凭着海沽站的人手,未必能全部逮捕。


    如果有路承周这个巡捕的帮忙,就容易得多了。


    “还是让海沽市政府与英国领事馆沟通,走正常途径吧。”刘有军摆了摆手。


    这个情报,他会知会路承周,就算路承周配合军统,端掉这个中共的联络站,也应该是通过正常途径。


    刘有军和何贺都认为,宝士徒道三德里21号只是中共的一个联络站。


    在刘有军眼中,一个中共的联络站,远不如路承周的身份重要。


    “好吧。”何贺遗憾的说。


    他其实还存着另外的心思,想通过宝士徒道三德里21号的事情,再次考察路承周。


    当然,路承周如果是日本特务的话,对中共的情报,应该不会有兴趣。


    可是,军统的行动,路承周照例是要向日本特务机关汇报的。


    只要路承周动了,何贺就能抓到他的把柄。


    路承周对宝士徒道三德里21号,并没有特别敏感。


    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这就是北方局和河北省委的机关所在地。


    北方局和河北省委,是一套人马两块牌子。


    路承周收到刘有军的情报,以为这只是党组织的一个联络站,他就以正常的程序,向李向学汇报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结交

    刘有军在情报中,告诉路承周,军统有意对宝士徒道三德里21号中共情报站动手。


    如果路承周有机会,可以协助军统的行动。


    路承周升任巡官后,会参与一些行动。


    比如说侦缉股与特务股,需要巡捕支持时,他就会带队前往。


    刘有军提前告诉路承周,能让他有所准备。


    在刘有军、以及军统局总部的眼中,路承周早就是一名忠诚的领袖耳目,革命先锋。


    路承周忍辱负重,打入日本特务机关,忠诚更是无需怀疑。


    可是,刘有军怎么也想不到,路承周的真正身份,不是军统特务,也不是日本特务,而是一名坚定的共产党员。


    在加入军统前,路承周就已经是一名坚定的共产党员。


    这一点,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都不可能改变。


    看到刘有军的情报,路承周迅速转送给了李向学。


    为了方便,路承周与李向学的死信箱,距离军统的死信箱并不远,只隔一条街。


    路承周身后有尾巴,他与李向学之间的联系,从他被监视之后,基本上是通过死信箱。


    只有特别紧急的情况,他才会与李向学见面。


    被军统监视的同时,路承周还要保持与刘有军、川崎弘和李向学的单独联系,又不被他们彼此发现。


    这就像走钢丝,一步走错,就会跌个粉身碎骨。


    宝士徒道三德里21号,并不是路承周的巡逻区域。


    他刚担任巡官,按照华捕的规矩,要请所有巡官和正巡官吃个饭。


    当然,这仅包括华捕。


    西捕和印捕,在警务处所占比例不高,但他们与华捕,关系很一般。


    华捕与西捕还好些,毕竟这是英国人的地盘。


    但华捕与印捕,几乎是老死不相往来。


    路承周在利顺利酒店的中餐厅,定了一桌最好的席面,邀请了英租界其他四名巡官、三名正巡官,还有刘立峰这个副处长。


    英租界总共有正巡官3人,正探长2人,巡官5人,探长7人,副巡官13人,副探长12人。


    路承周与侦缉股和特务股,没什么交集,只负责巡捕房。


    因此,他邀请的也都是巡捕。


    路承周准备邀请八人,但来的只有三名巡官。


    那三名正巡官,都当面拒绝了路承周的邀请。


    英租界的正巡官都由英国人担任,他们高傲自大,没把新上任的路承周放在眼里,也是正常的。


    他们下班后,有自己的活动,岂会愿意与中国人为伍呢?


    那位没来的巡官,也是英国人,当然不会参加华捕的应酬。


    至于刘立峰,因为应酬太多,只答应,尽可能抽时间来喝杯酒。


    三名正巡官愿不愿意来,路承周也并不在乎。


    他知道,英国人的思维,与东方人是不一样的。


    他们拒绝自己,就是因为不愿意与中国人相处,倒未必是特意针对自己。


    路承周在乎的,是负责宝士徒道的巡官闻敬载。


    闻敬载三十多岁,跟路承周一样,也是从警察教练所毕业。


    “闻兄能来,小弟深感荣幸。”路承周早早就到了利顺利酒店迎客,见到闻敬载后,远远的抱着拳头。


    “恭喜路老弟高升,以后还望多多照顾。”闻敬载作了揖,客气的说。


    不管路承周以前资历如何,他能担任巡官,就已经与自己平起平坐。


    如果在他面前摆什么老资格,只会自找没趣。


    “以后,还要请闻兄多多指教。我也是警察教练所出来的,学长更得多多教诲。”路承周谦逊的说。


    “你在警务处,升职的速度比我快多了。说不定几年后,就能成为第一个华捕正巡官,到时候,还要请老弟多多照应才是呢。”闻敬载笑了笑。


    路承周客气,他就多聊几句,如果路承周盛气凌人,他喝完酒就回去了。


    闻敬载虽是警察教练所毕业,但当时克莱森琪还没去任教。


    而且,闻敬载也不会说英文。


    一个不会说英文的英租界巡捕,想要出头,是很艰难的。


    闻敬载不像路承周,刚到英租界就是巡长。


    他是以甲等巡捕的身份,加入英租界巡捕房的。


    这么多年勤勤恳恳,终于坐到了巡官之位,其中的艰辛,只有他自己知道。


    路承周到英租界后,可谓一帆风顺。


    因为克莱森琪是他的教官,刚来警务处,就被委以巡长之职,没过多久,就担任了副巡官。


    现在,阮健公出事后,二十出头的路承周,竟然把贾明挤到一旁。


    “千万别这么说,我们是校友,以后要多走动。你资历比我老,经验比我丰富,以后我要来取经,你可不能藏私?”路承周谦逊的说。


    酒席进行到一半时,刘立峰果然过来喝了杯酒。


    刘立峰是警务处中,最高职务的华捕,他能来与路承周喝一杯,足见路承周还是有面子的。


    只是,刘立峰确实很忙,喝了一杯酒就走了。


    “路老弟,可以嘛,刘处长都给面子。”闻敬载等刘立峰走后,一脸羡慕的说。


    路承周年纪轻轻,就与克莱森琪、刘立峰有了关系,以后在警务处,还不是青云直上?

    “刘处长可能觉得,我太年轻,想给我站站台。”路承周谦逊的说。


    不管他如何谦逊,刘立峰的到来,都让他在其他巡官面前,有了面子。


    有些人,对路承周确实有些轻视。


    比如说林译,他也是一名老资格的巡捕,五十来岁。


    虽然应邀来赴宴,可对路承周比较冷淡。


    而刘立峰来了之后,他的表现才算正常。


    路承周在第二天,特意去拜会了闻敬载。


    “闻兄,巡官怎么当,我还真得向你多学习。”路承周谦逊的说。


    在同行面前,你表现得越谦虚,获得的帮助就越大。


    “以前阮健公怎么干的,你有样学样呗。”闻健民笑了笑。


    他不知道,路承周是真心想结交自己,还是有其他目的。


    不管如何,路承周也是巡官,虚心向自己讨教,确实需要很大的勇气。


    “我可不能学阮健公。”路承周连忙说。


    “我上午一般要去街上转转,要不一起去?”闻敬载试探着说。


    “好啊,我正好可以向闻兄请教。”路承周高兴的说。


  第一百五十八章 报警

    李向学收到路承周的情报时,马上去了趟特一区,向田南晨汇报了这个情报。


    李向学看到情报时,与路承周一样,并没有特别重视,以为只是组织的一个联络站,既然军统还没有动手,找机会让他们转移就是。


    可是,田南晨看到情报后,却吓一跳。


    宝士徒道三德里21号,可是北方局和河北省委机关所在地!


    如果军统突袭宝士徒道三德里21号,北方局和河北省委将遭受重大损失。


    这种损失,是绝对不能接受的。


    “田先生,出什么事了?”李向学看到田南晨脸色一变,心里暗暗担忧。


    “宝士徒道三德里21号是北方局和河北省委机关所在地。”田南晨在房间不停的踱步,他暗暗焦急,必须将这个情报,第一时间通知过去才行。


    “能马上通知他们吗?”李向学马上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焦急的问。


    “应该可以,也必须可以。”田南晨坚定的说。


    哪怕就是牺牲自己,也必须将情报传送给组织。


    北方局和河北省委如果出了事情,他简直不敢想象这样的后果。


    “要不,我去跑一趟?”李向学知道田南晨现在很为难。


    军统已经注意到了宝士徒道三德里21号,谁去通知都要冒着巨大的危险。


    李向学毕竟还有海沽公安局预审科长的掩护,就算军统发现他的身份,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对付他。


    “不行,你是‘蚂蚁’的联络员,还是我亲自跑一趟吧。”田南晨摇了摇头。


    李向学没有去过宝士徒道三德里21号,就算他去了,还需要一个验明身份的过程。


    况且,李向学还是路承周的唯一联络员。


    如果李向学出了事情,路承周就会成为断线的风筝。


    就算田南晨知道路承周的存在,但两人如果要接上头,需要一个复杂的过程。


    搞地下工作的,行事都会小心翼翼。


    路承周卧底在军统和日本特务机关,哪怕耳边吹过一阵风,他都要怀疑这阵风是不是针对他的阴谋。


    “‘蚂蚁’的职务有所变化,完全可以配合组织行动。实在不行,可以让他去通知。”李向学想了想,说道。


    路承周是巡官,就算宝士徒道不是他的辖区,但路承周应该有办法通知上级党组织。


    “放心,再危险的情况,我也经历过。向北方局报信,还是不会有太大危险的。我只担心,机关的同志在转移时,会惊动军统特务。”田南晨沉吟着说。


    “我和‘蚂蚁’随时可以掩护北方局转移。”李向学坚定的说。


    “等我回来再说吧。”田南晨缓缓的说。


    北方局怎么转移,以什么方式转移,暂时还不知道。


    就算路承周想配合,也无从配合起嘛。


    田南晨虽然知道,军统已经注意到了宝士徒道三德里21号。


    但是,为了北方局和河北省委的安全,他必须去报警。


    哪怕就是军统包围了宝士徒道三德里21号,他也会义无反顾。


    这是一名忠诚的共产党员,必须要尽到了义务和责任。


    田南晨没有选择晚上,而是在傍晚去的宝士徒道三德里21号。


    晚上出现在宝士徒道三德里21号附近,肯定会被军统盯上。


    傍晚,出现在那里的人较多,而且光线已经变暗,很适合去接头。


    田南晨先在宝士徒道三德里转了一圈,果然发现了两个可疑人。


    一个出现在三德里21号对面,装扮成一个修鞋的。


    只是,那人的目光,随时都落在21号。


    哪怕就是在修鞋,每隔一会,都要抬头望一眼对面21号的门。


    另外一个,挑着一副剃头担子,摆在21号的后门,不管有没有生意,反正不挪地方。


    前后都有人监视,不用猜,肯定是军统的人。


    田南晨又四处转了转,没有发现其他异常后,才去了21号。


    田南晨来之前,已经化装,用暗号敲开门后,里面的工作人员,一眼就认出了他。


    机关的工作人员,警惕的看了一眼周围后,迅速让田南晨进去,并且立即关上了门。


    宝士徒道三德里21号对面的军统特务,看到田南晨进去后,也准备收摊。


    天色已晚,他确实得回去了。


    但是,回去之前,他得等着田南晨出来,并且跟着田南晨,找到他的住处,摸清他的情况。


    “曲书记,不好了,我们内线的同志传来紧急情报,军统已经发现了宝士徒道三德里21号。并且,在前后门都安排了人监视。”田南晨进去后,赶紧向北方局书记,兼河北省委书记曲宏毅汇报。


    “什么?”曲宏毅诧异的说。


    后天,北方局准备召开一个重要会议,如果真被军统发现,那就麻烦了。


    “曲书记,请迅速安排同志们转移吧。”田南晨担忧的说。


    北方局一点准备也没有,根本就不知道,房子的前后门,都被军统特务盯上了。


    “我马上召开会议,研究这个问题。”曲宏毅很快冷静下来了,不就是被军统监视么,只要他们没行动,就还有机会。


    田南晨的情报,来自内线的同志,肯定不会有错。


    这一点,曲宏毅不会怀疑。


    “曲书记,我们在警务处有关系,如果需要,可以随时启用。至少,可以扫清军统特务。”田南晨提议。


    “有这层关系当然更好,这样吧,你等会也一起参加会议。”曲宏毅沉吟着说。


    曲宏毅派人,去察看前后门的情况。


    确定了机关前后门,确实有军统特务后,曲宏毅马上召开紧急会议,机关人员迅速转移。


    田南晨知道路承周的身份,也知道他目前的职务。


    北方局如果要撤离,最大的阻碍,就是监视的军统特务。


    路承周的任务,也是帮北方局转移,扫清这两个阻碍。


    田南晨是从前门进来的,按照以前的习惯,应该从后门离开。


    但今天,田南晨依然从前门离开。


    果然,他走之后,对面的修鞋匠,将家伙已经收拾好,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


  第一百五十九章 配合恰当

    田南晨是一名经验丰富的老地工,应付这样的情况得心应手。


    跟在后面的军统特工,不到半个小时,就被田南晨甩掉。


    这让他觉得,很是没有面子。


    明知道田南晨可能是一个很重要的中共人物,但自己跟丢了人,如果如实汇报上去的话,不但会挨骂,还要背处分。


    因此,他选择了一个最利于自己的做法:回去后,例行汇报,晚上21号有陌生人到访。


    其余的事情,他一句都不多说,就算以后追究下来,自己也没有大错。


    离开英租界后,田南晨迅速与李向学取得了联系。


    北方局明天就要全面撤离,如果能得到路承周的配合,当然是最好的。


    “我会马上通知‘蚂蚁’。”李向学坚定的说。


    李向学与路承周,原本是通过死信箱联系。


    出了这么紧急的事情,只能事急从权。


    但总体的思路不能变,李向学将任务,详细写下来,先放到了法租界的死信箱。


    再在法租界,借用公用电话,给路承周二十四号路15号的家里,打了个电话。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路承周被军统监视,电话也有可能在监视之列。


    李向学拨通电话后,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指,在话筒上迅速敲击了两下。


    这是最简单的摩斯电码,是他们之间专用的。


    没有特别的意义,就算让最厉害的密码破译专家,也无法破解。


    但是,路承周听了之后,就知道李向学需要他去法租界的死信箱拿情报。


    而且,还要以最快速速度,因为任务刻不容缓。


    虽然已经很晚,但路承周还是出了门,从后门出来的。


    监视路承周的军统特务,也在二十四号路租了套房子。


    路承周住在二十四号路15号,他总不能天天蹲守在马路上。


    路承周从后门离开,对面的军统人员,根本就不知道。


    进入法租界前,路承周依然做足了防范准备。


    确定身后没有尾巴后,路承周才去了法租界。


    在拿情报前,他又观察了一遍,确定没有任何异常,这才拿到了李向学的情报,顺便将他的暗号擦掉。


    回到二十四号路15号后,路承周才小心翼翼的打开情报。


    “宝士徒道三德里21号乃北方局机关所在地,明天转移,前后门有军统人员,需要清理。”


    路承周第二天,特意赶了个大早,他先给刘有军和川崎弘分别送了份情报,再在戈登堂外,候着闻敬载。


    “闻兄,昨天回去后,感觉受益匪浅。今天还想来取经,千万要答应。”路承周诚恳的说。


    “你都在等着了,我还有什么办法呢?”闻敬载苦笑着说。


    与此同时,宝士徒道三德里21号,像往常一样,开始了一天的生活。


    监视的军统人员,并没在意,毕竟早上出去买菜,或者在外面买早餐回来,也是很正常的。


    但是,今天宝士徒道的巡捕,突然来三德里清查户口、检查证件。


    这是一次标准的执法操作,是闻敬载为向路承周示范,特意搞的。


    看到巡捕在街上检查证件,何贺安排在三德里21号前门的鞋匠,以及后门的剃头匠,都走开了。


    他们是刚到三德里的新户,瞒得了别人,瞒不过这些巡捕。


    再说了,何贺也没给他准备相应的证件,心虚的人,总会提前准备开溜。


    到21号时,巡捕特意敲门进去了,里面的人表现得很正常。


    这些人的证件齐全,巡捕只是简单的查了查,就离开了。


    但是,路承周却向闻敬载辞行:“闻兄,今天你们的行动,让我又学到了不少东西。只是突然想起,那边还有点事。”


    “无妨,工作要紧。”闻敬载很是理解的说。


    路承周天天粘着他,其实也有些反感了呢。


    路承周之所以离开,是要向刘有军紧急汇报,宝士徒道三德里21号的真实情况。


    路承周在情报中,特意说到了情报组安排的监视人员,一个鞋匠,一个剃头匠,看似隐蔽,实则太过瞩目。


    路承周向刘有军汇报时,很是担心,中共可能察觉到了,已经被人监视。


    路承周建议,马上撤回现有监视人员。


    如果可以的话,应该马上突袭,将宝士徒道三德里21号之所有人员,全部抓起来。


    刘有军收到路承周的情报时,已经是下午了。


    路承周向刘有军提供了两条情报,第一,是早上送出的,路承周告诉刘有军,准备借用闻敬载的力量,对宝士徒道三德里21号进行一次例行检查。


    第二条情报,是中午送出的,路承周认为,情报组的行动,有太多漏洞,这哪是监视中共?简直就是给他们站岗嘛。


    路承周有意无意,将责任引到情报组,根据北方局的计划,中午之前,就会完成撤离。


    这个时候,路承周不管是给刘有军也好,还是给川崎弘送情报,都属于路承周的个人表演。


    刘有军收到路承周的情报后,紧急联系了何贺,向他问起,宝士徒道三德里21号的情况。


    “站长,你怎么会问起此事?是不是上面同意行动了?”何贺好奇的问。


    “不要说上面,说说你的安排。”刘有军脸沉如水,何贺安排的监视人员,如果真像路承周所说,如此不堪的话,他还真担心,这些中共分子会溜。


    “情报组对宝士徒道三德里21号的监视,一切正常。”何贺正色的说。


    “一切正常?你安排的人,我看就不正常!”刘有军冷冷的说。


    “站长何出此言?”何贺惊愕的说,刘有军突然不给好脸色,到底要干什么?

    “通知行动组,作好动手的准备。你跟我,先去三德里看看。”刘有军冷冷的说。


    路承周在情报中说得很清楚,何贺安排的人,实在不专业。


    不要说中共的人,就算是普通人,也能发现端倪。


    “好,我也正想去看看,这个中共的联络站,到底有没有大鱼。”何贺点了点头。


    到了三德里,何贺诧异的发现,自己安排的人,竟然不见踪影。


  第一百六十章 撤回来


    何贺跟着刘有军到三德里,发现自己的手下,竟然不在。


    何贺心里顿时一咯吱,这个中共联络站,怕是溜了。


    没过多久,裴福海带着几名行动人员,赶了过来。


    此时,军统的人,守住前后门后,才敢去敲门。


    只是,宝士徒道三德里21号已经人去楼空,连让都是虚掩的。


    何贺气得快疯了,自己明明安排了两个人,竟然一点消息也没有收到。


    “何组长,这是怎么回事?”刘有军寒着脸,问何贺。


    “站长,这……这……昨天下午,我还来过,一切如常啊。”何贺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他只知道一件事,一定是出事了。


    “组座……”


    何贺的话刚说完,就听到了一个怯懦的声音。


    他回头一看,正是自己安排在三德里盯梢的组员孔井存。


    何贺看到孔井存,气得鼻子都歪了。


    要不是刘有军也在,他上去就要一个大嘴巴子。


    “你死哪去了?”何贺低声怒吼着说。


    虽然他极力压低着声音,但他的话,还是让孔井存打了一个寒战。


    “今天上午,巡捕突然来三德里清查,我就暂时避开。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搬走了。”孔井存看了何贺一眼,害怕的低下头,轻声解释着说。


    “你一个鞋匠,怕他们干什么?蠢材!”何贺怒骂道。


    “多说无益,赶紧检查一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刘有军不耐烦的说。


    如果何贺把监视路承周的人撤掉,集中力量放到宝士徒道三德里21号,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中共的联络站,撤离得很匆忙,刘有军相信,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


    屋里的中间,有一个炭火盆,里面都是匆忙烧完的纸张灰。


    但是,仔细看的话,还能看到一点纸上面的字迹。


    这些东西,只要风一吹,就会变成灰烬。


    “这个地方,不像是中共的联络站,应该是个机关,很有可能是中共海沽市委机关。”裴福海看着一大盆纸张烧完后留下纸灰,突然说道。


    从留下的纸灰,基本上能看出,中共烧了多少文件。


    这些文件越多,说明这里就越重要。


    如果仅仅是一个联络站,能有多少文件呢?


    “北方局?河北省委?”何贺趴在地上,不敢用手去碰纸灰,只能近距离仔细的看着火盆里的纸灰。


    何贺说话的时候,脸色越来越难看。


    宝士徒道三德里21号,是他先发现的。


    如果这里真是中共北方局和河北省委机关所在地,他会懊悔无及。


    “这里有四间住房,后面还有个院子,有两间偏房,根据被褥的数量,以及牙刷毛巾来看,这里住了十二个人,绝对不是联络站。”裴福海四处转了一圈后,笃定的说。


    “安排人守在这里,只要有人来,先抓了再说。”刘有军冷冷的说。


    “我亲自守在这里。”何贺觉得,自己的心脏传来一阵绞痛。


    曾经有一个破获中共北方局和河北省委的机会,摆在他面前,可他没有抓住,还让对方从眼皮底下溜走。


    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的话,何贺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将宝士徒道三德里21号团团围住,把里面的中共,一个不剩的全部抓走。


    “你如果昨天守在这里,那该多好?”刘有军叹了口气,语气中的讥讽一览无遗。


    何贺不敢再说,不管孔井存怎么会离开,一切都是因为他的安排失当。


    最终,行动组和情报组各安排了两个人,日夜守在宝士徒道三德里21号。


    只要有可疑人员,马上就会扭送至海沽宪兵三团。


    军统在英租界不好审讯犯人,但到了宪兵三团,就跟到了家似的。


    “说说吧,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刘有军回到机关后,将何贺和裴福海叫来。


    得知宝士徒道三德里21号,可能是中共北方局和河北省委机关所在地,刘有军也非常失望。


    如果在自己的任上,能破获一起这样的案子,他也没白当一回站长。


    “此次失利,责任全在我。”何贺诚恳的说。


    因来的路上,他仔细问起了孔井存,昨天傍晚,有陌生人去了宝士徒道三德里21号。


    或许,那个时候,中共北方局就收到了消息。


    只是,此事他没引起重视。


    孔井存也避重就轻,没有重点汇报。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人手不足。


    如果他能再增加一名人手,随时向自己汇报监视情况,或许也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了。


    “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我们要分析原因,多好的机会啊,中共北方局和河北省委,里面肯定有中共中央的重要人物。”刘有军叹息着说。


    如果能破获这样的案子,以后一辈子都能躺在功劳薄上睡大觉了。


    “我看,还是人手不足,这么大的一个机关,只有两个人监视,根本顾不上。”裴福海突然说道。


    “为何不多派些人手呢?”刘有军质问。


    “实在无人可派了。”何贺苦笑着说。


    “恐怕不是无人可派,而是你不想派吧?如果将监视路承周的人撤回来,宝士徒道三德里21号,是不是就不会出事了?”刘有军问。


    何贺一直很固执的,要监视路承周,就算他这个站长发了话,何贺依然坚持。


    如果何贺不影响情报组的工作,刘有军也拿他没办法。


    毕竟,何贺是因公,怀疑路承周是日本特务,监视一段时间也没问题。


    可是,为了监视路承周,让中共北方局和河北省委机关溜掉了,刘有军就要借题发挥。


    “这个……就算现在撤回来,也晚了。”何贺无奈的说。


    “现在撤回来,比不撤回来,总要好些。我们不能再在路承周身上,浪费资源。至少,在没有决定重新召回路承周之前,不能再浪费资源。”刘有军淡淡的说。


    “何贺,我也觉得,不应该再监视承周。”裴福海说。


    他第一次来海沽执行任务时,与路承周见过面。


    裴福海一直认为,路承周不可能是日本特务。


    哪怕何贺给他多次看过那些照片,可裴福海还是认为,路承周是可以信任的。


  第一百六十一章 很是可疑

    川崎弘是中午才收到了路承周的情报,此时,宝士徒道三德里21号的人已经走了。


    川崎弘亲自去了趟宝士徒道三德里,军统海沽站之人,已经在里面了。


    他在外面观察了一会,军统出动了不少人,也就没有在意。


    路承周虽然被军统挂了起来,可他对军统的行动,还是能知道一些的。


    看来,当初没让他撤回来,还是明智的。


    川崎弘又收到路承周的情报,军统对他的监视撤销了。


    只是,不知道是临时撤销,还是永久撤销。


    不管如何,这都是一个有利的现象。


    晚上,川崎弘发出见面的讯号,路承周身后没有了尾巴,他们要见面,就方便多了。


    “宝士徒道三德里21号有中共活动,你有没有向军统汇报?”川崎弘见到路承周后,问。


    “我与军统没有联系,无法汇报。但是,军统应该也收到了消息。”路承周说。


    他之所以向川崎弘汇报,宝士徒道三德里21号是中共联络站的情报,是为了向川崎弘证明,自己在英租界的情报搜集能力,还是很强。


    不管川崎弘是否去验证,至少在发出情报时,消息还是准确的。


    当时,路承周给刘有军和川崎弘的情报,都是有效的。


    只是,路承周告诉刘有军,上午他会借机去宝士徒道三德里21号侦察。


    中午时,路承周又紧急给刘有军传了情报,告诉他,宝士徒道三德里21号不像是联络站,更像一个机关。


    而且,里面的人,似乎在准备撤离。


    路承周要求军统海沽站尽快行动,不给中共可乘之机。


    然而,刘有军收到情报后,还是晚了一步,中共已经离开了。


    “军统撤销对你的监视,你觉得是不是军统要重新启用你?”川崎弘问,他当然希望路承周能重回军统。


    只有这样,路承周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应该还不会,接下来,将是一段很长时间的冷藏期。或许半年,或许一年,甚至会更久。”路承周缓缓的说。


    “不管多长时间,只要有机会,就一定不要放弃。”川崎弘鼓励着说。


    何贺撤销对路承周的监视,不仅仅方便了川崎弘与他接头,刘有军想与路承周见面,也方便多了。


    有军统的监视,刘有军与路承周从来不会在英租界见面。


    但现在,他们可以在五十一号路26号,安静的见面了。


    五十一号路26号这套房子,虽然不如康伯南道22号那套,但前面也有一个小院子,后面虽没有花园,但有条幽静地巷子。


    紧急情况,可以从后门悄然撤离。


    “此次你的情报很及时,可惜,何贺没安排足够的人手。要不然,中共北方局、河北省委,会被我们一锅端掉。”刘有军见到路承周后,一脸懊悔的说。


    “什么?中共北方局?河北省委?早知道是他们,上午就应该动手!”路承周一拍大腿,懊恼的说。


    “宝士徒道不是你的辖区,能亲自去侦察,已经不容易了。”刘有军摇了摇头。


    路承周虽是巡官,但不是宝士徒道的巡官。


    他是因为与闻敬载交好,才能去观摩学习。


    就算闻敬载要抓宝士徒道三德里21号的人,当时也没有一个很好的理由。


    警务处办案,要么有人证,要么有物证,否则不会轻易抓人。


    “站长,对我的监视,是不是撤销了?”路承周最关心的,还是这个问题。


    他给刘有军的情报,当时虽是有效的,但刘有军收到情报后,已经失效。


    这些情报,除了证明路承周的个人能力外,什么也说明不了。


    “暂时撤销了,此次让中共北方局溜走,何贺的责任最大!要不是他将人手放在你那边,中共北方局能从我们手上溜走?”刘有军说到何贺时,越想越生气。


    情报组安排了两个人跟踪路承周,可是,今天早上路承周起得特别早,跟踪路承周的人,一个上午都没见到路承周。


    路承周为了给刘有军和川崎弘送情报,当然会甩掉尾巴。


    “何贺思维缜密,怎么可能犯这样的低级错误呢?”路承周“诧异”的说。


    “巡捕上午对三德里的检查,让他安排的监视人员,只能撤离,导致中共北方局撤离时,我们竟然毫不知情。”刘有军一脸痛惜的说。


    “巡捕只是正常的检查,又不是驱离三德里的人员。就算监视人员担心巡捕的检查,也可以迅速转换身份嘛。再说了,巡捕对三德里的检查,不到一个半小时。我敢保证,在检查的那段时间,宝士徒道三德里21号的人还在。”路承周郑重其事的说。


    “所以说,何贺的责任最大。”刘有军冷冷的说。


    “他会不会是故意的?”路承周心里一动,突然说。


    何贺一直监视他,让路承周烦不胜烦。


    虽然路承周问心无愧,但何贺的存在,确实影响到了他的工作。


    而且,何贺的性格,让路承周很是担忧。


    现在,有给何贺上“眼药”的机会,路承周是不会错过的。


    “故意的?”刘有军吃惊的说。


    路承周不会无缘无故的说样的话,作为一名卧底,路承周的每一句话,都有深意。


    “站长应该记得,何贺当初潜伏在共产党那边,最后是怎么回来的吧?”路承周悠悠的说。


    何贺当初潜伏在铁路一中,按照党的原则,应该将他处理。


    可是,最终组织上没有这样做,而是给了何贺一个平安离开的机会。


    “他当时是感觉身份暴露,不得不离开。难道说,这里面还有内情?”刘有军惊讶的说。


    “有没有内情我不知道,但是,何贺那次任务失败后,找我喝了一次酒。我感觉,他的思想,发生了一些变化。”路承周缓缓的说。


    何贺在身份暴露,回到军统的这段描述,是说了慌的。


    “怪不得。”刘有军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刘有军也是个办事很细致的人,何贺的档案,他仔细研究过。


    何贺来海沽前,那段履历没什么话可说。


    以海沽后,主动请缨,打入中共组织,不愧为党国精英。


    可是,他的身份暴露后,回到军统的那段经历,总让人觉得可疑。


  第一百六十二章 组合拳


    路承周传递的情报,川崎弘很欣慰,刘有军虽有遗憾,但路承周已经尽力了。


    真正高兴的,是李向学。


    北方局和河北省委机关能安全转移,路承周功不可没。


    军统对路承周的监视撤销后,李向学与路承周见面,也更方便了。


    二十四号路15号,路承周的家,就可以成为他们见面的地点。


    “蚂蚁同志,我代表北方局和河北省委,感谢你。”李向学见到路承周后,紧紧握着路承周的手,低声说。


    “我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路承周谦逊的说。


    “北方局的首长,对你的行为,特别提出了表扬。只是因为你的情况特殊,不能亲自接见你。”李向学遗憾的说。


    路承周从知道宝士徒道三德里21号的情报,再到配合北方局转移,两天时间,破坏了军统的阴谋,让北方局平安转移,等于是挽救了整个北方党组织的中枢。


    “我相信,以后会有机会的。”路承周郑重其事的说。


    他没有问起北方局机关的去向,作为一名地工人员,这种事情,是不能问的。


    就算问了,除了挨顿批评外,也不会有其他结果。


    宝士徒道三德里21号的事情解决后,路承周终于变得正常了。


    他主动与闻敬载结交,主要还是为了让闻敬载对宝士徒道三德里发动一次临检。


    之后的几天,路承周只是在戈登堂,碰到闻敬载时,才谈几句。


    虽然还是那么客气,但路承周不会再提过多要求。


    当了巡官后,路承周发现,自己并没有像阮健公那样轻松。


    如果还是只负责三条街的巡逻,他确实可以坐在办公室享受。


    但是,路承周原本兼着副巡官,手下还多了一个贾明。


    贾明资格比他老,对路承周出任巡官,心里当然是不信服的。


    因此,对贾明负责的三条街,路承周需要多去走动。


    贾明不服路承周,下面的巡长、巡捕,总不敢不服吧?


    况且,对贾明的态度,路承周并不在意。


    他要对付贾明,有的是办法。


    实际上,他早就在准备,只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罢了。


    路承周是一名专业特工,更复杂的卧底生活,他都能应付,遑论贾明这个下属了。


    这些事情,路承周有一部分交给了张保头和朱彪,让他们多注意贾明的言行。


    而路承周,则对贾明原来的手下,要么拉拢,要么打压。


    所以不站到自己这一边的,当然会成为打压的对象。


    路承周升任巡官后,自然不能再兼任二十四号路的巡长。


    他向上面推荐了邓泽华,但是,邓泽华并不是担任二十四号路的巡长,而是隔壁的二十五号路。


    英租界与法租界一样,为了避开拗口的中文,喜欢用数字来命名道路。


    贾明负责的二十五号、二十六号路和二十七号路。


    路承周让邓泽华去二十五号当巡长,而把二十五号路的巡长韩福山调到二十四号路当巡长。


    之所以会调韩福山来二十四号路,是因为韩福山是贾明的老部下,又不愿意转弯态度,是路承周第一个打压的对象。


    二十四号路是路承周的老底子,他又住在二十四号路。


    这条路上的事情,都逃不过路承周的眼睛。


    让韩福山来二十四号路,虽然级别没变,实际上已经将他架空了一半。


    贾明虽然很不愿意,但路承周是巡官,他无法拒绝。


    作为巡官,路承周有这个权力。


    只是,路承周的理由,让他有种想骂娘的冲动。


    “贾明,你是老巡捕,经验比我丰富,邓泽华刚提为巡长,很多方面还不是很懂,你要多指导,把你的经验传授给他,让他迅速成长起来。”路承周将贾明叫到办公室,对他解释着说。


    “邓泽华对二十四号路更熟悉,何必让他来二十五号路呢?”贾明无奈的说。


    他希望,路承周不要这么折腾,保持原状是最好的。


    路承周这样搞下去,他这个副巡官,很快会名存实亡。


    “以后,巡长调换是很正常的。大家不能局限在一条街,说不定,你的辖区,也会调整。”路承周意味深长的说。


    贾明一听傻眼了,如果让他负责二十四号路、五十一号路和康伯南道,他这个副巡官,就别干了。


    贾明原本对路承周很轻视,但是,路承周这一套“组合拳”下来,他猛然发现,自己根本不是路承周的对手。


    “巡座,让我去二十四号路,简直是开玩笑嘛。”韩福山接到调令后,找到贾明诉苦。


    昨天路承周来二十五号路,他可能在言语上,没有表现得那么恭敬,没想到,就被路承周陷害了。


    “刚才路承周找我谈了话,你啊,安心到二十四号路上任吧。”贾明叹了口气,虽然他不愿意承认,但心里,已经没有要与路承周一争高下之心。


    “怎么会这样?”韩福山原本义愤填膺,可是听到贾明的话,明显感觉他的态度发生了变化。


    “二十四号路是路承周的根基所在,你到那里当巡长,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收获呢。”贾明不敢面对韩福山的目光。


    他原本想,等路承周上任后,紧紧抓住手中的权利,让路承周这个巡官,依然只能在原来的三条街发号施令。


    没想到,路承周简单的两个命令,就将他的计划,全部破坏了。


    而且,路承周还留有后手,只要他敢乱来,就能让他这个副巡官,手里一点权力也没有。


    二十六号和二十七号这两条路的巡长,见到韩福山的结局后,自然知道以后要怎么对待路承周。


    而且路承周还将副巡官的位子空了出来,他特意放出风来,以后这个副巡官,是要从这六个巡长里提拔的。


    这个消息,彻底让他建立起了威信。


    路承周掌握着他们命运,哪怕路承周再年轻,再没资历,也是他们不能得罪的存在。


    路承周一系列的做法,不仅将贾明等人,治得服服帖帖,也让其他人,看到了路承周的手段。


  第一百六十三章 还不死心

    特别是闻敬载,听说了路承周的手段后,更是觉得惊讶。


    路承周在他面前,表现得很谦虚,他也下意识的认为,路承周可能还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当一个好巡官。


    可是,路承周简单的两个动作,就将贾明收拾得服服帖帖,这让他都很是好奇。


    “承周,你这手段,我要向你学习才行啊。”闻敬载早上遇到路承周时,特意将他拉进了自己办公室。


    “没有闻兄的教诲,我也想不到这些办法。”路承周谦逊的笑了笑。


    “要这样说的话,我就无地自容了。”闻敬载不好意思的说。


    路承周刚担任巡官,天天向自己讨教,他心里确实有点飘飘然。


    路承周毕竟太过年轻,没什么经验,靠的是运气,才能担任这样的高位。


    可是,路承周上任后的做法,让人刮目相看。


    提拔一个自己的亲信当巡长,再调到贾明手下。


    同时,将贾明手下的韩福山调过来。


    这一对调,让所有的巡长,都不敢再轻视路承周。


    特别是贾明手下的那三个巡长,他们在自己的地盘已经干了很久,如果被路承周调走,一切将从头开始。


    任何一个巡长,在自己负责的这条街上,多少都会有点利益。


    路承周保留对调的权力,相当于在他们头上,随时悬着一把剑。


    但这还不是路承周的厉害之处,路承周特意留出一个副巡官之位,让手下的这六名巡长,憋足劲表现。


    贾明这个副巡官,顷刻之间,变得无足轻重。


    路承周前几天,整天向闻敬载请教。


    刚开始,闻敬载还有些担心,路承周能干好巡官么?


    可从现在看来,这个担心是多余而可笑的。


    路承周的表现,不仅让警务处的人,对他刮目相看。


    在他向刘有军汇报,也让刘有军很是惊奇。


    “你这样的手段,如果不是从事情报工作,完全可以从政。”刘有军打趣的说。


    “站长说笑了。”路承周谦逊的说。


    自从刘有军担任海沽站长后,他就很少再称呼其“有军兄”了。


    对此,刘有军可能没有注意,但细心的路承周,在得知他当了站长后,就已经改口。


    刚开始,是尽量不喊称呼,现在则悄然改成了“站长”。


    “此次,戴老板对你的表现很是满意。我们的行动虽然暂时失败了,但你的情报很及时。为此,总部嘉奖,并提升你为上尉情报员。”刘有军拿出一个嘉奖令。


    路承周刚加入军统时,只是领少尉的薪水。


    到杭州特警训练班回来后,实授少尉。


    移花计划完成后,提为中尉,还没三个月,又提为上尉,这个速度已经称得上飞快了。


    “多谢戴先生提携,多谢站长栽培。”路承周拿着嘉奖令,还有那张委任状,笑颜逐开的说。


    提一级军衔,说明路承周的薪水又长了一级。


    国民政府军事机关工作人员的薪水,现在发放都是要打折扣的。


    一般来说,只能领到实发薪水的三分之二,有时,甚至只有三分之一。


    比如说,现在的少校,月薪是135元,实发85元。上尉月票是85元,实发55元。


    但军统的薪水是实足支给,如果住机关,伙食完全由公家包干。


    这样算起来,军统人员的薪水,比一般军政机关相同级别的公务员之工资,要高出一倍。


    像路承周这样出外勤的,不但可以领双重薪水,比如说路承周在警务处的薪水,是无需上缴。


    同时,路承周还有不定期的“活动费”和“住房补贴”。


    另外,路承周因为在日本特务机关还有兼职,川崎弘每个月,也要给他发薪水和补贴。


    这样算起来,路承周每个月的薪水,是普通同级别公务员的五倍以上。


    如果加上他走私日货赚到的钱,就更加不可估量了。


    “裴福海原本想跟你见个面,但被我否决了。目前,你不宜与海沽站任何人见面。”刘有军见路承周眉开眼笑,等了一会,才说道。


    对出外勤的情报员,要经常加以鼓励和表扬。


    除了精神上的,还要有物质上的。


    此次对路承周鼓励、提拔,就有精神和物质两方面的。


    “何贺怎么样了?”路承周随口问。


    军统方面的人,除了刘有军外,他不想与其他任何人交往。


    如果裴福海与他见面,除了给他增加无谓的烦恼外,不会有任何效果。


    “他还不死心,我看只是徒劳。”刘有军冷哼了一声。


    “如果何贺没有二心的话,还是很优秀的。”路承周附和着说。


    “你觉得,何贺会被中共拉拢过去么?”刘有军问。


    “从雄镇楼出来的人,对党国都应该无比忠诚才对。但是,我只能对自己负责,其他人会不会变质,谁也不敢打包票。”路承周叹息着说。


    他对何贺的怀疑,虽是捕风捉影,但听在刘有军耳中,似乎也煞有介事。


    路承周要的,就是这种似是而非的感觉。


    “他对中共北方局的离开,还没有死心。如果他真对党国有异心,这两天的表现,就是欲盖弥彰。”刘有军冷冷的说。


    刘有军已经两次说到何贺,对北方局的离开还不死心。


    第一次刘有军说到,何贺“还不死心,我看只是徒劳。”时,路承周当时心里一动。


    刚才,刘有军再次提起,“他对中共北方局的离开,还没有死心。”


    这说明什么?何贺依然在查北方局的线索。


    路承周并不知道北方局转移之后的去向,按照保密纪律,他是不能问的。


    可是,刘有军无意间透露的情报,又让他觉得,何贺似乎又发现了什么。


    情报工作,有时一个细微的疏忽,就会造成惨重的损失。


    “站长应该随时注意何贺的行为,如果我们内部,真被中共渗透的话,后果不堪设想。”路承周“担忧”的说。


    路承周很想知道何贺的行为,但他又不好主动提出来。


  第一百六十四章 最合适的人


    路承周的话,让刘有军陷入了沉思。


    是啊,如果何贺倒向中共,哪怕是对中共有好感,都可能引发一场灾难。


    何贺办砸了事情不可能怕,让中共北方局溜掉,也没关系。


    可是,如果何贺因为同情中共,甚至他就是中共,才让此次的行动失败,才是最可怕的。


    身为军统海沽站长,刘有军最担心的,就是站内的纯洁性。


    如果海沽站出现中共分子,他这个站长难辞其咎。


    不管何贺是不是中共,都要对他执行军统的例行公事:监视。


    只是,何贺是情报组长,刘有军想要监视他比较困难。


    海沽站目前有三个外勤机构:情报组、军情报和行动组。


    执行监视任务,一般是交给情报组执行。


    可是,监视何贺的任务,总不能也交给情报组吧?毕竟,何贺是情报组长呢。


    至于行动组,是新组建的,组长裴福海与何贺是同学。


    这层关系,胜过了一般的同事关系。


    这也让刘有军,不敢使用裴福海。


    但是,这样的结果,让刘有军只有一个选择:让军情组的郑问友监视何贺。


    然而,郑问友也有自己的任务。


    日军频频调动,多次举行以国军为假想敌的演习。


    如果调军情组的人,说不定会影响对日军的监视。


    所以,刘有军发现,自己手下,竟然没有可监视何贺之人。


    蓦然,刘有军看了路承周一眼,只是,张了张嘴,并没有开口。


    路承周在英租界,与人力车夫的关系很好。


    有些人力车夫,已经成为他的免费情报员。


    如果让这些人力车夫,去盯一下何贺,会不会有用呢?


    但是,最终刘有军还是没有开口。


    毕竟这些人力车夫是外行,又不算军统的运用人员。


    何贺可是受过专业训练的,还是海沽站之情报组长。


    如果被何贺发现,反而不妙。


    除非实在没办法了,否则刘有军不想使用路承周。


    刘有军的神情,路承周看得清清楚楚,他心里一喜。


    可没想到,刘有军把话又缩了回去。


    这种话,刘有军主动开口,一切就水到渠成。


    但如果路承周主动提出来,会显得很突兀。


    路承周做事,喜欢留有后手,就算再有把握,也要做到有备无患。


    这个时候,绝对不是谈何贺的时机。


    此时的刘有军,对何贺疑心重重,如果回去后,突然醒悟,会不会将怀疑的目标,放到自己身上呢?


    这样的风险,路承周是绝对不能承担的。


    路承周与刘有军的谈话,虽然没有直指何贺有问题。


    但是,路承周的话,已经在刘有军心里生根发芽。


    何贺固执的要监视路承周,还安排了两个人手,让刘有军很是不解。


    同时,心里也有些不满。


    三德里的行动,如果何贺能多安排两个人,就算不能阻止中共北方局的转移,至少可以知道他们新的落脚点。


    可是,何贺却把原本紧缺的人手,用来监视路承周。


    听了路承周的话后,刘有军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从内心,还是希望何贺是忠于党国的。


    但是,按照军统的原则,需要对何贺进行一个甄别的考核。


    这样的考核,可以针对任何人,甚至包括刘有军。


    之前路承周,也曾经接受过。


    “郑组长,最近军情组,能抽两个人出来吗?”刘有军回去后,将郑问友叫了过来,问。


    不管军情组有多忙,刘有军都希望,能让郑问友派人盯着何贺。


    “站长,我的人一个当两个使,哪还抽得出人啊。”郑世友苦笑着说。


    日本人不断增兵华北,作为海沽站军情组长,他的压力很大。


    海沽的日军形势,他每隔一天,就要向南京汇报。


    “好吧。”刘有军暗暗一叹。


    看来,这个任务,还真的只能交给别人了。


    郑问友抽不出人手,裴福海与何贺是同学,又是新调来的,刘有军不敢将这个任务交给裴福海。


    路承周虽与何贺也是同学,但他们只同学了一个月。


    相比何贺与裴福海的关系,刘有军更信任路承周。


    至于海沽站的其他人,刘有军觉得,都不如路承周合适。


    路承周升为巡官,在英租界可以自由活动,甚至任何调查别人,也不会被人怀疑。与英租界的人力车夫关系又较好。


    晚上,刘有军与路承周又见了一面。


    路承周下午,看到二十四号路电线杆上的见面标记时,心里暗暗高兴了一下。


    刘有军昨天晚上才与自己见了面,今天又找自己,不出意料的话,应该是谈何贺的事。


    “何贺目前还正在盯中共北方局的案子,我想,你能不能盯他一下?”刘有军在五十一号路26号,见到路承周后,直截了当的问。


    “我盯何贺?不太好吧?”路承周“为难”的说。


    “中共北方局转移后,何贺一直不死心,他四处找线索,结果在监视记录上,发现中共北方局的厨子,隔一天就要买豆腐。他就派人,在……”刘有军说。


    “站长,此事你还是别告诉我为好。”路承周心里狂跳,他下意识的认为,何贺的思路是对的。


    刘有军虽然没有说完,可路承周已经猜到了他的用意。


    不管北方局机关有没有转移出海沽,机关里的勤杂人员,都不会带走。


    这些人,不算地下工作者,反侦察经验欠缺。


    一旦被何贺盯上,很容易暴露机关所在地。


    “你不愿意盯何贺?”刘有军诧异的说。


    何贺怀疑路承周是日本特务,之前派人严密监视路承周。


    对此,路承周并没在意。


    如果换成其他人,恐怕巴不得监视何贺,趁机报复呢。


    “不是不愿意,而是我不合适。”路承周摇了摇头,坚定的说。


    刘有军的消息,已经足够让他串起整件了。


    如果再监视何贺,反而会弄巧成拙。


    “没有其他合适的人了,军情组正在监视日军,行动组的裴福海,与何贺是什么关系,你又不是不知道?如果有其他人,我会让你来?”刘有军摇了摇头,叹息着说。


  第一百六十五章 新的发现

    刘有军之所以选择路承周,也是无奈之举。


    何贺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整个海沽站,与他旗鼓相当的,也只有郑问友、裴福海和路承周了。


    刘有军希望,路承周能亲自出马。


    监视何贺,是一个长期的过程。


    “让你监视何贺,也不是说,马上就要把他盯死。这是一个长期的任务,这次没有发现,还有下次。一个月没有收获,那就三个月,或者一年。但是,监视何贺一定要保密,既不能被何贺发觉,也不能被日本人知道。”刘有军叮嘱着说。


    “站长,这要求也太高了吧。”路承周苦笑着说。


    何贺对情报业务和科学侦察很有研究,跟踪这样的人,不被发现,必须极度小心。


    想要不被日本人知道,就更得小心了。


    否则,一旦日本人知道,路承周竟然在监视何贺,整个海沽站,又将暴露在日本特务机关之下。


    “所以我没有给你期限,只希望,在以后的某个时间,你能给我一个准确的结论。”刘有军缓缓的说。


    “那没有问题。”路承周笑吟吟的说。


    “不管何贺有没有问题,此次他对中共北方局还没死心。”刘有军介绍着说。


    “站长,关于中共北方局的情况,我暂时不想知道。监视何贺,也从他此次任务之后再开始,如何?”路承周问。


    “为什么呢?”刘有军诧异的问。


    何贺正在执行任务,还是与中共北方局有关的任务,不正是最好的机会么。


    “此时的何贺,一定非常谨慎。而且,我也不想干扰他的行动。何贺有没有问题,从此次任务的结果,也能知晓一二。”路承周分析着说。


    刘有军虽然没有详细说明,但他已经大概猜到了何贺的计划。


    白天,他已经将这个情报,紧急传递给了李向学。


    路承周希望,李向学能收到,并且迅速向组织汇报。


    “好吧。”刘有军觉得路承周说得也有一定的道理。


    不得不说,何贺此次选择的契入点,还是很合适的。


    北方局的厨子,未必会是中共的人,但他一定会跟中共在一起!

    找到了这个厨子,也就找到了北方局。


    之所以隔一天就买豆腐,除了因为北方局有人喜欢吃豆腐外,恐怕更多的原因,是中共的经费不足。


    何贺打听过,中共北方局在宝士徒道三德里21号,差不多住了半年多。


    这半年,会让这个厨子养成一个习惯,固定在一些菜贩那里买菜。


    如果北方局没有转移出英租界,厨子极有可能会再来宝士徒道附近买菜。


    当然,北方局要是搬出了英租界,搜索的范围就会大一些。


    为了找到这个厨子,何贺可以将全海沽的豆腐店都监视起来。


    情报组的人不够,就向行动组借。


    然而,何贺此次的运气不错。


    情报组的人,在宝士徒道那家豆腐店,发现了北方局的厨子。


    何贺分析得没错,吃惯了同样的饭菜,就算换了地方,还是喜欢原来的口味。


    北方局匆忙转移后,没有来得及出英租界。


    北方局已经决定,撤往北平。


    在此之前,会临时在英租界待一段时间。


    原本,北方局的安排很巧妙,所有人都以为,北方局会撤出英租界时,曲宏毅决定,依然留下来。


    只是,百密一疏,没想到做菜的师傅,会再回宝士徒道买菜。


    “站长,重大发现。”何贺收到消息后,兴冲冲的跑到刘有军那里报告。


    “什么重大发现?”刘有军并没有何贺这样亢奋。


    他经常与何贺接触,要从何贺的一言一行中,分析何贺的政治面貌。


    刘有军对何贺有所怀疑,不管什么事,首先想到的,都是何贺的出发点,是不是有其他目的。


    “中共北方局的厨子,出现在宝士徒道。”何贺兴奋的说。


    原本,他在接到汇报后,应该第一时间赶过去。


    之所以先向刘有军报告,也是想挽回,之前的印象。


    何贺很清楚,自己坚决监视路承周,让刘有军很是不满。


    “真的?”刘有军惊喜的说。


    他之所以对何贺起疑,也是因为,让中共北方局从手里溜走。


    对何贺,刘有军原本不抱希望。


    他甚至认为,这是何贺为了推卸责任,故意搞了这么一个可笑的任务。


    可是,这个厨子的出现,让刘有军重新燃起了希望。


    “千真万确,我已经派人盯上,站长如果有时间,可以去看看,新的中共北方局机关所在地。”何贺得意的说。


    “走,去看看。”刘有军当然有时间了。


    但是,刘有军刚要起身的时候,突然想起一个问题。


    “马上联系行动组,发现中共北方局,再也不能让他们跑掉了。”刘有军笃定的说。


    军统在英租界没有执法权,只能由警务处出面,先逮捕中共北方局的机关人员,再引渡给海沽市政府。


    军统能做的,就是防止中共溜走。


    如果发现有单独行动的中共人员,可能是秘密逮捕,或者直接绑架。


    这方面,军统已经有了一整套行之有效的办法,就算在大街上光明正大的绑人,也不怕引起别人的怀疑。


    路承周早上的第一件事,是骑着自行车,去了趟二十四号路,那里有一个他与李向学的死信箱。


    昨天,他与刘有军见面后,再次向组织示警。


    何贺的想法另辟蹊径,如果北方局还在海沽,完全可能暴露。


    北方局机关十几口人,每天都要吃饭。


    但是,北方局,未必会在意厨子的行踪。


    这是一个漏洞,足以暴露整个组织的漏洞。


    幸好,路承周看到,自己留下的暗号,已经被擦掉,这让他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快出二十四号路时,有一家新开的大兴日杂店,路承周将自行车停在门口,走进去买包烟。


    日杂店没有请伙计,只有一个人,既是掌柜,也是伙计,正站在柜台后面。


    此人个子中等,相貌普通,看到路承周进来,会意的点了点头。


    他就是张思昌,这家大兴日杂店,是路承周与川崎弘的联络站。


  第一百六十六章 等一个晚上


    除了特殊情况,川崎弘要求与路承周见面外,一般的情报,都是通过大兴日杂店。


    路承周向川崎弘传递的,都是关于英租界的情报。


    上次中央北方局的情报,路承周特意通过死信箱。


    不仅仅是为了显得机密,也是想打个时间差。


    果然,川崎弘收到情报时,中共北方局已经撤离了。


    此次,何贺的行动,路承周没打算向川崎弘汇报。


    他是被军统冷藏起来的情报员,怎么还能知道军统的行动呢。


    路承周之所以觉得,自己监视何贺不合适,也是缘于此。


    但刘有军要把这个任务交给他,路承周也只能“勉强”为之。


    不管如何,这都是一个给何贺上眼药的好机会。


    虽然店里没有其他人,路承周还是没有与张思昌有过多交流。


    买了包烟后,路承周转身离开。


    张思昌看了看周围,没有发现异常后,这才拿起路承周刚才递过来的钱,中间果然夹着张纸条。


    再次观察了一眼,张思昌这才拿着纸条,走进了后面。


    后面是日杂店的仓库,同时也是张思昌的住处。


    此时,在那间卧室中,有一个矮壮的中年男子。


    张思昌进去后,朝他鞠了一躬,双手将纸条递了过去,嘴里恭敬的说:“野崎先生,这是‘铁路’刚刚送来的情报。”


    “他走了?”野崎接过纸条,随口问。


    张思昌本就是野崎公馆的人,当初路承周去南京,野崎就安排张思昌和高桥丰一跟随。


    张思昌不仅要当好,路承周与川崎弘的联络员。


    同时,也要为野崎公馆提供情报。


    “走了。”张思昌说。


    “以后,你要秘密监视‘铁路’。”野崎缓缓的说。


    这样的命令,并非他不相信路承周。


    同样的命令,也会下给路承周,让路承周秘密监视张思昌。


    让他们相互监督,也就不敢起二心了。


    “是。”张思昌心里一震,日本人难道对路承周还不放心吗?


    路承周并不知道野崎到了大兴日杂店,但是,在大兴日杂店外面,他让张保头安排了两辆人力车。


    这些人力车,没活的时候,只要交了“起英国捐”,摆在哪里都可以。


    大兴日杂店与路承周的住处,二十四号路15号,几乎在二十四号路的两端。


    张思昌晚上,第一次去监视路承周,就在门口叫了辆人力车……


    何贺发现了北方局的厨子后,特别的兴奋,带着刘有军,迅速赶到了宝士徒道。


    然而,厨子已经回去了。


    人家不能因为何贺和刘有军没来,特意在这里等吧。


    “孔井存,人呢?”何贺急切的问。


    他的语速很快,生怕情报组的人,连厨子也跟丢了。


    “去了爱丁堡道。”孔井存这次再也不敢失职,发现了厨子的下落,派人在那边盯着后,特意回宝士徒道等着何贺。


    “走,去看看。”何贺挥了挥手,满意的说。


    但他走了两步,才意识到,刘有军也在呢。


    “刘老板,请吧。”何贺马上回来,尴尬的笑了笑。


    在外面,他不能称刘有军为“站长”。


    刘有军倒没在意,如果能找到中共北方局的行踪,就算何贺对自己无礼,他也能忍受。


    在爱丁堡道沿街124号,有一栋两层的房子,北方局的厨子,就是走进了这里。


    124号斜对面,有一间茶楼,何贺让人把沿街的两间房全部包下来。


    刘有军、何贺、裴福海都到了对面的房间。


    “谁也想不到,中共的胆子竟然这么大。”何贺看了一眼对面124号房子,感慨万端的说。


    “确定北方局机关就设在这里吗?”刘有军最关心的,是这个问题。


    “孔井存,介绍一下对面的情况。”何贺这才意识到,自己确实高兴得太早了。


    但他相信,只要找到了厨子,就一定找到了中共北方局机关。


    “我们的人到了后,还没有发现有其他人进出。”孔井存说。


    “这么说,里面有多少人,根本就不知道?”何贺脸色一变。


    “可是,厨子买了不少菜,估计,够十几人吃一天的。”孔井存马上说道。


    “刘老板,听到了吧,厨子买了十几个人的菜。”何贺的脸色,很快缓和下来。


    “这里有没有后门?”刘有军问。


    “有,安排了两个兄弟。”孔井存马上说。


    “不行,行动组再安排两个人,如果有人单独出来,马上抓走。”刘有军摇摇头,坚定的说。


    失而复得的中共北方局,再次进入自己的视线,刘有军绝对不会允许,中共的人逃脱。


    “是。”裴福海应道。


    然而,直到下午,还是没有人出来。


    “中共已成惊弓之鸟,恐怕除了这个厨子外,不会再有人进出了。”何贺再次拿起桌上的香烟,点了一根后,笃定的说。


    “希望如此吧。”刘有军的目光,几乎没有离开过对面。


    但是,从上午开始,就没人进出过对面的124号。


    刘有军的耐心,都快用光了。


    “刘老板,是不是请警务处出面,把里面的人全部抓起来?”何贺看着天色越来越暗,心里也暗暗焦急。


    “现在抓人,晚上肯定要在警务处过夜。等一个晚上吧,先抓厨子,再决定下一步打算。”刘有军摇了摇头。


    现在报警,警务处就算把12的号的人,全部抓走,也会先关在警务处看守所。


    想要引渡,得办理相关手续,办好之后,也是明天了。


    与其让中共的人在警务处看守所待一个晚上,不如让他们在124号睡最后一晚上。


    “老板英明。”何贺奉承着说。


    刘有军考虑得很周全,自己确实太过急切。


    如果是在华界,为了避免夜长梦多,确实可以马上行动。


    但现在,不知道里面的情况,多等一个晚上,完全是明智的。


    晚上,除了留下足够的人员盯梢外,其他人,都有在附近找旅馆住了下来。


    由情报组和行动组的人,轮流值班,绝对不能再让中共的人逃脱了。


    何贺更是一个晚上都没睡觉,他亲自在爱丁堡道124号附近的一条巷子口,守了一个通宵。


    天边露出鱼肚白时,何贺更多一点困意也没有。


    他在等着中共的厨子出来,北方局其他人不出来,这个厨子,是一定会出门的。


    “吱呀呀……”


    何贺听到124号大门打开的声音时,熬了一夜的眼睛,顿时变得明亮起来。


    他的目光望向124号,正好看到北方局的那个厨子,拎着菜篮子走了出来。


  第一百六十七章 巧合?


    何贺正要下令时,孔井存已经拉着人力车,轻快跑了过去。


    124号门口的北方局厨子郭德贵,没有多想,一扬手,就坐了上车。


    “去宝士徒道。”郭德贵轻声说。


    人力车才走没多久,突然转向。


    郭德贵还没反应过来,车旁就跟上两个人,凶神恶煞的瞪着他。


    郭德贵正要说话,其中一人掏出了手枪。


    看到黑黝黝的枪口,郭德贵将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车子停到僻静的巷子里,拿枪的人,将枪口指了指车外。


    脸色煞白的郭德贵,战战兢兢的走了下来,手里的篮子没拿稳,滚到了一旁。


    巷子里停着一辆汽车,将郭德贵塞进车后座后,拿枪的人也跟着外了进去。


    枪口抵着郭德贵的手腰,他全身的肌肉,一下子变得僵硬。


    汽车发动后,像一阵风似的,离开了爱丁堡道。


    没过多久,汽车就在一条僻静的巷子停了下为,郭德贵被枪口一抵,机械式的跟着下了车。


    这是一处后门,进去后,要经过一个小院子。


    里面已经给郭德贵专门留出了房间,中间有一把椅子,后面持枪之人,手一推,将郭德贵推到了椅子上。


    “你们是什么人?我就是一个厨子,没几个钱的。”郭德贵恐惧的望着四周。


    “老实坐着。”还是那个持枪的,在背后呵斥着说。


    郭德贵一回头,又看到那把枪,缩了缩脖子,低着头不敢说话了。


    十来分钟后,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郭德贵抬起头,看到走进来一行人。


    为首之人看到他后,眼中闪过一道奇异的光芒。


    “里面有多少人?”为首之人正是刘有军,得知北方局的厨子被抓,他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


    “哪个里面?”郭德贵看到这么多人,脑子早就短路了。


    “爱丁堡道124号,就是你刚刚走出来的那个院子,里面现在有多少人?”刘有军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下来。


    “里面就我一个啊。”郭德贵马上说。


    “放屁!就你一个,用得着买这么多菜吗?”何贺怒吼着说。


    “这是主人家要求的,让我一天准备十三个人的饭菜。”郭德贵并没有退缩,他说的是真话,不会因为对方怒吼就不敢说了。


    “什么?”何贺一听,只觉得两耳突然嗡嗡直叫,他突然有种掉进陷阱的感觉。


    “你慢慢说,你家主人叫什么,你又怎么称呼,何时搬到爱丁堡道124号来的,之前在哪里?”刘有军虽然也很失望,但他很快就冷静下来了。


    路承周之前就说过,对何贺的行动,要看结果。


    从结果,就能分析出他行动的目的。


    何贺的切入点确实很好,从北方局的厨子着手,也确实找到了北方局新的落脚点。


    可是,结果如何呢?空喜欢一场罢了。


    当然,这仅仅是郭德贵的说法,还需要证实。


    “主人的名讳我不知道,只知道别人喊他曲先生。我叫郭德贵,负责买菜做饭。以前在宝士徒道三德里,前几天才搬来这里。”郭德贵慢慢平复了心情,说话的速度也越来越正常了。


    “曲宏毅!”何贺突然惊叫了一声。


    这可是中共一位重要人物,据说派到北方来主持工作。


    “何组长,让其他人先下去吧。”刘有军嗔恼的看了何贺一眼。


    作为海沽站的情报组长,竟然如何失态,居心何在?


    “是。”何贺应了一句。


    他知道,刘有军虽是让“其他人”下去,实际上是想让他下去。


    何贺带人返回了爱丁堡道124号,为了证实曲宏毅的说法,他派人进去侦察。


    124号的大门,果然也是虚掩的,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进去侦察的人,很快出来报告,里面果然没人。


    何贺的脸,一下子变色了。


    跟宝士徒道三德里21号一样,他又走在了中共的后面。


    “组座,现在怎么办?”孔井存见何贺发愣,走过来问。


    “进去看看吧。”何贺叹息着说。


    不管中共用了什么手段,他都要破解才行。


    一次、两次的失败不可怕,只要找出原因,总有一天能逮住中共。


    此次,中共没有留下什么线索。


    也就是说,他们走得很从容,不紧不慢的,根本没有担心军统会来突袭。


    北方局在这套房子,只住了几天,就算是何贺,也没发现什么痕迹。


    正当他准备走的时候,刘有军又赶了过来。


    “站长,情况怎么样?”何贺连忙问。


    “北方局的人,前天晚上就搬走了。而我们,昨天上午才发现这个厨子。”刘有军意味深长的看了何贺一眼。


    只要是何贺参加的行动,军统就比中共慢一拍。


    北方局在宝士徒道三德里21号时,军统扑了个空。


    好不容易发现,北方局到了爱丁堡道124号,北方局竟然早搬走了。


    军统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无功。


    刘有军甚至觉得,海沽站这几次的行动,一直被中共在暗中无声的耻笑。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何贺的情报滞后。


    何贺看似很努力,每次都要摸到中共北方局的衣角,但最终,总是被中共戏耍。


    刘有军越来越觉得,路承周说得有道理。


    何贺自从潜伏失败后,对中共的态度,确实发生了一些变化。


    “北方局搬哪去了?”何贺下意识的问。


    “你觉得,一个厨子能知道吗?”刘有军像看白痴一样,轻蔑的看了何贺一眼。


    如果郭德贵与中共有关系,北方局也不会将他一个人留下来。


    “既然北方局已经走了,为何还要将厨子留下来呢?”何贺疑惑的说。


    “很简单,吸引我们的注意力。”刘有军缓缓的说。


    何贺一想,也明白了。


    郭德贵每天买十几人的饭菜,不仅是为了迷惑军统,也是为了迷惑所有人。


    路承周是第二天早上,才知道张思昌昨天晚上,在自己家附近转悠了一阵。


    他暗暗奇怪,张思昌所欲何为?

    是有事想跟自己说?


    可为何他不上来呢?


    自己虽是警务处的巡官,但门口也没有站岗放哨的,有事的话,直接登门便是。


    难道说,张思昌并非要找自己?


    “谢谢了,张保头。”路承周掏出包烟,塞到了张保头手里。


    当初,让张保头安排人力车到大兴日杂店,还是有点用的。


    不管张思昌有何目的,等会去见他时,就能知道。


    去大兴日杂店时,在路旁的电线杆上,路承周看到了李向学给自己留下的暗号,一个长方形,里面画了一个五角星,这个标记,意味着行动顺利。


    路承周的嘴角,轻轻向上翘起,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容。


    “拿包哈德门。”路承周到大兴日杂店后,递过去一张钞票。


    “好。”张思昌接过钱,麻利的拿了包烟出来。


    路承周的目光,与他碰了一下,张思昌只是礼节性的笑了笑,并没有露出其他意思。


    然而,快下班的时候,路承周突然收到刘有军的暗号,要求在五十一号路26号见面。


    路承周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去。


    但是,他比以往多花了一倍的时间,来观察身后是否有尾巴。


    昨天晚上,张思昌突然出现在二十四号路15号附近,今天又没向自己传递什么信息,这其中必有深意。


    任何异常,都会引起路承周的高度警觉。


    他与刘有军见面,如果被日本人知道,等于身份暴露。


    “站长,何贺那边有收获吗?”路承周明知故问。


    “北方局前天晚上就撤走了。”刘有军叹息着说。


    何贺的情报,让他刚开始确实兴奋了一阵。


    特别是抓到郭德贵的那一刻,刘有军以为,中共北方局已经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哪想到,郭德贵一招认,所有的希望顿时化为泡影。


    “怎么会这样呢?”路承周“诧异”的说。


    “我们抓到了北方局的厨子,据他招供,北方局让他留下来,吸引外界的注意,北方局的人,早就离开了。”刘有军失望的说。


    “这个厨子,是不是中共?”路承周问。


    “不像,他只负责做饭,平常不与这些人发生接触的。北方局的人,也从来不在他面前,谈论工作的事。”刘有军摇了摇头,叹息着说。


    他也希望,郭德贵是地下党。


    然而,从郭德贵的表现来看,根本不像共产党。


    “此事,一直由何贺负责么?”路承周突然问。


    他知道,刘有军来找自己,肯定不是要谈北方局的事。


    军统再次失利,刘有军恐怕没这么大的肚量,与自己讨论失利的原因吧。


    “不错。”刘有军缓缓的说。


    “还有其他人知道他的计划么?”路承周问。


    “除了情报组参与行动的孔井存等人外,没有其他人知道。”刘有军摇摇头,说。


    他虽然与路承周提了一句,但并没有说透。


    路承周在关键时刻,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在刘有军的意识中,路承周属于不知情的那一类。


    “那就奇怪了。难道,真的这么巧的事?”路承周“疑惑”的说。


    “监视何贺的任务,要开始执行了。”刘有军提醒着说。


  第一百六十八章 遇袭

    路承周晚上回家的时候,特别注意了一下,并没有看到张思昌。


    然而,快十点时,他从二楼往外观察,却看到了一道黑影。


    路承周第二天,又接到了张保头的消息,昨晚大兴日杂店的老板,又到二十四号路15号附近转悠了好久。


    而路承周再去大兴日杂店,依然没有得到张思昌的回应。


    当天晚上,路承周特意早早的回到了家,还把二楼的灯也打开。


    九点多的时候,张思昌依然坐着人力车到了二十四号路15号附近。


    张思昌这几天,每天都会在路承周家附近待两个小时。


    一般是,路承周拉灯睡觉后,他才会离开。


    跟昨天晚上一样,张思昌到的时候,路承周已经在家了。


    张思昌找了个漆黑的角落,默默的注视着路承周的住处。


    对路承周的生活,张思昌其实是很羡慕的。


    拿着日本特务机关的补贴,领着英国警务处的薪水,也不用干什么事情,这日子过得有滋味。


    张思昌不知道,野崎要监视路承周干什么。


    每个月,可以领这么多酬劳,还用担心会有其他心思么?


    张思昌正在胡思乱想时,突然从远处走来两个人。


    张思昌一看到他们,心里顿时有种不妙的感觉。


    英租界的治安虽然较好,但晚上就要差一些。


    “朋友,能不能借点钱花花?”当先一人,快靠近张思昌时,突然说。


    “我哪有钱借?”张思昌更是警惕,他心想,这可是路承周的住处,难道还有宵小之辈敢乱来么?

    对方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看着张思昌,黑暗中,张思昌也看不清对方的面容,但他似乎听到了一声叹息。


    “砰!”张思昌突然觉得脑后传来一股大力,两眼狂冒金星,他的目光最后瞥了路承周的住处一眼,就再也没有意识了。


    等张思昌再醒来时,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天上飘着细雨,将他淋醒的。


    要不然,不知道还要什么时候才会醒来呢。


    张思昌感觉脑后疼痛得很,手往脑后一摸,满是粘稠的血液,放到鼻孔下一闻,很大的腥味。


    至于身上的衣服和鞋子,都被人脱了。


    张思昌努力想爬起来,但试了几次,根本站不稳。


    没办法,他只能用爬,一步一步的爬向二十四号路15号,路承周的住处。


    “砰砰砰!”


    张思昌用尽全身的力气,敲打着路承周家的房。


    此时,他再也顾不上监视路承周了,脑海里唯一的念头就是活命。


    想要活命,只能找路承周,如果他在冰冷的街面上待一个晚上,能不能活到明天,还是个未知数。


    雨越下越大,张思昌感觉自己的力气,在一点一点的流失,他敲门的力气,也越来越小了。


    也不知道敲门了多久,就在他快绝望的时候,门突然打开了。


    路承周拿着一个手电,四处照了照,最终才发现地上躺着的张思昌。


    刚开始,路承周还吓了一跳,等他看清是张思昌后,马上将他扶进了屋里。


    “这是怎么啦?”路承周马上拿来一条毛巾,给张思昌擦了擦脸,又给他倒了杯水,“诧异”的问。


    “路警官,别说了,刚才被人打了蒙棍。”张思昌喝了杯水后,苦笑着说。


    “谁这么大胆?先别说了,我请人来给你治伤。”路承周看着张思昌脑后的血水,给附近一家诊所大夫打了个电话。


    “多谢。”张思昌感激的说。


    幸好路承周家有电话,可以让医生上门,否则的话,去趟医院,又得折腾。


    “先临时包扎一下伤口,明天还是去维多利亚医院全面检查一下。”路承周说。


    “我自己的身体知道,没什么大碍,就是挨了一记蒙棍,休息几天就好了。”张思昌靠在路承周家的椅子上,轻声说。


    相比刚才冰冷的街道,他感觉从地狱,一下子到了天堂。


    没过多久,医生上门了,给张思昌检查了伤口,并没有大碍。


    显然,下手的人,还是有分寸的,否则,再重几分,把头盖骨打碎,神仙也不活了。


    “晚上你就在我家将就一晚吧。”路承周将医生送走后,对张思昌说。


    “打扰了。”张思昌感激的说。


    他现在觉得很是内疚,自己明明是来监视路承周了。


    可是,路承周却救了他一命。


    “这有什么打扰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被袭击?”路承周随口问。


    “我出来送货,想省点钱,走路回去。没想到,被人盯上了。”张思昌眼珠一转,马上想了一个理由。


    “放心,在我的地盘,绝对不会容忍这种事发生。你丢了些什么东西,被什么人打劫的,跟我详细说说,我明天让人去查,一定要给你一个交代。”路承周信誓旦旦的说。


    “身上的东西都丢了。”张思昌苦笑着说。


    “丢了多少钱呢?”路承周问。


    “不多,幸好货款没结,否则损失就大了。”张思昌摇了遥头,叹息着说。


    “那也不行,必须将这些人绳之以法。”路承周坚定的说。


    “路警官,还是算了吧,我们是什么身份?这种事传扬出去也不好。”张思昌说。


    “可是,我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吃一个这么大的哑巴亏啊。”路承周一脸不忍的说。


    张思昌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像是用纱布盘了头似的,很是滑稽可笑。


    “为了做好事,吃点亏算什么?”张思昌笑了笑。


    这种事,既没人证,也没物证,他连对方的相貌都没看清,从何查起?


    如果事情闹大了,反而会让人关注他。


    对一名特务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

    平凡、普通,不引人注目。


    一旦张思昌成为别人注意的焦点,还怎么替路承周传递情报?还怎么与野崎联系?

    “好吧,我会暗中注意的。如果发现凶手,会替你好好教训他们一顿。”路承周安慰着说。


    “多谢了。”张思昌感激的说。


    张思昌受了伤,第二天还是路承周叫了辆人力车送他回去的。


    “今天你就不要开门营业了,等会我向川崎老师汇报一声。”路承周扶着张思昌进去后,叮嘱着说。


    张思昌等路承周走后,用日杂店的电话,给野崎公馆拨了个电话。


    快中午的时候,化了装的野崎,又到了大兴日杂店。


    “你怎么会这样?”野崎接到张思昌的电话,还相信他所言。


    见到张思昌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言难尽。”张思昌苦笑着说。


    他此次受伤,完全是为了执行野崎的任务。


    “详细说说过程。”野崎看着张思昌头上的纱布圈,沉吟着说。


    “也怪我大意,昨天晚上,遇到几个地痞流氓,见我孤身一人,想图谋不轨。我当时已经提高警惕,没想到身后还有一人打蒙棍。要不是路承周出手相救,我怕要死在街上了。”张思昌心有余悸的说。


    “英租界的治安,没差到这个地步吧?”野崎疑惑的说。


    相比其他租界,英租界各方面都比较好。


    比如说,卫生方面,英租界对倾倒脏土和清扫街道,定有规章制度。


    每户均有一个木制垃圾箱,各户垃圾先倒入自家箱中,不准倒在街上。


    租界内雇有清道夫,每日清扫街道,住户每日则按规定时间将自家垃圾箱中脏物倒入公共土车内,清道夫将公共土车运至河沿,倒入河中。


    至于粪便处理,也是很有讲究的。


    20年代初,英租界工部局决定采取强制措施,规定每户居民必需建立一种经过试验、性能良好的化粪池,并将污水管道与租界内的下水道连接起来。


    待全部工程完成后,又决定在租界内停止使用粪车,户主与地段业主必需按新章程规定,修建与化粪池配套的新式卫生的厕所设备,粪车遂在英租界首先绝迹。


    卫生尚且如此,治安就更不用说了。


    一条街配十二名巡捕,无论白天黑夜,都会定时巡逻。


    况且,事发地点,又在路承周的住处隔壁,旁边还是怡和洋行买办孙祝龄的住处,这些宵小之辈,已经胆大妄为到如此地步了么?

    野崎是搞情报的,他下意识的,将张思昌的遇袭,与他的任务联系起来。


    张思昌的任务是监视路承周,会不会被路承周发现了呢?

    “英租界白天的治安还可以,但晚上就未必了。”张思昌说。


    “你监视路承周,没有被他发现吧?”野崎突然问。


    “不可能!我每个晚上只在那里等两个小时,每次路承周都在家,他熄灯后,我就回来。他怎么可能发现我呢?”张思昌笃定的说。


    见野崎沉默不语,张思昌又说道:“要不是路承周出手相救,昨天晚上未必能挺得过来。可以说,他救了我一命。”


    “希望如此吧,这几天你好好休息,监视路承周的任务就到此结束吧。”野崎安慰着说。


    “多谢野崎先生。”张思昌感激的说。


    野崎是坐人力车离开的,他特意去了趟二十四号路15号附近,下车看了张思昌遇袭的地方。


    最后,野崎望着路承周的住处,陷入了沉思。


  第一百六十九章 误会消除

    张思昌在自己住处外遇袭受伤之事,路承周在白天,就通过法租界的死信箱,向川崎弘汇报了。


    收到路承周的报告,川崎弘也是一愣。


    他并不在乎张思昌是否被劫,在意的是张思昌被打劫的位置。


    就在路承周住处对面,难道真有这么巧的事?

    张思昌是野崎的人,会不会是野崎,对路承周又有什么想法呢?


    “野崎君,张思昌是不是你安排的?”川崎弘拿到路承周的情报后,径直去了野崎公馆。


    “不错。”野崎此时刚刚从英租界回来,他心里也有疑问呢。


    “路承周对大日本帝国忠心耿耿,为何要这样做?”川崎弘怒声质问。


    中国人有句古话,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路承周觉得很有道理,既然用了路承周,就要相信他。


    况且,路承周已经为日本特务机关服务了两年多。


    “不相信任何中国人,不是当初川崎君的特别提醒么?”野崎淡淡的说。


    “路承周今非昔比,如果让他发觉,岂不是寒了他的心?”川崎弘语重心长的说。


    “你没觉得,他已经知道了?”野崎冷冷的说。


    他除了没有证据外,几乎可以肯定,路承周已经发现了被监视。


    “这是必然的,路承周受过专业训练,刚刚才被军统监视,整天提心吊胆。此时你派人去监视,如果是专业特务,也就派了。派一个张思昌,能不被发现么?”川崎弘没好气的说。


    “这是路承周亲口说的?”野崎问。


    “路承周是我的学生,他有什么样的能力,我很清楚。至于他对大日本帝国的忠诚,有我担保,绝对不会有问题!”川崎弘笃定的说。


    路承周虽被军统冷藏,但随时都有启用的可能。


    而路承周在英租界,又担任了巡官,这足以证明路承周的能力。


    况且,路承周职务越高,以后越能配合日本特务机关行动。


    随着冀察政务委员会与日本政府越来越配合,各种抗日团体,最终只能进入租界才能生存。


    英法两租界,是抗日团体生存的最好土壤。


    有路承周在英租界警务处担任巡官,对日本特务机关打击抗日团体的行动,会非常有利。


    “我只是例行考察罢了。”野崎并不是真的怀疑路承周,这只是他对中国人的一种监督手段。


    “这样吧,我晚上会与他见个面,希望你能当面跟他说清此事。”川崎弘说。


    作为一名卧底,最悲伤的,不是危机四伏,而是组织的不信任。


    “好吧。”野崎说。


    野崎公馆的主要任务之一,就是搜集各个租界的信息。


    路承周的能量越大,对他来说就越重要。


    可是,野崎对路承周的忠诚度,也越来越担心。


    能力越强的人,越难以控制。


    不可否认,之前路承周对日本特务机关,确实忠心耿耿。


    可是,谁能保证,今时今日的路承周,依然如故呢?


    路承周上班后,派人把韩福山叫到办公室。


    当了巡官后,路承周就搬进了原来阮健公的那间办公室。


    这间办公室称不上豪华,但是独立,很方便路承周与手下谈工作。


    “昨天晚上,在二十四号路15号附近,发生了一起恶性抢劫案。案犯至少在三人以上,你要集中力量缉拿案犯。”路承周吩咐着说。


    “受害者是谁?”韩福山问,他现在是二十四号路的巡长,发生了抢劫案,当然义不容辞。


    “受害者没有报案,但维护治安,是我们的职责。案子发生在二十四号路,作为巡长,我希望你能尽快侦破此案。”路承周严肃的说。


    “巡座,没有受害者,怎么调查呢?”韩福山为难的说。


    “有时间,有地点,有受害者的口述,难道你要我把案犯送到你面前,才知道怎么调查?”路承周冷冷的说。


    “不敢。”韩福山缩了缩脖子。


    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路承周比他还大两级。


    既然路承周交待了,不管有没有受害者,都要查。


    而且,根据路承周以后的态度,他还得交出“案犯”。


    韩福山离开没多久,王斯广就溜进了路承周的办公室。


    “巡座,事情办得还满意吧?”王斯广笑吟吟的问。


    没错,昨天晚上的事情,正是路承周一手安排,王斯广具体操作的。


    张思昌的案子,不要说韩福山查不出来,就算是交给侦缉股,也未必破得了。


    “这件事回头再说。”路承周对他使了个眼色,这种事情,怎么能在办公室说呢。


    路承周与王斯广去了趟康伯南道,在路上,路承周问起了那些人的处置。


    事情办得很漂亮,张思昌完全没有起疑,甚至对路承周还感激涕零。


    昨天晚上,听着张思昌诚恳的感谢,再看到他被揍的那副惨样,路承周有那么一丝于心不忍。


    对张思昌必须教训,要不然,他天天来监视,烦不胜烦。


    路承周估计,自己的心思,张思昌虽然看不出来,但他背后的人,应该明白的。


    路承周不知道,是川崎弘还是野崎,指使张思昌监视自己的。


    不管是谁,都让路承周暗暗警惕,自己最近要特别小心才是。


    或许,日本人并没有怀疑他,只是担心他是否还像从前那样忠诚。


    路承周需要一个机会,向他们表现自己的诚意。


    张思昌被抢劫,只是路承周发出的不满。


    不管日本人怎么想的,他都不能接受被监视。


    之前路承周被军统监视,已经憋了一肚子气,再被日本人监视,他还要不要活了?

    路承周必须鲜明的表明自己的态度,张思昌被劫,就是他的表现手段之一。


    现在,路承周要担心的,是王斯广对善后的安排。


    “请巡座放心,他们平常都不怎么在英租界活动的。我让他们,至少三个月不能来英租界。”王斯广笑吟吟的说。


    路承周能安排他做这等隐秘之事,说明对他已经很信任。


    能与上司有共同的秘密,是很多下属梦寐以求的事。


    “好。”路承周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会给韩福山足够的压力,让他一个月之内就交出凶手。


    以韩福山的老练,就算破不了案,也会找人来顶包。


    路承周身为巡官,无需每天再去街上巡视。


    但是,路承周新担任巡官,另外,他还缺一个副巡官,每天他还是会在六条街转一趟。


    他骑着自行车,转一趟也比较快。


    随着他管辖的区域增大了,他与李向学和刘有军,联系的暗号,也更加隐蔽。


    比如说,路承周让李向学在二十五号路的电线杆或围墙上,设立联络暗号。


    而二十六号路,就交给刘有军。


    以后,二十七号路,就让川崎弘使用。


    昨天下午,李向学其实就发现了见面的暗号,但路承周没有回应。


    他被张思昌监视,不想给李向学带来危险。


    今天,路承周在二十五号路的某根电线杆附近,停下车抽了根烟,顺便,将李向学留下的暗号擦掉一半。


    如果李向学看到,就会知道,今天晚上,路承周可以与他见面。


    正当路承周准备回去时,在二十四号路看到了川崎弘留给自己要求见面的暗号。


    路承周与川崎弘见面,就在康伯南道22号的那栋房子。


    一般情况下,路承周要晚上才与川崎弘见面,但今天川崎弘的暗号后面加了一个五角星,这是要求马上见面。


    路承周暗暗诧异,日本人又准备闹什么妖蛾子?


    不管如何,他还是得马上去川崎弘见面。


    骑着自行车,让路承周的行动非常便捷。


    到康伯南道22号后门,见左右无人,他将自行车搬进后院,门一关,就像消失了一般。


    看到川崎弘和野崎同样出现,路承周心里一怔。


    “路君,今天让你来,只有一件事,关于张思昌监视你,这是例行考察,希望你不要介意。”川崎弘直截了当的说。


    “我随时可以接受任何形式的考察。”路承周忙不迭的说。


    “路君,我要郑重向你道歉,不应该怀疑你对帝国的忠诚。张思昌是我安排的,他落得现在的下场,也是咎由自取。”野崎诚恳的说。


    “中国有句古话,叫真金不怕火炼,我随时可以接受任何人、任何形式的考察。当然,前提是不能影响我的任务。”路承周信誓旦旦的说。


    “路君为了潜伏,需要与一些抗日人士交往,如果被不明真相之人看到,又会怀疑他有异心了。”川崎弘解释着说。


    “路君的大度,以及对大日本帝国的忠诚,让我汗颜。”野崎朝路承周鞠了一躬,诚挚的说。


    “既然说开了,误会也就消除。走,进去喝一杯。”川崎弘笑吟吟的说。


    “路君,还有件事想拜托你,以后,有机会请顺便考察一下张思昌。”野崎又说道。


    “愿意为野崎先生效劳。”路承周客气的说。


    野崎没有问起,张思昌被劫一事,路承周也没有说出原委。


    但是,野崎提前离开后,路承周却向川崎弘详细汇报了。


    包括他让王斯广找人动手,事后又叮嘱他们不要来英租界。


    “你干得很好。”川崎弘听了路承周的汇报后,一脸欣慰的说。


  第一百七十章 乌云密布

    川崎弘之所以夸奖路承周,除了因为路承周对野崎的监视,坚决回击外。


    最主要的,还是他第一时间,向自己汇报真相。


    路承周如果不说出,指使人打劫张思昌,川崎弘虽然不会介意,但心里总会有根刺。


    路承周主动汇报,让他很是欣慰。


    这说明,路承周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在自己面前都很实诚。


    这一点,对一名情报人员来说,特别难得。


    川崎弘之所以欣赏路承周,也是缘于此。


    “川崎老师,我先回去了。”路承周恭敬的说。


    “好,以后,张思昌那边,只传递一般情报。如果有重要情报,还是要通过死信箱。”川崎弘突然说。


    让张思昌给路承周当联络员,是因为当初路承周在军统的监视之下,想要传递日常情报,还得甩掉身后的尾巴。


    军统对路承周撤销了监视,张思昌这个联络员的作用,就显得可有可无了。


    此次张思昌监视路承周,没有及时向川崎弘汇报,更是让他心里非常不舒服。


    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张思昌的做法,使得川崎弘对他印象大打折扣。


    “嗨。”路承周鞠了一躬,郑重其事的说。


    川崎弘的安排,让路承周知道,张思昌以后在自己这条线,肯定是靠边站了。


    至于野崎,让他监视张思昌,路承周并没有放在心上。


    野崎这样做,更多的还是为了消除他心里的怒意。


    张思昌监视路承周,被路承周发现后,可能伤了路承周的心。


    现在,让路承周反过来监视张思昌,也是为了平息路承周的怒火。


    只是,路承周一眼就看透了野崎的心思。


    野崎的任务,路承周会记着,但现在不会执行。


    路承周从康伯南道22号后门离开,转一圈后,绕到了正街上。


    身为巡官,路承周无论何时,出现在自己的辖区,都是说得过去的。


    “巡座,您怎么又来啦?”王斯广眼尖,很远就看到了穿着自行车的路承周。


    “怎么,不想让我,还是不敢让我来?”路承周将自行车停到王斯广面前,单脚支地,掏出烟,顺手扔了一根过去。


    路承周与张保头等人接触后,发现烟这个东西,对身体可能没什么好处,但对交际,大大的有利。


    王斯广眉开眼笑的伸开双手,准确的接到路承周的烟。


    他倒不是想抽这根烟,而是看中了这根烟传递的关系。


    上司主动发烟,说明什么?

    而且路承周的动作,还是这么的随意,语气中带着调侃,让王斯广觉得,这个副巡官的位置,似乎在向自己招手。


    “巡座如果天天来,我还巴不得呢。”王斯广笑着说。


    晚上,路承周在家里,如约等到了李向学。


    “前几天,日本人安排张思昌来监视我。”路承周将李向学领到二楼的房间,将窗帘拉上,又从侧面观察了下面,没有发现其他异常后,才将窗帘拉紧。


    “什么?你被日本人怀疑了?”李向学吓了一跳。


    “那倒没有,只是他们的例行考察吧。甚至有可能,是野崎的私下行为。”路承周摇了摇头。


    将张思昌监视之事,详细汇报了。


    “你还是要注意。”李向学提醒着说。


    同时,他也告诉自己,路承周最重要的身份,是日本特务机关的特务。


    自己来路承周的住处接头,着实有些欠妥。


    “我会注意的。”路承周郑重其事的说。


    下午与野崎见面,虽然野崎说得很诚恳,也承认了派张思昌监视自己。


    可是,路承周感觉,野崎并不会死心。


    自己教训了张思昌一顿,虽是出气,但野崎会不会认为,这是心虚呢?

    日本人都很固执,或者说他们都是偏执狂,认定的事情,很难再改变想法。


    如果再发现,野崎还有小动作,就要换一种方式了。


    “今天来,是告诉你一件事,北方局已经安全撤往北平。”李向学突然紧紧握着路承周的手,微笑着说。


    北方局在英租界,两次被军统发现,但两次都有惊无险。


    如果不是路承周准确的情报,北方局恐怕难逃厄运。


    “太好了。”路承周高兴的说,同时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北方局的首长,让我转达对你的感谢。同时,对你再次提出表扬。”李向学微笑着说。


    “为党工作,是我的使命。”路承周坚定的说。


    “来找你,还有件事,北方局和河北省委,虽然搬走了。但市委会留在英租界,并且需要你暗中掩护。”李向学缓缓的说。


    这才是他来找路承周的真正用意,海沽市委这段时间的变化很大,市委主要责任人,就换了好几个。


    既是因为斗争残酷,情况复杂,也是因为党内有些同志,意志不坚定。


    “这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和义务。”路承周坚定的说。


    保护党的机关,无需李向学强调,路承周也会用生命来维护。


    “二十六号路沿街3号,会住进一对夫妇。”李向学缓缓的说。


    将市委机关设在何处,市委仔细研究过。


    最终,还是省委拍板,一定要安排在路承周的辖区。


    只有这样,市委机关的安全,才能得到最有效的保障。


    “二十六号路?”路承周蹙起了眉头。


    “二十六号路沿街3号,原本是我党的一个情报站,现在升级为市委机关。如果你觉得不合适,现在换地方还来得及。”李向学说。


    “既然是组织的决定,我没有任何意见。”路承周想了想,说。


    其实,他觉得市委机关,更适合安排在二十四号路、五十一号路,或者康伯南道。


    哪怕是到二十五号路,都比二十六号路要强。


    毕竟,二十五号路的巡长是邓泽华,而二十六号路是贾明的地盘。


    当然,路承周不想向组织诉苦,更不会提什么条件,有什么问题,自己想办法解决就是。


    “虽然你知道市委机关,但是,你不能私自与市委发生任何联系。”李向学叮嘱着说。


    “组织原则我还是知道的。”路承周坚定的说。


    市委机关放到二十六号路,是组织对他的绝对信任。


    但是,路承周只能暗中保护。


    为了保护市委机关的绝对安全,路承周做了很多准备工作。


    不管出现任何意外,市委不能出意外。


    “还有件事,市委决定,在法租界国民饭店旁边,开办一家书店。”李向学缓缓的说。


    “需要我做什么?”路承周一愣,马上问。


    法租界的事情,跟他没有关系,但李向学既然说起此事,肯定与自己有关。


    “你也知道,党组织的经费,一直不充足。”李向学看了路承周一眼,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整个海沽地下组织,生活都过得比较清苦。


    唯有路承周,不但可以领取日本特务机关和军统的补贴,还有警务处的薪水。


    同时,他还私底下做点生意,真的可谓财源广进。


    “这是一张汇丰银行的支票,两千圆。”路承周没有犹豫,转身从抽屉的书里,翻出一张支票,递给了李向学。


    “两千圆?”李向学被吓了一跳。


    组织上经费一直紧张,但是,书店又必须开,不仅仅可以作为一个联络站,也是中共宣传的一个窗口。


    “不够?那还得容我几天。”路承周问。


    “够了,够了。我看,你就是个大财主。”李向学笑吟吟的说。


    “军统和日本特务机关的钱,不赚白不赚。”路承周笑着说。


    “这笔钱,我会向组织汇报,到时给你打借条的。”李向学说。


    “这是我的党费,要打什么借条?”路承周眼睛一瞪,佯装不满的说。


    进入1937年后,路承周明显感觉,战争的气氛,已经笼罩在整个华北上空。


    1937年2月15日至21日,国民党五届三中全会在南京召开,全会通过的宣言,在国内政策上,确认了和平统一、扩大民主、开放言论等原则。


    在国共关系后,接受了中共团结御侮的,“停止内战,一致抗日”的主张。


    这段时间,路承周每天都要听广播,看报纸,时刻关注着五届中全会的内容。


    而日本方面,也在积极准备。


    这几天,路承周每天都要向川崎弘汇报搜集到了情报。


    同时,听取川崎弘,传达新的指示。


    刚开始,他们还在康伯南道22号见面,后来,川崎弘让路承周,每天抽时间去海光寺,华北驻屯军参谋部报告。


    为破坏中国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以及达到占领华北的实际目的,日本方面,明确规定,在新形势下,对南京政权采取措施,使该政权实质承认华北的特殊地位。


    同时,日本在经济、政治、军事方面,加紧对华北有所准备。


    比如说,在经济上,加紧掠夺华北资源。


    具体做法是:赶筑津石铁路、垄断华北棉业、恢复龙烟铁矿和收买进陉煤矿。


    在政治上,加强对华北特殊化步伐。


    路承周经常与陈德明等联系,分化三十八师中下级官兵,就是其中之一。


    至于在军事上,日军早就全面准备,并且频频举行演习。


    所有的这一切,都说明,战争的乌云,已经笼罩在华北上空,战事一触即发。


  第一百七十一章 大事件


    唯一令路承周欣慰的是,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形成了。


    看到海沽民先队、学联、女同学会,及各样学生,热烈庆祝内战停止,抗日民族统一战线。


    但是,从军统的态度来看,路承周清楚的意识到,国共之间的合作,只是表面文章。


    就算国共合作,共产党依然是党国最大的敌人。


    不得不说,这很悲哀。


    路承周无力改变这些事,他只能做好自己的事情。


    英租界收集到的情报,路承周通过筛选后,会转交给川崎弘。


    而日本方面的情报,路承周会及时向军统和地下党汇报。


    “李先生,二十六号路沿街3号的人,最近都搬走了?”路承周见到李向学的时候,突然问到。


    他最终没有调换二十六号路的巡长,有的时候,太刻意,反而会让人觉得怀疑。


    “是的,党中央在延安,召开白区党的代表会议,讨论抗日重大问题,海沽市委的几名同志,已经赶赴延安。新的市委机关,会另设新址。”李向学缓缓的说。


    原本,他想过两天才与路承周说起。


    没想到,路承周已经注意到了这件事。


    显然,市委机关的安全,时刻挂在路承周心上。


    “那就好。”路承周怔了怔,并没有再追问。


    市委没有在原址办公,肯定是有原因的。


    搬出自己的辖区,也一定事出有因。


    “市委机关在二十六号路的这段时间,你暗中保护了市委安全,上级对你的表现,还是很满意的。”李向学微笑着说。


    “这么说,我的任务算是告一段落了?”路承周问。


    “你圆满完成了任务。”李向学说。


    他没有解释,为何新的市委机关,没有再安排在路承周的辖区。


    幸好,路承周也没有问。


    毕竟,这又涉及到一个敏感问题,路承周对党的忠诚问题。


    自从发展路承周入党,李向学从来就没有怀疑过路承周的忠诚。


    但是,新来的同志,不愿意将机关放到路承周的辖区,他也没有办法。


    其实,就算路承周问,李向学也不会告诉他。


    “国共合作,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形成,但我看,军统对我党,依然怀有深深地戒心。”路承周叹息着说。


    “不管军统是什么想法,我们都要促使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形成。国民党一向不敢抗日,我们要把他们拉到抗日的道路上来。我相信,很多人会慢慢转变过来的。”李向学缓缓的说。


    “或许,等日本人露出狰狞面目时,国人才会醒悟。”路承周叹息着说。


    1937年7月7日,日本帝国主义侵略军,清水节郎中队,晚7时许,在北平西南卢沟桥,向中国军队发起进攻,制造了卢沟桥事件。


    从此,开始了中国人民英勇的抗日民族解放战争。


    7月8日,中共中央通电全国,号召“全国同胞、政府与军队,团结起来,筑成民族统一战线的坚固长城,抵抗日寇侵略”。


    卢沟桥事件发生后,路承周晚上会一直待在海光寺华北驻屯军参谋部。


    名义上,是向川崎弘汇报英租界的情报,并且接受新的任务。


    实际上,他更多的是为了刺探日本的情报。


    路承周为日本特务机关效力已经超过三年,他的“忠诚”,深得川崎弘赞许。


    在酒井隆和军统刺杀田代皖一郎事件中,路承周表现出色,多次赢得参谋长桥本群,和司令官田代皖一郎的夸奖。


    卢沟桥事件后,路承周第一时间到海光寺,也是心向皇军的表现。


    路承周在海光寺,闭口不说汉语,一口标准的日语,让人忘记他已经是一名中国人。


    “川崎老师,我希望能加入大日本皇军,在战场上击败中国军队。”路承周用日语郑重其事的说。


    “你的任务还是放在英租界,要随时注意英国人的态度。”川崎弘对路承周求战的态度很满意。


    但是,目前形势对日军有利,路承周是情报人员,日军更需要他在这方面,做更多的工作。


    “是。”路承周失望的说。


    “放心,想跟中国军队干,以后有的是机会。”川崎弘拍了拍路承周的肩膀,微笑着说。


    “田代皖司令官的病,要不要我请一位中医来看看?中医有的时候,比西医更神奇。”路承周又问道。


    “不必,司令官是心脏出了问题,中医是没有办法的。”川崎弘摇了摇头。


    清晨,路承周就骑着自行车离开了海光寺。


    但是,他回到英租界后,不是先去戈登堂,而是与刘有军见面。


    北平已经打起来了,国军迫切需要华北驻屯军的最新情报。


    “田代皖一郎卧病在床,已经无法正常办公,华北驻屯军的军务,暂时由参谋长桥本群代理。”路承周说道。


    田代皖一郎一直有心脏病,到海沽后,情况变得更糟糕。


    这段时间,更是没办法正常工作,这无形中帮了中国军队的忙。


    “卢沟桥事件,华北驻屯军有什么应对方案?”刘有军问。


    郑问友的军情组,虽然一直在监视日军动态。


    可是,从外部监视,毕竟要受很大限制。


    如果日军悄然调动,军情组未必能发现。


    就算发现了,也无法知道日军调动了什么部队,以及具体人数。


    “桥本群下令,驻海沽各部队,于凌晨三点,作好随时出动准备。同时,命令正在秦皇岛检阅部队的旅团长河边,立即返回北平。同时,海光寺兵营第一联队第2大队、战车第1中队、炮兵第2大队、工兵1个小队,今天中午,由海沽出发,开往丰台,归河边指挥。”路承周说。


    “这么说,海光寺兵营的日军,有一小半要调走?”刘有军皱着眉头。


    “是的,目前海沽日军兵力空虚。”路承周缓缓的说。


    日军蓄谋已久,或许,这就是中日全面战争的导火索。


    可是,有些人还认为,卢沟桥事件,只是局部摩擦,是可控的。


    “你想说什么?”刘有军问。


    “趁机灭了海沽的日军!海光寺兵营,只剩下二十师团七十九联队,东局子机场虽有三十几架飞机,和一个步兵中队,但只要策划得当,完全可以拿下。至于铁路总局和东站,只有一个小队的日军罢了。”路承周介绍着说。


    从1937年以来,路承周就对日军的布防特别敏感。


    这也是,他当初打入日本特务机关的初衷。


    “我们的任务,是搜集情报,了解双方对事件的态度。”刘有军摇摇头。


    路承周的想法太过幼稚,贸然扩大事态,真的可能会引发中日战争。


    国民党只收集情报,关注事态发展,共产党却积极行动起来了。


    7月9日,海沽《大公报》、《益世报》,以醒目标题,报道了日本侵略军,发动卢沟桥事变的消息。


    至此,海沽各界,纷纷行动起来,声援中国军队守土抗战。


    海沽学联,成立“卢沟桥抗战后援会”,开展募捐活动,发动学生奔向街头,宣传抗日。


    同时,派代表携带慰问品到丰台、宛平二十九军前沿阵地慰问抗日勇士。


    7月11日,南开大学学生发表《为卢沟桥事变告各界民众书》,提出“拥护二十九军抗日”的口号。


    然而,7月12日,日军新任华北驻屯军司令官香月清司抵达海沽。


    同时,关东军进入海沽。


    海沽的日军,兵力得到补充,国军失去了一个最佳的机会。


    路承周及时向刘有军汇报后,后者并没在意,目前的战火,还没有蔓延至海沽,国军还认为,这属于摩擦事件。


    “最近共产党领导的各种抗日团体,纷纷涌入英租界,在关注日军动态的同时,也要注意他们的动静。”刘有军提醒着说。


    “是。这些情报,是不是也可以告诉日本人?”路承周问。


    “当然。”刘有军满意的点了点头。


    路承周这样想,才是一名合格的军统人员。


    共产党永远是党国的大敌,哪怕日本人发动了战争,这一点也不会改变。


    如果能借日本人之手,除掉共产党,刘有军绝对不会反对。


    7月14日,海沽各界救国联合会在英租界利顺利酒店成立。


    虽然海沽各界救国联合会是由河北省委领导的,华北各界救国联合会的下属机构。


    但是,正如刘有军所言,路承周必须在第一时间,向川崎弘汇报此事。


    海沽各界救国联合会是一个公开的团体,就算路承周不汇报,川崎弘也很快能知道。


    “路君,这个海沽各界救国联合会,肯定会给大日本帝国制造麻烦,你有什么办法对付么?”川崎弘接到路承周的汇报后,问。


    “他们的头目,就住在利顺利酒店,只要安排几个人,可以全部干掉。”路承周做了个切头的手势。


    “英国人不会允许我们在租界随意行动。”川崎弘摇了摇头。


    英国政府是支持中国政府的,因此,也容忍各种抗日团体,在英租界生存。


    “英国人又算了什么?大日本皇军战无不胜,一声令下,就能占领英租界。我一直期盼着,那一天的到来。”路承周一脸向往的说。


    “我们目前要对付的是中国政府,特别是共产党领导的抗日团体,一定要想办法消灭。”川崎弘坚定的说。


    “川崎老师,如果皇军占领海沽,我是否可以在新政府中谋一职务?”路承周突然问。


  第一百七十二章 战云密布

    路承周之所以这样问,并非要权,而是想试探日本人的态度和决心。


    日本人做事,也经常是先谋而动。


    如果日军有发动全面战争的准备,恐怕早就在计划,占领海沽后的下一步行动了。


    “你的任务暂时在英租界,一旦战争扩大,这些抗日团体,都会进入英租界。”川崎弘没有同意路承周的建议。


    在川崎弘看来,路承周要权也好,要钱也罢,都是正常的。


    日军早就有吞并华北,甚至是整个中国之心。


    卢沟桥事件后,川崎弘就已经与一些中国亲日人士在接触,商议成立新政府的事宜。


    但是,以路承周目前的身份,不适宜进新政府。


    日本可以吞并中国,但还没狂妄到,敢与英国开战的地步。


    在路承周在英租界,可以让日本特务机关,随时掌握英租界的情况。


    “好吧,我听老师的安排。只是,既不能随便行动,又该如何消灭海沽各界救国联合会呢?”路承周为难的说。


    这其实也是他最不想面对的问题,如果日本人派特务去搞破坏,反而容易对付。


    但是,如果让路承周单独执行的话,他就会左右为难了。


    “以你的智慧,还怕找不到办法?如果消灭不了,至少也要将海沽各界救国联合会监视起来。”川崎弘缓缓的说。


    “据我所知,海沽各界救国联合会目前还没有固定的办公场所,能否将康伯南道22号那栋房子,借给他们使用呢?”路承周突然说。


    “这倒是个不错的办法,以你的名义借个办公场所……哈哈。”川崎弘眼睛一亮,这确实是一个监视的好办法。


    路承周之前就与进步学生有过接触,如果能趁机打入海沽各界救国联合会,比消灭这个救国会更好。


    一旦海沽各界救国联合会遭到破坏,所有人的目光,都会投向日本人。


    “我建议用其他人的名义,毕竟我的身份比较敏感。”路承周摇了摇头。


    这注定是一个失败的任务,如果路承周接受了,要么泄露组织机密,要么无法完成任务。


    这两样,都是他所不愿意接受的。


    “用其他人?”川崎弘想了想,在权衡路承周的建议。


    康伯南道22号虽是路承周准备的安全屋,一直以来,也是他与路承周接头的地点。


    但是,为了监视这个海沽各界救国联合会,完全可以让给他们。


    “是啊,如果用其他人的名义,可以光明正大的住在那里,顺势与他们打成一片。”路承周微笑着说。


    他已经给川崎弘想到了一个最理想的人选:张思昌。


    去年,野崎让他监视张思昌。


    路承周对张思昌的评价:不思进取。


    张思昌开着大兴日杂店,除了偶尔与路承周交接情报,整天就忙着生意。


    据说,张思昌开店赚的钱,比他的特务津贴要多。


    川崎弘终于动心了,张思昌在英租界,基本上没什么作用了,让他给海沽各界救国联合会提供一套办公用的房子,正合适不过。


    路承周先让张保头去退掉康伯南道22号的房子,既然要借给海沽各界救国联合会使用,当然得先撇清关系。


    其次,他才通知川崎弘,让张思昌赶紧去租下,并且马上搬进去。


    张思昌在二十四号路开了一年多日杂店,不要说租套房子,买套房子也是有可能的。


    正当路承周准备跟李向学说起此事时,他却被程瑞恩找上门了。


    程瑞恩和马玉珍都毕业了,卢沟桥事变后,他们积极参加爱国活动,现在都参加了海沽各界救国联合会。


    “日本人在卢沟桥已经动手了,你还要无动于衷吗?”程瑞恩一直守在二十四号路,可是路承周早就不是巡长,他等了近两个小时,才碰到路承周骑车经过。


    程瑞恩突然冲过来,一把抓住路承周的车头,冷冷的问。


    “好多人涌进了英租界,如果没有我们,英租界能这么平静么?”路承周单脚支地,掏出烟,敲了敲下面,弹出一支后,递了过去。


    “我不抽。”程瑞恩手一挡,将头偏了过去。


    事实上,程瑞恩也是抽烟的,只不过他现在不想抽路承周的烟。


    “找我什么事?”路承周问。


    他清楚程瑞恩的性格,没有事的话,肯定不会来找自己。


    “我只是觉得,你应该为抗日出一份力。”程瑞恩看了路承周一眼,叹息着说。


    他跟路承周是从小长大的朋友,也是最铁的兄弟。


    两人虽然不是兄弟,但胜似兄弟。


    然而,就在路承周考上警察教练所后,一切都发生了变化。


    路承周不再热衷参加学生运动,对国民政府和日本人,也没有了原来的憎恶。


    “这个问题,我们之前讨论过。”路承周摇了摇头,不想跟程瑞恩再说这个话题。


    “好吧,你那有没有住的地方?”程瑞恩无奈的说。


    毕业之后,他不能再住学校,回去也不方便。


    如果能和路承周住在一起,不但能影响他,争取把他再拉到抗日救国的队伍中来,也可以解决住宿问题。


    “没有。你要是没地方住的话,我可以给你找地方。”路承周马上说。


    “没有?谁住在二十四号路15号?”程瑞恩质问道。


    他刚才已经打听了,路承周已经不是巡长,而是巡官。


    无需再挤宿舍,在二十四号路15号租了一套大房子。


    “我那里不方便。”路承周并没有因为被程瑞恩揭穿,就恼羞成怒。


    “看来路巡官今非昔比了,既然要找地方,能不能找一个大一点的,最好能住十几二十人的?”程瑞恩冷笑着说。


    “你要这么大的地方干什么?”路承周明知故问。


    “海沽各界救国联合会知道么?给救国会找个办公地,也算你为抗日出力了。”程瑞恩说。


    “如果是给你找住的地方,那没有问题。但要替救国会找办公场,恕我无能为力。”路承周摇了摇头,将手里的烟头弹到路边,准备离开。


    “你为什么这么固执?是什么让你如此冷血?难道你真要日本人,将你家占了,你才能醒悟吗?”程瑞恩越说越激动。


    他在公众演讲中,总能让大家热血沸腾,同仇敌忾对付日本鬼子。


    可是,面对路承周这个旧时好友,他总无法说服他。


    “我现在住在英租界,日本人再厉害,敢踏进来一步么?”路承周在程瑞恩身边轻声说。


    没等程瑞恩回话,路承周脚一蹬踏板,车子嗖的冲了出去,只留给程瑞恩一个背影。


    路承周走远后,程瑞恩才对着空中狠狠地踹了一脚。


    “怎么样,跟承周谈得如何?”马玉珍在利顺利酒店等着程瑞恩。


    他与程瑞恩都是救国会的成员,因为工作需要,必须住在这里。


    救国会安排他们住在利顺利酒店,可这里的消费太贵,他们自然不愿意浪费本就不多的经费。


    “这个忠实的英国狗腿子,找他根本没用。”程瑞恩生气的说。


    “要不,我去试试?”马玉珍犹豫了一下,问。


    “你别费这个力气了,人家要明哲保身呢。”程瑞恩冷冷的说。


    马玉珍暗暗叹了口气,路承周变成今天这样,是她没有想到的。


    “放心,组织上总会解决的。大不了,我们晚上回去住就是,不就是多走一个小时夜路么。”程瑞恩安慰着说,他是没打算再住利顺利酒店了,这里住一晚,够他一个月生活费的呢。


    然而,第二天,程瑞恩接到通知,有一位“爱国人士”,愿意为救国会,提供一个办公场所。


    地点就在康伯南道22号,三层楼的洋房,还有后花园,环境比利顺利酒店要好得多。


    “看到没有,只要我们将所有爱国者联合起来,日寇再强大,也一定可以战胜他们。”程瑞恩听到消息后,高兴的说。


    救国会的办公地点虽然解决了,但是,形势对中国军队越来越不利。


    卢沟桥事件后,日本刚开始打着假和谈的幌子,实际上,却从各路调集增援部队。


    待增援部队抵达后,马上撕碎面具,命令日军迅速抢占有利地形,做好进攻北平和海沽的准备。


    日军先是控制了海沽的海路和陆路交通,驻塘沽的日军,占领了塘沽码头,公然抢劫塘沽码头的设备。


    同时,占领了大沽造船所,250部机床,300台台钳和其他的工具,全部被日军运走。


    海光寺兵营,则占领了火车总站和东站,并且迅速修筑东站到东局子兵营,长达十余公里的轻便铁路,用以运兵。


    其实,日军大量增兵海沽,同时,日军临时航空兵团的大批飞机,也不分昼夜地进行侵占海沽的战术演习,并且很快发展到巷战演习。


    据路承周得到的情报,此时东局子机场和张贵庄机场的飞机,包括轰炸机和战斗机,至少有160架以上。


    为了演习巷战,日军宣布25日至27日,日租界除了旭街、明石街和荣街可以通行外,其他各街口,全部布满沙袋,由日军守卫。


    一切迹象表明,海沽上空战云密布。


  第一百七十三章 忠诚可靠

    这段时间,是路承周最感无奈的时刻。


    日军频频增兵,已经在摩拳擦掌,可国军还没有完全准备好。


    甚至,还在寄希望于和谈。


    “站长,我估计,不超过一个星期,日军就要对海沽动手了。”路承周与刘有军接头后,叹息着说。


    “一个星期可能都远了,日租界戒严取消后,日军恐怕就会行动。”刘有军也是一脸的担忧。


    “我们怎么办?”路承周急道。


    面对程瑞恩的质问,他虽然表现得波澜不惊,可他心里,何尝不想报国杀敌呢。


    只是他的身份,只能承受朋友的误会。


    为了程瑞恩的安全,路承周只能刻意与他们交恶。


    “我准备派人与38师联系,估计他们正缺日军情报。”刘有军缓缓的说。


    “我去!”路承周坚定的说。


    “你不行,38师之师部在静海县,你天天得在英租界出现,岂能离开海沽?”刘有军摇了摇头。


    路承周的作用,现在完全显现出来了。


    日本人对他没有防备,在海光寺,路承周很容易搞到日军的情报。


    “好吧。”路承周无奈的说。


    “放心,你提供的情报,必定会及时、准确的告之38师。”刘有军笃定的说。


    刘有军派郑问友去了静海县,在李公馆见到了38师的副师长李兴。


    郑问友向李兴亮明身份后,得到了李兴的热情接待。


    “我们正缺日军情报,你简直就是及时雨。”李兴个子不高,但为人非常豪爽。


    李兴在郑问友的胳膊上拍了拍,他从小习武,虽然当了副师长,依然天天操练,拍了两下,让郑问友感觉手臂阵阵发麻。


    “这里还有一份,38师与日军联络过的人员名单。”郑问友又拿出一个信封,交给李兴。


    “你们怎么会有这样的名单?”李兴狐疑的接过信封,拆开看了之后,脸色顿时一变。


    “李师长不必知道我们怎么会有这份名单,只要知道这份名单是真实有效就行。”郑问友看到李兴的脸色,知道这份名单的可信度,应该非常高。


    离开海沽前,郑问友也问过刘有军,这份名单是通过什么渠道拿到的。


    但刘有军没有说明,只说是通过特殊渠道。


    “请郑组长回去转告贵站长,38师李兴,代表全师官兵感谢他。”李兴朝郑问友抱着拳,感激的说。


    这份名单,他只扫了一眼,基本上就确定是真的。


    李兴其实早就在考虑38师下一步的打算,因为与北平失去联系,师长又在北平,李兴虽然也感觉到了大战迫在眉睫,可他还没拿稳主意。


    摆在38师面前,有几个选择:就地固守、静待敌攻,或者主动攻击。


    李兴具有强烈的爱国思想,是一位坚定的抗日将领。


    他个人倾向于主动攻击,在看了海沽站提供的情报后,更是坚定了这个想法。


    目前海沽城区之日军不多,38师虽然不能在海沽驻军,但在海沽市区和近郊,也有一个手枪团一千余人,独立第二十六旅的两个团约三千人,海沽保安总队,以及武装警察约一千五百人。


    从海沽站提供的情报来说,目前海沽日军并不多,只要行动迅速,出其不意,完全可以消灭海沽之日军。


    李兴通知38师之一一二旅、独立二十六旅、海沽警备司令、保安总队长、市政府秘书长等人开会研究。


    郑问友作为军统代表,列席了他们的会议。


    会议决定,必须立即出击,宁作战死鬼,不当亡国奴。


    但是,只有先机制敌,攻其不备,才有取胜的可能。


    会议推举李兴为临时总指挥,定于29日凌晨一时,向日军发动攻击。


    郑问友从静海县带回的情报,刘有军也在第一时间通知了路承周。


    “正是因为你的情报,才让38师最终下定了决心。”刘有军微笑着说。


    国军终于要反击了,他觉得全身在的鲜血,都开始沸腾起来。


    “站长,国军主动进攻,肯定需要得到市民的协助。我们要不要提前做准备?”路承周说。


    其实,他更想说的是,要不要将这个消息,通报给共产党。


    但话到嘴边,还是缩了回去。


    刘有军对中共的态度,路承周一清二楚。


    这个时候,在他面前提起中共,只会让他反感。


    “我们怎么准备?这是中共擅长的事。”刘有军摇摇头。


    “可以让市政府组织嘛,这次的反击,完全是国军所为,与中共有什么关系?”路承周嗤之以鼻的说。


    “对中共,我们要防范。可是,该让他们出力的时候,也不能含糊。再说了,我们还能借机,探明中共在海沽的真正力量。”刘有军微笑着说。


    “站长高明。”路承周奉承着说。


    “在蛊惑人心方面,共产党比我们确实要厉害。”刘有军并不避讳这一点。


    哪怕他再不高兴,也只能承认,共产党在发动群众方面,要比国民党强太多。


    “站长,你觉得,38师能取得胜利吗?”路承周突然问。


    路承周不仅仅只有军统和地下党两层身份,他还是日本特务机关的人。


    这么重要的情报,他当然得向川崎弘汇报。


    只是,在什么时候汇报,还需要斟酌。


    “刚开始肯定能打日本人一个措手不及,搞不好能把日租界拿下。至于后期嘛,就说不定了,日军的机动能力太强,他们又有飞机大炮。”刘有军缓缓的说。


    国军的数量超过了日军,但武器根本不是一个等级。


    38师定于29日凌晨一时发动进攻,路承周在28日晚上九点,向川崎弘汇报了此事。


    他是掐着时间,向川崎弘汇报的。


    这么重要的情报,川崎弘肯定要验证,日军上层,又会怀疑,等他们犹豫不决的时候,38师的进攻已经开始了。


    “川崎老师,据可靠消息,38师将于今天晚上,向大日本皇军发动进攻。”路承周特意去了趟海光寺,向川崎弘当面汇报。


    “可靠消息?路君,你这个消息从何而来?”川崎弘漫不经心的说。


    历来只有中国军队逃窜的份,哪轮到他们来进攻呢。


    “英租界的商户、人力车夫,今天晚上都收到了消息,如果38师部队经过,一定要支持。”路承周“紧张”的说。


    川崎弘越是不相信,他就越“焦急”。


    38师进攻的时间是定了的,这个时候就算告诉川崎弘准确情报,日军也很难改变什么。


    “如果这些人都收到了消息,救国会应该更清楚吧?”川崎弘缓缓的说。


    张思昌就住在康伯南道22号,救国会的情报,张思昌最是清楚不过。


    “会不会是张思昌,没来得及汇报呢?”路承周说。


    “我打个电话。”川崎弘说。


    不管路承周的情报真假,他都不敢怠慢。


    哪怕听起来再可笑,但如果38师,真的发疯呢?

    当初在长城喜峰口,就是29军,给了日军重创。


    川崎弘是给野崎公馆打电话,张思昌的身份,救国会的几个主要成员,都很清楚。


    晚上,救国会确实得到了通知,但是,有“专人”陪着张思昌,让他根本没时间离开。


    “川崎老师,从昨天开始,我就联系不上陈德明和李万良了。”路承周又突然说道。


    “为什么没有早汇报?”川崎弘脸色一变。


    “以前也有过这样的情况,一般是他们有行动。今天晚上接到消息,我才想起此事。川崎老师,如果中国军队,突然发动攻击,对我大日本皇军将极为不利。”路承周担忧的说。


    “你随我向桥本群参谋长汇报。”川崎弘郑重其事的说。


    路承周向桥本群,再次详细的汇报了,晚上在英租界收到的消息,以及与陈德明、李万良联系不上的情况。


    “中国军队在海沽,没有驻军,凭着手枪团,保安队,他们敢向全副武装的皇军进攻?”桥本群蹙起眉头。


    他已经睡下了,被川崎弘吵醒,心里已经很是不高兴。


    “38师很狂妄的。”路承周提醒着说。


    “路君,感谢你提供的情报,请川崎君再去证实一下吧。”桥本群淡淡的说。


    他的想法跟川崎弘一样,皇军不主动进攻,中国军队就已经觉得万幸了。


    38师再狂妄,也不敢做这等事的。


    虽然日军在海沽驻守不多,但只要一天时间,就能调来一个师团。


    中国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老虎嘴里拔牙?


    “看到了没有,参谋长并不相信你的情报。”川崎弘无奈的说。


    “老师,请一定要派人去查一下。哪怕是监视38师的手枪团和保安队,也能知道端倪。”路承周提醒着说。


    “我会去验证的。”川崎弘觉得,路承周可能太过敏感。


    在路承周走后,川崎弘安排了几名日本特务,去刺探38师的动向。


    凌晨,川崎弘收到消息,38师确实有调动的迹象。


    此时,川崎弘才真正紧张起来。


    然而,已经晚了,就在他准备向桥本群再次汇报时,38时已经向日军发动了反击。


    桥本群收到消息,也是懊悔无及。


    路承周虽是中国人,但他的情报,还是很准确的。


    此人对大日本帝国,也是绝对的忠诚。


  第一百七十四章 态度端正

    29日凌晨1时,海沽保安部队,率保安一中队包围火车东站,日守备队和航空兵团400余人仓惶应战。


    激战两小时后,日军被击退,龟缩在一个仓库里。


    日军得知消息后,想从法租界借道而过。


    然而,法国方面拒绝日军从万国桥通行,等日军赶到东站时,中国军队已经攻占了东站。


    除留下一个小队的兵力严守东站外,其他兵力,迅速增援海光寺。


    同时,独立二十六旅,从宁园炮轰火车总站,同时步兵冲锋占领了总部,并乘胜占领北宁铁路局,轰走日本事务员。


    而二十六旅二团一营,则率先跑到东局子飞机场,先用大刀砍死日本门岗,后又击毁从机场内开出的一辆汽车。


    此时,睡在飞机下的日军飞行员,惊醒后不顾一切爬上飞机,并发动机器。


    但是,中国军队的士兵,每人都携带了一小壶汽油,他们将汽油倒在飞机上。


    只是,他们因为长途奔袭,个个大汗淋漓,衣裳都湿透了,带的火柴,怎么也点不着。


    终于,有一架飞机被点头了,其他战士,只能用刀砍,用枪打,用手榴弹炸。


    很快,机场火光冲天,十几架飞机被点着了,守卫机场的日军,只能躲进办公楼和营房工事。


    袭击海光寺的中国军队,也打得很勇猛。


    海光寺是日军的老兵营,虽然部队不多,但工事坚固。


    可是,英勇的中国军队,在日军猛烈的炮火下,依然前仆后继,几经冲锋,快天亮时,终于打到日本兵营外围,并且占领了东停车场。


    同时,攻占东站的保安队,也坐公共汽车,赶到了海光寺支援。


    海沽人民得知中国军队跟日本人干,自发组织卡车和公共汽车,运送中国军队。


    然而,天亮之后,局势开始发生逆转。


    首先是东局子机场,中国军队暴露在机场的平地上,受到敌机和办公楼内敌军的交叉扫射,伤亡很大,只能被迫撤离。


    而海光寺的日军,在天亮后,很快得到空中支援。


    日军出动九架飞机,向中国军队扫射,同时,海光寺兵营的日军,趁机反扑。


    双方几进几退,形成对峙状态。


    昨天晚上的枪声、炮声,让路承周完全没有睡意。


    他多想拿起枪,冲到街上,与日军战斗。


    哪怕不能参加战斗,他也想,冒着枪林弹雨,去慰问前线的士兵。


    可是,路承周什么都不能做。


    他只能像平常一样,穿着全身的黑色警服,戴着英式的警帽,骑着自行车,面无表情的去戈登堂。


    经过二十四号路时,路承周看到,程瑞恩和马玉珍,带领一批救国会的人,亢奋的往外走着。


    马玉珍像有感应似的,突然发现了路承周。


    她的脚步,顿时停了下来。


    然而,旁边的程瑞恩,催促的碰了她一下,两人又坚定的朝前走了。


    只是,马玉珍走到前面,还是回头看了路承周一眼。


    路承周与她目光碰了碰,只能笑一笑,什么也不能说。


    马玉珍暗暗一叹,今天的路承周,让她感觉特别的陌生。


    “他已经是个没有血性的人了,忘记他吧,这种人终究会被时代抛弃。”程瑞恩看到马玉珍的神情,安慰着说。


    刚才他看到了路承周,只是,程瑞恩却特意偏过头。


    今天再看到穿着警服的路承周,觉得特别刺眼。


    中国军队已经与日军干起来,昨天晚上炮火连天,据说中国军队消灭了不少日军。


    所有的中国人,都很激动,只要国军肯跟日本人干,所有中国人都会义无反顾的支持。


    然而,路承周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看着就来气。


    38师昨天晚上主动发起芊,消灭日军的胜利消息传开后,广大工人、学生和市民,纷纷冲出家门,冒着枪林弹雨,奔赴各个战场慰问二十九军和保安队。


    他们不顾数十架日军飞机在天上轰炸扫射,依然夹道欢允通过市区的中国军队。


    市民们还送上茶水、西瓜、饭菜以及毛巾、鞋袜等。


    全市所有的车辆,不分公、私,几乎全部出动,支援中国军队运送弹药和部队。


    司机们抢着把弹药搬到自己的汽车上,冒着敌机的轰炸扫射,开往前线。


    同时,海沽人民主动支援军队,修工事、运弹药、救护伤员。


    海光寺附近商店的主人,把自己的铁门卸下来,送往前沿阵地,用以构筑防御工事。


    所有的这一切,通过广播、报纸,以及人民的口口相传,传到了路承周耳中。


    他也很想为中国军队喝彩,但脸上什么表情都不能有。


    甚至,还要整理好这些情报,及时向川崎弘汇报。


    但是,路承周在汇报时,却尽量避免提及海沽人民的行为。


    日本人睚眦必报,日本人被国队压制,正在恼羞成怒之际,如果汇报了海沽人民的功劳,以后这些人,都将成为日军报复、泄愤的目标。


    中午,路承周向刘立峰请假。


    “今天外面在打仗,你要小心,子弹可不长眼。”刘立峰以为路承周也想跟其他人一样,想去慰问中国军队。


    作为一名中国人,国军与日军就在外面打,哪怕不能参加战斗,去看一眼也是好的。


    “没事。”路承周笑了笑,他又不去战场。


    海光寺正在打拉锯战,但中国军队没有切断电话线,路承周依然可以与川崎弘联系。


    他已经与川崎弘约好,在日租界的茂川公馆见面。


    茂川公馆的前身是青木公馆,茂川公馆的负责人茂川秀和,之前是青木公馆谋略班的班长。


    青木公馆去年撤离海沽后,由茂川秀和负责,改名茂川公馆。


    只不过,之前的青木公馆隶属关东军司令部,而茂川公馆则由华北驻屯军领导。


    路承周前往日租界时,发现已经有中国军队,开始往日租界方向移动。


    他暗暗心惊,按照38师的计划,要晚上才进攻日租界,难道提前了?


    路承周不由得加大力气,拼命蹬着自行车,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淡路街的茂川公馆。


    路承周之所以冒着危险与川崎弘见面,自然不是为了传递情报。


    他更想实地考察一下日租界目前的情况,目前,日租界已经戒严,要不是他能说一口流利的日语,恐怕到不了茂川公馆。


    看到沿途的情况,路承周改变了主意。


    日本人终于感觉到了中国军队的威胁,路承周看到,有些警察都拿起枪,躲在沙袋后,准备参加战斗。


    这个时候,如果他也能留下来,必定会给川崎弘留下深刻印象吧。


    “川崎老师,来的时候我发现,中国军队有进攻日租界的意图。”路承周见到川崎弘后,连忙说。


    “卑鄙的中国军队,趁着皇军守备空虚,竟然妄想攻占租界!”川崎弘几乎是咆哮着说。


    日军的大部队,正在来海沽的路上,第五师团,最快也要晚上才到抵达海沽。


    在此之前,必须由海沽的日军,抵挡中国军队。


    “外面的情况如何?”茂川秀和用汉语说道。


    他的个子较高,又说着流利的汉语,如果不仔细听的话,根本听不出来,他是日本人。


    “报告阁下,中国军队的士气高潮,中国人都以为他们真的打了胜仗。”路承周连忙将早就准备好的情报递了过去。


    为了让川崎弘容易看懂,同时也是为了保密,路承周与川崎弘之间的情报传递,都是使用日语。


    “路君,你觉得中国军队能打进来吗?”茂川秀和看了一眼情报,随手交给了川崎弘,转头问路承周。


    “不可能!大日本皇军战无不胜,一个皇军士兵,可以战胜十个、百个中国人。”路承周用日语,坚定的说。


    “但事实上,如果我们没有援军,中国军队,很有可能打进来,甚至占领租界。”川崎弘缓缓的说。


    日租界居留民团,已经将警察署的所有警察,全部组织起来,并且发放武器,准备与国军决一生死。


    而日本侨民,也组织了“义勇队”,随时准备上战场。


    “川崎老师,茂川阁下,我愿意留下来,拿起武器,与大日本皇军一起战斗,抗击中国军队!”路承周信誓旦旦的说。


    此时,正是用人之际,路承周的要求,终于被满足。


    原本,川崎弘觉得,路承周应该协助中国军队。


    可是,日租界岌岌可危,国军的力量增强一分,日军就要减弱一分。


    此时的川崎弘和茂川秀和都觉得,日军到了极为危惧之际,哪怕就是一个人,也必须争取过来。


    路承周受过专业训练,他与茂川公馆的人,组成一支特别预备队,随时准备上战场。


    路承周还领到了一身日军军装,虽然是士兵服,并且穿在身上也显得很紧,但他还是很坚决的换上了。


    “穿上这身军服,我感觉全身充满了力量。”路承周换上军服,系上武装带,背着一支步枪,朝川崎弘敬了个礼,信心满满的说。


    “从今天开始,你可以算半个大日本帝国的军人了。”茂川秀和看了路承周一眼,虽然这身衣服有此滑稽,但路承周的态度,他很满意。


  第一百七十五章 忠实朋友

    路承周虽然穿着日本军服,脸上也表现得很踊跃,但心里特别的别扭。


    还有手里的这杆枪,路承周多次幻想,有朝一日,把仇恨的子弹,射进日本人的身体。


    可是,他从来没想过,要真正站到中国人的对立面。


    在警察教练所暗中入党后,路承周就确定,要为共产主义事业奋斗到底。随时准备牺牲个人的一切,为全人类彻底解放奋斗终身。


    然而,在他准备执行特殊任务时,就注定了,他以后,会经常与中国人为敌。


    日寇已经犯我中华,任何一个中国人,都应该奋勇当先。


    然而,在这个时候,路承周则要反其道而行之。


    他得抓紧机会,投入日本特务机关的怀抱。


    他的做法,必定会被绝大多数人误会。


    但是,路承周早就下定决心,不管外界如何误解,他都会义无反顾。


    抗击日寇,说得起来简单,真要做到,必须付出沉重的代价。


    下午,茂川秀和收到消息,板垣的第五师团,已经增援海沽。


    并且,从东局子、宜兴埠、东站、火车总站方向,分四路包围市区。


    而中国军队,也趁势提前包围了日租界。


    原本晚上才进攻的计划,提前到了下午四时左右。


    日租界是日本人真正的地盘,海沽其他地方被中国军队占领,不算什么。


    如果日租界被中国军队拿下,将是他们永远无法洗刷的耻辱。


    路承周与川崎弘一起,在天黑后加入了战斗。


    因为中国军队,已经包围了大和街、旭街和福岛街。


    路承周无论是在警察教练所,还是在杭州雄镇楼,学习的武器,都是以短枪为主。


    但长枪也学过,打了几发子弹后,很快就上手了。


    三八式步枪射程远,精度高,后挫力小,路承周用了一会,心里暗暗感慨,小日本的东西,还是不错的。


    路承周属于后备队,也是救火队,哪里顶不住了,就派他们过去。


    等中国军队撤下去,他们又返回来。


    路承周开枪的时候,总是会将枪口向上抬一分。


    虽然开的枪不少,但还没有击中任何一名中国士兵。


    黑暗之中,旁边的人,也没有人注意到这一点。


    但是,路承周的动作,还是一板一眼。


    他绝对不会因为,想要放水,而敷衍了事。


    发现目标、瞄准、射击,动作很连贯。


    至于目标有没有被击倒,就不能怨他了。


    毕竟,在战场上射击,与打靶是两回事。


    能把子弹射出去,就已经很不错了。


    其实,路承周每发射一枚子弹,心情就会沉重一分。


    他的视线内,多次出现日本士兵的后脑勺,路承周很想就这么来一枪。


    可是,每次他都忍住了。


    路承周的任务,不是射杀几名日本兵,也不是帮助日本人挡住中国军队进攻。


    而是为了更好的潜伏在日本内部,日本为了侵占华北,准备了数年时间。


    中国刚刚结束内战,短期内,根本不是日本的对手。


    在海光寺,路承周甚至听到一种说法,如果日军与中国军队全面开战,只需要几个月,就能将中国军队消灭。


    当时路承周觉得日本人很狂妄,但是,真要打起来,他也不会认为,中国军队对轻易战胜日军。


    中日开战,路承周坚信,中国一定会胜利。


    但是,这个胜利会来得多么不容易,要付出多大的代价,甚至要多少年,或者要几代人才能打赢,就不知道了。


    “路君,你的军事素质,不比一般的帝国士兵差。”川崎弘趁着停战时,爬到路承周身边,说。


    或许其他人都没注意路承周,但川崎弘一直暗中观察着。


    路承周的动作还是很标准的,而且射击要领掌握得很好。


    川崎弘没有注意到路承周的射击结果,但想来不会太差。


    一个中国人,能这么坚决的拿起武器,替日本守卫租界,奋起还击中国军队,可以说很难得了。


    路承周再一次证明了,他是大日本帝国最忠实的朋友。


    “多谢老师夸奖。”路承周听出川崎弘的声音,不动声色的说。


    “我们现在不仅仅是师生,还是战友,更是朋友。”川崎弘意味深长的说。


    “能与老师一起出生入死,是我的荣幸。”路承周动情的说。


    晚上,中国军队进攻得很猛烈,路承周这支预备队,完全没有喘息之机。


    路承周身体素质较好,平常也有锻炼,可是到后半夜,也感觉些吃不消了。


    至于川崎弘、茂川秀和,更是疲惫不堪。


    但是,哪怕再疲惫,这两位日本特务,也坚持不下火线。


    “茂川阁下,川崎老师,你们还是睡一会吧。有什么情况,我会及时叫醒你们的。”路承周诚恳的说。


    “不行,我们的任务,是随时保持警惕。”茂川秀和摇了摇头,哪怕不要出动,他也不能休息。


    “等天亮后再睡吧。”川崎弘看到路承周望向他,也摇了摇头。


    其实,日军已经赶到了租界外面,只是租界被中国军队包围,他们没办法增援。


    最终,日军在日租界与意租界间的海河上,塔起浮桥,大批日军增援而来。


    “路君,我们胜利了。”川崎弘得知消息后,突然抱着路承周,疯狂大叫着。


    日军援军赶到,加上临时航空团的飞机,也赶来增援,中国军队只能放弃进攻日租界。


    “是啊,我们胜利了,以后会夺取更大的胜利。”路承周也“激动”的说。


    “不要被眼前的胜利冲昏头脑,我们要把中国军队,消灭干净!”茂川秀和在旁边冷冷的说。


    “我愿意再拿起枪,追随皇军的脚步!”路承周坚定的说。


    “路君,你该回去上班了。”川崎弘突然说。


    路承周在日租界已经待了一个晚上,再不回去,会引起别人怀疑。


    路承周在英租界,目前来说,对日本还是有利的。


    有这么一个可靠的人在英租界,很多事情可以放心交给他办。


    “是啊,你的任务不是作战。回到英租界后,好好表现。我们已经度过了危机,你可以表现得‘爱国’,甚至是‘抗日’。”茂川秀和缓缓的说。


    对日本特务机关来说,手下的情报员,表现得抗日,才容易与真正的抗日分子接触上。


    “嗨!”路承周高声应道。


    换下军装,路承周推着自己的自行车,虽然疲惫,但他还是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英租界。


    回到二十四号路15号,洗了把脸后,就匆匆去了戈登堂上班。


    路承周的计划是,先报道,再溜回去洗个澡。


    他是巡官,在办公室坐半个小时,只要警务处没有任务,随时可以走。


    然而,正当路承周准备离开的时候,他的办公室来了访客:程瑞恩。


    “有事?”路承周诧异的说。


    这是自己办公的地方,程瑞恩再不懂事,也不应该来这里吧?


    “想找你谈点事。”程瑞恩看了看路承周的独立办公室,暗忖,怪不得对日本人无动于衷。


    “这里不方便,换个地方吧。”路承周说。


    “可以。”程瑞恩倒没有多说,马上同意了他的建议。


    路承周很是奇怪,这可不是程瑞恩的风格。


    这么好说话的程瑞恩,还是在读初中时,才能看得见。


    但是,路承周出来后,马上就知道原因了。


    在戈登堂外面,还有肖殿荣,以及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


    “去我家吧。”路承周说,他一个人住一栋房子,谈话很方便。


    “你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程瑞恩到了二十四号路15号后,发现路承周实在太奢侈了。


    住着两层的洋房,至少有四五个房间,自己想借住在他家,却被他拒绝了。


    “你们都是救国会的人吧?”路承周将他们请到客厅后,拿起桌上的烟发了一圈。


    肖殿荣不抽烟,但程瑞恩和另外那位陌生男子,却接过了香烟。


    看到程瑞恩现在却接了烟,路承周笑了笑,这小子终于不装了。


    “路先生,我们来,是想核实一件事。”肖殿荣等路承周坐下来,正色的说。


    “请讲。”路承周划了根火柴,吸了口烟后,说。


    昨天晚上,他一夜没睡,而且还在日租界扛了一晚上的枪,不吸烟的话,会很疲劳。


    “你与杨村保安队的陈德明,是不是在做生意?”肖殿荣问。


    “这个……我可以不回答么。”路承周一愣,缓缓的说。


    他突然想到,自己的计划出现了一个漏洞。


    陈德明和李万良与日本人勾结,他都提供给了军统。


    而郑问友去静海县后,又将这份名单交给了李兴。


    想必,38师对陈德明这些某当汉奸的官兵,会严厉处罚。


    陈德明和李万良,能当汉奸,骨头自然不硬,将自己招出来,完全是意料之中的事。


    “你必须回答!”程瑞恩将手里的烟头重重的摔到地上,一脚踩在烟头上,重重的扭了扭脚。


    就像这个烟头,是路承周似的。


    “就算我与他做生意,也不犯法吧?”路承周淡淡的说。


    “你觉得,现在帮日本人倾销日货,合适吗?”肖殿荣听到路承周的回答,一脸痛惜的问。


  第一百七十六章 沦陷

    在肖殿荣心目中,路承周有正义感,也很爱国。


    路承周一直在他争取的对象,甚至,他还向组织上提议,要争取路承周入党。


    可是,得知路承周竟然与陈德明合作销售日货后,他真的呆住了。


    程瑞恩听说此事后,更是暴跳如雷。


    当时他就撸起袖子,要跟路承周干。


    买卖日货,放在一般商人身上,不过就是一奸商罢了。


    但是,路承周竟然也参与走私日货,性质就不一样了。


    这是典型的卖国行为!

    “今天日本人枪口射出的子弹,就有你一份。”程瑞恩蹭的站了起来,怒目而视。


    而他旁边的男子,也站了起来,警惕的望着路承周。


    刚才看到此人时,路承周一直想不通,为何要带一个自己不认识的人,现在才明白,程瑞恩找了个帮手。


    “这位是38师的刘永才大队长。”肖殿荣介绍着说。


    “刘大队长,久仰。”路承周抱了抱拳。


    对刘永才,他是只闻其名,不识其人。


    在杨村时,路承周只与陈德明和李万良打过交道。


    刘永才轻蔑的看了路承周一眼,嘴里冷哼了一声。


    他是一名具有爱国情操的正直军人,在杨村当保安大队长,从来不让手下占商人的便宜。


    然而,就算如此,还是出了两个蛀虫。


    不,应该说是汉奸!


    陈德明已经承认,他不但与路承周做生意,走私日货,同时还收受日本人的贿赂,向日本特务机关提供了杨村保安大队的情报。


    幸好战前发现了陈德明和李万良等人,否则,一旦在作战中,他们突然反水,整个部队都会葬送在他们手里。


    因此,刘永才特别感激,给38师提供情报的军统人员。


    作为军队的人,他对军统特务,其实是很抗拒的。


    但此次军统在战前提供的情报,为38师的反击,创造了极为有利的条件。


    虽然军统没有参加作战,但是这份情报,足以抵得上一个团。


    “陈德明、李万良,因为卖国求荣,都被枪毙了。路警官,以后何去何从,希望你能慎重考虑。”肖殿荣很是失望的说。


    他在路承周的眼神中,既没有看到悔恨,也没有看到害怕。


    路承周眼神中的那种平淡,让肖殿荣深深地替他惋惜。


    当初警察要抓自己,还是路承周及时报信。


    换到现在,路承周一头栽进钱眼里,怕是不会再伸手救援了。


    “我与陈德明做生意,只是求利,并不涉及卖国。另外,这些日货,在英租界都是交了税的,在英租界是合法商品。所以,我并没有违法。再说了,就算违法,也不应该是你们来追究。”路承周缓缓的说。


    “真是死不改悔!”程瑞恩的拳头越握越紧,恨不得能痛揍路承周一顿。


    他原本期望,路承周能回头。


    可是,路承周的话,一点悔意也没有,这让他无比心痛。


    望着曾经的发小,比亲兄弟还亲的朋友,现在变得如此陌生,他比谁都痛心。


    “中日已经开战,所有中国人,都应该团结起来,为抗日出一份力。”肖殿荣说。


    “维护英租界的治安,让你们能在这里落脚,就已经尽到了我的本分。当然,如果你们需要我做什么,只要是力所能及的事情,肯定没问题。”路承周振振有词的说。


    从内心里,他特别羡慕肖殿荣、程瑞恩等人。


    他们爱国,可以大声说出来。


    他们抗日,可以直接行动,还能冲到阵地,亲自与日本人决斗。


    然而,路承周不行。


    他的任务,是潜伏在日本特务机关,获取日本人的机密。


    一旦让日本人知道,他其实是一名抗日者,不但任务要失败,自己也活不成了。


    “我们走吧。”肖殿荣叹息一声。


    路承周的语气很坚定,虽然路承周答应,可能是帮着做一些事,但只是敷衍罢了。


    “我看路承周就是个汉奸卖国贼!”程瑞恩出门后,恨恨的说。


    “从他目前的行为来看,还不能下此断语。”肖殿荣摇了摇头。


    “肖先生,程先生,我得回部队了。”刘永才是来向救国会说明情况的。


    肖殿荣得知他的身份后,特意请他来跑一趟。


    对路承周,刘永才也很痛恨,但这不是他的任务。


    “辛苦刘队长了。”肖殿荣握着刘永才的手,感激的说。


    “对了,刚才我在路承周身上,闻到了一股硝烟味。”刘永才走了几步,突然回头说。


    “硝烟味?”肖殿荣诧异的说。


    “他是巡官,经常打枪,身上有硝烟味,应该正常吧。”程瑞恩随口说。


    “可能是我多心了,两位,再见。”刘永才没有多想,挥了挥手,转身大步离开。


    作为一名军人,还是马上要奔赴战场的军人,他一刻都不想停留。


    虽然上战场,可能会死。


    但是,死在抗日的战场上,他觉得死而无憾。


    “肖先生,难道我们就这样放过路承周?”程瑞恩等刘永才走后,抱怨着说。


    “同学,你觉得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是这么容易达成的?像路承周这样的人,只要不卖国,只要不死心塌地跟着日本人,就是我们争取的对象。”肖殿荣笑了笑。


    他对路承周确实很失望,也知道路承周的思想,发生了变化。


    但是,他依然要想办法争取路承周。


    “轰隆隆,轰隆隆。”


    程瑞恩正要说话的时候,突然听到远处传来的爆炸声。


    他脸色一变,国军没有这样的大炮,只能日军的。


    “看,那是日本人的轰炸机。”肖殿荣突然朝着空中一指。


    “好像是南大方向。”程瑞恩脸色一变。


    自从天亮后,日军的所有飞机全部起飞,用于支持日军作战。


    除了日租界、海光寺外,保安总队部、市政府、法院、宁园、市电话局、市邮务总局,都遭到了轰炸。


    而且,日军得知,南开大学有一个预备营的中国军队后,更是出动了十几架飞机,对南开大学轮番轰炸。


    预备营的中国军队,炸死炸伤百余人。


    南开大学的思源堂、秀山堂、图书馆、教授楼,以及附近民房,被炸成一片废墟。


    河北工学院耗资三十万元,刚刚修建的水利实验馆,也被炸毁。


    日本人对南开大学恨之入骨,南开大学的进步学生,抑制日货、慰问国军,甚至还主动要求参战。


    他们在维护治安、保护交通秩序、防奸、安定人心方面,做了大量工作。


    特别是从九一八开始,南开大学的进步学生,就一直宣传抗日。


    民先队海沽分队,也是设在南开大学。


    党组织,在南开大学也有支部。


    现在有了机会,日军不将南开大学炸毁才怪。


    远处的爆炸声,让路承周也忧心忡忡,他顾不上洗澡,爬上楼顶。


    看到日军的飞机,正在海沽上空肆无忌惮的投弹,路承周全身都充满了愤慨。


    以38师的兵力,没有外援,根本不是日军的对手。


    这一点,路承周早就预料到了。


    中日之间的战争,路承周坚信,胜利一定属于中国。


    但是,这其中的过程,必定是艰难险阻,甚至,要付出几代人的代价。


    洗完澡后,路承周完全睡不着。


    今天肖殿荣和程瑞恩来见他,虽然揭穿了他的面具,但是,也让路承周与救国会,彻底划清了界线。


    川崎弘和茂川秀和,一直想让路承周,与进步学生接触,想办法潜伏在抗日团体内。


    可是,肖殿荣的来访,彻底断了这条路。


    路承周可以理直气壮的向川崎弘报告,因为陈德明的出卖,自己无法取得抗日团体的信任。


    直到下午,城内的枪炮声,才慢慢平息。


    路承周知道,这是因为38师在撤离,甚至是被消灭了。


    路承周知道,接下来,该是他开始真正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离开家后,路承周骑着车子,在自己的辖区转了转。


    他发现,英租界突然多了不少人,这些人都是携家带口,有的挑着担子,有的推着独轮车。


    整个海沽,除了英、法、意租界外,全部落入日军之手。


    看到这些几天前,还在安居乐业,过着辛苦生活的国人,路承周很是愧疚。


    国弱兵软,在自己的国土上,不能保护百姓的安全,实在太羞耻了。


    下班后,路承周骑着自行车去了日租界。


    天黑后,街上根本没几个行人,日军虽然没有宵禁,但事实上,跟宵禁没有区别。


    一路上,路承周虽然遇到了几个日军的哨岗,但他一口流利的日语,再加上去的是日租界,并没有遭到阻拦。


    “川崎老师,茂川先生,接下来,我是不是可以大展鸿图了?”路承周脸上露出得意之色。


    离开英租界后,路承周一直在调整自己的心态。


    “放心,有你干事的时候。”川崎弘微笑着说。


    中国军队真是不堪一击,才一天时间,大日本皇军就占领了海沽。


    按照这个速度,占领整个中国,三个月即可。


  第一百七十七章 路嘱托


    日军刚刚占领海沽,川崎弘作为华北驻屯军负责特务工作的情报官,事情非常繁忙。


    但是,他们还是抽出了时间,专门一起接见了路承周。


    昨天晚上,路承周与他们一起奋勇抗敌,已经建立了非同一般的关系。


    路承周虽是中国人,但茂川秀和与川崎弘,已经开始忘记这一点。


    路承周向他们汇报自己搜集到的情报,特别是英国人对中日之战的态度,是他们最为关心的。


    事实上,到目前为止,英国人对昨天发生的战斗,没有任何官方发言。


    就算是私底下,也只是不带感悟色彩的,讨论着战局的胜负。


    日本人对此,则很满意。


    川崎弘和茂川秀和,在听到路承周说起这些时,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在说到肖殿荣和程瑞恩来找自己时,路承周显得很沮丧。


    “因为陈德明的出卖,我与他合作倒卖日货的事,被救国会知道了。今天,他们找上门来,简直将我当成一个汉奸卖国贼。”路承周很是遗憾,甚至还有一丝愧疚。


    因为此事,他以后很难再接近中共的组织了。


    至少,不能打入中共的组织。


    “陈德明出事了?”川崎弘的笑容,突然僵在脸上。


    让路承周与38师的军官暗中联系,是他交待的任务。


    这些军官,平常都领足了钱。


    可是,38师反击日军时,他们都没有发挥作用。


    或许,不仅仅只是陈德明和李万良出事。


    “据说和李万良,都被枪毙了。”路承周叹息着说。


    “知道他们为何出事吗?”茂川秀和上午睡了一会,现在精神敏锐,很快就发现问题的关键。


    “他们先是质问,我是否与陈德明在做生意,随后又介绍了陈德明的上司刘永才,最后告诉我,陈德明是汉奸,已经被枪毙。看他们的神情,应该是开战前,刚刚获知陈德明的身份。”路承周眉头紧蹙,脸上露出思索之情。


    “此事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川崎弘脸色变得铁青,此事由他一手策划,花了大量经费不说,没有发挥效果,却是最可气的。


    “我会想办法查清的。”路承周双腿并立,斩钉截铁的说。


    “路君,既然来了,能否帮个小忙?”茂川秀和突然说。


    “请茂川先生吩咐。”路承周连忙欠了欠身,他巴不得能参与茂川秀和的一切活动呢。


    “等会我这里人有些人来,都是中国人,需要你能临时当一下翻译。”茂川秀和刚才是经过慎重考虑,才决定让路承周参加的。


    日军已经占领了海沽,接下来,就是如何统治的问题。


    靠日本人,无法治理好一个一百多万人口的巨大城市。


    至少,要把中国人推到前面。


    “路君担任翻译,还是没有问题的。”川崎弘笑了笑。


    随着日军占领海沽,接下来,就是特务机关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大战之后,日军最关心两个问题:海沽的治安和经济。


    日本特务机关的任务,是尽最大努力,恢复和维持海沽的治安,平抑物价,恢复生产。


    至于搜刮财富,则要等到前面几步实现,就变得顺理成章了。


    “能为皇军效劳,本人荣幸之至。”路承周再次欠了欠身,神情恭敬的说。


    没过多久,茂川公馆鱼贯而入十来辆小车。


    海沽的小车虽然不少,但一次十辆小车,场面还是很震撼的。


    “路君,你现在有资格换小车了。”川崎弘在路承周身边,轻声说。


    “太张扬了吧。”路承周倒是会驾驶汽车。


    只是,英租界的巡官,大多没有开车,自己刚上任就开车,会让人嫉恨的。


    “以后,你会变得很忙,有辆车不但方便,也隐秘。”川崎弘缓缓的说。


    路承周被军统挂了起来,中共对他也起了疑心。


    以后,路承周的工作,要开始从地下,转一部分到地上来了。


    “我听老师的。”路承周身体往后退了一小步,弯了弯腰,恭敬的说。


    “这些人,都是即将成立的海沽治安维持会委员。你与他们认识一下,对以后的工作,还是有好处的。”川崎弘指着从车上下来的人,介绍着说。


    “这么快?”路承周看着走进来的人,大多是中年人。


    有的穿着西装,有的穿着长衫,个个道貌岸然,谁能想到,他们将成为海沽最大的汉奸呢。


    当先一人身材高大,约六十来岁,穿着西装,看到川崎弘后,脸上马上露出笑容,快步走了过来。


    “路君,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高传书先生。”川崎弘与高传书握了握手,转而介绍给路承周。


    “高先生好。”路承周其实早就认出了高传书,这可是海沽有名的政治人物。


    只不过,路承周属于小人物,没有机会接触过。


    高传书是个老官僚,甚至称得上是一个政治家。


    北洋政府时期,曾代理过国务总理,出任过内务、交通总长。


    日本人将他请来,显然是想借助他的威信。


    等这些人进来后,路承周听着介绍,才发现个人都不简单。


    除了高传书外,还有原北洋政府的财务部长沈竹光;曾担任过孙传芳的参谋长的刘同宇;中国青年党海沽负责人牛绍善;海沽商会会长,北洋政府时期盐务督办严树勋。


    还有一位,是路承周没有想到的人:现任海沽市政府秘书长孙志书。


    如果路承周没记错的话,孙志书前几天参加了38师在静海县的战前会议。


    那个时候的孙志书,应该是赞同反攻日军的。


    可是,38师刚刚撤出海沽,孙志书就参加了茂川公馆的会议。


    这些人都是之前就定好的维持会委员,今天茂川秀和之所以召集他们开会,只有一个目的:排排座,吃果果。


    治安维持会有两个最重要的位置:委员长,也就是会长。另外一个,就是秘书长。


    他们开会研究成立之事,茂川秀和和川崎弘坐在上首,由路承周给他们当翻译。


    茂川秀和和川崎弘的汉语说得都不错,也算是日本人当中的中国通。


    可是,中国的方言,他们未必就全部听得懂了。


    特别是有些人口音比较重,他们根本就听不明白。


    路承周是土生土长的海沽人,又在杭州特警训练班,刻意学习过各地之方言,给他们担任翻译,实在是再合适不过。


    高传书是维持会的发起人,在这些人当中,他的资历威望最高。


    他认为,自己理所当然得当会长。


    而沈竹光则认为,高传书年事已高,不适宜担任委员会,应该交给更年轻的他。


    论资历,沈竹光曾经是北洋政府的财政部长,不比高传书那个内务部长、交通总长差多少。


    而秘书长之争,则在牛绍善这个中国青年党海沽负责人,与孙志书这个现任市政府秘书长,原北洋政府时期中央委员之间竞争。


    看着他们为了自己的权力,“据理力争”的样子,路承周很是好笑。


    但笑过之后,心里更有一种莫名的悲哀。


    这些满口仁义道德之人,为了争一个为日本人劳力的职位,而面红耳赤,真为他们感到羞耻。


    当然,能坐在这张桌子前的人,早就抛弃了羞耻。


    最终,通过川崎弘与茂川秀和紧急商议,决定由高传书担任维持会委员长。


    与高传书相争的沈竹光,只兼了一个社会局长之位。


    而秘书长之位,则落到了牛绍善手里,而孙志书只落了一个总务局长。


    维持会还没成立,就为了争权夺利而吵,想必以后,还会有更多好戏上演。


    这样也好,他们就没有精力去祸害百姓了。


    至于曾担任过孙传芳的参谋长的刘同宇,则拿到了警察局长之位。


    从即日起,海沽公安局,也将正式改名为海沽警察局。


    而海沽商会会长,北洋政府时期盐务督办严树勋,拿到了盐务管理局长。


    其他财政局、卫生局、教育局、商品检验局、法院,也都各有所属。


    可以说,除了沈竹光和孙志书,没有完全达到目的外,其他人都是满载而归。


    就连路承周,也被任命为日本特务机关与治安维持会之间的“嘱托”,负责事务联系和翻译工作。


    “孙局长,有件事能否请教一二?”路承周在散会,找到孙志书。


    “请路先生直言。”孙志书看到是路承周,原本沮丧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没有争到秘书长,让他很失望。


    自己在北洋政府时期,就已然是中央委员,现在又是海沽市政府秘书长。


    治安维持会,说到底也是个临时市政府,为何不降自己的职务呢?


    其他人要么是升了官,至少也保持了原来的职务,只有他,从秘书长降到了总务局长。


    “38师攻击皇军前,你是否参加了他们的会议?”路承周抱起双臂,目光直视孙志书。


    “不错,当时我是被迫无奈,只能参加。”孙志书退了一步,不敢迎接路承周的目光。


    他突然明白,为何自己没当上这个秘书长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高度评价

    孙志书与路承周,其实是第一次见面。


    但他看到,无论是茂川秀和还是川崎弘,对路承周都很重视。


    要知道,茂川秀和是茂川公馆的负责人,治安维持会的委员名单,就是茂川秀和敲定的。


    而川崎弘,代表的是华北驻屯军,茂川公馆目前,是受华北驻屯军领导的。


    无论是茂川秀和,还是川崎弘,他们都可称得上治安维持会的“太上皇”。


    他们重视的路承周,必然也不是普通角色。


    进茂川公馆的时候,孙志书其实就看到了,路承周比他们早到,并且与川崎弘谈笑风生。


    “有件事,我想请教一下。开会时,有没有提到杨村保安大队的陈德明和李万良呢?”路承周将手放下来,双手抱拳,露出一个善意的笑容。


    “陈德明和李万良?”孙志书露出思索之情。


    “陈德明是杨村保安大队的副大队长,李万良是二中队的队长。”路承周在旁边提醒。


    “哦,李兴确实提过,他还有一份名单,是军统军情组长一位郑姓组长提供的。”孙志书终于回想起来。


    作为市政府秘书长,他的记忆力还不错,况且这是两天前的事情。


    “郑组长?名单?孙局长,能详细说一下吗?”路承周连忙拿出笔和本子,准备记录孙志书的话。


    “路先生需要的话,我可以把当时的情况,详细写出来。”孙志书确定,路承周的问题,并非针对自己后,脑子迅速清醒过来。


    牛绍善之所以,能争取到秘书长的职务,还不是因为与茂川秀和的关系密切?


    路承周与茂川秀和的关系也不错,如果能通过路承周,与茂川秀和建立更密切的关系,以后可取牛绍善而代之。


    “谢谢孙局长,这份名单,你能确定,是那位郑组长带来的吗?”路承周又拱了拱手,微笑着说。


    “确定。”孙志书笃定的说。


    “诸位,参谋长桥本群阁下到了,请大家去迎接。”


    茂川秀和原本与高传书、牛绍善等人在交谈,接到汇报后,马上高声说道。


    日军得到二十师团回援,不但一举扭转战局,更是占领海沽,将38的残部赶了出去。


    桥本群一直在海光寺,召开军事会议,直到现在,才有时间过来接见治安维持会的人。


    根据军部最新命令,将成立“日本海沽陆军特务机关”,并由桥本群出任机关长,负责整个战后海沽的一切事务。


    治安维持会,虽是海沽的统治机构,但一切事务,必须经过日本海沽陆军特务机关首肯,才能付诸实施。


    听到茂川秀和的话,刚才还镇定自若的治安维持会委员们,争先恐后挤向门口,差点把茂川秀和推出了台阶。


    “八嘎!”


    茂川秀和回头怒吼一声,所有人噤若寒蝉,这才收起了丑态。


    路承周没有与他们争,他虽是特务机关的嘱托,但其实就是一个联络官,官职说大就大,说小也小,还是安静的站在最后比较好。


    桥本群下车后,扫视了众人一眼,茂川秀和连忙走上前,向他介绍治安维持会的成员,以及他们的最新职务。


    桥本群一脸倦容,从38师突然发动攻击开始,他的神经就一直绷着,直到海沽全部落于日军之手,才稍微好点。


    桥本群只与高传书和牛绍善握了握手,对其他人,则只微微点头示意。


    这让那些,已经将手伸到半空的委员们,很是尴尬。


    然而,桥本群走到路承周身边时,突然停住了脚步,并且主动伸出手。


    “这位,是大日本帝国的功臣。”桥本群不但握了路承周的手,还特意与他拥抱了一下。


    “随时愿意为大日本皇帝效劳!这是我最大的荣幸。”路承周感动得“热泪盈眶”,甚至,还用衣袖擦了擦眼角。


    “以后,大日本帝国,要借重你的地方很多。”桥本群拉着路承周的手,边走边说。


    路承周冒死提供了38师将要发动进攻的情报,同时在日租界,与日本军队出生入死,共同抵抗中国军队的进攻。


    路承周已经用实际行动,向所有人表明,他愿意为大日本帝国赴死。


    再也没有什么方式,能比赴死更能表明忠诚了。


    下午,桥本群得知路承周的事迹后,也很是感触。


    他甚至有种想法,把海沽的治安交给路承周,才是最可靠的。


    桥本群的话,让后面的人,看向路承周的目光都不一样了。


    能被桥本群如此认可,还被冠以“大日本帝国的功臣”,无形中,路承周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又高了几分。


    特别是孙志书,若有所思的看着路承周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什么。


    当然,桥本群不仅是个军事将领,还是半个政治家。


    这个时候的海沽,需要“德高望重”的人物出面,才能迅速安抚民众的不安。


    桥本群在茂川公馆只待了几分钟,他从门口见到他们,再走到里面,坐下后喝了杯茶,就离开了。


    走之前,桥本群只说了一句话:明天开会,由他亲自主持的会议。


    “路先生,不知您住在哪里呢?”孙志书要走的时候,特意问。


    “我住英租界。”路承周怔了一下,说。


    “以后有机会,要亲自登门拜访。”孙志书笑了笑,路承周没有说出地址,他当然不好追问。


    老于世故的孙志书,心里清楚清楚,路承周没有说出详细地址,是因为他们的关系,还没有到那种层次。


    “路嘱托,以后维持会的工作,要多多关照啊。”高传书走的时候,也特意跟路承周打了招呼。


    原本,他是没将路承周放在眼里的。


    然而,路承周与茂川秀和、川崎弘的关系,特别是桥本群对他的评语,让高传书意识到,自己今天看走了眼。


    “以后还要请委员长提携。”路承周谦恭的说,他并没有因为得到了桥本群的赏识,而居功自傲。


    “好说,好说。”高传书打着哈哈,路承周如此“上道”,他心里的石头就落地了。


    “路先生,以后常来维持会,都是一家人,千万别介意,有事吩咐就是。”牛绍善离开的时候,拉着路承周的手,亲热的说。


    “秘书长客气了,有事一定会来麻烦您。”路承周笑着说。


    所有维持会的委员走后,路承周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向茂川秀和和川崎弘,汇报了“名单”和“郑组长”之事。


    “这个郑组长,应该就是军统的郑问友。只是,他们怎么会有这样的名单呢?”川崎弘一脸的疑惑。


    “只有一个可能,内部有人向军统提供了消息。”路承周缓缓的说。


    川崎弘的目光,一下子变得冷峻。


    他早就有这样的怀疑,路承周说出来后,他更是肯定。


    在脑海中,将自己接触的所有人,全部排查了一遍。


    当然,这“所有人”,并没有包括路承周。


    在川崎弘的心目中,路承周已经是最可靠的人了。


    如果路承周不可靠,也没会说出这种话。


    “路君,明天的会议,你也得参加才行。”茂川秀和看到桥本群对路承周的态度,心里也有些羡慕。


    一个中国人,能得到华北驻屯军参谋长的如此评价,真的是死而无憾。


    当然,昨天晚上路承周的表现,他也看在眼里。


    敢于向中国军队开枪,就足以说明一切。


    “如果维持会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会不会影响到英租界的任务?”路承周当然愿意参加这样的会议。


    治安维持会的第一次会议,应该能窥探出,日军对海沽的态度。


    这无论是对军统,还是对地下党,都是迫切需要的。


    “桥本君会重用你,我们也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待在治安维持会,川崎君,是否让路君撤回来?”茂川秀和问。


    “不行。皇军占领海沽后,各种抗日力量,必然会涌入英法租界。路君正是发挥作用之时,岂能撤回来呢?我看,路君以后换个名字吧,路与陆同音,以后路君改姓为陆地之陆如何?”川崎弘沉吟着说。


    “改名换姓没有问题,只要对任务有利、对皇军有利,哪怕上刀山,下火海,也绝不皱一下眉头。”路承周坚定的说。


    川崎弘的提议,路承周其实是有些失望的。


    他现在要彻底回来,才能更好的为抗日作贡献。


    老奸巨猾的川崎弘,却让他依然留在英租界,用化名瞒天过海。


    姓“路”也好,姓“陆”也罢,对路承周来说,都只是一个代号。


    就像他的三个代号:“蚂蚁”、“火焰”、“铁路”,不管是什么身份,都是他自己嘛。


    “路先生。”


    路承周骑着自行车回去时,还没走出淡路街,就听到后面有人喊自己。


    停车一看,原来是孙志书坐在小车里,追着喊自己。


    “路先生,能否到车内一述?”孙志书下车后,左右看了看,发出了邀请。


    “好。”路承周其实在离开茂川公馆时,就看到了附近有辆车子,当时没在意,没想到是孙志书在等着自己。


  第一百七十九章 买了块表

    路承周上车后,孙志书的司机,很识趣的马上下了车。


    车内只有路承周与孙志书,封闭的车子,马上变成了一个密室。


    路承周觉得,汽车还真是个好东西,至少,与人谈话,比自己站在街上,就方便得多。


    “路嘱托,这是孙某的一点小小心意,万勿推辞。”孙志书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块金表,而且还是块腕表,递到路承周面前。


    “孙局长,无功受禄寝食不安。”路承周客气的说。


    但说话的时候,他却伸手接过了金表,并且很自然的戴到了手上。


    路承周早就想要块手表了,作为一名特工,时间观念很重要。


    “这是瑞士进口的,也是别人送的,我戴不习惯。”孙志书翻了翻白眼。


    这是“无功受禄寝食不安”的样子吗?

    但是,路承周的行为,让他心里也松了口气。


    如果路承周不要表,甚至当面摔回来,再负气下车,他反而不知该怎么办了。


    “你还别说,这表我戴着正好。这表我喜欢,我买下如何?”路承周借着车外的灯光,看了看这块金表。


    光线很弱的地方,也遮挡不住它的光芒。


    “那怎么能收钱呢,我又不是卖表的。”孙志书一愣,如果路承周买了表,那又见外了。


    “公私要分明,钱还是要给的。”路承周随手从口袋里拿出张钞票,塞到了孙志书手里。


    “好吧。”孙志书在黑暗中,也看不清路承周给了多少,可是薄薄的一张,肯定是不够的。


    “不知孙局长找我,所谓何事呢?”路承周抬起手腕,借着外面的灯光,欣赏着这块新表。


    “我还不知道路嘱托的大名呢?”孙志书却不急,路承周一副贪婪的样子,很合他的口味。


    “我姓陆,大日本陆军特务机关的‘陆’,名成州。成,即成功的成,州,乃九州之州。”路承周随口说。


    这个名字,是刚刚他与川崎弘商量之后起的,路承周与陆成州,音同字不同。


    如果孙志书在茂川公馆问起,路承周都不好回答。


    “路先生原来在哪任职?”孙志书又问,不把路承周的底细摸清楚,总觉得不踏实。


    “这个嘛,孙局长暂时还不能知道。”路承周看了孙志书一眼,故作神秘的说。


    路承周的话,让孙志书一惊。


    自己“不能”知道,那是因为没资格知道。


    想到路承周与茂川秀和、川崎弘等日本人走得这么近,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上次在静海县,与李兴开会的之事,还要麻烦孙局长,详细写一份记录给我。特别是关于那个郑组长和名单的情况,一定要详实。”路承周叮嘱着说。


    “没有问题,回去之后,我就写。”孙志书忙不迭的说。


    “那行,明天开会前交给我。”路承周突然推开车门,走到车外,说。


    “一定,一定,陆先生慢走。”孙志书探头出,摆动着手臂。


    路承周虽不是他的上司,可他与日本人关系密切,孙志书对他,比高传书还要恭敬。


    路承周回到英租界已经很晚了,可是,他还不能睡觉,因为家里有客人。


    “我从后门进来的。”李向学解释着说。


    “有什么任务?”路承周没有多问,日军已经占领海沽,组织上肯定有了新的任务。


    “日军已经全面占领海沽,市内的党员、民先队员、抗日团体,大部分进入了英租界。北平的爱国学生,地下党员,还有华北各界救国会,也陆续赶来海沽。”李向学介绍着情况。


    “是不是要通过海沽,撤向后方?”路承周说。


    很多党员,以及进步青年,身份早就暴露。


    日军没占领海沽前,当局不会对他们怎么样。


    可是,日军一旦腾出手来,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各种抗日团体和力量。


    可以想象,军统和地下党,将是日军打击的首要目标。


    “北方局发来了指示:党在北平、海沽的组织,立即转入长期的秘密工作。应利用一切合法的可能,保存与聚积力量,以等待和准备将来反攻时期收复北平海沽的行动。目前的主要任务,是援助附近北平海沽附近乡村中的反日游击战争,城市工作服务乡村工作。干部人员,除必须留下之外,应退到乡村组织游击队打游击。”


    “这几天撤离海沽,应该是最安全的。海沽治安维持会,今天晚上刚刚成立,明天会正式挂牌。”路承周静静的听完,缓缓的说。


    “你晚上参加治安维持会了?”李向学眼是满是惊诧。


    “上午肖殿荣和程瑞恩来了,他们知道我参与走私日货同,对我颇为失望。我趁机向川崎弘汇报,请求为日本人工作。正好碰到,海沽治安维持会在茂川公馆开会,我为他们担任翻译。”路承周介绍了晚上的情况。


    “这些可耻的汉奸!”李向学听着路承周的介绍,气得脸上的青筋都冒出来了。


    国土沦陷,他们不思抵御外敌,反而为了当汉奸而争吵,真是丑态毕露。


    “明天治安维持会将召开第一次会议,由桥本群亲自主持。我估计,除了所谓的安抚民众,维护治安外,最主要的事情,是搜捕抗日人员。希望所有已经暴露的同志,或者参加过行动的同志,全部转移出海沽。”路承周一脸忧色,时间耽搁的越久,就越难以转移。


    “该转移的,必须尽快转移出去。但是,党在海沽的工作不能停止,必须留下少数同志坚持工作。”李向学望着路承周,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这些少数同志,与有我关系?”路承周看到李向学的神情,心里一动。


    “程瑞恩和马玉珍,都坚决要求留下来。”李向学缓缓的说。


    “我可以给他们安排合适的掩护身份。”路承周明白了李向学的意思。


    “你多留意吧,另外,同志们撤离的船票、路费,可能也得请你帮忙解决。”李向学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什么叫帮忙?这是我的工作。”路承周坚定的说。


    路承周将家里的现金,全部交给李向学,又开了一张支票,将汇丰银行的钱,全部提出来。


    看到支票上写下伍千一百六十圆时,李向学问:“是不是把钱全部拿出来了?”


    “我留着这些钱干什么?”路承周嘿嘿一笑。


    其实,这是他全部的家当了,原本准备买辆汽车,现在看来,又要推迟了。


    “我代表组织谢谢你。”李向学走的时候,紧紧握着路承周的手。


    “我相信,任何一位同志,碰到这种情况,都会跟我一样。”路承周摆了摆手。


    看到手腕的金表,路承周想解下来,但手一碰表带,又犹豫了。


    “原本这表也应该交给组织,但这是孙志书卖我的,明天开会,他要是没看到,说不过去。”


    如果孙志书听到这话,一定会气得吐血。


    他回一里,摸出口袋里的那张钞票,摊看一看,竟然是张一元法币。


    好几百元的金表,被路承周一元买走,还是他心甘情愿。


    路承周早上特意提前去上班,日军占领了海沽,军统应该有最新指示才对。


    然而,走了两条街,都没看到刘有军给他留下的暗号。


    路承周只好在死信箱留下情报,汇报了日军的最新动向。


    到戈登堂报到后,路承周借着去街上巡视,回家换了便装后,径直去了日租界福岛街。


    今天上午,海沽治安维持会,在河北六经路成立,委员长为高传书,秘书长为牛绍善,其他委员十人。


    但是,现在这些人,都在福岛街日本海沽陆军特务机关开会。


    日本人为了体现他们的权威,让维持会的委员跑过去。


    路承周赶到的时候,维持会的人也刚刚到。


    孙志书看到路承周,马上小跑着过来,这位维持会的总务局长,在路承周面前,像个下属似的。


    “陆嘱托,这是我写的材料,如果有不明白的地方,随时可以来问我。”孙志书拿出写好的报告,笑吟吟的递给路承周。


    “多谢了。”路承周笑了笑,当着孙志书的面,仔细看了一遍。


    任何人做事,总会下意识的,朝着自己有利的方面去做。


    孙志书也不例外,他在报告里,将参加静海县李公馆的会议,形容得是“迫不得已”,甚至还有种深入虎穴的感觉。


    但郑问友的事情,他倒是写得很清楚。


    开会之前,这里了举行了一个简短的仪式。


    今天除了是海沽治安维持会成立的日子,同时,日本海沽陆军特务机关也正式挂牌,桥本群担任机关长,川崎弘担任辅佐官。


    至于茂川秀和,则担任维持会顾问,野崎担任茂川秀和之辅佐官。


    路承周以陆成州的身份亮相,担任日本海沽陆军特务机关之嘱托,负责与维持会事务联系。


    同时,路承周还发现了一个小秘密,今天的川崎弘与茂川秀和,关系似乎没有了昨天的融洽。


    这让路承周很好奇,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第一百八十章 步步紧逼


    桥本群主持的维持会第一次会议,正如路承周所料,除了要求维护治安,安抚民众外,还要协助日军,打击各种抗日团体,搜捕抗日分子。


    维持会的任务,日本方面早就安排好了,维持会只需要照做就可以了。


    各种行政命令,看似由维持会颁布,实际上都是日本海沽陆军特务机关提前制定好的。


    除了维持会有顾问和辅佐官外,下面各个机关,都会派驻顾问、联络官等日籍人员。


    这些人,才是真正的掌权者。


    参加了这次会议,路承周终于明白,什么叫傀儡政权了。


    所有的一切,都是日本人安排好的,维持会只需要照做便行。


    路承周最关心的是两件事:搜捕抗日人员,封锁英法租界。


    从今天晚上开始,海沽警察局将配合日军,在全市进行大规模搜捕工作。


    此次搜捕,将分区分干,挨家挨户进行,只要认为有可疑之人,即会被带走。


    日军对抗日人员非常痛恨,宁可杀敌,绝不放过。


    这句话可是桥本群亲口说的,当时他眼里杀气腾腾。


    中国人的性命,在他眼里,有如蝼蚁。


    另外,就是封锁英法租界,迫使这两个租界让步。


    至于如何让步,暂时没说。


    但路承周相信,这里的“让步”,肯定会包括将租界内的恐怖分子或抗日分子,交给日方处理。


    会后,川崎弘与路承周单独谈了话。


    作为日本海沽陆军特务机关的辅佐官,他在这里有自己的办公室。


    “目前英租界内的情况如何?”川崎弘坐在办公桌后面,一边翻看着资料,一边拿笔记着,说话时,头也来不及抬。


    “租界内涌入了大量民众,估计各种抗日团体和抗日分子,也都趁机逃进了租界。”路承周“忧心忡忡”的说。


    “租界绝对不能成为法外之地。”川崎弘将手里的笔往桌上一扔,猛的站了起来。


    “老师,如果所有的抗日分子都进了租界,对我们也是好事,至少,他们不会给我们捣乱了。”路承周安慰着说。


    “是啊,凡事有弊必有利。”川崎弘缓缓点了点头。


    军部要求,要避免与英法美等资本主义国家发生摩擦。


    可是,眼睁睁的看着,这么多抗日分子,聚集到了租界,完全可以将他们一网打尽,这么好的机会,川崎弘实在不想错过。


    “如果能将这些人,全部逮捕,就以绝后患了。”路承周望着川崎弘的脸,缓缓的说。


    “你有什么想法么?”川崎弘听到路承周的话,脸色果然缓和了下来。


    “大日本皇军已经占领了海沽,还怕小小的租界?只要皇军一声令下,保证英法的军队,吓得尿流屁滚。”路承周就算真有想法,也不能告诉川崎弘。


    他在川崎弘面前的形象,是一名忠诚、勇敢的中国特务。


    “会有这么一天的,但现在还不行,目前应避免与英法发生摩擦。”川崎弘摇了摇头。


    在海沽,日军确实占绝对优势,但在国际上呢?一旦英、法、美这些国家,决定对日本动手,弹丸之地的日本,还真不是对手。


    “真希望这一天快点到来。”路承周一脸的向往。


    可他心里却暗暗松了口气,日本不敢与英法发生摩擦,对中国是件好事。


    如果日军真的不顾一切,冲进租界,以英国人的尿性,肯定要落荒而逃。


    到时,抗日力量,就真的没有了生存土壤了。


    “为了加强特务力量,严厉打击反日势力,将成立日本宪兵队海沽总部。”川崎弘突然说。


    “老师是不是要在宪兵队任职?”路承周脸上马上露出欣喜之情。


    日本海沽陆军特务机关,总揽海沽各项事务。


    宪兵队,则专职搜捕爱国人士。


    日本宪兵队,本为军事警察,是为了整饬军风纪、稽查军人的犯罪和不法行为而设的。


    在日本国内,宪兵也只管军队,但到了中国,则一反惯例,专管中国人民。


    “桥本群机关长,有意让我担任宪兵队特高课长。可笑的是,茂川秀和竟然又要跟我争这个职位。”川崎弘冷笑着说。


    “以老师的才能和资历,应该担任宪兵总队长才是。”路承周奉承着说。


    川崎弘说的那个“又”字,让路承周若有所思。


    怪不得川崎弘与茂川秀和的关系,没有了昨天的融洽,看来就是这个“又”字惹的祸。


    “我也希望担任总队长,但还要靠你多努力。只有多抓捕抗日分子,我才有机会出任总队长。”川崎弘微笑着说。


    茂川秀和确实想与他争,但他一直在华北驻屯军参谋部任职,与司令官和参谋长的关系都很好。


    所以,川崎弘当了机关长的辅佐官,茂川秀和只捞到维持会的顾问。


    虽然茂川秀和成了维持会的太上皇,但在日军内部,他的地位不及川崎弘。


    为让茂川秀和心里不舒服,维持会可以说是他一手搞起来的,最终被挤出了日本海沽陆军特务机关之外,他心里岂会甘心呢。


    而日本宪兵队海沽总部的成立,让茂川秀和又看到了希望。


    这个总长队需要大佐军衔,茂川秀和只是少佐,他只能仰望。


    茂川秀和退而求其次,想出任特高课长。


    维持会的顾问,与特高课长并不冲突,茂川秀和觉得,自己完全可以身兼三职。


    接下来的几天,路承周每天都要来福岛街开会。


    为了加强对维持会的控制,也担心维持会无法胜任工作,每天桥本群都要亲自主持召开一次会议。


    路承周借机,能随时掌握海沽的动态。


    同时,也趁着开会,向川崎弘汇报租界的情况。


    至于茂川秀和那边,路承周就没去打扰了。


    川崎弘目前与茂川秀和,面和心不和,路承周可不想做风箱里的老鼠。


    “据可靠消息,华北各界救国会、清华同学会、北平民先总部,以及北平几个民先队长,陆续进入了英租界。”川崎弘见到路承周后,有些不满的说。


    这些消息,原本应该由路承周向他提供。


    然而,路承周身份暴露,无法再接近这些抗日团体,这让川崎弘很是遗憾。


    “这么多抗日团体,能抓捕吗?”路承周心里一惊,脸上却露出惊喜之色。


    川崎弘竟然得到了如此准确的消息,如果他不跟李向学沟通,都不可能知道得如此详实。


    只能说明一件事,有人向川崎弘提供了准确的消息。


    而且,这个人还比较重要,否则不会知道这么多情况。


    路承周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可是,表面上,他又不能有任何异常,甚至还要为这个消息“欣然自得”。


    “如果他们没在英租界犯案,警务处会抓人吗?”川崎弘问。


    英法租界,不能成为法外之地,作为日本海沽陆军特务机关的辅佐官,以及日本宪兵队特高课长,川崎弘认为,日军在英租界,必须要有执法权。


    因此,他向香月清司司令官和桥本群机关长都汇报过,必须让英国人让步。


    “这个,还真不能抓人。”路承周“失望”的说。


    英国人这一点比较好,这也是军统和中共海沽市委,都选择将机关放在英租界的原因。


    只要不在英租界犯事,警务处是不会追究的。


    “你在英租界多时,要如何才能让英国人让步?”川崎弘问。


    “英国人欺软怕硬,如果皇军能强硬起来,他们就会退让。如果皇军能冲进租界,哪怕是堵在租界门口,他们就会吓得胆战心惊。”路承周微笑着说。


    “去年,英租界的人力车罢工,就让英国人退让了吧?”川崎弘突然说。


    那次人力车风波,路承周做过幕后推手,还代表工部局,与人力车夫谈判。


    最终,人力车取得胜利,英租界的交通,才得以恢复。


    “老师是不是有了主意?”路承周心里一动。


    川崎弘笑了笑,没有说话。


    但是,第二天日军开始在英租界四周戒严,同时,又在要道上架设铁丝网。


    同时宣布,必须持有维持会颁发的通行证,才能出入英租界。


    同时,川崎弘代表日本海沽陆军特务机关,进入英租界工部局,与局长巴恩士谈判。


    川崎弘态度强硬,他要求英租界协助日军,抓捕英租界之恐怖分子,及共产分子。同时,协助海沽当局,实行流通货币政策。


    在租界内,禁止旧法币流通,及现银运出。


    法币政策实行后,英租界积极支持,对日本搞的华北联银券,则禁止流通。


    日本占领海沽前,英租界之中国银行、交通银行,存有大量现银没有及时运出。


    对这些银元,日本人垂涎三尺。


    川崎弘还要求,英租界协助海沽当局,检查管理租界内中国银行、钱庄及商行公司;对违反海沽当局政策的设施、言行、出版物等,严加取缔。


    最重要的一条,是从现在开始,日本要求与工部局,对租界共同管理。


    川崎弘的要求,巴恩士一条都没有答应,他也没有权力答应。


  第一百八十一章 得逞


    川崎弘的要求非常无理,巴恩士不能答应,也不敢答应。


    可是,对川崎弘的威胁,他也不能无动于衷。


    除了向领事馆,以及国内紧急汇报外,他还想从侧面,打探日本的真正用意。


    巴恩士找克莱森琪商量,要怎么样才能摸到日本的底牌。


    “巴恩士先生,日本人贪得无厌,川崎弘原本与我是同事,但他现在变成了一个魔鬼。”克莱森琪对日本的行为很生气,特别是川崎弘,让他觉得很陌生。


    “你与川崎弘是同事,能否私下与他接触?克莱森琪,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我们要考虑大英帝国,以及所有在海沽英人的利益。”巴恩士也很不喜欢日本人。


    可有什么办法呢,日本军队就在租界外面,看他们气势汹汹的样子,似乎随时都会攻进来。


    英租界虽然驻有军队,但跟日军相比,不堪一击。


    “好吧。”克莱森琪很是无奈。


    让他与日本人打交道,简直跟吞了只苍蝇一般难受。


    可是,为了大英帝国的利益,他也只能与川崎弘联系。


    然而,克莱森琪正要拿起电话时,突然想到了路承周。


    克莱森琪与川崎弘是同事不假,可他们在警察教练所并不熟。


    而路承周也是川崎弘的学生,让路承周去了解情况,可以避免他的尴尬。


    克莱森琪从心底,不想与川崎弘有任何联系。


    甚至,他觉得跟川崎弘说句话,都会让自己觉得羞耻。


    克莱森琪打了几个电话,都没有找到路承周。


    最后,他只要让刘立峰去找。


    快中午时,路承周才回来。


    经过二十六号路时,巡捕告诉他此事,他才拼命蹬着自行车赶往戈登堂。


    “报告。”路承周一路狂跑着冲到了克莱森琪的办公室。


    “进来。”克莱森琪听出是路承周的声音,马上说道。


    “克莱森琪先生,我正在街上巡视,不知有何事?”路承周将帽子取下来,夹在腋窝,恭敬的问。


    “你与川崎弘有联系吗?”克莱森琪看到路承周满头大汗,相信了他的解释。


    “这个……”路承周迟疑的看了克莱森琪一眼。


    今天川崎弘来英租界,他是知道的,克莱森琪问起川崎弘,会不会是因为此事呢?

    “川崎弘今天跑到工部局,代表日军向巴恩士局长提了很多无理要求。我想,能不能通过你,弄清川崎弘的真正意图?”克莱森琪没有路承周这么多心机,告诉了他原委。


    “既然是先生吩咐,自然要全力以赴。”路承周斩钉截铁的说。


    英国人想弄清日本人的意图,说明他的态度并不是很坚定。


    路承周暗暗担忧,英国不是西方列强么,怎么面对日本人,也怂了呢。


    有了克莱森琪的吩咐,路承周就可以光明正大的与川崎弘见面了。


    当然,去之前,路承周换下了警服,并且借用了警务处的汽车。


    骑自行车虽快,但一天骑几个小时,也是很辛苦的。


    “你怎么来了?”川崎弘看到路承周,诧异的问。


    “坐工部局车子来的,英国人听了老师的要求,害怕了。”路承周指着外面挂着英国旗帜的小车,笑吟吟的说。


    “所以,他们的条件是什么?”川崎弘放下了手里的材料,心情也瞬间好了起来。


    路承周在警务处,还是能发挥很大作用的。


    “他们想弄清老师的底线。”路承周摇了摇头。


    “我提的要求,都是为了大日本帝国的利益,他们必须同意。”川崎弘双手紧握成拳头,咆哮着。


    “不知老师提了什么条件?”路承周等川崎弘慢慢平静后,轻声问。


    “这个嘛,告诉你也不妨。”川崎弘得意的笑了笑。


    听到川崎弘的要求,路承周暗暗摇了摇头。


    川崎弘真是狮子大开口,如果英国人答应了他的要求,还不如直接将租界交还给中国呢。


    “老师的要求非常合理,警务处在抓捕抗日分子方面,一点也不主动。不如让宪兵队派人接管,我也好一展拳脚。”路承周附和着说。


    川崎弘正要说话时,门外有人敲门,打开一看,是机要人员来送电报。


    川崎弘看到电报,脸上的笑容,很快就变得阴沉。


    “老师,怎么啦?”路承周小心翼翼的问。


    这个时候,他开口相问,其实是很危险的。


    日本人动起怒来,简直像条疯狗似的,歇斯底里,咆哮如雷。


    “东京发来的电报,英国驻日大使,已经与外务大卧会晤。”川崎弘叹了口气。


    这是东京发来的质问电,帝国刚与中国交战,难道还要与英国为敌么?


    内阁要求,尽量避免与英国人发生摩擦。


    “他们远在日本,我们有什么好担心的,把英租界封锁起来,水陆交通一断,巴恩士不得不低头!”路承周心里暗喜,但嘴上却义愤填膺的说。


    “走,现在就去英租界。”川崎弘觉得,不能就此偃旗息鼓。


    川崎弘让路承周坐他的车去英租界,他现在一秒钟也不能耽搁。


    东京的电报,比英国更快,因为英国驻日大使,不会直接与巴恩士联系。


    趁着还有时间,他得尽量为日本争取利益。


    “你觉得,英国人能接受什么样的条件?”川崎弘上车后,靠在座位上,闭着眼睛问旁边的路承周。


    “涉及到他们利益的条件,都不会答应。”路承周知道,川崎弘很快就要失败,自然要让川崎弘觉得,英国人会很强硬。


    “如果只是抓捕抗日分子呢?”川崎弘突然说。


    对日本来说,目前最重要的,就是清除海沽所有的抵抗力量。


    而最强硬的抵抗力量,都躲进了租界。


    “英国人高傲惯了,恐怕也不会放下架子。他们肯定会坚守,所谓的大英帝国法律。”路承周摇摇头,如果英国人答应,协助日本抓捕爱国人士,那就麻烦大了。


    “你回去告诉克莱森琪,宪兵队要在英租界秘密设立一个租界分队,抗日分子由我们自行抓捕,他们只需要协助就行。如果连这个条件都不答应,从明天开始,彻底封锁英租界,并且解雇在海沽的所有英国雇员。”川崎弘突然睁开眼睛,缓缓的说。


    他知道,现在与巴恩士谈条件,只能迫使对方,答应一些职权范围内的事。


    一旦需要向国内请示,肯定就无法达到意向。


    “真的要放弃其他条件么?”路承周“遗憾”的说。


    川崎弘真是狡猾,日军摆出这么大的阵势,最终只提出这样的条件,巴恩士为了息事宁人,肯定会答应的。


    路承周暗暗着急,要怎么才能阻止呢?

    然而,他连思考的时候都没有了,川崎弘的车子直接开到了工部局。


    路承周只好下车,他先向克莱森琪汇报,并且提醒克莱森琪,川崎弘在接到东京的电报后,突然改变了条件。


    “我会马上向巴恩士先生报告。”克莱森琪却没有完全领悟路承周的意思。


    “克莱森琪先生,希望你能准确的向巴恩士局长报告。”路承周出门的时候,特意提醒着说。


    然而,不管路承周如何提醒,迟钝的克莱森琪,并没有意识到,可以断然拒绝日本人的理论要求。


    今天的川崎弘,态度比昨天还要恶劣。


    他的行为,在巴恩士看来,早就与绅士无关,简直就像一个无赖。


    “英租界会一直封锁下去,所有人进出,都要脱光衣服检查,不论男女。海河会被封锁,所有进入英租界的船只,全部要转到大沽码头。英租界的粮食和蔬菜,实行配给制。英国在海沽的所有雇员,全部解雇!”川崎弘在巴恩士面前走来走去,不断威胁巴恩士。


    川崎弘身材矮小,巴恩士虽然坐着,但两人却差不多高。


    在巴恩士看来,川崎弘就像一只猴子,耍赖的猴子。


    “你到底有什么条件?”巴恩士不耐烦的说。


    看到巴掌大的川崎弘,在自己面前咆哮,他就特别恶心。


    如果不是他是工部局的局长,肯定不会与川崎弘见面。


    “日本宪兵队在英租界设立分队,我们有抓捕抗日分子的权力,警务处不得干涉,还需要配合。同时,要配合我们,将所有抗日团体和恐怖分子,全部驱离英租界。”川崎弘知道自己的时间其实不多,为了让巴恩士快点答应,他只能提出,让巴恩士可以作主的条件。


    “你们不能公开在英租界活动,既不能挂牌,更不能穿着任何日军军服。你们可以抓捕抗日分子,但必须由我们来行动和审讯。”巴恩士缓缓的说。


    “我们可以不挂牌,但有自己行动和审讯的权力。”川崎弘坚持着说。


    “如果被我们知道,就必须由警务处抓捕。”巴恩士也毫不退让。


    让日本特务机关进入英租界,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了。


    如果让日本特务机关公然在英租界抓人,工部局还有何颜面可言?


    “好吧,希望我们能签订协议,监督双方共同遵守。”川崎弘说。


    “这种协议,我不可能签,也不可能形成任何书面文件。”巴恩士摇了摇头。


  第一百八十二章 争分夺秒

    川崎弘与巴恩士的协议,路承周第一时间知道了。


    日本特务机关的手,这么快就要伸进英租界来了,路承周很是焦急。


    虽然日本特务机关不能直接抓人,但其实是给工部局保留一点颜面罢了。


    以后,工部局对日本宪兵队英租界分队的任何行动,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知道日本人的行动,等于默许他们抓人。


    一旦知道了日本人的行动,还得配合他们抓人。


    当然,警务处会先把人抓回来,再引渡给海沽市政府。


    为此,警务处还特意开了会,发了口头通知。


    对英租界所有持日本特务机关证件的人员,不得干涉他们的行动。


    如果他们需要协助,一定要请示上级,得到批准后,由警务处出面。


    这个通知,下发到了巡长一级。


    所有人听到后,一片哗然。


    然而,上面已经决定了,再怎么有意见,也只能在心里发发牢骚罢了。


    下午,路承周给李向学和刘有军,分别传了情报。


    日本特务机关如果到了英租界,对国共双方,都是极大的威胁。


    不管军统对中共是什么态度,抗日的情报,路承周会及时传送的。


    川崎弘与巴恩士谈完后,直接回了日租界。


    路承周没与他见面之前,无法知道日本人进一步打算。


    但路承周推测,日本人目前最重要的一件事,是抓捕爱国人士。


    也许明天早上,大批日本特务就冲进英租界了。


    傍晚的时候,路承周收到了李向学的回应,晚上在大光明电影院接头。


    海沽刚经历了战火,人心惶惶,看电影的人不多,正有利于他们坐在角落里交流。


    “能查出是谁泄露的情报么?”路承周最关心的,还是川崎弘的消息来源。


    川崎弘对中共的情况了若指掌,如果不能尽快把这个内奸揪出来,一旦日本特务机关进入英租界,党组织会遭受重大损失。


    作为了名潜伏在日本特务机关的地下党员,路承周很清楚,他能窃取多少机密。


    只不过,目前中共和军统,在海沽势力单薄。


    否则,消灭整个海沽日军,都是有可能的。


    38师刚开始,将日军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就是利益于准确的情报。


    如果当时38师是满员的,海光寺肯定能拿下,日租界也能落入中国军队之手。


    “目前英租界的进步学生、爱国人士,超过千人,就算是党组织的成员,也有好几百。一时之间,怎么排查?”李向学眼睛望着电影屏幕,语气中满是无奈。


    “那就尽快转移。”路承周提醒。


    只要去了后方,或者根据地,就算混入了特务,也可以徐徐清理。


    “已经在加紧,但还需要一段时间。有不少同志,还在来的路上。”李向学摇了摇头,北平和海沽的同志、爱国青年、进步学生、民先队员、抗日团体,足有好几千人。


    这么多人,集中到英租界,都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


    更遑论将他们转移出去,还要以最快的速度,毕竟,英租界不是我党的根据地。


    “新来的同志,要启用新的人员和路线。”路承周想了想,沉吟着说。


    “这个办法好。”李向学稍一沉吟,认同了路承周的提议。


    既然短期内,查不出泄露情报之人,只能采用隔离的办法。


    “只是,康伯南道22号的人,得马上转移。如果日本人动手,他们会是首批抓捕的目标。”路承周想到日本特务机关要进入英租界,发现有太多的事情要处理。


    “他们也必须撤离了。”李向学的手,慢慢握到一个拳头。


    “不管是转移,还是撤离,我都希望,能把张思昌顺便处理掉。”路承周脸上露出一个古怪的微笑。


    “你肯定有了计划。”李向学笑了笑。


    回去的时候,路承周特意绕了路,终于看到刘有军给他留了暗号。


    在五十一号路26号,路承周用暗号敲开了门,见到了消失几天的刘有军。


    “我以为你出事了。”路承周仔细打量着刘有军,这么重要的时刻,竟然几天不与自己联系。


    “我去了趟北平。”刘有军耸耸肩,无奈的说。


    7月29日,38师反击日军时,他就去了北平,今天下午才回来。


    “出什么事了?”路承周问,没有特殊情况,刘有军不会去北平。


    现在海沽站,又不归北平站代管。


    “总部决定,成立华北区,原海沽站陈树公站长为华北区长,下辖北平、海沽、保定三站,总揽华北一切特务业务。”刘有军介绍着说。


    “那也用不着几天时间吧?”路承周很是诧异。


    日本人一天就能成立十几个部门,军统成立一个华北区,需要这么长时间吗?

    “主要是人事安排,还有今后我们的任务。”刘有军背着手。


    从7月7日,日军主动发起进攻,到现在北平、海沽落到敌后,形势急转直下。


    接下来,军统肯定要进入非常艰难的时期。


    “站长,以后我们要怎么干?”路承周跃跃欲试,眼中满是求战的渴望。


    “两个任务,在城外组织游戏队伍,与日军抗衡。在城内,组织精干力量锄奸。”刘有军缓缓的说。


    “我能做什么?”路承周在脑海里迅速规划,让他到城外拉部队,肯定是不行的。


    但是,让他锄奸,应该问题不大。


    “主要是为锄奸提供情报。”刘有军说。


    “我也可以行动嘛,海沽最大的汉奸,都进了维持会。我看,就从高传书开始,一个个收拾便是。”路承周想着这帮人的丑态,如果有军统帮助,完全可以做到。


    “不行,你的任务只需要提供情报,行动有行动组。”刘有军知道路承周有行动能力,但是,这种事情,还是要交给行动单位。


    只要行动,就有可能留下线索。


    其他人留下线索,大不了躲藏起来,最多就是离开海沽嘛。


    但路承周如果在行动中,留下线索,比如说受了伤,中了枪,怎么办?

    路承周刚刚打入日本特务机关,正是发挥作用的最佳时期。


    这个时候,刘有军绝对不会让路承周冒险。


    李向学离开大光明电影院后,迅速去了达文波路达文里1号,这是田南晨的最新住处。


    特一区已经不安全,前天田南晨已经到了英租界。


    李向学向他汇报了最新情报,同时将路承周的建议,也告诉了田南晨。


    “此事,我会向省委报告,尽量按照蚂蚁同志的建议去做。”田南晨沉吟着说。


    内部可能有人向日寇通风报信,这是最严重的事件。


    然而,时间紧迫,没有时间来甄别。


    目前省委、市委的最高任务,就是转移党员、民先队员、救亡团体成员,能让爱国人士和知名人士。


    “田先生,你什么时候走?”李向学问。


    “后天吧,去太原。明天,海沽民先队会来人,这里交给他们当机关了。”田南晨想了想,叮嘱着说。


    “以后我与谁联系?”李向学问。


    “鉴于蚂蚁同志的重要性,我已经向省委报告,到时会有人与你联系的。”田南晨说。


    李向学潜伏在警察局,本身能起到很大的作用。


    再加上他还要与路承周保持单线联系,他这条线对省委和市委,都很重要。


    日伪的机密情报,只有他们才搞得到。


    “希望以后,还能一起工作。”李向学感慨的说。


    他知道,这是自己与田南晨最后一次见面了。


    北方局已经撤到太原,田南晨此次太原,也是肩负更重要的使命。


    “不管到哪里,都是为了革命工作嘛。”田南晨不由自主的,紧紧握着李向学的手。


    路承周第二天去福岛街开会时,特意去了川崎弘的办公室,向他请示英租界宪兵分队一事。


    在川崎弘办公室,已经有两位日本人了。


    路承周一看,还都认识,一位是中山良一,一位是高桥丰一。


    “你来得正好,大家都是熟人,就不用介绍了吧。以后,中山良一就是英租界宪兵分队之分队长,高桥丰一担任宪兵分队特高班长。宪兵分队还设一情报室,由路君担任情报室主任。”川崎弘昨天回来后,一直为宪兵分队的人员发愁。


    日军占领海沽后,到处都缺人手。


    宪兵队总部成立后,在海沽马上成立了河东分队、河西分队、河北分队、旧城区分队。


    每个分队都需要人员,目前,宪兵分队只有正式宪兵五六名,主要靠雇用翻译和情报员。


    英租界宪兵分队,需要职业情报人员,川崎弘左思右想,最终挖来了中山良一和高桥丰一。


    “中山队长好,高桥班长好。”路承周连忙恭敬的说。


    “路桑,以后还请多多关照。”中山良一微笑着说。


    他以前当过路承周的联络员,两人经常见面。


    “以后英租界的事情,就拜托路桑了。”高桥丰一也还了个礼,但他的回礼属于应付式的。


    不管路承周对日本如何忠心,也不过是大日本帝国的一条狗罢了。


    只不过,路承周这条狗,比其他人聪明些,听话些,有用些而已。


  第一百八十三章 要走

    路承周自然感应到了高桥丰一的高傲,但他并没在意。


    当初高桥丰一与张思昌,一起陪自己去南京,那时的高桥丰一,还是比较诚恳的。


    只是,日军已经占领了海沽,所有中国人,都属于被奴役之列。


    如果这个时候,不能认清形势,只会被人鄙视。


    “另外,还给你配了一个副手:张思昌。”川崎弘介绍着说。


    人到用时方恨少,平时觉得日本人多,但真正需要用人时,发现到处都缺人。


    英租界宪兵分队,原本应该是所有分队中,配置最强的一个。


    然而,因为工部局不配合,只能暗中办公。


    派到英租界之人员,必须精干,必须是懂情报的人员。


    英租界宪兵分队,不能着军服,不能公开执法,一旦被人知道身份,甚至会被群起而攻之。


    在华界,宪兵队有权任何侦查、逮捕、审讯、拘禁任何人。


    但在英租界,禁忌很多,很多事情,只能偷偷摸摸。


    “张思昌能力很强,是个理想的助手。请问川崎课长,什么时候横扫英租界之抗日力量?”路承周跃跃欲试,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


    “以后,英租界宪兵分队的工作,由中山良一全面负责。你在日本海沽陆军特务机关之嘱托,也暂时停止工作,全力以赴,协助中山良一扫清英租界之反日人员。”川崎弘郑重其事的说。


    路承周口中的“横扫”二字,令川崎弘很是开心。


    只是,目前对日本特务机关来说,能震慑住那些抗日分子,就很不错了。


    “嗨!”路承周坚定的说。


    川崎弘的意思,表达得非常清楚了。


    以后,路承周属于英租界宪兵分队,归中山良一领导。


    他们之间,虽是师生,但也仅此而已。


    离开川崎弘的办公室后,路承周随去中山良一因了英租界。


    既然他们是英租界宪兵分队,当然得在英租界办公。


    原本,路承周以为,英租界宪兵分队会选用康伯南道22号办公。


    没想到,中山良一把路承周带到了利顺利酒店。


    中山良一以冯明德的身份开了间房,在酒店谈话,比其他地方更方便。


    “刚才那人,是不是路承周?”


    路承周刚离开前台,程瑞恩和肖殿荣从旁边走了出来。


    他只是扫了一眼路承周的背影,觉得非常熟悉。


    “路承周?没注意。就算他来,也正常嘛。”肖殿荣不以为意的说。


    路承周并没注意到,肖殿荣和程瑞恩也在利顺利酒店。


    之前救国会在这里办公,安排了康伯南道22号后,应该都撤走了才是。


    “大家都是熟人,我就开门见山了。”中山良一进入房间,检查房间没有异样后,才用汉语说。


    他曾经以民报记者的身份为掩护,中文说得非常好。


    “请队长训示。”路承周欠了欠身,恭敬的说。


    不管之前他与中山良一是什么关系,现在人家是分队长,他只是情报室主任。


    这个情报室,说白了,其实与高桥丰一的特高班一样。


    只不过,特高班是日本人负责,情报室,则由中国人负责。


    看似路承周与高桥丰一的级别一样,但实际上,高桥丰一要高半级。


    这种关系,路承周还在福岛街时,就已经摸清了。


    他的任务,是潜伏在日本特务机关,既然担任了情报室主任,就得好好干下去。


    中山良一和高桥丰一,既是他的同事,也是他的上司,但更是他的对手和敌人!

    “英租界的情报,路主任比我更熟悉,目前,宪兵分队的工作,应如何展开?”中山良一摆了摆手,对路承周的态度还是满意的。


    路承周不像有些中国人,仗着以前共过事,就以为关系好,可以随便来。


    “可以请警务处出面,将所有共党嫌疑人全部抓起来。别的地方不说,康伯南道22号,就有上百名反日分子。”路承周想了想,认真的说。


    “如果警务处不配合呢?”中山良一反问。


    川崎弘虽与工部局达到了口头协议,但英国人未必会真的遵守。


    这一点,川崎弘早就提醒过他。


    英国人是迫不得已才答应的,而且这种口头协议,不能完全当真。


    不要对英国人抱太大的希望,同时,还要注意自己的安全。


    “他们不是答应了么?”路承周“诧异”的说。


    “答应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又是另外一回事。”中山良一笑了笑。


    路承周真是太天真的,怪不得在军统没有站稳脚跟。


    “属下愚钝,请队长示下。”路承周“似懂非懂”的说。


    “英国人靠不住,靠他们,不如靠自己。”中山良一摇了摇头。


    在英租界当宪兵队长,其实是件很憋屈的事。


    但是,这也是很有挑战性的工作,中山良一就喜欢挑战自己,这才答应来英租界当这个宪兵队长。


    “你与张思昌联系,让他来这里见面。”中山良一吩咐着说。


    张思昌晚上住在康伯南道22号,那里的情况,张思昌最是熟悉。


    目前,对英租界宪兵分队来说,最好对付的,确实是康伯南道22号救国会的人。


    “是。”路承周欠了欠身。


    “阁下,我要见个人,先离开了。”高桥丰一突然用日语说。


    “注意安全,在外面不要随便说日语。”中山良一叮嘱着说。


    “嗨。”高桥丰一应道。


    高桥丰一的话,让路承周一愣。


    日本人在英租界,果然还有其他的情报线。


    高桥丰一此去,应该是与情报员见面。


    而且,那个情报员很可能是日本人。


    至少,也能说流利的日语。


    否则,中山良一不会提醒:“在外面不要随便说日语”。


    利顺利酒店的房间是有电话,而张思昌的大兴日杂店,也装了电话。


    一个电话打过去,路承周的声音,张思昌自然能听出来。


    “张老板,能不能送条烟来利顺利酒店?”路承周想了个理由。


    “没问题,马上就来。”张思昌听出路承周的声音后,放下电话,随手拿了条烟,关上杂货店的门,就去了利顺利酒店。


    上午,他已经收到命令,以后归英租界宪兵分队领导。


    只是没想到,竟然是宪兵分队情报室副主任,张思昌很是开心。


    在英租界辛苦了这么久,终于熬出头了。


    “报告中山队长,救国会的人,昨天晚上就走了一部分,今天出来前,又有不少人在收拾行李。据说,今天会全部离开。”张思昌心里的喜悦,还没有完全消化,汇报时,脸上不由自主的,浮现着舒畅的笑容。


    “救国会上百人,全部要离开?”中山良一诧异的说。


    他还在准备,将救国会当成第一个目标呢。


    “张副主任,怎么救国会的人离开,你特别高兴?”路承周突然说。


    “他们离开,我有什么好高兴的?”张思昌一愣,并没有领会路承周话中之意。


    “没有就好。”路承周淡淡的说。


    “张思昌,你马上回康伯南道22号,盯死这些救国会的人。如果他们离开,要知道他们离开的途径。”中山良一说。


    “是。”张思昌应了一声,马上转身出去。


    “中山队长,如果没有其他事要吩咐的话,我想回趟警务处。”路承周恭敬的说。


    “晚上再一起开会吧,路君,以后宪兵队的事,还要辛苦你。”中山良一朝路承周鞠了一躬,客气的说。


    “中山队长客气了。”路承周连忙回了个礼。


    日本人内心凶残,但表面还要显得彬彬有礼,路承周可不会被他们的假象迷惑。


    “对了,晚上就不在这里碰头了,到你家。”中山良一突然说。


    酒店虽然方便,但人来人往。


    “欢迎之至。”路承周诚恳的说。


    张思昌忐忑的回了康伯南道22号,离开利顺利酒店后,他才明白路承周那句话。


    救国会的人,如果今天全部转移,他这个监视者的责任最大。


    幸好,他回到康伯南道22号时,救国会的人还在,至少没有全部离开。


    “张老板回来啦。”马文祥是救国会的负责人之一。


    昨天下午,马文祥已经接到市委通知,救国会准备撤离。


    而撤离之前,还有一项任务,是针对张思昌的,上级将这个任务交给了他。


    原本,马文祥以为张思昌要傍晚才回来,救国会的人,还没有完全撤离呢。


    “马先生,你们今天真的要走?”张思昌四处张望,救国会的人才来了几天,马上就要走,太急了吧。


    “没办法,日寇犯我中华,我们不能龟缩在租界,要到人民需要我们的地方去。”马文祥意味深长的说。


    “这里也很需要你们,还是留下来吧,日本人又不敢进来。”张思昌劝道。


    “不说这些了,张老板,能不能请你帮个忙?”马文祥微笑着说。


    “请马先生吩咐。”张思昌心里一喜,他巴不得能跟救国会有点什么关系呢。


    “我们有些人的行李较多,能否请张老板送到码头?”马文祥微笑着说。


    “没问题。”张思昌答应得很豪爽。


  第一百八十四章 选择

    下午,路承周接到通知,去了趟克莱森琪的办公室。


    克莱森琪让路承周转告川崎弘,关于警务处协助英租界宪兵分队抓捕恐怖分子之方案。


    路承周看到这个方案,脸上不由浮起了微笑。


    日本宪兵队,需要警务处协助时,需先向特务股报备,由特务股确定,抓捕之人,确系恐怖分子后,再向警务处请示。


    最终能否行动,需要警务处长克莱森琪,或副处长刘立峰同意后,才能行动。


    而且,行动的过程中,宪兵队中不能参与,他们只能旁观。


    这个方案,充分体现了英国人的高傲,估计中山良一看到会,会气得吐血。


    但是,路承周很喜欢。


    这个方案,克莱森琪要求路承周告诉川崎弘,是公事。


    路承周又借机坐了警务处的车子,去了趟日租界的福岛街。


    “老师,英国人太卑鄙了,竟然搞出这么一套方案。”路承周看到川崎弘后,义愤填膺的说。


    对面部表情的控制,路承周比张思昌强太多了。


    张思昌得知当了情报室副主任,笑得嘴都合不拢。


    “意料之中的事,在英租界,我们只能靠自己。英租界宪兵分队的工作,是否步入正轨了?”川崎弘随口问。


    “暂时还没有,康伯南道22号的救国会,准备转移,英国人又故意刁难,队部也还没有定下来。”路承周摇了摇头。


    “你在英租界有三年了吧,情况比较熟悉,要在宪兵队中发挥作用。”川崎弘叮嘱着说。


    “一定尽心竭力,不敢有丝毫懈怠。”


    晚上,路承周在家里早早等着中山良一和等人。


    八点正,中山良一和高桥丰一准时到了,但张思昌则不见踪影。


    中山良一到路承周家后,与高桥丰一先不说话,两人打开随身带的手电筒,将房子仔细检查了一遍。


    确定没有异常后,才与路承周在楼上的房间谈话。


    “路主任,据可靠消息,明天下午,有一位中共重要人员,要离开英租界。”中山良一坐定后,突然说出一个重要情报。


    “重要人员?重要到什么程度?”路承周给中山良一和高桥丰一各倒了杯水,才给自己也倒上一杯。


    “据说是北方局的领导。”高桥丰一有点渴,拿起水杯想要喝。


    但是,水杯端到嘴边,又放下了。


    “中共北方局?情报可靠吗?”路承周拿起身前的水杯,喝了一口后,诧异的说。


    据他得到的消息,中共北方局早就撤到了北平,抗战发生后,又转移到了太原。


    英租界怎么可能还有北方局的领导呢?


    “现在的问题,是如何抓到此人。”高桥丰一见路承周喝了杯,才再次拿起水杯,一口喝光。


    还嫌不过瘾,自己又倒了一杯。


    “知道地址么?”路承周缓缓的问。


    以前他与高桥丰一没怎么接触过,今天晚上才发现,高桥丰一是个极度小心之人。


    一个喝水都要怀疑的人,必然是个不好对付的对手。


    如果情报真是他搞来的,肯定会保护情报来源。


    “不在你的辖区。”高桥丰一似乎知道,路承周要问什么。


    “我不擅长搞行动,还请中山队长示下。”路承周想了想,这个时候,不发表意见是最好的。


    “中山君,还是由我负责吧。”高桥丰一眼中的轻蔑一闪而过,转而向中山良一说。


    在高桥丰一看来,路承周就是一个混日子的无能之辈。


    当初还被军统派到总部训练,从路承周就可以看出,军统目光短浅,不配当自己的对手。


    高桥丰一不像中山良一,他觉得来英租界,正可以大显身手。


    “这是你的情报,当然由你负责。”中山良一缓缓的说。


    高桥丰一的意思很明显,不想让路承周参加。


    既有保密的需要,也是因为高桥丰一,对路承周不信任。


    中山良一很无奈,路承周的行为,他已经听川崎弘介绍过。


    38师反击前,亲自到海光寺送情报。


    中国军队进攻日租界时,又与茂川公馆的人,一起抵抗国军。


    如果这样的人都不值得信任,那还有什么人可以信任呢?

    总不能因为路承周是中国人,就怀疑他吧。


    “那我就预祝高桥班长旗开得胜。”路承周不以为意的说。


    中山良一和高桥丰一这两个小鬼子,对自己还不信任。


    “还有个问题,人抓到后,关在哪里?”中山良一问。


    其实,这才是他与高桥丰一的来意。


    路承周是英租界的地头蛇,让他安排这样的事,还是很合适的。


    “康伯南道22号如何?”路承周试探着说。


    “那里只能办公,就算关人,也不能审讯。”高桥丰一摇了摇头。


    康伯南道虽是路承周的辖区,但毕竟临街,审讯犯人时,如果大嚷大叫,周围的人报警。


    到时,路承周是来管,还是不来管?

    “这倒是个问题。”路承周一直觉得,康伯南道22号是个很好的地方,没考虑到审讯的问题。


    “没有找到合适地方之前,除非是临时关押,否则一律送总部。”中山良一说。


    英租界宪兵分队是一个秘密机构,不能被民众知道。


    “张思昌怎么还没来?”高桥丰一看了一下时间,已经九点多了。


    高桥丰一的话刚落音,外面就响起了敲门声。


    高桥丰一听到声音,迅速站起来,走到了窗户边。


    同时,他的手伸到后腰处,已经握到了枪柄。


    “英租界的治安,还是不错的。”路承周笑了笑,虽然发生了战争,但英租界暂时还没有受影响。


    路承周下楼开门,果然是张思昌。


    “你怎么才来?”路承周关上门后,看到张思昌满头大汗,问。


    “别说了,在码头当了一下午的苦力。”张思昌用衣袖擦了把汗。


    “当苦力?”路承周领着张思昌到二楼,给他倒了杯水。


    “救国会的人,让我送他们一程,结果耽搁到现在。”张思昌接过水,一扬脖子,杯中的水就进了肚子。


    “救国会的人都走了?”路承周随口问。


    “都走了,我亲自送上船的。”张思昌说。


    “张桑,在送他们上船前,为何不通报一声呢?”中山良一淡淡的说。


    “我也想通报,但一直没有机会。”张思昌叹息着说。


    “你又不是中共的人,怎么会没机会呢?”路承周嗔恼的说。


    以前张思昌是他的联络员,两人没有隶属之分。


    可现在,张思昌是情报室副主任,算是他的下级。


    下级犯了错,他这个当主任的也有责任。


    中山良一听了路承周的话,心里一动,但脸上不动声色。


    “张桑辛苦了,说说情况吧。”中山良一微笑着说。


    路承周一直表现得很镇静,他们四人,算是英租界宪兵分队的创始人。


    救国会的人都走了,康伯南道22号自然就空了出来。


    那是路承周的辖区,可以照应,至少,可以保证不让其他人来打扰宪兵队。


    至于关押犯人的地方,要等实地察看后,再另行决定。


    另外,宪兵队还需要至少一辆汽车,以及一个合理的掩护身份。


    还有,就是路承周与张思昌,虽是宪兵队情报室正副主任,但他们还要用目前的身份掩护。


    “你们现在的身份,完全可以从事情报工作。以后,每天晚上再到机关碰头。”中山良一说。


    作为英租界的宪兵队成员,他希望每个人都有掩护身份。


    “今天晚上太晚了,中山队长和高桥班长,就在我这里将就一晚吧?”路承周邀请着说。


    “不必了,我们另外找住处。”高桥丰一摇了摇头。


    他连路承周家的水都生怕有毒,又怎么会在这里过夜呢。


    路承周没办法,只好送他们走,在街上,亲自给他们叫了人力车。


    中山良一等人离开后,路承周转身回到了家里。


    关上门的那一刻,他的内心就开始焦虑起来。


    路承周此时意识到,自己与李向学之间的联络,效率太慢了。


    一旦碰到紧急情况,完全来不及沟通。


    今天晚上,高桥丰一提供的情报,路承周相信是真的。


    要不然,高桥丰一不会瞒得这么紧,自己可是情报室主任,竟然也不能知情。


    北方局的领导,明天下午要离开海沽。


    也就是说,在明天下午之前,高桥丰一随时都可能会动手。


    今天晚上,一定要联系上李向学!


    这个时候去唐山道?

    路承周在房间,不停的踱步,他的大脑高速运转。


    日军刚刚占领海沽,路上肯定会有检查站。


    路承周手里有两个证件:警务处的巡官证和英租界宪兵分队的证明。


    这两个证件,都能令他顺利过关。


    可是,如果有人记住了他的姓名,并且上报,他怎么解释晚上去唐山道之事?


    路承周觉得,他与李向学之间,确实需要一个紧急联系的方式。


    最好,他们之间能有一个交通员。


    一边是北方局领导,可能会落入日寇之手,一边是自己,可能会暴露。


    路承周该如何选择?


  第一百八十五章 及时察觉

    其实,这样的选择,根本无需纠结。


    几乎就在一刹那,路承周就下定了决心。


    相比同志的安全,自己冒一次险又何妨呢?


    看高桥丰一势在必得的样子,显然非常有信心。


    绝对不能让他的阴谋得逞!

    还有那个,给高桥丰一提供消息的人,一定就藏在组织内部。


    路承周化好妆,带上警务处的巡官证,推着自行车,准备从后门出发。


    刚到后门,路承周就听到后门有动静。


    路承周将自行车停车,轻轻放倒在地上,迅速掏出手枪,打开保险。


    “咚咚,咚咚咚!”


    两轻三重的声音,重复了两次。


    听到这个暗号,路承周暗暗松了口气,将枪的保险关了,顺便将枪插到腰后。


    “你怎么来了?”路承周迅速打开门,轻声问。


    “怎么这么快?”外面的李向学被吓了一跳。


    他在外面敲门,路承周最快也要半分钟才能来开门吧?


    可是自己刚敲完门,门就开了,这也太快了吧。


    “进来再说。”路承周脑袋趴在门后,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不管李向学身后有没有尾巴,这都是必须的程序。


    “晚上有客人?”李向学看到路承周房间桌上,摆着四张茶杯,诧异的问。


    “英租界宪兵分队的队长中山良一、特高班长高桥丰一、情报室主任路承周、副主任张思昌,今天晚上此开了会议。”路承周介绍着说。


    “都是老熟人嘛。”李向学笑了笑。


    “老先生,高桥丰一今天得到消息,明天下午,有一位北方局的领导,会离开海沽,他已经布置了抓捕行动。”路承周收杯子收起来,又给李向学倒了杯水。


    “北方局的领导?”李向学脸色一变,他突然想到田南晨,不正是明天去太原么?


    “得马上通知这位领导才行。”路承周一看李向学的脸色,知道李向学肯定晓得内情。


    “高桥丰一的情报是从哪里来的?”李向学沉吟着问。


    之前路承周汇报,川崎弘对英租界的情报很清楚,当时就怀疑,组织内部有人给日寇传递了消息。


    现在,田南晨要走的消息,高桥丰一又知道了,只能说明一件事,内奸就在田南晨身边。


    田南晨是领导同志,他身边出了内奸,这是极度危险的。


    “高桥丰一对我非常戒备,我给他倒水,我不先喝,他都不喝呢。这样的人,对情报来源,肯定会重点保护。”路承周摇了摇头。


    他与中山良一和高桥丰一,都称得上是熟人。


    但认识是一回事,共事又是另一回事。


    中山良一的性格,路承周甚至都没有摸透。


    一个对自己客客气气的日本特务,总让人心里没底。


    至于高桥丰一,防备心非常重。


    在这样的人面前,不露出马脚,已经是万幸了。


    想要从高桥丰一嘴里拿到情报,非常难。


    路承周是英租界宪兵分队情报室主任,高桥丰一才在他面前说了半句。


    否则的话,他会被完全蒙在鼓里。


    “按照你的说法,内奸就在这位北方局领导身边?”李向学担忧的说。


    “就算不在身边,也应该是这两天与他接触过的人。我想,如果能确定这位领导,想要找到这位内奸,应该不难。”路承周缓缓的说。


    内奸肯定不会知道,他提供的情报,已经泄露。


    “我马上回去一趟,今天晚上就排查,一定要找到内奸。”李向学郑重其事的说。


    “李先生,如果找到内奸,我建议暂时不要惊动他。”路承周突然说。


    “我会向上级汇报的。”李向学喝了杯水,转身就走。


    时间很紧迫,一分钟都不能耽搁。


    至于路承周的建议,李向学只能向上级汇报。


    “我们之间,需要有一个紧急联络方式,或者要有紧急交通员。我这里,中山良一和高桥丰一,随时会来。以后,我们需要新的接头地点。利顺利酒店那边,也不能去了。”路承周送李向学下来的时候,说着自己的想法。


    “联络方式和紧急交通员,我会向上级报告。至于新的接头地点,你选吧。”李向学说。


    “我会把新的接头地点和钥匙,放到死信箱里。”路承周说。


    今天晚上,如果李向学不来,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快要出门的时候,李向学突然停下来,告诉了路承周一个惊人的消息。


    “今天,日军又制造了一起惨剧。下午,在北宁铁路医院,日军将一百多名38师的伤员,全部刺死在病房上……”李向学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语气变得异常沉重。


    他晚上来找路承周,也是想告诉他这个消息的。


    “什么?这些畜生!”路承周眼睛里的怒火,好像要喷射出来。


    如果日军将38师的伤员拘押起来,他一句话也不会说。


    可是,将这些伤员刺死在病床上,实在太让人痛恨了。


    “日本人在华界,随意搜捕,任何杀人,无恶不作。这些债,以后我们会一笔一笔跟他们算的。”李向学坚定的说。


    路承周没有再说话,他满脑子,都是那一百多位死在病床上的伤员。


    他们受伤进了医院,已经离开了战场,甚至与这场战争暂时都没有关系。


    然而,日本人竟然连伤员都不放过,简直禽兽不如。


    李向学与田南晨,其实已经切断了联系。


    按照田南晨的要求,省委会派人与李向学联系,接上他这条线。


    然而,路承周的情报,让李向学必须今天晚上,就与田南晨联系。


    从路承周家离开后,李向学再次去了达文波路达文里1号。


    事关田南晨的安全,李向学不得不冒险前往。


    在达文波路达文里1号外面,李向学仔细观察了一阵,并没有发现异常。


    他将耳朵趴在一号的门上,里面也没有声音。


    田南晨昨天告诉过他,这个地方可能会借给民先队使用。


    用暗号敲了敲门,李向学警惕的望着四周。


    “你怎么来了?”田南晨将李向学领进屋后,惊讶的问。


    他与李向学已经断了关系,李向学的关系,转给了省委。


    按照纪律,他们之间不能再发生任何联系。


    “蚂蚁报告了一个情报,日本特务机关已经知道,明天下午,有一位北方局的领导要离开海沽。日本人已经决定,要抓捕那位北方局领导。”李向学解释着说。


    “北方局的领导?明天下午离开?”田南晨一下子找到了问题的关键。


    明天下午离开的,能称得上领导,还是去北方局的,应该只有他。


    “田先生,这个日本奸细,不在你身边,也肯定在这两天与你接触过。”李向学笃定的说。


    “你先回去吧,此事组织上自然会处理。”田南晨沉吟着说。


    他将这两天,自己接触的人,全部捋了一遍,心里已经有了底。


    田南晨是老特科,他是事情的亲历者,听到李向学的消息后,他脑海里马上就浮出一个名字。


    “蚂蚁建议,如果发现内奸,暂时不要惊动。”李向学说。


    内奸是最危险的人,知道了对方的身份,还不惊动,需要极大的勇气。


    “就像当初发现何贺一样?”田南晨笑了笑,这个“蚂蚁”在处理这些内奸时,还真是胆大。


    除了何贺的事,还有救国会的办公地址。


    让救国会搬进一个日本特务家里,海沽市委得知后,还批评了。


    只是田南晨担了担子,就没有惊动李向学和路承周了。


    “这小子很有想法,他现在无论是理论水平,还是实践能力,早就超过了我。”李向学笑了笑。


    路承周胆大,却不鲁莽,机警而又沉着。


    “惊不惊动此人,处不处理此人,组织上自会研究。具体结果,等组织决定吧。”田南晨不置可否的说。


    “另外,蚂蚁要求,设立紧急联络方式,增高紧急联络员。”李向学要走的时候,又想起此事。


    “你看看,这种事情,还要人家来提醒。”田南晨批评着说。


    “我确实没有注意到,形势会变得这么复杂。”李向学很是惭愧的说。


    “以后,蚂蚁同志的要求,要及时向组织汇报。你们之间,确实需要更快的传递途径。甚至,可以建立第三方交通线。”田南晨沉吟着说。


    李向学担心路承周会挂念此事,回去的时候,特意在死信箱留下了情报。


    田南晨没有再提内奸之事,显然是有了把握。


    他必须第一时间告诉路承周,免得让他挂念。


    路承周第二天去上班的时候,看到了李向学留下的情报,他马上取了。


    借着抽烟划火柴,路承周看到了情报内容,顺手就将情报的纸条包在烟上,几口就烧掉了。


    路承周相信,既然组织上知道了此事,一定会处理好的。


    他今天的任务,是准备一个新的接头地点,以及安全屋。


    接头地点,路承周与李向学也有过几个,比如说利顺利酒店,爱丁堡道上的咖啡馆。


    随着日本特务机关进入英租界,他们之间的见面,必须更加隐蔽。


    同时,他们之间的情报传递,则需要提高效率。


    一旦遇到紧急情况,路承周必须第一时间找到李向学。


  第一百八十六章 卖个关子

    高桥丰一清早就到了太古码头,据他得到的消息,田南晨会坐今天下午三点四十分的客轮离开海沽。


    他昨天没时间,今天得来观察现场。


    高桥丰一不打无准备之战,今天又是他担任英租界宪兵分队特高班长的第一次行动,必须要成功。


    为了保证绝对成功,高桥丰一调来了四名日本宪兵。


    其中两人,也买了下午三点四十的船票。


    一旦码头的行动失手,他们负责在船上抓人。


    另外两人,则他带领,在码头动手。


    今天的行动,虽然没有惊动警务处,但高桥丰一是向宪兵队总部备了案的。


    为了保证行动万无一失,他得把码头周围的地形,再熟悉一次。


    并且,也要那四位日本宪兵熟悉了太古码头的地形。


    中午,高桥丰一再次到了码头,找了个合适的地方,等着中共的田南晨到来。


    然而,从中午等到下午,一直到三点四十的船开走了,他都没有看到田南晨。


    同时,也没有看到自己的内线。


    高桥丰一只好让自己的两名手下,先坐船,在船上找线索。


    直到傍晚,高桥丰一在达克拉道一家小的咖啡馆,见到自己的内线,一位穿着学生装的青年。


    他叫任维纲,是朝鲜人,以东北流亡学生的身份,在北平加入了民先队,并且在总部当秘书。


    任维纲从小在东北长大,能说一口正宗的东北的话。


    这让他在北平加入民行,创造了很好的条件。


    “高桥先生,对不起,田南晨临时改变了行程。”任维纲见到高桥丰一后,一脸歉意的说。


    任维纲身体不高,没有东北人的彪悍,有点单瘦,脸有点长。


    相貌总体来说比较普通,这种人扔到人堆里,也未必能认出来。


    “他还没走?”高桥丰一没有时间发脾气,他只想知道结果。


    这可是他第一次以特高班长的身份,指挥的行动。


    抓捕的,还是中共的重要人物,北方局的领导田南晨。


    据说,田南晨一直负责海沽的特科工作,手里掌握着一张情报网。


    “是的,据说改期了,华北救国总会,要改为华北人民自卫委员会,有些人员需要他联络。”任维纲作为民先队总部的秘书,这方面的情报,还是很准确的。


    “他现在住哪里?”高桥丰一问,如果田南晨不走的话,只能主动出击。


    他的第一次行动,绝对不能失败。


    “达文波路达文里1号。”任维纲肯定的说。


    下午,他才与田南晨在那里见过面,田南晨很健谈,问了他很多关于工作和生活的事。


    “他一个人住在那里?”高桥丰一问,之前他想在码头动手,现在看来,只能上门绑架了。


    “这几天他是一个人住,但今天晚上就不知道了。”任维纲在民先队总部当秘书,对自己说出的话,还是很谨慎的。


    “你先回去吧,这是给你的酬劳。”高桥丰一拿出一个信封,推到任维纲面前。


    任维纲笑得嘴都咧开了,接过信封,捏了捏,顺手塞到了口袋里。


    任维纲推咖啡馆的门,警惕的左右看了看,没有发现异常后,叫了辆人力车走了。


    他走没多久,高桥丰一也跟着走了出来。


    “老姚,小华,这就是高桥丰一,英租界宪兵分队新任特高班长。这下,你应该相信了吧?”田南晨暗暗一叹,这样的结果,虽然昨天晚上就知道了。


    但亲眼看到,任维纲和高桥丰一,出现在同一家咖啡馆,还是让他很失望。


    在达文波路达文里1号,田南晨与任维纲见过面,对这个沉默寡言的东北小伙子,田南晨还很有好感。


    万万没想到,任维纲竟然是日特。


    如果不是“蚂蚁”传来消息,现在他可能落入日本人手里了。


    田南晨嘴里的老姚,指的是坐在他旁边的海沽新任市委书记姚一民。


    华萍是北平民先总部秘书长,算是任维纲的直接领导。


    他们三人,此时正坐在对面二楼靠窗户的一家小饭馆。


    两人点了两个菜,叫了瓶酒。


    他们是跟着任维纲出来的,到了咖啡馆后,田南晨选择了这家饭店。


    这个位置,是监视对面的最佳选择。


    “没想到任维纲是这样的人。”华萍最先开口,但她的声音无力,整个人处于崩溃边缘。


    当田南晨早上告诉她,任维纲可能在为日本人做事时,她当时觉得受到了污蔑。


    民先队的人,个个都是好样的,他们爱国、敬业,痛恨日本人。


    任维纲是东北流亡学生,更加仇恨日本人,怎么可能为日本人做事呢。


    然而,亲眼看到任维纲与高桥丰一接头,华萍气得连筷子都抓不稳了。


    高桥丰一出来的时候,看了看时间,他得回机关了。


    一大早,高桥丰一就到了太古码头,下午又守那里,只是中午去康伯南道22号打了个转。


    高桥丰一到康伯南道22号时,其他人都到齐了。


    “恭喜高桥班长旗开得胜。”路承周看到高桥丰一回来,笑着迎了上去。


    “旗什么开?得什么胜?情报室今天的工作有什么进展?”高桥丰一冷冷的说。


    路承周的话没什么问题,但在他听来,却非常刺耳。


    如果抓到了田南晨,对路承周的恭维,他会坦然受之。


    然,他连田南晨的影子都没看到,心情自然非常糟糕。


    “情报室对今天英租界的情况,进行了汇总。”路承周并没有因为受到呵斥而生气,依然平静的说。


    情报室除了他和张思昌外,还安排了一个翻译,主要是将租界的报纸,翻译到日文。


    另外,路承周和张思昌的情报,也会进行汇编。


    只是,他们都是例行公事,并没有什么重要信息。


    其实,高桥丰一的态度,反而让路承周暗暗高兴。


    如果高桥丰一的行动成功了,此时应该是志得意满的,对路承周来说,反而是件坏事。


    “开个会吧。”中山良一知道高桥丰一回来,将几人叫到了会议室。


    这间会议室是由二楼书房改的,康伯南道22号总共有三层,十几个房间,足够英租界宪兵分队的人员居住和办公了。


    高桥丰一在会上,并没有说及行动内容,更加没有说起,他与任维纲刚刚见过面。


    这些事情,他会单独向中山良一报告。


    只要有中国人参加,他就会特别堤防。


    高桥丰一虽然隐藏得很严,但路承周从他的心情,早就推断出了,今天的所谓行动,必然是失败了。


    李向学已经将情报汇报给了组织,如果还让高桥丰一得逞的话,那不如买块豆腐一头撞死算了。


    高桥丰一没有气急败坏,估计那位内线,还没暴露。


    组织或许还没有找到那位内奸,但也有可能,是接纳了自己的意见,暂时没有惊动这位内奸。


    在北方局领导,没有平安离开海沽前,路承周觉得,内奸不能惊动。


    如果今天内奸就被惩处,以高桥丰一的性格,必然会严查。


    在这样的人面前,路承周不想留下任何破绽。


    事事都要留有后手,随时准备应付高桥丰一的突然袭击。


    “今天开会有两件事,第一,车辆问题。今天我去了趟总部,车子问题,需要我们自己解决。第二,审讯问题。我发现这里有个地窖,可以临时关人。如果对地窖加深,或者能审讯犯人。”中山良一缓缓的说。


    “我们在英租界,怎么解决汽车问题呢?”高桥丰一不满的说。


    宪兵队是特务部门,权力又大得很,难道还会缺汽车么?


    “需要用车的部门,真是太多了,有些宪兵分队,暂时只有摩托车。可是,我们是秘密单位,不能使用军用摩托。”中山良一解释着说。


    “可以给钱,我们自己买就是嘛。”张思昌不以为然的说。


    英租界什么都能买到,只要有钱,不要说汽车,飞机也能买到。


    “这笔钱,需要总部也不会支付。”中山良一摇摇头,目前宪兵队总部也是刚刚成立,事实千端万绪,根本没有考虑到他们的需求。


    “没有车子,行动起来非常不方便。”高桥丰一也觉得这是个问题。


    “路主任,你有什么想法?”中山良一见路承周不发言,主动问。


    “我们是宪兵分队,所有的东西,都应优先我们。如果中山队长信得过的话,我可以解决车辆问题。”路承周笃定的说。


    “走私货里可没有汽车。”张思昌正在绞尽脑汁,想着如何才能献计献策,路承周随口就答应能解决,他感觉自尊心受伤了。


    “不知路桑有何办法?”高桥丰一也被路承周激起了兴趣。


    他的行动,离不开汽车,不但要有汽车,还得多几辆,最好卡车、轿车都有。


    “容我卖个关子,我先想办法,如果解决了,到时再向几位报告。要是没解决,也就不献丑了。”路承周微笑着说。


    “那行,此事就交给路主任。至于扩大地窖之事,就由张副主任负责吧。”中山良一缓缓的说。


  第一百八十七章 要车不是个事

    会议散后,路承周和张思昌都回家。


    康伯南道22号被当作宪兵分队之机关,张思昌就只能搬回大兴日杂店。


    “路先生,你说这算怎么回事?我好不容易住了几天大房子,又让我搬回去。”张思昌回去的路上,向路承周抱怨。


    他原本住着康伯南道22号最好的房间,日本人来了,将他赶了出来,还让他回日杂店,实在是气人。


    “人家是什么人?还是认命吧。”路承周推着自行车,陪着张思昌步行。


    “是啊,现在能活着,就已经不错了。”张思昌叹了口气。


    虽然他是为日本人卖命,但也只能说,可以活命罢了。


    据说,市区和老城区那边的国人,整天胆战心惊,遇到日本兵,必须行九十度鞠躬礼。


    稍不如意,就要挨打,一枪托过来,如果砸到要害,或许就一命呜呼了。


    “要不,你搬来和我住?”路承周微笑着说。


    “这可不敢。”张思昌连忙说。


    路承周的公开身份是巡官,而他的掩护身份是日杂店老板,两人如果住在一起,还不如公开他们的特务身份呢。


    “地窖施工要加紧,可不能被人小瞧。”路承周又叮嘱着说。


    “明天我就去找工匠。”张思昌说,这只是件杂活,让他堂堂一个情报室副主任出马,实在有些大材小用了。


    “要找有经验的,懂技术的。康伯南道22号是有建筑图纸的,找房东要。”路承周说。


    “多谢路先生提醒。”张思昌感激的说。


    康伯南道22号是栋洋房,好像还是英国人设计的。


    如果随便施工,搞不好会把整栋楼挖塌。


    路承周第二天上班后,向刘立峰报告,他要补办张警官证。


    “警官证怎么会丢?”刘立峰很是怀疑。


    英租界确实有小偷,但敢偷警官证的,恐怕还没有吧。


    就算警官证被偷,不出一小时,自然有人还回来。


    “不是丢了,洗衣服的时候忘记拿出来了,结果泡了两天,里面的纸都化了。”路承周无奈的说。


    “我写个条子,你去内务科领一个吧。”刘立峰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一件衣服泡两天,恐怕衣服都臭了吧。


    但是,作为一名单身汉,吃饭可以在外面解决,唯有家里的家务,是最头疼的。


    “多谢处座。”路承周高兴的说。


    前天晚上,他为了与李向学,非常纠结。


    去市区,虽然可以顺利通过关卡,但他必须使用一个警官证,或日本特务机关的证件。


    如果用真实证件,容易留下痕迹。


    如果篡改证件,怎么复原?


    “这段时间,你与日本人接触得过于频繁了,要注意。”刘立峰突然提醒道。


    “只是正常交往。”路承周笑了笑,不以为意的说。


    “据说,日本人在城市到处杀人,38师的一百多名伤员,被他们活活刺死在病床上。”刘立峰缓缓的说。


    他的眼中,流露出无法掩饰的伤感。


    作为一名中国人,听到日本人的暴行,却什么也做不了,实在太无奈了。


    路承周与川崎弘的接触,虽是代表工部局,但他心里还是觉得不舒服。


    “这帮日本人,真是该杀。”路承周义愤填膺的说。


    但是,他的语气,并没有前天晚上那么悲愤。


    这是路承周下意识的行为,在外人面前,他总会刻意掩饰自己真实的情绪。


    刘立峰意味深长的看了路承周一眼,路承周的回答,有应付的成分。


    对路承周,刘立峰一直以来,还是比较欣赏的。


    特别是刚入职时,就敢抓捕日本浪人。


    然而,三年过去了,路承周还能保持原来的品质么?

    路承周原本以为,有了刘立峰的条子,可以在内务科浑水摸鱼。


    借着换警官证的机会,搞几本空白警官证。


    然而,到那才发现,英国人的规矩很多,每本警官证竟然都有编号的,还要登记。


    而且,这些警官证,还是在英国印刷,用的是英国纸张和外套,想作假都比较难。


    如果自己搞了几本空白的,内务科很快会发现。


    看来,还得另外想办法。


    目前最好的办法,是将那本旧的警官证,更换照片和姓名。


    昨天晚上,路承周答应中山良一,要搞汽车。


    路承周在英租界,不可能办得到。


    宪兵分队在英租界是见不得光的,如果打着宪兵分队的牌子招摇撞骗,很容易被人收拾的。


    这件事,还是只能在市内解决。


    路承周回家换上便衣,坐着张保头的人力车去了广善大街。


    “张保头,拜托你打听的事,有眉目了么?”路承周上车后,随口问。


    前天晚上,中山良一和高桥丰一离开他家后,他亲自给他们叫了人力车。


    当时,路承周记住了人力车号码,第二天让张保头打听,前天晚上的人力车,最终去了哪里。


    “正要跟您说呢,他们去的是同一个地方:格林威道的渤海旅馆。”张保头笑了笑,这点事对他来说不难。


    路承周提供了人车力号,只要一打听,就能知道。


    “渤海旅馆?”路承周喃喃的说。


    这个地方,路承周去的较少,但是,中山良一和高桥丰一住进那里,肯定是有原因的。


    到广善大街后,路承周等张保头走后,又步行了一段距离,再换了辆人力车,去了河北六经路。


    路承周与张保头关系不错,但是,并不意味,他就要与张保头共享秘密。


    事实上,越是这样,路承周对张保头越要保密。


    路承周与李向学新的接头地点,或是安全屋,路承周已经不想再让张保头帮忙租了。


    有些事情,得靠自己才行。


    这种涉及到真实身份的最高机密,路承周不敢委托任何人。


    之前康伯南道22号和五十一号路26号,一个是给日本特务机关使用,一个是给军统使用,无论他们是否相互知道,对路承周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最多,也就是重新报账,只能说明路承周贪财。


    河北六经路是海沽维持会的机关所在地,虽然他们每天都要去福岛街开会,但开完会后,还是会回来办公的。


    路承周要找的,不是高传书,也不是牛绍善,而是孙志书。


    走进维持会的时候,路承周抬腕看了一眼时间,这个点,他们应该回来了。


    果然,里面整齐摆着几辆小车。


    孙志书的工作很忙,他有自己的秘书,要不是路承周拿出日本海沽陆军特务机关的证件,未必能见得到呢。


    “陆先生,怎么不提前打个电话呢,我派人去接你嘛。”孙志书看到路承周,马上从办公桌后面走了出来。


    “正好来河北这边办点事,顺便看拜访一下孙局长。”路承周笑吟吟的说。


    “荣幸之至。”孙志书双手抱拳。


    “孙局长事务繁忙,没有打扰吧。”路承周落座后,接过孙志书敬来的烟,问。


    “我一个总务局长,只是上传下达,清闲得很。”孙志书叹息着说。


    “各局的公文,全部得你审阅,怎么会清闲呢?”路承周诧异的问。


    “审阅是秘书长的事,总务局,就是秘书长的秘书。”孙志书摇了摇头。


    原本他是市政府的秘书长,总揽一切事务,现在倒好,什么权力都没有了。


    “这个规矩,是我们的传统。但是,日本行政机关的惯例,似乎不是这样的。”路承周缓缓的说。


    “还请陆嘱托明言。”孙志书一听,眼睛顿时像灯泡一样亮了起来。


    “孙局长,原来市政府的汽车,是不是都归总务局调配?”路承周点了根烟,突然转换了话题。


    “是啊,陆嘱托想用车?”孙志书何其聪明,马上就猜到了“陆成州”的用意。


    “其实,也不是我想用车,而是日本人要用车。”路承周笑了笑。


    “他们要用车,那还不简单?”孙志书一愣,日本人就是强盗,无论是公车还是私车,只要他们看上的,直接就抢过去了。


    “要作特种用途。”路承周神秘一笑。


    “我手里还有几辆车,如果日本人想要,拿去用就是。只是车况一般,要经常保养。”孙志书沉吟着说。


    “汽车的来源,我会向上面汇报的,孙局长的一片心意,也一定会转达。”路承周就知道,这件事找孙志书肯定没错。


    “陆嘱托,日本行政机关是怎么划分职责的呢?”孙志书急不可耐的问。


    “根据日本行政机关的作法,秘书长只是委员长的幕僚长,经办委员长的事务。至于各局机关的公文,应该由总务局办理。”路承周缓缓的说。


    他为了学好日文,研究过日本的历史和文化。


    秘密加入中共后,又对日本的政治、经济、军事都有所了解。


    虽然不是很精通,但这些还是知道的。


    “什么?日本那边,是这样的作法?”孙志书大喜过望。


    如果各局的公文,由总务局来处理,他等于半个秘书长了。


    不,秘书长等于委员长的秘书,而总务局长则变成秘书长了。


    “是不是这样的作法,一试便知。”路承周微笑着说。


  第一百八十八章 处理

    路承周的话,让孙志书心里一下子敞亮起来。


    就像一个人在黑暗里孤独行走,突然看到前面一片灯光,还有一阵肉香酒味传来。


    “如果真是这样,孙某感激不尽。”孙志书后退一步,对路承周恭敬的作了个揖。


    “孙局长客气了。”路承周摆了摆手。


    “如果陆嘱托看得起,以后就喊一声哥哥,总务局也还管点事,什么车子、经费什么的,个人不能拿,但批出来却不犯法。”孙志书感动的说。


    “多谢孙哥了。”路承周站了起来,双手抱拳,客气的说。


    “好兄弟!”孙志书抱着路承周,高兴的说。


    中午,孙志书一定要请路承周吃饭。


    路承周也不便推辞,他也想通过孙志书,打听一些维持会事情。


    “对了,孙哥,我这个证件不能经常使用,你们维持会,是不是有市区的特别通行证?”路承周突然想起一件事。


    “市区日军晚上戒严,没有通行证,寸步难行。”孙志书拉开抽屉,拿出两本印着日本太阳旗的特别通行证。


    路承周瞥了一眼,里面还有厚厚一大沓呢。


    孙志书要拉着路承周吃饭,除了想感谢路承周外,也是想继续联络两人的感情。


    日本人让路承周来要车,本身就很说明问题。


    为了让路承周吃好,也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孙志书特意带路承周到会芳楼吃饭。


    会芳楼建于清末,专们负责接待达官显贵,富商巨贾。


    据说在清末各省道台、总督巡抚进京述职、返乡的时候,总是会绕道来海沽,就为了尝一尝会芳楼的菜。


    这里的牛肉回头,葱爆羊肉都是一绝。


    “兄弟,我手里还有四辆汽车,六辆卡车,如果不够的话,还可以让下面各局再支援。”孙志书给路承周一边倒酒,一边说。


    “汽车有两辆就够了,卡车有一辆就行,麻烦孙哥派人开了福岛街日本海沽陆军特务机关。”路承周客气的说。


    原本,他是想让孙志书送到宪兵队总部的。


    但是,孙志书对陆军特务机关,应该会更敬畏。


    “没问题。”孙志书一听,还真是给日本人用的,心里更是笃定。


    “孙哥,现在维持会的工作,上轨道了么?”路承周随口问。


    “天天在福岛街开会,所有的工作,全部由日本人指派,我们说白的,就是日本人手里的提线木偶。”孙志书叹息着说。


    “这种话,咱们兄弟说说就可以了,在外面可不能随便说,要掉脑袋的。”路承周提醒着说。


    “我也就是发句牢骚,换成别人,一个字都不会多说。”孙志书笑了笑。


    路承周发现,酒也是个好东西。


    孙志书喜欢喝酒,而且喝了酒后,话也变得多了起来。


    只要路承周提起某个话题,他就能源源不断说个不停。


    刚开始,路承周以为,孙志书本性如此。


    后来才发现,他是太过兴奋。


    孙志书在维持会,属于没后台,又没什么钱的那一类,日子过得苦哈哈。


    总务局看似有权,实际上相当于维持会的庶务部长。


    “牛绍善与高传书经常斗法,牛绍善跟茂川秀和的关系比较好,他们之间就合作过。可高传书呢,不卖茂川秀和的账,有事直接向特务机关汇报。高传书与川崎弘,也是旧友。你可不知道,维持会天天热闹着呢。”孙志书打了个酒嗝,介绍着说。


    “茂川秀和应该还在淡路街办公吧?”路承周问。


    虽然茂川秀和是维持会的顾问,但以茂川秀和的性格,未必会天天来河北六经路。


    “没错,在维持会的,主要是他的辅佐官野崎。严树勋、刘同宇这些人,天天宴请野崎等人,大肆行贿,据说为了讨好日本人,想尽了办法。”孙志书摇了摇头,一脸鄙夷的说。


    其实,维持会的人,都是大哥笑二哥。


    孙志书只是经济能力有限,不像别人财大气粗,就算想行贿,也没什么东西拿得出手。


    他送给路承周的金表,还是别人转送的。


    “这么说,日本的辅佐官、嘱托,在维持会在日子,都过得很好?”路承周见孙志书的酒杯空了,问。


    “没错,你要是能来维持会,兄弟的日子,也能更好过点。”孙志书叹息着说。


    路承周与桥本群和川崎弘的关系都不错,哪怕只是拉拢路承周,也能让他受益匪浅了。


    “机关长给了我特别任务,暂时还不能与孙哥共事。”路承周遗憾的说。


    “机关长……?”孙志书欲言又止,但想到路承周是“特别任务”,只好闭住嘴。


    路承周回英租界时,特意绕到了日租界,向川崎弘汇报汽车之事。


    “找维持会借车,也亏你想得出来。”川崎弘听到路承周的报告,脸上露出了微笑。


    中山良一找总部要车时,确实空手而归。


    不是要刁难英租界宪兵分队,总部只能提供军用摩托,到处都需要汽车,特别是小车。


    路承周通过孙志书,搞到了两辆小车,一辆卡车,让英租界宪兵分队的汽车数量,一下子居全市之首。


    “还是因为老师教导有方。”路承周谦逊的说。


    “高桥丰一昨天的行动,没有成功,你觉得是什么原因?”川崎弘问。


    虽然他上次言明,将路承周的关系,转到了英租界宪兵分队。


    实际上,只要路承周来,他总会问起英租界宪兵分队的情况。


    “没有成功么?高桥君没有说起,我也没问。”路承周一“愣”。


    路承周既然不知道,川崎弘也就没多问。


    不该知道的事情,坚决不知道,路承周的做法,他得支持。


    总不能在自己内部,还培养出一个卧底吧。


    “老师,维持会的汽车来了后,能否重新换个车牌?”路承周突然说。


    维持会的汽车,都是原来市政府的汽车。


    放到英租界使用,一旦被人认出来,也是很麻烦的。


    “不错,此事你找庶务课的渡边吧。”川崎弘淡淡的说。


    路承周与渡边打过一次交道,他的特务证件,就是从庶务课领的。


    渡边个子不高,是个曹长,可能是搞庶务的原因,看上去有点胖。


    整日板着副脸孔,不苟言笑,做事很刻板。


    路承周虽然极力想表现得与他亲近,但总是碰软钉子。


    “渡边课长,维持会有两辆小车和一辆卡车,系英租界宪兵分队借用,请换一下车牌,拜托了。”路承周诚恳的说。


    “知道了。”渡边看了路承周一眼,目无表情的说。


    “渡边君,我在英租界当差,有机会欢迎来租界玩。”路承周真诚发出邀请。


    “多谢。”渡边看了路承周一眼,接着做手里的事情了。


    路承周只好离开,他毕竟还在警务处当差呢。


    要不是当了巡官,根本没这么自由。


    昨天晚上,在敦桥道福顺里12号,姚一民、田南晨、华萍等人,召开了一个会议。


    议题只有一个,讨论如何处理任维纲。


    华萍的意见很坚决,立刻、迅速、马上,将任维纲清理出去。


    这样的人,绝不容许留在党内。


    一想到任维纲还是党员,华萍的眼中就满是恐惧。


    “如果现在清理任维纲,会不会给其他同志带来危险?”田南晨没想到,华萍的态度如此激烈。


    “让这种人,在党内多待一分钟,都会带来无穷的危险。姚书房,田同志,我坚持认为,必须将任维纲清理出去。就算他现在带来的危险大,也总会比以后带来的危险小。”华萍摇了摇头。


    “目前市委没有专门的锄奸人员。”姚一民摇了摇头。


    如果仅仅是开除任维纲的党籍,将他清理出组织,那还不如不惊动他呢。


    “难道我们这么多人,上百党员干部,就没有一个搞过行动的?”华萍显得非常激动。


    “华萍同志,想要除掉任维纲,肯定可以的。但是,目前留下他,会让我们将损失降到最低。”田南晨说。


    “田同志,你这是怎么话,将特务留在身边,怎么会降低损失呢。一想到任维纲的身份,我晚上连眼睛都不敢闭。”华萍激动的说。


    “老田,你是不是有其他想法?”姚一民突然问。


    “我只是建议。”田南晨缓缓的说。


    任维纲的情报,是“蚂蚁”提供的,对任维纲的处理,也是“蚂蚁”要求的。


    田南晨觉得,目前留着任维纲,至少让英租界的同志,都转移之后,再处理任维纲,是比较合适的。


    “这样吧,让任维纲明天也转移如何?”姚一民看了田南晨一眼,提出一个意见。


    “转移只是转移问题,我们不能让这个日特进入后方。我的意见很明确,必须在海沽处理任维纲。如果两位有意见,可以请示省委,或者北方局。”华萍坚持着说。


    “好吧,既然华萍同志这么坚持,就向省委请示。”姚一民无奈的说。


    第二天上午,省委回复,坚决将叛徒任维纲清理出革命队伍。


    华萍接到指示后,未经与姚一民和田南晨商量,就去与任维纲谈话。


    结果,出了意外。


  第一百八十九章 找到他


    华萍带了两个民先总部的同志,想跟任维纲最后谈一次话。


    同时,也可以先行控制住任维纲。


    华萍希望,能把任维纲亲自交给组织处理。


    然而,任维纲自从与高桥丰一见过面后,极度敏感。


    华萍对任维纲的行为也很痛恨,她还没开口,任维纲就看到了她眼中的愤恨。


    这是一种,只有对敌人才会有的目光。


    任维纲看到华萍身后,还跟着两个人时,当时就知道不妙。


    任何一名卧底,随时都会作好暴露的打算。


    “华组,你来啦,请坐。”任维纲拿起屋里的板凳,朝华萍走去。


    然而,快到华萍面前时,板凳顿时变成了开口,朝着华萍的脑袋,狠狠地挥了过去。


    不管华萍以前如何信任,不管华萍是不是他的入党介绍人,此刻,他们是不死不休的敌人。


    华萍原本就是弱女子,哪想到任维纲会突然动手呢。


    被板凳砸中的华萍,脑袋开花,血流了一地,当时就昏了过去。


    她身后的两人,被任维纲的举动吓了一跳,任维纲将板凳朝他们一扔,人就冲了出去。


    “任维纲,你这个叛徒,别走!”


    身后男子的一句话,吓得任维纲加快了步伐。


    华萍被紧急送往维多利亚医院,然而,因为伤势过重,华萍没有抢救过来,最终牺牲了。


    惊惶的任维纲,并不知道他已经杀害了原来的领导。


    慌不择路的跑了三条街后,他躲在一条小巷子里,大口的喘着气。


    民先队那人说的话,让任维纲确信,他的身份暴露了。


    可是,自己一向掩饰得很好,怎么会暴露呢?


    此时的任维纲,没有时间去考虑这个问题,他得马上与主子高桥丰一联系。


    一个身份暴露的卧底,他的价值迅速在打折扣。


    此时,只有迅速与高桥丰一联系,尽快端掉中共的窝点。


    在巷子口观察了一阵,没有发现异常后,他才找了个公用电话,拨了一个号码。


    任维纲用手捂着话筒,低声用日语说了几句话。


    半个小时后,他坐人力车到了达克拉道的咖啡馆对面的角落,等着高桥丰一。


    “上车!”


    任维纲正在四处张望时,一辆汽车突然停在他身边,开车的正是高桥丰一。


    任维纲来不及想,拉开门便欲上车。


    突然,身后传来“砰砰”两声。


    任维纲只觉得胳膊一麻,他来不及看,马上钻进了车里。


    “砰砰砰!”


    又是几枪,打在了汽车上。


    高桥丰一加大油门,开着车子冲了出去。


    “多谢高桥君相救。”任维纲感激的说。


    刚才竟然没有发现有中共的枪手,实在太大意了。


    在他看来,到了达克拉道,自己应该就安全了。


    “你是怎么暴露的?”高桥丰一迅速开着车子,转头看了他一眼,问。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上次的接头,被他们发现了。”任维纲逃脱后,一直也想这个问题。


    他一直隐藏得很好,深得华萍信任,怎么会暴露呢。


    刚才的枪击,让他感觉到,很有可能,是上次与高桥丰一接头,被中共发现。


    要不然,中共的枪手,怎么会在这里设伏?


    幸好高桥丰一及时赶到,否则他就要一命鸣呼了。


    高桥丰一也在猜测,任维纲为何会暴露。


    之前任维纲在北平民先队总部担任秘书,从来没有被怀疑过。


    就连田南晨,对他都很有好感。


    或许,真的是自己大意了。


    高桥丰一的车子,在街上东拐西拐,终于开到了康伯南道22号。


    简单的包扎后,高桥丰一带他去见了中山良一。


    中山良一对任维纲的暴露,虽然很遗憾,但还是很热情的接见了他。


    “中山队长,高桥君,能否马上去抓捕那些共党?”任维纲急不可耐的说。


    他觉得,只有这样,才能发挥自己最后的价值。


    如果能抓到一批共党,将是他回来最好的见面礼。


    “这个时候已经晚了,你知道的所有人,肯定全部转移了。”中山良一摇了摇头。


    他当然很想抓捕中共,可是,中共都能在达克拉道设伏了,还会等着去抓他们么?

    而让警务处配合,又需要一个过程,宪兵分队还只能旁观。


    等警务处派人去,黄花菜都凉了。


    英租界宪兵分队目前的任务,是监视整个英租界的抗日分子。


    可以抓捕一些抗日分子,但不能大规模抓捕,否则只会竹篮打水。


    毕竟,宪兵分队还没有真正站稳脚跟呢。


    “中共正在疯狂转移抗日分子,让他们这么溜走,真是太可惜了。”任维纲遗憾的说。


    “我们没有证据,无法抓捕,就算抓到了,也不能引渡。”中山良一说。


    如果是在市区,中山良一敢保证,所有中共的人,一个都跑不掉。


    在英租界办案,除非是自己抓到的人,否则只要惊动了警务处,就会很麻烦。


    只要中共的人,在英租界没有犯案,警务处就不会积极。


    “以后,有什么打算呢?”中山良一随口问。


    “队长,我有一个计划。”高桥丰一突然说。


    “说说看。”中山良一诧异的看了高桥丰一一眼,任维纲暴露了,最好的方式是回英租界宪兵分队,加强情报室的工作。


    “我听高桥君的。”任维纲看了高桥丰一一眼,马上说。


    “既然中共可以组织各种抗日团体,为何我们不能效仿?”高桥丰一缓缓的说。


    “我们组织抗日团体?”中山良一吃惊的说,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想法。


    “不错,我们也可以组建抗日团体,这两天队长不是一直在考虑,我们应该如何隐藏身份么?抗日团体,就是我们的身份。”高桥丰一得意的说。


    他之前已经有了这样的想法,直到任维纲暴露,才准备实施。


    毕竟,组建抗日团体,日本人是没有经验的。


    而任维纲就不一样了,他是北平民先总部秘书,熟悉这样的团体运作。


    “高桥君,你这的计划很天马行空,但也很妙。”中山良一越想越觉得可行。


    目前,各种抗日横生,有些几个人碰个头,就可以成立一个团体。


    一旦真正的抗日分子找上门,可以悄悄送到总部审讯。


    甚至,还能把真正抗日团体吸引过来。


    “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要不要将此地当成抗日团体的总部?”高桥丰一说。


    康伯南道22号原来就是救国会的办公机构,在这里设立一个新的抗日团体,自然不会有人怀疑。


    但是,这会让路承周、张思昌等人,第一时间就猜到自己的意图。


    对中国人,高桥丰一心里总是不那么信任。


    “我先暗中联络吧,等有了规模,再将你们发展进来。”任维纲仔细想了想,这里好多日本人,还是宪兵分队机关所在地,不好营造气氛。


    路承周晚上到康伯南道22号时,任维纲已经离开了。


    达克拉道的枪击案,他也听说了。


    但是,警务处并没有立案,原因很简单,没有受害者。


    刚才回来的时候,路承周看到了院子里停着的两辆车子,一辆小车和卡车。


    晚上光线不好,他只伸手摸了摸,并没有发现异常。


    还有辆小车不在,想必是开出去了。


    “路主任,感谢你借来的车子。”中山良一看到路承周,难得的主动握着他的手。


    中山良一没想到,路承周不但借来了车子,还一辆就是三辆。


    原本,他已经与高桥丰一商量,以后准备租车。


    “我只是跑了趟腿,不值一提。”路承周谦逊的说。


    路承周原本以为,中山良一应该跟他说点什么。


    然而,中山良一除了问起,他借车的过程外,什么都没多说。


    至于高桥丰一,人都没出现。


    想到有辆车不在,路承周似乎明白了什么。


    走的时候,路承周去查了一下这三辆车的车牌,果不其然,渡边已经将车牌换了。


    回去的时候,路承周才收到了死信箱的情报:民先队总部秘书任维纲叛变,尽一切可能找到他!


    除了这个情报,还有一张任维纲的证件照片。


    看到这个情报,路承周马上想到,任维纲此时一定与高桥丰一在一起。


    他们会在哪里呢?

    路承周脑海里,迅速冒出一个地址:格林威道的渤海旅馆。


    回到家后,路承周迅速化了妆,他戴上了假发、牙套,换了套西装,再戴了副平光眼镜。


    望着镜子里的自己,路承周并不是很满意。


    这样的化装,骗普通人,或者没见过面的人,完全没有问题。


    但是,他可能要面对的是高桥丰一,如果被对方注意,肯定是瞒不住的。


    可是,再怎么样,路承周也想去一趟。


    从后门出去后,走到隔壁二十五号路,路承周才叫了辆人力车。


    到爱丁堡道后,再换人力车,直接到了渤海旅馆。


    在门口,路承周注意到,停着几辆车子。


    而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位3432的车牌,正是被高桥丰一开走的那辆小车。


    也就是说,高桥丰一此时就在渤海旅馆。


    而那个任维纲,也应该在里面的某个房间。


  第一百九十章 毫无痕迹

    路承周原本想住进去,但是,高桥丰一的警惕,让他很犹豫。


    路承周原本就是个谨慎之人,面对高桥丰一,他得更谨慎。


    他没有进渤海旅馆,只是绕着那辆车牌为3432的车子,转了一圈。


    特别是走到车后时,他将手电筒拿出来,迅速看了一遍。


    果不其然,被他发现了一个枪眼,还有一处凹陷。


    路承周迅速走到暗处,默默的盯着渤海旅馆的门口。


    想要安全,就得有足够的耐心。


    路承周虽然化装,但是,如果是背对高桥丰一,他有把握骗过对方。


    如果是对面高桥丰一这样的特工,特别是与他对视一眼,路承周相信,就算今天晚上高桥丰一不怀疑,一旦渤海旅馆出事,高桥丰一肯定会回过神来。


    路承周做任何事情,总喜欢留有后手,最担心的,是给自己留下隐患。


    一个多小时后,高桥丰一终于出来了,路承周看了一眼时间,离十一点只差五分钟。


    高桥丰一应该是下午就与任维纲在一起,他们谈什么,竟然要谈这么久呢?


    或许,是介绍任维纲在中共卧底的情况吧。


    路承周不知道,组织上对任维纲的叛变,有何应对。


    但是,宪兵分队没有顺势破坏党的组织,想必这方面已经有了准备。


    目前,组织上只有一个任务,找到任维纲,并且除掉他。


    等高桥丰一开着车子,离开之后,路承周才整了整衣服,走进了渤海宾馆。


    一张五元的法币,就让路承周知道了,任维纲的房间号:205。


    然而,路承周并没有进去。


    这个时候走进205,除非是当场干掉任维纲,同时引发一起凶杀案,不会有其他作用。


    绕着渤海旅馆走了一圈,发现后面有条巷子。


    然后,路承周在营口路,靠近海河边上的小巷子,找了一家小旅馆。


    旅馆不大,但很安静,靠近海河,至少一侧就不会有人来打扰了。


    路承周去订房时,还可以随意挑选房间,说明客人也不多。


    路承周选了一个靠河边的房间,打开窗户就是海河。


    路承周向店伙计要了一瓶开水,倒了一半在洗脸瓶里。


    又出去了一趟,在河边抓了一把泥沙,搓成一个鸽子蛋大,带回了房间。


    洗干净手后,趁着伙计没注意,悄悄离开了旅馆。


    第二天清晨,天才蒙蒙亮,路承周以同样的装扮,再次到了渤海旅馆。


    此次,他径直敲开了205的门。


    “谁?”里面的任维纲正在睡觉,听到敲门声,顿时将他惊醒了。


    “我是高桥先生派来的。”路承周轻声说。


    “高桥先生?”任维纲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顿时紧张起来了。


    “我住在康伯南道22号,先生请开门。”路承周感觉到了任维纲的紧张,马上说道。


    听到是康伯南道22号来的人,任维纲稍稍放下心来。


    打开门,外面站着一位穿着西服的中年男子。


    相貌一般,牙齿有点外露,只是眼里很平静。


    这种平静,让任维纲也很快冷静下来。


    居心叵测的人,目光游离,从他的眼睛,就能看出内心活动。


    比如说华萍,从她愤怒的目光中,任维纲就断定,自己身份暴露了。


    “这是我的证件。”路承周为了消除任维纲的疑惑,将自己宪兵分队的证件交给了任维纲。


    借着递证件的时候,路承周仔细打量了任维纲一眼。


    不错,跟照片上的一样,就是货真价实的中共叛徒任维纲。


    “原来是路主任。”任维纲当然知道路承周。


    “高桥先生觉得这里不安全,让我给你换个地方。”路承周收回证件后,说。


    “好。”任维纲看了路承周货真价实的证件后,放下了戒心。


    昨天下午,他才与高桥丰一来渤海旅馆。


    今天一大早,路承周就来接自己,如果不是高桥丰一告诉他的,路承周肯定找不到自己。


    “对了,高桥先生,什么时候通知你来接我的?”任维纲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随口问。


    昨天高桥丰一走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


    “十一点多吧,当时高桥先生是开着车来的。”路承周不假思索的说。


    任维纲这下彻底放心了,昨天高桥丰一介绍过,路承周是英租界宪兵分队的情报室主任,算是真正是自己人。


    说不定,以后还要在路承周手底下做事呢。


    “你先去退房,我在后面的巷子等你。”路承周在出门时,让任维纲先走。


    听到路承周的话,任维纲更是放心。


    路承周来接自己,自然不能让人知道,他的行踪,知道的人越少,他就越安全。


    任维纲去退了房,跟着路承周从后门离开。


    任维纲出门时,特意戴了个帽子,将帽子压低,遮住了大半张脸。


    两人走出巷子后,路承周骑着自行车,载着任维纲去了营口路。


    但快到海河边上时,他又将自行车藏到了一条小巷子里。


    任维纲暗暗点了点头,路承周计划周密,连人力车都不坐,不愧是情报室主任。


    “你先住到这里,等租到房子后,再搬过去。”路承周也没有叫醒趴在柜台上睡觉的伙计,自己打开了房门。


    “多谢路主任。”任维纲感激的说。


    “以后就是一家人了,还说什么感激的话?收拾一下吧,再睡一觉吧,晚上我再来接你。”路承周微笑着说。


    “好。”任维纲其实也没什么东西,昨天逃出来的时候,什么都没带。


    还是昨天晚上,高桥丰一给他准备了点换洗衣物。


    就在任维纲转过身,准备整理一下床铺时,背后的路承周突然动手了。


    路承周伸出右臂,向前跨出一步,右臂重重的击在任维纲的后颈。


    任维纲哪能想到,刚才还和颜悦色的自己家,未来的上司,怎么可能对自己动手呢?


    在昏过去的那一刹那,任维纲甚至在想,是不是房间里还有别人?

    路承周拿出任维纲的毛巾,又将昨天晚上准备的泥沙团,放在水里化开,将泥沙放在毛巾中间。


    然后,昏迷的任维纲翻过来放到地上,将有泥沙的毛巾蒙在他脸上。


    昏迷的任维纲并没有马上死,但是,口鼻被毛巾堵住后,他很快就呼吸不畅。


    他想大口喘气,可是一张嘴、一吸气,沾在毛巾上的泥沙,被他吸进了气管,进入了肺里。


    挣扎了一会的任维纲,很快两腿一蹬,再也没有呼吸。


    路承周打开窗户,水面上升起一层薄雾,朦朦胧胧看不多远。


    路承周观察了一会,确定没有异常后,抓起任维纲,将他扔进了海河里。


    看到任维纲沉入了水里,路承周才将窗户关好。


    同时,他检查着窗户,发现刚才任维纲的衣服,将窗台有一段被擦干净了。


    将毛巾放在水盆里洗干净,又将窗户和地面的痕迹清理后,再将脏水倒到窗外。


    又用开水瓶里的水,再次清洗了毛巾,以及窗台,确定没有异常后,才将床上的被子搞乱,装成晚上睡了一夜的模样。


    其实,这个现场,基本上是不可能被发现的。


    无论是警务处侦缉股,还是日本宪兵队,查到这家小旅馆的几率都无限接近于零。


    可是,路承周依然不想留下任何漏洞。


    做完这一切,他将任维纲的随身物品,也都扔到了河里,看着它们漂走,他才离开房间。


    退房后,路承周骑着自行车,赶回了二十四号路15号。


    换上警服后,路承周再次对着镜子打量自己。


    一切都恢复了原样,这才推着自行车,从前门出去。


    从二十四号路拐出去的时候,路承周注意到,对面沿街18号的房子,竟然在出租,外面贴了张纸。


    路承周经过的时候,顺手将纸撕了下来,出了二十四号路后,拿出笔,在上面写了一句话。


    然后,才去了趟死信箱,给李向学留了信息。


    除了告诉李向学,任维纲已经除掉外,还让他把自己家对面18号的房子租下来。


    以后,那里是他们接头的好地方。


    离自己家不远,谁先到对面,还能顺便观察了下自己家的情况。


    高桥丰一早上又开着车子,准备去渤海旅馆。


    再次开车时,他才注意到,那辆3432车牌的车子,后面有一个洞,应该是昨天中共的枪手留下来的。


    高桥丰一换了另外一辆车,在路上,他还给任维纲买了两笼饺子当早餐。


    然而,等到他渤海旅馆后,却怎么也敲不开205房间的门。


    高桥丰一当时心里一紧,难道任维纲出事了?


    但他又安慰自己,任维纲才第一次来渤海旅馆,不可能有危险。


    最大的可能,是自行外出了。


    高桥丰一暗怪自己,应该特别叮嘱他,不要私自出门。


    作为一名潜伏在中共的卧底,隔离自己,以保安全,这是赏识嘛。


    “先生,205房间已经退房了。”


    高桥丰一没办法,只好到前面去问,结果服务员告诉他一个惊诧莫名的消息。


    “退房了?什么时候退的?”高桥丰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今天早上,先生。”


    “知道他去哪里了么?”高桥丰一问。


    “对不起,不知道。”


  第一百九十一章 失踪

    高桥丰一也是懂套路的人,拿出两块银元,啪的拍在柜台上,向对方推了过去。


    “205房退房时有几个人?”高桥丰一将手收了回来,钱留在了对方面前。


    “一个人。”服务员笑吟吟的将钱收了起来,迅速放进了口袋。


    他们在这里上班的薪水不高,顾客的小费,是收入的主要来源之一。


    “走的时候,是坐人力车还是汽车?”高桥丰一又问。


    “不知道,好像是从后门走的。”服务员指了指后面。


    “后门?”高桥丰一诧异的说。


    “是的,当时我还奇怪,前门都没人,为什么要走后门呢。”


    高桥丰一顺着服务员指的方向,果然看到了后门。


    后面是条小巷子,很幽静,这个时候都没几个人。


    想必,任维纲早上离开时,更是一个人也没有。


    高桥丰一要求去看一下205房间,看在两块银元的份上,服务员答应了。


    让高桥丰一庆幸的是,房间还没有打扫,因为打扫房间的人还没来。


    高桥丰一站在门口,仔细看着房间的一切。


    任维纲的私人物品,全部收拾走了,没有遗漏,显然,走的时候很从容。


    高桥丰一打开房间的灯,蹲在地上,仔细看着地上的痕迹。


    这种房间,是洋石灰铺的地,如果地面没有一层灰的话,根本不可能留下足迹。


    高桥丰一很迷茫,任维纲真是自己走的?

    高桥丰一再次到后面的巷子,任维纲会去哪呢?


    他猛然想到,任维纲会不会回康伯南道22号?

    任维纲昨天逃回来,去办点私事是正常的。


    这个时候,差不多是吃早餐的时间,高桥丰一心想,等会任维纲就应该到康伯南道22号了。


    这是最接近合理,也是对他最有利的结局了。


    任维纲现在可不能出事,他还想成立一个华北青年抗日联盟,要让任维纲当秘书长呢。


    “中山队长,任维纲有没有来?”高桥丰一回到康伯南道22号后,一脸期望的问。


    “没有,出什么事了?”中山良一看到高桥丰一的神情,心里一惊。


    任维纲是高桥丰一联系的情报员,来问自己,肯定是出了事。


    “任维纲不见了,早上擅自退了房。”高桥丰一沮丧的说。


    “被人绑走的?”中山良一问。


    中共的人,运作没这么快吧。


    “他是自己退的房,一个人。”高桥丰一摇摇头,既是回答中山良一,也像是安慰自己。


    任维纲一个人退的房,说明他当时没有受到胁迫。


    可是,任维纲现在还没出现,真的是去办私事么?

    高桥丰一心里,已经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但期望这种预感不要实现。


    “你们还有没有备用联络点?”中山良一问。


    “没有了。”高桥丰一叹了口气,以他对任维纲的了解,不应该如此鲁莽才是。


    高桥丰一不断安慰自己:或许,任维纲真的有什么私事。


    毕竟,任维纲在中共那边待了这么久,就算有事,也是能理解的。


    “那就只能等了。”中山良一叹了口气,说。


    总不能发寻人启事吧?共产党可能正在满世界找他呢。


    “如果任维纲失踪,我们的计划就要搁浅了。”高桥丰一很是苦恼,这可是一件很值得操作的事情。


    任维纲认识中共很多高级干部,他本想今天带他出去转一圈,在中共经常出没的地方,伺机抓捕。


    不管能不能抓到人,至少,那些地方,中共以后不能再使用了。


    同时,任维纲对民先队的组织机构非常熟悉,如果能自行搞一个抗日团体,肯定能吸引一批抗日分子。


    甚至,能把中共,或军统的人吸引出来。


    一旦抗日团体有了影响,必然会进入军统或中共的视线。


    “任维纲未必就出事呢,但是,不管他有没有事,我们都要正式挂牌了。”中山良一说。


    其他宪兵分队,都能挂宪兵队的牌子,他们是秘密行事,门口不但不能有站岗人员,还不能挂宪兵队的牌子。


    康伯南道22号有三辆汽车,包括一辆卡车,如果是民宅,肯定会引起怀疑。


    “我没意见,什么牌子都行。”高桥丰一说。


    牌子只有用来掩护身份的,对高桥丰一来说,真的无所谓。


    挂什么招牌,宪兵分队有三个选择,日式的,中式的,或英式的。


    最终,中山良一还是选择中式。


    现在挂一个日本企业的名字,很容易引人注目。


    而挂英式的牌子,又得招几个洋人来维持门面。


    只有挂中式的,最容易麻痹人。


    路承周上午去巡视时,终于看到了刘有军给留下的情报。


    刘有军约他,下午在五十一号路26号见面。


    “站长,是不是快把我给忘了?”路承周看到刘有军后,不满的说。


    中共动作连连,军统一直没有消息,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军统撤走了呢。


    “这几天确实在忙,我们准备成立一个抗团。”刘有军介绍着说。


    自从回到海沽后,他一天都没有空闲过。


    随着日军占领海沽,出现了很多对日寇充满了仇恨的热血青年。


    刘有军发现之后,决定借这个机会,将这些人人组织起来。


    他们先结拜,或者说义结金兰,因为其中有女生。


    其中陈树公为大哥,刘有军是二哥,裴福海为三哥。


    其他人,基本上都是学生,而且还是以高中生为主。


    “抗团?”路承周诧异的说。


    刘有军几天没见,竟然弄出了一个新组织。


    “不错,抗团的口号是:抗日杀奸,复仇雪耻。到时候,你要为抗团多提供情报。”刘有军微笑着说。


    抗团的人,对日寇充满了仇恨,他们就像一堆干柴,只需要一点火星,就能猛烈燃烧起来。


    “没问题啊,英租界宪兵分队这么多人,除了我之外,你们想干掉谁,我都无条件支持。”路承周笑着说。


    不管军统成立什么组织,只要他们是为抗日出力,自己都会支持。


    “他们大多是学生,现在有的是满腔热血,但是,还要经受一定的训练才行。目前的主要任务,是宣传抗日。但是,海沽站行动组,可不是吃白饭的。”刘有军说。


    抗团大多是高中生,让他们喊口号,肯定是震天响。


    可是,要让他们付诸行动,就未必了。


    但是,这些人经过训练后,一定会变成铁血战士。


    行动组的人,都是受过训练的。


    目前海沽的抗日行动,还要靠军统。


    “我想,裴福海肯定跃跃欲试了吧?”路承周微笑着说。


    “裴福海也被我拉进了抗团,负责一些培训工作。要不然,他的行动组,早就要杀到市区了。”刘有军说。


    日军占领海沽后,裴福海觉得,他大显身手的时候到了。


    然而,日军全面封锁城区,严查过往行人,稍不满意,被毒打一顿算轻。


    已经有很多无辜百姓,被他们随意击毙在街头。


    “这是市区的特别通行证,有效期不知道多久,希望对他有用。”路承周拿出一张空白的特别通行证。


    “你怎么搞到的?”刘有军看到上面印着的太阳旗,知道这种级别的特别通行证很好使。


    “孙志书给我的。”路承周说。


    他觉得,应该好好发展一下孙志书。


    至少,要与之保持长期合作的关系。


    “这可是个墙头草。”刘有军一脸鄙夷的说。


    38师反击日军时,孙志书也在静海县,当时在会上,他可是“慷慨激昂”。


    哪想到,几天之后,就成为日军的奴才。


    “站长,能不能给我找点,让孙志书害怕的东西。”路承周突然说。


    “他进了维持会,说明日本人已经不再追究他的过去。”刘有军摇了摇头。


    孙志书以前是市政府秘书长,当然做过一些抗日的事情。


    然而,日本人还让他进了维持会,说明对他已经既往不咎。


    “维持会只是一个临时机构,他们现在有用,日本人当然不会动他们。但是,有朝一日,要是没用了呢?”路承周嘿嘿笑道。


    “他被你盯上,算是倒大霉了。”刘有军笑了笑。


    这些东西,他想搞,还是很容易的。


    从五十一号路26号离开后,路承周去了趟警务处,听说了一个消息,海河发现一具无名尸体。


    据说,是失足掉落水淹死的。


    路承周没有去关注,此时他还不知道任维纲“出事”的消息,这个时候去打听消息,只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倒是下班回家后,他回到家时,瞥了一眼对面的18号,发现门上画一个倒立的三角形。


    路承周心里一喜,这说明李向学已经租到了对面的房子。


    但是,现在路承周却不能去接头,他得先去康伯南道22号。


    路承周去宪兵分队,一般是先在前面绕一圈,再走到后面,确实没人后,才悄悄后门进去。


    今天,在前门,路承周看到了新挂了一块招牌:昌隆盛贸易公司。


    这块招牌一挂,以后他也好从正门进来了。


    路承周是情报室主任,先召集情报室的人开个短会,将今天的情报进行汇总。


    再由路承周,交汇总的情报,送至中山良一的办公室。


  第一百九十二章 改变工作方法

    路承周走进中山良一办公室时,发现气氛很诡异。


    中山良一和高桥丰一都在,但他们坐在那里,像个木头人似的,一句话也不说。


    “中山队长,出什么事了?”路承周将情报汇报递到中山良一面前,轻声问。


    “等会川崎课长要来,你把张思昌叫来,一起听川崎课长训示吧。”中山良一接过路承周的文件,有力无力的说。


    刚才,川崎弘打来电话,将他狠狠地训斥了一顿。


    到现在,他还觉得鼓膜振得有点痛。


    任维纲原本拿到了田南晨的情报,可情报最终作废,高桥丰一的第一次行动,就这么夭折了。


    还没回过神来,任维纲突然暴露,差点死在中共枪手之下。


    算起来,宪兵分队已经失败两次了。


    对此,川崎弘都没有生气。


    但是,昨天下午,任维纲暴露之后,宪兵分队的举动,让川崎弘终于忍无可忍。


    任维纲暴露后,宪兵分队没有第一时间,在警务处的配合下,搜捕共党分子,已经称得上是失职。


    不管警务处的规则是不是故意刁难,总要尝试一下吧。


    宪兵分队的工作,到底要如何开展,其实没有定论的。


    中山良一要做的,是根据实际情况,来开展工作。


    英租界宪兵分队最重要的任务,是搜捕英租界内的抗日分子。


    所有工作,都要围绕这个任务而来。


    一旦违背了这个原则,肯定是不对的。


    今天早上,任维纲更是失踪,到现在都没有下落。


    不用猜,任维纲一定出事了。


    间谍的世界,不会有什么巧合。


    所有的偶然,都是必然。


    从任维纲早上退房开始,就注定他今天不会回来,甚至,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路承周连忙将张思昌叫来,大家屏声静息,等着川崎弘的到来。


    听到下面传来汽车的喇叭声,中山良一突然一个激灵。


    正要带着人下去迎接时,川崎弘已经大步走了进来。


    川崎弘并没有换便装,而是身着日本少佐军装,一脸严肃,目光中带着两团怒火。


    “川崎课长……”中山良一连忙迎了上去。


    “啪!”川崎弘反手就是一记耳光,嘴里怒吼一声:“八嘎!”


    “嗨!”中山良一双腿并立,低着头,身子一动也不敢动。


    可川崎弘没有停留,只是不屑地冷哼了一声,便扬长而去。


    中山良一不管脸上如何火辣,甚至都不敢捂脸,只是躬着身子,跟在后面。


    “说说吧,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局面。”川崎弘特意没说中文,而是用日语缓缓的说。


    路承周和张思昌则一脸的“懵然”,路承周是佯装不懂,张思昌则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且,他也只能听懂简单的日文。


    “一切都是因为我决断不力,请川崎课长责罚。”中山良一是宪兵分队的队长,出了问题,当然得主动承担责任。


    “你当然要负责任,任维纲回来后,为何不马上抓捕中共,反而让中共的枪手袭击了他?还有高桥丰一,你是怎么保护任维纲的?”川崎弘一拍桌子,怒气冲冲的说。


    “我们是秘密机关,警务处配合的规矩,又故意刁难我们,等他们出警,中共早就跑光了。”中山良一无奈的说。


    “所以,我们就要坐失良机?所以,我们就要任由中共逃跑?再秘密的机关,也不能为了所谓的保密,而无所事事吧?如果让你们在这里尸位素餐,那英租界宪兵分队有成立的必要么?!”川崎弘越说声音越说,双手扶着桌面,猛的站了起来,眼睛死死地盯着中山良一。


    “属下知错了。”中山良一赶紧说。


    “大好的局面,被你们弄得一塌糊涂。你可是英租界宪兵分队的队长,难道什么事都要我来告诉你?是不是你吃饭,也要我来喂!”川崎弘一拍桌子,似乎一掌就要把桌子拍碎。


    “川崎课长,任维纲现在只是失踪,也可能是办私事,或许明天就回来了。”高桥丰一轻声说。


    “作为一名情报官,你觉得这些话,是严谨的吗?”川崎弘冷笑着说。


    “没有保护好他,是我的失职。”高桥丰一懊悔的说。


    今天,他无数次反省,昨天晚上,让任维纲住在康伯南道22号,他是不是就不会失踪了?


    如果自己不是疑神疑鬼,不想让路承周和张思昌知道任维纲的存在,是不是也可以避免此事?

    “你从一开始就失职了,任维纲担任的情报出错,难道你就没意识到吗?那个时候,中共可能对他已经有所怀疑了。”川崎弘心疼的说。


    好好的一个卧底,葬送在高桥丰一手里。


    “报告。”路承周张了张嘴,突然说道。


    今天晚上的川崎弘,让他看到了更真实的一面:暴戾、凶残。


    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川崎弘。


    日军占领海沽后,川崎弘也就不用再隐藏他的性格了。


    “说。”川崎弘看了路承周一眼,没好气的说。


    中山良一和高桥丰一的表现,让他很失望。


    唯有路承周的表现,还算正常。


    这套房子,是路承周当初租下来的,宪兵分队的三辆汽车,也是路承周向维持会借来的。


    作为情报室主任,路承周每天都能提供英租界的情报。


    而中山良一到任后,可以说一事无成。


    至于高桥丰一,这么好的一次机会,竟然被他浪费,川崎弘气得真想杀人。


    川崎弘有时在想,如果将任维纲交给路承周,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结局呢。


    “今天下午,警务处在海河发现一名失足落水之年轻男子尸体。”路承周轻声说。


    “走,去警务处!”川崎弘站了起来。


    “课长……”中山良一看到盛怒的川崎弘,还穿着军服呢,连忙提醒。


    “从现在开始,宪兵分队必须改变原来的做法。不要再管公开还是不公开,要让中共和军统知道,我们到了英租界。同时,警务处必须改变他们的规则,只要是我们的要求,必须第一时间出警。”川崎弘冷冷的说。


    中山良一一听,不敢再说话,只得跟着川崎弘下楼。


    临上车的时候,川崎弘突然对路承周和张思昌说:“你们就不要去了。”


    “是。”路承周忙不迭的说。


    刚才川崎弘的话,让他很是警觉。


    英租界宪兵分队以后,以后很有可能会是一个半公开的特务机关。


    该知道的人,都会知道,日本宪兵分队,已经到了英租界。


    只有普通的老百姓,才会将这里,当成什么昌隆盛贸易公司。


    “路主任,你说川崎课长,为何不让我们去警务处?”张思昌等川崎弘的车子走后,不解的问。


    “我们都有掩护身份,如果去了警务处,以后还怎么搜集情报?”路承周随口说。


    他不比张思昌,除了警务处的巡官外,还有军统那层身份呢。


    到目前为止,军统也只是将他冷藏起来。


    抗战之后,军统会不会再次启用他呢?


    无论是川崎弘,还是中山良一,或许都在期盼吧。


    “主任,他们都走了,是不是进去休息一下?”张思昌见路承周站在那里不动,问。


    “还是在这里等吧。”路承周缓缓的说。


    川崎弘对警务处和工部局的情况,还不是很了解。


    这个时候,无论是巴恩士还是克莱森琪,都已经休息了。


    晚上让英国人跟你谈工作?哪怕是用枪逼着,他们也未必愿意呢。


    况且,在英租界,川崎弘也不敢用枪。


    只是,刚才川崎弘盛怒之下,路承周可不想去触这个霉头。


    让川崎弘吃个闭门羹,对路承周来说,未必是什么坏事。


    果然,没过半个小时,川崎弘的汽车就开回来了。


    他们虽然没有见到巴恩士和克莱森琪,但看到了那具失水掉落的尸体,正是任维纲。


    路承周正要去开门,没想到川崎弘的汽车停在了门口,将中山良一和高桥丰一放下后,车就开走了。


    今天晚上,川崎弘本就特别生气,没有遇到英国人,让他更是郁闷。


    任维纲又死了,他对宪兵分队的工作,失望之极。


    英租界宪兵分队的工作,必须整顿。


    “我不相信任维纲会失足掉水溺亡。”高桥丰一回到中山良一的办公室后,依然坚持着说。


    “怎么解释他嘴里的泥沙?”中山良一叹了口气。


    他看了警务处的报告,任维纲口鼻内都有泥沙,显然在水中挣扎过。


    至少,任维纲在入水前,还是活的。


    “是啊,为什么他嘴里会有泥沙呢?”高桥丰一喃喃的说,他其实也在想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站在旁边的路承周最是清楚。


    可是,他一句话也不能说。


    如果他说了,怕是回不去了。


    等路承周回去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


    到家后的路承周,又从后门溜了出来,绕到前面,用暗号敲了敲对面18号的门。


    很快,路承周就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


    他已经可以凭脚步声,就能断定来开门的是不是李向学。


    果然,开门后,路承周果然看到了李向学。


    “李先生,以后就住在这里了吧?”路承周笑着说。


    “暂时还不行。”李向学摇了摇头。


    他倒想常住在这里,但情况不允许。


    他与路承周是师生关系,必然会被人怀疑。


  第一百九十三章 转组织关系


    路承周向李向学汇报了,这两天宪兵分队的情况。


    关于任维纲,有些情况他是猜测的,有些是晚上才知道。


    “你的情报非常及时,可惜的是,华萍同志太过冲动,他被任维纲袭击,因伤势过重,最终牺牲了。”李向学遗憾的说。


    “这也怪我,太贪心了。如果组织上果断处置,或许就不会出现这样的意外。”路承周觉得,自己也有责任。


    “此事与你无关,不用自责。此次你提供的情报,不但北方局领导得以脱险,还除掉了叛徒,省委领导提出对你表扬。”李向学微笑着说。


    “我做得还远远不够。”路承周谦逊的说。


    “鉴于你现在越来越重要,需要传递的情报越来越具体,省委决定,将你的组织关系转给海沽市委。”李向学严肃的说。


    抗战之前,李向学与路承周的情报传递速度,没有什么限制。


    然而,随着形势发展,路承周的情报,越来越重要。


    有的情报,需要立刻通知组织。


    再通过李向学中转,不但容易暴露,而且时间也来不及。


    比如说此次北方局领导要离开海沽的情报,要不是他习惯性的与路承周碰个面,会将路承周置于非常危险的境地。


    李向学也向组织提出,路承周的情报比较特殊,他可以专职当路承周的交通员。


    然而,组织上认为,李向学在警察局预审科,也发挥着重要作用。


    日军在警察局的配合下,四处搜捕爱国人士。


    这些人除一部分关在宪兵队外,大部分都关在警察局的看守所。


    这些人当中,有相当一部分党内同志。


    处在李向学的位置,可以很方便营救他们。


    “岂不是我们就不在一样线上了?”路承周诧异的说。


    李向学搬到二十四号路18号,路承周以为,以后可以很方便与他接头。


    没想到,李向学却要走。


    “这是形势的需要,更是抗战的需要。我们不在一条线了,但还在同一个组织嘛。你受党教育这么多年,难道这些道理,还用我来教?”李向学笑了笑。


    他其实也很失落,将路承周发展为同志,再成为战友,两人既是师生,又是同志,更是朋友和兄弟。


    可是,组织决定高于一切。


    李向学也意识到,如果自己再担任路承周的联络员,很有可能会耽误情报的传递。


    一条情报,大则会影响到一场战争的胜负,小则关系到同志的安全。


    我党在海沽的力量,目前大部已经转移。


    剩下的人员,需要隐蔽和工作。


    有路承周在英租界宪兵分队,可以更好的掩护和保护他们。


    “既然是组织决定,我遵守就是。”路承周没有再多说。


    路承周已经算得上一名老党员了,干革命工作,还能讲条件的么?


    一切从组织需要出发,只要是为了更好的工作,哪怕让他主动暴露,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你的组织关系转到海沽市委后,受市委书记姚一民同志单线领导,你们之间,会有一个交通员。你们平时的情报,依然可以通过死信箱,紧急情况,可以打这个电话,或者与交通员联系。”李向学递给路承周一张纸条。


    上面写着一个电话号码,还有两个接头暗号。


    第一个接头暗号的地点,就在二十四号路18号,则第二个接头暗号的使用地点,则没有说明。


    毕竟,情况瞬息万变,现在就算确定了地点,到时未必能用上。


    “以后交通员就住这里?”路承周将纸条上的内容牢牢记在脑子里,拿出根烟,将纸条包住烟,点上火后,几口就将纸条燃掉了。


    “是的。”李向学伸出两根指头,路承周连忙递了根烟过来。


    “我什么时候可以与他见面?”路承周又划了根火柴,给他点上。


    “这要看你的意思,情报传递如果通过死信箱可以满足,暂时就不用与交通员联系。对你来说,少一个环节,可能会更安全。”李向学摇了摇头。


    路承周除了地下党的身份外,还有三层身份:警务处的巡官、宪兵分队的情报室主任、军统秘密情报员火焰。


    “我什么时候与姚书记见面呢?”路承周问。


    “你与姚一民同志,没有特殊情况,也不能见面。”李向学摇了摇头。


    “也就是说,除了死信箱换了一个收件人外,其他保持原样?”路承周说。


    “难道你还想满世界嚷嚷,自己换了交通员?”李向学批评着说。


    保持常态,是对路承周最好的保护。


    他一旦与交通员联系上,以后为了经常保持联系,路承周的社会关系,就会多出一条线。


    一个受三方注意的特工,他身上发生的任何事情,都有可能成为别人研究的课题。


    “我的情况,姚书记应该都清楚了吧?”路承周问,第二套接头暗号没有说地址,说不定姚一民会主动找上门来。


    “他目前对你的情况一点也不知道,除了知道‘蚂蚁’这个代号,以及联络暗号外,他对你一无所知。”李向学说。


    这是田南晨提出来的,路承周的身份,知道的人越少,他就越安全。


    哪怕姚一民是海沽市委的书记,也不能例外。


    路承周的身份太复杂,特别是路承周进入英租界宪兵分队后,对他的使用,非常谨慎。


    田南晨的意见很明确,“蚂蚁”的组织关系可以转给海沽市委,但情报的传递,最好是单方面的。


    “李先生,以后我还能去找你么?”路承周与李向学谈完工作上的事,突然伤感的说。


    “没有特殊情况,我们不能再见面。这是为了你的安全,一定不能感情用事。”李向学郑重其事的说。


    “好吧。”路承周长长叹了口气。


    今天清晨,他除掉了任维纲,当时他一点感觉也没有,只觉得又完成了一个任务。


    到警务处,独自坐在办公室后,路承周回想整个过程,才突然意识到,自己杀人了。


    虽然除掉的叛徒,但路承周还需要克服心理障碍。


    晚上,与日本人见面。


    特别是川崎弘的突然到来,让路承周又将神经绷得紧紧地。


    直到与李向学接上头,他才真正轻松下来。


    向李向学汇报这两天的工作,路承周详细汇报了除掉任维纲的过程。


    再次提起此事,路承周波澜不惊,他在心理上,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


    并且,为完成组织的任务,而感到由衷的高兴。


    路承周晚上,回到家里后,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自从加入组织后,李向学不仅仅是他的上级,更是他的联系员。


    可现在,李向学却要走了,换成了一个不能见面,不能接头的交通员。


    还有姚一民,作为海沽地下党的负责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路承周第二天早上,离开家的时候,目光在对面的18号瞥了一眼。


    李向学肯定走了,但是,这里将是党的一个联络点,里面的交通员,随时可以激活启用。


    “承周,你可以来了,赶紧去趟处长的办公室吧。”闻敬载看到路承周后,马上迎了过来。


    “出什么事了?”路承周低声问。


    “日本人又来了,大吵大闹的,无赖之极。”闻敬载一脸的鄙夷,这些小日本,以为英租界跟华界一样么,英国人可不是好惹的。


    路承周去了克莱森琪的办公室,但此时,克莱森琪已经去了巴恩士的办公室。


    路承周又去了巴恩士的办公室,还没走近,就听到川崎弘的咆哮声。


    昨天晚上,川崎弘没有找到巴恩士和克莱森琪,心里怒火冲天,今天一大早,就来兴师问罪了。


    路承周精通日语,又是警务处的巡官,自然是工部局责无旁贷的翻译。


    路承周走进去后,发现川崎弘的身边,还坐着中山良一和高桥丰一。


    “警务处必须无条件支持宪兵分队的工作,只要宪兵分队一个电话,警务处必须十分钟之内出警。”川崎弘咆哮着说。


    路承周的目光,与中山良一对视一眼,两人无声的交流了一下。


    随后,路承周坐到了巴恩士身边,在他耳边轻声翻译着川崎弘的话。


    “我们有自己的程序,宪兵分队也要按照我们的规章来办事。”巴恩士听到路承周的翻译后,终于完全弄明白了川崎弘的意思。


    川崎弘说的是日语,巴恩士只懂英语,他们之间的翻译,真不是一般人能搞得定的。


    “你们的规章制度太死板了,必须为宪兵分队改进。否则,我们就要采取强制措施。”川崎弘冷冷的说。


    “英租界可是有法制的地方,你们如果胡来,我们照样会抓。”巴恩士不满的说。


    “如果你们不答应,我们将再次封锁英租界,并且,解雇在海沽工作的英国人。”川崎弘恫吓着说。


    “警务处不是宪兵分队的下级。”巴恩士坚持着说。


    “那好,以后碰到反日分子,我们自行动手抓捕。”川崎弘又说。


    “不可能,你们在英租界没有执法权。”巴恩士愤怒的说。


    如果让宪兵分队在英租界有了执法权,那还要警务处干什么?那英租界还是英租界吗?


  第一百九十四章 暴露了


    川崎弘的咆哮、恫吓,巴恩士的坚持,谈判陷入僵局。


    从内心上讲,巴恩士是不愿意与川崎弘打交道的。


    对一名大英帝国的绅士来说,与川崎弘这样的无赖,多说一句话,他都觉得是一种罪过。


    坐在对面的中山良一,也意识到了,再谈下去,不会有任何进展。


    他突然在川崎弘耳边说了几句,很快川崎弘就要求,暂时休会。


    路承周一脸愕然,中山良一肯定是有了什么主意。


    只是,他仅仅作为一名翻译,无法干预谈判。


    可是,看到中山良一的神情,路承周知道,他一定有办法,可以破解目前的僵局。


    果然,趁着巴恩士回办公室的时候,中山良一独自跟了进去。


    不到十分钟,中山良一就出来了。


    看到他脸上洋溢着得胜般的微笑,路承周暗叫不妙。


    果然,巴恩士将克莱森琪叫进了办公室,两人商量一阵后,克莱森琪又把路承周叫了进去。


    此时,巴恩士已经离开了。


    “路先生,日本人卑鄙无耻,他们威胁、恐吓,简直就是一帮流氓。你去转告他们,以后警务处的出警手续会简化,会尽快出警。但是,宪兵分队不能公开抓人。一旦被发现,必须送警务处。”克莱森琪有气无力的说。


    路承周一脸惊愕,工部局几乎只有最后一块遮羞布了。


    同时,他也很好奇,中山良一用了什么手段,可以威胁巴恩士。


    晚上,到“昌隆盛”贸易公司后,路承周才明白,中山良一确实很无耻。


    他警告巴恩士,如果不配合宪兵分队的行动,将无法保证巴恩士一家人的安全。


    同时,又给巴恩士送上一张两千英镑的支票。


    同时,中山良一告诉巴恩士,如果警务处不配合宪兵分队的行动,宪兵分队将自行配置两百人以上。


    以后,所有的行动,宪兵分队将不再经过警务处。


    巴恩士左右权衡,最终决定让步。


    日本人只针对抗日分子,不会影响到英国人的利益。


    只要英租界表面维持英国人的统治,何必跟日本人死磕呢。


    巴恩士明哲保身,让日本人更加肆意横行。


    “承周,这帮日本人不简单,听说他们就在康伯南道办公?”闻敬载见到路承周后,将他拉到一旁,神秘的问。


    川崎弘今天来戈登堂,也是想告诉所有人,日本宪兵队正式进入英租界了。


    “是吗?那得去查查。”路承周认真的说。


    “查个屁,连洋人都不敢得罪日本人,你还得好自为之吧。”闻敬载拍了拍路承周的肩膀,劝导着说。


    “洋人怕日本人,我又不怕。”路承周大声说。


    下午,路承周第一次给海沽市委的姚一民传送了情报,告诉他日本英租界宪兵分队所在地,人员编制,以及今天工部局与之达成的协议。


    在情报的最后,路承周画了一只蚂蚁,很简单,一大一小两个圆,再加上两个触角和角,简单的几笔,不算很传神,但也有自己的特色。


    路承周在警务处,说得大义凛然,但晚上到宪兵分队后,他就换了副嘴脸。


    “中山队长真是智计百出,软硬兼施,英国人不得不让步。”路承周一脸钦佩的说。


    “英国人就是死要面子。”中山良一得意的说。


    “我担心,从今天开始,这里会成为别人注意的目标。”路承周担忧的说。


    今天川崎弘带着中山良一,大闹工部局,很快就会成为新闻。


    天快黑的时候,一位骑着自行车的小伙子,到了敦桥道福顺里12号。


    他叫姜致远,二十出头,入党一年,很机灵,是机关的秘密交通员。


    姜致远见到姚一民后,拿出一张折好的纸条,纸条的折痕上面,画一个三角形。


    “姚书记,这是刚取到的情报。”姜致远将情报交给姚一民后,也不讲客气,拿起桌上的水壶,给自己倒了杯水。


    “小姜,以后你就负责这两个点的情报接收。”姚一民看完情报后,将纸条放到桌上的油灯上,将情报烧掉了。


    “蚂蚁”的身份,他确实不知道。


    但从今天的情报来看,“蚂蚁”同志很有可能隐蔽在警务处,或是工部局。


    “姚书记,除了接收传送情报,我还可以干其他工作。”姜致远认真的说。


    他的积极性很高,抗战爆发了,希望能多干点工作,为革命出力,为抗战出力。


    “你的工作,以后就是负责这两个死信箱的情报。你要知道,与你交接情报的‘蚂蚁’同志,是一位非常重要的同志。你每天,要经过死信箱三趟。另外,经常要在家,一旦‘蚂蚁’同志与你接头,你可得在家。”姚一民说。


    田南晨对“蚂蚁”非常重视,将组织关系转过来后,档案没有转过来。


    同时,只给了两个死信箱,和两个接头暗号。


    另外,让市委提供一个可靠的电话。


    田南晨特别叮嘱,那部电话,必须二十四小时有人守候,一旦“蚂蚁”打来电话,肯定有紧急情况。


    对此,姚一民虽然没有说,但他心里还是有些不满的。


    难道田南晨的情报员,就要享受特殊待遇?


    可是,看到今天的情报后,姚一民觉得,这位“蚂蚁”同志,确实很重要。


    他一定是处于一个很敏感的位置,自己不知道他的身份,肯定不是田南晨想保密,而路为了更好保护“蚂蚁”的身份吧。


    “那我一天去五趟,不,十趟。”姜致远坚定的说。


    “你去的次数多了,可能会引起别人的注意。一天三趟,早、中、晚各一趟,多一趟不行,少一趟也不行。不要小看这个任务,很艰巨,也很危险,没有坚强革命意志的人,是不能信任的。”姚一民严肃的说。


    “我一定可以做到,哪传牺牲自己,也绝对不会泄露组织的机密。”姜致远坚定的说。


    路承周的担心,在第二天就得到了证实。


    《益世报》发表文章,揭露了日本特务机关进入英租界的真相。


    不但在报纸上写明了宪兵分队的地址,竟然还拍了照片。


    这下捅了马蜂窝,中山良一大为光火,要求严惩报社负责人。


    《益世报》是罗马天主教教会,在华出版的中文日报。


    也是海沽有名的报纸之一,在政治上比较中性,既不支持中共,也不支持国民党。


    可是,抗战爆发后,《益世报》立场非常鲜明:坚决反抗侵略,捍卫国家主权,成为国内反抗日本侵略最激烈的大报之一。


    之前《益世报》就发表过好几篇抗日的文章,揭露了日本在海沽的暴行。


    只是,《益世报》早就迁到了意租界,日本人一时拿他没办法。


    今天的《益世报》,路承周也看了。


    他不知道是谁泄露了消息,但是,泄露消息的这个人,一定是痛恨日本人的。


    “承周,我估计你等会有事可干了。”闻敬载也拿着今天的《益世报》,到了路承周的办公室。


    “我有什么事可干?”路承周诧异的说。


    “不出意外的话,等会肯定有人去那边闹事。如果我是你的话,肯定会提前准备。至少,要保证有足够的警力。”闻敬载提醒着说。


    租界内聚集了很多爱国人士,他们在市区,奈何不了日本人。


    但在租界,日本人与他们是平等的。


    满腔的怒火,正无处发泄呢?得知日本人,竟然敢来英租界,不打上门才怪呢?


    “不行,此事我得向处座报告。”路承周突然意识到,闻敬载说得很有道理。


    “事情还没发生,你急什么?”刘立峰的态度很暧昧,靠着椅背,不急不忙的说。


    “日本人手里有枪,他们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我担心中国人会吃亏。”路承周说道。


    他当然明白刘立峰的心思,如果有人找日本人的麻烦,他们肯定不想管。


    刘立峰可以不管,但路承周不管不行。


    至少,他得装出一副义不容辞的姿态。


    但是,路承周知道,真要是把日本惹急了,吃亏的肯定是那些爱国人士。


    “这样吧,你先把手下的人集合起来,一旦情况不对,马上维持秩序。”刘立峰一听,这才改了口。


    如果中国人在抗议的时候,吃了亏,他是不允许的。


    “明白。”路承周说。


    他马上通知贾明,以及手下几个巡长,让其他五条街,每条街派六名巡捕过来。


    随后,路承周亲自去了康伯南道,找到了王斯广。


    “王斯广,今天康伯南道22号可能会出事,我已经让其他街调了兄弟过来。你在附近找个地方安顿他们,情况不对,马上出警。”路承周严肃的说。


    中午的时候,就有人聚集在康伯南道22号门口。


    随着时间的推移,聚集的人越来越多。


    路承周与王斯广,则在远处的一座茶楼,随时关注着事态的发展。


    “巡长,人是越来越多了,要不要驱散?”王斯广担忧的问。


    “急什么,现在去,外面的人会恨我们,里面的人,也不会感激我们。叫壶茶,上两碟点心,慢慢等着。”路承周不以为意的说。


    他手底有几十名巡捕待命,不管出现什么样的情况,都能控制局面。


  第一百九十五章 要及时


    中山良一接到报告,外面聚集了大量不怀好意之中国人后,刚开始是嗤之以鼻的。


    中国军队都被皇军打得落花流水,这些卑贱的中国人,还能掀起什么风浪不成?

    然而,外面的人越聚越多,有些人不但高呼打倒日本帝国主义,还问候他十八代真系亲属后,中山良一开始坐不住了。


    他打电话给警务处,要求派人驱散外面的人。


    可是,警务处回复,只要他们没有过激行为,警务处不能干涉他们的行为。


    这明显就是想看宪兵分队的笑话,外面的人,只是不喜欢日本人,而不是所谓的恐怖分子。


    “队长,要不要通知路承周?”高桥丰一也感觉到,事态越来越严重。


    “没必要让他难做。”中山良一摇了摇头。


    既然警务处想看自己的笑话,路承周一旦强行干预,反而会成为异类。


    对路承周来说,越晚让人知道他与宪兵分队的关系,对宪兵分队的工作就越有利。


    况且,外面的这些人,还敢闯进来不成?

    但是,到了下午,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口号越的也越来越整齐。


    显然,这些抗议的国人,已经被暗中组织起来了。


    路承周坐在茶楼,都不用看,光听这些整齐的口号,就知道下面的人群里,有了自己的同志。


    论组织群众,没有哪个党派是我党的对手。


    外面的群众愤慨不已,有些人已经不满足喊口号,而跑去砸门。


    而挂在门口的昌隆盛贸易公司的招牌,仅仅挂了一天时间,就被摘了下来。


    愤怒的人们,将招牌踩在脚下,用力的踩着。


    他们将这块招牌,当成了罪恶的日本侵略者,疯狂的用脚踩着,恨不得将它踩成粉碎。


    人群开始骚动,局面快要失控。


    就在这时,宪兵分队的大门突然打开。


    中山良一手里拿着枪,身后还跟着五六个,气势汹汹的走了出来。


    “砰砰砰!”


    中山良一举着手里的枪,朝天连开三枪。


    刚才还群情激愤的人群,很快安静下来了。


    面对中山良一的枪口,勇敢的人们,并没有被吓倒。


    “日本人滚出租界!”有人突然大喊一声。


    “日本人滚出租界!”


    所有人齐声高呼,声音直冲云霄。


    “赶紧介入,可不能发生流血冲突。”路承周听到枪声时,马上站了起来,抓着桌上的帽子,迅速往宪兵分队方向走。


    路承周一动,早就隐藏在周围的巡捕,也很快出现。


    几十名巡捕,将激动的人群,与宪兵分队隔离开来。


    “几位请回吧,这里交给我们处理就行了。”路承周挤到最里面,对中山良一说。


    中山良一微微颌首,路承周既然到了,自然不会再操心。


    “谁要是再聚众滋事,全部带回巡捕房。”路承周站到台阶上,大声说。


    “打倒日本走狗路承周!”


    人群中突然有人大声喊道。


    “把他给我抓起来!”路承周一听声音,立刻听出来,这是程瑞恩的。


    他手一指,旁边的王斯广,带着几名巡捕,马上冲了过去。


    这可是王斯广表现的机会了,敢辱骂上司,那是活得不耐烦了。


    “你们凭什么抓人?”程瑞恩没想到,路承周的耳朵这么毒,自己只是对他看不惯,随口喊了一句,就要抓人。


    “凭你辱骂警官,聚众滋事,铐起来带来。三分钟之内,如果还不离开,全部带回去!”王斯广可不管程瑞恩怎么牛高马大,拿出手铐,亲自将程瑞恩铐了起来。


    看到巡捕动真格的,周围的人马上作鸟兽散。


    首先离开的是有家有口的,他们每天要工作,家里的人才能吃饱穿暖。


    不管什么样的人群,只要有人带了头,很快就会形成规模效应。


    不到三分钟,除了远处还有人在看热闹外,宪兵分队的门口,只剩下这些巡捕和程瑞恩了。


    程瑞恩的几名同伴,原本还想与巡捕理论,可以看到明晃晃的手铐,他们明智的退开了。


    看到地上已经出现裂缝的“昌隆盛贸易公司”,路承周走过去,将招牌拿起来,擦了擦上面的灰尘,将招牌挂了上去。


    “汉奸!”程瑞恩看到路承周的举动,朝地上吐了口唾沫,一脸鄙夷的说。


    “啪!”


    站在旁边的王斯广,顺手就是一个巴掌甩了过去。


    刚才,他就看程瑞恩很不顺眼。


    被铐起来后,竟然还不老实,不教训一顿,以后还是不会做人。


    “我干死你。”程瑞恩哪里受过这样的羞辱?

    从小到大,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人份,还没被人这样欺负过呢。


    他飞起一脚,朝王斯广狠狠踢了过去。


    可是,他的右脚刚抬起,左腿膝盖后面,就被人砸了一枪托。


    这些巡捕,都是捕人的老手,岂会容程瑞恩放肆?

    程瑞恩左脚被袭击,站立不稳,还没踢到王斯广,自己就先倒下了。


    “带走。”路承周手一挥,让人把程瑞恩押了回去。


    同时,路承周又命令一队巡捕在康伯南道22号门前站岗,他则敲开了宪兵分队的门。


    “中山队长,不好意思,属下来迟了。”路承周见到中山良一,连连道歉。


    路承周注意到,中山良一的桌上,有张被搓成一团的《益世报》。


    “你也有自己的难处,无需自责。”中山良一缓缓的说。


    “我会让人加强这里的保护,以后不会再有人来闹事了。”路承周笃定的说。


    “那就交给你了。”中山良一摆了摆手,同时将桌上的《益世报》扔进了垃圾桶里。


    外面的中国人,也就只是嘴里抗议几句罢了,要不是路承周来的快,他还真想干掉几个。


    中国人都是软骨头,只要把领头的干掉,就成了一群任人宰割的绵羊。


    “中山队长,此事因《益世报》而起,是否要向报社讨个说法呢?”路承周突然问。


    前天中山良一的行为,让路承周对他也有了新的认识。


    如果说高桥丰一行事极度谨慎,像只走在冰面上的狼,那中山良一就是只狐狸,还是很老奸巨猾的那种。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为了使巴恩士让步,竟然拿他家人的安全来威胁。


    《益世报》曝光宪兵分队的情况,还在报纸上声讨,如果中山良一能放过报社,那才有鬼呢。


    “讨说法?怎么讨?让他们收回报纸,发个道歉启示?还是给我们一笔赔偿金?像这样的反日报纸,不让他付出血的代价,是不会长记性的!”中山良一冷笑着说。


    “《益世报》的报社,好像在意租界吧?”路承周诧异的说。


    “据可靠情报,过几天就是15号,也就是天主教的圣母升天瞻礼日,《益世报》的两位主要负责人,会来津沽大学教堂做礼拜并领唱经。”中山良一冷笑着说。


    “15号?也就是后天。中山队长,我愿意执行这个任务。”路承周想了想,后天是星期天,他休假。


    “路主任,对不住,这个任务,我已经接手了。”高桥丰一突然从外面走了进来,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位有些沧桑的中年男子。


    “这位是……?”路承周的记忆力很好,经过特别训练后,更是过目不忘。


    他敢断定,自己以前没有见过这个男子。


    “这位是苗光远,前任《益世报》的经理。跟你一样,是我们大日本帝国的朋友。”中山良一介绍着说。


    他的可靠情报,正是苗光远提供的。


    “原来是苗先生,久仰。”路承周主动伸出手,微笑着说。


    “这是路警官,工部局警务处巡官。”中山良一介绍着说。


    “路警官好。”苗光远躬了躬身,恭敬的说。


    路承周是警务处的巡官,竟然也是日本人的“朋友”。


    “有苗先生在,我想后天的行动一定会成功。我也预祝高桥班长,后天马到成功。”路承周微笑着说。


    路承周在宪兵分队不能待的太长,他待的这点时间,在有些人看来,已经很长了。


    在康伯南道22号斜对面,有一家酒楼,二楼的一间包厢内,正有两个人在喝酒。


    他们打开了半扇窗户,正好可以看到“昌隆盛”的大门。


    而“昌隆盛”门口的人,就算抬头望去,也很难看清包厢的情况。


    “井华兄,看到了没有,这就是我们的同窗好友路承周。”何贺看到路承周走出来,冷笑着说。


    坐在他对面的,也是路承周在杭州特警训练班的同学刘井华。


    刘井华的情报搜集能力很强,在电讯方面很有天赋。


    杭州特警训练班毕业后,又参加了半年了电讯人员训练班,目前为军统华北区电台台长,负责华北区各电台之通讯业务。


    “他怎么会变成这样子?”刘井华扶了扶眼镜,诧异的问。


    “此事说来话来了,我一直怀疑,他是日本特务。可是,总部一直没给结论。井华兄,你从总部来的,听到什么消息没有?”何贺突然压低声音,轻声问。


  第一百九十六章 自讨苦吃

    刘井华随陈树公来海沽,陈树公由刘有军接待,刘井华就交给了何贺。


    刘井华提出,想跟同学聚聚。


    裴福海与刘有军在一起,商议成立抗团之事,刘井华想跟路承周见个面。


    但何贺告诉他,目前不宜与路承周相见。


    刘井华执意要来,何贺只好带他到了这里。


    康伯南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何贺相信,路承周一定会出现。


    果不其然,路承周出现了。


    只是,路承周的表现,何贺越看越像日本特务。


    “如果我听到了关于承周的消息,还会想与他见面么?”刘井华苦笑着说。


    他的目光透过窗户,再次仔细看了路承周一眼。


    雄镇楼训练的往事,还历历在目,誓为革命先锋,领袖耳目的路承周,难道真的变质了吗?

    “路承周从走进日本宪兵分队,到现在走出来,花了足足二十三分钟。直觉告诉我,他与那个中山良一,肯定谈了别的事。”何贺笃定的说。


    “承周有没有问题,得你去证实了。既然今天不方便见面,先回去吧。”刘井华听着何贺的介绍,对路承周也有了一种厌恶感。


    原本想找路承周一叙同学情,既然路承周可能是日本特务,那还是算了。


    军统与日本特务,已经成为对立面。


    路承周并没察觉到,对面有自己的两个老同学。


    他现在只想,将日本人的计划,传递给组织,让组织赶紧通知《益世报》的负责人。


    虽然快到下班时间了,路承周还和回警务处一趟,程瑞恩还关在那里呢。


    路承周正要离开时,来了一位行迹匆匆之洋人,走到宪兵分队门口,用力的敲着门。


    “你有什么事?”路承周正准备走,看到此人的举动,用英语问。


    “这是我的,我要赶走他们!”洋人用英语说道。


    “你是这里的房东?不知先生怎么称呼?”路承周惊讶的说。


    很快,他就明白了,这位洋人应该是看到了报纸,或是听到了消息。


    这处房产,成了日本特务机关在英租界的办事机关。


    看他的神情,似乎是不太满意。


    “我叫白恩,我的房子是租给一个中国人,怎么变成日本的特务机关了?”白恩一边用力拍着门,一边说。


    “要不要我陪你一起进去?”路承周问。


    “这些卑鄙龌龊的日本人,难道还敢为难我么?”白恩轻蔑的看了路承周一眼。


    所有中国人,在他眼里都是低贱的。


    之所以把房子租给中国人,也是看了钱的份上。


    现在,日本人却用来当特务机关,还拿走了自己的建筑图纸,不知道他们要搞什么鬼呢。


    路承周笑了笑,没有多说话。


    英国人历来傲慢,自己是华人,能客气的与自己说几句话,已经是看在自己这身警服的份上了。


    到警务处后,路承周去看了程瑞恩。


    他并没有送看守所,而是临时关在巡捕房。


    路承周之所以抓程瑞恩,确实是故意针对他。


    但是,真正的原因,并非他在人群里,喊的那句口号。


    路承周认为,程瑞恩的性格,不适合在英租界工作。


    程瑞恩正直无私,热爱国家,痛恨日寇,对革命忠诚,这些都是他的优点。


    然而,程瑞恩身上的缺点也很明显,冲动、直率。


    如果在根据地,路承周相信,程瑞恩一定会成为一名优秀的干部。


    但在沦陷区,哪怕就是在英租界,程瑞恩不行动则罢,有他参加的行动,几次就会暴露。


    作为程瑞恩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也是路承周的兄弟,路承周希望,程瑞恩不要从事地下党工作。


    这个,也是他要向组织汇报的。


    程瑞恩应该是属于市委领导的,路承周与姚一民是单线联系的,让他命令程瑞恩转移,一点问题也没有。


    “怎么样,想通了吧?”路承周隔着铁栏栅给程瑞恩递了根烟,问。


    “我不跟汉奸说话!”程瑞恩接过烟,嗔恼的瞪了路承周一眼。


    “有本事你别抽汉奸的烟啊。”路承周划燃一根火柴,停在了栏栅外面。


    “你给还是不给?”程瑞恩夹着烟,怒吼着说。


    “小子,巡座亲自给你点火,你还不知道死活?”王斯广在旁边听到程瑞恩的话,气不打一处来。


    看来,这小子还欠修理。


    “你先下班吧,这里交给我就可以了。”路承周给了王斯广一个眼神,王斯广不知道他与程瑞恩的关系,自然会错意了。


    说话的时候,路承周将手伸进了铁栏栅里,程瑞恩迅速点上了火。


    他在里面关的时间虽然不长,可到来才发现,失去自由的滋味,是这么的不好受。


    “你这样的态度,晚上是不是准备在这里过夜?”路承周拿过程瑞恩的口供笔录,翻了翻,并没有什么实质内容。


    程瑞恩还算聪明,承认是南开大学的学生,但没有承认其他身份。


    之所以参加抗议活动,也是因为日军轰炸了南开大学,并且在占领海沽后,用两车炼油,烧毁了南开大学。


    这种事,放到谁身上,都不会好受。


    事实上,今天来抗议的,确实有不少南开的学生。


    王斯广写到这里,也就没怎么问了。


    都是中国人,何必为难彼此呢。


    况且,路承周也打了招呼,不要送看守所,只要给个教训就行。


    “你想要什么态度?”程瑞恩倔强的说。


    “收回你之前对我所有的污蔑,并且郑重向我道歉,我就不将你移送看守所。如果换成别人,至少要登报公开道歉,我才能接受。”路承周望着程瑞恩,缓缓的说。


    “你还是将我送看守所吧。”程瑞恩将烟头摔到地上,一脚踩灭,梗着脖子说。


    “不见棺材不流泪?”路承周笑了笑。


    程瑞恩这样的性格,能活到现在,是他的幸运。


    英租界宪兵分队设立了,像程瑞恩这样的人,很容易暴露。


    如果他进了宪兵分队,可没这么好的运气。


    路承周随后从墙上拿起一副手铐,让程瑞恩把手伸出来。


    “现在道歉还来得及。”路承周铐上程瑞恩一只手后,正色的说。


    “永远不可能,汉奸!”程瑞恩突然一口唾沫朝路承周喷来,他宁可站着死,也绝对不跪着生。


    路承周头一偏,避开了唾沫,同时,将程瑞恩的另一只手也铐上了。


    路承周坐到旁边的办公桌上,掏出根烟,冷冷的看着程瑞恩。


    程瑞恩站着,双手铐在铁栏栅外,手缩不回去,而且铁栏栅没有通到地下,他无法坐在地上。


    虽然没对程瑞恩用刑,可这样的处理,比用刑还痛苦。


    “抽完这根烟,我就要回去了,你还有两分钟的考虑时间。”路承周弹了弹烟灰。


    程瑞恩闭着眼睛,靠在铁栏栅上,嘴里还吹着口哨,一脸的蔑视。


    “坚持,是要付出代价的。”路承周走的时候,意味深长的说。


    并非路承周心硬,这是工作的需要。


    无论是作为朋友,兄弟,还是革命同志,路承周都认为,这是一次很好的机会。


    既可以让程瑞恩意识到,革命的残酷性,也可以趁机向组织提出要求,让他转移。


    “承周。”


    路承周推着自行车,正要离开戈登堂的时候,突然听到一个怯声怯气的声音。


    “你怎么也还在海沽?”几乎在一刹那,路承周就听出了,这是马玉珍的声音。


    “瑞恩还在里面吗?”马玉珍并没有听出路承周话中之意,轻声问。


    “顽固不化,关一夜再说。”路承周将身子骑到自行车上,马玉珍自觉的坐到了车后座。


    路承周右脚用力一蹬,载着马玉珍离开了。


    路承周找了家法国餐厅,选了个安静的角落。


    “你最好离开海沽,英租界不见得安全。”路承周提醒着说。


    “我还没吃过西餐呢。”马玉珍没有回答路承周这个问题。


    事实上,组织上也多次征求她的意见,很多同志都转移了,她一个女同志,最好也能转移去后方。


    但马玉珍想留下来,这里是她的家,她要在家门口,与日本鬼子斗。


    “我也没怎么吃过,洋人的东西,吃着吃着就习惯了。”路承周是学过西餐礼仪的,只是为了不想让马玉珍尴尬罢了。


    “程瑞恩明天能放出来吗?”马玉珍听到路承周也没吃过西餐,果然安心不少。


    “你说,我能不放他么?但是,他的脾气得改改才行了,要不然,以后还会吃更大的亏。”路承周笑了笑,将程瑞恩目前的处境,告诉了马玉珍。


    “你怎么能这样对他呢?”马玉珍嗔恼着说。


    她与路承周、程瑞恩都是从小长大的玩伴,他们三人,就像亲兄妹似的。


    “这是对他好,如果落到别人手里,不关几个月,出得来?”路承周不以为然的说。


    路承周原本想送马玉珍回去,但她没有同意,执拗不过,才让路承周送到爱丁堡道。


    可是,路承周走后,她又叫了辆人力车,朝着敦桥道方向去了。


    暗处的路承周,看到马玉珍的行为,暗暗点了点头。


    回到家后,路承周突然发现,自己家对面,多了一个饺子摊。


    “来二两饺子,要猪肉韭菜馅的。”路承周将车停到摊位旁,还没落座,就招呼上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 馊主意


    路承周坐在凳子上,拿出烟,给自己点了一根。


    深深地吸一口,慢慢的吐出烟,透过烟雾,路承周不紧不慢地打量着这位摊主。


    二十多岁,不超过三十岁,下饺子的运作有些生硬,不像是经常出来摆摊的。


    “小老板是第一次出摊吧?”路承周等饺子上来后,笑吟吟的问。


    “以前在别处摆过。”


    “结婚了没有?”路承周又问。


    “还没呢?”


    “家里有几口人啊?”路承周紧跟着又问。


    “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以后还请警官多关照。”


    路承周没有再问,突然出现的摊位,原本就不正常。


    而这位小老板的回答,更是不正常。


    一个没结婚的年轻人,上无父母,下无妻儿,恐怕不会干这样的事。


    能干这种的事,都是因为生活所迫,要养家糊口的。


    还有老板的目光,有意无意的瞥向自己。


    都说明了,这个人另有目的。


    他住的这一段,晚上行人并不多,在这里摆摊,应该不是来赚钱的。


    路承周估计,明天早上,这里会多一家另外的摊子。


    路承周突然想到,自己家门口,都多了陌生人,宪兵分队那边,肯定更多。


    到家后,路承周原本要换下警服,再暗中去趟宪兵分队。


    但他只在家里洗了把脸,穿着警服,又把自行车从前门搬了出来。


    路承周注意到,自己出门的时候,对面那位饺子摊老板,至少看了自己三回。


    骑着自行车,绕着康伯南道22号转了一圈,发现附近确实有行踪可疑之陌生人出现。


    路承周到街上,拦下两名巡捕,让他们晚上,特别注意康伯南道22号的安全。


    路承周将自行车放到宪兵分队门口,他转身看了一眼周围,整了整衣服,敲开了宪兵分队的门。


    “你怎么穿着警服就来了?”中山良一看到路承周一身警服,诧异的说。


    “今天出了这样的事,晚上特意来看看,算公事。”路承周解释着说。


    刚才他看了,前后都有不少人。


    这些人,有些一看就是普通老百姓,他们只是出于好奇。


    或是白天没时间来抗议,晚上想来看看热闹。


    其实,康伯南道22号外面,除了那块脏了的招牌外,没有任何动静。


    其他宪兵分队,还安排了一名宪兵站岗,这里大门紧闭,看不到院子里的情况。


    加上宪兵分队的人有枪,老百姓还真不敢靠近。


    “我们有人有枪,外面还是你的手下,他们还敢进来闹事不成?”中山良一冷笑着说。


    “队长,下午我碰到一个叫白恩的英国人,他说是这里的房东,还扬言让我们搬走,不知谈妥了没有?”路承周突然想起白恩。


    “已经解决了。”中山良一不以为意的说。


    路承周一愣,已经解决了?

    看白恩当时的态度,不把宪兵分队赶出去,是不会罢休的。


    “那就好,我还以为很麻烦呢。”路承周笑了笑。


    “明天上午,门口会有一张告示,你记得派人守一下,至少要到下午,你的人才能撤。”中山良一突然说。


    “什么告示?”路承周惊讶的说。


    “明天看到不就知道了么?你身着警服,免得外面的人注意,还是先回去吧。”中山良一提醒着说。


    路承周明白,出门后就得特别叮嘱巡捕,明天这里,随时都要有人。


    不管中山良一有什么告示,表面上,路承周还是要服从的。


    想要打入日本特务机关,必然要做一些别人不能理解的事情。


    就算被人当成汉奸,日本人的走狗,还得理直气壮。


    离开之前,路承周去了趟情报室,作为情报室主任,他白天没时间,晚上还是要行使一下权力和义务。


    但是,情报室竟然没人。


    路承周听到隔壁有声音,过去一看,原来是翻译唐殿武和苗光远。


    “主任。”唐殿武二十多岁,在日本留过学,抗战前就为日本人服务。


    “今天的情报汇总做好了没有?”路承周问。


    正因为唐殿武为日本服务了几年,此次才派他来宪兵分队。


    “还没有,中山队长有令,让我给苗先生翻译一个东西。”唐殿武解释着说。


    “哦。”路承周瞥了一眼,他们身前确实有一份材料。


    “路主任,实在不好意思,因为启示要写一份日文版的,只能辛苦唐翻译了。”苗光远笑着说。


    “中山队长的命令要坚决执行,你们先忙。”路承周没有再进去,随手关上了门。


    路承周突然发现,自己对苗光远没有足够的重视。


    不出意料的话,唐殿武要翻译的,就是明天要张贴启示了。


    这位前《益世报》的经理,竟然要给中山良一出启示,说明了什么?

    苗光远很得中山良一信任,同时,苗光远也很能出馊主意。


    这让路承周很是担忧,苗光远可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汉奸,他的能力越强,破坏性就越大。


    路承周第二天,特意起了个大早。


    昨天晚上,路承周在巡捕房关了一夜,他心里其实很是不忍。


    昨天晚上,路承周就想来一趟,把他给放了。


    路承周出门时发现,还有人比他起的更早。


    在他对面,又多了个修鞋的摊位。


    路承周暗暗皱了皱眉头,昨天晚上,他已经给刘有军传了情报,为何今天还派人来监视自己呢?

    抗战之前,中共与军统,斗得你死我活。


    可国共再次合作,不管军统对中共如何堤防,路承周得到的命令,是全力配合军统抗日,努力达成抗日民族统一战线。


    路承周希望,何贺能把精力,放到真正的日本特务身上。


    白天一个鞋匠,晚上一个饺子摊,不管浪费经费,至少占用了两个人吧。


    路承周到巡捕房的时候,程瑞恩双手抓着铁栏栅在站着睡觉。


    “哟,站着也能睡,我还真是佩服你。”路承周手里拿着四个包子,这是他给程瑞恩在路上买的早餐。


    “哼。”程瑞恩睁开眼睛,斜睨了路承周一眼,将脸换了一边,换了个姿势。


    此时的程瑞恩,全身酸痛,站了一夜,坐不坐,躺不能躺,昨天晚上,在心里大骂了路承周整整一夜。


    可是,他的性格决定,绝对不可能认输。


    哪怕路承周将他吊起来毒打,也绝不会向路承周道歉。


    在他看来,路承周就是真正的汉奸。


    对这样的汉奸,要坚决予以制裁。


    “咔嚓。”


    路承周拿出钥匙,松开了程瑞恩。


    收回双手,程瑞恩感觉从来没有过的舒服,他后退一步,但站了一夜,全身的肌肉都僵硬了,没有站稳,一个趔趄坐到了地上。


    “路承周,过来一下。”


    路承周正要说话,听到刘立峰的声音。


    他连忙小跑着过去:“处座,有何吩咐?”


    “这是谁?”刘立峰低声问。


    “昨天在康伯南道闹事的一个南开大学学生。”路承周说。


    “人家不就是抗议了一下嘛,关一晚就算了。”刘立峰皱起眉头,说。


    “是。”路承周本来就要放人了,刘立峰这么一说,他更是有了充足的理由。


    “走吧。”路承周打开门,将程瑞恩放了出来。


    “你给我记住了,汉奸!”程瑞恩伸手将路承周递过来的包子打落在地,揉着手腕,准备走。


    “签字。”路承周喊道。


    他暗暗摇了摇头,程瑞恩还在意气用事,看来昨天晚上是白关了。


    康伯南道22号门口,确实贴了张告示,还用日文和中文各写了一遍。


    显然,这出自洪宝堂的手笔。


    前面解释日军“合理”侵占海沽,就不用说了。


    关键信息其实只有一个:举报有奖。


    只要向宪兵分队举报反日分子者线索者,一经确定,每次二百元联银券。


    如能协助抓捕反日分子,一次五百元联银券,并且对市区之亲人、财产加以保护。


    同时,宪兵分队会对提供线索者之身份,严加保密。


    这么高的奖励,连路承周看了也有些心动。


    其实,这种告密,无论是警察局,还是以前的公安局,一直都存在。


    只是,没有用告示公开,价格也没有这么高罢了。


    宪兵分队在英租界的工作,一直没有大的进展,苗光远给他出了这样的主意,中山良一当然愿意一试。


    “巡座,日本人真他妈有钱。”王斯广也一直注意着康伯南道22号的情况,见到路承周出现,马上走了过来。


    “再有钱,这种钱也不能赚。”路承周沉吟着说。


    “巡座说得有理。”王斯广忙不迭的说。


    “今天,要特别注意有人来闹事。里面的日本人,想干什么,我们没办法。但是,不能让中国人吃亏。在上面骂几句,过过嘴瘾就行了。要是冲进去,有人死伤,那就是我们的责任了。”路承周提醒着说。


    “看到没有,路承周公然为日本人充当打手了。”何贺还坐在昨天的那间包厢,只不过,今天他带了望远镜,能清楚的看到路承周的一举一动。


    “要不要除掉他?”对面的孔井存说,他就是早上那个鞋匠,路承周上班后,他就可以收摊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劝说

    姚一民收到“蚂蚁”的情报后,派马文祥去了意租国,向《益世报》的经理洪宝堂示警。


    然而,马文祥很快回来,他并没有劝服洪宝堂。


    “《益世报》的文章登出来后,很多人都劝了他,日本人肯定会报复,让他不要轻易离开租界。可是,洪先生却没有放在心上。他说,当初登这篇文章,就想到了这一点。但是,他从来没有后悔过,更没有害怕过。同时,洪先生对党组织及时提供消息,表示感谢。”马文祥说起洪宝堂,一脸的敬佩。


    这就是有骨气的文人,明知自己的行人,会带来危险。


    但只要觉得是正确的,就义无反顾,就算前面是个地雷阵,也面不改色。


    “明天他还是要来?”姚一民眉头紧蹙。


    洪宝堂虽是党个人士,但他是一名坚定的抗日者,于情于理都要营救的。


    “洪先生态度很坚决。”马文祥缓缓的说。


    “我们要想阻止日本人的阴谋。”姚一民担忧的说。


    可是,不知道日本人的具体计划,市委能做的不多。


    最好的办法,让洪宝堂不要离开意租界。


    只要在租界内,日本人还是不敢胡来的。


    就算来英租界,其实也没什么大问题,毕竟日本宪兵分队就在英租界,如果洪宝堂在英租界出了事,所有人都会将怀疑的目光投向宪兵分队。


    最担心的,是在路上。一旦在路上出了意外,那就麻烦了。


    对地下党来说,根本就没有办法阻止。


    “姚书记,要不,我还是去做做洪先生的思想工作吧。”马文祥说。


    “我来想办法吧。另外,程瑞恩同志,昨天被关进了巡捕房,已经不适宜再在租界工作,让他尽快转移吧。”姚一民说。


    “蚂蚁”说起了程瑞恩的事情,姚一民也觉得,程瑞恩不适宜从事地下工作。


    至于洪宝堂的情况,他会与“蚂蚁”商议。


    只有一天时间了,还来得及么?


    “程瑞恩同志对革命很忠诚,积极性也非常高,只是有的时候过于冲动了。”马文祥叹了口气,说。


    程瑞恩还在中学时期,就表现得很爱国,是一二九运动的积极分子。


    如果让他负责党内工作,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康伯南道22号,也就是日本英租界宪兵分队,准备将地窖改为审讯室和牢房,我们要抓住机会,掌握他们的内部机构图。在你认识的人当中,有没有搞建筑的?”姚一民问。


    “清华大学建筑系好几个教授在海沽呢。”马文祥笑着说。


    “那倒不用教授,有学建筑的学生就可以了。”姚一民说。


    这也是“蚂蚁”提供的情报,能掌握宪兵分队的内部机构,对以后的工作,肯定是有帮助的。


    程瑞恩回来后,喝了足足一壶水,然后就躺在床上,倒头便睡。


    在路承周面前,他充硬汉,但是昨天晚上,全靠他的意志,才能坚持下来。


    换成其他人,或许早就崩溃了。


    虽然他有满腔的怒火,可是,必须养足精神,恢复体力后,才能跟路承周斗。


    这次程瑞恩是真生气了,以前他还总以为,路承周只是不想参与政治。


    现在看来,路承周根本就是个汉奸。


    其他人当汉奸,他没办法。


    但路承周不行,他如果真当了汉奸,自己要亲自收拾他!


    然而,下午程瑞恩就接到通知,马上转移。


    “我不走,我要留下来与日本人斗。”程瑞恩坚定的说。


    “你昨天的行为很冲动,而且也引起了敌人的注意。这会给你以后的工作,带来无形的风险。组织决定,今天晚上就转移。”肖殿荣郑重其事的说。


    之前他也劝过程瑞恩,最好跟同学们一起转移。


    但程瑞恩决定留下来,他也就没劝了。


    只是,这次却是上级下了命令,根本不是征求他的意见。


    “组织决定?”程瑞恩一听,傻眼了。


    他虽然犟,但从来不跟组织对抗。


    既然是组织决定的事情,程瑞恩心里有再大的怒气,也只能暂时忍着。


    当天晚上,他就转移了。


    路承周晚上,在康伯南道22号外面转了好几圈,快九点的时候,才找到机会,从后门溜了进去。


    在不惊动别人的前提下,想要悄无声息的进来,真的很难。


    路承周是情报室主任,每天的情报汇总,一般得由他送到中山良一手里。


    “路主任。”


    路承周刚到情报室,就听到张思昌在喊自己。


    “地窖什么时候可以动工?中山队长催我好几次了。”路承周说。


    “已经找到人了,他们能看得懂图纸,知道怎么施工。”张思昌笑了笑。


    想要找几个工匠并不难,可地窖施工,不比建个鸡舍,一个不好,会把房子都挖塌。


    “唐殿武呢?”路承周看了看,没发现唐殿武。


    “调情报二室了。”张思昌叹息着说。


    “情报二室?”路承周很是惊讶,这是什么时候出来的部门?


    蓦然,他想到了苗光远。


    中山良一似乎对苗光远很重视,把他放在情报室,又体现不出这种重视。


    新建一个情报二室,完美的解决了这个问题。


    “情报二室的主任是苗光远,唐殿武现在也是副主任了。以后,情报汇总之事,由情报二室负责。”张思昌酸溜溜的说。


    把唐殿武调走,情报室,现在应该是情报一室,就只留下他和路承周了。


    一个手下都没有,就算当个副主任,又有什么意思呢。


    “咱们得努力了,要是再干不出成绩,以后光杆司令都没得当了。”路承周随后递给张思昌根烟,自嘲的说。


    成立情报二室,中山良一没有跟自己打招呼,说明他对自己已经有了看法。


    昨天晚上,启示的内容,中山良一就没有介绍,当时路承周就感觉不对。


    就算这些,中山良一都有理由解释,可唐殿武是情报室的人,把他调走,总得先说一声吧?


    就算自己白天不能来,不能等一等么?


    路承周随后到了中山良一的办公室,看到苗光远和高桥丰一都在。


    “路主任,给你介绍一下,苗先生正式就任情报二室主任,你的情报室改为情报一室。翻译唐殿武,调情报二室当副主任。没有提前跟你沟通,希望别介意。”中山良一看到路承周后,介绍着说。


    苗光远的到来,让宪兵分队终于打开了局面。


    首先是对付益世报的洪宝堂,可以出一口恶气。


    其次,是今天的这则启示。


    苗光远对中国人的心理,琢磨得很透,只要有钱,他们连祖宗都可以出卖。


    当初路承周之所以会被拉下水,不也是因为贪钱么。


    “宪兵分队发展壮大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路承周“诚恳”的说。


    “路主任,昨天你抓的那个抗日分子,现在怎么样了?”高桥丰一突然问。


    “已经放了,那人是南开大学的学生,昨天晚上,我惩罚了他一夜,也没有问个所以然。”路承周遗憾的说。


    “能把他的档案给我一份么?”高桥丰一又问。


    “当然可以。其实,要不是上面有人发话,我还想继续审讯的。可是高桥班长也知道,很多人对宪兵分队的工作,还不太支持。”路承周解释着说。


    “所以,我们只能靠自己。我们在商量明天的计划,决定就在教堂动手,让所有人看看,污蔑我们的下场。”高桥丰一冷冷的说。


    “在教堂动手?已经确定下来了么?”路承周蹙起眉头,说。


    “有什么不妥吗?”高桥丰一看到路承周的神情,就知道他有不同意见。


    “如果在教堂动手,不但要得罪教会,甚至还会所有海沽的教友。此案发生在英租界,洪宝堂又是知名人士,上面一定会很重视。其实,案子不用办,所有人的目光,就会全部指向我们。”路承周叹了口气,说。


    “你的意思,不能在教堂动手?”中山良一听到路承周的分析,觉得在教堂动手,真的很不划算。


    “岂止不能在教堂动手,甚至都不能在英租界动手。我们在英租界,只能抓捕抗日分子。洪宝堂从严格意义上来说,不算是抗日分子。如果他真的出了意外,舆论肯定会攻击我们。”路承周分析着说。


    他是一名专业的警察,这种事情,当然得给出专业意见。


    其实,路承周真正想说的,是不要对洪宝堂动手。


    只是,日本人心胸狭窄,让他们放过洪宝堂,基本上不可能的。


    “路主任说得很有道理,重新制订计划。”中山良一缓缓的说。


    杀掉洪宝堂,确实可以出一口恶气。


    但如果干掉洪宝堂后,让宪兵分队成为众矢之的,就不是他愿意看到的了。


    “如果重新制订计划,就来不及了。”苗光远急道。


    他觉得,在教堂动手的计划万无一失,路承周是忌恨自己,才故意捣乱的。


    自己当了情报二室的主任,还把唐殿武抢过来,路承周能真心出主意?


    “来不及就取消计划。”中山良一果断的说。


    “中山队长英明。目前除掉洪宝堂,对我们其实有百害而无一利。”路承周忙不迭的说。


  第一百九十九章 怨气满腹

    路承周的话,让苗光远很是郁闷。


    自己在宪兵分队的首绣,就这样被路承周破坏了。


    苗光远之所以这么积极,除了想向日本人表明心迹外,他也是想给自己出口恶气。


    原本他是益世报的经理,与日本人的关系也比较“融洽”。


    然而,益世报的投资人,发现这一点后,将他撤职,换上洪宝堂。


    苗光远对益世报,自然怨念极深。


    益世报发表关于英租界宪兵分队的文章后,苗光远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他通过原来的关系,主动联系了中山良一,想为他出谋划策。


    苗光远不是特务,应该算个文人,没骨气的文人。


    路承周走后,苗光远缠着高桥丰一,明天的行动都计划好了,怎么能说取消就取消呢。


    “高桥班长,难道宪兵分队可以让人随意诬蔑吗?”苗光远说。


    苗光远没有受过特务训练,也不懂特工技术,他懂的,是人心。


    “刚才路承周不是分析了么,在教堂动手,弊大于利。”高桥丰一摇了摇头。


    路承周的出发点,是为宪兵分队考虑,他当然得支持。


    益世报的文章,确实让人恼火,但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等所有人都没注意这事时,再对益世报动手,就没那么引人注目了。


    “可以不在教堂动手嘛,路主任也说了,最好不要在英租界动手。洪宝堂总要离开租界的吧,只要他一离开,我们就有办法了。”苗光远嘿嘿笑道。


    苗光远在第二天,还特意去了津沽大学的教堂。


    让他没想到的是,竟然有报社的记者也来了,他们是为采访洪宝堂而来。


    益世报的那篇报道,让洪宝堂成为海沽报界的英雄。


    苗光远压低自己的帽檐,在旁边也听了一会。


    现场的人多,并没有人注意到他。


    “洪先生,益世报发表揭露日本特务机关进英租界的文章,你有没有想过,日本人会报复呢?”


    “想过,也有好多朋友善意的提醒过。让我不要出租界,可是,他们忘记了,我是中国人。日本人侵占我领土,杀害我国人,难道还不准我们公之于众吗?”洪宝堂愤慨的说。


    苗光远只听了几句,就转身离开了。


    洪宝堂的话,明天的报纸肯定要登出来。


    到时,如果宪兵分队真的动手,肯定又要被人抗议。


    他第一天来宪兵分队的时候,外面聚集的几百人,让他记忆犹新。


    这些愚昧的国人,一旦愤怒起来,能把人撕成碎片。


    “姚书记,这些记者的文章,明天登出来后,日本人短期内,肯定是不敢动手了。”马文祥也在教堂,参加完弥撒后,回来向姚一民汇报。


    “利用舆论,迫使日本人收手。他们在市区可以无所顾忌,但在租界,还是要点脸面的。”姚一民微笑着说。


    昨天晚上,他收到了“蚂蚁”的情报,上面只有四个字:利用舆论。


    今天出现在教堂的记者,是中共提前联系好的。


    如果不是组织纪律,姚一民真想与“蚂蚁”见一面。


    这位“蚂蚁”同志,一定是位经验丰富的老地下党员。


    路承周可没有要与姚一民见面的想法,他每天除了保持常态外,还得关心宪兵分队的事。


    苗光远的到来,让他有了紧迫感。


    这个不懂特工技能的特务,一来就担任了情报二室的主任,肯定有他独特的一面。


    苗光远既然能坐到情报二室主任的位子,哪怕他不是特务出身,路承周也要将他当成老特务来看待。


    早上出门的时候,路承周发现,对面的鞋匠还在。


    路承周暗暗叹了口气,刘有军最近一直在忙抗团之事,怕是要把自己给忘了吧。


    跟昨天一样,看到路承周骑着自行车上班后,孔井存就准备收摊了。


    他的任务是记录,路承周每天上班的时间。


    如果遇到路承周休息,他就要在对面摆一天的摊。


    收摊后,孔井存去了康伯南道。


    在日本宪兵分队对面,何贺设了一个监视点,每天亲自坐阵。


    在这里,既可以观察宪兵分队的情况,也能顺便观察路承周。


    “组座,路承周上班了。”孔井存进来后,将鞋箱扔到墙角。


    “你是不是向站长汇报了,监视路承周的情况?”何贺背着手,走到孔井存面前,质问道。


    “没有啊。”孔井存一脸茫然。


    “啪!”


    何贺气得给得孔井存一巴掌,怒问:“为何站长知道了?还给我下令,不要再监视路承周?”


    “组座,我是真不知道啊。”孔井存捂着脸,很是委屈的说。


    “监视路承周,是你负责的,如果不是你泄露的,还能是谁?”何贺厉声说。


    当初发现中共北方局的线索,就是因为孔井存监控不力,才让北方局溜掉的。


    从那个时候起,何贺对孔井存就有所怀疑。


    “组座,我向你保证,绝对不是我告的密。”孔井存信誓旦旦的说。


    “暂时取消对路承周的监视。”何贺沉吟着说。


    “路承周的行为很可疑,我的观点与组座一样,他很有可能暗中为日本人做事。”孔井存急道。


    “这还要你提醒?”何贺冷笑着说。


    “像路承周这样的汉奸,应该坚决除掉,才能大快人心。”孔井存说。


    “站长都不让监视了,我们还除个屁啊。干好你的事,我先去吃饱了。”何贺不满的说。


    他早就怀疑路承周的真正身份,可上面就是不给结论。


    没有结论,他当然不能随便出手。


    况且,以情报组的力量,未必能除得掉路承周。


    何贺与路承周是上下铺的同学,对路承周的实力清楚得很。


    没有行动组的配合,情报组是不能动手的。


    何贺中午特意找裴福海一起吃饭,想跟他商量一下自己的计划。


    “福海,根据我这段时间的观察,路承周与日本人走得很近。甚至,他已经暗中为日本人做事了。”何贺给裴福海倒了杯酒,叹息着说。


    “你跟他关系不错,能不能劝劝他?”裴福海倒没有要除掉路承周的意思。


    他只是觉得,如果路承周走错了路,可以尝试把他拉回来。


    “一旦走错了路,还劝得回来么?不把自己搭进去就不错了。”何贺苦笑着说。


    他们这样的人,走什么样的路,做什么样的事,心里早就有谱了。


    何贺回到监视点后,看了一眼监视记录,然后倒头便睡。


    孔井存暗暗叹息一声,何贺在外面酒足饭饱,他还粒米未进呢。


    他揉了揉有些肿起来的脸颊,觉得自己真的太不值了。


    在情报组,对何贺可谓忠心耿耿,不管多难的任务,从来没有半句怨言。


    可是,这样的付出,并没有换来应有的收获。


    如果他在别人手下,肯定不会有这样的待遇。


    至少,不会挨一巴掌,连口饭也没得吃吧。


    孔井存走下楼,准备去买点吃的。


    可是走到饭馆门口,他才发现,身上没什么钱。


    作为一名“鞋匠”,他向上只有两毛钱,这点钱可下不了馆子。


    再到包子铺,竟然没包子了。


    孔井存看了看四周,康伯南道上,好像没有其他卖吃的了。


    他突然心里一动,走进了宪兵分队旁边的巷子。


    孔井存早上都没吃东西,天没亮就到了二十四号路15号对面摆摊。


    原本以为,何贺会给他带点吃的回来,结果何贺满身酒气回来,连正眼都没瞧他一眼。


    走到宪兵分队后门的时候,孔井存对何贺的怨气,突然达到了顶点。


    他敲了敲宪兵分队的后门,很快,有个人警惕的望着他:“对面裁缝铺二楼,有一位抗日分子。”


    “对面?”里面的人诧异的说。


    “是的,是军统的人。”孔井存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之所以举报何贺,并不是想要什么奖励,只是想报复何贺罢了。


    举报之后,孔井存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感。


    何贺打他一巴掌,他没办法打回来。


    何贺不给他带饭回来,也只能忍气吞声。


    可是,他可以举报,让何贺付出惨重的代价。


    孔井存绕了一大圈,终于找到了一家藏在角落里的饺子店。


    他把身上的两角钱,全部花了,好好犒劳了自己一顿。


    等他回到监视点的是时候,发现附近多了两个陌生人。


    孔井存不敢上去,进了裁缝铺,问起老板,刚才是不是出事了。


    “楼上的一位住客,突发疾病,被他几位朋友送医院了。”老板说道。


    孔井存一听,吓得几乎夺门而出。


    这是特务常用的秘捕手法,甚至在大街上绑人,也可以用这种办法。


    一掌劈在脑后,将人敲昏,旁边出来几个特务,嘴里大喊:兄弟,你怎么突然昏倒了,得赶紧送医院。


    招手叫来一辆人力车,或者让准备好的汽车开过来,光天化日之下,就可以将人堂而皇之的绑走。


    离开后,孔井存迅速向刘有军报告,组长何贺被日本人抓走了。


    刘有军接到报告后,一旦手足无措,何贺可是情报组长,怎么会被日本人抓走呢?


    路承周就在宪兵分队,如果他们要抓捕何贺,为何自己没有提前得到消息?


  第二百章 劝降

    何贺还在睡梦中,就被抓了。


    直到被人架到宪兵分队,扔到地上后,一桶凉水浇在头上,他才完全清醒过来。


    “你们是什么人?”何贺其实在被扔到地上时,就已经清醒了。


    没弄明白事情原委前,他不能随便说话。


    可是,一桶凉水浇下来,打乱了他的步骤。


    “你是什么人?”高桥丰一走到何贺面前,仔细打量着何贺。


    这是第一次主动有人举报,还就在对面,不管是不是抗日分子,先抓了再说。


    但是,在房间内,高桥丰一看到那架军用望远镜后,就断定,举报人没有说谎。


    普通人连望远镜都没见过,更不要说拥有望远镜了。


    从放望远镜的窗户,正好可以看到宪兵分队的大门。


    “我刚才在家里睡觉,怎么就到这里了?”何贺已经听出,高桥丰一的口音有点问题。


    他暗怪自己,中午喝得有点高。


    可是,为何会暴露呢?

    还有,孔井存呢?

    无数疑问在何贺脑海里浮现,可他一点头绪也没有。


    “中统?军统,还是地下党?”高桥丰一把玩着从对面搜到的望远镜,冷笑着说。


    其实,地下党的几率不高,中统的可能性也低,最有可能是军统。


    何贺看到望远镜,瞳孔突然缩了一下,眼中的绝望一闪而过。


    “我就是一普通人,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我可没钱。”何贺故意说道。


    “既然来了,就别急着走。”高桥丰一得意的笑了笑,何贺刚才的眼神,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晚上,路承周到宪兵分队后,马上被安排见了何贺。


    路承周先在门外,悄悄看了一眼,见到是何贺后,路承周很是意外。


    下午,他就接到了刘有军的紧急情报,监视宪兵分队的何贺,被人秘密绑走。


    路承周当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军统的人,怎么可能被人绑走?


    当时路承周怀疑过宪兵分队,可宪兵分队局面还没打开,怎么可能知道,被军统监视了呢?


    看到何贺龟缩在墙角,路承周虽然只看到一个侧脸,但他很能理解何贺此时的心情。


    作为自己的同学,也是军统的兄弟,路承周有义务和责任,营救何贺。


    “中山队长,里面的人,是军统海沽站情报组的组长何贺。”路承周向中山良一汇报。


    对何贺的身份,路承周是不会隐瞒的。


    每一句谎话,可能需要一百句谎话来圆。


    谁知道,这会不会是中山良一,故意设个套,让自己来钻呢?

    “真是何贺?”中山良一惊喜的说。


    这真是天上掉馅饼啊,正为宪兵分队碌碌无为而头疼,突然送来一个军统情报组长。


    “既然抓到了人,为何不知他的身份呢?”路承周好奇的问。


    “有人举报的,苗主任的启示,还真是贴得及时。”中山良一笑着说。


    这下,他不怕川崎弘再搞突然袭击了。


    当下属的,只要干出了成绩,哪怕上司再刁钻刻薄,也不怕了。


    “这个举报人的身份,知道么?”路承周心里一动。


    何贺竟然被人举报了,也真是倒霉到头。


    “对举报者的身份,我们要严格保密。哪怕是内部,也不得知晓。”中山良一郑重其事的说。


    虽然举报者没来领奖金,但他已经打算,给五百元。


    抓到的是何贺,绝对值这个价。


    何贺靠着墙壁,一直在思考,自己到底是如何暴露的。


    中午,他与裴福海喝酒,一切都还正常呢。


    回到监视点后,当时有点喝多了,难道是那个时候,被宪兵分队的人盯上了?


    房间的门再次打开,何贺没有任何反应。


    他已经知道,自己落到了宪兵分队手里,下午在外面站岗的,就是日本宪兵。


    “何兄,久违了。”路承周看了何贺两秒,突然叹了口气,轻声说。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何贺猛的回过头来。


    当他看清路承周的相貌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真的是你?”何贺靠着墙壁,慢慢站了起来。


    “不错,是我。”路承周拍了拍手,走到何贺面前递过去一根烟。


    很快,有两名宪兵抬进来一张桌子,摆上两把椅子,又迅速摆上了酒菜。


    “何兄,既然来了,就安心住下来。有兄弟在,不会让你吃亏。”路承周给何贺点上火,微笑着说。


    “你是什么时候为日本人服务的?”何贺深深地看了路承周一眼。


    虽然他一直认定,路承周是日本特务。


    可是,当他真正看清路承周的身份后,还是不愿意相信。


    “1934年,我就开始为日本特务机关做事了。第二个月,正式加入军统。当时,我们对军统在海沽的活动情况了若指掌。”路承周得意的说。


    “你是打入军统的间谍?”何贺手一颤,打入军统,与军统叛徒,是两个概念。


    如果路承周在加入军统前,就已经是日本特务,那就太可怕了。


    幸好路承周一直是通信员,如果让他潜伏在机关,军统海沽站,现在还能存在吗?华北区恐怕还没建立,就会被一网打尽吧。


    同时,何贺也很自豪。


    正是因为他的坚持,军统才冷藏路承周,让他没有办法获取更多的情报。


    唯一可惜的是,没有早点除掉路承周。


    昨天,孔井存还提议,要干掉路承周。


    但何贺心软了,否则将给团体除掉一个最大的隐患。


    “说来惭愧,我打入军统,也没干出什么像样的事情,真是愧对川崎老师了。”路承周遗憾的说。


    他走到桌子旁,打开酒,给两个酒杯倒满。


    “何兄,请坐吧,既来之则安之。”路承周平静的说。


    何贺一直在消化着路承周的话,34年就打入了军统,资格还这么老。


    如果让路承周继续留在军统,以后论资排辈,肯定是军统的高层。


    “何兄,我对军统的近况,可是一点也不了解,能跟兄弟说说么?”路承周举起酒杯,问。


    “刘有军当了站长,裴福海调来当了行动组长,郑问友还在。下面的人,倒是增加了几个,但变化不大。”何贺喝了口酒,缓缓的说。


    “刘有军竟然当了站长?他的资历听说很高,但要说能力,不如何兄。”路承周又给何贺倒上了酒,似乎替何贺没当上站长而可惜。


    “我连组长都当不好,哪有能力当站长?”何贺自嘲的说。


    “那可未必,如果我们兄弟联手,不要说当个海沽站长,哪怕当个华北区长,也绰绰有余。”路承周微笑着说。


    “对不起,我不会为日本人做事的。”何贺摇了摇头,坚定的说。


    “不为日本人做事,为我做事如何?”路承周笑吟吟的说。


    他的任务,是劝降何贺。


    如果能让何贺为日本特务机关服务,将是最为有利的。


    “承周,叙旧可以,但为日本人做事之言休提。否则,就上刑吧,我已经准备好了。”何贺淡淡的说。


    他的声音不高,但是,语气中的坚定却毋庸置疑。


    “你进来了,军统未必知道,要不,我去送个信?”路承周又问。


    “我们是在同一个地方受训的,有必要这样么?如果是日本人要求的,你告诉他们,老子不怕,等着他们的任何酷刑。”何贺讥讽的看了路承周一眼。


    路承周已经被冷藏,如果告诉他一个点,岂不是让路承周与军统联系上了?

    这可是打入军统内部的日本间谍,让他与军统恢复联系,比自己叛变还危险。


    “一时失手不算什么,何兄就这么放弃了?一时虚与委蛇,也是可以的嘛。”路承周并没有因为何贺的讥讽而尴尬,反而忠实的执行着自己的任务。


    “你在宪兵分队担任什么职务?”何贺问。


    “情报室主任。如果何兄过来,小弟愿将主任之位相让,担任何兄之副手。”路承周诚恳的说。


    “你要是再劝,这酒就没法喝了。”何贺将筷子拍到桌面上,怒吼着说。


    “喝酒喝酒,一醉解千愁,咱们有的是时间,以后慢慢再聊。”路承周忙不迭的说。


    路承周离开后,让人给送了被褥和换洗衣服,还有一个马桶。


    总而言之,只要何贺配合,可以给予优待。


    “把你的烟留下。”


    路承周走的时候,何贺突然说。


    路承周笑了笑,将烟和火柴都留了下来。


    路承周的劝降,虽然没有成功,但中山良一还是很满意。


    路承周认出了何贺的身份,就是大功一件。


    何贺与他喝了酒,谈了心,已经有了很大进展。


    “何贺喜欢一个人琢磨事情,让他静静的待一个晚上,或许就不会这么固执了。”路承周向中山良一汇报后,又提出自己的建议。


    何贺的态度,他也很满意。


    只要给自己一点时间,路承周相信,一定能把何贺救出去。


    宪兵分队机制一点都不完善,只要何贺配合,就能通过正当途径获救。


    比如说,宪兵分队在英租界是没有执法权和审讯权的,他们可以搜集情报,但所有的抗日分子,必须由警务处抓捕,并且引渡给海沽市政府。


    如果何贺的家人报案,说他失踪,警务处都能派人进宪兵分队搜查的。


    当然,这有个前提,何贺得留在英租界。


  第二百零一章 叛变

    路承周给刘有军的情报中,他提出了自己的意见:寻找合适的机会营救。


    路承周现在还是军统的人,只要稍微安排一下,就能给何贺制造机会。


    路承周虽然冷藏了,但随时可以启用。


    何贺被人绑架,很有可能是被宪兵分队抓走的。


    路承周的身份,可以轻易进宪兵分队,军统再次启用他,也是说得过去的。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路承周第二天才到二十六号路巡视时,就碰到了中山良一。


    “冯先生,今天怎么有空出来?”路承周手一捏刹,停到了中山良一身边。


    “要去趟利顺利酒店,有位新来的朋友住在那里。”中山良一意味深长的说。


    路承周是巡官,每天都会来街上巡视一遍,宪兵分队要联系路承周,只要在路上等着就是。


    “昨天来的那位?”路承周一愣,何贺是阶下囚,怎么有安排住在利顺利酒店呢?

    路承周心里,突然升起一种最不好的感觉。


    “你有时间去看看他吧,住二零六。”中山良一低声说。


    路承周与何贺是同学,何贺最信任的人,也是路承周。


    “没问题。”路承周说。


    中山良一虽然说,让他有时间就去,实际上是不可违抗的命令。


    路承周骑着自行车,迅速穿过二十六号路。


    中山良一的话,让他没有心思再巡视。


    中山良一特意通知自己,是对自己的测试,还是何贺必须要见自己?

    路承周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是何贺的背叛。


    可是,从中山良一刚才的话中,只有这种解释才是最合理的。


    路承周虽然很想直接去利顺利酒店,但他的巡视还得继续。


    作为一名特工,还是有公开职业掩护的特工,平常最重要的就是保持常态。


    回家换了套衣服后,路承周才骑车到了利顺利酒店附近。


    何贺被抓后,昨晚上的饺子摊虽然还在,但早上的鞋摊不见了。


    路承周到利顺利酒店二零六,敲了敲门,很快有人来开门。


    同时,对面的房间,似乎也有动静。


    虽然没开门,但路承周感觉到,有人在用房间的猫眼在看自己。


    开门的是高桥丰一,路承周与他点头示意,抬脚走了进去。


    房间很大,是个套间,里面是卧室,外面还有个会客厅。


    “你们先谈,我去隔壁。”高桥丰一站在门口,说完后带上门走了出去。


    “何兄,什么时候住到这里来的?”路承周掏出烟,给何贺递了一根。


    “凌晨过来的。”何贺接过路承周的烟,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想通了?”路承周看桌上的火柴,也就没给他点火,自顾自的点上了。


    “想通了,好死不如赖活。”何贺轻声说。


    昨天晚上,他在宪兵分队听了回审。


    在宪兵分队的地窖,日本人抓来一个洋人,当着他的面,用了好几种酷刑。


    地窖中间有一个铁钩,直接将洋人像牲口一口,将他下巴挂在上面。


    看着那洋人悲惨的样子,一心想为党国效忠的何贺,突然就崩溃了。


    当日本人准备将他吊起来时,何贺主动开口了。


    昨天晚上,宪兵分队就秘密行动了。


    只是,何贺知道的军统据点,突然之间全部转移,宪兵分队什么都没捞到。


    “这就对了嘛。”路承周弹了弹烟灰,微笑着说。


    可是他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昨天晚上,他与何贺喝了那顿酒,还以为何贺会忠贞不渝。


    哪想到,才一个晚上,他就变节了。


    “昨天晚上,军统在海沽的据点,全部转移。我估计,他们已经知道我进了宪兵分队。”何贺缓缓的说。


    既然背叛,他就希望能背叛到底。


    如果能把海沽站的人,全部抓住,他心里会特别痛快。


    这是一种扭曲的心理,他背叛了,就希望所有人一起背叛,心里就平衡了。


    “那又怎么样?他们并不知道你已经是我们的人。中山队长为何不让你回去呢?”路承周诧异的说。


    “你太把小日本想简单了,没有立功之前,他们岂敢放虎归山?”何贺苦笑着说。


    就算他签了自首书,可一晚的时间,宪兵分队确实不敢让他回去。


    特别是昨天晚上的行动,没有任何收获,中山良一更是谨慎。


    “既然如此,让我来又是为何呢?”路承周问。


    “我想让你帮我找个人。”何贺说。


    “什么人?”路承周又递了根烟过去。


    烟抽的越多,话也就越多。


    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他希望何贺能主动告诉自己。


    “孔井存。我怀疑,是他举报的我。”何贺缓缓的说。


    “情报组的?”路承周随口问。


    “军统在宪兵分队对面裁缝铺二楼,设置了一个监视点。当时只有我和孔井存在,高桥丰一过去的时候,并没有发现孔井存。而且,守后门的宪兵,描述的举报人,很像孔井存。”何贺笃定的说。


    “中山队长准备怎么安置你?”路承周问。


    “暂时我让和你合作,在情报一室当副主任。”何贺尴尬的笑了笑。


    “那怎么行呢,何兄应该当主任,我给你打下手。”路承周忙不迭的说。


    “承周,你就别取笑我了。你在这边三年多了,我才一天,能给你当副手,已经是中山队长很给面子了。”何贺不好意思的说。


    “那行,这两天你就安心在这里住着,我给你去找孔井存。毕竟,我也是直属通信员嘛。如果真是他举报的,何兄打算怎么办?”路承周问。


    “他把我害得这么惨,你说怎么办?”何贺恨恨的说。


    除了孔井存外,他实在想不到,会有谁举报自己。


    裁缝铺上面的监视点,才刚搞了几天时间。


    第一次监视,是陪刘井华,当时是在对面一家酒馆的二楼。


    知道这个监视点的,也就是情报组的几个人。


    “我一定会给何兄出这口恶气。”路承周笃定的说。


    “多谢兄弟。”何贺抱了抱拳,感激的说。


    他之次多次怀疑路承周是日本特务,过来后,路承周并没有对他不满,反而将他当成真正的朋友看待。


    这让何贺多少有些感动,看来,当初在雄镇楼那段同学情,还是有点作用的。


    路承周开门的时候,隔壁的高桥丰一也打开了门。


    显然,他一直在关注着路承周与何贺的交谈。


    而且,在高桥丰一身后,还站着不知道什么样来的中山良一。


    高桥丰一敲开对面的门,派了一名宪兵“陪”着何贺。


    路承周则到了隔壁,今天宪兵分队的主要工作,就是针对何贺。


    “中山队长,何贺只让我找孔井存。此人原来是他的手下,昨天与他一起在监视,而且早上刚刚在我家门口监视,我与他见过一面。”路承周介绍着与何贺交谈的情况。


    “这个人有什么用?”中山良一问。


    “何贺怀疑,他是被孔井存举报的,想让我处掉此人。”路承周缓缓的说。


    “你是怎么想的呢?”中山良一制止了要开口的高桥丰一,问。


    “不管是不是孔井存举报的,都要找到此人。同时,要让他为我所用。”路承周笃定的说。


    “不错,如果真是孔井存举报的,他做了这样的事,就不能回头。如果不是他举报的,得知何贺想害他,肯定心怀怨恨。”中山良一微微颌首。


    “不知昨天中山队长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让何贺乖乖跟我们合作?”路承周突然好奇的问。


    这事不算机密,甚至还是宪兵分队得意之作。


    可对路承周来说,却能侦知很多信息。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让何贺听了回审。他是个软骨头,此里说得大义凛然,一见真章,马上软了。”高桥丰一得意的说。


    昨天晚上的审讯,正是他一手操作的。


    “宪兵分队有犯人么?”路承周诧异的说。


    宪兵分队总共才成立几天?抗日分子一个没抓到,杀鸡儆猴,连只鸡也没有,怎么儆猴呢。


    “上次那个白恩,一直被关在地窖,昨天晚上终于发挥作用了。”高桥丰一得意地笑道。


    “白恩是房东,还是洋人,会不会有事?”路承周担忧的问。


    “白恩的家人回了英国,房契也给了我们,留着他有什么用?”高桥丰一冷笑着说。


    “杀了?”路承周一惊。


    “后面的院子这么大,挖个坑埋了。英租界不比其他地方,尸体不好处理,只能就地掩埋。”高桥丰一笑了笑,不以为意的说。


    “高明。”路承周奉承着说。


    路承周觉得,他应该与刘有军见一面才行了。


    正当他准备与刘有军联系时,收到了刘有军传递的信息,他这段时间会住在五十一号路26号。


    那里本就是路承周设置的安全屋,何贺被抓,此时住进去,再是合适不过。


    “何贺叛变了。”路承周依然是从后门悄悄进来的,为了不让人察觉,他不得不回去化了装。


    “什么?”刘有军一听,顿时大吃一惊。


    何贺可是海沽站的情报组长,他的叛变,对海沽站将是一个严重打击。


  第二百零二章 不出所料


    刘有军搬到五十一号路26号,其实就已经作好了最坏的打算。


    然而,听到路承周亲口说出,“何贺叛变了”后,他还是无法接受。


    但是,路承周接下来的一句话,让刘有军更是差点跳了起来。


    “何贺分析,他是被孔井存举报,才被宪兵分队抓捕的。”路承周一脸沉痛的说。


    他不知道,军统内部,为何会发生这种事。


    下属举报上司,如果是越级举报也就算了。


    如果证实,孔井存真的向日本特务机关告密,性质就太恶劣了。


    “你再说一遍?”刘有军生怕自己听错了,拉住路承周,又问。


    “你是怎么知道何贺被捕了?并且反应速度这么快?是不是孔井存报告的?”路承周反问。


    “不错,孔井存紧急报告,何贺被宪兵分队抓捕,我们迅速做了预防措施。没想到啊没想到,孔井存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刘有军喃喃的说。


    “下属举报上司,要么下属是敌方的人,要么对上司心有怨恨。宪兵分队并不知道孔井存的存在,所以,只能是孔井存挟私报复。”路承周分析着说。


    刘有军的话,让他几乎可以断定,孔井存就是那个举报人。


    孔井存的行为,等于亲口将何贺送进虎口。


    如果何贺殉国,孔井存就是间接的凶手。


    “挟私报复?”刘有军脸上露出思索之情,何贺与孔井存之间,应该不存在私人恩怨吧。


    “站长,孔井存目前在哪里?”路承周问。


    “他也转移了,目前在法租界。”刘有军说。


    “何贺被捕后,谁负责情报组的工作呢?”路承周又问。


    不管孔井存去哪里,只要他还在海沽站,就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目前由孔井存临时负责。”刘有军说话的时候,脸色再次一变。


    孔井存原本就是何贺的得力手下,何贺出事,他当然是最理想的接替人选。


    “还没任命吧?”路承周说,如果刘有军正式任命孔井存为情报组组长,以后海沽的情报组,只能废掉。


    “任不任命有什么关系?”刘有军诧异的说。


    孔井存既然是举报了何贺,就是叛徒。


    军统对叛徒,必然要执行家法。


    “我有个想法,这个想法,也跟中山良一说过。让宪兵分队策反孔井存,军统则故意留着孔井存,让他给宪兵分队传递假情报。但有一点,孔井存不能担任重要职务,最好专做外勤,不接触机关机密。”路承周说。


    “你这想法也太大胆了吧?”刘有军吃惊的说。


    发现叛徒,不但不加以制裁,还要利用给敌人传递情报。


    如果操作不当,反而把真情报泄露了,那该怎么办?

    “海沽站以后想与宪兵分队交锋取胜,必须留有后手。孔井存,就是我们留的后手。他举报了何贺,必须为日本特务机关卖命,以后,也就成了我们的免费情报员。”路承周微笑着说。


    “如果孔井存不为宪兵分队卖命?甚至主动告发呢?”刘有军想到一种可能性。


    “他举报了何贺,就已经没有退路可走。哪怕主动向你汇报,也是自毁前程。当然,如果他真的诚心汇报,就要重新考虑了。”路承周缓缓的说。


    从人性的角度出来,孔井存几乎不可能向刘有军坦白。


    人总是有侥幸心理,只要度过了目前的难关,就不管以后了。


    “你似乎有了全盘计划?”刘有军见路承周胸有成竹,也慢慢平静下来。


    “我的计划,要站长批准才行。”路承周笑嘻嘻的说。


    “能把坏事变好事,我为什么不批准。”刘有军已经隐约猜到了路承周的想法,但是,具体的计划,还需要与路承周商量。


    “其实,最主要的,是对孔井存的工作安排。如果他担任情报组长,只能制裁。是不是给他一个监视组长的职务,专门负责监视宪兵分队。这个任命要快点下达,至少要在我接触他之前。”路承周提醒着说。


    “监视组长还得管人,我看就让他在宪兵分队门口摆摊。需要他传递情报时,再把他叫回来开会便是。”刘有军不以为意的说。


    “目前他代理情报组长,突然让他什么都不管,会不会让他怀疑呢?”路承周说,细节决定成败。


    只有让孔井存看不出破绽,他才能将事先安排的情报,源源不断的送到宪兵分队。


    再说了,孔井存的级别太低,也接触不到重要情报。


    “你的计划,需要向总部汇报。”刘有军沉吟着说。


    让海沽的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冒险,刘有军真的很担心。


    有了刘有军的帮忙,路承周想要找到孔井存,当然很容易。


    孔井存可以摆鞋摊,就让他在宪兵分队门口附近,摆个修鞋摊。


    路承周想与孔井存接触时,高桥丰一突然提出,他要亲自与孔井存谈。


    高桥丰一的行为,中山良一当然是支持的。


    他们日本人,宪兵分队想怎么弄,全部由他们说了算。


    “何兄,实在不好意思,高桥丰一要亲自跟孔井存谈。你的那口恶气,恐怕一时之间,报不了啦。”路承周与何贺约在宪兵分队对面那家饭馆二楼的包厢见面。


    当初,何贺正是与刘井华,在这间包间,远远的观察了路承周。


    “我已经料到了,日本人绝对不会轻易干掉他的。”何贺轻轻一叹。


    这两天,他整天都在宪兵分队写自叙书,将他参加军统后,所发生的事情,事无世细,全部落实到文字。


    只有这样,他才能被允许单独行动。


    “说不定,以后他还会是你的手下。”路承周微笑着说。


    这种可能性很高,只要高桥丰一不争功,孔井存肯定会归情报一室领导。


    “他要是来情报一室,那就太好了。”何贺望着孔井存的目光,充满了杀机。


    孔井存原本以为,他能接替何贺,担任情报组长。


    然而,还没高兴两天,刘有军就让他负责监视宪兵分队。


    任务跟原来一样,除了监视宪兵分队,同时还要监视路承周。


    唯一的区别,这个监视组,由刘有军直接负责,算是给他提了半级。


    看到高桥丰一走过来,孔井存还是有点紧张的。


    在宪兵分队外面监视了这么长时间,宪兵分队的主要人物,他还是认得的。


    “帮我踩一下线。”高桥丰一坐到孔井存对面的工字凳上,脱下脚上的皮鞋,递给孔井存。


    孔井存以修鞋匠为掩护,并非临阵磨枪,他还真的会修鞋。


    高桥丰一看着孔井存的运作,也不说话,他在等着孔井存给他把鞋修好。


    接过孔井存递过来的鞋,高桥丰一穿在脚上,确实更合脚了。


    “这是给你的钱。”高桥丰一拿出一个信封,里面装着整整五百元联银券。


    “先生,这也太多了吧,只要一角就要可以了。”孔井存看到鼓鼓的信封,被吓了一跳。


    “这是你应得的,孔先生。”高桥丰一回过头,神秘的笑了笑。


    他那句“孔先生”,惊得孔井存差点跳了起来。


    高桥丰一不但知道他的名字,还给他这么多钱,显然是有备而来。


    孔井存突然想到了之前宪兵分队的那则启示,他举报何贺,至少会有两百元奖金。


    要是,宪兵分队是怎么知道,那个举报者是自己呢?

    “孔先生,找个地方聊聊吧。”高桥丰一见孔井存六神无主的样子,脸上露出了微笑。


    孔井存的反应,完全在路承周的意料之中。


    宪兵分队主动找上门,孔井存除了刚开始的震惊,之后表现得很坦然。


    至于高桥丰一提出,让他为宪兵分队提供情报,孔井存也没有拒绝。


    没有拒绝,就是默许。


    高桥丰一再次拿出一笔钱,这次是法币。


    联银券在英租界并不流通,这里依然在使用法币。


    “这是你第一个月的经费,五百法币。”高桥丰一将钱推到孔井存面前。


    “我目前的任务,是监视宪兵分队,恐怕不能做什么事。”孔井存下意识的接过钱,又摇了摇头。


    谁都不会嫌钱烫手的,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是知道钱的重要性。


    相比之前的五百联银券,孔井存更喜欢法币。


    而且,一个月他就有五百法币的经费,以后简直可以过神仙般的生活。


    晚上,路承周依然从后门进了宪兵分队。


    孔井存成为宪兵分队的人后,军统对宪兵分队的监视形同虚设。


    不管孔井存看到了什么情况,他在向上面的报告中,都只有四个字:一切如常。


    在宪兵分队的会上,高桥丰一介绍了孔井存的情况。


    同时,他向中山良一提议,孔井存应该由特高班掌握。


    “中山队长,孔井存本就是何贺的手下,他又是中国人,交给情报一室,似乎更合适。”路承周提出异议。


    “孔井存提供的情报,最终也要送特高班,何不直接让他向我提供情报呢?”高桥丰一轻蔑的看了路承周一眼。


    特高班和情报室,虽然都是宪兵分队的组成部门。


    可特高班的地位,要远高于情报班。


  第二百零三章 诱饵

    高桥丰一接手孔井存,路承周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他早就预料到了这种情况,甚至,高桥丰一如果不想要孔井存的话,他还得想办法,把孔井存送到高桥丰一手里才行。


    孔井存是高桥丰一亲自发展的,又由他单线联系,他从孔井存拿到的是第一手情报,当然不会怀疑。


    但是,路承周还是要争一下的。


    既是为了让高桥丰一相信,也是为了赢得何贺的好感。


    作为何贺现在的上司,如果路承周不能为他争取权益,何贺会怎么想?

    “原本高桥君的意思,还要把何贺也调过去。”中山良一缓缓的说。


    “那可不行,情报一室需要何贺。”路承周马上说。


    “现在,宪兵分队初具规模。特高班负责所有情报,情报一室和二室,需要协助特高班工作。情报一室主要负责军统方面的情报,情报二室,负责文化方面的情报。”中山良一心里很自得,局面终于可以打开了。


    “一定全力以赴协助高桥班长的工作。”路承周坚定的说。


    路承周开完会后,把何贺和张思昌叫到了办公室,开了个小会。


    以前路承周与何贺多有芥蒂,现在都到了宪兵分队,两人之间的误会,也就消除了。


    “我和张兄弟,白天都不在宪兵分队,以后一室的工作,就要辛苦何兄了。”路承周开会,就随意多了。


    拿出盒烟,每人很点一根再说。


    “以后何副主任主内,我主外,路主任负责全局。”张思昌微笑着说。


    “张副主任,你负责大兴日杂店,以后一室的烟、酒,你得解决。”路承周吸了口烟,他现在的烟瘾比原来大了。


    “这没问题。”张思昌点了点头,他的经费是宪兵分队给的,大兴日杂店也算情报一室的产业。


    虽然他是掌柜,实际上真正的老板,现在变成了路承周。


    “军统方面,就拜托何兄了。”路承周看着何贺,诚恳的说。


    “军统一旦知道我变节,恐怕……”何贺苦笑着说。


    他觉得自己很悲惨,好好的海沽站情报组长,莫名成了日本特务机关的情报一室副主任。


    之前被他痛恨的路承周,现在成了自己的上司。


    而前几天还在一起喝酒的兄弟,转眼之间就成了敌人。


    如果他再遇到裴福海,恐怕再也不能喝酒吃花生米。


    迎接他的,很有可能是子弹。


    “军统自身难保,还用得着怕他们?”路承周不以为意的说。


    何贺正要说话的时候,外面响起了脚步声,门被直接推开,高桥丰一走了进来。


    “何副主任,有件事要跟你商量一下。”高桥丰一走到何贺面前,居高临下的说。


    这位曾经的阶下囚,虽然已经变节,但他从内心,是瞧不起这号人的。


    何贺与路承周,虽然都是中国人嘴里所谓的汉奸。


    但高桥丰一更欣赏路承周,毕竟路承周从一开始,就为日本特务机关服务。


    在加入军统前,就是日本特务机关的人。


    而何贺是被迫变节,这是个软骨头。


    不管他在军统那边是什么地位,永远都是个被人看不起的软骨头。


    “思昌,我们出去抽根烟。”路承周拿起桌上的烟,与张思昌走到了门口。


    “高桥班长有何吩咐?”何贺站起来,对高桥丰一欠了欠身。


    “有个问题,孔井存以后还会在对面摆摊……”高桥丰一缓缓的说。


    “我可以从后门出入。”何贺马上说。


    对日本人来说,他这个曾经的情报组长,已经没有孔井存这个卧底重要了。


    孔井存能与军统保持着正常联系,但他不行了。


    何贺只能凭个人能力,为日本特务机关服务。


    而孔井存可以从军统获取第一手情报,更被高桥丰一看重。


    “那倒不必,我希望你能注意到他。”高桥丰一摇了摇头。


    “注意到他?”何贺一脸诧异,如果自己注意到了孔井存,他的监视任务岂不失败了?

    “没错,可以发现他,但不能抓,就算抓了,也不能抓住。”高桥丰一压低声音,神秘一笑。


    “知道了。”何贺缓缓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说。


    路承周与张思昌在门口抽着烟,虽然他很想听清高桥丰一与何贺的对话,但不能刻意去听。


    高桥丰一出来后,路承周和张思昌才进去,随后张思昌也借故离开,只剩下路承周与何贺。


    “何兄,没事吧?”路承周看到何贺沮丧的坐在那里,安慰着问。


    “没事,只是有些感慨罢了。”何贺叹了口气,高桥丰一的态度,让他非常不好受。


    现在端的是日本人的饭碗,哪怕心里再不舒服,也只能顺从。


    “日本人虽然傲慢,但人家现在当权,我们要清醒的认识到这一点。慢慢来吧,适应了就好。”路承周拍了拍何贺的肩膀。


    “要不然,还能怎么办呢?”何贺叹息着说。


    “干出成绩,把海沽站端掉,你我的日子就好过了。”路承周微笑着说。


    “哪有这么容易?刘有军平常看着像个书生,但做事起来很有条理,警惕性也高。”何贺摇摇头。


    “现在孔井存,还是有机会的。再说了,我还挂在军统那边呢。”路承周笑了笑。


    “这方面,你比我强太多了。”何贺感慨的说。


    路承周在宪兵分队当着情报一室的主任,还是警务处的巡官,军统那边的身份,也没有暴露。


    虽然冷藏起来了,但随时都有可能启用。


    反过来,自己虽是军统情报组长,可被抓后,什么都不是了。


    在高桥丰一眼里,甚至连孔井存都不如。


    还让自己惊动孔井存,不就是想让军统给孔井存换任务么?

    何贺虽然很不想配合孔井存,但是,高桥丰一的命令,他必须执行。


    路承周没有问起刚才高桥丰一的来意,但他相信,应该与军统有关。


    既然何贺没说,他也就不将话题往这方面引。


    何贺虽然变节了,但他的特工技能可没有丢,之前他能怀疑自己是日本特务,说不定现在又会怀疑自己是军统密探。


    当这一切定下来后,最难的,其实在刘有军那边。


    既不能让孔井存怀疑,还得告诉他一些情报。


    同时,又得防备孔井存,获取军统真正的机密。


    刘有军安排孔井存担任监视组长,还是站长直属,既提升了孔井存之地位,也让他不能接触到其他人。


    然而,孔井存第二天突然汇报,发现了何贺从宪兵分队出来。


    “站长,我感觉何贺似乎发现了我。”孔井存第二天与刘有军接头时,笃定的说。


    “何贺真的已经叛变了么?”刘有军苦笑着说。


    何贺可是党国精心培养的人才,为何突然就叛变了呢?

    还在孔井存,仅仅是因为怨恨,就向日本人举报?


    “可以确定,他虽然戴着帽子,低着头,但我还是看得清清楚楚。”孔井存笃定的说。


    “给你个任务,能完成吗?”刘有军突然说。


    “请站长吩咐!”孔井存一挺胸脯,坚定的说。


    “将何贺引出来,给行动组创造机会。”刘有军缓缓的说。


    “这样的汉奸,除之而后快。”孔井存高兴的说。


    他这话确实是出自内心,当他得知,何贺在情报一室担任副主任后,心里也很别扭。


    军统要制裁何贺,是情理之中的事。


    高桥丰一得知后,很是高兴。


    他不怕军统行动,就怕军统不行动。


    如果军统不行动,就算有卧底孔井存,也找不到军统的组织。


    “队长,军统要动手了。”高桥丰一到中山良一的办公室,兴奋的说。


    “好啊。”中山良一高兴的说。


    宪兵分队目前最主要的对手是军统,中共的人员,大量转移走了,就算留下了人,也不敢公开露面。


    “军统想除掉何贺。”高桥丰一压低声音说。


    “没关系嘛,我们配合。”中山良一不以为意的说。


    只要能破坏军统组织,不要说牺牲一个何贺,就算是把孔井存搭进去,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何贺虽然投降,可军统的反应很及时。


    何贺提供的情报,几乎全部作废。


    原本中山良一还想成立一个情报三室,给何贺当主任。


    可是,何贺的情报,让他很失望,暂时就放到了情报一室。


    把何贺当成诱饵,钓出军统这条大鱼,实在是太划算了。


    何贺或许就是知道了这一点,所以才觉得很悲哀。


    日本人吃人不吐骨头,正一点一点的吞噬着他,可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承周,下午高桥丰一给了我一个任务。”


    晚上,何贺等路承周到宪兵分队时,单独进了他的办公室。


    “秘密任务?”路承周已经接到了刘有军的命令。


    留着孔井存后,就开始了军统与宪兵分队的斗智斗勇。


    何贺虽然没说,但他已经能猜到了。


    “是啊,他让我跟孔井存暗中见一面。这不是存心让我送死么?”何贺恨恨的说。


    他投降了不假,但又不蠢,高桥丰一明摆着让自己当诱饵,引诱军统上钩嘛。


    “那也未必,或许,这是你立功的机会呢。”路承周缓缓的说。


  第二百零四章 动手

    路承周的话,只能算安慰。


    拿自己的性命去立功,如果死了,功劳再大又有什么用?


    可是,何贺也只能相信这样的安慰。


    当了汉奸,就要为日本人卖命。


    否则,没资格在宪兵分队待下去。


    或许,这次侥幸活下来后,说不定日子就好混了呢。


    何贺当初觉得,只要答应投靠日本人,就能过上吃香的喝辣的,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生活。


    现在看来,能不把命搭上,已经是万幸了。


    不管他同不同意,日本人下了命令,他都要与孔井存暗中见一面的。


    军统要孔井存,将何贺引诱到指定位置,给行动组创造机会锄奸。


    而宪兵分队,则想通过何贺,破获军统的组织。


    双方的意愿要实现,何贺必须与孔井存见面。


    在行动之前,双方可能都认为,他们的行动一定能成功。


    宪兵分队的行动计划,路承周参与了。


    此次会议,只有中山良一、高桥丰一、路承周参加。


    说是会议,其实是对路承周布置任务。


    具体的计划由高桥丰一和中山良一制订好了,路承周只要做好他那一部分就可以了。


    路承周的任务也很简单,在他的辖区,配合宪兵分队完成任务。


    必要时,路承周手底下的巡捕,要参与抓捕军统的人。


    因为高桥丰一已经得到情报,军统准备在康伯南道仁安里的广发旅馆动手。


    那里原来是军统的一个联络站,张奉新调走后,一直再没启用。


    为了除掉何贺,军统决定在广发旅馆动手。


    “路主任,你明天要特别注意仁安里,一旦需要,你手下的巡捕,要在最快的速度出现。”中山良一缓缓的说。


    路承周身为巡官,对宪兵分队的行动,还是很有帮助的。


    “军统要在仁安里动手?”路承周“诧异”的说。


    这只是军统的初步计划罢了,真正的行动方案,得他晚上与刘有军商量后,才能最终确定。


    因为路承周这个“火焰”的存在,军统能及时知道宪兵分队的行动。


    英租界的行动,总是离不开路承周的。


    “中山队长,如果军统不在仁安里动手,我应该如何配合高桥班长的行动?”路承周并没有因为,自己只被告之了一部分行动内容而生气。


    事实上,这样的行动,知道的越少越好。


    如果行动成功,倒也没什么。


    如果行动失败,知道得越少,责任也就越小。


    路承周觉得,宪兵分队明天的行动,失败的概率会很大。


    “如果军统不在仁安里动手,自然就不用你配合了。”高桥丰一没等中山良一说话,就说道。


    路承周的疑问,是变向质疑他的情报,他当然很不高兴。


    “行动计划,高桥班长已经制订好,万无一失,只要军统行动,他们完蛋了。”中山良一缓缓说道。


    高桥丰一对中国人有很强的戒备,他认为,所有的中国人,都是不可靠的。


    中山良一对此不以为然,但在路承周面前,还是要保持与高桥丰一一致。


    “明天,我会将康伯南道的巡捕,调到仁安里附近。”路承周郑重其事的说。


    “拜托了。”高桥丰一站了起来,朝路承周躬了躬身,说。


    “这是我应该做的。”路承周连忙也站了起来,“手足无措”的说。


    “有路主任的配合,明天的行动,一定会成功。”中山良一微笑着说。


    “这么说,明天我们的地牢,又可以使用了。”路承周奉承着说。


    “如果人多的话,肯定要送宪兵总部。”中山良一摆了摆手。


    地窖改地牢,是当初中山良一的设想。


    毕竟宪兵分队初创,用的又是民宅,房间改办公室,自己动手就可以。


    但是,地窖改地牢,靠自己可不行,中山良一这才让张思昌找人去施工。


    “对了,你告诉张思昌,地窖的改造,我会让华北驻屯军派人来施工。他只需要,采购足够的建筑材料就行。”中山良一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宪兵分队的地址公开后,再让张思昌从英租界请人,肯定不合适。


    如果传出去,恐怕警务处都会来阻止。


    毕竟,宪兵分队与警务处有协议,在英租界没有执法权,更不能私设牢房。


    “是。”路承周应了一句,暗忖,日本人实在是谨慎。


    原本他通过党组织,让组织派人参与施工。


    宪兵分队作为英租界的主要日本特务机关,一定会抓捕地下党和抗日人士。


    如果能提前在地牢上想点办法,对以后的营救,是有很大帮助的。


    路承周从后门悄悄回到家后,没有开灯,一切都要静悄悄的,都不敢发出声响。


    在周围人眼里,他已经睡下了。


    路承周房间的窗帘,在熄灯后就紧紧拉上,路承周回到房间后,轻轻拉开一条细缝,看到街口的饺子摊还没有撤。


    看到这位年轻人,路承周有些替他担忧。


    虽然路承周不知道他的名字,但他知道,此人是孔井存的手下。


    而孔井存已经暗中为日本人服务,此人完全暴露在日本人眼皮底下。


    何贺说他明天会有危险,可此人的危险,比他更大。


    而且,他本人并不知道,以为是在执行上峰的命令,监视自己这个可疑分子。


    孔井存第二天,依然在宪兵分队门口摆着他的修鞋摊。


    今天会发生什么,他心里早就有底了。


    他既希望宪兵分队能成功,将军统的行动人员全部抓住。


    同时,也希望何贺能被军统除掉。


    向日本人举报何贺,孔井存到现在都不后悔。


    可是,他不愿意与何贺相见,更不想与他再共事。


    八点多的时候,何贺从宪兵分队走出来。


    他穿着西装,出门的时候,还警惕的看了看四周。


    此时,街上已经比较热闹了。三三两两的人,在街中央随意走着。


    此时,孔井存的目光,与何贺在空中“无意”的碰到一块。


    很快,他就收回了目光。


    何贺盯着修鞋摊看了一眼,突然朝孔井存走来。


    而孔井存则“慌乱”的收拾着鞋摊,将东西胡乱收起,挑起担子就走。


    路承周此时正在街角冷眼看着,两人都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他们演的都很认真。


    孔井存挑着担子往仁安里的方向快速走着。


    何贺加快脚步,从后面跟了上来。


    此时的何贺,眼里只有孔井存,他很想找个机会,当面质问孔井存,为何要举报自己?

    如果不是因为孔井存,他现在还是一句爱国者。


    如果不是因为孔井存,他根本不会有现在的担忧。


    路上的行人,在何贺眼里,似乎都不存在。


    看到孔井存走进了仁安里,何贺更是着急,他知道,军统肯定会在仁安里埋伏了人。


    对别人来说,仁安里只是一条里弄,可对他来说,或许就是鬼门关。


    果然,何贺与一名行人碰了一下,他感觉胸口一痛。


    等他回过头,准备痛骂那人一顿时,发现自己突然发不了声。


    而那人也回头看了他一眼,何贺眼中顿时一片死灰。


    那人竟然是几天前,还与他称兄道弟,一起喝酒的裴福海。


    只不过,现在裴福海的眼中,再也没有了原来的善意,取而代之的是冰冷无味的蔑视。


    何贺走了两步,感觉自己走不了,他捂着胸口,靠着围墙慢慢坐了下来。


    在旁人看来,何贺似乎是走累了,想靠墙坐一会。


    路承周在街角默默看着,裴福海的出刀快而准确。


    就算他提前知道,裴福海会出手,但还是没有看清,他是怎么出刀的。


    此时,孔井存已经走进了仁安里。


    而埋伏在里面的高桥丰一,看到何贺没有跟进来,很是诧异。


    何贺是主角,他不出来,军统怎么动手?


    他的人,可都埋伏在仁安里呢。


    等了一会,还是没有看到人,高桥丰一很是生气。


    何贺失去了一个立功的好机会,他只好从隐蔽的房子走出来,到康伯南道来查看原因。


    高桥丰一到康伯南道上,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路边的何贺。


    此时的何贺,身下已经流了一摊血,嘴角也渗出了血。


    路承周原本以为,高桥丰一会报警,可是,高桥丰一只是叫人,将何贺背回了宪兵分队。


    仁安里一直没有动静,路承周又不便与宪兵分队联系,只好去大兴日杂店,让张思昌回去打探消息。


    很快,张思昌脸上多了道五指印回来禀报,何贺被人干掉了。


    “脸上怎么回事?”路承周指了指张思昌的脸颊。


    “被高桥丰一打的,何贺死了,他无处发泄,正好被人赶上了。”张思昌苦笑着说。


    “何贺死了?”路承周“诧异”的说。


    “是啊,何贺怎么会死呢?”张思昌也很奇怪。


    今天的行动,他一点也不知情。


    “还是别瞎打听了,日本人的事情,咱们知道得越少,就越安全。”路承周叮嘱着说。


    高桥丰一和中山良一此时的心情,一定很糟糕。


    路承周就算下班后,也不想马上去宪兵分队。


    快到家门口时,他特意在那个饺子摊,点了二两饺子。


  第二百零五章 一饭之恩


    等饺子的时候,路承周点了根烟。


    何贺之死,早在意料之中。


    然而,路承周依然觉得,心里有些不好受。


    何贺是他的同学,雄镇楼时,他们是上下铺,一起在海沽站工作。


    原本,路承周期望,能与何贺携手抗击日寇。


    没想到,何贺竟然走到了这一步。


    如果何贺能多坚持一下,或许就不会是这样的结局了。


    “先生,您的饺子。”


    “好,谢谢。”


    路承周从竹筒内拿出双筷子,正要吃的时候,发现街边有一位男子,正直愣愣的望着自己。


    准确的说,是望着自己身前的这碗饺子。


    “几天没吃饭了?”路承周朝那人招了招手,放下了手里的筷子。


    路承周虽然穿着警服,但天已经黑了下来,那人也没注意。


    在饥饿的人眼中,除了食物,他看不到其他东西。


    “三天滴水未进了。”


    男子的步伐有些飘,他已经饿得,连走路都走不动了。


    “吃吧。”路承周将饺子往前面一推,筷子搁在碗上。


    “给我?”男子一愣,眼光突然冒出一阵亮光。


    是的,路承周能明显看到,对方的眼睛变得明亮起来。


    “吃吧。”路承周轻声说。


    “多谢先生。”男子朝路承周鞠了一躬,也没拿筷子,用手抓起碗中的饺子,就往嘴里塞。


    “再来二两,不,一斤饺子。”路承周看到他吃饺子的速度,知道再叫二两的话,自己还是没得吃。


    但是,路承周还是小瞧了对方的食量。


    三斤饺子之后,男子还意犹未尽。


    “不能吃太多了,三斤饺子了,再吃我怕你肚皮会撑破。”路承周掏出烟,正要抽的时候,给对方递了一根。


    “多谢先生,这一饭之恩,张某日后必当重报。”张广林再次朝路承周重重的鞠了一躬,感激的说。


    “你吃饺子前,还能朝我鞠一躬,很是难得。”路承周点了点头,吃完饭鞠躬,不算什么。


    饿得脚都发软了,还能忍着不吃,先鞠躬感谢,路承周觉得,这个人品行肯定不会差。


    “先生的一饭之恩必偿。”张广林郑重其事的说。


    “天快下雨了,早点回去吧。”路承周看了看天色,已经起风,都能闻到暴雨的味道了。


    话没说完,雨突然就来了,它就像一位不速之客,来得如此突然。


    饺子摊的小伙子,也准备收摊回家了。


    路承周结完账后,推着自行车就往家赶。


    打开锁,搬起自行车,准备进去的时候,看到张广林躲到了对面人家的屋檐下。


    “屋檐水滴三分雨,来我家将就一晚吧。”路承周大声喊了一声。


    张广林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小跑着过来了。


    走到房间,路承周拉开灯后,张广林才看清路承周身上的警服。


    当时他就愣了,站在那里一动不敢动。


    “原来是巡捕大人。”张广林对巡捕,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敬畏。


    “我可不是什么大人,你自己找个地方休息吧,那间房应该有张床,柜子里有被褥。我住楼上,你不要随意上去。”路承周是个单身汉,家里从来不开伙,除了自己的房间外,其他地方都落了层灰。


    “多谢先生,我在外面的走廊上将就一晚就行。”张广林摇了摇头。


    “外面这么大的风雨,你会着凉的。”路承周说。


    “没事,习惯了。”张广林坚持着说。


    “随你吧。”路承周没坚持。


    他的走廊有半丈宽,也算半间房,如果靠最里面的话,应该淋不到雨。


    “请先生关好门。”张广林将正堂的门关上后,提醒着说。


    路承周到楼上换好衣服,准备出门时,在客厅就能听到张广林打呼噜的声音。


    这段时间,张广林从来没吃过一顿饱饭,也从来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在路承周家院子的走廊里,他不用担心会被人赶,也不用害怕会有巡捕来拿他,可以安心的睡个好觉了。


    雨越下越大,可路承周依然要出去。


    他穿着雨衣,在黑夜里更方便。


    只是,此时路承周觉得,如果自己有一辆汽车,就能给自己遮风挡雨了。


    其实,今天晚上路承周是不想去宪兵分队的,高桥丰一再次栽了个跟头,看所有人都不顺眼,这个时候去,只会无端受气。


    今天张思昌脸上的那个巴掌印,就是最好的证明。


    幸好,路承周到宪兵分队后,高桥丰一已经恢复平静了。


    “路主任,今天的行动虽然失败了。但是,孔井存却得到了刘有军的赞赏。总的来说,我们还是有收获的。”中山良一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孔井存和何贺都是自己人,而且孔井存还潜伏在军统。


    可就算如此,依然被军统得逞了。


    孔井存毕竟只是监视组长,并不知道军统的具体计划。


    他的任务,是将何贺往仁安里引,哪想到,军统在半道上就动手了呢?


    “只要孔井存还在军统,我们就还有机会。”路承周点了点头,附和着说。


    “苗光远最近在与自卫会的人接触,你能否配合一下?”中山良一虽然用的是征求的语气,可他并没有要征求的意思。


    “这是义不容辞的。”路承周心里一凛,苗光远的工作,竟然做到华北人民自卫委员会头上了么?


    这段时间,他很少看到苗光远,这个自称为文人的汉奸,竟然将主意打到了自卫会头上。


    “苗光远利用他的身份,接触了一些人。这些人当中,有些还犹豫不决。你的任务,就是让他们为大日本帝国服务。至于要怎么做,可以具体与苗光远商量。”中山良一说。


    苗光远一直在做英租界一些文化界人士的思想工作,而这些人,有些是自卫会的委员。


    如果能把这些人当中的一部分,拉拢过来,也是一种胜利。


    苗光远晚上不在宪兵分队,路承周与他商量,得明天。


    “何贺呢?”路承周回到情报一室后,问张思昌。


    “埋了,就埋在后面。”张思昌指了指后面,他真的不敢想象,宪兵分队的后花园,以后会成为什么样子。


  第二百零六章 新的任务

    路承周倒没有张思昌这样的惊诧,他早就知道,宪兵分队的后花园,注定要成为一个大的坟墓。


    “知道埋在哪里么?”路承周问。


    “我亲自埋的。”张思昌领着路承周去了后面,虽然他是情报一室副主任,但同样要做这样的苦力活。


    亲手埋葬何贺,让张思昌有一种无名的悲哀。


    如果有一天,他被抗日分子干掉,是不是连具棺材也混不到?


    “就在这里。”张思昌指着一块草皮被破坏的地方,因为下雨,已经变成了一个泥坑。


    雨渐渐小了,如果不是张思昌领着,路承周肯定找不到地方。


    为了不引人注目,并没有做坟包。


    并且,在上面还移植了一棵树。


    “走吧。”路承周叹息一声。


    不管作为同学,还是同事,他都应该来看看何贺。


    何贺虽然下场很可悲,但也能给别人警示。


    特别是,给身在宪兵分队的汉奸,一个最直观的警示。


    叛徒,不是这么好当的。


    看到张思昌的神情,路承周觉得,何贺用他的死,终于发挥了一点积极的作用。


    “明天,买点蜡烛纸钱烧一下吧,毕竟同事一场。”路承周叹息着说。


    “日本人不会怪罪吧?”张思昌迟疑着说。


    “不用担心,我会跟中山队长说的。”路承周沉吟着说。


    其实,他就算给何贺买具棺材,中山良一也不会反对。


    “那我就放心了。”张思昌松了口气,他下午只是问了句行动的事,就被高桥丰一狠狠的甩了巴掌。


    再加上何贺的死,让他对日本人,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


    张思昌甚至有些后悔,当初为何会因为钱,而替日本特务机关卖命呢?

    “以后,你可能经常需要来回跑,毕竟有些事情,电话里是不能说的。”路承周回到情报一室后,叮嘱着说。


    以前只有一个情报室的时候,他没干出成绩,中山良一不会说什么。


    可苗光远搞了个情报二室后,他的压力就大了。


    仅靠从公开渠道搞来的情报,未必能让中山良一满意。


    路承周白天不能经常回宪兵分队,但张思昌可以。


    白恩死后,他就成康伯南道22号的真正主人了。


    “主任,日杂店总是关门,也不是个事。”张思昌为难的说。


    “那就请个伙计帮忙看店。”路承周说,情报一室要发展,必然要招人。


    “我留意一下吧,现在请个合适的伙计比较难。”张思昌想了想,他是搞特务工作的,不能请一般的伙计。


    回去的时候,路承周又去了趟五十一号路26号。


    刘有军见到路承周的时候,紧紧握着他的手。


    “‘火焰’同志,上峰发来了嘉奖令,并且提拔你为上尉情报员。”刘有军激动的说。


    在宪兵分队的门口,除掉叛徒,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干净利落,堪称经典。


    而这次经典的锄奸,除了裴福海精准的刀法外,“火焰”提供的情报,保证了行动的最终成功。


    裴福海回来后,向刘有军问起了情报来源。


    他当时的位置,是刘有军早就规定好的,还有何贺的路线,他也提前知道。


    只有行动手法,由裴福海自行选择,可以用刀,也可以用枪。


    为了更好的撤退,裴福海选择用刀。


    “没给点奖金什么的么?”路承周笑嘻嘻的问。


    “奖金会有的,你现在还缺钱?”刘有军很是怀疑,路承周一人领三份薪水,不说其他的活动经费,光是这一项,就够他开支的了。


    “我的房子是租的,出门也没个汽车,也没结婚,需要用钱的地方很多啊。”路承周一脸的忧虑,他最大的开支,其实是给党组织提供经费。


    组织让他潜伏在军统和日本特务机关,倒没有给他下提供经费的任务。


    可是,路承周觉得,自己有条件可以给组织解决一部分经费,当然要尽力而为。


    同时,作为一名“汉奸”,路承周的生活也要保持优越。


    如果他过着清贫的生活,无论是军统,还是日本特务机关,都会怀疑。


    特别是军统,知道他领了这么多薪水,之前还走私日货,加上行动的奖金,路承周应该不缺钱才对。


    “我们搞特务工作的,生活不能太奢侈。”刘有军提醒着说。


    “如果我下顿馆子,都要再三犹豫,那也不太好吧?”路承周叹息着说。


    “好吧,奖金明天给你,总可以了吧?”刘有军听到路承周诉苦,无奈的说。


    “站长,何贺是叛徒,除掉他虽然大快人心。但是,我们是不是应该除掉真正的汉奸,比如说张思昌、苗光远,甚至是中山良一和高桥丰一?”路承周问。


    苗光远的行为,让路承周感受到了危险。


    作为一名文化汉奸,苗光远能接触到很多文人,包括一些知名人士。


    这些人,有些是民主人士,或是知名人士。


    如果他们受了苗光远的蛊惑,对抗战是非常不利的。


    当然,最重要的是,苗光远目前盯上了自卫会。


    自卫会虽有国民党员,但其实受河北省委领导。


    “这需要你提供情报,时机成熟的话,不成问题。但是,目前我们的主要目标,还是放在那些影响力大的汉奸身上。比如说,维持会的委员。”刘有军轻轻摇了摇头。


    “对孔井存是如何安排的?”路承周问。


    “暂时不作安排。”刘有军平静的说。


    孔井存是宪兵分队的卧底,军统的行动,哪敢让他参加呢。


    “天天让孔井存待在康伯南道也不是个事,可否借用一下呢?”路承周笑了笑。


    “借用?”刘有军一时没明白路承周的想法。


    “我想让他去盯维持会的孙志书,并且透露一个可能的计划,孙志书就是下一个何贺。”路承周压低声音,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对孔井存的使用,路承周其实是很想法的。


    手里有一名宪兵分队的卧底,或许在刘有军看来,是个烫手的山芋。


    但路承周认为,只要能用好这个人,完全可以牵着宪兵分队的鼻子走。


    “你不是与孙志书关系较好么?”刘有军诧异的说。


    上次路承周给的特别通行证,就是孙志书帮他弄的。


    可是,路承周竟然让军统去暗杀孙志书。


    “正是因为关系好,所以才要维持一下关系嘛。”路承周神秘一笑。


    “你小子,想用孔井存做顺水人情!”刘有军突然明白了。


    路承周并不是真想让军统暗杀孙志书,只是将孔井存调过去,通过孔井存释放一个消息,军统准备对孙志书动手。


    如果路承周及时将此情报告诉孙志书,这个维持会总务局长,岂不对路承周感激涕零?


    “另外,我门口那个饺子摊,什么时候可以撤?这还是在何贺手里留下来的,他都死了,也该撤了吧?”路承周不满的说。


    “好吧,明天晚上就撤掉。但是,你也不能掉以轻心,出入时还是得特别小心。”刘有军叮嘱着说。


    路承周与他接头,每次都像在走钢丝绳。


    一旦被人发现,路承周的身份,很可能就暴露了。


    路承周回到家的时候,睡在走廊的张广林还在呼呼大睡。


    张广林睡得确实很香,他已经很久没吃饱过肚子,也不用担心被人驱赶。


    路承周第二天准备上班时,他已经醒来了,还把院子打扫得很干净。


    “昨天晚上,多谢先生的救命之恩。”张广林本来早就要走了,但他还要当面向路承周说声谢谢。


    “举手之劳罢了,你有地方去么?”路承周自然看到了院子被打扫了。


    张广林拘谨的站在那里,衣服虽然很破旧,但脸洗干净了。


    “我准备去码头当搬运工。”张广林说。


    “晚上如果没地方睡,这里还可以借给你。”路承周突然说。


    救急不救穷,帮困不帮懒。


    张广林愿意找工作赚钱,路承周愿意再帮他一把。


    昨天晚上张广林的行为,路承周觉得,这样的人,再帮一次也没什么。


    “多谢先生,不知先生贵姓?”张广林突然问。


    “我姓路,你读过书?”路承周问。


    其实,从张广林的表现来看,他应该是受过教育的。


    “我只上了三年学,能看懂报纸,也能写写算算。”张广林谦逊的说。


    “嗯,跟我走,请你吃大肉包子,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路承周一边锁门,一边说。


    “昨天晚上的一饭之恩,张某已然感激不尽,哪能再让路先生破费?以后赚了钱,一定请路先生在馆子里吃一顿。”张广林摇了摇头。


    昨天晚上他已经吃了路承周三斤饺子,就算已经消化得差不多了,那也不能再吃路承周的东西。


    昨天晚上那顿饭,相当于路承周救了他一命。


    如果再吃路承周的包子,就是施舍了,张广林不想被人瞧不起。


    路承周没有再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原则。


    昨天,路承周没能见到苗光远,今天,特意在二十四号路找了家茶楼,订了个包厢与他谈话。


    “苗先生,久等了吧?”路承周进了包厢后,看到苗光远一个人坐在窗户边,笑吟吟的说。


    “能等路警官,是鄙人的荣幸。”苗光远连忙站了起来。


    “中山已经跟我说了,需要怎么配合,苗先生直接说就是。”路承周看着道貌岸然的苗光远,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憎恶。


    可是,表面上,他还得跟苗光远谈笑风生。


    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的人,很难休会这种无声的痛苦。


    “有位从北平来的教授,我想请他帮我宣传日本对华政策。可他还在犹豫,想请路警官助一臂之力。”苗光远低声说。


    “我都没上过正经大学,怎么能跟教授有共同语言呢?”路承周笑了笑,显得有些为难。


    “路警官不必与这位教授交流,只需要把他牵进某宗案子就可以了。”苗光远轻声笑道。


    “苗先生这一招很高明。”路承周举起大拇指。


    都说最毒妇人心,但要跟苗光远这种一肚子坏水的文人比起来,还真是稍逊一筹。


    “此人住在爱丁堡道香月里五号,姓曹名万顺,在北平多所大学任教过,算是学界名流。”苗光远用茶水,在桌上写下了“曹万顺”三个字。


    “他一个人住?”路承周顺手将字抹掉,问。


    “跟夫人住在一起,经常有学生拜访。”苗光远介绍着说。


    “他那里不是我的辖区,得去打听一下才行,具体怎么操作,苗先生有想法么?”路承周问。


    “这个么,我就不太懂了。”苗光远摇了摇头,他相信,路承周在警务处干了这么久,一定有办法的。


    办法路承周确实有,但曹万顺没有被苗光远拉下水,说明此人还是可以争取的。


    中午,路承周去了趟大兴日杂店,让张思昌先去爱丁堡道香月里五号,打探这位曹万顺教授的详情。


    “主任,我去了香月里,日杂店又得关门了。”张思昌为难的说。


    “跟任务相比,你这日杂店开没开,有什么关系?”路承周淡淡的说。


    “好吧。”张思昌无奈的说,路承周是他的上司,这又是中山良一的命令,他脸上的肿还没消退呢。


    昨天,他才亲手将何贺埋了,可不想以后别人再来埋他。


    “让你找的伙计,有眉目了没有?”路承周又问。


    “还没呢,想找个合适的人,太难了。”张思昌叹息着说。


    路承周再从康伯南道经过的时候,果然没有看到孔井存了。


    昨天刚制裁了何贺,孔井存也算立了大功,军统给他另外派任务,也是很正常的。


    接到监视孙志书的任务,孔井存很兴奋。


    他是刘有军直属的监视组长,让他监视孙志书,这说明什么?

    军统很有可能,要对孙志书动手。


    他在制裁何贺的行动中,有重大立功表现。


    军统如果暗杀孙志书,会不会让孔井存参与呢?


    接到孔井存的汇报,高桥丰一也很是兴奋。


    为了促使军统迅速行动,他通过自己的关系,弄到了孙志书的日常活动情况。


    昨天的失败,并没有击垮高桥丰一,反而激起了他的斗志。


  第二百零七章 伙计

    姚一民收到“蚂蚁”的情报,马上派人去了解情况。


    自卫会是在党领导下,由共产党员、国民党爱国人士和其它民主人士组成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组织。


    自卫会确实吸收了一批社会名流,这些人为了抗战奔走呼号。


    为了传达党的指示,自卫会的成员,需要与各方联系。


    可是,调查的结果让姚一民很意外,近期并没有出现一个叫苗光远的。


    “蚂蚁”的情报,从来没有出过错,姚一民认为,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再次收到“蚂蚁”的情报后,姚一民派自卫会的成员,去香月里五号了解情况。


    那里确实住着一位叫曹万顺的教授,可他近期也没有与苗光远有联系。


    但是,经过了解,近几天,却有一个叫“田园”的中年人,经常去找曹万顺。


    只是,曹万顺对“田园”的情况,不愿意多说。


    姚一民马上将这一情况,让交通员姜致远,通过死信箱传送给了“蚂蚁”。


    路承周回到家时,路口的饺子摊确实不在了。


    虽然摆摊的人,是军统派来监视自己的。


    但是,饺子的味道不错。


    这几天,路承周回来时,习惯吃顿饺子,突然不在了,他还得解决吃饭问题呢。


    到家门口时,路承周看到门口蹲着一个人,仔细一看,原来是张广林。


    “找到事做了?”路承周下车,将车子支在门口,准备回家换身衣服就去吃饭。


    “干了半天。”张广林不好意思的说。


    “怎么?嫌累?”路承周一愣。


    “工头抽水太重,半天只够吃两个馒头的。”张广林轻声说。


    在码头干都是重活,干一天只有四个馒头吃,不出三天,他就会饿死。


    “那是因为你刚去,他们欺负生人。”路承周走了进去,他晚上的活动比较多,得早点吃完饭才行。


    “路先生,晚上我还能在这里躺一晚么?”张广林跟在路承周后面,怯懦的问。


    作为一个男人,晚上睡觉的地方都没有,实在令人难堪。


    在英租界,是不能睡大街的。


    巡捕的职责之一,就是驱赶乞丐。


    “当然可以,还没吃饭吧?”路承周点了点头。


    “吃了一个馒头。”张广林笑了笑,他赚的钱只够买两个馒头的,中午吃了一个,另一个留到了晚上。


    “走,我请你吃顿饺子。”路承周突然说。


    “那不行的,昨天才吃了三斤饺子,还在肚子里呢。”张广林连连摆手,慌乱的说。


    向路承周开口,要求借住在走廊,他已经很难为情了,让他跟着路承周下馆子,绝对不能答应。


    “好吧,我出去吃点。”路承周知道,张广林肯定很饿。


    他能拒绝自己的邀请,确实很难得。


    路承周很快回来了,给张广林带了一斤饺子。


    “路先生,这让我怎么好意思。”张广林闻到香喷喷的饺子味,食指大动。


    “这是我请你的,以后有钱了,你再请回来就是。你先吃着,我要出去一趟。”路承周将饺子塞到张广林手里。


    “多谢路先生。”张广林很感动,不仅仅是因为,路承周又给他买了饺子,还因为路承周敢把他一个人放在家里。


    这是对他莫大的信任,这份信任,值得用性命去珍惜。


    “把家看好,我要晚点才回来。对了,你愿不愿意到日杂店当伙计?”路承周突然问。


    “当伙计?没问题,只要管饭,能睡在店里就行。”张广林一愣,高兴的说。


    不管当伙计的收入如何,至少不用风吹雨洒,这就比绝大部分的工作,都要轻松了。


    “你识点字,还能写写算算,当伙计应该没问题。对了,你是哪里人?”路承周问,既然要给张广林介绍工作,当然要问清楚个人情况。


    “我是宛平人。”张广林说到这里时,突然放低了声音。


    “家里还有什么人?”路承周又问。


    “没有了,就我一个了。”张广林慢慢蹲了下来,抱着脑袋,低声说道。


    “没结婚?”路承周诧异的问。


    “结了。”张广林的声音,突然变了。


    “老婆呢?”路承周又问,既然结了婚,怎么就一个人了呢。


    “老婆和肚子里的孩子,逃难的时候没了,没了。”张广林想到伤心事,再也忍不住,像个小孩似的,低声抽泣着。


    “能活着不容易,慢慢熬吧。”路承周也不知道怎么劝张广林。


    在这样的世道,每个人都活得不容易。


    他看去衣着光鲜,可实际上,随时准备为抗日牺牲。


    路承周的家人,早就没了,组织就是他的家,党就是他的亲人。


    路承周到宪兵分队后,先到情报一室,张思昌已经到了。


    “香月里那边查得怎么样了?”路承周最关心这个问题。


    “那个曹教授的交际确实广,家里人来人往的,一个下午,有七八个访客。”张思昌拿出一个本子,这是他下午的记录。


    “这些人都要严密监视起来。”路承周看着记录,每隔半小时就会有人来,有时一次还是二三个。


    “主任,我就一个人,怎么可能将他们全部监视起来。而且,这些人大多是坐人力车来的,有身份有地位,未必是监视对象。”张思昌说。


    “你这态度有问题,任何人都有可能是抗日分子,我们人手不足,可总有办法解决的。”路承周不满的说。


    “如果天天盯着这些人,日杂店那边就不用干了。”张思昌说。


    日杂店不仅仅是他的掩护身份,还是一大收入来源。


    没开店之前,张思昌还不知道,开店后他才发现,这里的收益,比宪兵分队发的薪水要高得多。


    虽然路承周要求,让他给情报一室提供烟酒,可就算除掉这些,还有不少钱。


    “对了,你的伙计找到了没有?”路承周随口问。


    “没呢?根本没时间去找。”张思昌叹息着说。


    “那行,我给你找了一个。”路承周突然说,让张广林到大兴日杂店,应该是很合适的。


    张广林是个很懂规矩的人,只要告诉他,哪些事情可以做,哪些事情只能听不能说,他肯定会严格遵守的。


    “可靠么?”张思昌一愣,路承周天天催自己,原来早就准备好了人。


    “我也才认识几天,可不可靠你试试不就知道了?人肯定没问题,能写能算,当伙计是没问题的。”路承周说。


    “既然是主任推荐的人,明天让他过来就是。”张思昌马上说。


    既然路承周也只认识两天,他就放心了。


    如果是路承周特意安排的人,张思昌就得留意。


    “苗光远在不?”路承周问。


    “好像在。”张思昌说。


    情报一室和二室,都是宪兵分队的组成部门,可两个部门,基本上不通来往。


    情报一室,主要负责英租界的情报,情报二室,则负责文化界。


    “路主任,听说你来了,就过来看看。”


    路承周正要说话的时候,苗光远在外面敲了敲门,伸进来半个脑袋。


    “苗主任,快请进,思昌,给苗主任倒茶。”路承周见苗光远走进来,拿起桌的烟递了根过去。


    “路主任太客气了。”苗光远接过烟,笑吟吟的说。


    “这是应该的,你可是有大文化的人,能与你共事,实在是我等之荣幸。”路承周笑着说。


    “不敢当,我也就是在文人圈里,瞎混了几年罢了。”苗光远自得的说。


    “你们的那个圈子,我是再怎么装,也混不进去的。”路承周谦逊的说。


    “路主任,曹万顺的情况,摸得怎么样了?”苗光远问,他来找路承周,主要还是为了解决曹万顺的问题。


    “曹万顺目前是个什么态度?我派人监视了他,一个下午,就有七八个访客。”路承周正色的问。


    “他原来在多所大学任教,认识的人多,在海沽的学生、同事、朋友特别多。他也参加了自卫会,据我观察,他对自卫会的一些做法,并不是很认同。但是,让他给我们做法,他又很犹豫。”苗光远缓缓的说。


    “能不能让他把自卫会的主要成员列出来,我们逐个监视,对其中的抗日分子,重点抓捕。”路承周沉吟着说。


    “他只是自卫会的普通成员,只能先把他拉过来,通过他发现真正的抗日分子。”苗光远缓缓的说。


    自卫会的重要成员,肯定是坚定的抗日分子。


    只有像曹万顺这样的,既是社会名流,对抗日又不是很热衷,他们的思想也左右摇摆,才好拉拢。


    “这样吧,我们再观察两天,不能让曹万顺认为,是我们设套。否则,就会弄巧成拙,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路承周摆了摆手。


    “那就多谢路主任了。”苗光远原本以为,路承周对自己很客气,曹万顺之事,也一定会上心。


    可是,路承周绕了一圈,又绕了回来。


    “主任,苗光远过来催了?”张思昌等苗光远走后,马上走了过来。


    “是啊,我们得加紧,他喜欢找中山良一的。我估计,明天中山良一不找我,后天一定会说起此事的。”路承周笃定的说。


  第二百零八章 安排

    路承周对苗光远的估计,还是不准确的。


    在离开路承周的办公室后,苗光远就去找了中山良一。


    “爱丁堡道不是路承周的辖区,他确实需要时间。中国不是有句俗话,叫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么?”中山良一淡淡的说。


    苗光远迫切的心情,他能理解,但是,有些事情是急不来的。


    英租界不是市区,否则这种事,他一个电话就能搞定。


    同时,中山良一也想通过此事,考察一下路承周的个人能力。


    因为宪兵分队的人,各自都有掩护身份,晚上一般都会开个碰头会。


    今天晚上的会开得比较迟,因为高桥丰一回来得比较晚。


    高桥丰一在会上,介绍了军统的最新动态:正在监视维持会的委员。


    “军统太猖狂,刚刚杀了何贺,难道又要对维持会动手么?”路承周“愤怒”的说。


    “路主任,还是拜托你多关心一下曹万顺的事情,维持会那边,自有高桥班长。军统的举动,都在我们掌控之中,他们岂能成功?”苗光远不阴不阳的说。


    他去情报一室,路承周确实很客气,说的话也让他很受用。


    可是,正经的话没一句。


    “这才一天时间,苗主任也太急了吧。我对曹万顺的情况还不是很了解,他的性格也不清楚。如果苗主任有预案,可以告诉我,一定全力配合。”路承周淡淡的说。


    在自己的办公室,他的客套一半是出于礼貌,一半是因为调侃。


    “那还不简单,丢个赃物到他家,到时让警务处派人去查,只要将曹万顺拘留,他一定会慌。”苗光远不以为然的说。


    他以前在益世报当经理时,就听说过这样的事情。


    警务处的人警官,特别是职务高的人,大都与罪犯狼狈为奸。


    要不然,他们靠什么赚钱呢?真靠警务处发的那点薪水?连饭都吃不饱。


    这样的套路,他其实熟得很,只是没有处在路承周的位置。


    “这种事情需要提前策划的,临时找人,很容易出事。而且,也需要额外的花费。”路承周摇了摇头,他不欣赏这样行事风格。


    “不就是吓吓他么?所谓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如果需要钱的话,我想应该不成问题吧?”苗光远将目光望向了中山良一。


    “中山队长,我觉得,应该再多观察几天。同时,找一个合适的时间。所谓忙中有错,不管什么事情,计划周密些总是好的。”路承周也望着中山良一,诚恳的说。


    “你需要几天?”中山良一不置可否的问。


    “七天。”路承周希望时间越长越好,但是,他估计七天都很难。


    “不行,最多三天。”苗光远一听,马上说道。


    “苗主任,此事还轮不到你来拍板吧?”路承周看了中山良一一眼,意味深长的说。


    “七天确实太长,五天吧。”中山良一嗔恼的看了苗光远一眼。


    “并不是我要推诿,所谓慢工才能出细活。我对曹万顺一点都不了解,怎么办他?另外我要提醒苗主任,这五天之内,你不能再与曹万顺接触。”路承周提醒着说。


    “为什么?”苗光远诧异的说。


    “所谓瓜田李下,我们是想把曹万顺拉到这边来,不是要把他推给自卫会。如果因为你,导致行动失败,我可不负责任。”路承周缓缓的说。


    “路主任说得有道理,这几天苗主任就不要与曹万顺联系了。”中山良一支持路承周的提议。


    “多谢中山队长。”路承周感激的说。


    五天时间,他相信应该能解决这件事。


    “我先回去了,明天早上,你先去盯一下曹万顺,我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出门,早上买了什么菜,以及他的爱好。八点半你赶回大兴日杂店,我带人过来。”路承周回到情报一室后,对张思昌说。


    “我岂不是天亮就要去香月里?”张思昌苦着脸说。


    “你最好天没亮就过去,中山队长下令了,五天之内,要让曹万顺涉案,我们的任务很重呢。”路承周说,他希望张思昌这几天都守在曹万顺那边。


    苗光远在开会时,眼里的那种不以为然,特别是自己要求,他这几天不能与曹万顺接触时,他的那种不屑一顾,让路承周确信,张思昌一定会与曹万顺联系。


    路承周回到家的时候,张广林并没有睡,他得给路承周守家,生怕因为自己的原因,给路承周造成了损失。


    况且,路承周答应,给他找一个伙计的活,估计路承周晚上就是去谈这个事了。


    “还没睡?”路承周看到张广林还站在走廊,诧异的问。


    “等路先生回来再睡。”张广林憨厚的笑了笑。


    “你的差事说好了,明天去二十四号路的大兴日杂店,找一位姓张的老板,我已经跟他说好了。”路承周说。


    “多谢路先生。”张广林给路承周重重鞠了一躬,感激的说。


    “你身上的衣服太脏了,另外也得洗洗才行,进去洗个澡吧。”路承周说。


    张广林在房内洗了个澡,但没有穿路承周准备的衣服,他只是将自己的衣服洗了,光着膀子,等着衣服干。


    “你这样会生病的,如果生病了,明天的差事丢了怎么办?而且,你的衣服也太破了,在店铺当伙计,形象很重要的。你穿得破破烂烂,别人还会来买东西么?”路承周找了身自己以前的旧衣服,他们的身材差不多,张广林应该穿着很合身。


    听到路承周这么说,张广林不敢再坚持,他很需要一份工作。


    哪怕没有工钱,只要有吃有住,不用麻烦路承周,他就很满足了。


    至于欠路承周的情,以后慢慢还,他相信,有生之年,一定可以报答这份恩情的。


    对张广林来说,路承周这两天,不仅仅将他从饿死的边缘拉了回来,还给了他新的生命。


    换了衣服的张广林显得很精神,第二天也起得特别早。


    “走,一起去吃早餐。”路承周下楼后,看到张广林像变了个人似的,叫他一起出去。


    “我今天去日杂店吃就好。”张广林摇了摇头,不是他不饿,而是不想欠路承周的情。


    他觉得,自己欠的情,这辈子都未必能还得清。


    路承周不再勉强,只是告诉了他,大兴日杂店的具体位置。


    “张老板早上有点事,要九点左右才能到,你在家里休息一会再去吧。”路承周看了看时间,现在才七点。


    “我想早点去,先认个门,提前等着老板。”张广林有自己的想法。


    路承周没有再坚持,张广林是个有自己想法的人。


    上午,路承周例行巡视完后,给孙志书打了个电话,这种做顺水人情的机会,路承周自然不会错过。


    当然,此事不好在电话里说,路承周约他在法租界国民饭店见面。


    在英租界,认识路承周的人不少。


    但他换下警服,再到法租界,基本上就很安全了。


    而且,在法租界见面,可以避开孔井存。


    孔井存监视孙志书,虽然不会再是当修鞋匠,但肯定不会配汽车。


    “路嘱托,好久没见了。”孙志书很快就到了国民饭店。


    如果是其他人约他,未必这么爽快。


    作为总务局长,他现在比秘书长还要忙。


    处理的公文多了,手里的权力自然也就大了,孙志书现在觉得,自己虽然不是秘书长,但胜似秘书长。


    “宪兵总部,通知你了没有?”路承周等孙志书坐下后,突然问。


    “通知我什么?”孙志书诧异的问。


    路承周如此神秘,让他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你不知道?”路承周深深地看了孙志书一眼,突然闭口不谈。


    “兄弟,到底出什么事了,你可得告诉哥哥一声。”孙志书被路承周搞得紧张起来。


    “告诉你可以,但你可千万不能告诉别人,这是我说的。”路承周神色凝重的说。


    “那是当然,不管谁来问,我都不会说一个字。”孙志书信誓旦旦的说。


    “军统已经盯上了你了。”路承周缓缓的说。


    “军统?”孙志书大吃一惊,他突然想到在静海县看到的那个郑问友。


    “前天,英租界死了一个人,被军统一刀刺死在街上。当时,附近的人,都没注意到发生了凶杀案。”路承周介绍了何贺被杀的过程。


    因为,这样的过程,很有可能出现在孙志书身上。


    “我的妈啊。”孙志书听到何贺的被杀过程后,吓得脸色煞白。


    “你也不用过于担心,宪兵队已经知道了此事,一定会暗中保护你的。”路承周安慰着说。


    “不行,我得请几个保镖才行。”孙志书坐立不安的说,生怕军统就在外面。


    “除了请保镖,这段时间出来一定要坐汽车,少在公众场合出现。”路承周提醒着说。


    “多谢兄弟。”孙志书感激的说。


    “既然是兄弟,就不用说谢谢的话。”路承周不以为然的说。


    “如果哥哥过了这关,以后一定好好感谢你。”孙志书拉着路承周的手,诚恳的说。


  第二百零九章 来访

    路承周回去的时候,给刘有军写了一份情报分析。


    孙志书虽然参加了维持会,但他属于还有机会“挽救”的。


    得知军统要暗杀他,孙志书的第一反应,不是清除军统,而是吓得瑟瑟发抖。


    路承周建议,刘有军直接与孙志书接触,让他暗中为军统服务。


    像孙志书这样的墙头草,只要能活命,什么都不会答应的。


    不敢说以后对军统忠心耿耿,至少可以帮着办点事情。


    对孙志书来说,有条退路,他绝对不会放过。


    路承周要走的时候,孙志书一定让他留个联系方式。


    没办法,路承周只好将家里的电话号码告诉了他。


    “这个电话,晚上十点至早上七点可以打,其他时间,未必会接得到的。”路承周叮嘱着说。


    “理解,兄弟神龙见首不见尾,有这个电话,我已经很满足了。”孙志书微笑着说。


    路承周虽然挂了个日本海沽陆军特务机关嘱托的名号,但孙志书在特务机关,从来没有见过他。


    今天,又给自己提供这么重要的情报。


    想到路承周之前与桥本群和川崎弘的关系,孙志书觉得,路承周的工作肯定很神秘。


    孙志书回去后,马上派人四处给自己找保镖。


    维持会的这些人当中,大部分都是家财万贯。


    比如说警察局长刘同宇、商会会长严树勋、秘书长牛绍善等人,经常宴请特务机关的人。


    茂川秀和,就是他们的座上宾。


    可孙志书和沈竹光等人,他们的身家,就要微薄得多。


    路承周回到英租界后,特意去了趟大兴日杂店。


    走进去,看到张广林果然已经站在柜台后面了。


    “欢迎光临。”张广林看到有人进门,马上热情的说。


    等他看清是路承周后,更是觉得惊喜。


    “怎么,刚来就开始卖货啦,知道价格不?”路承周笑吟吟的问。


    “刚才老板告诉我了,我用纸记下来了,不知道的话,再翻就是。”张广林不好意思的说。


    “已经很不错了,张思昌在么?”路承周问。


    “在的,在后面,我带您去。”张广林连忙说。


    “不用了,你在前面看店,我去跟他说几句话。”路承周摆摆手,让张广林来当伙计,不就是为了方便他与张思昌见面么。


    “怎么样,人还可以吧?”路承周见到张思昌后,微笑着说。


    “我上午来店里,他就坐在门口。做事很用心,人也聪明,最重要的是会写会算,半个小时就上手了。”张思昌感觉自己终于解放了。


    伙计当然不会这么容易,有很多规矩。


    除了知道货物的价格,最重要的是,还要分辨钱币的真伪。


    比如说银元,轻轻一敲,放在耳边一听,立马就得分出来。


    还有待客之礼貌,货物之特性,一般的伙计,要一年才能出师。


    “香月里怎么样?”路承周问。


    “早上曹万顺的老婆去买了菜,好像还有条烟。上午,一直没人来。”张思昌说。


    曹万顺的主要活动是下午和晚上,但晚上光线不好,对监视不利。


    “买的是什么菜?又是什么烟?”路承周问,从这些细节,其实可以看出很多线索。


    “买什么菜没注意,但烟好像是交运牌的。”张思昌思索了一下。


    “交运牌?”路承周蹙起眉头,这是山东产的烟,算劣质便宜烟了。


    一条烟不算什么,但可以通过这条烟,窥探出曹万顺的经济状况。


    抽交运牌香烟的教授,肯定不是一个有钱的教授。


    “只能从他老婆入手了,明天看她在哪买菜,走的是什么路线。对了,他老婆穿得怎么样?”路承周问。


    “一件很旧的旗袍和一双布鞋。”张思昌回想了一下,说道。


    “明天,你去领台相机,多拍几张照片回来看一下。”路承周说。


    有了照片,不但可以直观的看到,同时也能向中山良一证明,情报一室确实是干了事情的。


    “你准备怎么操作?”张思昌低声问。


    “先看看再说吧。”路承周说,像曹万顺这样的情况,生活质量不高,每天还得接待这么多客人,哪怕就是茶叶,都要费好多。


    女人都喜欢占便宜,要把曹万顺卷进案子可能要花心思,但要让他老婆进来,随时都可以。


    路承周其实最希望的,还是将曹万顺一家,转移到后方。


    英租界的生活成本很高,曹万顺如果没有收入来源的话,生活只会越来越窘迫。


    一旦家里揭不开锅,都不用苗光远开口,就会主动靠拢。


    有些人就是这样,断了他的念头,他就会往好的方向走。


    如果把他丢在一个坏的环境,所谓近墨者黑,也容易变坏。


    路承周不希望,像曹万顺这样的教授,会沦落到为日本人摇旗呐喊的地步。


    还好,路承周争取了五天时间。


    五天之内,曹万顺如果突然离开,他自然不用负责。


    下午,路承周依然安排张思昌去监视,带相机去。


    而路承周下午,接到了姚一民转达的上级指示:八路军已经过黄河,正向太行山和北岳区进发。中共河北地方组织的中心任务,是配合八路军,广泛开展敌后抗日游击战争,准备发动冀东游击战争,配合八路军建立,以燕山山脉为中心的抗日根据地。


    海沽周围的中国军队,全部撤走了,一百公里内,恐怕都找不到一支正规军。


    现在,八路军要来了,路承周万分激动,这可是自己的部队。


    他很想为八路军做点什么,可是,以他目前的身份,还真是什么都做不了。


    但路承周相信,自己目前的工作,也是为党工作。


    这个时候,路承周很想跟人畅谈一番。


    如何更好的为党工作,这是一个永远也谈不完的话题。


    可是,路承周在海沽,能真正聊得来的,只有一个人:李向学。


    只是,李向学不再是他的联络员,两人不再是一条线上的同志,就算见面,也不能再谈论工作上的事了。


    “承周。”


    路承周骑着自行车在街上转着时,突然旁边有人喊他。


    “健民兄,你怎么有空来英租界?”路承周回头一看,是闻健民。


    “怎么,我不能来?还是不欢迎我来?”闻健民似笑非笑的说。


    “闻队长可是请都请不来的。”路承周调侃着说。


    抗战之后,闻健民在警察局的地位水涨船高,他因为跟着川崎弘,目前已经担任了警察局特高课的侦缉队长。


    这个特高课,与宪兵队特高课是不一样的,除了课长由日本人担任外,其他人全部是从警察局抽调的。


    特高课的任务,也不是查警察风纪,而是打击爱国抗日者。


    加上闻健民也能说一口流利的日语,在警察局,连局长刘同宇,对他也很客气。


    “找个地方喝一杯。”闻健民指了指前面崭新的汽车,说。


    “我的妈啊,什么时候换车了?”路承周看到这辆汽车,嘴里啧啧有声。


    “怎么样,有没有兴趣来警察局?”闻健民看到路承周的神情,很是满意。


    他并不知道,路承周是英租界宪兵分队的情报一室主任。


    “警务处不能随便离职的,要不然我就去投奔你了。”路承周很是羡慕的说。


    路承周在路上拦了个巡捕,让他保管好自己的自行车。


    闻健民特意开着新车来,不就是想在路承周面前炫耀么?

    既然开了车来,当然要去利顺利酒店吃饭,那里的口味未必是最好的,但档次高,价格贵。


    “找你来,主要是两件事,第一,诚心诚意请你去警察局帮我。此事,我与征求过川崎老师的意见,他让我问你的意思。只要你愿意,川崎老师肯定不会反对。承周,只要你来了警察局,不出三年,这个警察局就是我们兄弟的天下了。”闻健民到利顺利酒店后,特意要了个包厢。


    “我就是一个在街上巡逻的巡捕,能有什么作为?”路承周自嘲的说。


    “我很看好你的能力,只是没有机会发挥罢了。现在好了,日本人占了海沽,不就是我们的机会么?”闻健民劝道。


    “我考虑考虑吧。”路承周不置可否的说。


    “还有件事,你跟李向学还有联系么?”闻健民突然压低声音说。


    “李向学?他出什么事了?”路承周惊讶的说。


    他与李向学在警察教练所时,确实走得比较近。


    可是,毕业之后,特别是路承周到了英租界后,两人表面上几乎没有来往。


    这是地下工作的保密纪律,也是为了双方的安全。


    “你跟他没什么关系,就不要问了。”闻健民摆了摆手,他现在主要做保密防谍之事,就算与路承周是同学,有些事情,也是不能说的。


    “你的车子,是局里配的,还是自己搞的?”路承周没有再问。


    闻健民的话中,已经透露了很多信息。


    闻健民问起李向学,说明他对李向学已经在暗中调查。


    特意来英租界,也是因为,在警察教练所时,自己与李向学的关系较好。


  第二百一十章 解决尾巴

    路承周与李向学,已经是两条线的同志了。


    然而,李向学的安全,路承周肯定会很上心。


    与闻健民分开后,他就准备迅速去死信箱。


    然而,路承周马上发现,身后有尾巴。


    不用猜,这个尾巴,应该是闻健民留下的。


    在利顺利酒店时,路承周对闻健民这个警察局特高课侦缉队长,还是满不在乎的。


    毕竟,闻健民给他的印象,一直比较无能。


    比如说,当初他化名“文兴华”,打入进步学生。


    之后,又被学生利用,传递了过时的情报。


    幸好,闻健民请路承周出马,才侦知了学生的动态。


    除此之外,路承周与闻健民还是同学,他们都是李向学的学生,还是警察教练所同学会的理事。


    然而,就是这样的关系,闻健民竟然也不相信路承周了。


    除了内心的愤怒外,路承周不能责怪闻健民的无耻。


    闻健民越是这样做,越得重视他。


    路承周与闻健民,其实也有一段时间没联系了,闻健民的做法,令他有种刮目相看的感觉。


    闻健民并不知道路承周在宪兵分队的身份,对他例行监视,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甚至,路承周都不能故意甩掉,否则,只会令闻健民更加好奇。


    路承周身上有四层身份,除了警务处这一层外,其他身份,他都不想让闻健民知道。


    闻健民故意问起,路承周与李向学是否还有关系,除了打探之外,也有试探路承周之意。


    如果路承周表现异常,自然与会进入闻健民的视线。


    闻健民表现得如此谨慎,路承周也怀疑,他会不会是故意问起,自己是否与李向学有关系。


    闻健民的行为和职务,都说明他与以前的那个“文兴华”,完全不一样了。


    路承周自然得打起百倍精神,与之周旋到底。


    身后的尾巴,路承周自然不好甩掉,但他可以“被甩掉”。


    拿到自己的自行车后,路承周骑着自行车,不紧不慢的走着。


    而他身后尾巴,竟然也准备了辆自行车。


    看来,闻健民早就作好准备了。


    如果闻健民的心思,果真如此慎密的话,他透露的那半句,很有可能是真的。


    路承周对李向学的安全,非常之担忧。


    路承周到五十一号路时,遇到巡捕,就会停下来,问起他们的工作。


    廖振东看到路承周后,也迅速赶了过来。


    自从阮健公出事后,他在警务处的靠山就倒了,只能一心一意跟着路承周。


    抗战之后,走私日货的生意,也停了。


    日货可以光明正大的进入海沽,何必再走私呢?


    廖振东当时也没有注意到,路承周的身后跟着一个人。


    可是,路承周走后,他就注意到了。


    廖振东当了这么多年巡长,眼睛很毒,一看那人就不正常,叫上两名巡捕,将那人扑倒。


    当街一审,那人自然不能承认,是海沽警察局的人。


    “你鬼鬼祟祟跟着我们长官干什么?”廖振东一脚踢在那人胸口,厉声问。


    “我没跟那位长官啊。”


    “送巡捕房。”廖振东手一挥,不管是不是跟着路承周,先抓起来再说。


    如果查清,确实不是跟着路承周,放掉就可以了。


    到时候向路承周报告,也是自己的一片心意。


    如果他确实不怀好意,那就该自己立功。


    路承周并不知道廖振东帮自己清理了尾巴,只知道后面的尾巴不见了。


    在确认无误后,路承周终于送出了情报。


    路承周暗暗松了口气,如果再送不出,他就要与对面的交通员联系了。


    这个情报,路承周也希望,交通员能早点将情报取走。


    快下班的时候,路承周回了趟警务处。


    上次警务处发警服,路承周随手放在办公室,后来他突然想到,自己何必拿回家呢?


    上班到警务处再穿警服就是,下班换下便服再回去嘛。


    警务处的人,都将警服当便服穿,毕竟买一件衣服,也是要钱的。


    而警服是警务处发的,质量不错,还不用钱。


    “巡座,下午抓了个人。”廖振东想巴结路承周,特意在办公室等路承周回来。


    “什么人?”路承周一愣。


    “您在五十一号路时,他鬼鬼祟祟跟在后面。”廖振东介绍着说。


    “人呢?”路承周暗想,廖振东果然是混江湖的,眼光就是不一样。


    “抓回来了。”廖振东笑嘻嘻的说。


    此人他是为路承周而抓,就算抓错了,也是因为自己有一片赤胆忠心。


    “去看看。”路承周的手,原本已经放在纽扣上,听到这话,又系上扣子。


    那人年纪不大,单单瘦瘦的,坐在铁栏栅后面,倒是显得很平静。


    “查清身份了么?”路承周问旁边的廖振东。


    “还没核实。”廖振东摇摇头。


    “你是什么人?”路承周走到铁栏栅外面,问里面的人。


    “我就是一老百姓。”里面的人看到路承周,目光不敢直视。


    他是警察局特高课侦缉队的人,自然不能吐露真实身份。


    “这上面说,你是码头的工人,你在哪个码头做事?工头是谁?还有谁可以作证?还有你的住址,也没有写得很清楚。”路承周拿着廖振东之前作的笔录,缓缓的说。


    一句谎话需要一百句谎话来圆,只要穷追猛打,对方的破绽就会越来越多。


    “说吧,我马上就可以去核实。”廖振东嘿嘿笑道。


    铁栏栅内的人不再说话,路承周的问题,他一个都回答不上来。


    他的笔录,应付廖振东的询问没问题,但在路承周面前,只会暴露身份。


    他奉命跟踪路承周,失手被擒,已经是很丢脸的事。


    如果再被路承周查出真实身份,以后他还能在侦缉队混么?

    “把他的手铐在外面,让他慢慢想吧。”路承周突然说。


    他连程瑞恩都可以下手,遑论不相干的人了。


    廖振东一听,表现的机会来了。


    他自然不会手下留情,将那人的双手高高举起,挂了一个横梁上。


    上次程瑞恩的双手,还能上下活动半米左右。


    而今天被挂在横梁上,只能向上移动。


    可那已经接近他的极限了,再往上移,除非脚下垫条凳子。


    同时,手铐卡得特别紧,简直像两个铁箍。


    他的姿势,要比程瑞恩难受十倍。


    “让兄弟们下班吧。”路承周看了那人一眼,淡淡的说。


    那人张了张嘴,可还是没有说话。


    承认身份很容易,他是警察局的人,警务处自然不会刁难。


    可回去之后呢?他如何面对侦缉队的人?

    路承周下班后,特意又去了趟死信箱,发现自己留下的标记还在。


    路承周很是担忧,他知道自己为了甩掉尾巴,放情报的时间,比往常慢了两个小时。


    这个情报,可能要晚上,或者明天才能取走。


    顾不上找地方吃饭,路承周骑着自行车就往家走。


    二十四号路对面18号的交通员,如果还没出发的话,他就要主动与之联系了。


    幸好,快到家的时候,路承周远远看到,对面18号的住户,将自行车搬了出来。


    路承周突然将车头一拐,车子拐了出去。


    晚上不用回来换便衣,路承周的时间自由多了。


    甚至,他可以下班后,直接去宪兵分队。


    但是,路承周没有直接去宪兵分队,他要确保情报被取走,才能去宪兵分队。


    找了家小饭馆,路承周坐在角落里,特意点了两个菜。


    如果吃饺子或者面条,几分钟就是来了,吃完就得走。


    到时候,交通员未必将情报取走了呢。


    虽然情报就放在那里,但交通员未必会直接去拿情报。


    他需要确认身后是否有尾巴,还得观察死信箱周围是否安全。


    路承周点了根烟,今天闻健民的到来,让他整个下午都没心思做事。


    闻健民问了那句话,让他的心一直提着。


    就算交通员拿到了情报,这份情报送到李向学手里,至少也得明天上午。


    路承周真想,直接去找李向学。


    可他与李向学早就不是一条线的同志,他们发生横向联系,是非常危险的,也是绝对不允许的。


    李向学有可能暴露的情报,是路承周分析出来的,没有更多的佐证。


    他在想,要不要通过其他渠道,再证实一下呢?


    闻健民派人监视自己,如果自己侧面打听李向学的消息,会不会引起他的怀疑?

    此时去找川崎弘,肯定是不合适的。


    或许,巡捕房的那个人,能给自己一个答案。


    去宪兵分队之前,路承周再次骑车经过死信箱位置,自己留下的暗号,果然被擦掉了。


    情报被拿走,路承周心里,稍稍放下心来。


    “主任,下午拍了些照片,你看看吧。”张思昌看到路承周后,马上说道。


    “苗光远又去了?”路承周翻看着照片,一眼就看到了苗光远。


    昨天晚上,才特意告诉他,不能在这段时间去找曹万顺,苗光远竟然当成了耳边风。


    “要不要向中山队长报告?”张思昌问,苗光远没事就向中山良一打小报告,这次也能在中山良一面前告他一状了。


    “不必,明天他应该不会去了。”路承周摆了摆手。


  第二百一十一章 警报

    路承周回去的时候,特意去了趟巡捕房,还没走进去,就听见有人在痛苦的喊叫着。


    “来人啊,有没有人啊,快把我放下来吧。”


    “鬼叫什么呢!”路承周走过去,将房间的灯打开,严厉的说。


    “路先生,实在受不了了,能放我下来么?”


    “这么点时间就受不了啦?”路承周搬了把椅子,坐到他对面,好整以暇的说。


    “路先生,我是警察局特高课侦缉队的人,真不是坏人。”


    “闻健民的人?”路承周眼睛一瞪,佯装吃惊的说。


    “是的,你要不相信的话,可以给闻队长打电话证实,我真是侦缉队的人。”


    “你叫什么名字?”路承周掏出烟,给自己点了一根。


    “我叫宁明。”


    “你跟着我干什么?”路承周随口问。


    “我……我真没跟着路先生,只是碰巧罢了。”宁明一愣,他可不能承认跟踪路承周。


    “看来你是想在这里过夜。”路承周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准备走人。


    “路警官,千万别走,我……我只是好奇,并没有恶意,并没有恶意啊。”宁明大叫着说。


    “好奇?有什么好奇的呢?”路承周将椅子搬开,作出一副准备回去的样子。


    “是闻队长给我下的命令,让我跟踪你,有没有跟李向学联系。”宁明感觉,自己的手腕快断了。


    手铐特别紧,与手腕接触的地方,不停的冒着血水。


    他相信,如果再继续这么挂着,自己的手今天晚上一定会断掉。


    “李向学是我的老师,我怎么不能跟他有联系?”路承周朝宁明走了两步,再次掏出烟,给自己点了一根。


    “我们怀疑,李向学是共产党!”宁明不假思索的说。


    “他怎么会是共产党?”路承周惊讶的说。


    “之前抓了很多抗日者,可到了李向学手里,很快就被释放。刚开始,我们以为他是收了贿赂,可最近才发现,李向学生活很清苦,所以就怀疑上他了。”宁明是闻健民的亲信,对李向学的事情比较清楚。


    “这顶多也就是失职,怎么就变成共产党了?算了,你们的狗屁事情,我不想知道。闻健民让你跟踪我,不会怀疑,我也是共产党吧?”路承周拿出钥匙,解开了宁明的手套。


    “那倒没有,闻队长只是担心,路先生向李向学通风报信。”宁明说。


    “我在英租界,不管市区的事情。”路承周冷笑着说。


    他拿起桌上的电话,问宁明:“这个时候,闻健民会在哪里?”


    “他可能在家睡觉了。”宁明马上说出了闻健民家的电话。


    虽然松开了手铐,但他还是万分难受。


    以前只觉得手铐很威风,铐着别人的时候,很是得意。


    可现在铐着自己时,他才发现,小小的手铐,让他想死的心都有了。


    手腕处全破了,被手铐深深地勒了进去,形成了一条又深又长的血槽。


    “喂,谁啊?”闻健民的声音透着不耐烦。


    “闻兄,睡了?”路承周笑吟吟的说。


    “承周?”闻健民一愣,终于听出了路承周的声音。


    “难得闻兄还能听出兄弟的声音。”路承周调侃着说。


    “有什么事?”闻健民暗暗揣测路承周这个电话的来意。


    下午,他派宁明跟着路承周,这小子到现在也没回来,不知道又死到哪去了。


    “倒也没什么事,就是想确认一下,你是否有一个叫宁明的手下。”路承周缓缓的说。


    “宁明?他怎么啦?”闻健民一惊,宁明平常看着也挺机灵的,怎么会被路承周发现呢?


    “闻兄要是这样说,那就没意思了。”路承周啪的挂断了电话。


    闻健民在那边一愣,路承周怎么挂断了电话?

    蓦然,他想到一个问题,路承周既然知道宁明的名字,是不是宁明已经落到他手上了?


    闻健民再打电话到警务处,已经找不到路承周,他回去睡觉了。


    此时的闻健民也知道,路承周对自己有意见。


    哪怕已经睡下,闻健民还是赶紧起床,亲自开车去了英租界。


    有警察局的派司,闻健民轻易进了英租界。


    车子直接开到了二十四号路15号路承周家门口,此时,房子里还有灯。


    闻健民敲了敲门,过了一会,路承周才来开门。


    “承周,实在不好意思,都是一场误会。”闻健民看到路承周,双手抱拳,连连解释。


    “误会?什么误会?”路承周佯装糊涂。


    “宁明确实是我安排的,你也知道,这只是例行公事。如果有得罪老弟的地方,还望见谅。”闻健民尴尬的说。


    “既然怀疑李向学共产党,直接跟我说就是,难道还担心我包庇他不成?再说了,就算我包庇,你又能奈我何?”路承周冷笑着说。


    “那是,老弟端的是英国人的饭碗,谁拿你也没办法。”闻健民笑了笑。


    他这个特高课侦缉队长,在其他同学面前,可以威风凛凛。


    唯独在路承周面前,他威风不起来。


    为何?路承周有英国人撑腰,英国人不鸟日本人,路承周也就可以不鸟他这个侦缉队长。


    路承周现在住在了英租界,闻健民奈何不了他。


    “既然你来了,把宁明带回去就是。但是,以后如果再发生这种事,我会将他送进监狱。”路承周淡淡的说。


    “多谢老弟。”闻健民高兴的说。


    路承周也没跟闻健民去警务处,在家里打了个电话,让闻健民去办手续就是。


    看到宁明的惨相,闻健民原本对路承周的那点愧疚,一下子消失了。


    “路承周王八蛋,怎么能这样对你呢?”闻健民痛骂着说。


    “队长,我给您丢脸了。”宁明既惭愧又感激,闻健民亲自来接他,让他很感动。


    “说说情况吧。”闻健民发动车子,迅速将宁明带出英租界。


    “路承周当时没有发现我,在五十一号路时,他的手下发现了,将我拦了下来,并且送到了巡捕房。”宁明介绍着说。


    “是我没考虑周全。”闻健民叹息着说。


    路承周没有受过特工训练,突然派人跟着他,轻易不会被发现。


    可路承周有好几十名手下,这些人就像路承周背后的眼睛。


    “队长,抓了李向学没有?”宁明问。


    “李向学是警察教练所的警官,是我的教官,在警察局资格很好,又是预审科长。没有铁证,不能抓人。”闻健民摇了摇头。


    目前能做的,就是将李向学严密监视起来,暗中搜集证据。


    “李向学肯定是共产党,抓起来一审,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宁明用手帕包着受伤的手腕,恨恨的说。


    他受了伤,希望能看到别人受十倍的伤。


    “知道个屁,人家是预审科长,我们的审讯技巧,都是他教的。抓起来后怎么审?要不交给你?”闻健民斜睨了宁明一眼。


    跟李向学只能用证据说话,什么审讯,在他面前就是关公耍大刀,自讨没趣罢了。


    “那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协助这些抗日分子逃脱吧?”宁明说。


    “我已经有办法了,回去再说。”闻健民早就有了想法,对付李向学只有一个办法,让他自己暴露。


    李向学在天快黑的时候,收到了海沽市委转来的紧急情报:闻健民已经起疑,需立即撤离。


    在情报的后面,还画一只蚂蚁。


    李向学看到这只蚂蚁,心里流过一股暖流。


    自从他与路承周不发生横向联系后,这还是第一次收到路承周的消息。


    既然是路承周的情报,李向学当然不会怀疑。


    闻健民是警察局特高课侦缉队长,自从日本人来了后,闻健民迅速冒出头。


    日军占领海沽后,除了迅速消灭中国军队后,最大的任务,就是搜捕爱国人士和抗日人员。


    李向学的任务,则是营救革命同志。


    国共合作后,他的任务就变成了,营救一切爱国人士,包括国民党、民主党派,以及其他抗日者。


    像路承周那样,将情报裹着香烟,彻底销毁后,李向学陷入沉思。


    其实,没有收到这份情报前,他已经感觉到了,特高课对自己,似乎有了怀疑。


    他身边的人,都接受了特高课的秘密调查。


    现在,“蚂蚁”再次传来情报,似乎到了必须走的地步。


    李向学从窗户,暗中观察外面的情况,他发现,房子周围,已经有了形迹可疑之人。


    如果晚上离开,非但不会成功,还会坐实共产党的身份。


    然而,第二天,李向学刚上班,就听说昨天晚上,又抓了批人,据说是民先的人。


    李向学心里一动,民先的人,很有可能是自己的同志。


    随后,李向学就接到命令,让他亲自审讯这批人。


    李向学暗暗高兴,这真是想打瞌睡,就有人递枕头。


    然而,想到昨天晚上“蚂蚁”的警报,李向学突然心里一惊,会有这么好的事么?


    李向学很快冷静下来,他是一名久经考验的老地下工作者,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不会惊慌失措。


    “李科长,今天又要辛苦你了。”闻健民一大早就赶到了预审科,笑吟吟的说。


  第二百一十二章 画蛇添足

    李向学刚听到消息的时候,确实很焦急,民先队的成员被抓,肯定有自己的同志。


    他的任务,要在审讯时,将自己的同志,变为普通百姓。


    有“蚂蚁”的警报,李向学原本就很是疑惑。


    再加上闻健民这么早跑过来,让李向学突然醒悟,昨天晚上所谓的行动,抓的恐怕不是民先队成员,而是想抓自己。


    李向学是闻健民的教官,还是预审科长,整天与犯人打交道,对人的心理,把握得非常准。


    如果闻健民不出现,李向学可能还无法确定。


    可是,闻健民特意跑到预审科,像模像样的说出这样的话,只是让李向学更加确定,今天的这次审讯,是一个圈套,还是一个针对自己的圈套。


    “拿了薪水,就要干事,要不然怎么对得起这份酬劳呢?”李向学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那好,李科长忙,我就不打扰了。”闻健民笑了笑。


    昨天晚上的“行动”,确实是针对李向学的。


    里面不但有民先队的人,闻健民还特意安排了一个已经投靠过来的民先队员。


    只要李向学搞小动作,闻健民马上就能发现。


    然而,一个上午过去了,李向学的审讯并没有出现任何问题。


    虽然还是稍微偏向被捕人员,但也不是特别出格。


    李向学每审讯完一名嫌犯,宁明就会将审讯记录,送到闻健民那边。


    虽在警务处受了伤,但宁明依然带伤工作。


    “还有几个到雷成?”闻健民看着李向学的审讯记录,就算感觉李向学站在嫌犯那边,可他也找不出什么错。


    在犯人审讯方面,李向学是警察局的权威,从他的审讯记录中,很难发现破绽。


    想要找到直接证据,只能设套。


    雷成就是闻健民安排的,已经变节的一名民先队员,还是共产党员。


    市内大部分民先队员都撤离了,雷成并没有走,因为他刚结婚,不想离开新婚的妻子。


    结果,被捕后,将他妻子押到面前,雷成为了保护妻子不被污辱,很快就变节了。


    “这个时候应该在审了。”宁明说。


    李向学看到雷成的资料时,就知道这是一位真正的民先队员。


    雷成是南开大学的学生,去年刚毕业,而且刚结婚。


    然而,当他的目光与雷成接上时,却发现了问题。


    雷成的目光中,带着恐惧和愧疚。


    李向学手里审过的犯人成千上万,很多犯人有没有问题,有多大的问题,只需要看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队长,雷成的审讯记录出来了。”宁明拿到雷成的审讯记录后,兴冲冲的跑到侦缉队,向闻健民报喜。


    “李向学是什么结论?”闻健民翻看着审讯记录,问。


    “收监了。”宁明随口说。


    “什么?这个老狐狸。”闻健民看到最后的审讯结论:疑似共产党,气愤的说。


    宁明此时也注意到了,他走得太急,根本就没有看记录。


    “队长,这是不是说,李向学就没有嫌疑了?”宁明问。


    “不,这只能说他太狡猾了。”闻健民摇了摇头。


    李向学在雷成的审讯记录最后,写着“疑似共产党”,让闻健民觉得,自己这位曾经的教官,非常的狡猾。


    闻健民对李向学已经有所怀疑,除了证据外,他在内心,已经认定李向学就是共产党。


    可是,李向学为何又审出一个共产党呢?

    不是李向学给自己洗清了嫌疑,反而让闻健民加重了对他的怀疑。


    共产党审出共产党,只能说明一件事,李向学已经看出了雷成的真正身份。


    闻健民仔细分析着雷成的审讯记录,想从中发现蛛丝马迹。


    然而,李向学这么多年的审讯技巧,以闻健民的能力,根本发现不了。


    这份审讯记录,简直就像一个范本,连一个错都挑不出来。


    路承周也一直在暗中关注着警察局的进展,他不知道李向学是否已经安全撤出来了。


    几次想给警察局预审科打电话,路承周都忍住了。


    早上,路承周收到了姚一民的情报,已经通知李向学转移。


    这让路承周稍稍松了口气,以李向学的经验,知道被盯上后,想安全撤离,还是有办法的。


    路承周相信,以闻健民的性格,肯定会把李向学盯死。


    昨天将情报传给他,已经冒了很大的风险。


    这个时候,任何人与他接触,都会引起闻健民的高度怀疑。


    路承周当然不能给李向学添乱,他要做的,就是给李向学创造机会,安全撤离的机会。


    路承周上午与刘有军联系,让他给孔井存下达最新命令:撤销监视孙志书,转而监视警察局长刘同宇。


    “你是不是又想与刘同宇拉关系?”刘有军微笑着说。


    孔井存成了双面间谍,表面为军统做事,实际上却为日本特务机关效劳。


    换成军统其他部门,发现这样的人后,根本不用考虑,直接就处死了。


    而路承周却要求,将孔井存留下来,让他给日本特务机关传递消息。


    刚开始,刘有军很犹豫,这可是一把双刃剑,一旦使用不当,军统也会吃个大亏。


    然而,从处决何贺来看,孔井存的“利”大于“弊”。


    让孔井存担任直属监视组长,既让孔井存远离海沽重要机关,又让他感觉受到了重视。


    “海沽警察局配合日军,四处抓捕爱国人干,刘同宇罪该万死。如果说,维持会里最应该除掉的汉奸,我觉得刘同宇应该排第一位。”路承周郑重其事的说。


    刘同宇不但权力很大,而且很有钱。


    据孙志书透露的消息,刘同宇经常宴请日本特务机关的人员,包括宪兵队的日本情报员。


    为的,就是巩固他的位置,让他可以继续利用手中的权力,大肆搜刮钱财和压榨百姓。


    “刘同宇不比何贺,要除掉他,很难。”刘有军叹息着说。


    刘同宇本是带兵出身,无论是家里还是局里,身边总有几名卫士。


    “就算不能除掉他,吓吓他也是好的嘛。”路承周笑着说。


    从理论上说,任何人都可能被暗杀,只要手段高明,出手之人不但能顺利行动,还能安全撤离。


    但是,这需要足够准确而全面的情报。


    “你让孙志书再搞几本特别通行证,最近我们需要经常去市区活动。”刘有军突然说。


    路承周如果能与孙志书搞好关系,确实可以留着孙志书。


    “站长,我建议,你可以与孙志书接触一次。”路承周郑重其事的说。


    “他还愿意为我们服务?”刘有军诧异的说。


    日本刚占领海沽,孙志书就跑过去要求参加维持会,还想竞争秘书长之位。


    这种丑态尽露的汉奸,自己能与他接触么?

    “上次与孙志书接触,告之他军统有除掉他的计划。当时,孙志书的下意识里,只有保护自己的想法。他当了汉奸不假,但当这个汉奸,只是想维持手里的权力或利益罢了。”路承周缓缓的说。


    同样的话,如果告诉刘同宇,他肯定会想办法,将军统的人一网打尽。


    至少,也会有反击的想法。


    孙志书根本没想到反击,他只想躲避,多请保镖,加强身边的保卫力量。


    “你的分析有一定道理。”刘有军缓缓的说。


    “孙志书就是个墙头草,如果能让他暗中为我们做事,想必不会拒绝。”路承周沉吟着说。


    刘有军的眼睛突然变得明亮了,如果能策反孙志书,不仅仅是一件大功,同时也能掩护军统在市区的行动。


    至少,军统行动时,可以打着孙志书的牌子。


    之前路承周在情报里,跟他提过一句,可刘有军并没有引起重视。


    此次听到路承周的分析,刘有军越来越觉得,与孙志书接触一次,很有可能将他拉拢过来。


    “孙志书有胆为我们做事么?”刘有军问,与孙志书接触没有问题。


    但是,孙志书如果胆小怕事,与他接触会不会有危险呢?


    “就算没有胆,他也绝对不敢告发。如果站长担心,可以试探他一下。”路承周微笑着说。


    “怎么试探呢?”刘有军问,与孙志书接触,最重要的是保护自己的安全。


    “写封信给他,直截了当的跟他说。再与他约定一个暗号,比如说,同意给我们做事,就穿三天白衣服。之后再与他接触,就水到渠成了。”路承周说。


    “这个办法好。”刘有军微微颌首,既不用出面,也可以试探孙志书的态度。


    刘有军很快给孔井存下了命令,让他重点监视警察局长刘同宇。


    刘同宇出行,主要是坐车,为了让孔井存更好的监视,还给他一笔钱,去租辆车,全天候跟踪刘同宇。


    孔井存收到命令的第一时间,就向高桥丰一汇报了。


    军统不仅想暗杀孙志书,还想除掉刘同宇,这胆子也太大了吧?


    高桥丰一收到情报后,向中山良一汇报,中山良一决定,此事要向宪兵队总部汇报。


    军统将行动目标放在市区,而且还有两个目标,以英租界宪兵分队的能力,已经无法及时阻止军统的行动了。


  第二百一十三章 军统内线

    刘同宇不比孙志书,他本身是警察局长,手底下几千名警察,军统敢行刺,绝对让他们有来无回。


    从接到宪兵队消息后,刘同宇身边的卫士就增加了一倍。


    同时,他给警察局特高课下了死命令,必须挫败军统的阴谋。


    如果军统的行动成功了,警察局特高课也就完蛋了。


    闻健民作为侦缉队长,他的主要任务,也变成了寻找军统线索。


    侦缉队的人手,都花到了军统身上,监视李向学的人,自然就少了。


    李向学如果这个时候转移,是很容易的。


    然而,李向学经过认真分析,觉得这个时候走,时机不合适。


    甚至,有可能会给“蚂蚁”带来危险。


    闻健民刚跟路承周透露,自己可能是共产党,然后就转移,闻健民会不会怀疑路承周呢?

    他晚走几天,不仅会让敌人放松警惕,同时也能尽量消除路承周身上可能存在的疑点。


    身在敌营,首先考虑同志的安全,时刻不忘自己的任务,这才是真正的共产党员。


    接到姚一民转过来的情报,路承周无声的叹了口气。


    真正的共产党员,属于直面惨烈的人生。


    李向学是路承周的入党介绍人,他的思想觉悟,从来不需要怀疑。


    路承周唯一担心的是,为了革命工作,李向学会不顾个人安危。


    李向学提到,昨天闻健民安排了一名叫“雷成”的民先队员,此人很有可能已经叛变。


    同时,李向学还描述了此人的相貌特征。


    搞情报工作的,都有不少化名,有些人,自从做地下工作后,就再也没有用过真名。


    高桥丰一因为掌握着孔井存这条内线,被宪兵总部临时借调。


    宪兵队需要随时掌握军统的动静,真要被军统得逞,他们的脸都会丢尽。


    路承周向刘有军汇报了日本特务机关的行动,军统一个假的指令,将整个警察局和宪兵队,几乎都调动起来了。


    “很好,他们越乱,就越能掩护我们的真正任务。”刘有军再次与路承周接头。


    “站长,想不想让他们再乱点?”路承周微笑着说。


    “现在还不嫌乱么?”刘有军笑了笑,看到警察局和宪兵队,都被调动起来,他确实很有成就感。


    “他们现在只是紧张,并没有真正乱起来。只有内部乱,才是真的乱。”路承周缓缓的说。


    “内部乱?”刘有军一时没有领会路承周的意思。


    “可以给孔井存一份关于警察局,或特高课的情报,让他知道,警察局有我们的人。他的监视组,并不是唯一情报来源。”路承周说。


    他在英租界,没办法配合李向学。


    可是,通过军统的行动,侧面配合李向学,还是可以的。


    如果警察局有军统的内线,甚至这个内线,可能就在警察局特高课,甚至是侦缉队,闻健民会不会慌?刘同宇还有没有安全感?

    “这倒可以。”刘有军缓缓的点了点头。


    军统这么重要的行动,肯定不能只靠孔井存一个组搜集情报。


    “闻健民现在是警察局特高课侦缉队长,此人以前表现得很无能。可是,目前看来,他是个极其难缠之人。”路承周脸色凝重,闻健民的表现,让他不敢掉以轻心。


    “他再难缠,也不如你。”刘有军微笑着说。


    当初安排路承周打入日本特务机关,前面两年,路承周几乎毫无建树。


    就连戴老板,对路承周也颇有微词,想让路承周主动暴露身份,发挥更大的使用。


    路承周连续两个计划,让军统将他“冷藏”起来,不得不回到日本特务机关。


    目前,路承周在英租界宪兵分队情报一室主任的位置上,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


    “我是因为有站长以及其他同仁的全力支持,否则,仅凭单打独斗,早就暴露了。”路承周诚恳的说。


    “昨天晚上,我派人送了封信到孙志书家。暗号就用你的,连续三天穿白衣上班。你猜他今天穿的是什么?”刘有军突然想到一件趣事。


    “以他的性格,肯定是穿白衣,甚至白裤,白袜,白鞋都有可能。”路承周微笑着说。


    孙志书只是一个想投机的汉奸,他并非要帮日本人,干多少坏事,想捞取多少政治资本。


    当时孙志书就是海沽市政府秘书长,他当时只想保住手里的权利。


    “他今天穿了一套白色的西装,加白色的皮鞋。”刘有军想着孙志书穿上这套衣服的样子,就暗暗好笑。


    “恭喜站长,可以在维持会埋下一颗大钉子。”路承周奉承的说。


    如果孙志书愿意为军统做事,以后,可以发挥很大的作用。


    刘有军没有说话,但脸上露出的笑容,明白无误的告诉路承周,他现在心里很舒畅。


    日军占领海沽后,军统并没有拿出行之有效的反击方案。


    总部给海沽站有两个任务,建立抗日武装和锄奸。


    这两个任务,都需要时间和精力。


    为了抗团之事,刘有军甚至与路承周接头的次数都减少了。


    至于抗日武装,他目前派军情组的郑问友去周围,联络各地之武装。


    果然,孔井存收到军统提供的情报后,也很是诧异。


    关于警察局,特别是侦缉队的情况,军统提供得很详细。


    这让孔井存很吃惊,军统除了自己之外,在警察局内部,还有其他情报来源。


    “高桥班长,军统在警察局还有内线,我们之前的计划,肯定行不通了。”孔井存随后向高桥丰一汇报。


    原本,高桥丰一也计划,向军统提供假情报,给军统制造一个暗杀刘同宇的最好机会。


    可是,他的情报还没有报告上去,刘有军突然来了这么一手。


    如果孔井存的情报,与军统从警察局获取的情报有误,不说孔井存的身份会暴露,至少他不会再被刘有军信任。


    一名情报人员,如果不被人信任,是很可悲的。


    “你分析,军统的内线,会在哪个部门?”高桥丰一也觉得很棘手。


    原本,他想借孔井存这条内线,给军统挖一个陷阱。


    比如说,告诉军统,刘同宇会孤身去某地。


    军统肯定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一旦军统动手,不管来多少人,都是有来无回。


    “我估计是特高课。”孔井存笃定的说。


    其实,这个情报,不是他分析出来的,而是刘有军引导他有了这样的潜意识。


    “特高课?”高桥丰一的眉头,紧紧的蹙了起来。


    警察局特高课,专门负责打击抗日分子。


    如果特高课有军统的内线,那还打击个屁。


    怪不得特高课到现在,对军统的作战中,一事无从,很有可能就是因为这条内线。


    “高桥班长,我们的计划幸好没有报告上去。”孔井存叹了口气。


    他并不知道,哪怕给军统再设套,军统也不会上当的。


    孔井存的情报,通过高桥丰一的反馈,很快传到了刘同宇耳中。


    得知军统在警察局有内线,刘同宇顿时惊呆了。


    身为警察局长,他手下有几千名警察,自然不怕军统。


    可是,军统如果在警察局有内线,这名内线,还很有可能在特高课,他就不得不小心了。


    得知军统要暗杀自己后,刘同宇就将这个任务交给了特高课。


    而宪兵队告诉他,这名内线,很有可能,就潜伏在特高课。


    也就是说,刘同宇最大的凭仗,突然消失了。


    特高课如果有军统的内线,他还敢用特高课的人么?


    得知这个情报后,刘同宇当天就没去警察局。


    他一直防着军统在外面攻击,如果突然身边有人,朝自己开一枪,他岂不冤死了?


    刘同宇仔细排查着警察局的人,以前没注意,现在逐一排查,发现每个人似乎都有可能是军统的内线。


    最终,刘同宇锁定一个人:闻健民。


    此人在警察教练所的时候,就与日本人走得很近。


    抗战之前,更是经常与日本人在一起。


    日军占领海沽后,闻健民迅速冒了出来,从一名普通的侦缉队员,被提拔为特高课侦缉队长。


    这个任命,虽是刘同宇下的,但他是接到日本人的通知,不得不下这个任命。


    闻健民上任后,倒也尽职尽责,抓了几个有抗日倾向的人。


    如果说,目前警察局还有可以相信的人,那一定是闻健民。


    至于其他警察局的老人,谁知道有没有暗中与军统勾结呢?

    关系到自己的生命,刘同宇绝对不敢掉以轻心。


    “局座,军统的人,潜伏在哪个部门?”闻健民接到刘同宇的通知后,迅速赶到了刘府。


    “你好像一点也不惊讶?”刘同宇看到闻健民的神情,倒是有些意外。


    “我早就怀疑,局里可能有军统的人了。”闻健民缓缓的说。


    日军占领海沽后,他被提拔重用,一心想干出成绩。


    侦缉队除了侦查抗日分子外,还要排查内部之间谍。


    闻健民相信,警察局除了有共产党外,肯定也会有军统特务。


    只不过,他一直没有找到线索。


    现在听到刘同宇说起,军统有人潜伏在警察局,他当然不会意外。


  第二百一十四章 下套

    刘同宇的事情,当然是最大的。


    闻健民想在警察局混得风生水起,离不开刘同宇的支持。


    况且,他本就怀疑,警察局有军统的内线,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严格排查一次。


    对宪兵队的分析,闻健民并不十分认同。


    军统在警察局肯定有内线,但未必会特高课,至少,不会在侦缉队。


    这一点,闻健民有十足的信心,他也向刘同宇保证,就算警察局有再多的军统内线,但侦缉队绝对没有。


    特高课的侦缉队,与警察局的侦缉队,是两个不同的部门。


    特高课侦缉队,并不办治安案子,只负责查抗日分子。


    而且,特高课侦缉队的队员,是闻健民一手挑选的,每个人的档案,他都仔细核实过,绝对不会有问题。


    “局座放心,侦缉队的人,都值得信任。”闻健民信誓旦旦的说。


    “那好,此事全权交给你,务必将此人查出来,我要亲手枪毙他。”刘同宇满脸杀气。


    闻健民将侦缉队的人,全部用来排查局里的内奸。


    整个侦缉队,只有一个人除外,就是刚投诚过来的雷成。


    闻健民给雷成办好了加入侦缉队的手续,他的任务只有一个,寻找市内的民先队员,破坏民先队组织。


    李向学是不是共产党,闻健民暂时不再关心,反正李向学也跑不了,等哪天找到证据,再将他拿下也不迟。


    闻健民的注意力,全都转到了调查军统内线身上。


    军统要暗杀刘同宇,这当然是警察局目前最重要的一件事。


    李向学自然就没被关注了,这就给李向学的撤离,创造了最好的机会。


    李向学并不知道,这都是缘于“蚂蚁”在外围的配合。


    他只知道,最佳撤离时机出现了。


    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地下党员,还是一名老资格的预审科长,李向学绝对不会错失这个大好机会。


    同时,他也找到了“逃跑”的理由:李向学会卷一笔警察局的巨款,“携款”而逃。


    万事俱备,李向学在家里,处理好所有可能留下的线索后,跟往常一样,提着公文包,步行去警察局上班。


    在警察局,他遇到了正在办手续的雷成。


    昨天还是阶下囚的雷成,今天已经成了侦缉队的一员。


    手里抱着两身崭新的黑色警服,但是没有发枪。


    李向学虽然知道,雷成已经叛变,可是没想到,他竟然会加入侦缉队,光明正大的为日本人服务。


    当叛徒已经很无耻了,竟然还要当汉奸,实在可恶。


    如果不是时间原因,他真想亲手除掉这个叛徒。


    “李科长。”雷成看到李向学,连忙打了个招呼。


    作为一名叛徒,他在警察局很受歧视,这从刚才办手续的过程,就能看出来。


    雷成很难想象,以后在侦缉队,自己会过什么日子。


    “你早就是侦缉队的人了吧?”李向学望着雷成,意味深长的说。


    “今天才办手续。”雷成低下头,不敢面对李向学的目光。


    李向学的目光深邃,好像能洞察一切。


    闻健民让他测试李向学是否为共产党,雷成没有完成任务。


    从李向学对他的审讯中,根本就看不出,李向学的政治倾向。


    “既然进了侦缉队,就要好好干。”李向学缓缓的说。


    雷成没有说话,闻健民确实给了他任务,抓捕民先队留在市区的重要人员。


    为了不受歧视,为了能苟延残喘下去,他必须有所建树。


    哪怕,这是建立在,伤害曾经志同道合的同志之基础上。


    雷成虽然领了警服,但并没有穿,他的任务不允许穿警服。


    上午,李向学在警察教练所有课,他像往常一样,正常离开警察局。


    只是,他的公文包变得鼓鼓的,在门口坐上人力车,迅速离开了警察局。


    离开警察局后,李向学还回头看了一眼,眼神里有留恋,更有道别。


    这里是他工作地方,更是战斗的地方。


    李向学在警察局卧底的这段时间,营救了数以百计的革命同志。


    而最令他自豪的,是发展了路承周这位下线。


    路承周还在警察教练所时,就秘密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目前,路承周不仅仅潜伏在军统,同时还潜伏在英租界宪兵分队。


    李向学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路承周能为党、为组织作出更大的贡献。


    闻健民忙于调查军统的内线,直到两天后,才发现李向学已经“走”了。


    李向学撤离之前,向警察教练所请了假,也向局里请了假。


    他离开警察局后,在警察教练所附近,换了辆人力车,直接到了火车总站。


    如果不是闻健民一直记挂着此事,恐怕一个星期之后,都不会有人知道。


    这给李向学争取了两天的时间,有了这么长的时间,李向学能从容不迫的撤离。


    路承周在李向学离开的当天下午,收到了姚一民转来的情报,上面只有四个字:平安离开。


    路承周原本以为,李向学会到英租界,继续与自己合作。


    然而,李向学却离开了海沽,这让他有些许遗憾。


    但是,从李向学的安全方面考虑,离开海沽是最正确的。


    李向学安全了,路承周也就放心了。


    至于警察局正全力以赴排查内奸,路承周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路承周目前,需要应付的是苗光远。


    路承周与刘有军的接头时间有限,否则,他真想借孔井存之口,将日伪特务机关闹个天翻地覆。


    闻健民不想要查军统么,就让他放肆查,到时候,闻健民会发现,到处都有军统的影子。


    “主任,今天苗光远又去了香月里五号曹万顺家。”张思昌见到路承周后,又拿出一张最新的照片。


    连续三天,苗光远每天都去了香月里,并且,都被拍了照片。


    “我会跟他说的。”路承周不以意的说。


    曹万顺的事情,到了非解决不可的地步。


    自从情报二室成立以后,他还是第一次主动去情报二室。


    “苗主任,我这边安排妥当了,随时准备对曹万顺动手,你没有再与他联系吧?”路承周并不兴师问罪,反正有那几张照片在手,如果事情办砸了,苗光远的责任更大。


    “说好了给路主任五天时间的嘛。”苗光远摇了摇头,嘿嘿笑道。


    “根据我的调查,曹万顺生活拮据,活动能力有限,来往的也都是原来的学生和同窗。就算将他拉过来,对我们也不会有什么用。”路承周掏出烟,在桌上敲了敲后,叼到嘴上。


    “曹万顺好歹也是大学教授,哪怕在报纸上发几篇文章,影响力也很大。”苗光远当然知道,路承周所说的没错。


    可是,只要将曹万顺拉过来,就是他的成绩,可以向中山良一邀功的成绩。


    “好吧,那我明天动手。”路承周缓缓的说。


    “路主任,能透露一下,你的具体计划么?”苗光远突然问。


    “曹万顺的烟瘾很大,加上他还有客人到访,他一天至少要半条烟。今天早上,他夫人买了烟丝,我想,他需要一个便宜又好用的烟斗。”路承周微笑着说。


    根据姚一民反馈的情报,地下党一直在做曹万顺的工作,甚至,还向他说起,“田园”有问题。


    可曹万顺很是迂腐,他认为“田园”对自己别无企图,最多也是政见不合。


    曹万顺总认为,他一个穷酸文人,田园能对他有什么企图呢?


    “所以,那个赃物就是烟斗?”苗光远眼睛一亮,路承周用了几天时间,果然没有白费。


    “不管什么赃物,只有他们心甘情愿买下来的,才能栽赃。”路承周微笑着说。


    他的计划看似很完美,实际上早就留有后手。


    曹万顺夫妇,将借此机会,顺利离开海沽。


    “路主任,能不能改变一下计划,给我一个向曹万顺示好的机会?”苗光远突然灵光一闪,说。


    “不知苗主任有何高见?”路承周淡淡的说。


    他都已经计划好了,曹万顺被抓后,很快会被保出去,到时候趁机离开英租界。


    地下党那边,连保人都已经准备好了。


    “我到时拿一个差不多的烟斗,与他交换,警务处的人,只需要去表演一下就可以了。”苗光远微笑着说。


    他为自己的急智而得意,这么好的主意,怎么就被自己想到了呢。


    “只要中山队长同意,我没有意见。”路承周并不着急。


    “我马上向中山队长请示。”苗光远忙不迭的说。


    曹万顺的生活拮据,如果买了赃物,就是雪上加霜。


    如果苗光远两者都能帮他改变,曹万顺对他的建议,自然不会再拒绝。


    曹万顺本就是苗光远的发展对象,他想换计划,中山良一自然不会反对。


    “中山队长,我对苗主任的想法没有意见,也会全力配合。但是,如果行动失败,我可不负责任。”路承周特意说道。


    “当然,此事本就是苗主任为主,你只是配合。”中山良一缓缓的说。


    有中山良一这句话,苗光远显得很开心,而路承周也放心了。


  第二百一十五章 帮凶

    曹万顺本就是苗光远联系的,路承周只需要配合,苗光远想充好人,路承周也不便反对。


    路承周要做的,是回去的时候,给姚一民留下情报就行。


    他之所以要明天下午才行动,也是想给地下党一点准备的时间。


    同时,路承周操作此事,也需要时间。


    爱丁堡道是巡官林译的辖区,路承周想在香月里行动,需要林译首肯才行。


    此事,路承周之前与林译提及,他没有明确反对。


    毕竟,这种事情,大家心里都有数。


    你帮我,我帮你,与人方便,与己方便。


    虽然林译对路承周的观感不是很好,可并没有拒绝路承周的请求。


    毕竟,这是规矩。


    所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如果林译拒绝了路承周,以后他想在别人辖区办事时,也会被拒绝。


    “路巡官,这位曹先生,可是大学教授。”林译提醒着说。


    他可以派人配合路承周,但对路承周的行为,表示不耻。


    “换名堂了,只要走个过程就好,不必把人带回来。”路承周微笑着说。


    “不带回来?好吧,一切如你所愿就是。”林译不以为意的说。


    “林兄放心,第一,不会让兄弟们为难,第二,不会让兄弟们吃亏。第三,林兄的这番情,小弟领了。这也是受人所托,实在是没办法。”路承周解释着说。


    “只要别做得太过分就行。”林译提醒着说。


    阮健公的事情,就是前车之鉴,他可不想为了几个臭钱,把自己的前程断送了。


    上午,苗光远再次去拜访了曹万顺。


    在曹家,果然看到了曹万顺新买的那个镶银烟斗。


    一问价格,才两角钱。


    “真是捡了个漏,这上面的银子取下来,也不止两角钱。再看这做工,这用料,应该是出自名师之手。”曹万顺将烟斗拿给苗光远,很是高兴的说。


    “曹先生,这烟斗从何而来?”苗光远把玩着烟斗,如果两角钱买下这个烟斗,自己都会动心。


    “贱内在家门口买的。”曹万顺说。


    他已经抽不起卷烟了,只能自己买纸回来卷着抽。


    曹万顺一直想买个烟斗,就能名正言顺的抽烟线了。


    早上他夫人买菜回来,在门口碰到个男子,正在兜售烟斗。


    “曹先生就没担心,这个烟斗来路不正么?”苗光远轻轻叹了口气,很是担忧的说。


    “来路不正?”曹万顺一愣,他只觉得捡了个漏,从来没想过来路不正的问题。


    “比如说,这是个赃物。”苗光远缓缓的说。


    “可是,谁知道这是个赃物呢?”曹万顺呆住了。


    “所以啊,不能随便买东西,特别不能在家门口买东西。”苗光远语重心长的说。


    他还真是佩服路承周,真的能把烟斗卖给曹万顺老婆,还能在香月里五号门口。


    到时候,带着那个贼跑来认人,曹万顺的老婆,长了翅膀也飞不走。


    “这可怎么办?”曹万顺一听,马上开始焦虑起来。


    “如果这不是赃物的话,当然是顶好的。可如果这是个赃物,就只能希望,这个人千万别被抓。就算抓住了,也千万别开口,如果开口了,也千万别把警察带到这里来。”苗光远抿了口茶,缓缓的说。


    “不就是两角钱的东西么,到时候退给他们就是。”曹万顺觉得,苗光远的话,太言过其实了。


    “所谓贼咬一口,入骨三分,一旦把你夫人抓进巡捕房,说她是同谋,曹先生又该如何?这种事情,在英租界发生过不少。以前有个叫阮健公的巡官,专门用这种手段,勾结盗贼,霸占别人资产,甚至还有妻儿。”苗光远苦口婆心的说。


    “可以,我一没钱,老婆也没姿色,怎么会被人惦记呢?”曹万顺惊讶的说。


    “那就不知道了,可能别人以为,你是大教授,又刚来租界,可以敲笔钱。”苗光远想了想,很多人以为租界安全,殊不知,租界内到处都是陷阱,还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那种。


    “现在该怎么办呢?”曹万顺担忧的说。


    他虽称上名流,但如果被扭送至巡捕房,也会成为一种耻辱。


    “如果曹先生喜欢这个烟斗,恐怕只能暂时搬家了。”苗光远缓缓的说。


    “我不要这个烟斗。”曹万顺摇了摇头,坚定的说。


    “最好的办法,是主动送至巡捕房。”苗光远说。


    对没有背景的人来说,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我看,只要把烟斗交给‘田’先生,一切问题就都解决了。”后面突然走出来一位中年男子,目光如电的望着苗光远,嘲讽着说。


    “这位先生是……?”苗光远明显感觉到,此人来者不善。


    “这位是马先生,他对我言,田先生对我有企图,甚至会不择手段。我想请问田先生,这是真的么?”曹万顺指着桌上的烟斗,质问着说。


    “曹先生,我只是一片好心。”苗光远急道。


    “这几天,‘田’一直在劝曹先生给庸报投稿吧?”马先生正是马文祥,他奉组织之命,做曹万顺的思想工作。


    “这有什么错么?”苗光远振振有词的说。


    他已经能感觉得出,这个“马先生”是自己的威胁。


    “我们都知道,庸报已经沦为日本人的帮凶。‘田’先生此举是何用意,我想不必多言了吧?”马文祥讥讽着说。


    苗光远感觉,“马”先生是有备而来,而且,对自己的身份,似乎也知之甚详。


    “还有这个烟斗,‘田’一来就怀疑,这是赃物,如果不是侦探的话,我只能说,‘田’先生真是神机妙算。以‘田’先生的神算,不去算卦实在太可惜了。”马文祥叹息着说。


    “马先生,田先生只是一片好意。”曹万顺为苗光远开导着说。


    马文祥来得比苗光远还早,见到他的烟斗后,当即断言,曹万顺被人陷害了。


    谁对曹万顺有企图,谁就是陷害之人。


    当时,曹万顺心里,就想过苗光远。


    但他觉得,苗光远是读书之人,怎么可能作出如此卑鄙无耻之事呢?


    “我这是合理分析,马先生一定要强词夺理,我也没办法。”苗光远苦笑着说。


    “我敢断言,今天如果警察不上门,明天必然会上门。‘田’如果有兴趣的话,一起坐等如何?”马文祥冷笑着说。


    “这个?”苗光远还真不敢会下来等,他突然觉得,自己主动上门,实在是欲盖弥彰。


    曹万顺虽然迂腐,但并不笨,要不然,他能当得了教授?


    看到苗光远的神情,他已经大概明白了几分。


    苗光远想让他给庸报写文章,同时,向他鼓吹,中国是打不赢日本的,这场战争的最后胜利者,一定是日本。


    与其坐等亡国灭种,不如行动起来,在日本人的管理下,为民众多争取一些利益。


    “这样吧,中午一起留下来吃顿便饭。”曹万顺盛情邀请。


    “曹先生,我实在是还有事,不得不走。”苗光远叹息着说。


    “那我就不强留了。”曹万顺原本对苗光远还只是怀疑,现在看来,应该是肯定了。


    “曹先生,这下你应该看清他的为人了吧?日本人狼子野心,替他们做事,只会留下千古骂名。”马文祥说道。


    苗光远差点被人当场揭穿身份,灰溜溜的逃也回去。


    到宪兵分队后,苗光远迅速与张思昌取得联系,让他通知路承周,取消下午的行动。


    路承周并不知道地下党的行动,他只知道,下午肯定是走个过场,可没想到,苗光远竟然被落荒而逃。


    等路承周通知林译时,他的人已经回来了。


    “路巡官,这种事情,还是少作为好。人家堂堂一个教授,怎么可能是销赃之人呢?”林译接到路承周的电话,很是不满的说。


    他的人,押着那个“盗贼”去了香月里五号,烟斗确实拿回来了,可办案的人,被羞辱了一顿。


    香月里五号,有好几位社会名流,他的手下,可不敢动这些人。


    今天动了,明天他们的工作未必都保得住。


    巡捕都是极有眼色之人,看到不对,装模作样的录了口供,拿着烟斗就跑回来了。


    “实在对不住,是我孟浪了。”路承周连连道歉。


    路承周在林译面前受了数落,回到宪兵分队后,将怨气全部发泄到苗光远身上。


    “苗主任,到底是怎么回事?”路承周冷冷的说。


    “此事作罢,对不住路主任了。”苗光远心灰意冷的说。


    他原本以为,可以劝服曹万顺,可万万没想到,事情竟然办砸了。


    “如果你这几天不去香月里,事情肯定不会走到这一步。”路承周叹息着说。


    “此事,我会向中山解释,一切与路主任无关。”苗光远缓结的说。


    “好吧。”路承周点了点头,这才是他想要听到的。


    虽然受了林译的奚落,只要曹万顺没出事,一切就值得。


    马文祥在香月里,帮助曹万顺将巡捕挡回去后,又托人去巡捕房问了。


    这种事情,想要瞒天过海是不可能的,很快,他就打探到,竟然是路承周在背后操作。


    也就是说,路承周也是日本人的帮凶!


  第二百一十六章 吃饭

    马文祥获得的消息,让姚一民很是惊讶。


    万万没想到,路承周竟然会是日本人的帮凶。


    “真是人不可貌相,路承周以前还是我们争取的对象。”马文祥叹息着说。


    他曾经听肖殿荣说起过路承周的名字,当时当局要抓捕肖殿荣,还是路承周通过马玉珍,及时传递了消息。


    之后,路承周走私日货,肖殿荣与程瑞恩,还去他家,与路承周谈了话。


    直到最近,程瑞恩因为公开骂路承周是日本人的走狗,被路承周抓进了巡捕房,关押了一晚。


    这一桩桩,一件件,其实已经说明,路承周在开始变质。


    “形势是复杂的,斗争是残酷的。就算在英租界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日本特务无处不在,他们无孔不入。曹教授答应走了么?”姚一民缓缓的说。


    人心最难测,以前路承周对进步学生有好感,不代表他现在还爱国。


    随着日寇占领海沽,很多人的心态也发生了变化。


    他突然想到,姜致远就住在路承周对面。


    正好可以利用他的地理优势,监视路承周这个日本特务。


    “他是完全看清苗光远的面目了,明天就动身。”马文祥说。


    晚上,姜致远来送情报时,姚一民向他郑重其事的布置了任务:监视路承周。


    “小姜,交给你一个任务,监视住在二十四号路15号的警务处巡官路承周。”姚一民之前就知道,姜致远住在路承周对面。


    可他并没有在意,姜致远不管住在哪里,都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对面住着一位巡官,还有利于姜致远的工作。


    毕竟,巡捕不可能天天在来附近搜查吧?

    “他有什么问题么?”姜致远诧异的说。


    他与路承周打过几次照面,但两人没有交流。


    “他可能在为日本特务机关做事。”姚一民缓缓的说。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有种心疼的感觉。


    路承周的同学,都参加了抗日组织,可路承周这个警察教练所毕业的,却成为日本人的帮凶。


    苗光远是宪兵分队情报二室的主任,路承周肯定也是宪兵分队的人。


    今天晚上的情报,姚一民就向“蚂蚁”问起,路承周在日本特务机关的身份。


    姚一民的问题,让路承周很尴尬,他知道,组织恐怕已经知道“路承周”的身份了。


    路承周的组织关系,转到海沽市委后,路承周并没有说及宪兵分队的组织机构。


    姚一民既然相问,路承周自然不能隐瞒,他将宪兵分队的人员,以及自己知道的简历,全部告诉了姚一民。


    姚一民在第二天上午,收到姜致远送过去的情报时,万分惊讶。


    路承周不仅仅是宪兵分队的特务,还是情报一室主任。


    并且,路承周在抗战前几年,就参加了日本特务机关。


    看到路承周的简历,姚一民吓出一身冷汗,幸好组织没有吸收路承周。


    现在看来,路承周当初主动向组织靠拢,是为了打入党组织。


    如果党的组织,让这个日本特务打进来,后果不堪设想。


    不别说的,日军占领海沽后,数以千计的爱国人士,民先队员和党员群众,通过英租界转移出去。


    如果路承周参与了这些事情,还会有这么顺利么?

    特别是上次田南晨的身份,幸好路承周不知道,否则田南晨就危险了。


    姚一民在给“蚂蚁”的情报中,让他特别提防“路承周”,这个人很阴险,一定要特别提防。


    对姚一民的误会,路承周倒没有放在心上。


    这些误会,并不影响工作,以后接上头,见面之后,一句话就能解释得清。


    而这种误会,有的时候,对路承周还有一种保护作用。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苗光远整天都在外面,晚上也见不到人。


    拉拢曹万顺失败,苗光远被中山良一狠狠训斥了一顿。


    至于路承周,倒没什么责任。


    根据事后分析,之所以没有把曹万顺牵扯进案件,最重要的原因,是苗光远去的次数太频繁了。


    再加上共产党也在做曹万顺的工作,这才导致了行动失败。


    路承周刚下班,正准备找个地方吃饭,突然看到维多利亚道上,停着一辆崭新的汽车。


    看车牌,路承周知道,这是闻健民的车子。


    路承周很奇怪,闻健民不是全力在查警察局的军统内线么?


    难道说,警察局的军统内线,与警务处有关不成?


    “承周。”闻健民摇下车窗,朝路承周招了招手。


    “哟,这不是闻队长么?”路承周夸张的说。


    “有没有时间一起吃个饭?”闻健民问,他来找路承周,确实有事。


    闻健民在市区,可以为所欲为。


    但在英租界,连刘同宇都要夹着尾巴做人,遑论他这个小小的侦缉队长了。


    在英租界,十个闻健民,也不如一个路承周。


    “不去,你的事情,我还是少沾边比较好。”路承周摇了摇头。


    上次闻健民来找自己,就是调查李向学,事后还派宁明跟踪自己。


    今天闻健民又找上门,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路承周心里当然想知道,但嘴里绝对不会承认的。


    “今天真是有事找你帮忙。”闻健民见路承周要见,坐在车里,一把拉住路承周的衣袖。


    “你找我,准没好事。”路承周无奈的叹了口气。


    “谁让咱们是同学呢。”闻健民笑嘻嘻的说,似乎为拉住路承周而沾沾自喜。


    “好吧,不吃白不吃,得去醉意楼。”路承周说,这是英租界一家很有档次的酒楼。


    “没问题。”闻健民高兴的说,只要路承周答应,他才不在乎去什么地方吃饭呢。


    到了醉意楼后,路承周才注意到,闻健民的车上,还有一个陌生年轻男子。


    “这位是雷成,也是我侦缉队的人。”闻健民介绍着说。


    “闻队长,我先要申明两点,第一,我们不谈公事,只谈私事。第二,涉及党派、政治的事情,不谈。”路承周到包厢后,马上说道。


    他一听“雷成”这个名字,就知道了对方的身份:共产党的叛徒。


    闻健民带着他来找自己,只有一件事,与共产党有关。


    “我们身处在这个年代,怎么可能置身事外呢。”闻健民苦笑着说。


    路承周的想法,只是一个美好的愿意罢了。


    “好吧,我还是先回去。”路承周佯装要走。


    “别走别走,不谈公事,不谈党派,这总行了吧?”闻健民其实也不喜欢路承周,只不过,他要在英租界办点事情,没有路承周的帮忙,还真的不好办。


    闻健民又哪知道,他的事情,如果不找路承周,或许还能办得成。


    现在他找到路承周,根本别想办成。


    “这还差不多,那点菜吧,我的要求只有一个,把桌子摆满就行了。”路承周指着包厢的大圆桌,说。


    “如你所愿。”闻健民虽然肉痛,可是一想到要路承周帮忙,只能让伙计,将醉意楼的招牌菜,全部端上来。


    “雷成有个朋友,欠了他一笔钱,最近躲进了英租界。他刚结婚,手头紧巴巴的,这个朋友赖账不还,作为他的上司,我帮他讨债,这不算公事,不涉及政治吧?”闻健民眼珠一转,唉声叹气的说。


    “谁敢欠侦缉队的钱不还呢?”路承周掏出烟,丢了根给闻健民,又叼了根在嘴里。


    正要去拿火柴的时候,旁边的雷成,很是机灵抢过了火柴,给路承周点上。


    “年轻人,很有前途。”路承周点上烟后,拍了拍雷成的手背。


    “好像你就很老似的,雷成的这个朋友欠债不还,躲进了英租界,你说怎么办吧?”闻健民见路承周副老气横秋的样子,暗暗好笑。


    路承周也才二十多岁,真要论年龄的时候,未必比雷成大多少。


    只是,路承周在警务处好几年了,老于世故,经历的事情比普通人多得多,看上去很老成。


    “如果他真是欠钱不还,我肯定帮你找出来。”路承周笃定的说。


    “看到了吧,我就说承周讲义气嘛。”闻健民笑吟吟的说。


    “找到人后,不管他欠多少钱,保证让他连本带息,全部吐出来。”路承周微笑着说。


    “只要找到人,交给我来处理就行。敢逃跑,可得按我的利息来计算。”闻健民笑着说。


    “我倒还省事了。对了,李先生到底是不是共产党?我怎么听说他携款而走?”路承周随口说。


    他在警察局还是有其他同学的,知道李向学逃了,一点也不奇怪。


    “现在还说这些有什么用?”闻健民叹息着说。


    他敢断定,李向学一定是共产党。


    只是,李向学制造了一个贪污的假象,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我只是觉得不可能,是不是你们将李先生逼得无路可走?”路承周嗔恼的看了闻健民一眼,说。


    “你啊,把人心看得太简单了。我敢断定,李向学一定是共产党。最近我查了他经手的案子,很多明明有共党嫌疑的人,都被他以莫名的理由给开脱了。”闻健民很是遗憾,如果能早从李向学经手的案子着手,李向学就不会有机会逃跑了。


  第二百一十七章 另想他法

    闻健民来找路承周,自然不是为了给雷成讨债。


    他现在警察局忙得焦头烂额,能带着雷成来趟英租界,就算是晚上,也是专门挤出的时间。


    “队长,这个路承周靠得住吗?”回去的路上,雷成问闻健民。


    “只要你的情报无误,他还是会帮忙的。”闻健民笃定的说。


    路承周对日本其实也是有好感的,要不然,川崎弘不会让他担任警察教练所同学会的常务理事。


    今天路承周的态度,是因为上次的宁明跟踪事件。


    其实,闻健民心里还有股无名火呢,宁明被铐在巡捕房半夜,两个手腕全部受伤,到现在连吃饭都不能拿筷子。


    可是,现在是他有事求路承周,只能放低姿态。


    要是路承周求他办事,闻健民的鼻孔都能朝天。


    “那就好。”雷成这几天,已经完成了,从一名民先队员,转变为一名侦缉队员。


    “在英租界,我们也只能借助路承周。毕竟,我们在英租界没有执法权。抓到人后,想带回来很麻烦。有路承周帮忙,很多事就好办多了。”闻健民对雷成这几天的表现还是满意的,虽然还没有什么收获,但表现得很努力。


    特别是今天,雷成碰巧遇到了民先队市民组西头分队长梁磊,从他那里,无意中得到一个消息,民先队副队长顾波,会进入英租界。


    闻健民拜托路承周找的,正是此人。


    如果能抓到此人,将能摧毁整个海沽民先队。


    “队长,明天,我还想与梁磊接触一下。”雷成说。


    “不必,直接抓,今天晚上就抓。”闻健民摇了摇头。


    雷成没有受过专业训练,与梁磊的接触获得的情报,只能算意外之喜。


    时间一长,肯定会被梁磊识破,反而会像李向学这样,让他溜掉。


    “梁磊很顽固的。”雷成提醒着说。


    梁磊虽是市民组的民先队员,但他意志坚定,就算日军占领了海沽,可他从来不认为,日军就胜利了。


    梁磊坚信,总有一天,中国军队会打回来的,到时候,他一定能看到,日军失败的样子。


    “哪怕再顽固,也有办法对付。”闻健民得意的说。


    晚上的抓捕很顺利,闻健民办事很小心,将梁磊家四周全部安排了人手。


    不要说梁磊没有准备,就算他想逃,也是无路可逃。


    然而,被抓的梁磊,很快让闻健民见识到了,什么才是真正的共产党员。


    无论是抽皮鞭、悬空倒吊,还是烫火筷子和针刺指甲肉,梁磊都一声不吭。


    闻健民气急败坏,他还没有见过,能熬得住酷刑的人。


    最终,他用了最毒的铜丝捅尿道,也没能让梁磊开口。


    期间,梁磊昏过多次,可是,他用强大的意志力,给了敌人最有力的还击。


    反倒是,在旁边看着的雷成,被吓得脸色煞白。


    他暗暗庆幸,自己没有受刑,否则,也是受不了的,反而白白搞坏了身子。


    路承周回家时,给姚一民送出了情报:雷成进入英租界,伺机抓捕顾波同志。


    从李向学发现,雷成叛变后,路承周就认为,这个叛徒必须除掉。


    原本他以为,组织上会想办法。


    毕竟,市区的事情,与他无关。


    然而,晚上听到闻健民的介绍,路承周觉得,这个任务,应该由自己来完成。


    回到家里,路承周仔细策划着方案。


    他对雷成的性格,不是很清楚。


    与顾波也不熟悉,甚至连顾波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然而,第二天早上,路承周借着去上班的机会,还是送出了情报。


    他向组织上汇报了一个计划,借着雷成想抓捕顾波的想法,趁机除掉这个可耻的叛徒。


    只是,这个计划,需要组织的配合。


    至少,要准备一真一假两个顾波。


    两人的相貌,最好能有几分像,路承周才能更好的将雷成诓来。


    另外,还需要一个地址,适合动手的机会。


    昨天晚上,姚一民收到路承周的情报,马上与民先队的同志碰了头。


    商议的结果,让顾波转移去北平。


    因此,上午收到“蚂蚁”的行动计划后,姚一民只能拒绝。


    他给“蚂蚁”回复,组织会找机会除掉这个叛徒。


    清理叛徒之事,最好不要在英租界执行。


    而且,也不能由“蚂蚁”动手。


    “蚂蚁”是我党打入敌人内部的一颗钉子,清除叛徒之事,本就不是他的任务。


    况且,雷成是民先队的人,与“蚂蚁”更是无关。


    然而,就在情报送出没多久,他突然收到消息,昨天晚上,民先队西头分队的分队长梁磊,被敌人抓走了。


    正是因为雷成的告密,才导致梁磊被抓。


    “姚书记,没除掉雷成这个叛徒前,我不能去北平。”顾波找到姚一民,坚定的说。


    雷成就像一条疯狗,他的存在,严重影响着市内其他民先队员的安全。


    “顾波同志,你去北平,是组织的决定。清除叛徒,自有其他同志负责。”姚一民郑重其事的说。


    如何清除雷成这个叛徒,姚一民与市委的同志,也考虑过。


    在英租界动手,可能会给“蚂蚁”带来麻烦。


    而在市区动手,正好给敌人以有力的回击。


    梁磊的坚强,大大出乎闻健民的意外,他该用的刑,全部都用上了。


    梁磊不但没有被击倒,反而像一个胜利者一样,目光中对侦缉队的人,充满了蔑视。


    没办法,闻健民只好将他送到宪兵队。


    日本人的办法多,他们更残暴,闻健民相信,梁磊到了日本人那里,一定会开口的。


    “雷成,这几天你不要回家,晚上就住宪兵队吧。”闻健民让雷成将梁磊押送至宪兵队总部。


    “为何呢?”雷成疑惑的说。


    他才刚结婚,家有娇妻,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怎么舍得在外面过夜呢。


    “刚抓了共产党,你就不怕那些曾经的同志找上门来?现在人手紧,过段时间,你就可以安心回去睡觉了。”闻健民沉吟着说。


    他相信,共产党一定知道了,雷成不但叛变,而且还协助侦缉队抓了梁磊。


    目前海沽的共产党,虽然自身难保,但他们对叛徒,一向是冷酷无情的。


    共产党对叛徒,从来不会手软。


    不到天涯海角,总会追杀到底,特别是像雷成这种,协助侦缉队抓了共产党的所谓叛徒,更是他们必杀的对象。


    闻健民相信,共产党一定会对雷成动手。


    而且,动手的地点,极有可能是雷成家里。


    只有雷成的家,他才一定会回去。


    只有雷成的家,才没有防备,容易得手。


    闻健民已经想到了这一点,这两天,他要等梁磊的口供,让雷成先盯着。


    等他将警察局的排查搞完,就有时间给共产党下套了。


    “多谢队长提醒。”雷成被闻健民的话吓了一跳,自己怎么会没想到这一点呢。


    路承周收到姚一民的情报后,很是无奈。


    既然组织上已经考虑到了这一点,自己就不必多想了。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军统要对刘同宇动手时,军统却改变了目标。


    维持会委员,原北洋政府财政部长,现海沽社会局局长沈竹光,在社会局门口,被人枪杀。


    沈竹光虽然有两名保镖,但保镖连开枪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射杀了。


    沈竹光身中两枪,一检在胸口,另外一枪,竟然射中了额头,脑袋像个摔破的西瓜一样,后脑勺被炸开了,脑浆流了一地。


    此事,在海沽引起了极大的震撼。


    所有的维持会委员,一时之间都不敢出门。


    哪怕就是刘同宇,也不敢跨出住所一步。


    他看了沈竹光被杀的照片,这一看就是军统的手法,枪法精准,干脆利索。


    “你是怎么搞的,内线没查出来,军统已经动手了。”刘同宇将闻健民叫到家里,很是不满的说。


    “军统行动诡秘莫测,我们没有足够的情报,很难预防。局座,这是我整理出来的一份怀疑名单。”闻健民拿出一张密密麻麻写满名字的纸,递给刘同宇。


    “这么多人?难道警察局已经成了军统的部门了?”刘同宇不满的说。


    海沽警察局不比其他地方,抗战之前,军统的手并没有伸进来。


    当然,军统在警察局肯定安插了人,可绝对不会有这么多。


    “这些只是初步怀疑的名单。”闻健民也知道多了,一百多号人呢。


    如果警察局真有这么多军统内线,刘同宇的人头,早就被军统拿走了。


    “尽快确定一个详细名单。”刘同宇看了看名单,将纸甩还给了闻健民。


    “局座,能不能想个办法,将这些人都集中起来?”闻健民说。


    这是他初步定下的名单,很多人还需要再次核实。


    “办个学习班吧,将他们全部叫上,你想怎么查就怎么查。但是,一定要有真凭实据。”刘同宇提醒着说。


    他可不想,因为查军统内线,整个警察局都人心惶惶。


    孙志书没有去现场,也没有看照片,但他到沈家,在棺材里看了沈竹光最后一面。


    所有的维持会委员中,也就他还敢出门。


  第二百一十八章 反间?


    孙志书的举动,赢得了日本人的赞赏。


    在特务机关召开例会时,桥本群称赞孙志书忠勇可嘉。


    可是,他哪知道,孙志书之所以敢四处活动,是因为得到了刘有军的亲口保证,军统不会对他动手。


    事实上,沈竹光之所以被击毙,正是因为孙志书提供了准确的情报。


    沈竹光被杀后,日本人恼羞成怒,发誓一定要找到凶手。


    否则,中国人的情绪稳定不下来,日本人的面子,也没办法维持。


    沈竹光才刚当了不到三个月的社会局长,就被军统的人当众枪杀。


    这是要警告所有人,当了汉奸,就要作好被枪杀的准备。


    特务机关将找凶手的任务,将给了宪兵队总部,而宪兵队又将任务交给了特高课长川崎弘。


    英租界宪兵分队在军统发展了一个内线,路承周还没被军统开除,要破这个案子,英租界宪兵分队必然要参加。


    接到任务后,川崎弘晚上特意赶到了康伯南道22号,将高桥丰一和路承周召集起来开会。


    “高桥丰一,军统这么大的行动,为何你的内线,没有提前报告?”川崎弘走到高桥丰一面前,厉声质问。


    “孔井存只是监视组长,没有与军统其他部门发生横向联系,我估计,军统不止一个监视组。”高桥丰一躬了躬身,愧疚的说。


    他对孔井存也寄予厚望,可是,军统行动之后,孔井存都不知道消息。


    “知道是谁干的么?”川崎弘缓缓的说,他的目光冷漠,如果高桥丰一是凶手的话,他一定会将之撕碎。


    “如果估计没错的话,应该是军统行动组长裴福海。此人的枪法、刀法、格斗,都是一绝。”路承周在旁边轻声说。


    “孔井存推测,也有可能是裴福海。”高桥丰一连忙说。


    “一定要抓到裴福海!”川崎弘重重的在桌子上拍了一掌,愤怒的说。


    川崎弘的决心很大,但想要抓到裴福海,却非常难。


    裴福海很有可能躲在英租界,可是,宪兵分队在英租界没有执法权,更不能公开搜捕,想要找到他非常困难。


    “嗨!”高桥丰一与路承周异口同声的说。


    随后,川崎弘分别与高桥丰一和路承周谈了话。


    “你觉得,孔井存的身份,有没有被军统察觉?”川崎弘等路承周走后,用日语缓缓的说。


    孔井存原来是海沽站情报组的人,举报何贺后,临时代理了情报组的工作。


    按说,孔井存应该会取代何贺,担任情报组长才对。


    然而,刘有军却让他担任直属监视组长,依然监视宪兵分队。


    从情报员到直属监视组长,看似得到了重用,但孔井存与海沽站其他人员的关系,也因此断了。


    何贺叛变后,海沽站将所有人都转移了。


    就算是孔井存,对海沽站的情况,也是一无所知。


    之后,刘有军又安排孔井存监视孙志书和刘同宇。


    这个举动,让宪兵队非常紧张。


    可是,军统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走后,突然对沈竹光动手了。


    虽然一个社会局长,在日本人眼里,什么都不是。


    可是,沈竹光是曾经北洋政府的财政部长,还是维持会委员,兼任社会局长。


    在海沽人眼里,沈竹光位高权重,他都被军统杀掉,其他人还敢为日本效劳么?

    “阁下的意思,军统在用反间?”高桥丰一被川崎弘提醒,眼睛顿时眯了起来。


    “否则,没办法解释这一连串的事件,包括何贺被暗杀,孔井存可能都被利用了。”川崎弘缓缓的说。


    “孔井存对大日本帝国,还是很忠诚的。”高桥丰一露出思索之情,他在回想,策反孔井存后,针对军统的一系列行动。


    孔井存是高桥丰一亲自策反的,然而,孔井存反正后,并没有提供重要情报。


    孔井存掌握的情报,几乎全部作废。


    反倒是,宪兵分队好像被军统牵着鼻子在走。


    首先是何贺被杀,其实是军统与宪兵分队的“联合行动”,硬生生将何贺推到了军统杀手的刀下。


    其次,是军统的锄奸行动。


    军统明明要暗杀的是沈竹光,可却让孔井存监视孙志书和刘同宇。


    出于对孔井存的信任,日本特务机关将精力放在这两个人身上。


    结果,让军统轻松得逞。


    沈竹光被公开枪杀,性质非常恶劣,这件事很快就被传遍海沽,甚至整个华北,乃至全中国。


    “如果他的身份被军统知道了,他对我们越忠诚,只会越误导我们。”川崎弘很是恼怒,他们因为对孔井存的信任,导致被军统抢占了先机。


    “我们该怎么做?难道任由军统猖狂么?”高桥丰一说。


    “孔井存的身份暴露,也只是我们的推测。我们要证明这个结果,不能仅凭推测了事。”川崎弘说。


    如果推测有误,擅自将孔井存撤回来,岂不是帮了军统的忙?


    能在敌人内部,打入一个卧底,是非常困难的事。


    一旦成功,将能源源不断的提供情报。


    之前路承周潜伏在军统两年,虽然没有暴露身份,但已经被军统冷藏。


    军统一旦对路承周起疑,再想获得信任非常难。


    “怎么证明呢?”高桥丰一觉得这件事很棘手。


    “我们要变被动为主动,给军统主动提供一些消息,误导军统,观察军统的行为。同时,找机会抓捕刘有军。”川崎弘缓缓的说。


    “刘有军与孔井存每次见面,都是临时约定时间,根本没有机会抓捕。如果军统真的知道孔井存已经投靠我们,一旦我们有所行动,军统马上会知道。”高桥丰一摇了摇头。


    他当然想抓到刘有军,哪怕暴露孔井存的身份,也是值得的。


    然而,刘有军非常警觉,自从何贺投降后,刘有军几乎不相信任何人。


    “孔井存之前不是监视过路承周一段时间么?你让孔井存向刘有军报告,路承周是宪兵分队的人,看刘有军有何反应。”川崎弘突然像是下定决心似的,说。


    “路承周的身份隐藏得很好,说不定军统以后会联络他,太可惜了吧?”高桥丰一一愣。


    “是啊,很可惜,但是,我们手里并没有让刘有军特别感兴趣的情报。”川崎弘叹息着说。


    以孔井存的身份,如果提供其他情报,刘有军会相信么?


    刘有军能相信的,一定要是合情合理的。


    “我看,不如阁下晚上去趟路承周家,让孔井存的手下看到。”高桥丰一想了想,说道。


    “孔井存目前的任务取消了么?”川崎弘问。


    “军统的行动得逞后,刘有军命令他,暂回英租界,继续监视宪兵分队。之前,孔井存就监视过路承周,只不过,他并不知道路承周的真正身份。”高桥丰一缓缓的说。


    “你让孔井存继续监视路承周,确定他是否暴露,是我们能否破获军统组织的关键。”川崎弘郑重其事的说。


    随后,川崎弘与路承周也谈了话。


    只是,他并没有与路承周讨论孔井存的事情,只是告诉他,明天晚上,自己有事要到路承周家里商谈。


    “随时欢迎川崎老师。”路承周恭敬的说。


    他不知道小鬼子想搞什么鬼,但他不能多问,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你觉得,军统还有可能重新启用你么?”川崎弘突然问。


    “不太可能了,我虽然一直在隐藏自己的身份,但未必能瞒得过军统。如果有一天,军统突然找上门来,要求启用我,肯定只有一个目的,想利用我。”路承周笃定的说。


    他不想让川崎弘认为,自己还有重回军统的那一天。


    以路承周的身份,他也不能回去,否则,军统的情报,他怎么汇报呢?

    日军占领了海沽了,还时刻威胁着工部局,一旦他们知道了军统的情报,肯定会将海沽站一网打尽。


    “不管如何,我们还是要作好,让军统启用你的准备。对了,最近闻健民是不是找你了?”川崎弘问。


    “不错,他之前怀疑李向学可能是共产党,竟然还派人跟踪我。”路承周将前几天的事情,向川崎弘详细汇报了。


    “闻健民这个人,对大日本帝国,还是很忠诚的。”川崎弘缓缓的说。


    “川崎老师,我怀疑,雷成要找的这个所谓朋友,很有可能是共产党。”路承周笃定的说。


    “他要找的顾波,是海沽民先队的副大队长,也是民先队留在海沽的最高领导。”川崎弘缓缓的说。


    “原来如此。”路承周“恍然大悟”的说。


    “雷成协助抓到了民先队一个叫梁磊的分队长。可是,此人的嘴非常硬。侦缉队用尽了办法,也没有撬开他的嘴。”川崎弘说到此事时,很是遗憾的说。


    梁磊送到宪兵队后,刚开始他认为,没有哪个中国人,能经受得了日本人的酷刑。


    然而,梁磊再次给他们上了一课。


    “不知此人现在怎么样了?”路承周随口问。


    “送到了宪兵队。”川崎弘说。


    “那应该没问题了,到了宪兵队,没有谁还能守得住秘密。”路承周高兴的说。


    可是,他心底却非常担忧,宪兵队是什么地方,他非常清楚。


  第二百一十九章 试探

    路承周看过宪兵队的刑室,墙壁上挂满了刑具,只是看着,都觉得胆战心惊。


    如果把所有的刑具,全部用一遍,哪怕是铁打的人,都扛不住。


    路承周很为梁磊担忧,信仰能战胜肉体的折磨吗?

    “可惜,这位共产党很坚强,真不知道他是用什么材料制成的,简直不是人。”川崎弘叹息着说。


    他亲自参与了对梁磊的审讯,宪兵队的人,都是用刑的专家。


    知道要怎么样,才使人更加痛苦。


    然而,在梁磊的眼神中,看到的只有坚毅。


    这种信仰的力量,让川崎弘非常吃惊,如果共产党人都有这样的信仰,就太可怕了。


    “不可能吧,还有谁能熬得住宪兵队的酷刑?”路承周“惊讶”的说。


    他很清楚,要赢得川崎弘这句叹息,需要付出多么惨痛的代价。


    “知道了,为了让他开口,我们将他的手臂,放进碾压机里,整条手臂被压成肉泥,他也没有说一个字。”川崎弘无奈的说。


    “这还是人么?”路承周听得怵怵忐忐,他想象着那个画面,感觉像掉得冰窑一样。


    “我跟你的想法一样,最后将他整个人都投了进去,先是双腿,再是手,然后是躯干。当只剩下一个脑袋里,他的眼睛瞪得很大,很圆……”川崎弘缓缓的说。


    “这种人,就应该让他明白,跟大日本皇军作对,只有死路一条。”路承周恨恨的说。


    说出这句话后,他感觉自己的心在滴血。


    路承周真想,一脚踢在川崎弘的裤裆,再一拳轰在他脸上,让他知道,中国人愤怒的力量。


    然而,路承周只能想想,他不能有一丝举动。


    甚至,他的眼神、说话的语气,都不能有任何异常。


    “梁磊死了,就更有必要找到顾波。你要发动在英租界的所有关系,尽全力找到此人。”川崎弘叮嘱着说。


    “请老师放心,只要顾波到了英租界,一定逃不掉。”路承周郑重其事的说。


    雷成自从加入侦缉队后,并没有搬家。


    只是,这几天,他一直没有回家。


    直到梁磊被砸成肉泥后,他才向闻健民请示后,才回家休息。


    回到家的雷成,像是生了场大病似的,脸色煞白,说话有气无力。


    到家里,随便扒了两口饭,就爬进了被窝里。


    刚开始,他老婆还以为,雷成是几天没回来,想来事。


    可是,她很快发现,雷成裹着被子,浑身都在颤抖。


    “雷成,你怎么啦?是不是生病了?”


    “没事,没事。”雷成只要一合上眼,就会想到梁磊受刑时的模样,还有他被砸成肉泥时,眼中那种不屑一顾的神情。


    “砰,砰砰!”


    好不容易睡着,雷成突然被几声枪响惊醒。


    他迅速爬了起来,刚要下床,突然想到了什么,抱着被子,滚到床底下躲了起来。


    很快,雷成家响起了敲门声。


    可雷成哪敢去开门呢,直到他听出闻健民的声音,才战战兢兢的爬出来。


    “队……队长,出……出什么事了?”雷成结结巴巴的问。


    “共产党要杀你。”闻健民说。


    正如他所料,共产党果然来了。


    刚才的枪声,正是侦缉队与共产党在交火。


    可惜的是,天太黑,侦缉队的人又不敢靠的太近,让共产党给跑了。


    “什么?”雷成脚一软,瘫坐到了地上。


    姚一民没想到,雷成的家,竟然是个陷阱。


    行动的人,不但没有成功,有一位同志还受了伤。


    显然,侦缉队早有准备,只等着共产党往套里钻。


    雷成的危害非常大,梁磊已经牺牲,不能再让其他同志陷入危害。


    姚一民经过慎重考虑,决定将雷成引出来。


    行动方案,就采用“蚂蚁”的计划。


    只是,顾波已经去了北平,需要一个假的顾波来当诱饵。


    路承周晚上到家时,看到门口那家饺子摊又来了。


    他很是诧异,刘有军只让孔井存监视宪兵分队,他怎么又顺带把自己监视上了呢。


    “来二两猪肉韭菜馅水饺。”路承周将自行车支在旁边,找了个位子坐了下来。


    这个小伙子的手艺不错,几天不见,路承周还真想念他的饺子。


    趁着饺子还要一会才上来,路承周点了根烟。


    这个饺子摊的出现,肯定是孔井存安排的。


    还有,昨天晚上,川崎弘就特意说起,他今天晚上会来找自己谈事。


    还特意说明,是来家里。


    去而复返的饺子摊,突然到访的川崎弘,这中间如果没有猫腻,那才怪了。


    川崎弘的到访,与饺子摊必定有联系。


    至于有什么联系,路承周想念,明天刘有军会给自己答案。


    金连振看到路承周,已经不再像原来那么紧张了。


    毕竟路承周经常在来这里吃饺子,见的次数多了,也就没有了恐惧心理。


    川崎弘坐着汽车来的,将汽车停在路承周家门口,自己独自走了进去。


    “川崎老师,孔井存的手下,又来监视了。”路承周将川崎弘迎进去后,马上说。


    之所以没有提前告诉川崎弘饺子摊的事,是因为这件事是可控的。


    饺子摊是孔井存安排的,孔井存是听命于高桥丰一的。


    如果川崎弘不想让饺子摊知道,他来找自己,只需要让高桥丰一通知孔井存就行。


    “这是特意安排的,我今天来,就是为了让他看到。”川崎弘微笑着说。


    “老师这是想让军统重新启用我?”路承周一愣,马上醒悟。


    川崎弘的这一招,确实不错,如果他不是军统“火焰”的话。


    路承周已经被军统冷藏,按照军统的惯例,以后再难启用。


    至少,在刘有军担任站长的这段时间,军统应该不会再启用他。


    可是,孔井存如果向上面汇报,路承周与川崎弘在接触,军统又会怎么想呢?


    川崎弘可是宪兵队特高课,还是日本海沽陆军特务机关长的辅佐官。


    他亲自到路承周家登门拜访,只能说明一件事,路承周与川崎弘关系不一般。


    如果路承周没有叛变的话,军统是不是要考虑路承周的作用呢?

    就算路承周叛变了,军统是否也要争取一下?或者,将路承周当成叛徒处决呢?

    “我们不能总是处于被动,要让军统动起来,我们才有机会。”川崎弘微笑着说。


    他没有告诉路承周,之所以饺子摊会回来,主要是想测试孔井存的身份,是否被军统知晓。


    “老师妙计。”路承周赞叹不已的说。


    “顾波查得怎么样了?”川崎弘随口问。


    他来找路承周,并没有特别的事情,只需要在路承周家里,待上半个小时,就算完成任务了。


    “已经吩咐下去了,相信明后天就会有消息。”路承周忙不迭的说。


    只要市委愿意配合,他相信,“顾波”一定会出现。


    只是,能不能抓到,他就不能保证了。


    川崎弘在路承周家出现的情报,饺子摊的金连振,与对面18号的姜致远,分别汇报了上去。


    川崎弘只知道,路承周门口有军统的监视点,却不知道,他对面还有位地下党的交通员。


    姜致远除了担任交通员外,最重要的任务,就是监视路承周。


    金连振的报告,当天晚上,就送到了孔井存手上。


    得知川崎弘晚上“拜访”路承周,孔井存很是意外,难道说,路承周也在为日本人暗中做事?


    孔井存不敢怠慢,如果大水冲了龙王庙,他又要被高桥丰一训斥了。


    孔井存是被迫才投靠日本人的,他只是怨恨何贺对他的那一巴掌,一怒之下才举报何贺。


    没想到,何贺被捕后,很快就叛变。


    并且,何贺推断,是他举报的。


    当高桥丰一找上门来时,孔井存就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


    他也曾经想过,要向刘有军自首。


    可是,每次话到嘴边,都被他咽了回去。


    高桥丰一接到孔井存的汇报,让他向刘有军汇报。


    “只要是你通过正常渠道获得的情报,都可以向军统汇报。目前你的任务,是取得刘有军的信任。”高桥丰一缓缓的说。


    刘有军在收到孔井存的报告前,已经拿到了路承周的情报。


    路承周不知道孔井存会怎么汇报,自然也就没办法分析孔井存的用意。


    昨天晚上,孔井存安排金连振监视路承周,而川崎弘提前一天,就确定要来拜访。


    孔井存是想告诉自己,路承周是日本特务机关的人?


    可是,这一点,高桥丰一早就知道。


    按照一般的思维,高桥丰一应该让孔井存截留这个情报才是,路承周是宪兵分队的情报室主任,怎能让军统知道,川崎弘晚上与他见面的事呢?


    也就是说,高桥丰一故意让孔井存汇报,川崎弘与路承周见面的情报。


    目的何在?


    引起自己的重视?抑或是给孔井存记功?还是他们发现了路承周的身份,想用这种方式来验证?

    刘有军首先让自己“忘记”,孔井存是日本特务的事实。


    同时还要“忘记”,路承周是“火焰”的事实。


    屏蔽这两点,面对孔井存时,他才能作出正确的反应。


  第二百二十章 请教

    面对孔井存时,刘有军总要不断提醒自己,必须“忘记”这两点。


    否则,他很容易露出破绽,或者让孔井存看出端倪。


    孔井存并不知道,他为日本特务机关服务之事,已经被军统知道。


    同时,他也不知道,路承周实际上是宪兵分队的情报一室主任。


    他更加不知道,路承周的真正身份,是军统的“火焰”。


    至于路承周之“蚂蚁”身份,就算刘有军,也不知情。


    在孔井存看来,路承周只是一个有亲日倾向的巡捕罢了。


    刘有军郑重其事的命令孔井存,要严密监视路承周的一举一动,看他是否与日本人,有进一步的接触。


    孔井存很是奇怪,刘有军如此严肃,难道路承周与川崎弘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孔井存虽是刘有军直接联系的监视组长,但他的信息量,其实是最少的。


    高桥丰一收到孔井存的反馈,一时之间也疑惑不解。


    刘有军不知道孔井存的真正身份?还是他故意装作不知道?

    刘有军的命令,从表面上看,并没有任何异常。


    可这会不会是刘有军故作糊涂呢?


    刘有军的回复,让高桥丰一很沮丧,川崎弘与路承周的接触,没有产生任何作用。


    他也只能安慰自己,刘有军并不知道孔井存暗中为宪兵分队做事。


    可高桥丰一心里,总说不服自己。


    军统暗杀沈竹光,孔井存事前一点风声也没听到。


    孔井存监视的孙志书和刘同宇,连根毛都没掉,可孔井存没注意的沈竹光,却死在了军统的枪下。


    还有何贺之死,如果不是孔井存故意引诱,并且宪兵分队命令何贺配合,恐怕不会死吧?

    孔井存这段时间的表现,名为军统之监视组长,实际没有发挥一点作用。


    甚至,孔井存帮了几次倒忙:让宪兵队将目光,全部放到孙志书和刘同宇身上,结果军统虚晃一枪,干掉了沈竹光。


    高桥丰一在心里,其实倾向于,军统已经知道了孔井存的真实身份。


    只有,他没有找到证据罢了。


    高桥丰一突然想,如果让孔井存知道,路承周是宪兵分队情报室主任,并汇报给刘有军,军统会有何反应呢?

    到时,刘有军是相信,还是不相信呢?


    如果刘有军相信,军统必然要制裁路承周,说明刘有军对孔井存还是信任的。


    也有可能,刘有军信了孔井存的情报,依然留着孔井存这个“日本特务”呢?


    高桥丰一迷茫了,他感觉自己,被缚住了手脚,完全没办法与刘有军对抗。


    公开路承周的身份,似乎也不是一个好主意。


    路承周虽是中国人,可他身份复杂。


    以前参加过军统,又是警务处的巡官。


    如果路承周情报一室主任的身份公开,会不会影响路承周的工作呢?

    路承周已经被军统冷藏,警务处如果再将他开除,路承周的作用就会大打折扣。


    姚一民收到姜致远的报告,倒没有特别惊讶。


    路承周是宪兵分队的情报一室主任,又是川崎弘的学生。


    川崎弘晚上去拜访他,完全能说得过去。


    姚一民有一种莫名的心痛,路承周沦落为日本特务,实在太可惜了。


    如果有一天,路承周成为日本人的帮凶,他一定不会手软。


    路承周在第二天,收到刘有军回复的情报。


    他除了不知道孔井存汇报的情报内容外,其他信息比刘有军要多。


    路承周有一种感觉,日本人开始怀疑,孔井存的身份暴露了。


    当然,这个可能,还需要验证,但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日本人并不知道,路承周的真正身份。


    因此,川崎弘晚上的登门拜访,在刘有军看来,只是一场闹剧罢了。


    路承周给刘有军留下情报,提醒他一定要注意,一旦日本人怀疑,孔井存的身份被军统识破,接下来孔井存所提供的任何情报,都有可能是日本人为了测试这一点,而故意投靠的。


    川崎弘接到高桥丰一的报时后,也沉默了。


    刘有军给孔井存布置的任务,显得无懈可击。


    “我也倾向于,军统已经知道了孔井存的身份。但是,不能告诉军统路承周的真正身份。中国有句俗话,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我们可不能做这样的事。”川崎弘缓缓的说。


    路承周虽然被军统冷藏,可他为大日本帝国,也是立了汗马功劳的。


    特别是38师攻击日军时,路承周挺身而出,给人留下了深刻印象。


    而且,路承周目前依然是“铁路”,一旦他被启用,将胜过十个孔井存。


    最重要的,就算将路承周的身份,告诉了刘有军,也无法判断,军统对孔井存的态度。


    “川崎课长,如果军统知道了孔井存,暗中为我们服务,是否可以利用这一点,给军统一点教训呢?”高桥丰一突然说。


    之前,他们所有的计划,都是站在孔井存是宪兵分队埋在军统的内线之基础上的。


    如果孔井存的身份,被军统知道,他们的计划,自然要改变了。


    “当然可以,但一定要设计好,不能弄巧成拙。”川崎弘叮嘱着说。


    孔井存的身份如果暴露,他能发挥作用的时间,会越来越短。


    “请阁下放下,一定不会让你失望。”高桥丰一信誓旦旦的说。


    “你的计划,最好请路承周参谋,他毕竟在军统待了这么久,对军统的内部情况,比我们更熟悉。”川崎弘叮嘱着说。


    “孔井存之身份,是否可以与他商量呢?”高桥丰一问。


    他对中国人,抱着很大的戒心。


    刚到宪兵分队的时候,更是不屑与中国人为伍。


    然而,过了一段时间,高桥丰一发现,宪兵分队的工作,离不开中国人。


    哪怕他再恶心,也只能与中国人共事。


    “听听他的意见也好。”川崎弘缓缓的说,路承周潜伏在军统这么长时间,又在杭州受过专业训练,如果军统知道孔井存的身份,一定能看出端倪。


    晚上,高桥丰一特意到了路承周的办公室。


    这让路承周很意外,外面的张思昌,看到高桥丰一,像是看到鬼一样。


    在路承周的提醒下,他才泡了杯茶端进来,并且轻轻带上了门。


    “路主任,有件事想听听你的意见。”高桥丰一诚恳的说。


    “高桥班长请讲。”路承周受宠若惊的说。


    “你觉得,军统是否察觉到了孔井存的身份?”高桥丰一缓缓的说。


    “高桥班长何出此言?”路承周拿起桌上的烟,顺手给自己点上一根。


    “孔井存被策反后,一事无成,很难不让人怀疑。”高桥丰一不想让路承周知道,自己的沮丧和失望。


    “会不会是孔井存无能呢?”路承周划了根火柴,突然问。


    “孔井存之前是何贺的重要助手之一,何贺死后,刘有军让他代理情报组长,这些都不能证明他无能。”高桥丰一摇了摇头。


    “会不会是孔井存,心在曹营心在汉呢?”路承周突然问。


    见高桥丰一一脸茫然,路承周知道他没听懂,遂解释了这个成语。


    “完全有这个可能。”高桥丰一一拍大腿。


    他觉得自己真是一根筋,只想着孔井存对日本是忠诚的,没想到他有可能,向军统主动坦白了。


    “当然,高桥班长的担心,也是有道理的。”路承周不置可否的说。


    关系到孔井存的事情,他不介意将水搅浑。


    高桥丰一的话,让路承周确信,自己的担心是有道理的。


    很快,孔井存就要完成他的使命了。


    “不,我认为你的分析更有道理,他可能是心在曹营心在汉,一直就是军统的人。”高桥丰一觉得,自己之前的思路,真是走进了死胡同。


    “任何一名卧底,都不希望得到这样的评价。没有十足的证据,我们不能认定,孔井存是真正的军统。”路承周缓缓的说。


    “我可能被他蒙骗了。”高桥丰一懊悔的说。


    “有没有蒙骗,一试便知。”路承周微笑着说。


    “怎么个试法呢?”高桥丰一诚恳的问。


    他觉得,如果早点找路承周商量,就不会走这么多弯路了。


    还让川崎弘去拜访路承周,恐怕在孔井存眼里,这只是一场闹剧吧。


    幸好,孔井存不知道路承周的真正身份,要不然,他早就向军统汇报了。


    可笑的是,自己差点主动告诉了孔井存这个秘密。


    “第一,反跟踪。第二,告诉孔井存一个假情报,测试军统之后的反应。”路承周微笑着说。


    这样的方案,他随时能拿出好几个。


    “用什么样的假情报,才能测试出军统的准确反应呢?”高桥丰一虚心请教。


    “军统对什么感兴趣,就让孔井存告诉他们什么。比如说,告诉他们,宪兵分队,在军统安置了一个内线。再比如说,让孔井存将他监视组的同事干掉。”路承周微笑着说。


    “如果孔井存对我们是忠诚的呢?”高桥丰一问。


    “那也可以让他干掉一个同事,大不了,将那个同事,包装成我们打入军统的内线。”路承周不以为然的说。


  第二百二十一章 四方

    高桥丰一觉得,自己之前真是小看路承周了。


    路承周对大日本帝国,不但非常忠诚,而且在反特方面,能力很强。


    不愧是军统精心训练出来的特工,也幸好路承周是亲日的,否则他一定会是日本特务机关最头疼的人。


    路承周提出,对刘有军反跟踪,高桥丰一觉得难度太大。


    但是,向刘有军报告,监视组的金连振,是宪兵分队的“特务”,刘有军一定会有所行动。


    刘有军相信孔井存,必然制裁金连振。


    如果刘有军早就怀疑孔井存,金连振一定安然无恙。


    从金连振是否出事,就能看出军统对孔井存的态度。


    高桥丰一觉得,自己之前用路承周来测试,实在是蠢到了家。


    路承周与川崎弘接触,哪怕路承周加入宪兵分队,刘有军都不用马上行动。


    对军统来说,路承周的威胁已经降到了最低。


    但是,金连振如果是“日本特务”,刘有军一定会有运作。


    “路主任,你的建议很好。”高桥丰一微笑着说。


    向军统汇报路承周的情报,只会泄露真正的机密。


    拿金连振当试验品,不管出什么事,宪兵分队总不会有损失。


    “只是一点愚见,未必行得通。”路承周谦逊的说。


    接下来的事情,高桥丰一没有再与路承周商量。


    毕竟,后面的操作,与路承周无关。


    高桥丰一不与路承周讨论具体细节,路承周并不在意。


    在情报机关,知道得越多,就越危险。


    况且,路承周根本不用知道,也不想知道。


    他从孔井存汇报的情报,就能知道高桥丰一想干什么。


    不出意外的话,孔井存一定会“出卖”金连振。


    下午,路承周特意给刘有军发出情报,下午要求见面。


    刘有军这段时间,住到了五十一号路26号。


    但就算如此,路承周也他见面,也必须提前预约。


    同时,路承周也给姚一民送了一份情报,重新修改了他的锄奸计划。


    路承周身处漩涡,随时能掌握各方最新情况,他的计划,也可以随时修改。


    这就是,直接与姚一民联络的好处。


    如果还像以前那样,通过李向学,再通知地下党。


    一条情报,从路承周手里发出,到姚一民收到情报,最快也要半天。


    现在,只要几个小时,姚一民就能看到了。


    收到“蚂蚁”的最新情报,姚一民很是吃惊,“蚂蚁”的胆子,也太大了吧。


    然而,“蚂蚁”的计划,姚一民又不好更改,他只能配合。


    地下党派人去雷成家,结果中了侦缉队的埋伏。


    幸好当时天黑,行动人员又很机警,才没有被捕。


    可就算如此,参加行动的一位同志,也受了伤,在法租界治疗。


    以地下党目前的能力,想要除掉雷成这个叛徒,只能借助“蚂蚁”的力量。


    “这份情报很重要,送出去后,晚上要再去死信箱看一眼,确定‘蚂蚁’同志取走了。”姚一民将一份写好的情报,郑重其事的交给姜致远。


    “蚂蚁”在情报里,修改了原来的行动计划,并且,告诉他梁磊已经牺牲的消息。


    姚一民得知消息后万分悲痛,多么好的同志啊,被敌人活活折磨死,至死没有吐露党组织的任何消息。


    梁磊被敌人碾成肉泥,装进麻袋扔进海海的消息,姚一民没有告诉姜致远。


    这个仇,他会记在心里,等着以后与日本侵略者算总账。


    “请姚书记放心,我一定会再次确认。”姜致远坚定的说。


    “路承周最近的情况如何?”姚一民随口问。


    “他家口的饺子摊又出现了。”姜致远说,他没有受过专业训练,经验都是自己总结的。


    “饺子摊?”姚一民诧异的说,除了地下党之外,还有什么人也注意上了路承周么?

    路承周是宪兵分队的人,能注意他的,恐怕只有国民党方面的人了。


    路承周下午去五十一号路26号之前,特意去了趟地下党的死信箱,收到了姚一民的情报。


    地下党愿意全力配合,路承周很是欣慰。


    他的行动方案,对时间、地点、人物都有要求,前期准备工作较多。


    姚一民依然能答应配合,这是对他工作的最大支持。


    “站长,孔井存是不是汇报了,金连振是日本特务的消息?”路承周见到刘有军后,马上问。


    “高桥丰一跟你说了?”刘有军惊讶的说。


    “这小鬼子哪能跟我说呢。”路承周这个结论,其实并不难猜到。


    孔井存目前能接触到的同事,只有金连振。


    孔井存总不能报告,海沽站的其他同事是日本特务吧?


    他一个监视组长,目前也接触不到其他人啊。


    “说说你的想法吧。”刘有军说。


    路承周既然向日本人提了这样的建议,早就胸有成竹了。


    “日本人已经察觉到,我们已经知道孔井存的身份了。既然如此,金连振就会很危险。日本人狗急跳墙,找不到我们,会把怨气撒到金连振身上。正好借这个机会,让金连振转移。”路承周缓缓的说。


    孔井存不是举报金连振是日本特务么?那就处理啊,让金连振“消失”。


    既保证了金连振,又让日本人傻眼。


    “可日本人已经怀疑,我们早就知道孔井存的身份了。就算转移了金连振,他们也未必会相信。”刘有军摇了摇头。


    “所以,是时候除掉孔井存了。”路承周缓缓的说。


    孔井存既然失去了作用,还留着干什么呢?


    “看来,你已经选好了一个恰当的时机。”刘有军看了路承周一眼,身在敌营,路承周需要有一颗八面玲珑之心,思维敏捷,遇事沉稳。


    路承周在宪兵分队,无论是说话,还是办事,都要多留一个心眼。


    他的身边,全部是敌人,稍不注意,身份就暴露了。


    自从被军统冷藏后,路承周加入宪兵分队,他的言行更加谨慎。


    路承周做事,必须谋定而后动。


    “闻健民手下,有一位共产党叛徒雷成,他提供了一个情报,民先队的副大队长顾波,会在英租界出现。”路承周微笑着说。


    “这又如何?”刘有军知道,路承周的话肯定还没有说完。


    “我已经找到了顾波。”路承周缓缓的说。


    “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共产党的事情,我们不插手。”刘有军脸色一变。


    他的态度很明确,国共合作了,共产党也在搞抗日民族统一战线。


    但是,军统坚决不参加。


    就算表面合作,暗地里跟以前一样。


    只不过,对共产党不能再公开逮捕。


    “闻健民的侦缉队,很想抓到顾波,而我们呢,要趁机除掉孔井存,宪兵分队呢,又想顺藤摸瓜,破获我们的组织。我在想,这三件事,能不能放到一起,协助侦缉队抓到顾波,顺便除掉孔井存,但又要全身而退。”路承周介绍着说。


    其实,还有一件事,共产党想除掉雷成。


    孔井存和雷成,都是叛徒,他们投靠日本人当了汉奸。


    这样的人,人人得而诛之。


    “你既然找到了顾波,侦缉队肯定能找抓到他,还需要我们干什么?”刘有军疑惑的问。


    “侦缉队在英租界没有执法权,此事如果惊动警务处,我敢保证,顾波一定会提前逃脱。如果侦缉队能抓到顾波,整个海沽的民先队组织,肯定会被日本人一锅端。”路承周解释着说。


    “直接说你的计划吧。”刘有军已经被路承周的计划,弄得有点反应不过来了。


    各方势力都参与进来,无形中会增加很大的风险。


    “我的计划很简单,让共产党栽个跟头,安全转移金连振,再顺手把孔井存除掉。”路承周微笑着说。


    他还有个想法没有说出来,还要能顺便除掉雷成。


    侦缉队、军统、地下党、宪兵分队,甚至还有警务处的人,这么多势力的人,碰到一起,必须提前计划好才行。


    特别是军统和地下党,必须无条件配合路承周。


    否则,只要他们有一方出问题,整个计划就不会成功。


    地下党方面,已经答应全力配合,路承周准备了两个计划,不管他执行哪套方案,姚一民都会无条件支持。


    “听起来很有意思,但是,还需要开会讨论。”刘有军缓缓的说。


    路承周的想法很好,但能不能实现,还是个问题。


    同时,这个计划会不会给海沽站带来危险呢?

    刘有军其实觉得,只要除掉孔井存,转移好金连振就足够了。


    至于协助侦缉队抓捕顾波,刘有军当然很想做。


    如果侦缉队破坏了地下党的组织,他比解决孔井存还高兴。


    “今天晚上,我就要通知闻健民,如果站长决定了,必须在晚上之前通知我。”路承周提醒着说。


    他有两套方案,军统如果配合,当然是最好的。


    如果军统不想参与,路承周就得出手才行了。


    路承周认为,刘有军没有理由拒绝,然而,到晚上时,他并没有收到刘有军的暗号。


    也就是说,刘有军拒绝了他的方案。


    第二天早上,路承周才接到刘有军的通知,海沽站将于今天晚上,除掉孔井存。


  第二百二十二章 手掌心


    对军统海沽站的行动,路承周并不意外。


    甚至,在他的意料之中。


    侦缉队抓不抓得到共产党,刘有军并在不意。


    作为军统海沽站长,他首先得保证,海沽站自身的安全,如何才能除掉内部的隐患。


    刘有军与孔井存的联系方式,以及他们见面的地点,刘有军并没有告诉路承周。


    甚至,孔井存也是临时才会接到通知。


    对此,路承周没有问,也不方便问。


    他只是回复时,告诉刘有军,“顾波”租住在法租界的法国公园附近。


    法国公园代表性的建筑,为花园中心的六角石亭一座。


    以石亭为中心,向周围的六条路口辐射,各路之间形成不同造型的园林小区域,小区域内路径曲折,小桥流水,绿柳成荫。


    公园外围以铁栏杆绕护,栏杆外为一条环绕公园的马路。


    公园占地数十亩,在这里秘密见面,实在是很好的地点。


    下午,路承周去了趟日租界,向川崎弘汇报,发现“疑似”顾波。


    “老师,顾波是否由情报一室负责抓捕?”路承周“跃跃欲试”的问。


    情报是他发现的,虽然“顾波”的身份,还没有最后确定。


    但情报一室近水楼台先得月,完全可以撇开侦缉队,独自拿下“顾波”。


    “你的情报一室才几个人?有把握么?”川崎弘看了路承周一眼,缓缓的说。


    路承周的态度,他很满意。


    可是,情报一室的行动能力,川崎弘很是怀疑。


    顾波是重要的共党分子,身份又没有核实,如果抓错了人怎么办?

    “宪兵分队有人嘛。”路承周不以为意的说。


    “宪兵分队今天的主任任务是对付军统,没有人会协助你。我看,抓捕顾波,还是交给侦缉队吧。”川崎弘缓缓的说。


    “但侦缉队的能力是个大问题……”路承周很是担忧。


    “侦缉队再差,抓个共产党,应该没有问题吧?”川崎弘淡淡的说。


    川崎弘的态度,决定了“顾波”的归属。


    路承周配合侦缉队行动,抓捕顾波。


    随后,路承周通知闻健民,发现了“疑似”顾波之人,要闻健民自行确认。


    除了雷成外,所有人都没见过顾波,要确定是否为顾波,只能由雷成来确认。


    “承周,你得到场才行啊。”闻健民接到路承周的电话,很是感激的说。


    “人在法租界,我到什么场?”路承周淡淡的说。


    “兄弟,情报是你发现的,你不到场,我怎么找得到人?”闻健民急道。


    路承周给的地址,是法租界法国公园附近。


    法国公园占地几十亩,附近就更加不用说了。


    以侦缉队这点人手,就算全部撒进去,一时半会也找不到人。


    “你们抓共产党,跟我有什么关系?人抓到了,我一没功,二没赏。”路承周淡淡的说。


    “这事好说,只要兄弟到场,绝对不会亏待你。”闻健民连忙说。


    “好吧,我下了班过来。”路承周看了看时间,距离下班还有两个小时。


    “那怎么行呢,你不来,我怎么行动?”闻健民急道。


    在闻健民的请求下,路承周只好提前下班,换上便服后去了法租界。


    在法租界承德道,路承周见到了闻健民。


    承德道与法国公园,只隔着一条马路。


    “顾波从英租界坐人力车,在这附近下车的,他穿灰大褂,脚下着皮鞋,戴着帽子。相貌、身材,与你们提供的情况相当。”路承周介绍着说。


    闻健民没有提供照片,只提供了顾波的外貌介绍,他能找到线索,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多谢承周。”闻健民朝路承周抱了抱拳。


    其实,他倒并非一定要路承周来。


    只是想让路承周看看,他这个侦缉队长,有多威风罢了。


    “快到吃饭时间了,是不是先找个地方慢慢等?”路承周看了看四周,似乎有一家不错的饭馆。


    按照路承周与姚一民的约定,“顾波”要天黑之后才会出现。


    “吃饭不急,找到了人,我请你吃三天三夜。”闻健民笑道。


    “我就说了吧,这是趟苦差事。”路承周掏出烟,苦笑着说。


    “这是给你申请的奖金,不管人有没有抓到,都不能让兄弟吃亏。”闻健民拿出一个信封,笑吟吟的递给路承周。


    “闻队长果然豪爽,既然大家都是同学,那怎么好意思呢。”路承周笑吟吟的说,但一把就“接”过了信封。


    路承周的速度迅捷而准确,闻健民还没注意,信封已经到了路承周手上。


    路承周手一翻,信封突然消失了。


    “行啊,很熟练嘛。”闻健民调侃着说。


    从路承周的姿势,收钱不是一回二回了。


    “英租界警务处是越来越不好混了,要是真到了走投无路的那一天,你可得收留我。”路承周叹息着说。


    “只要你来,肯定没问题。不敢说当个副队长,给个小组长,我就能拍板。”闻健民得意的说。


    “这句话我可记住了。”路承周笑着说。


    其实,路承周的情报一室,虽然没什么人,但论级别的话,比闻健民的侦缉队,还真高半级。


    天黑之后,依然没有找到穿灰大褂着皮鞋的男子。


    穿灰大褂的男子,倒是有不少,可体貌特征,没有一个符合的。


    闻健民听着各方回报,脸色越来越难看。


    “闻队长,去法国公园走走如何?”路承周提议。


    “也好。”闻健民看到,不少人都开始涌入法国公园,他心里一动。


    就在此时,手下报告,发现了一名符合特征之男子,并且走进了法国公园。


    闻健民一听,大喜过望。


    走进公园,里面有几盏幽暗的灯光,只能看到影影绰绰的人,但很难看清相貌。


    “共产党就是地底的耗子。”闻健民走进法国公园后,低声骂道。


    公园内的灯光,无形中增加了抓捕的难度。


    最重要的是,还得很确认人。


    这里是法租界,侦缉队并没有执法权,他们只能绑架。


    如果被抓之人,突然大喊大叫,侦缉队的人只能落荒而逃。


    “闻兄,这里的环境,对我们极为不利,我看还是明天再说。”路承周提醒着说。


    其实,法国公园他来了两趟,对这里的环境已经极为熟悉。


    这是路承周亲自挑选的行动地点,哪怕敌人再多,也能从容撤离。


    “明天说不定他就跑了。”闻健民摇了摇头,他担心夜长梦多。


    “队长,在石亭附近,发现一个穿灰大褂之男子。”


    “走,去看看。”闻健民一听,马上说。


    然而,等他们到石亭时,灰大褂男子已经离开,朝东南角的树木走去。


    “雷成,你去看看。”闻健民吩咐着说。


    这是他既定的策略,由雷成确定顾波之身份。


    一旦确定,马上发出警报,分散在四周的侦缉队,迅速扑上去,采用侦缉队的老套路,将人绑走。


    “是。”雷成应了一句。


    闻健民并没有意识到,这是雷成生前最后的留言了。


    “闻兄,你让雷成一个人去,是不是太危险了?”路承周等雷成走后,突然说。


    “这里有什么危险,到处都是我的人,他们逃不出我的手掌心。”闻健民不以为意的笑了笑。


    退一万步来说,雷成就算真死了,只要能抓到顾波,一切就值得。


    “这帮人太狡猾了,不得不小心。”路承周掏出烟,给自己点上一根。


    “承周多虑了,真希望你能来侦缉队帮我。”闻健民觉得,路承周的性格,挺合适来侦缉队的。


    十来分钟之后,雷成并没有出来,闻健民觉得有些不对劲,拿着人跟了进去。


    然而,侦缉队的人,在里面转了一圈,不但没有找到穿灰大褂的男子,连雷成也不见了。


    “出鬼了。”闻健民在树木里转了圈,坐到池塘边的石头上,望着平静的水面,一脸疑惑的说。


    “我看,雷成八成出事了,那个灰大褂,一定就是顾波。”路承周走过来,笃定的说。


    “承周,你帮我分析分析,到底是怎么回事?”闻健民无助的说。


    “只有一种可能,雷成跟顾波一起走了。”路承周想了想,说。


    “我的人就在附近,他们不认得顾波,总认得雷成吧?”闻健民不解的说。


    闻健民办事一向求稳定,为了能抓到顾波,他出动了侦缉队所有人。


    只是,为了不打草惊蛇,他没有让人紧紧跟着雷成。


    “刚才我看了看,这里四通八达,到处都是小道,还能翻越拦杆,直接跑到外面的马路上。”路承周摇了摇头,叹息着说。


    法国公园确实是接头的好地方,虽然不算很大,但胜在幽静。


    半个小时之后,侦缉队的人,将整个法国公园都找了一遍,并没有找到雷成。


    “封锁所有的出入口,再搜一遍。”闻健民气急败坏的说。


    没有找到顾波,他已经很恼火了,雷成再失踪,闻健民就有些六神无主了。


    “我们已经失去了最佳时机,我敢断定,顾波已经离开了。”路承周在旁边说。


    “雷成呢?雷成去了哪里?”闻健民急道。


    “看来,闻兄的手掌心,还是能逃得出去的。”路承周淡淡的说。


  第二百二十三章 双败

    听到路承周的话,闻健民差点气得吐血。


    刚才他还在得意洋洋,顾波逃不出他的手掌心,结果,顾波不见踪影,雷成也失踪了。


    雷成的失踪,也说明一件事,顾波知道了侦缉队的行动。


    路承周提供了准确的情报,是闻健民没有把握住,于情于理,都怪不到路承周头上。


    闻健民发动侦缉队所有人,准备将法国公园挖地三尺,直到有人报警,惊动了巡捕,他们才不得不离开。


    路承周则提前离开,侦缉队的行动失败,他的任务,则顺利完成了。


    路承周并没有直接回英租界,而是去了趟宪兵队,向川崎弘汇报了晚上的行动。


    “老师,闻健民能力有限,对共产党没有足够的重视,是导致此次失败的直接原因。如果交给情报一室,肯定不会让顾波逃脱。”路承周郑重其事的说。


    “此事有些蹊跷,你估计雷成怎么样了?”川崎弘问。


    此时再说这种话于事无补,他对闻健民原本是很信任的,在侦缉队也干得不错。


    然而,与共产党几次交手,除了抓到雷成和梁磊外,其他行动都以失败收场。


    明知道共产党会除掉雷成,却没有准备足够的人手,让共产党全身而退。


    好不容易有了顾波的线索,却赔了夫人又折兵。


    “凶多吉少。”路承周叹息着说。


    这是明摆着的,如果雷成没出事,肯定会呼喊。


    只要雷成出声,顾波就跑不掉。


    也就是说,雷成根本没有呼救的机会。


    “高桥丰一那边,也失败了。”川崎弘叹了口气。


    高桥丰一与闻健民一样,都是拿着一手好牌,却输得一败涂地。


    “让刘有军跑了?”路承周诧异的问。


    高桥丰一信心满满,孔井存“立功”后,刘有军转告,总部给了孔井存发来了嘉奖令。


    “刘有军不但跑了,孔井存也搭进去了。”川崎弘叹息着说。


    “什么?”路承周“吃惊”的说。


    “抓共产党,让共产党跑了,还把雷成搭了进去。抓军统,连军统的毛都没摸到,孔井存却成了一具尸体。”川崎弘阴阳怪气的说。


    “老师,是不是军统和共产党联手了?”路承周突然说。


    “军统和共产党貌合神离,他们不可能联手的。”川崎弘摇了摇头,喃喃自语道。


    他思虑再三,除了巧合之外,再也没有其他解释。


    毕竟,无论是闻健民抓捕顾波,还是高桥丰一想诱捕刘有军,都有自身的失误。


    搞情报的人,必须严谨而小心。


    稍不注意,一个小小的破绽,就能导致满盘皆输。


    军统和共产党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好运气,也是因为高桥丰一和闻健民太过大意。


    总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对方逃不出手掌心。


    结果,人家还有后手,这就是大意失荆州。


    或者说,业务水平不够。


    特别是高桥丰一,身为日本人,竟然也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回到宪兵分队后,路承周才知道,高桥丰一想通过孔井存,抓到刘有军。


    结果,反被军统打了个伏击,除了孔井存当场身亡外,高桥丰一也受了伤。


    “高桥班长,没有大碍吧?”路承周看到高桥丰一吊着左臂,关心的问。


    “擦破点皮,过两天就好了。”高桥丰一尴尬的说。


    “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路承周又问。


    “多谢,不用了。”高桥丰一哪能在路承周面前失了面子呢。


    详细的情况,路承周还是从中山良一那里听到的。


    孔井存受到总部表彰,得了嘉奖令,按照军统惯例,肯定要与刘有军见一面的。


    高桥丰一很早就等着这样的机会,能抓到刘有军,等于破获了整个军海沽站。


    然而,高桥丰一太大意了,他之前虽判断,孔井存的身份,已经被刘有军识破。


    可是,他被孔井存的总部嘉奖令迷惑了。


    没想到,刘有军之所以见孔井存,只是为了除掉他。


    刘有军之前,每次要见孔井存,都是临时约地方。


    这次也不例外,刘有军约他去特一区见面。


    孔井存接到通知后,在街上找了个公用电话,向高桥丰一汇报后,急匆匆的赶过去与刘有军见面。


    孔井存这一去,便如石沉大海,再也没有音讯。


    等高桥丰一赶到孔井存与刘有军的见面地点后,刚下车,就遭到军统的伏击。


    幸好高桥丰一军事素质过硬,否则他就会像特高班的两名日本特务一样,被军统当场击毙。


    等高桥丰一回来时,宪兵分队突然收到一个大的行礼箱,打开一看,是已经被大卸八块的孔井存。


    “中山队长,为何不安排人,暗中保护孔井存呢?”路承周暗暗叹了口气,刘有军的计划虽好,但如果听从自己的,效果会更好。


    路承周希望,能借军统之手,将闻健民也除掉。


    这个在警察教练所,只知道溜须拍马的同学,现在的行为,让他很是担忧。


    “高桥丰一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结果上了当。”中山良一叹息着说。


    “军统太嚣张了。”路承周恨恨的说。


    “你也要注意,军统很可能知道,你的真正身份了。”中山良一提醒着说。


    刘有军知道孔井存为宪兵分队服务,竟然能隐而不发,通过孔井存向宪兵分队传递假情报。


    刘有军的行为,显示出他在情报方面的天赋,一般人是没有这种胆量的。


    路承周暗中为日本特务机关服务多年,现又是宪兵分队之情报一室主任,以军统的情报搜集能力,很有可能已经知道了路承周的真实身份。


    “我巴不得军统动手呢,正没他们的线索。”路承周不以为然的说。


    回到情报一室,看到张思昌很失落,路承周暗暗好笑。


    “孔井存的尸体,是不是你掩埋的?”路承周问,军统将孔井存的尸体送回来,确实让他觉得很爽。


    但是,这也彻底激怒了日本人。


    接下来,军统海沽站,一定会面临一场血雨腥风。


    川崎弘、中山良一和高桥丰一,嘴里都没说什么,但他们个个目露凶光。


    只要给他们机会,绝对会将军统斩草除根。


    “这叫尸体么?全是尸块了。”张思昌回想起当时的情形,还心有余悸。


    到宪兵分队后,没干什么大事,但掩埋尸体,已经有三回了。


    第一次是白恩,那是个英国人,张思昌还能接受。


    洋人的死活,他并不怎么关心。


    然而,第二次的何贺,让他有种兔死狐悲的感觉。


    何贺当时已经投降,与张思昌一样,都是情报一室的副主任。


    然而,何贺位子都没坐热,就被军统收拾了。


    这次的孔井存,更是被剁成了几块,装在箱子里。


    他看了一眼后,到现在只要闭上眼睛,全是孔井存的尸块。


    “我以为,后面埋的,应该都是那些反日分子。没想到,唉……”路承周重重叹了口气。


    他倒没有张思昌这样的感慨,心里在想,如果有机会,真想看一眼孔井存的悲惨下场呢。


    作为一名汉奸,无论孔井存死得怎么惨,都是应该的。


    相比梁磊,孔井存已经很好了。


    梁磊被碾成肉泥,被日本人扔到海河喂鱼,相比之下,孔井存已经算得善终了。


    “主任,明天我得请天假,要去抓副药,安安神才行。”张思昌感觉,自己现在浑身无力。


    埋了孔井存后,他吐了,吐得一塌糊涂,连胆汁都吐出来了。


    “你请假?有事找你怎么办?日杂店关门?”路承周诧异的说。


    “日杂店有张广林嘛,我觉得这小子很机灵,主任,要不要把他安排进一室?”张思昌已经问清了张广林的来路。


    身世清白,能写会算,也还算机灵。


    最重要的人,他对路承周有一种报恩的想法。


    “你是不是觉得手下没人,这个副主任当得不过瘾?”路承周说。


    事实上,情报一室的工作,确实不好开展,连个内勤人员都没有。


    “我是觉得,张广林很合适到一室。”张思昌笑了笑,他也确实想手下能有人。


    至少,像掩埋尸体这种事,不能再由他亲自动手了吧。


    “再考察一段时间吧。”路承周没有马上同意。


    正因为张广林身家清白,他才不想让他进宪兵分队。


    英租界现在是海沽的世外桃源,张广林能在大兴日杂店混口饭吃,不用看到日本兵,就行九十度的鞠躬礼,不用随时被人搜身,打骂,还能吃饱饭,对市区的老百姓来说,他过的就是神仙般的日子。


    如果让张广林加入情报一室,路承周不能保证,张广林以后的生活还能像现在这样。


    路承周的内心,其实很羡慕张广林的日子。


    不用与人勾心斗角,生活中没有尔虞我诈,每天想说什么就能说什么,想做什么事,马上就能去做。


    “我已经考察过他,完全适合我们的条件。只要主任签字,他马上就是自己人了。”张思昌笑吟吟的说。


    “过段时间再说。”路承周突然发现,自己可能给张广林选了一条异常艰难的道路,甚至是一条不归路。


  第二百二十四章 怀疑


    路承周之所以要过段时间再定,主要是想给张广林一个自行选择的机会。


    路承周第二天特意提前十分钟出门,到大兴日杂店时,张广林果然已经开门了。


    自从住到大兴日杂店后,只要天一亮,张广林就会准时开门。


    这家日杂店,虽不以盈利为目的,但张广林到来之后,营业额至少高了两成。


    “路先生,有事么?”张广林看到路承周,诧异的问。


    经历过饥寒交迫的人,面对新的生活时,总是特别珍惜。


    张广林到大兴日杂店后,努力让自己成为一名合格的店员。


    每天天黑后才关门,天一亮,就开门做生意了。


    “在这里做得还习惯么?”路承周随口问。


    “习惯,谢谢路先生。”张广林感激的说。


    那天晚上,路承周请他吃了三斤饺子,将他从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


    路承周安排他来这里,等于给了他第三次生命。


    “以后,有什么打算?”路承周又问。


    “路先生三斤饺子之恩,无以为报。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去当巡捕,给路先生干一辈子。”张广林其实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


    他已经算是死过一回的人了,今生今世最大的愿望,就是报恩。


    路承周是巡捕,还是巡官,如果能在他手下干一辈子,也算是半了一半恩了。


    “巡捕可不能干一辈子,而且我也未必永远在警务处。”路承周微笑着说。


    “不管路先生去哪,我永远跟着您。”张广林一愣,又坚定的说。


    “跟着我,未必是好事啊。”路承周意味深长的说。


    “能跟着路先生,是张某最大的荣幸。哪怕能替路先生挡一刀,我也心甘情愿。”张广林激动的说。


    如果不能替路承周做点什么,他一辈子都会过意不去。


    一个人,受了别人这么大的恩惠,如果不想着报恩,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义呢?


    如果有机会的话,他真的想替路承周挡一刀。


    对张广林来说,或许这是他能报恩的最好办法。


    “这样吧,以后张掌柜会安排一些跑腿的事情,你不要多问,照着去做便是。”路承周叮嘱着说。


    张广林的眼神如此坚定,路承周知道,纵然是自己,也无法劝服他。


    既然如此,让张广林进入宪兵分队也好。


    当然,张广林只是进入宪兵分队,不管到哪里,都是自己的人。


    他在宪兵分队,也需要一个自己人。


    至于张广林的职责,他也考虑好了,主要以内勤为主,尽量不接触情报,更不能参加行动。


    “是。”张广林没有多问。


    逃难来海沽,一路上他受尽了人间冷暖,家人也没了,自己差点也死掉。


    路承周请他吃的那顿饺子,让他获得了新生。


    那天晚上,张广林睡在路承周家的走廊上,他当时就下定决心,要用一辈子来报答这份恩情。


    路承周早上得去警务处报到,高桥丰一早上第一件事,得去换药。


    在孔井存的问题上,他没有考虑周祥,导致行动失败,宪兵分队损失惨重。


    然而,除了自己的问题外,还有没有其他问题呢?


    还有,警察局特高课侦缉队,也出了同样的事故。


    只不过,他们死的,是共产党的叛徒罢了。


    “中山君,刚接到消息,警察局特高课的行动也彻底失败了。雷成死了,就死在法国公园的池塘内。”高桥丰一听到消息后,马上向中山良一报告。


    昨天晚上,侦缉队的人,因为惊扰了公园的人,被巡捕赶了出去。


    今天早上,有人在法国公园东南角那个水池里,发现了一具尸体。


    打捞出来后,正是昨天晚上失踪的雷成。


    “警察局的案子,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中山良一不满的看了高桥丰一一眼。


    “中山君,你有没有觉得,这两件事很相似呢?”高桥丰一昨天晚上,一直在分析自己失败的原因。


    只有不断总结经验教训,才能提升自己的业务水平。


    孔井存之死,高桥丰一确实有很大的责任。


    但是,军统的行动,也太准确了吧。


    高桥丰一觉得,军统的行动,甚至不能用“准确”来形容,而要用“精准”。


    刘有军的每个步,都走在高桥丰一前面,好像刘有军能随时知道高桥丰一的行动似的。


    昨天晚上,高桥丰一回想,孔井存被策反之后的一系列行动,竟然有一种错觉,孔井存似乎没有被策反,只是假装投降罢了。


    如果孔井存没被军统大卸八块,他真的会相信这个判断。


    “对,你与闻健民一样的无能。”中山良一冷笑着说。


    他们两人独处时,自然不用给高桥丰一面子。


    要不是看到高桥丰一受了伤,昨天他就要看高桥丰一两巴掌。


    “嗨,此次的行动,我确实要负主要责任。包括闻健民,也是轻视了共产党。可除了这个原因,还有没有其他原因呢?”高桥丰一躬了躬身,很是惭愧的说。


    自己的行动失败了,从别人身上找原因,确实不应该。


    可是,他分析了闻健民的行动计划,其实也还算严谨了。


    然而,共产党更是狡猾,稍不注意,就被他们得逞了。


    “说说看。”中山良一缓缓的说。


    如果高桥丰一是为了推卸责任,而找的所谓理由,他会很鄙视。


    “我们的情报,可能泄露了。”高桥丰一郑重其事的说。


    “泄露?谁泄露的?”中山良一脸色一变,情报机关最担心的,就是出现这种问题。


    “我也不知道。”高桥丰一摇了摇头。


    其实,他怀疑过路承周,可是没有一点证据。


    孔井存是他策反的,与孔井存的联系,路承周从来不知道。


    况且,路承周白天又不来宪兵分队。


    可是,这两次失败的行动,都有路承周的影子。


    特高班的行动,路承周虽不知情,但他是情报一室的主任。


    闻健民的行动,更是路承周发现的线索。


    可是,一边是军统的行动,一边是共产党的行动,如果路承周真有问题,他不可能同时向两边传递情报吧?


    这是高桥丰一不敢下结论的原因,毕竟这种事情,至少自己要信服,才能怀疑别人。


    否则,只会被认为,是为了推卸责任,而找的替罪羊。


    “没有证据,就不要随便怀疑。对中国人,我们还是要借重的。”中山良一缓缓的说。


    他知道,高桥丰一怀疑的对象,离不开情报一室和二室。


    然而,没有证据的怀疑,除了让宪兵分队人心惶惶之外,不会有任何结果。


    “我会找到证据的。”高桥丰一郑重其事的说。


    路承周上午收到了姚一民传来的情报,行动成功,人员安排转移。


    而刘有军的消息,对路承周也很是满意,并且,刘有军要求,与路承周见一面。


    “恭喜站长成功清除叛徒。”路承周在五十一号路26号见到刘有军后,笑吟吟的说。


    “这里面有你的功劳。”刘有军微笑着说。


    军统的行动确实很顺利,不但除掉了孔井存,还打了高桥丰一一个伏击。


    “这次我可真不敢居功,完全是站长指挥有方,兄弟们奋勇直前,才有这样的胜利。”路承周摆了摆手。


    “唯一可惜的是,让顾波给逃掉了。”刘有军突然一叹。


    按照路承周的计划,军统不但要除掉孔井存,还要“协助”闻健民,抓到顾波。


    可是,他当时担心,无法兼顾两头,最终决定军统单独行动。


    毕竟,行动目标越简单,成功的把握就越大。


    “是啊,顾波不但逃掉了,而且雷成也死了。无形中,中共也清除了一个叛徒。”路承周遗憾的说。


    如果按照他的原始计划,军统不应该打高桥丰一的伏击,而是要打闻健民的伏击。


    以侦缉队的战斗力,面对军统的袭击,恐怕全得交待在那里。


    “鉴于情报组何贺、孔井存都出事,总部决定,给我们新派来一位情报组长。”刘有军突然说道。


    这也是他找路承周来的原因,路承周虽是由总部领导,自己单线联络的情报员。


    但是,海沽站的事情,他还是会向路承周通报。


    如果路承周对海沽站的情况不熟悉,遇到事情时,无法作出正确的判断。


    “我认识么?”路承周问,他在雄镇楼特警班的同学,目前都开始担任一定的职务。


    比如说何贺、裴福海,还有刘井华,至少也是组长一级,有些升得快的,甚至担任了更高的职务。


    “她姓曾,叫曾紫莲,掩护身份是振华中学的英文老师。”刘有军介绍着说。


    “女的?”路承周诧异的说。


    他在脑海里仔细回忆着训练班的名单,并没有这个名字。


    “她比你高两届,你去的时候,人家已经毕业了。”刘有军似乎知道路承周在想什么,马上说道。


    “这么说,是我的学姐?”路承周微笑着说。


    他参加军统的训练,已经算很早了,比他还高两届,完全称得军统的元老。


    “你只要知道她的身份就可以,你们之间不发生横向联系。”刘有军说。


    “知道了。”路承周点了点头,这其实是刘有军对他的保护。


  第二百二十五章 江洋大盗

    海沽东站的出站口,今天来了一位步伐稳健,沉稳内敛的中年男子。


    他叫蒋万顺,是中共北方局派到海沽的特派员。


    此次组织派他来海沽,是为了传达上级指示,同时指导海沽市委,重建民先队。


    随着大批党员、民先队队员,陆续转移输送出去,海沽市委的力量大大减弱。


    如何隐蔽精干,坚持抗战,甚至发展组织呢?

    这个问题,上级也考虑过,特意派蒋万顺,带来了最新指示。


    走出东站,蒋万顺扬手叫了一辆胶皮。


    “去英租界。”蒋万顺坐好后,低声说。


    “好咧,您坐稳了。”车夫拉起车。


    自从沈竹光被暗杀后,警察局加强了车站、码头的监视。


    要不是海沽特别市公署刚刚成立,刘同宇这个警察局长,一定会被罢免。


    可就算如此,高传书这个海沽市长,也被特务机关狠狠地训斥了一顿。


    高传书为了加强对警察局的掌控,加了一个督察长的职位,级别与局长一样。


    警察局自刘同宇以下,所有人都打起精神,不敢说布下了天罗地网,但在所有的重要场所,都布置了暗探。


    从外地来海沽的人,只要是进租界,或者住旅馆的,都会成为监视对象。


    蒋万顺上了人力车后,并没有注意身后有尾巴。


    快到租界时,人力车拐弯,他习惯性的往后一瞥,突然发现一眼自行车。


    街上有自行车并不奇怪,但那人的目光,死死盯着自己,一下子让蒋万顺警觉了。


    “先去法租界。”蒋万顺心里一动,马上说道。


    车夫没有吭声,在前面拐了弯。


    蒋万顺进了法租界,后面的自行车也进了法租界。


    一直看到蒋万顺从国民饭店下了车,后面的暗探才转头去找公用电话,向侦缉队汇报。


    这只是例行汇报,侦缉队并不会将蒋万顺真的列入视线。


    然而,正当暗探准备返回火车东站时,突然发现,蒋万顺提着箱子,从国民饭店走了出来。


    蒋万顺并没有入住国民饭店,这里住一晚,够他在其他地方住一个月的了。


    可是,就因为蒋万顺的节俭,让他成为暗探的注意目标。


    蒋万顺离开国民饭店时,仔细观察了四周,国民饭店周围很热闹,他并没有发现异常。


    直到进入英租界,快到敦桥道时,他才注意到,身后又出现了一个尾巴。


    而且,还是同一个人。


    蒋万顺马上让车夫去利顺利酒店,这是英租界最好的酒店,住在这里,或许能让后面的人,消除疑惑。


    暗探看到蒋万顺又进了利顺利酒店,再次向侦缉队报告。


    此次,却是闻健民接的电话,他告诉暗探,把车夫拦下来,他马上赶到。


    雷成中共干掉后,闻健民被刘同宇骂得狗血淋头。


    沈竹光的案子没有一点进展,又被中共摆了一道,警察局的特高课,难道是聋子的耳朵:摆设么?


    闻健民很快带人到了利顺利酒店,详细听取了暗探的汇报。


    “记得胶皮的车号不?”闻健民问,唯一与嫌疑人交谈过的,只有那两个车夫。


    “还有点印象。”


    “赶紧去找人,把人带到利顺利酒店来问话,注意,多给点钱,不要用强。”闻健民叮嘱着说。


    侦缉队在英租界无名无分,如果用强,肯定没好下场。


    见暗探要走,闻健民又把他拉住:“你留在这里盯着,让别人去找车夫。”


    闻健民进了利顺利酒店,登记了一间房,趁着登记时,他将前面几人的房号全部记在脑子里。


    要记住更详细的资料比较难,但知道了房间号,他带来的人,就有事可干了。


    随后,闻健民去了趟国民饭店,准备在那里订间房,结果被告之,今天没房间了。


    国民饭店很多都是包房,对外的房间并不多,稍微去得晚了,就订不到房间。


    这让闻健民稍稍松了口气,或许是自己的人太过敏感了。


    然而,等他回到利顺利酒店的房间时,暗探已经将人带回来了。


    闻健民每人给了两块钱,不是联银券,而是法币。


    联银券在市区被强制使用,但在英租界,联银券买不到东西,人家认可的是法币。


    “你们今天拉的那位提箱子的客人,是个江洋大盗,他是来海沽做案的。你们与他讲了什么话,一定要如实说出来。”闻健民掏出自己侦缉队的证件,在他们面前扬了扬,恐吓着说。


    两位车夫听到此话,果然脸色一变,在闻健民的连哄带吓之下,一句话也不敢隐瞒。


    闻健民问得很详细,还拿出地图,让他们回忆,那些话是在什么地方说的。


    有些话,光是听着,并没有觉得特别。


    但在地图上标出来,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的深意。


    “感谢你们的配合,此案没破之前,你们绝对不能泄露半句。你们的车号我记下来了,如果外面有传言,你们两个全部要进班房。”闻健民厉声说。


    听了这两个车夫的介绍,闻健民断定,这个人肯定有问题。


    现在,需要的是确定他住在哪个房间,并且对他跟踪,或者暗捕。


    英租界的事情,闻健民自然而然想到了路承周。


    路承周的身份,让他办起事来很方便。


    “承周,此次又要麻烦你了,我们在利顺利酒店发现了一个抗日嫌疑人。”闻健民随后去了趟警务处,他的运气不错,身着警服的路承周,正在办公室。


    “利顺利酒店?确定吗?”路承周心里一动,不会是那个曾紫莲吧?

    “基本上可以肯定,还需要你帮个忙。”闻健民微笑着说。


    “这种事,你还是别找我比较好。”路承周郑重其事的说。


    “怎么啦?”闻健民没有听出路承周话中之意。


    “你看,上次帮你找顾波,人找到了,结果不但没抓到,害你还死了一个手下。如果这次又帮你,等会又让人跑掉,我心里都过意不去了。”路承周掏出烟,给闻健民递了一根,自己又叼一根。


    “上次是失手,这次在你的地盘,他还能飞上天不成?”闻健民听到路承周提起此事,很是尴尬的说。


    “利顺利酒店可不在我的地盘。”路承周提醒着说。


    “我不管啦,反正这件事,你得帮忙。当然,好处少不了你的。”闻健民不想跟路承周废话,直接拿出一沓钱摆到桌上。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们之间的感情,还要用钱说话么?”路承周佯装不满的说。


    “你也说了,利顺利酒店不是你的地盘,其他兄弟总得给点茶水钱吧?”闻健民看到路承周的眼睛,死死的盯在钱上,心里鄙视,但脸上笑吟吟的说。


    “这样吧,我先去了解一下,能办,肯定给你办,不能办,我也没办法。”路承周拉开抽屉,将钱扫了进去。


    “除了利顺利酒店,敦桥道那边,也需要你注意一下。”闻健民低声说。


    “敦桥道?”路承周心里一惊,他很快明白,闻健民监视的这个人,很有可能是地下党。


    “嫌疑人到英租界,原本是准备去敦桥道的,只是我的人被他发现,才改道去的利顺利酒店。”闻健民分析着说。


    “我只负责配合,至于怎么抓人,什么时候抓人,由你说了算。”路承周不耐烦的说。


    “行。”闻健民一听,很是高兴的说。


    抓抗日分子与抓捕罪犯,是两回事。


    “闻队长,下命令吧。是现在去抓人,还是先监视起来?”路承周靠在椅背上,笑吟吟的问。


    “如果能抓到人,当然最好了。”闻健民想了想。


    “如果抓到人的话,只能由我们动手,并且人要关在警务处。你们想要,必须引渡,还要证明他是恐怖分子才行。”路承周缓缓的说。


    “不能私下交给我?”闻健民急道,如果通过正常程序,他肯定拿不到人。


    “老同学,协助你抓人,已经是破例了。如果再把人交给你,我这身警服还穿不穿?”路承周苦笑着说。


    “那正好啊,来侦缉队帮我。”闻健民笑着说。


    “我还是安分守己的待在英租界吧。”路承周摇了摇头。


    “承周,你看这样行不行,先帮我们确定一下,此人住在哪间房?”闻健民说道。


    “这没问题,此事我派人去例行检查就行。”路承周说。


    路承周与闻健民商量着,如何检查,如何让闻健民的暗探跟着。


    他心里却已经焦急万分,利顺利酒店的这个人,一定是中共的人。


    “等会我带套警服,让你的人穿上,不就可以跟着了么?”路承周突然说。


    “这个办法好。”闻健民一拍大腿。


    只要确定好了房间,就算没有路承周的帮忙,他也可以秘捕。


    警务处抓到的人,他没把握引渡回市区。


    但是,自己抓到的人,他还是有把握送回警察局的。


    再说了,除了路承周这条线外,日本人在英租界,还有个宪兵分队呢。


    “承周,此事就拜托了,我先回利顺利酒店等你。”闻健民站起来,微笑着说。


    事情很顺利,他觉得这个人,又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了。


  第二百二十六章 房间号


    闻健民走后,路承周再也坐不住。


    他点了根烟,大口大口的吸着,在办公室不停的踱步。


    路承周脑海里,不停的盘旋着三个字:怎么办?

    闻健民已经追到了利顺利酒店,这位同志很难逃离。


    最要命的是,路承周并不认识这位同志,也无法与之联系。


    还有,路承周得防备,这是闻健民特意来试探自己的阴谋。


    闻健民刚在法国公园,栽了这么大一个眼头,他不找找原因?


    闻健民怀疑到路承周头上的可能性不高,但路承周得防备,他例行测试。


    比如说,安排一个假的情报,让所有人全部测试一次。


    有异常的人,就会浮出水面。


    路承周刚才与闻健民的谈话,就是正常表现。


    如果他现在出现异常,就会不打自招。


    路承周目前最正确的做法,是配合闻健民,去利顺利酒店侦察情况。


    当然,他也可以向宪兵分队汇报。


    作为宪兵分队情报一室的主任,此事又发生在英租界,于情于理,他都要汇报。


    向中山良一汇报,也从侧面摸一下情况,闻健民的行动,是不是真实有效的。


    现在是白天,路承周不能去康伯南道22号,只能通过电话,向中山良一汇报。


    但在汇报之前,路承周先找了一个公用电话,拨通了与姚一民的紧急联系电话。


    “你好,请问是木先生吗?”路承周说着第一句暗语。


    “这里有两位木先生,请问你找哪位?”姚一民接到电话,怔了一下,才说道。


    这个接头暗号,他早就记在脑子里了。


    可以说,一直在准备着“蚂蚁”的来电。


    可是,姚一民又不希望“蚂蚁”来电,一旦“蚂蚁”打来电话,肯定是有紧急情况。


    “我找双木的木先生。”路承周沉声说。


    虽然姚一民是他的上级,但路承周依然刻意改变着自己的声音,再加上电话对声音的损坏,就算以后碰到,姚一民也未必能认出这个声音。


    “我是林先生。”姚一民终于确信,打来电话的,就是“蚂蚁”同志。


    “我是蚂蚁,有位同志刚从火车东站到海沽,在敦桥道附近被敌人发现,现在被迫住进了利顺利酒店。房间号可能是204,208,306。”路承周说完后,又重复了这三个房间号。


    “记住了。”姚一民心里默念了这个数字,郑重其事的说。


    “这位同志用什么化名?”路承周又低声问。


    他会去利顺利酒店,亲自排查。


    如果能提前知道,此人所用的化名,就能提前知道他住的房间。


    “他会用万岁的‘万’作姓。”姚一民急切的说。


    “万?”路承周喃喃的说,随后果断挂了电话。


    然后,路承周又到另外条街,找了部公用电话,向中山良一汇报了此事。


    路承周刚才出来时,并没有发现被人跟踪,他才提前给姚一民打了电话。


    否则,这个电话,要等到向中山良一汇报后,才会打的。


    让地下党早一分钟时间知道消息,或者就能改变最后的结局。


    “中山队长,我是路承周,闻健民的人,在火车东站发现了一位嫌疑人,一路跟到了利顺利酒店……”路承周为了方便中山良一,用日语向他汇报。


    “你觉得是哪方面的人?”中山良一问。


    “说不清。”路承周之所以判断,此人是共产党,是因为他去了敦桥道。


    那里,是海沽市委机关所在地,也是姚一民的住所。


    可这件事,路承周不能告诉中山良一。


    “既然是发生在英租界的案子,当然得由我们来接手。”中山良一缓缓的说。


    这就是路承周在警务处的作用,宪兵分队可以第一时间,获知英租界的最新动态。


    “我也是这么想的。”路承周谦恭的说。


    “你继续配合闻健民,剩下的事情,我来处理。”中山良一沉吟着说。


    姚一民接到“蚂蚁”的电话,马上猜到,这位同志,很有可能是北方局派来的。


    利顺利酒店,曾经的华北救国会,现在的华北人民自卫委员会的办公场所。


    情况紧急,姚一民没有时间再联系其他人,他相信,“蚂蚁”同志肯定会想办法营救这位同志。


    可是,他也得作好准备。


    出门的时候,姚一民特意带了把手枪,还检查了一下弹夹,只有六颗子弹。


    中山良一与路承周通完话后,随即给高桥丰一去了个电话,让他马上过来一趟。


    “路承周报告了一个情况,你的伤不碍事吧?”中山良一说。


    “什么情况?”高桥丰一诧异的说,看到中山良一望着自己,又补充了一句:“我的手没什么事了。”


    他一直在暗中调查自己失败的原因,他相信,刘有军一定得到了宪兵分队的准确情报,否则不可能伏击自己。


    也就是说,军统在宪兵分队,很有可能还安插了卧底。


    在高桥丰一眼中,所有中国人,都很可疑。


    这其中,也包括了路承周!

    “警察局特高课侦缉队发现了一名抗日分子,很可能是来英租界与人接头的,目前住在利顺利酒店。我准备,让你接过这个案子。”中山良一缓缓的说。


    “嗨!”高桥丰一兴奋的说。


    高桥丰一马上带着两名着便服的宪兵,开着车子去了利顺利酒店。


    高桥丰一赶到利顺利酒店时,发现身着警服的路承周,正在前台翻着住宿记录。


    “路……”高桥丰一刚想跟路承周打个招呼,突然想到,这是公众场所,他与路承周不能太过接触。


    “去315房间。”路承周走过高桥丰一身边时,突然轻声说。


    315房间,正是闻健民开的。


    刚才路承周看了住宿记录,204、208、306房间,只有204房间,登记的是一位叫“万国兴”的旅客。


    而315房间登记之前的十几间房,都没有姓万的旅客。


    也就是说,这位“万国兴”,就是刚到海沽的同志。


    要怎么样才能通知姚一民呢?这个问题,马上摆到了路承周面前。


    这个时候,再通知姚一民,肯定来不及了,唯一的办法,只有示警,通知万国兴。


    路承周并不知道,姚一民此时已经到了利顺利酒店,他也看到了路承周。


    看到路承周出现在利顺利酒店,姚一民大吃一惊。


    路承周可是日本特务,他到了这里,日本特务肯定也到了。


    很快,姚一民发现,酒店内确实多了不少形迹可疑之人。


    姚一民不能像路承周那样,去查看前台的登记薄,此时,他甚至都不能进酒店。


    在外面焦急的等了一会,姚一民突然转身走了。


    路承周比高桥丰一先到315房间,他带了一套巡警的警服,让闻健民的手下穿上。


    “承周,真是多谢了。”闻健民看到这身警服,眼睛都笑眯了。


    “我们谁跟谁啊?赶紧换好衣服,马上去查房。”路承周笑吟吟的说。


    “不急,三间房外面,我都放了人。”闻健民得意的说。


    “是不是此人,又逃不出你的手掌心了?”路承周调侃着说。


    “承周,以后能不能别说这个事了?”闻健民一听到“手掌心”这个词,就特别的郁闷。


    “咚咚,咚咚。”


    路承周正要说话的时候,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闻健民惊诧莫名,听这敲门声,不像是自己的手下。


    打开门一看,站着三个陌生人。


    “哪位是闻健民?”高桥丰一说着不太标准的中国话。


    闻健民一听,脸色顿时一变。


    “我就是。”闻健民马上走了过去。


    “我是高桥丰一,英租界宪兵分队特高班长。”高桥丰一傲慢的看了闻健民一眼。


    “闻队长,我先去查房。”路承周突然说。


    高桥丰一和闻健民见了面,肯定会起争执。


    “辛苦路警官了。”闻健民客气的说。


    高桥丰一的到来,让闻健民心里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闻队长,我接到命令,你手头的这个案子,由我接手,你的人可以回去了。”高桥丰一也希望,路承周能早点去查房,确定嫌疑人的房间。


    “高桥班长,我并没有接到这样的命令。”闻健民听到高桥丰一的话,脸上露出卑鄙的笑容,可却不想松开即将到手的果实。


    “啪!”


    高桥丰一反手给了闻健民一个巴掌,虽然他一只手受了伤,但另外一只手,用来教训一下这些低贱的中国人,还是没有问题的。


    “八嘎!”高桥丰一愤怒的咆哮着。


    “嗨,我的人可以协助阁下。”闻健民虽被打了一个耳光,但不敢去摸脸,反而用日语恭敬的说。


    “英租界的案子,理所应当由我们来负责。”高桥丰一听闻健民能说流利的日语,脸色终于缓和下来。


    “鄙人考虑不周,没有及时与高桥班长沟通,实在是该死。”闻健民一脸的奴颜婢睐。


    “光是沟通是不行的。”高桥丰一冷冷的说。


    “对,要报告,英租界的事情,必须及时报告。”闻健民点头哈腰的说。


    “老板,有鞭炮吗?”姚一民走进利顺利酒店附近一家杂货店,问。


  第二百二十七章 逃脱

    路承周是从最近的308房间开始查起的,他带着换上警服的侦缉队暗探,别人也不敢怀疑。


    路承周事先没有与暗探约好暗号,他又“不知道”哪间房住的是嫌疑人。


    为了不放过嫌犯,路承周必须认真负责,仔细检查。


    除了看住客的身份证明外,还要检查他的行李。


    等到路承周全部检查完,再看一眼暗探,只见他不停的摇着头,路承周这才作罢。


    “等会如果不是,你就在喊报告。”路承周下楼的时候,轻声叮嘱着说。


    再到208房间,路承周让暗探去敲门,这样他就可以正面观察里面的住客。


    “报告。”暗探退到一旁,突然喊了一声。


    路承周听到暗号,只是随便检查了一下身份材料就出来了。


    “啪啪啪啪……”


    前面两间房都不是,嫌疑人最有可能就在204房间。


    正当暗探准备敲204房间的门时,外面突然响起了一阵劈里啪啦的鞭炮声。


    路承周并没在意,相反,心里还暗暗高兴,如果204住的真是我党的同志,听到鞭炮声,应该能有所警觉吧。


    果然,暗探再去敲门时,204房间没有反应。


    “里面的人呢?”暗控找到在外面监视的同僚。


    “没出来啊。”


    “不好。”路承周惊呼一声,他一把推开暗探,一脚猛的踹在门把那里。


    房门被一脚踹开,房间空无一人,但窗户被打开了。


    路承周走到窗户看,看到有一位男子在疾跑,一边跑还一边回头张望。


    “是不是他?”路承周将暗探叫来,指着男子逃离的方向。


    “人呢?”


    高桥丰一和闻健民突然走了进来,他们听到鞭炮声,迅速来找路承周。


    “跑了。”路承周随手往窗外一指。


    “还不快追!”高桥丰一愤怒的说。


    路承周是巡官的身份,他不追出去是正常,但侦缉队的人,难道是吃干饭的?

    “不急,我在后面布置了人手。”闻健民得意的说。


    路承周原本以为,万国兴应该能顺利逃脱才对,然而,闻健民却安排了人在后面等着。


    果然,路承周等人走到后面的巷子时,有两个人押着狼狈的万国兴回来了。


    路承周走过去,拿出手铐,将万国兴铐了起来。


    “这是什么意思?”闻健民惊讶的问,人可是自己抓的。


    “你们在英租界没有执法权,所有公开抓捕的人员,必须送送巡捕房。”路承周这话,也是说给高桥丰一听的。


    想要人,得走正常程序!


    路承周此时的大脑,在高速运转着,他没想到,闻健民竟然也留有后手。


    不行,一定要救出这位同志,还得在他被带回宪兵分队之前。


    万国兴一定进了宪兵分队,再想出来就难了,最大的可能,就是埋在后花园。


    “这就没必要了吧?”闻健民不以为然的说。


    路承周收了自己的钱,难道就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闻兄,可不能让我为难。如果此人真是抗日分子,到时自会引渡给你们。如果他是无辜百姓,我们会释放他。”路承周看了万国兴一眼,意味深长的说。


    他这是提醒万国兴,被自己抓走,未必是好坏事。


    “如果他中途‘逃跑’呢?”高桥丰一突然问。


    按照正常程序,路承周要把人带回巡捕房。


    但是,嫌犯中途“逃跑”,就与路承周没有关系了吧。


    “这个嘛……”路承周迟疑着说。


    高桥丰一的意思很明显,大家都是自己人,你可以为难闻健民,但不能为难我。


    闻健民见状,又拿出一沓钞票,塞到了路承周口袋里。


    “好吧。”路承周扫视一下四周,他希望此时能有其他巡捕过来,刚才这么大的动静,应该有人会报警才对。


    路承周无奈作出这样的决定,他能做的,就是给万国兴尽量拖延时间,并且在门外,制造一些动静。


    如果万国兴足够警觉的话,应该会逃脱。


    那挂鞭炮,也不知道是谁放的,恰到好处,让万国兴收到了警报。


    事实上,万国兴也顺利逃脱了。


    如果闻健民没有在后面安排人手的话,他应该能逃掉。


    路承周分析,那挂鞭炮,很有可能是地下党的同志放的。


    如果此时再制造点动静,将其他巡捕吸引过来,特务就带不走万国兴了。


    进巡捕房后,只要万国兴没有犯罪行为,很快就释放的。


    其实,除了路承周的内心很痛苦外,还有一个人比他更痛苦。


    姚一民放完鞭炮后,在外面等着,当他看到路承周带着人出来时,马上跟了过来。


    很快,他就看到了万国兴。


    只是,周围有十来人了,凭着他枪里的六颗子弹,除了把自己搭进去外,没有任何作用。


    看着路承周铐上万国兴,姚一民恨得牙痒痒。


    没有这个汉奸的帮助,这些特务能抓到万国兴吗?

    作为海沽市委最高负责人,姚一民考虑的,不仅仅是个人安危,还有组织的安全。


    如果牺牲他,可能是换回万国兴的生命,他会毫不犹豫。


    但是,牺牲他,不能救回万国兴,他的牺牲就没有价值。


    此时,万国兴还未必会认为是抗日分子,一旦自己开枪,反而坐实了他的身份。


    看到路承周如此配合,高桥丰一暗暗颌首,让路承周待在警务处,还是很有作用的。


    “我先走,如果此人突然大喊大叫,你们就带不走了。”路承周一边松开万国兴的手铐,一边随口说道。


    万国兴原本很绝望了,可听到路承周的话,他眼中,突然闪过一阵异样的神采。


    是啊,自己怎么忘记了呢,在英租界,只要没有犯罪,这些特务组织就不能抓自己。


    这是英国人的地盘,不能由他们胡来。


    来的时候,熟悉海沽情况的同志,特意跟他说过,遇到特务抓捕,可以突然倒在地上,然后大声呼救。


    “多谢了,路先生。”高桥丰一也朝路承周客气的说。


    原本,他对路承周有一丝怀疑,可今天的事情,路承周表现出色,让他基本打消了怀疑。


    “把警服脱下来吧。”路承周让暗探将警服脱下,卷起来后,快步离开了。


    看到路承周单独离开,姚一民毫不犹豫拿出手枪,他将枪口对准路承周。


    如果周围没有其他特务的话,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开枪。


    路承周走后,高桥丰一一挥手,他带来的两名日本宪兵,一左一右,交万国兴夹在中间。


    “闻队长,你的人可以走了。”高桥丰一对闻健民说。


    “高桥君,能否联合审讯?”闻健民不敢靠近高桥丰一,恭敬的问。


    “我们先审讯,如果有你们需要的情报,自然会转给你们。”高桥丰一不耐烦的说。


    “要不要送你们回去?”闻健民关心的问,心里却在骂娘,老子出钱又出力,好不容易抓到了嫌疑人,半路却杀出个高桥丰一。


    “不必,我们有车。”高桥丰一知道闻健民还不死心,闻健民确实带了好几名手下,可是,他的人再多,也不如大日本帝国的士兵。


    万国兴被两人夹着,表现得很顺从。


    他一直在等机会,周围的人要多,最好有英租界的巡捕。


    当他们从后面的巷子,走到利顺利酒店前门时,周围的人就多了起来。


    特别是,还有一辆警车,刚刚抵达利顺利酒店门口,车上走出几名巡捕。


    “救命啊!抢劫啊!杀人啦!”


    万国兴突然一推左边的人,大声呼救,同时,朝着警车奔跑而去。


    “抓住他!”


    高桥丰一情急之下,用日语下着命令。


    “日本特务杀人啦!”


    万国兴听到这句日语,再次喊道。


    警车上的巡捕,听到这边的动静,马上赶了过来。


    “高桥班长,赶紧撤吧。”闻健民突然走到高桥丰一身边,低声说。


    他们可以在市区为所欲为,但在英租界,必须夹着尾巴做人。


    高桥丰一虽是日本人,但在英租界,更被人憎恨。


    听到“日本特务”这几个字,周围的人也都被吸引过来了。


    日本人在市区杀人放火,他们满腔怒火,却没有办法。


    如果日本人进了租界,还敢胡作非为的话,他们不介意在租界教训他们一顿。


    “不行!”高桥丰一铁青着脸,闻健民已经将万国兴交给了他,此时万国兴逃脱,就是在他手里逃掉的啊。


    然而,巡捕已经追过来了,高桥丰一如果再不走,恐怕要被带回巡捕房。


    虽然他是宪兵分队的人,宪兵分队也与警务处有协议,但是,无论什么样的协议,都规定了,宪兵分队在英租界没有执法权。


    想要公开抓人,必须由警务处座动手,宪兵分队要做的,是提供足够的证据。


    “走吧。”高桥丰一无奈的说。


    他不知道,这些巡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可惜,楼上的房间还没有检查。”闻健民一拍大腿,刚才万国兴的行李留在了房间,如果能带回来就好了。


    此时的路承周,在对面一家茶楼的二楼,打开窗户的一条缝隙,看着利顺利酒店门口发生的这一切。


  第二百二十八章 寻找破绽

    利顺利酒店的警车,自然不是无缘无故来的。


    路承周离开后,找了部公用电话,分别用汉语和英语报警:利顺利酒店有人在闹事,好像还有日本人。


    事实上,路承周踹门的那一脚,也确实惊动了旁边的住户。


    当时,已经有人向酒店抱怨,那个时候,酒店就已经报警了。


    再加上路承周的两次报警,附近的巡捕房不敢怠慢。


    如果仅仅是中国人,他们的运作还没这么快,有英国人投诉,得第一时间赶到才行。


    看到万国兴顺利脱险,路承周才悄然离去。


    姚一民原本很沮丧,明明看到了自己的同志,却不能营救,这种痛苦,外人难以体会。


    姚一民在后面悄悄尾随,跟到酒店门口时,情势突然发生逆转。


    万国兴的大声嚷嚷,让日本特务和侦缉队手忙脚乱。


    等他们镇静下来时,巡捕已经过来了。


    看到日本特务和侦缉队作鸟兽散,姚一民高兴极了。


    他暗骂自己,怎么没有想到,借用警务处的力量呢?

    而且,“蚂蚁”同志很可能就潜伏在警务处,只要报警,就能借助巡捕的力量。


    刚才真是急坏了,没有想到这一点。


    如果万国兴被特务抓走,他会一辈子内疚。


    高桥丰一和闻健民等人逃离,巡捕倒也没有追赶。


    万国兴口中的“日本特务”,他们也听到了。


    如果真抓到了人,也是个麻烦,既然对方放弃,他们也就不想追究了。


    晚上,路承周“兴冲冲”的到了宪兵分队。


    “中山队长,那个姓万的招了吧?”路承周兴奋的问。


    “招什么招?人都没有抓回来。”中山良一没好气的说。


    好好的一手牌,又被高桥丰一输了。


    “怎么会这样?”路承周“惊诧莫名”的说。


    “利顺利酒店有人报警,他们带着人刚到门口,那个万国兴就大喊大叫,结果,只有空手而归了。”中山良一叹息着说。


    “我不是提醒他们,不要给他说话的机会么?”路承周“不可思议”的说。


    “这两个笨蛋!”中山良一气得骂道。


    高桥丰一回来后,被他教训了一顿。


    随后,路承周又去了高桥丰一的办公室,看到他的右脸上,又多了一道五指印。


    “高桥班长,为何会让万国兴跑掉呢?”路承周很是不解的说。


    “是啊,我也在想这个问题。”高桥丰一叹息着说。


    这次他又失败了,按照中国人的说法,煮熟的鸭子飞了。


    明明抓到了万国兴,明明只要一步就可以带回来,可偏偏就差这一步。


    如果他当时不开车去,或许会从后巷离开,就碰不到巡捕了。


    所有的巧合碰到一起,就成了必然的失败。


    高桥丰一整个下午,都坐在办公室想这个问题。


    “高桥班长,你有没有觉得,那挂突然响起的鞭炮有问题呢?”路承周提醒着说。


    路承周下午在警务处,也不断反省着自己。


    闻健民来找他时,除了与姚一民联系外,他当时没有更好的营救方案。


    直到利顺利酒店,看到高桥丰一后,他脑海中才慢慢有了这个计划。


    路承周之所以反省,是想寻找破绽,自己先找到破绽,还有补救的办法。


    如果让敌人先找到了破绽,路承周会非常被动。


    思来想去,路承周觉得,除非有人看到自己打电话,并且留在了现场,否则他没有任何疑点。


    可是,为了消除高桥丰一疑虑,得给他找点事干才行。


    比如说,那挂鞭炮,就是个很好的指向。


    “我派人去查过,除了知道鞭炮是在附近杂货店买的外,没有其他收获。”高桥丰一摇了摇头。


    “买鞭炮的人,有什么特征呢?”路承周问。


    “只知道是一位中年男子。”高桥丰一说,他早就想到了这一点。


    “我明天去问问。另外敦桥道那边,有没有什么发现?”路承周又问。


    这些疑点,就算他不问,高桥丰一也能想到。


    自己提出来,不仅显得能干,也能消除嫌疑。


    “闻健民派人去查了。”高桥丰一说,闻健民在这方面,还是很积极的。


    “他的人能查到什么?”路承周不以为然的说。


    可他心里却是一惊,这件事,中山良一可没跟他说起。


    海沽市委机关,就在路敦桥道福顺里12号。


    如果闻健民的人,发现了市委机关,那就麻烦了。


    “你有时间,也过去看看吧,与敦桥道的巡捕交流一下,看那里是否有异常情况。”高桥丰一说。


    路承周到情报一室时,看到张广林在打扫卫生,他吓了一步,张思昌的胆子也太大了吧,就这样把张广林弄来了。


    “你怎么回事,向中山汇报了没有?”路承周将张思昌拉到外面,低声问。


    “中山同意了,先让他做点杂活,以后找机会再让他正式加入。”张思昌轻笑着说。


    康伯南道22号的外面,挂着“昌隆盛”贸易公司的牌子,不知情的人,会以为这里是家商行。


    根据张思昌的观察,张广林对路承周真是感恩戴德,只要路承周一句话,哪怕让他去死,都没有二话。


    就算有一天,张广林知道了路承周的真正身份,也不会说什么的。


    “这里可是上过报纸的,在租界值得沸沸扬扬。”路承周轻声说。


    “那又如何,有些人还巴不得来呢,薪水高,拿着宪兵队的证件,走出去威风得很呢。”张思昌笑着说。


    “多注意观察他,尽快告诉他真相吧。”路承周叹息着说。


    主动告诉张广林,比他自己发现真相,后果要好得多。


    回去的时候,路承周给姚一民送去了情报,告诉他自己报警,请巡捕来帮忙。同时警告姚一民,闻健民的侦缉队,可能全部派去了敦桥道附近,让他堤防。


    姚一民在中午,就与化名万国兴的蒋万顺接上了头,得知蒋万顺是北方局派来的特派员,蒋万顺领着他到了敦桥道福顺里12号。


    蒋万顺住在这里,只要不外出,不会有人发现的。


    蒋万顺向姚一民,转达了党中央政治局对北方局的指示:整个华北工作,应以游击战争为唯一方向。


    为了贯彻党中央指示精神,北方局命令海沽市委,目前海沽市委的中心任务,是积极支援抗日游击战争,输送人力、物力,为建设敌后抗日根据地而斗争。


    前一阶段,海沽市委,圆满完成了输送人力的任务。


    留在租界的党员、民先队员、抗日救亡团体成员分三路离开海沽,一路经大后方转太原、延安,一路去河北保定,转八路军地下,还有一路南下,走津浦线到东光一带,开辟新区。


    “目前,市内只留下小站、王兰庄和西北乡三个农村党支部,和市内极少数党员、民先队员坚持工作。所有的党员,全部加起来,只有七十五人。”姚一民汇报着说。


    “北方局充分肯定你们取得的成绩,现在没有走的党员,暂时不要走了,留在海敌人心脏里战斗。这里的工作,可能很危险,但也更光荣。”蒋万顺微微颌首,但又严肃的说。


    “我们坚决执行北方局的指示,积极支持抗日游击战争,为敌后抗日根据地输送人力和物力。”姚一民坚定的说。


    “我觉得,目前海沽市委,有四项工作可以去做,第一,办报刊,要办一个供党员和抗日积极分子阅读的指导性刊物,第二,要设法搞一部电台,以便与北方局,甚至与中央直接联系,第三,要以各种方式宣传党的团结全民族一致抗日的主张,鼓舞人民,打击敌人,第四,要继续发展党的组织。”蒋万顺缓缓的说。


    “特派员要求的四点,海沽市委一定会认真执行。”姚一民其实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还有一件事,为了领导北平、海沽的地下党,北方局决定,要在下个月重建河北省委,很快会派来新的省委主要负责人。鉴于海沽的优势,省委机关所在地,会放在英租界。”蒋万顺又说道。


    “太好了。”姚一民高兴的说,他一个人主持海沽的全面工作,与北方局经常失去联系,如果能在英租界设立省委机关,市委就能更好地工作了。


    当姜致远送来情报时,蒋万顺还没有离开。


    姚一民走到一旁,看了“蚂蚁”送来的情报后,走到油灯旁,将纸条烧了。


    “小姜,你要小心,敦桥道附近,有侦缉队的人在活动。”姚一民提醒着说。


    “是。”姜致远说,他才不怕那些侦缉队的人呢,自己骑着自行车,两只脚使劲蹬,感觉车在飞,他们能追得上么。


    “我们必须勇敢,但不能大意,麻痹大意是要吃亏的。”姚一民一边写着情报,一边说道。


    他将写好的情报,折到一个小纸条,郑重其事的递给姜致远。


    “请姚书记放心,情报比我的生命更重要。”姜致远坚定的说。


    “我们在敌人内部,是不是潜伏着同志?”蒋万顺随口问。


    “我与这位同志没见过面,是不是在敌人内部,我也不是很清楚。”姚一民在蒋万顺这位特派员面前,当然不会隐瞒。


  第二百二十九章 新人

    蒋万顺问了,姚一民自然不能不说,可是,关于“蚂蚁”的情况,他还是坚持党的保密原则,一个字也没有说。


    蒋万顺虽是北方局派来的特派员,但该他知道的,就让他知道。


    不该他知道的,坚决不能让他知道。


    闻健民侦缉队的人,基本上都派到了敦桥道附近,他们没有执法权,只能通过蹲守和暗访的方式。


    到晚上后,路上行人稀少,他们再留在街上,就很显眼了。


    姚一民接到“蚂蚁”的通报后,特意在附近看了看,果然看到了几名形迹可疑之人。


    他果断采取今天“蚂蚁”的办法:报警。


    让巡捕来处理侦缉队的人,果然,侦缉队看到巡捕来了,很快就离开了。


    一无所获,还被赶了出来,闻健民气得哇哇直叫。


    “赵宾、李继平,你们两人留下,不找到万国兴,就不要回来了。”闻健民离开之前,留下了两名侦缉队员。


    其中赵宾,正是从火车站一路跟着蒋万顺到利顺利酒店的那位暗探。


    而李继平,在利顺利酒店后面的巷子,亲手抓住了蒋万顺。


    他们都认识蒋万顺,又比较机灵,把他们留下来,找到蒋万顺的机会比较大。


    “队长,我们这是在大海捞针啊,万国兴可能早跑掉了。”李继平抱怨着说,从上午折腾到现在,都没正经吃过饭,早就没有心思找人了。


    “对啊,等会我们抓到人,又被日本人抢走了。”赵宾不满的说。


    “不要有情绪,只要能抓到万国兴,我就给你们发奖。”闻健民是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之人。


    高桥丰一的行为,自然令他不满。


    在利顺利酒店门口,到手的万国兴跑掉,他当时心里还有一种莫名的快感。


    然而,万国兴跑掉后,他又有种想将之抓回来的想法。


    听到有赏,赵宾和李继平不再说话了。


    不就是辛苦点么,在哪里不是当差呢,英租界相比市区,除了侦缉队的身份没有用之外,其他也差不多。


    路承周晚上并没有去敦桥道,他不能在不该出现的时间和地点出现,否则只会引人怀疑。


    特别是与闻健民打交道,真得多留个心眼才行。


    敦桥道是闻敬载的地盘,他得先跟闻敬载打个招呼,才好行动。


    闻敬载不像林译,他是路承周的学长,路承周之前对他曲意奉承,也是想以后办事方便。


    “闻兄,昨天是不是警察局的人进了租界办案?”路承周去了趟闻敬载的办公室,掏出烟递了根过去,笑吟吟的问。


    “是啊,听说是抓抗日分子。”闻敬载接过烟,昨天的事情,虽然没有上报纸,但警务处的人,基本上都知道了。


    “抓到了没有?”路承周随口问。


    “抓是抓到了,结果正好碰到有兄弟在利顺利酒店办案,顺便将他救了下来。其实也不是什么抗日分子,就一个发表过抗日言论的普通人。”闻敬载不以为然的说。


    “我听说,警察局的人,还不死心,晚上又到你的辖区闹事?”路承周关心的说。


    “那倒称不上闹事,他们好像在找什么人。我估计,还是白天那个人。”闻敬载摇了摇头。


    “你可得加强巡视。”路承周提醒着说。


    “那是当然,等会就要过去一趟,如果还敢滞留敦桥道,让他们吃不完兜着走。”闻敬载原本还没这个想法,被路承周一提醒,觉得很有必要亲自去一趟。


    “要是需要人手,随时说话,我派人过来支援。”路承周说。


    “在英租界,他们还敢乱来不成?”闻敬载摇了摇头。


    只要有巡捕的地方,哪怕就是日本人,也得老老实实的,遑论侦缉队的人了。


    到二十四号路巡视时,路承周习惯性的走进了大兴日杂店。


    昨天晚上,他在康伯南道22号看到了张广林,这就说明,张广林已经参加特务组织了。


    这是不以张广林意志为转移的决定,他得叮嘱张广林,不要在宪兵分队丢了性命。


    “你家张掌柜呢?”路承周走进去,看了看,没有发现张思昌,诧异的问。


    大兴日杂店是张思昌掩护的据点,也是情报一室搜集情报的场所,相当于张思昌的岗位,他怎么能随意离岗呢。


    “早上接了个电话就出去了。”张广林恭敬的说。


    “昨天晚上,你去了趟昌隆盛,以后在那里,要多做少说,多听少问。”路承周叮嘱着说。


    “我知道了。”张广林看了路承周一眼,缓缓的说。


    “看样子,你已经知道了。”路承周叹了口气,说。


    “是的,我听人说了。”张广林说,他万万没想到,路承周竟然暗中为日本人做事。


    大兴日杂店每天能接触到形形色色的人,张广林察言观色的本事也学了不少,他想知道康伯南道22号的情况,只要将话题往这方面引,自然有多嘴的顾客,跟他说起。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呢?”路承周掏出烟,自顾自的点上了。


    “我说过,不管在哪里,都愿意跟着您。”张广林坚定的说。


    这一点,自始至终,他从来没有动摇过。


    张广林相信,素不相识的人,能请自己吃三斤饺子,绝对不是什么坏人。


    就算路承周真为日本人做事,可他救了自己的命。


    只要路承周点点头,他也会继续做下去。


    “那你可要作好准备,里面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波涛汹涌。”路承周提醒着说。


    “我会管住自己的嘴巴,就连张掌柜,也不会说。因为,我是您的人。”张广林一字一顿的说。


    “心里有数就行。”路承周微微颌首。


    在五十一号路26号附近,路承周看到了刘有军留给自己的暗号,要求与他见面。


    路承周看了一眼电线杆上的暗号,确定没有异常后,才与刘有军见了面。


    “站长,出什么事了?”路承周看到无精打采的刘有军,惊诧的问。


    “南京失守了。”刘有军叹息着说。


    这可是国都,连国都都被日本人占领了,党国还会有希望么?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党国的精英都在,中央的部门搬到了武汉,我们没有太大的损失。”路承周安慰着说。


    “我们是在以空间换时间,可是,保不齐有些汉奸,被日军表面的胜利迷惑,纷纷出来当跳梁小丑。”刘有军担忧的说。


    他真正担心的是这个,日军在战场上取得胜利,很多人甚至自愿当汉奸。


    “晋、察、冀三省边界地区,完全被分割到了敌后,以国军为主体的正规战,在些地区,基本上结束了。接下来,只能是游击战争。总部下令,让我们发展抗日游击组织,不能让中共把地盘全抢走了。”刘有军叹息着说。


    南京失守,晋察冀的形势逼人,中共的游击队历来令人头痛,现在的局面,反而给他们创造了很好的机会。


    “对,我们也要有自己的抗日武装。”路承周坚定的说。


    “总部下令,要我们成立忠义救国军,此事已经刻不容缓。”刘有军说。


    “需要我做什么?”路承周问。


    “尽量利用自己的身份优势,为忠义救国军提供情报和物资。”刘有军说。


    “保证完成任务。”路承周坚定的说。


    “昨天,我听说日本人在利顺利酒店抓中共?”刘有军突然问。


    “是啊,我还亲自参与了。当时人已经抓到了,可高桥丰一这个笨蛋,竟然让他给跑了。”路承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所以我才说,你的身份,在英租界很重要。”刘有军缓缓的说。


    如果海沽站,能多几个像路承周这样的情报员,他的工作也很好开展了。


    “我会竭尽全力报效党国。”路承周信誓旦旦的说。


    “但也要注意保护自己,党国以后还有很多事情要倚仗你。”刘有军叮嘱着说。


    “为了党国利益,我可以赴汤蹈火。只是,有的时候,我在宪兵分队单打独斗,确实感觉力不从心。”路承周感慨万端的说。


    “我也很想派人配合你,但日本特务机关岂是这么容易打入的?”刘有军叹息着说。


    “站长,最近我准备发展一个人。”路承周突然想到了张广林,此事瞒不过刘有军,何不算成自己的成绩呢。


    “谁?”刘有军饶有兴趣的问。


    “张广林,他的政治清白,由张思昌推荐,目前在宪兵分队担任外勤。”路承周微笑着说。


    张广林在情报一室,做的是内勤的工作。


    可在宪兵分队,他只是一名外勤人员。


    “张广林?此人可靠么?”刘有军问。


    “应该可靠。”路承周坚定的说。


    “我会派人去了解一下,如果档案确实没问题,可以发展为你的下线。”刘有军缓缓的点。


    海沽站在英租界可以说举步维艰,如果能在本地发展几名直属通信员,对抗战确实大有裨益。


    “多谢站长,那么,以后张广林是不是,可以从站里领薪水?”路承周笑吟吟的问。


    “等政审通过再说。”刘有军终于明白了,路承周完全是想要钱。


  第二百三十章 建议

    路承周并不完全想要钱,他是想以后给张广林一个解释。


    他并没有当汉奸,而是在抗日。


    至于姚一民那边,路承周自然也会报告。


    因此,严格来说,张广林既不是军统的人,也不是地下党的人,而是路承周的人。


    发展下线,当初李向学就明确表示,并不赞同。


    然而,形势的发展,路承周觉得,他需要助手,信得过的助手。


    如果有可能,他希望能再发展几名,形成一个自己的情报体系。


    这个情报体系,单独运行,不与外界接触。


    下午,路承周在警务处与闻敬载又见了一面,敦桥道附近的侦缉队,已经不见踪影。


    这让路承周稍稍放下心来,闻健民做事极为细致,而且不择手段,他总担心,闻健民还留有后手。


    路承周做事前,总会给自己留出退路。


    然而,闻健民在这方面,与他有得一拼。


    万国兴差点被捕,就是因为闻健民做事太细致。


    侦缉队的人虽走了,以闻健民的性格,不留下个把人,那才奇怪呢。


    下班后,路承周又去了趟大兴日杂店,今天张思昌的行踪,并没有向他这个主任汇报呢。


    这也是因为张广林的身份没有确定,一旦张广林正式加入宪兵分队,路承周与张思昌之间的沟通,就变得顺畅了。


    “张思昌呢?”路承周进来后,依然没看到张思昌的身影,很是奇怪的说。


    “一天没回来呢。”张广林说。


    他也不知道张思昌的去向,从昨天晚上开始,他终于知道了,大兴日杂店的老板并不是张思昌,主事人是路承周。


    当然,真正的后台老板,是日本人。


    “歇业吧,记着,去昌隆盛要走后门,尽量不要被人发现。”路承周叮嘱着说。


    “记住了。”张广林郑重其事的说。


    路承周在警务处就换好了便装,找地方吃了饭后,就溜进了宪兵分队。


    他有巡官的身份,每次来宪兵分队,都要像做贼似的。


    “你倒比我早。”路承周到情报一室时,看到张广林竟然比他先到了。


    “我不比您,没人注意的。”张广林拿着抹布,给路承周在擦桌子。


    “这倒是真的,但是次数多了,也会被人记住。有句话说得好,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路承周点了点头。


    “路先生,其实,可以从隔壁进来。”张广林犹豫了一下,突然说。


    “隔壁?”路承周诧异的说。


    “对,我看了隔壁有栋房子,是挨着这边围墙的,只要租下来,再在墙壁上开个门,以后再来,就不显眼了。”张广林笑吟吟的说。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路承周一拍大腿。


    他之前确实想过,要在隔壁租个房子。


    但康伯南道22号是单独的楼房,两旁都用围墙隔开了。


    “我明天就去租房子。”张广林马上说。


    以路承周的身份,租房子这种事,自然不方便出面。


    “主任,租什么房子?”张思昌突然走了进来,听到了张广林最后一句话。


    “张广林提出,把隔壁的房子租下来,把墙壁打通,以后从那里出入,免得天天跟做贼似的。”路承周介绍着说。


    “这个好啊,你也可以光明正大的住到隔壁。”张思昌笑着说。


    “我住店里就好。”张广林连忙说。


    “你一天都去哪了?”路承周看了张思昌一眼,不满的说。


    “高桥丰一让我帮他特色一家铺面,他以后也要搬出去了。”张思昌解释着说。


    “他搬出去干什么?”路承周诧异的问。


    但话一出口,他就明白了,高桥丰一在外面,可以更隐蔽的从事特务活动。


    昌隆盛贸易公司这块招牌,刚成立的时候就已经臭了。


    用来办公可以,但想要搞特务工作,就不行了。


    “他想办一家高桥洋行,实际上就是把特高班整体搬出去。主任,以后我们是不是可以,把情报一室也搬出去?”张思昌问。


    “当然不行,我们的工作,随时要在日本人的监视下进行。”路承周摇了摇头。


    搬出去当然更有利于工作,可不利于路承周获取相关情报啊。


    听到路承周的话,张广林很是失望。


    他不知道,路承周为何对日本人死心塌地。


    在英租界当巡官的路承周,根本不用奉承日本人嘛。


    “好吧。”张思昌无奈的说。


    “听说了吗,南京被日军占领了。”路承周突然缓缓的说。


    国都南京,竟然被日军占领,这对普通中国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果然,张思昌和张广林听到之后,脸色都是一变。


    他们两人,或许不理解刚才路承周的话,但现在,都若有所思。


    张广林的建议,路承周向中山良一汇报,得到了称赞。


    “路君,我们不但有前门和后门,以后再开个‘侧门’,进出就方便多了。”中山良一高兴的说。


    “这是张广林提出来的,此人办事还是很细心的。”路承周不忘称赞张广林一句。


    “你的人都不错。”中山良一点了点头。


    “多谢中山队长夸奖。”路承周谦逊的说。


    “知道吗,皇军拿下南京了。”中山良一兴奋的说。


    在日本人眼中,攻下了南京,意味着彻底打败了整个中国。


    当初有人就预言,三个月之内,就可以消灭中国,现在看来,一点也不假。


    “我已经听说了,皇军战无不胜,中国军队被彻底消灭指日可待。”路承周奉承着说。


    “不错,三个月之内灭亡中国,可能言过其实。但一年之内,在日本的扶持下,建立一个全新的中华民国,是完全有可能的。”中山良一激动的说。


    事实上,日本正在筹划中华民国临时政府,南京政府连大本营都被占了,还能抵抗几天呢。


    “真期望那一天早点到来啊。”路承周感慨着说。


    “会来的,但没有取得最终胜利前,我们还要努力才行。”中山良一说。


    “为了庆祝皇军占领南京,是不是搞一个庆祝活动呢?”路承周问。


    “刚才不是说了么,没有取得最终胜利前,我们还要努力。”中山良一说。


    这样的胜利,当然要庆祝,但这是日本人的胜利,与路承周这些中国人无关。


    但是,路承周主动提出来,说明他对南京政府,确实没有什么感情。


    “我今天去了解过,敦桥道附近,已经没有侦缉队的人了。”路承周没有再多问,这是日本人的胜利,跟中国人确实关系不大。


    “上午,闻健民来了一趟。”中山良一缓缓的说。


    “他怎么说?”路承周惊讶的说。


    “他留下了两个人,其他人员,全部撤了回去。”中山良一说。


    路承周稍稍放下心来,英租界这么大,侦缉队的人,想要找到万国兴,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其实,除了闻健民留下的赵宾和李继平外,高桥丰一也将那两名见过万国兴的日本宪兵,派到了敦桥道附近。


    高桥丰一还花钱,将利顺利酒店附近那家见过姚一民的杂货店伙计,也请到了那里。


    高桥丰一答应,一天给杂货店老板五元,请他的伙计给自己做点事,杂货店老板感觉天上掉馅饼,当然满口答应下来。


    高桥丰一又告诉那个伙计,给他做事,只要在街上找人就可以了。


    没找到买鞭炮的人,一天给两元的辛苦费。


    如果找到了买鞭炮的人,给一百元奖励。


    伙计一听,有这样的好事,更是喜出望外。


    只是,此事中山良一并没有告诉路承周。


    军统海沽站新任情报组长曾紫莲,上任已经有一个星期了。


    她在振华中学担任英语教员,同时也可以为刘有军特色抗团成员。


    随着市区被日军占领,原来的南开中学、铁路一中,很多爱国学生,无法继续上课。


    振华中学的校长谭天君,特意开了一个“特别班”,专门招收这些失学学生。


    曾紫莲看上去,根本不像一个军统特工,而是一个大家闺秀。


    她面目娇好,气质优雅,一头长发还烫过,穿着小牛皮的皮鞋,非常的时髦。


    然而,曾紫莲曾经亲手杀过好几名汉奸,是敌人闻风丧胆的女杀手。


    刘有军化名曾清,与她兄妹相称,也便于联系。


    像曾紫莲这样的人,天生就是交际花,无论在哪里,很快就会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


    “哥,我有个想法,宪兵分队既然设在英租界,应该派人打进去。”曾紫莲与刘有军,经常在振华中学的宿舍见面。


    他们是兄妹,别人也不会怀疑。


    其实,刘有军比曾紫莲要小几岁,但从相貌上看,刘有军显得比她大。


    曾紫莲也坚决要求,刘有军当她的兄长。


    “怎么打进去?”刘有军自然不会告诉曾紫莲,军统早就有一位“火焰”潜伏在里面了。


    路承周是总部直接领导的情报员,海沽站除了他之外,任何人不能与“火焰”联系。


    就算是陈树公这个华北区区长,也不知道“火焰”的存在。


    “宪兵分队不可能全是日本人吧?只要他们用到中国人,就有办法了。当然,最好的办法,还是他们‘主动’把我们的人请进去。”曾紫莲娇笑着说。


  第二百三十一章 紧急检查


    曾紫莲来海沽前,就已经知道了,她的前任何贺,被手下举报,很快叛变。


    同时,何贺的手下孔井存,也就是那位举报者,竟然被宪兵分队策反了。


    幸好,刘有军很快识破了这个阴谋,反而利用孔井存,将沈竹光干掉了。


    曾紫莲觉得,军统应该主动出击,派人潜伏在宪兵分队,才是获取敌人一手情报的最佳途径。


    “你的意思,让我们的人,故意被捕,主动叛变?”刘有军很快明白了曾紫莲的意思。


    这个想法倒是不错,也具有可操作性。


    但由谁来担任这个任务呢?潜伏在敌人内部,还是这种临时潜入的,不但要胆大心思,机警沉着,最重要的是,还要有随机应变的能力。


    如果被敌人识破了身份,结局只有一个:死。


    “大哥英明。”曾紫莲笑吟吟的说。


    她虽比刘有军还大几岁,可到了这个年纪,对年龄很敏感。


    毕竟,二十几岁的女子,还没结婚,绝对称得上“老女人”了。


    “先不要说我英明,这个时候派人打入宪兵分队,会不会太过明显?”刘有军说。


    “只要安排巧妙,没有时机成不成熟一说。难道说,宪兵分队见到我们的人,还要放过不成?”曾紫莲不以为然的说。


    “你准备派谁打入宪兵分队?”刘有军沉吟着问。


    他刚才脑海里,将海沽的人员,全部过了一遍,并没有发现非常合适的人选。


    “我对情报组的人,还不是很熟悉,大哥觉得金连振如何?”曾紫莲缓缓的说。


    平常的曾紫莲,看上去像个温柔的女子,但谈起工作来,杀伐决断,像个男子一般。


    金连振原来是孔井存的手下,被孔井存举报为“日本特务”。


    当时,刘有军告诉孔井存,军统已经“处决”了金连振。


    其实,是对金连振保护起来了,待除掉孔井存后,才让金连振出来活动。


    “怎么才能让宪兵分队发现,并且策反他呢?”刘有军问。


    这个问题,其实交给路承周就可以了。


    但是,他也想听听曾紫莲的意见,毕竟,这位情报组长的能力如何,他还只是耳闻。


    “金连振不是监视过路承周么?就让他在路承周面前露个面。路承周这个日本特务,一定会报告给他的主子。”曾紫莲冷冷的说。


    “你监视了路承周?”刘有军诧异的说。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他并没有跟曾紫莲说起,路承周在宪兵分队任职的事。


    “我在康伯南道22号附近,租了一套房子,他每天晚上八点左右会从后门溜进去,十点半左右出来。”曾紫莲缓缓的说。


    身为军统海沽站情报组长,曾紫莲最关注的,自然是宪兵分队的情况。


    作为一名女性,她在获取情报方面,其实有很大的优势。


    “怪不得这几天,你晚上都要出门。”刘有军恍然大悟。


    这个新的情报组长,刚上任,就让他刮目相看。


    刘有军原本觉得,一个女人当情报组长,除了靠情色之外,怕是再也没有别的本事。


    然而,曾紫莲的行为,让刘有军彻底改变了对她的看法。


    “路承周表面上是警务处的巡捕,还是巡官。暗地里却为日本人服务,实在是可耻。”曾紫莲想着路承周就来气,看着人模狗样的,却当了汉奸。


    “既然如此,就按你的计划行事吧。”刘有军点了点头。


    看得出来,曾紫莲对路承周是发自内心的憎恨。


    国难当头,不积极抗日也就算了,竟然还替日本人卖命,确实该死。


    “大哥,对这样的汉奸,难道我们不应该制裁么?据我所知,路承周以前还是我们的人吧?”曾紫莲缓缓的说。


    之前何贺对路承周暗中调查过,那个时候,何贺就已经认定,路承周可能是日本特务。


    只不过,他拍的那张照片,并没有被总部认可。


    最终,路承周只是被冷藏起来。


    现在可好,路承周暗中为宪兵分队效力,给党国造成了更大的危害。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刘有军缓缓的说。


    “大哥,这可不是你的作风?”曾紫莲疑惑的说。


    对何贺和孔井存,海沽站的制裁都很及时,为何到了路承周这里,就要从长计议了呢。


    “不是要借路承周之手,把金连振派进去么?路承周以前是海沽站的直属通信员,对咱们总有几分香火情吧?”刘有军分析着说。


    “这倒是真的,好吧,暂且留着他的狗命。”曾紫莲耸耸肩,略有些遗憾的说。


    路承周接到刘有军的情报,觉得军统此时派金连振打入宪兵分队,时机还不太合适。


    孔井存刚刚被除掉,军统当时完全占据主动,原因何在?


    还不是因为刘有军早就知道了孔井存的身份,而宪兵分队,却还要证明此事。


    此事之后,宪兵分队对刘有军特别重视。


    这个时候,金连振突然被捕,还要叛变,路承周觉得,被识破的几率比较大。


    路承周回复,不建议此时打入宪兵分队,就算要派金连振进来,也不能由他来策反,交给张思昌,或者苗光远更合适。


    这虽是一次立功的机会,但同时也等于捏着一枚定时炸弹。


    一旦金连振出了问题,那个策反他的人,是不是就得承受日本人的怒火?


    路承周不想给自己留下后患,他做事情,只会留后手,绝对不想留后患。


    或许,策反金连振,一旦能得到日本人的赞赏,但相比以后要承受的怒火,他觉得还是不要这样的功绩比较好。


    下午,路承周路过大兴日杂店时,张广林突然走出来,对他招了招手。


    “什么事?”路承周将自行车往日杂店门口一摆,伸手就去摸烟。


    这段时间,他的烟瘾着实见涨。


    有的时候,思考问题时,总喜欢抽根烟来提神。


    特别是独处时,更是要抽好多烟。


    “本店新到一种烟,请路警官赏脸品尝一下。”张广林看到街上有人,故意说道。


    “那倒不错。”路承周已经摸到了烟,又将烟塞了回去。


    进了大兴日杂店后,张广林却将他引到了后面的房间。


    房间里,有一位穿着西服的短壮男子,路承周看清后,惊诧的说:“宫本清君,怎么是你?”


    宫本清是宪兵分队特高班的人,正是高桥丰一派到敦桥道,通过杂货店伙计,寻找买鞭炮男子的两名宪兵之一。


    “路主任,之所以来找你,是因为需要你的帮助。”宫本清的中国话讲得不太流畅,所以与路承周交流,直接用日语。


    “请说。”路承周沉吟着说。


    宫本清那天跟着高桥丰一到了利顺利酒店,当时正是他与海田新一郎,押着万国兴。


    “我们想请你,协助我们在敦桥道福顺里搞一次搜查。”宫本清躬了躬身,客气的说。


    虽然嘴里说得很客气,实际上却是给路承周下了命令。


    宫本清只是特高班普通的日本宪兵,而路承周是情报一室的主任。


    论职务,宫本清要低得多。


    可是,日本人在中国人面前,见官大一级。


    不要说路承周,哪怕就是碰到刘同宇、孙志书,甚至高传书,宫本清都会用这样的语气。


    “没有问题,我需要两个小时的时间。”路承周看了一下时间,现在是下午三点,如果五点才开始搜查的话,姚一民应该有机会离开。


    宫本清说出“敦桥道福顺里”时,路承周心里就咯吱了一下。


    “最多一个小时,天黑之前,我们要全部搜查完。”宫本清摇了摇头。


    “敦桥道福顺里是闻敬载的辖区,没有他的首肯,肯定搜查不成的。我只能说,尽快。”路承周坚持着说。


    如果他紧急找到闻敬载,或许一个小时之后,就可以开始搜查。


    但是,姚一民怎么办?

    听宫本清的语气,肯定是找到了什么线索。


    “好吧。”宫本清无奈的说,英租界就是规矩多,要不然,他早就带人一家一家的搜查了。


    “宫本清君,此事高桥班长知道了么?”路承周突然问。


    “路主任,难道我做事,还需要你来教么?你只要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宫本清冷冷的说。


    “是。我现在马上去警务处,先得找到闻敬载才行。”路承周忙不迭的说。


    路承周想找闻敬载是假,他得尽快通知姚一民。


    快到警务处时,路承周拨了与姚一民的紧急联系电话。


    然而,电话却没人接听。


    路承周焦急万分,又不敢耽搁太多时间。


    到警务处后,他先去找闻敬载,结果,闻敬载也不在警务处。


    没有找到闻敬载,路承周反而松了口气,至少,他有机会拖延时间了。


    路承周骑着自行车,迅速赶回了大兴日杂店,宫本清此时还没走。


    “宫本清君,闻敬载不在警务处,我得去找他。你可先去敦桥道福顺里,我们在那里会合如何?”路承周问。


    “此事越快越好。”宫本清很是无奈,路承周满头大汗的赶回来,已经显示了足够的诚意。


    “宫本清君吩咐的事情,哪怕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路承周坚定的说。


  第二百三十二章 牺牲

    路承周沿着二十四号路,一直往前走,看到有公用电话,他再次进去打了那个紧急联络电话。


    然而,电话再次打不通。


    路承周不知道宫本清找到了什么线索,但他要求搜查敦桥道福顺里,还详细到了“福顺里”,一定是找到了某种线索。


    或许,就算巡捕不协助搜查,他也能找到姚一民。


    怎么办?

    路承周心里万分焦急,时间就是生命,每耽搁一分钟,危险就临近一步。


    路承周看了一下手腕上的表,这个时候,将情报放到死信箱,已经来不及了。


    对面的姜致远,要晚上才会去收情报。


    姜致远一天只会去三趟,对一名交通员来说,三趟已经足够了。


    然而,对现在的路承周来说,他希望马上就联系到姚一民。


    敦桥道福顺里12号可是市委机关所在地啊,如果被日本人发现,整个海沽市委,将遭到破坏。


    这样的结果,是路承周绝对不愿意看到的。


    相比组织的安全,自己个人的安危,又算得了什么?

    哪怕就是牺牲自己,路承周也必须破坏日本人的阴谋。


    路承周一直顺着二十四号路,快速骑行着。


    快到自己家门口时,路承周突然灵光一闪,他直接将车子停到了对面18号。


    路承周敲门的时候,大脑中迅速回忆着,当初李向学给自己的那张纸条。


    路承周的记忆力原本就强,在杭州雄镇楼受过训练后,再是做到了过目不忘。


    像这种接头暗号,只要他看过一次,永远都不会忘记。


    “谁啊?”姜致远听到敲门声里,很是疑惑。


    自从担任交通员以来,他就与外界断绝了联系。


    每天三趟,去死信箱接收情报,然后送到敦桥道福顺里12号。


    拿到姚书记的情报后,再次放回死信箱,画好暗号,再回到家里等待。


    晚上,他会躲在门后,通过门缝看着住在对面的路承周。


    这种单调而重复的生活,一般的年轻人,是无法承受的。


    可是,姜致远却甘于现状。


    因为他知道,给“蚂蚁”当交通员,是一件无比光荣的工作。


    “蚂蚁”每次提供的情报,都非常重要。


    作为他与姚一民之间的专职交通员,姜致远曾经多次幻想,什么时候才能看到这位深入虎穴的孤胆英雄呢?

    走到门后时,姜致远习惯性的,瞥了一眼门缝,令他吃惊的是,门外站着的是路承周。


    姜致远的心,陡然紧张起来。


    “我是路承周,住你对面的。”路承周尽量让自己的语气缓和下来。


    姜致远肯定知道自己的身份,如果他以为,自己是来抓他的,事情就不妙了。


    “有什么事吗?”姜致远见到汉奸来敲门,心跳顿时加速。


    可是不管如何,他都得开门。


    否则,就会让路承周这个日本特务怀疑。


    他可是“蚂蚁”的交通员,遇事必须沉着、镇静。


    “家里没盐了,能借点盐么?”路承周等姜致远打开门,径直走了进来,顺手还关上了门。


    看着这个与自己差不多大的年轻人,路承周心里感慨万端。


    “借盐?不,不,我家只有油,还是牛油,要借么?”姜致远一愣,他脑海里马上反应过来了。


    这不是与“蚂蚁”接头的暗号么?路承周怎么就说出了?难道他就是……


    姜致远一下子糊涂了,路承周可是汉奸特务啊。


    可是,说对了接头暗号的,还会是汉奸特务吗?这是自己的同志啊!

    “家里没盐了,能借点盐么?”路承周没有理会姜致远的话,再次问。


    因为姜致远的回答,并不十分准确,多了四个字。


    按照组织原则,他必须再说一遍,接头暗号,双方一个字都不错。


    毕竟,这个接头暗号是一次性的,使用过之后,以后他再与姜致远接头,就无需暗号了。


    只有更换了交通员,才需要重新设置接头暗号。


    “我家只有油,还是牛油,要借么?”姜致远的心,一下子狂跳起来。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直等待的“蚂蚁”同志,竟然会是自己一直监视的特务汉奸?


    “有刀么?我想借两把。”路承周望着姜致远,缓缓的说。


    姜致远眼中的惊讶、迷惑,到后面的喜悦,他都看得很清楚。


    “我有三把,最长最锋利的那把不借。”姜致远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平静的说。


    “我要那把柴刀。”路承周微笑着说。


    “你……你真是‘蚂蚁’?”姜致远激动的说。


    “怎么,不像么?”路承周自顾自的走到了姜致远家里。


    “我一直把你当成特务和汉奸,真是不好意思。”姜致远尴尬的挠着后脑勺。


    不仅如此,他还向姚一民汇报,应该除掉像路承周这样的汉奸。


    没想到,路承周竟然是自己敬佩的“蚂蚁”。


    “有一个紧急情况,日本人发现了敦桥道福顺里,但还没有找到市委机关。你必须马上赶过去,通知姚书记转移。我会在一个小时后,带人过去搜查。”路承周走到里屋后,马上轻声说道。


    “什么?”姜致远惊讶的说。


    “重复一遍我刚才的话。”路承周严肃的说,这个时候,可不能有任何闪失。


    “马上赶过去,通知姚书记转移。一个小时后,你会带人过去搜查。”姜致远想了想,这才说道。


    “如果发现周围有异常,不要进市委机关,尽量在附近制造动静。比如说,与人大吵一架,制造某些声响。甚至,也可以学姚书记的做法,放一挂鞭炮。”路承周叮嘱着说。


    “记住了。”姜致远郑重其事的说。


    路承周交待的都是要点,如果敌人到了机关附近,自己突然去通知,确实会引起敌人的怀疑。


    路承周找到闻敬载后,向他说明了来意。


    “闻兄,我手上有个案子,嫌犯可能藏在敦桥道一带,得请你帮忙,派人去搜查一下。”路承周微笑着说。


    “既然是办案,当然没话说。”闻敬载没有在意。


    不要说是办案,哪怕就是私事,这种事他也要帮忙。


    花花轿子人人抬,以后他如果有什么事,要到路承周的辖区办,也就好说话了嘛。


    “多谢闻兄。”路承周拱了拱手,感激的说。


    闻敬载特意陪着路承周特意去了敦桥道,看到电话局的人在维修线路,路承周终于明白,为何姚一民的电话打不通了。


    然而,正当他们快到敦桥道福顺里里,却突然发现,有一群人围在巷子口。


    远处,正有几名巡捕,朝着巷子跑来。


    路承周心里一咯吱,不会是市委机关出事了吧?


    “承周,我去看看。”闻敬载马上走了过去,这是他的辖区,出了事情,作为巡官自然得管。


    路承周也跟在后面,很快,他就看到,里面躺着一个人,旁边淌着一摊血。


    再看那人的相貌时,路承周顿时愣住了。


    这是姜致远,刚刚才与自己接上头的交通员,怎么就牺牲在巷子口呢?


    市委机关呢?安全转移了吗?


    巡捕一到,马上开始询问周围的市民。


    路承周则四处搜索宫本清,却没有发现他的踪影。


    路承周很是奇怪,是宫本清让自己来搜查敦桥道福顺里,自己到了,他怎么就不见了呢?

    蓦然,路承周想到地上躺着的姜致远。


    路承周骑着自行车,在敦桥道福顺里转了一圈,侦缉队的人不见踪影,宫本清也没出现。


    “闻兄,人还有救么?”路承周回来后,问闻敬载。


    “早死透了。”闻敬载叹息着说。


    “到底怎么死的?”路承周随口问。


    “据说是死者骑自行车,冲撞到了巷子口的人,结果那个竟然是日本人。两人因此而发生争执,日本人突然开枪,然后逃窜。”闻敬载气愤的说。


    “这帮日本鬼子,肯定是特务干的。”路承周义愤填膺的说。


    “承周,你的事恐怕要缓一缓了,我要布置抓捕凶手。”闻敬载沉吟着说。


    “没事,我自己去看看。”路承周拍了拍自行车的车把。


    路承周刚才去敦桥道福顺里看了看,12号大门紧闭。


    巷子口这么大的动静,市委机关肯定听到了。


    干地下工作的同志,遇到这种事,自然不用多说。


    况且,死者还是交通员姜致远,姚一民应该知道怎么办了。


    路承周骑着自行车,在敦桥道四处转悠着,快出敦桥道时,他突然看到路边有人向自己招手。


    “海田君,你怎么这里?”路承周“诧异”的说。


    既然宫本清知道了敦桥道福顺里,看到海田新一郎,也就不那么奇怪了。


    “我在等你。”海田新一郎勉强能说几句中国话。


    “走,到前面的咖啡馆说话。”路承周轻声用日语说。


    他们在大街上,用日语交流的话,很容易引起路人旁观。


    福顺里刚刚发生了枪杀案,还是日本人干的,这个时候他与日本人接触,很容易被人怀疑的。


    海田新一郎默默跟在路承周身后,两人找了一家咖啡馆,在里面的僻静角落,海田新一郎向路承周说起了事情的原委。


  第二百三十三章 短暂的悲伤


    姚一民买鞭炮的那家杂货店伙计,整天在敦桥道附近转悠着。


    一天两元,包吃包住,找到人还有一百元,他当然积极性极高。


    都不用宫本清和海田新一郎监督,伙计一个人跑到街上,认真排查所有人。


    作为杂货店的伙计,每天要见很多人,对人脸很敏感。


    加上金钱的刺激,他对购买鞭炮的姚一民记忆深刻。


    如果日本人没有找到他,或许隔个三五日,他再也想不起买鞭炮的人,长什么样了。


    今天早上,他看到姚一民走进了敦桥道福顺里,马上跑去告诉了宫本清。


    然而,等宫本清再到福顺里,再也找不到姚一民了。


    宫本清让赵宾和李继平,守着东头,伙计与海田新一郎守着西头,他则去找路承周。


    宫本清回来后没多久,就冲来一辆自行车,将宫本清撞倒在地。


    宫本清当时就怒了,作为一名日本宪兵,哪吃过这么大的亏,反手就是一巴掌。


    结果,骑自行车的小伙子,也不是好惹的,两人就在巷子口大吵起来。


    宫本清一张口,马上就被听出浓厚的日本口音。


    小伙子听出宫本清有日本人的口音后,马上变吵为打,宫本清一怒之下,掏出手枪,对着小伙子就是两枪。


    这两枪,让宫本清的身份彻底暴露,同时,他的任务也完全失败。


    “为何不能忍让一下呢?”路承周一脸惋惜的说。


    “现在后悔已经晚了。”海田新一郎叹息着说。


    当时他也在现场,事情发生得太快,他还没上去劝,两人已经扭打在一起了。


    “那个伙计呢?”路承周问。


    “已经送回旅馆了,就在附近。”海田新一郎说。


    为了方便寻找人,他们安排伙计就住在敦桥道的一家小旅馆里。


    “此事,你们到底有没有向高桥班长和中山队长汇报?”路承周突然问。


    “高桥班长今天没找到人。”海田新一郎说。


    “不行,此事必须马上向高桥班长汇报,或者直接向中山队长汇报。”路承周果断的说。


    “能不能先找到嫌疑人再汇报?”海田新一郎犹豫着说。


    他也知道,今天犯了错,放跑了一个重要的中共嫌疑人。


    如果没有把嫌犯抓住,他们还有脸回去么?


    想想高桥丰一前几天脸上的五指印,海田新一郎就不寒而栗。


    “海田君,先汇报再抓人,这是规定。出了事故,故意隐瞒,与背叛的性质是一样的。”路承周坚定的说。


    他借着咖啡馆的电话,给宪兵分队打了个电话。


    电话直接打到了中山良一的办公室,路承周用汉语说:“冯先生,敦桥道发生了一起日本特务枪杀中国男子的新闻,你有兴趣么?”


    “当然,你在哪里,我马上过来。”中山良一以前用冯明德的化名。


    中山良一的车子,猛的停在咖啡馆门口,巨大的刹车声,让街上的人行人纷纷侧目。


    穿着西装的中山良一,从驾驶室走了下来,当他走进咖啡馆时,正好看到路承周站起身来。


    “怎么回事?”中山良一坐下后,低声质问。


    路承周连忙轻声向他汇报了事情的经过,路承周的意思很明显,如果敦桥道福顺里真的住着中共的嫌疑人,此时也早就走了。


    “八嘎!”中山良一猛的拍了一下桌子,低声怒吼着说。


    宫本清和海田新一郎这两条蠢猪,白白错失了这么好的机会。


    如果不是路承周及时汇报,恐怕到晚上,他都不会知道真相。


    中山良一马上决定,由路承周向闻敬载借两名巡捕,再带着杂货店的伙计,将敦桥道福顺里仔细搜查一遍。


    宫本清因为杀了人,已经不知去向,侦缉队的赵宾和李继平,以及海田新一郎,都在附近配合路承周。


    然而,将整个福顺里都翻了一遍,也没有找到那个买鞭炮的男子。


    但是,福顺里也有三户没人在家,其中,就包括了12号。


    这让路承周稍稍放下心来,至少,市委机关目前安全了。


    “两位兄弟辛苦了,这是点茶水钱。”路承周给两位巡捕,每人塞了一张五元的法币。


    虽然一无所获,但这些钱是不能省的。


    没有任何结果,中山良一的脸色早就变了。


    “路先生,多谢了。”中山良一离开的时候,还是握着路承周的手,客气的说。


    虽然他现在杀宫本清的心都有,但在外人面前,还是要与路承周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如果外界知道,路承周竟然是宪兵分队的人,会给路承周的工作,造成无形的阻力。


    “应该的。”路承周谦逊的说。


    “两位,是不是还准备在这里守着?”路承周等中山良一走后,笑吟吟的问。


    “我们就不劳路警官牵挂了,您请便。”赵宾恭敬的说。


    路承周与闻健民是同学,又是警务处的警官,英租界的事情,必须求到他头上。


    而且,路承周与中山良一的关系,似乎也非同一般。


    怪不得路承周在闻健民面前,可以挺直腰杆,原来是有人替他撑腰。


    路承周以前是换下便服就回家,今天只能先回家。


    路过与姚一民的死信箱时,路承周有一种莫名的悲伤。


    与日本特务在一起时,路承周不能表露任何悲伤的情绪。


    直到此刻,他单独骑着自行车,回到家里的这段时间,才是他一个人的。


    可是,他脸上也不能有任何表情,哪怕再悲伤,也只能留在心底。


    风,吹在路承周脸上,让他变得木然。


    作为一名潜伏者,他的情绪必须是可控的。


    别人的悲欢离合,可以写在脸上,路承周只能埋在心里。


    什么样的卖命,需要用到什么样的情绪,脸上必须有什么样的表情,路承周就必须露出什么样的表情,表现出相对应的情绪。


    姜致远与他,虽然今天才接上头,但路承周早就将他当成自己最亲密的战友。


    姜致远也是铁路一中毕业的学生,参加过一二一八和五二八的抗日游行示威活动,是,早在前年就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为人沉稳,才被委派为“蚂蚁”的交通员。


    这项工作枯燥无味,但无比光荣。


    姜致远为了干好这段工作,与外界几乎隔绝。


    一般人很难坚持下去,但姜致远不但做到了,还兼顾了“监视”路承周的任务。


    姜致远的牺牲,路承周无比沉痛。


    一直到家里,他脸上才露出悲伤的表情。


    然而,换好衣服后,路承周在开门前,又让自己迅速平静下来。


    能有几分钟,表现真正的情绪,已经是很奢侈的事了。


    “路先生……”


    路承周搬着自行车刚出来,就听到了张广林的声音。


    “你怎么来了?”路承周诧异的问。


    “我是特意来告诉你,今天我租到了康伯南道20号,围墙上已经敲开一个洞,您可以从20号出入。”张广林恭敬的说。


    “有心了。”路承周看了张广林一眼。


    张广林办事很沉稳,虽然他以前的经历,路承周并不知道,但从第一次看到他,路承周就觉得,此人很特别。


    已经饿到连站都站不稳了,听到有饺子吃,第一反应不是扑上去吃,而是给自己鞠一躬,这是一种来自骨子里的修养或家教。


    “应该的。”张广林欠了欠身。


    “走,一起去吃饭,今天晚上可能要很晚才能回来。”路承周意味深长的说。


    张广林坐到路承周车后,并没有多问。


    康伯南道20号紧挨着宪兵分队,也有自己单独的小院子,开门后,可以将自行车停到院子里。


    而且,康伯南道20号也有个后门,有时前门太显眼,可以从后门进来。


    中间的卧室,已经被敲开了一个大洞,人可以很轻松的钻进来。


    “这只是临时开的,明天请挖地窖的人,给我们弄一下。”张广林随着路承周过来后,说。


    “那些是日本人,你要客气点。”路承周提醒着说。


    走到宪兵分队,路承周马上感觉到,气氛非常诡异。


    所有人都屏声静息,只有中山良一的办公室,发出阵阵怒吼。


    路承周对张广林摆了摆手,让他赶紧去情报一室,自己则蹑手蹑脚的去了中山良一的办公室。


    刚走到办公室门口,就听见劈里啪啦一阵拍打声,听着好像是鼓掌,实际上是中山良一在用力的扇耳光。


    路承周走进去一看,被打者正是枪杀姜致远的宫本清。


    此时的宫本清,脸颊已经高高肿起。


    “好好的一步棋,被你的鲁莽生生给破坏了。你对得起天皇吗?如果不是战时,我一定会处死你!”中山良一用日语怒吼着说。


    中山良一回来后,宫本清已经逃了回来。


    当街枪杀了姜致远,宫本清自然不能再在外面待着。


    如果被巡捕抓到,宫本清肯定要被抓的。


    “中山队长,此事我也有责任,没有及时赶到敦桥道,导致中共嫌犯逃走了。”路承周走过去,朝中山良一重重的鞠了一躬,一脸愧疚的说。


    “今天的事情,所有人都有错,唯独你的处置是正确的。”中山良一看了路承周一眼,缓缓的说。


  第二百三十四章 痛苦之事

    路承周接到宫本清的通知,马上与闻敬载联系,仅仅一个多小时,就赶到了敦桥道福顺里。


    得知宫本清杀了人手,又坚决要求汇报,这一点让中山良一特别欣赏。


    虽然在大兴日杂店时,路承周也提出要汇报,但那时宫本清用日本人的身份,阻止路承周汇报。


    所以,今天行动的失败,最主要的责任,是因为宫本清违规操作。


    “中山队长,事已至此,再追究宫本清的责任已无意义。我想,最应该做的,是让宫本清暂时离开英租界。”路承周缓缓的说。


    敦桥道发生的枪击案,警务处肯定要调查,不出意外的话,明天警务处就会派人来调查。


    一旦发现宫本清,就算这是宪兵分队,也会被带走的。


    “他们没有权力来宪兵分队抓人。”中山良一摇了摇头。


    “宪兵分队在英租界没有执法权,更不能做违法之事。这些,都是之前协议里约定的事。”路承周提醒着说。


    中山良一不再说话了,不管如何,宫本清总是杀了人。


    如果让警务处发现,他是宪兵分队的人,中山良一也会很难做。


    搞不好,又是一次政治外交。


    日军虽然打下了南京,但暂时还不想得罪英国人。


    “也许,今天晚上,侦缉股的人就会找上门。”路承周缓缓的说。


    “路主任,辛苦你将他送出英租界吧。”中山良一沉吟良久,终于说道。


    如果宫本清被警务处发现,会让宪兵分队很被动。


    “没有问题。”路承周忙不迭的说。


    路承周有警务处的证件,离开英租界很方便。


    一旦进入市区,他们身上的特务证件,又能让他们畅通无阻。


    路承周先去了趟情报一室,叮嘱张广林,要把那个洞伪装起来,实在不行的话,先堵上。


    他估计,今晚晚上,侦缉股的人未必会来。


    但是,明天上午,一定会来,而且还会让自己协助。


    英租界的事情,总要讲规矩,搜查宪兵分队,必须拿到合法手续,侦缉股的人才会来。


    随后,路承周才陪着宫本清,从康伯南道20号离开。


    “路君,多谢了。”宫本清觉得,自己再被中山良一打下来,就要得脑震荡了。


    路承周的建议,等于救了他。


    “宫本清君也是为天皇效力,只是一时情急,用错了方法罢了。”路承周微笑着说。


    他没有开宪兵分队的车子,从康伯南道20号出来后,走了一段路,叫了两辆人力车,先去了法租界,再从法租界到花园宪兵队。


    宪兵队总部,已经从福岛街搬到了中原公司后面,因为地处花园旁,一般人都称日本宪兵队总部为“花园宪兵队”。


    每到一地,路承周就会换一次人力车。


    宫本清坐的人力车,在路承周前面。


    看到这个杀害姜致远的凶手,就在自己眼前,路承周真恨不得,能冲上去,将他的脑袋敲得粉碎。


    可是,不管内心有多么的愤慨,路承周都只能暗暗握紧拳头。


    还没到给同志报仇的时候,如果今天晚上除掉宫本清,哪怕他掩饰得再好,也会沦为被怀疑的对象。


    潜伏在敌人内部,路承周要成为,最不可能是卧底的那一类人。


    一旦敌人对他有所怀疑了,就说明他的任务,很快就要结束了。


    川崎弘目前专职担任花园宪兵队特高课长,路承周既然到了这里,自然要拜访川崎弘。


    作为一名老牌特务,川崎弘经常通宵达旦的工作。


    “老师,您要不能如此辛劳,要多注意身体。”路承周见到川崎弘后,关心的说。


    “这么晚你过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川崎弘诧异的问。


    路承周已经有段时间没来汇报工作了,宪兵分队的工作,并没有太大的起色,他对中山良一很失望。


    “我是送宫本清回来的,他今天在英租界枪杀了一名中国人。”路承周向川崎弘汇报了敦桥道福顺里发生的事情。


    “这个混蛋!”川崎弘生气的说。


    宪兵分队前面的工作都做得很好,但宫本清太鲁莽了。


    如果他能宁事息人,何至如此呢?


    “侦缉队的人还留在那里,希望上天能给我们带来好运气吧。”路承周说。


    他很清楚,姚一民已经转移了。


    只是,敦桥道福顺里12号的痕迹,不知是否处理干净了。


    比如说重要的文件,身份证明之类的东西,一旦落入敌人手里,也会很麻烦。


    “你是受过专业训练的特工,有些事情,不要完全听信别人。”川崎弘的想法,与中山良一又所不同。


    他觉得,如果路承周能镇住宫本清,或许事情就不会这么糟糕了。


    当然,路承周一个情报一室主任,听令于一个日本宪兵,是路承周对皇军的尊重。


    毕竟日军现在是占领者,他们在中国人面前,总有种高高在上的想法。


    “我会继续努力,绝不辜负老师的期望。”路承周站起来,重重的鞠了一躬。


    路承周离开的时候,宫本清特意与他打了招呼。


    “路君,今天晚上的事情,我会记在心里,多谢了。”宫本清朝路承周躬了躬身,想笑又不能说,咧着嘴说。


    “这是我应该做的,希望宫本清君早日康复,我们再继续在一起工作。”路承周客气的说。


    路承周离开花园宪兵队时,感觉体内的血液在慢慢沸腾。


    看着宫本清在眼前晃悠,他相信,只要一只手,就能取宫本清的性命。


    可以杀宫本清,却又不能动手,这让路承周很是郁闷。


    “我们一定会合作愉快的。”宫本清微笑着说。


    “不知宫本清君在这里,是否有宿舍?”路承周突然问。


    “这里的宿舍哪是人住的?明天就会搬出去,我在须磨街有房子。”宫本清得意的说。


    “那我就不担心了,再见了。”路承周点头示意,转身离开了。


    他没想到,宫本清竟然在须磨街有房子,明天还要搬过去,看来,给姜致远报仇的机会来了。


    路承周心中的阴霾,突然一扫而光。


    回到英租界后,他躺在床上,一直在计划着,如何才能让宫本清永远留在须磨街。


    除掉宫本清,对路承周来说,并非难事。


    困难的是,在除掉宫本清的同时,还不能让其他人怀疑到他头上。


    早上,路承周出门的时候,特意留意了对面18号。


    昨天早上,姜致远还住在里面,今天,就物是人非。


    路承周暗暗叹息一声,随后蹬上自行车,头也不回的走了。


    早上,路承周经过地下党的死信箱时,发现有新情报的暗号,他在观察了四周的情况后,将情报取了出来。


    这是姚一民给他留下的最新情况:交通员牺牲,机关无碍。


    看到“机关无碍”这四个字,路承周的眼眶突然变得湿润。


    姜致远用他年轻的生命,换来了市委机关的安全,这是非常光荣的。


    “承周,昨天晚上,你又搜查了福顺里?”


    路承周到警务处后,闻敬载突然到了他办公室。


    “是啊,我的案子,原本涉及到日本人,昨天杀人的,又是日本人,必须要查个明白。”路承周掏出烟,递了一根给闻敬载,无奈的说。


    “查到线索了没有?”闻敬载接过烟,随口问。


    今天一大早,手下向他报告,昨天晚上,路承周搜查福顺里,竟然跟日本人有关。


    “没有。”路承周摇了摇头。


    “你可要注意,涉及日本人的事情,都要特别注意。”闻敬载提醒着说。


    “你辖区没有日本宪兵分队,真是幸福啊。我就惨了,时不时的要被他们骚扰。”路承周苦笑着说。


    路承周的表情,让闻敬载没有再深究。


    日本宪兵分队就在康伯南道22号,路承周不可避免的,要与日本人打交道。


    “昨天杀人的日本人,是不是日本特务?”闻敬载突然问。


    “这我哪能知道,就算是,他们也不会告诉我啊。”路承周双手一摊,只要摆正自己巡官的位置,他的回答,就不会让人怀疑。


    “路巡官,能否配合一下,去日本宪兵分队搜查一下?”温秀峰突然走了进来,他依然跟以前一样,穿着合身的西装,脚下的皮鞋锃亮。


    “配合侦缉股的工作,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不要说搜查宪兵分队,就算拆了那里,我也会全力配合。”路承周笑吟吟的说。


    “如果拆宪兵分队,到时候可以算我一个。”闻敬载也说道。


    日军已经占领了海沽,他们说这种话,只在发发骚扰罢了。


    就算是英国人,也没胆去拆宪兵分队的。


    “赶紧准备一下吧,多叫点人,不能让日本人小瞧了。”温秀峰提醒着说。


    “没问题,我把附近两条街的人,都调过去。这样吧,现在是八点一刻,我的人九点正,准时在康伯南道22号门前集合,如何?”路承周看了一下手表,说。


    “多谢了。”温秀峰微微颌首,路承周能做到这样,已经是很支持他的工作了。


    但温秀峰不知道,路承周在二十四号路,借着买烟,进了趟大兴日杂店,让张广林赶紧通知宪兵分队,作好一切准备。


    路承周虽然很想让宪兵分队丢脸,但很多时候,他都只能维持宪兵分队的利益。


    这是一名卧底,最痛苦的时候。


  第二百三十五章 刺杀

    宫本清昨天晚上,就已经转移到了花园宪兵队。


    加上路承周提前给中山良一打了电话,温秀峰在宪兵分队,自然不会有任何收获。


    “温探长,我已经很给你面子了,昌隆盛贸易公司的所有职员,全部都来了。昨天案发时,他们全部在这里,又怎么会与所谓的枪击案有关呢?”中山良一原本可以很流利的说汉语,但他特意用日语说出来。


    旁边的唐殿武,倒是很机灵,连忙将中山良一的话翻译给温秀峰。


    听到中山良一的话,温秀峰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他的目光,缓缓从宪兵分队的人脸上扫过。


    跟在温秀峰身后的,有两名是昨天的目击证人,他们看完所有人后,向温秀峰暗暗摇了摇头。


    “里面还有没有人?”温秀峰并没有因为中山良一说日语,就有所顾忌。


    相反,他听过很多日军在市区的暴行,在英租界,能给日本人找点麻烦,他很是乐意。


    “怎么,温探长不相信我的话?”中山良一冷冷的说,此次,他说的是汉语。


    既然说日语,在温秀峰面前没有作用,他不如直接用汉语交流。


    “你会说中国话嘛,不是不相信你的话,这是例行公事。”温秀峰手一挥,康伯南道的巡捕,就涌了进去。


    “你……”中山良一瞪了温秀峰一眼,可他还真拿温秀峰没办法。


    在英租界,警务处才是唯一,也是合法的执法机构。


    宪兵分队可以抓人,也可以审人,但必须在警务处不知情的情况下。


    否则,警务处随时可以,将宪兵分队的犯人带走。


    “温探长,没有任何发现。”路承周亲自带人进去搜查的,出来后,在温秀峰耳边轻声说。


    “今天就到这里吧。”温秀峰挥了挥手。


    “我会向工部局提出抗议,这是警务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进来。”中山良一冷冷的说。


    “你可以抗议,但我只要没收到上面的命令,随时可以过来检查。窝藏杀人犯,可是重罪。”温秀峰有英国人撑腰,才不怕日本鬼子。


    “幸好路承周将人转移走,否则就麻烦了。”中山良一望着离开的温秀峰一行人,对身边的高桥丰一说。


    “这个温秀峰,一点也不把我们放在眼里。”高桥丰一望着温秀峰的背景,眼中露出凶狠的目光。


    “只要宫本清不在,他就奈何不了我们。你的高桥洋行怎么样了?”中山良一问。


    “过几天就能开业。”高桥丰一说。


    搞这个高桥洋行,既是为了让他有一个更合适的掩护身份,同时也是对“昌隆盛贸易公司”的掩护。


    “路巡官,多谢配合,以后可能还有要麻烦的地方。”温秀峰出来后,与路承周握了握手。


    不管他以前对路承周有什么看法,今天路承周总是配合了他的工作。


    “其他事情,我可能没时间。但只要是来这里,保证随叫随到。”路承周微笑着说。


    “要的就是这样的态度。”温秀峰笑了笑。


    这么一闹,路承周自然不能再去宪兵分队。


    他将昨天姜致远遇害的经过,以及宫本清已经转移到花园宪兵队的情况,详细向姚一民汇报了。


    路承周要求,组织上如果有可能,请派人去须磨街,打探到宫本清的情况。


    宫本清脸颊两侧高高肿起,人也长得矮壮,只要他出门,很容易认出来的。


    路承周请求,一定要为姜致远同志报仇。


    另外,路承周提醒,目前警务处还没查出姜致远的身份。


    但是,他住的二十四号路18号,不能再住人了。


    为安全起见,要马上退房。


    回来的时候,路承周路过五十一号路,再次看到刘有军请求见面。


    路承周知道,刘有军找自己,只有一件事,执行打入宪兵分队之计划。


    果然,见到路承周后,刘有军再次提出,要让金连振打入宪兵分队。


    “站长,金连振愿意执行这个任务吗?这种火中取栗的事,不是每个人都能干的。”路承周提醒着说。


    “金连振已经同意了。”刘有军说,能打入敌人内部,金连振觉得很光荣。


    “好吧,我依然坚持原来的意见,我不经手此事。”路承周摇了摇头。


    他虽与金连振是同僚,但他们是两条线。


    金连振纵然叛变了,也需要一系列的考验。


    一旦没有通过日本人设计的考验,随时可能会丢命。


    “只要他能顺利打入宪兵分队,用什么方式进去,我没意见。”刘有军微笑着说。


    有路承周这根内线,军统可以针对宪兵分队,专门定制计划。


    “无论是我,还是苗光远,抓住了金连振,都会让日本人怀疑。他们对中国人本就不相信,对我们抓到的人,也会怀疑。如果想让金连振迅速打入,又能取得日本人的信任,最好让他被日本人抓住。而且,站长还得提供一点有价值的情报,否则金连振很难发挥作用。毕竟,日本人不是傻瓜。”路承周缓缓的说。


    孔井存刚刚给宪兵分队造成的伤痛,还没有恢复,军统又派人过来。


    不管是谁,都会吃一堑长一智,日本人本来就狡猾,自然更是如此。


    “我已经跟金连振说过,让他作好,在宪兵分队受刑的准备。”刘有军沉吟着说。


    想熬住宪兵分队的刑讯,没有坚强的意志是不可能的。


    金连振虽然不用完全熬住,至少他需要熬一熬。


    “要用什么方式,让金连振暴露呢?”路承周问。


    “这就要看你的了。”刘有军说。


    “这个……”路承周陷入了沉思。


    “最近你要注意,曾紫莲对你为日本人做事,似乎很是憎恨。我估计,她可能会背着我对你下手。”刘有军提醒着说。


    “不会吧,这么多人,为何偏偏要对我下手呢?”路承周苦笑着说。


    “别人都是光明正大的当汉奸特务,你是偷偷摸摸的,不找你找谁呢?”刘有军笑道。


    “既然如此,何不让金连振‘刺杀’我?”路承周眼睛一亮,缓缓的说。


  第二百三十六章 进坑

    路承周的建议,让刘有军陷入了沉思。


    “金连振是情报组的人,如果他‘刺杀’你,日本人会不会相信呢?要知道,我们有自己的行动组,而且刚刚成功刺杀了沈竹光。”刘有军缓缓的说。


    “诚然,刺杀这种事,一般由行动组负责。可情报组,也可以锄奸吧?金连振以前‘监视’过我,由他搜集我的行踪,是说得过去的。”路承周迅速在脑海里,演练着整个事件。


    路承周的身份,注定他不能随便参加行动。


    因此,每一次行动,都必须计划周密,容不得半点闪失。


    这也让他养成了,凡事总要三思而行的习惯。


    刚才的建议,虽是突然想到的,但路承周在提出来后,已经在脑海里开始寻找计划可能存在的破绽。


    金连振“被捕”、“叛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则,必须合乎逻辑,让一切显得自然。


    “如果是这样的话,金连振必须由你抓捕,岂不又违反了之前让他落到日本人手里的初衷?”刘有军又问。


    金连振跟踪路承周,如果路承周发现不了,岂不显得路承周无能?


    如果路承周抓了金连振,以后金连振一旦身份暴露,又会牵连到路承周。


    “这倒好办,我可以找日本宪兵协助。”路承周微笑着说。


    “如果日本宪兵没能抓到他呢?”刘有军又问。


    “这倒不用担心,我想知道,金连振一旦叛变,他会向宪兵分队提供什么样的情报?曾紫莲这个情报组长的掩护身份,会不会暴露呢?”路承周又问。


    “这你就小看曾紫莲了,她的化装术很厉害,她在振华中学任教之事,也只有数人知道。”刘有军说。


    两人讨论着整个事件可能会遇到的问题,如果遇到问题,又该如何解决。


    刘有军觉得,路承周进入宪兵分队后,思维更加缜密。


    而路承周也从刘有军身上,学到了不少东西。


    刘有军考虑问题比较全面,与他讨论这个计划,也让路承周受益匪浅。


    特工技能,除了在训练班学到的那些外,平常工作中的积累,也非常重要。


    很多经验,在训练班永远也学不到。


    下午,路承周经过与地下党的死信箱时,发现自己留下的暗号还在。


    也就是说,里面情报,并没有取走。


    路承周很担忧,没有了姜致远这个交通员,姚一民与自己的联络,会非常不方便。


    姚一民搬离敦桥道福顺里12号后,他与路承周之间的紧急联系电话,就再也无人接听了。


    没有了交通员,情报传递的渠道不通畅。


    一旦碰到紧急情况,是会误事的。


    可目前,路承周没有任何办法,他只能等着地下党去取情报。


    下班之后,路承周从康伯南道20号,进入了宪兵分队。


    自从张广林租下这个地方后,路承周进入宪兵分队就方便多了。


    哪怕是白天,他也可以自由出入。


    就算有人看到,也以为他是在宪兵分队的隔壁。


    今天路承周来得比往常早,他不用等到天黑,就可以进来。


    路承周正要去中山良一的办公室时,在走廊碰到了好久没见的苗光远。


    “苗主任,好久不见。”路承周笑吟吟的打着招呼。


    苗光远在拉拢曹万顺失败后,并没有就此收手。


    他依然化名“田园”,将自己包装成一个“左倾”文人。


    苗光远经常在公开场合,发表一些激进的言论,比如说,要积极抗日,与日本人决战到底。


    同时,还呼吁所有同胞,坚决支持国军抗战。


    他的行为,还真蒙蔽了一些人,有些人,甚至将他当成爱国志士。


    殊不知,苗光远是披着人皮的狼,是真正的文化汉奸。


    “比不得路主任,只是瞎忙罢了。”苗光远笑了笑。


    “苗主任可是干大事的人,我们可比不得。”路承周奉承着说。


    “路主任,振华中学搞了一个‘特别班’,专门招收原铁路一中、南开中学的失学学生。能不能请你查一下,这些学生的底细?”苗光远突然想起一事,说。


    “这些学生是反日分子?”路承周诧异的说。


    “反日分子倒算不上,但肯定有反日倾向。”苗光远笃定的说。


    “苗主任安排的事情,一定会抓紧办。”路承周笑吟吟的说。


    他心里却一凛,苗光远的手,什么时候伸到了振华中学?


    路承周知道,这个“特别班”,招的大多都是爱国学生。


    这些学生,在市区没办法继续上学,幸好振华中学收留,否则他们就要失学了。


    而且,曾紫莲也在“特别班”任教呢。


    这位刚到任不久的海沽站情报组长,是否引起了苗光远的注意呢?


    路承周要弄到这些学生的档案,还是有办法的。


    只要找振华中学辖区的巡捕,就能轻易拿到。


    只是,在没有与姚一民恢复联系前,他不能将这些学生的档案,交给苗光远。


    金连振自从接到,打入宪兵分队的任务后,就一直在积极准备着。


    接连好几天,曾紫莲都对他特别训练。


    潜伏在敌营,要谓步步危机,有时一句话说错,就会暴露身份。


    “组长,我已经准备好了。”金连振每天都要接受四个小时以上的训练,由曾紫莲亲自培训。


    “打入宪兵分队,再怎么准备,也不可能完全准备好。以后,需要你随机应变。”曾紫莲叮嘱着说。


    在金连振面前,她可一点也不时髦,穿着一件蓝色土布衣服,头发挽成一个发髻,眼角还有几条鱼尾纹,看上去像个三十多岁的女人。


    几天后,路承周向高桥丰一请求,借两名日本宪兵。


    “你要借人干什么?”高桥丰一诧异的说。


    路承周是警务处的巡官,手下有七十多名巡捕,还需要找自己借人么?

    “抓人。”路承周神秘的说。


    “你自己的手下呢?”高桥丰一问。


    “我的手下不能用,因为抓的是抗日分子。”路承周说。


    听到路承周的话,高桥丰一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第二百三十七章 受刑

    只要是对付抗日分子,高桥丰一就很感兴趣。


    “抓的是什么人?”高桥丰一觉得,最近特高班的工作,确实陷入低谷。


    好不容易策反孔井存,身份竟然早被军统知道。


    结果,特高班被军统牵着鼻子走。


    当宪兵队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到孙志书和刘同宇身上时,军统却暗杀了沈竹光。


    这让高桥丰一颜面大失,而对军统的测试行动,不但断送了孔井存,还搭上了特高班两位大日本帝国士兵的性命。


    警察局特高课发现一名中共嫌犯,结果在利顺利酒店,也被对方逃脱。


    明明掌握了线索,已经将人堵在了敦桥道福顺里,结果,因为一场意外,宫本清开了枪。


    结果,宫本清只能暂避花园宪兵队。


    总的来说,宪兵分队成立之后,高桥丰一领导的特高班,非但没有任何成绩,反而损失惨重。


    “我发现了之前在我家门口摆饺子摊的金连振。”路承周缓缓的说。


    “是他?”高桥丰一诧异的说。


    “昨天,我发现他在暗中跟踪我。所以,想向高桥班长借两个人。”路承周微笑着说。


    他是被跟踪的对象,没有帮手,很难抓到跟踪者。


    “这没问题,我亲自动手。”高桥丰一笃定的说。


    “这怎么敢当呢,金连振只是军统的小角色,何劳高桥班长出马。”路承周摇了摇头。


    高桥丰一下了决心的事,路承周岂能反对?


    傍晚的时候,路承周回到二十四号路15号时,金连振果然出现在对面的一条小巷子里。


    路承周骑着自行车出去,金连振也推出一辆自行车,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


    今天路承周的路线,似乎不一样,他没走大街,专挑小巷子走。


    但是,路承周的最终目的不变,依然是朝着康伯南道而去。


    快到康伯南道时,有一条僻静的小巷子,快天黑时,巷子里很暗,只能放慢速度。


    骑行在小巷子里的金连振,突然被人敲了一记闷棍。


    突如其来的一棍子,正敲在他的后颈,金连振连人带车,倒了下去。


    等金连振再次醒来时,已经到了宪兵分队的地窖。


    原本不大的地窖,已经被改成一间刑讯室和两间牢房。


    牢房并排在一起,与最里面的刑讯室,隔着一个过道。


    但是,刑讯室的惨叫声,能清晰的传到牢房。


    地窖的入口,经过改造,门上包了牛皮,密封比较好,里面的声音,很难传到地面。


    “你们……”金连振正要说话,突然看到了路承周,脸色顿时一变。


    “你跟我几天了?”路承周也是第一次来这里,墙上挂满了刑具,哪怕只是看看,也让人心惊胆战?

    金连振闭口不言,此时的他,脑子里浮现曾紫莲的交待,首先要坚强。


    “金先生,何必呢,到了这里,还没有人能坚持住的。”路承周苦口婆心的说。


    虽然知道了军统的策略,但他还是要说,这对金连振不公平。


    打入宪兵分队,原本就是九死一生,何况金连振刚来,还要承受刑罚。


    “连孔井存都认清形势,为皇军服务,你又何必再为那个党国效忠呢?整个华北,现在还有国军的踪影吗?不要说你一个人,就算整个军统华北区,又能干得了什么呢?几个月之后,整个中国,都要被皇军占领。”路承周劝道。


    “呸,汉奸!”金连振原本偏着头,听到路承周的话后,愤怒的喷出一口唾沫。


    路承周侧了侧身,轻松避开了金连振的袭击。


    “路君,还是交给我吧。”高桥丰一急不可耐的说。


    金连振是因为才路承周抓到的,他对路承周比往常要客气。


    这些卑劣的中国人,不见棺材不流泪。


    路承周没有再说话,静静走到了一旁,掏出烟点了一支。


    高桥丰一手一挥,海田新一郎与另外一名宪兵,将绑成粽子似的金连振,给“挂”了起来。


    早在开始跟踪路承周之前,金连振就已经做好了受刑的准备。


    曾紫莲叮嘱过他,只有受过刑的人,才更容易被日本人接受。


    如果他一进去,被日本人一阵恐吓咆哮就叛变,就算日本人用了他,也不会重用他的。


    不管什么人,都不会喜欢软骨头。


    虽然受刑之后,同样也会当软骨头,但这个软骨头,却是日本人愿意相信的软骨头。


    刑讯室的中间,装了一个铁钩,就像外面的屠夫杀猪时,用来挂猪的铁钩一般。


    海田新一郎抱着金连振,另外一人将他的下鄂挂到铁钩上,同时升起铁钩,让金连振的双脚离地。


    此时,金连振整个身体的受力点,全部到了下鄂。


    此时的金连振,话也说不出来,嘴里全是血水,脚又碰不到地。


    只要他一挣扎,会让铁钩更深入一分,他也更痛苦一分。


    路承周看着金连振眼睛里痛苦的目光,心里也是暗暗叹息着。


    用这种方式打入宪兵分队,到底值得么?

    不管金连振能否很好的完成任务,至少他的这种牺牲精神,路承周还是很钦佩的。


    “放下来吧。”高桥丰一看到金连振痛苦的样子,很是得意。


    他知道,一个人在什么时候才会绝望。


    金连振的脚一碰到地,他发现,原本世间最美好的事情,是身体不被吊起来。


    铁钩被硬生生的拿了下来,金连振的前襟,顿时被血水浸透了。


    “军统明知道,我们掌握了你的身份,却还派你来执行任务。这样的组织,有必要为他们卖命吗?只要你肯招供,我保证让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高桥丰一缓缓的说。


    金连振闭着眼睛,他不断提醒自己,这个时候千万不能招供,哪怕再痛苦,也一定要坚持。


    曾紫莲也告诉过他,只要熬过了初期,后面的刑讯会轻松得多。


    “挂起来。”高桥丰一厉声说。


    听到高桥丰一的话,金连振的眼里露出绝望,刚才的滋味,他这辈子都不想再回忆。


    “金先生,何必再坚持呢,刚才的行为,你已经可以向你的上级交待了。以后,你要为自己而活。”高桥丰一敏捷的察觉到了金连振的神色,劝导着说。


  第二百三十八章 真亦假时

    宪兵分队的刑具,金连振只承受了几样,他就坚持不住了。


    这既是因为,金连振的任务,本就是潜入宪兵分队。


    同时,他的精神,也真的快到崩溃的边缘了。


    当海田新一郎将烧红的铁丝,在他的皮肤上,开始有规律的刺字时,金连振终于受不了了。


    “我受不了啦。”金连振觉得,如果让他现在去死,他一定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但是,用铁丝在他身上刺字,还是在神经最敏感的腋下,他真的承受不了。


    “我一个字都没刺完呢。”海田新一郎冷笑着说。


    他想在金连振身上,刺个“武运长久”,结果“武”字才写了一半,金连振竟然求饶了。


    当海田新一郎手里的铁丝,依然不紧不慢的在金连振身上刺着时,金连振的全身突然不停的颤动着,他颤栗着说:“求你别刺了,我什么都说。”


    “海田君,他已经要招了,你的作品,还是留给下一个人吧。”路承周突然走过去,拦住了海田新一郎。


    看到是路承周,海田新一郎没有再说话。


    “你的任务是什么?”高桥丰一的脸上,露出不易察觉的轻蔑。


    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早这样的话,不就省事了么。


    当然,金连振如果一进来就招供,他也未必会相信。


    “监视路承周,为行动组提供情报。”金连振有气无力的说。


    “行动组?军统要暗杀我?”路承周“大惊失色”的说。


    “不错。”金连振缓缓的说。


    “你的真正任务是什么?”高桥丰一突然问。


    “就是监视路承周。”金连振笃定的说。


    “撒谎!”高桥丰一突然怒吼着说。


    海田新一郎突然走到金连振身边,在他身上制造了一个新的烙印。


    铁丝很细,烧红的铁丝,可以轻易刺入肉里。


    “啊。”金连振痛苦的嚎叫着,他原本以为,自己可以不用再受刑了,哪想到日本人还是准备动身。


    “说,你的真正任务是什么?”高桥丰一冷冷的说。


    刚才他的话,只不过是习惯性的试探罢了。


    “真的只是监视路承周,我本想亲自动手的,但组长并没有批准。”金连振痛苦的说。


    “凭你想暗杀我?”路承周冷笑着说。


    对金连振的态度,他与刘有军分析了两种可能的结果。


    如果金连振能经受日本人的酷刑,当然是最好的。


    如果金连振承受不了,真的叛变了,就只能执行第二套方案。


    在这个反间计划开始执行时,刘有军和路承周,就已经作好了第二套方案的准备。


    任何时候,总是先考虑最坏的结果,执行起来,就总会有预案。


    高桥丰一听到路承周插话,暗暗蹙起了眉头。


    “路君,今天辛苦了,请回去休息吧。”高桥丰一朝路承周鞠了一躬,客气的说。


    “是。”路承周马上说。


    高桥丰一虽然说得客气,但他知道,这是要请自己回避。


    “说说你们这个新来的情报组长吧?”高桥丰一等路承周走后,挥手让海田新一郎离开。


    “她姓曾,叫曾红,三十多岁,是总部派来的。”金连振看到海田新一郎离开,大大地松了口气。


    如果刚才海田新一郎在他身上,完整的刺下那个“武”字,金连振估计自己真会熬不住。


    曾紫莲虽然对他进行了几天的培训,他也作好了心理准备。


    但是,真的到了宪兵分队的刑讯室,金连振才知道,日本人的刑讯简直惨无人道。


    如果刚才路承周不插话,他或许真的会将军统的反间计划和盘托出。


    但路承周的话,缓和了气氛,让他再次下定决心。


    路承周才离开没多久,宪兵分队特高班的人,就突然出动了。


    他们在金连振的带领下,扑向军统的联络站。


    高桥丰一只对一个人有兴趣,海沽站新任情报组长曾红。


    这是曾紫莲在海沽的名字,她在振华中学则用曾紫莲这个名字。


    然而,联络站空无一人。


    桌子上摆着一杯茶,高桥丰一试了试,茶还是热的。


    也就是说,曾红刚刚离开。


    高桥丰一马上让人退出去,只留下两名日本特务蹲守。


    然而,等到晚上,曾红也没有出现。


    此时,高桥丰一才开始在房间仔细搜查,除了搜到了几套女人的衣服外,就只有一把勃郎宁,以及一盒子弹。


    “中山队长,该如何处置金连振呢?”高桥丰一晚上回到宪兵分队后,到了中山良一的办公室。


    桌上摆着那把勃郎宁,这是他出动特高班所有人马,唯一的收获。


    “你是不是又想留在特高班?”中山良一说。


    “不,这次我想把他交给路承周。”高桥丰一突然说。


    按照他的性格,对军统投诚过来的人,肯定要拿在手里的。


    可是,孔井存事件,让高桥丰一心有余悸。


    如果不是宪兵分队正是用人之际,他都不想使用这些军统叛徒。


    金连振虽然招了,但他并没有提供有价值的情报。


    在军统的联络站,也没有抓到曾红。


    孔井存被策反后,还以继续潜伏在军统。


    军统明显知道金连振叛变了,留着金连振还有什么用呢?

    “他也未必会要呢。”中山良一拿起桌上的电话,拨通了情报一室的电话,让路承周过来一趟。


    “把金连振放到情报一室?”路承周诧异的说,中山良一的安排,让他很意外。


    这种可能性,他也想到了。


    金连振是中国人,日本人有可能会将他安排到情报一室。


    可是,金连振如果到了情报一室,他这个卧底,能发挥什么作用呢?


    “你不愿意要?”高桥丰一说。


    “只要他是真心归顺,我当然可以接收。只是高桥班长,你为何不把他留在特高班呢?”路承周摇了摇头,缓缓的说。


    “真心归顺?怎么,路君觉得金连振是假投降?”高桥丰一冷冷的说。


    路承周的话,是对他的污辱。


    在日本人的刑讯下,没有什么人能经受得住的。


    “未必没有这个可能嘛。”路承周笑了笑。


    “金连振受刑时的样子,你也看到了。他当时生不如死,路君说这样的话,是怀疑大日本宪兵的能力?”高桥丰一满脸通红,他必须为自己的荣誉发声。


  第二百三十九章 新交通员

    在高桥丰一看来,所有的中国人都是卑劣的,他们身上的劣根性,永远也不可能消除。


    任何中国人,在宪兵分队的刑讯室内,都不可能熬得过,除了真正的共产党员外。


    高桥丰一最担心的,是中国的共产党。


    国民党在他眼里,无论是他们的军队,还是他们特务组织,都不堪一击。


    而共产党组织严密,他们有自己的信仰,看上去懦弱的人,却能暴发出惊人的力量。


    金连振是军统的人,他们是职业特工。


    论特工技能,军统要比共产党高得多。


    但如果论战斗力,高桥丰一认为,军统很难是共产党的对手。


    金连振刚开始受的刑,体现了他作为一名职业特工的素养。


    然而,后面刑讯带给他的痛苦,已经超过了金连振所能承受的范围。


    以高桥丰一对军统的了解,金连振之后的招供,是可信的,也是合乎逻辑的。


    然而,路承周那句“真心归顺”,刺激了高桥丰一的神经。


    路承周的话,不仅仅否认了日本宪兵的能力,同时也是否定了他的判断。


    “我承认,确实没有经过深思熟虑。因此,收回刚才所说的话,并且向高桥班长诚挚道歉。”路承周郑重其事的说。


    听到路承周的话,高桥丰一脸上的怒容,终于渐渐平息。


    金连振原本以为,他会成为高桥丰一的下属。


    没想到,竟然分到了情报一室。


    他的任务,本是监视路承周,为行动组搜集情报。


    可现在成了路承周的手下,以后的日子,恐怕会很难熬。


    让金连振没想到的是,他刚到情报一室报到,就被安排去法租界的东亚医院接受治疗。


    东亚医院是日本人独资修建的医院,院内设施东、西方兼备,病房整洁,护理周到,中西人士多乐往此就医。


    让金连振去东亚医院治疗,可以说给了他极为特殊的待遇。


    “以前我们是对手,现在成了一家人。之前的恩怨一笔勾销,安心养伤,伤好之后,请你喝酒。”路承周亲自送金连振到东亚医院。


    他之所以让金连振来养伤,除了表面的“笼络”外,其实是想让金连振更快养好身体。


    反正是宪兵分队出钱,路承周一点也不心疼。


    “多谢主任。”金连振“感激”的说。


    以后,路承周成了他的上司,想要在宪兵分队潜伏下来,必须与路承周搞好关系。


    至少,要让路承周信任自己。


    路承周走后,金连振安心在东亚医院住了下来。


    虽然他的伤势看上去很重,其实都是皮外伤。


    要不然,也无法在受刑后,就带着特高班的人,去军统的联络站。


    过了两天,金连振在医院的悉心护理下,康复得很快。


    两天时间,金连振确定,宪兵分队并没有派人,在东亚医院监视自己。


    他借用医院的电话,拨通了一个电话。


    “二姐,我是小金,这两天在东亚医院外科住院,能否帮我把家里的那本三国给我送来?”


    第二天,金连振的“二姐”就到了医院。


    金连振住的是独立病房,这是东亚医院最好的病房了。


    这个“二姐”,正是军统海沽站情报组长曾紫莲。


    只不过,今天的曾紫莲,又换了一身装扮。


    她上身着粉红色短衫,下身穿绿色绸裙,一副学生模样。


    “小金,怎么样,伤没事吧?”曾紫莲笑吟吟的说。


    “你……你是……二姐?”金连振听到曾紫莲的声音后,才突然醒悟,这就是自己的上峰,也是自己的单线领导者。


    “不就是换了套衣服嘛。”曾紫莲娇嗔的说。


    “是,是。”金连振觉得,今天的曾组长,与之前认识的那个,完全不是同一个人。


    之前曾紫莲给他的印象,绝对在三十以上,而今天的曾紫莲,可能还不到二十。


    两者的差距这么大,完全颠覆了金连振的认知。


    “受苦了。”曾紫莲坐到金连振身边,关心的说。


    她的相貌看上去不到二十,可说话的语气,却像三十多岁。


    “我不怕苦,觉得很光荣,况且现在也挺过来了。”金连振激动的说。


    回想进入宪兵分队的过程,有很多画面,他不愿意再回忆。


    “路承周没有怀疑你吧?”曾紫莲问。


    “二姐,要不要换个地方谈?”金连振看了一眼门口,担忧的说。


    “没事,你在这里就是个普通病人。”曾紫莲微笑着说。


    昨天接到金连振的电话后,她随后就到了东亚医院。


    她在医院,整整待了一个下午,确定宪兵分队并没有派人监视金连振。


    “应该没有,否则他也不会安排我来这里治伤。”金连振缓缓的说。


    “我知道你经历了痛苦的过程,但还是希望你能详细跟我说一下整个过程。”曾紫莲缓缓的说。


    “好……”金连振说话的时候,眼里依然带着深深地恐惧。


    ……


    “第一步已经成功了,接下来会面临更大的考验,你要作好心理准备。”曾紫莲听着金连振的介绍,也很震撼。


    敌人的凶残,远远超过了她的想象。


    路承周每天都会从二十六号路过两趟,主要就是观察设置在这里的死信箱,有没有动静。


    自从姜致远牺牲后,他与姚一民,只联系过一次。


    除了知道姚一民已经安全转移后,之后再没接到过组织的消息。


    路承周相信,姚一民肯定也在想办法。


    今天,路承周再次从二十六号路经过,他骑着自行车,慢慢在街上转悠。


    蓦然,路承周迎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骑着一辆自行车过来。


    他加快速度,朝着对方驶去,结果那人突然转向,拐进了附近的一条小巷子。


    这里可是路承周的辖区,他每天都要来两趟,这里的每一块砖,路承周都快认识了。


    “怎么,不敢见我,还是不愿意见我?”路承周抄了个近路,从附近一条里弄,斜插了过去,正好堵住对方。


    “我还有事。”马玉珍侧着脸,不愿意多看路承周一眼。


    她与路承周从小青梅竹马,两人在中学时代,一起参加学生运动。


    当时,他们讨论最多的,是对日寇的痛恨,担忧着国家的未来。


    然而,路承周考入警察教练所后,一切就开始发生变化。


    而最近,马玉珍更是听到消息,路承周已经投靠日本人,成为汉奸特务。


    以前程瑞恩经常痛骂路承周,马玉珍还时常替路承周辩护,然而,这次是组织的情报,已经确定路承周是英租界宪兵分队情报一室的主任。


    “你能有什么事?为什么还没离开海沽?”路承周一把抓住马玉珍的车头,低声质问。


    “你把我抓起来吧。”马玉珍没有回答路承周的问题,她要在海沽从事抗日活动,当然不能跟路承周这个汉奸特务。


    “我抓你干什么?除非是抢回来当夫人。”路承周看到马玉珍,突然调戏了一句。


    “呸。”马玉珍满脸嗔羞,她对路承周已经死心,当了汉奸的人,与她注定不是同路人。


    “说正事,你是不是打算留在海沽?”路承周问。


    “我的家在这里,日本人占了我们的地方,如果要离开的话,也应该是他们离开!”马玉珍坚定的说。


    “这种抗日言论很危险,你如果想在海沽,或者英租界待下去,必须放弃这样的思想。”路承周提醒着说。


    “你现在变得让我不敢认识了。”马玉珍一脸痛惜的说。


    “事实证明,我的选择是正确的,南京政府,根本不堪一击。”路承周冷笑着说。


    “我不想跟你争辩,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如果你想滥用职权,可以将我抓走,否则,我还有事,得走了。”马玉珍用力的推着车头,但被路承周抓着,纹丝不动。


    “你又没犯法,我抓你干什么?外面太乱,如果真想留在海沽,还是搬到英租界来吧。”路承周收回了手,提醒着说。


    望着马玉珍的背影,路承周很久才收回目光。


    回到主街上,路承周依然履行着自己的职责。


    经过死信箱位置时,路承周突然惊喜的发现,自己留下的暗号,被擦掉了。


    这说明,他的情报已经被组织取走了。


    路承周突然开始加速,今天晚上,他要去吃顿好的。


    马玉珍骑着自行车,很快离开了英租界。


    她没有回市区,而是去了法租界,最终在国民饭店三零四房间,用暗号敲了敲门。


    很快,里面的姚一民打开了门。


    路承周怎么也想不到,刚才与争执的马玉珍,竟然成了他与姚一民之间的交通员。


    “姚书记,这是我取来的情报。”马玉珍从头发里,取出一张小纸条,递给姚一民。


    “马玉珍同志,感谢你及时取来情报。以后,能成为市委的交通员吗?”姚一民拿到纸条,亲切的握着马玉珍的手,微笑着说。


    “刚才,我碰到路承周了。”马玉珍知道姚一民的意思,他也很想担任这个光荣的任务。


    可是,马玉珍有一个致命的问题,她与路承周实在太熟,只要担任了交通员,以后免不了经常会与路承周碰面。


  第二百四十章 调查结果

    马玉珍与路承周的关系,姚一民自然是清楚的。


    然而,这既是马玉珍的劣势,也是他的优势。


    路承周就算再没人性,他也不会对马玉珍下手,只要马玉珍不公开抗日。


    只是,交通员既需要机敏,更需要勇敢。


    当然,最需要的,还是对革命的忠诚,对共产主义的信仰。


    “你们谈了话?”姚一民正在看着“蚂蚁”的情报,抬着诧异的看了马玉珍一眼。


    马玉珍详细向姚一民汇报了,与路承周相遇的情形。


    “唉。”姚一民突然重重地叹息一声。


    “姚书记,出什么事了?”马玉珍惊讶问。


    她只是临时替市委取一下情报,并不知道取的是“蚂蚁”的情报,也不知道“蚂蚁”是何许人也。


    “马玉珍同志,你还是别担任交通员了。”姚一民叹息着说。


    他之前并不知道姜致远牺牲真相,收到“蚂蚁”的情报后,他才明白,姜致远之所以会在敦桥道福顺里与人起冲突,是故意为之,就是想给自己示警。


    之前,他一直觉得,姜致远是因为身份暴露,才被日本特务杀害的。


    “为什么?”马玉珍原本也觉得,自己不适合当交通员。


    可是,姚一民突然反对她担任交通员,她反而不愿意了。


    “前几天,在敦桥道福顺里,一名日本特务,枪杀一位同胞,你可听说了?”姚一民缓缓的说。


    当天事发时,他以为姜致远是突然发现情况不对,才主动与日本特务发生冲突。


    现在才知道,姜致远根本就是故意制造事端,只是没想到,与他起冲突的,是日本特务罢了。


    姜致远的做法,虽然都给姚一民示了警。


    但是,他以前以为,姜致远是无意撞见市委机关周围出现了形迹可疑之人。


    现在才知道,姜致远是接到“蚂蚁”的通知,知道市委机关有危险,才紧急赶过来报警的。


    同时,姜致远还与“蚂蚁”接上了头,他正是接受了“蚂蚁”的命令,才义无反顾的赶到了福顺里。


    这位勇敢而机智的同志,为了保护市委,就这么牺牲了。


    此时的姚一民,心情特别沉重。


    “知道,可惜的是,案子一直没破,这个可恶的日本特务!”马玉珍恨恨的说。


    日本特务公然在英租界枪杀中国同胞,而警务处却不作为,到现在为止,案子一直没破。


    “这位被杀的中国同胞,正是市委的交通员姜致远同志。”姚一民的语气非常沉重,这位机智的同志,接到“蚂蚁”同志的命令后,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


    “什么?!”马玉珍大吃一惊。


    “我原本以为,姜致远同志,是发现市委机关有危险后,才故意与日本特务起冲突。但现在才知道,他来之前,就知道周围有日本特务。”姚一民缓缓的说。


    明知道前面就是地雷阵,依然义无反顾,慷慨赴义,这需要多大的勇气?


    “姜致远同志,是我学习的榜样。姚书记,不管有多大的危险,我都希望接受这个光荣的任务。”马玉珍坚定的说。


    她从来就不畏惧危险,只是觉得,路承周也在英租界,而且也可能猜到她的身份。


    “不行,这个任务,还是安排一名男同志吧。”姚一民摆了摆手。


    “姚书记,你这是歧视女性,男同志能做的工作,我们女同志也能做,而且能做得更好。我相信,我能做好交通员。”马玉珍坚定的说。


    牺牲,并不能阻止她的激情。


    只要能为党工作,不管多大的危险,她都不在乎。


    “死信箱就在二十六号路,那里是路承周的辖区。如果再遇到路承周,怎么办?”姚一民担忧的说。


    “不能因为路承周,就不去他的辖区活动。难道说,日本人占了海沽,我们就不能在海沽活动了?”马玉珍反问。


    “其实,你与路承周的关系,既可以说是劣势,也能转化为优势。只是,担任市委交通员,你就要中止其他一切活动。每天非常枯燥,而且不能再与其他人联系。包括,你以前的同学和朋友。”姚一民缓缓的说。


    “我可以做到。”马玉珍坚定的说。


    “这样吧,我再与其他同志商量一下,再决定吧。”姚一民是想,与“蚂蚁”同志商量一下。


    “这个还要商量么?”马玉珍不满的说。


    姜致远为了保护市委,牺牲自己,她同样也能做到。


    “商量”的情报,姚一民还是让马玉珍去送,他能联络的党员不多,适合担任交通员的更少。


    原本,姚一民觉得,让肖殿荣担任交通员比较合适。


    但肖殿荣有更重要的工作,肖殿荣目前负责重建民先队,工作同样很重要。


    其实,昨天遇到马玉珍,路承周就猜到姚一民的用意。


    让马玉珍担任交通员,路承周觉得,不太合适。


    交通员需要忠诚和随机应变,这一点,他相信马玉珍具备了。


    可是,马玉珍的身份是个大问题。


    马玉珍的名字,在军统和日本特务机关都挂了号的。


    因为她是路承周的同学,之前也参加过学生运动,甚至还与闻健民接触过。


    如果马玉珍担任交通员,一旦暴露,后果不堪设想。


    路承周不想给自己留后患,如果马玉珍担任他的交通员,恐怕路承周晚上睡觉都要睁一只眼睛。


    当然,马玉珍是秘密入的党,她的身份未必暴露。


    可是,换一个交通员,会让自己以后省很多麻烦。


    路承周收到姚一民的情报后,向他明确表态,反对马玉珍担任交通员。


    如果让马玉珍当交通员,路承周觉得,还不如自己直接与姚一民联络呢。


    在发出情报后,路承周主动联系了闻健民。


    “闻兄,你的人,怎么还守在敦桥道福顺里?”路承周给闻健民去了个电话。


    李继平和赵宾,依然没有调回去。


    他们认识“万国兴”,没有抓到万国兴之前,闻健民总是不死心。


    “让他们在那里碰碰运气吧。”闻健民说,煮熟的鸭子飞了,他非常郁闷。


    高桥丰一在他面前颐指气使,可闻健民觉得,论能力,高桥丰一还真不如自己。


    其实,赵宾和李继平,也不是每天都在。


    闻健民只是要求他们,每隔一天,就要去趟敦桥道福顺里。


    万一,又碰到了那个万国兴呢。


    “你手下人多,兄弟羡慕得很。”路承周调侃着说。


    “别笑话我了。”闻健民苦笑着说。


    “有件事想问一下,以前你在宁园认识的马玉珍,此人是不是抗日分子?”路承周随口问。


    “怎么啦?”闻健民诧异的说。


    “昨天看到她了。”路承周问。


    “她与你的关系好像不一般嘛。”闻健民笑着说。


    如果没记错的话,路承周与她可是两小无猜。


    “我们是邻居,小学初中都是同学,所以我很担心,她人误入歧途。”路承周叹息着说。


    “她的情况我不是很了解,但当时,她的思想是很危险的。怎么样,要不要我帮你查一下?”闻健民笑着说。


    “那就拜托闻兄了,我多次劝她,不要搞什么政治活动,也不知道她听进了没有。”路承周说。


    此事,路承周并没有向姚一民汇报。


    马玉珍要想担任交通员,必须有一个合法的身份。


    鉴于她之前的表现,如果通不过闻健民的调查,自然不用多说。


    然而,隔了两天,闻健民主动与路承周联系,给了一份马玉珍的资料。


    “马玉珍南开大学毕业后,在一家小学教书,一直到小学停课。目前,她并没有工作。”闻健民介绍着说。


    马玉珍的情况,还是比较好调查的。


    只是,她是否有抗日行为,需要多费点工夫。


    要不然,明天闻健民就来了。


    “我只想知道,她目前是否反日?”路承周问。


    “最近一年,马玉珍并没有公开的反日行为。承周,你不会想娶她吧?”闻健民突然说。


    路承周是英租界警务处的巡官,与马玉珍从小青梅竹马,娶马玉珍也很正常。


    “昨天我看到她了,估计她以后会住到英租界。无论是作为同学,还是朋友,或者是邻居,关心一下总没错吧?”路承周不置可否的说。


    以前,他确实考虑过个问题。


    然而,被李向学发展为党员后,他考虑的就不再是个人问题了。


    有了闻健民的“结论”,路承周心里总算踏实一些。


    看来,马玉珍能留下来,也是缘于此点。


    下午,路承周再次收到姚一民的情报,显然,又是马玉珍送来的。


    姚一民向“蚂蚁”说明了市委的近况,目前没有比马玉珍更适合的交通员的。


    这也是为何一开始,就让马玉珍临时担任交通员的用意。


    再加上马玉珍意志坚定,姚一民建议,暂时让马玉珍担任交通员。


    如果“蚂蚁”同志觉得不合适,到时候再换人就是。


    得知自己终于可以担任交通员,马玉珍非常兴奋。


    传递情报,看似简单,可实际非常危险。


    马玉珍连接着“蚂蚁”和海沽市委,如果她出现损失,这条线都要出事。


  第二百四十一章 新身份


    姚一民将情况告诉路承周,他也不好再坚持。


    毕竟,现在海沽形势严峻,有一个交通员,总比没有好。


    马玉珍接受任务后,才知道“蚂蚁”这个代号,也知道“蚂蚁”同志,很有可能就在警务处。


    “姚书记,我想搬到英租界住下来,最好在二十六号路找个房子。”马玉珍当了几天的临时交通员,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


    “二十六号路?那里也是路承周的辖区。”姚一民提醒着说。


    “我又不怕他!”马玉珍说到路承周的时候,一脸的厌恶。


    “这既是你的优势,也是你的劣势。做地下工作,不能把内心的情绪挂在脸上。路承周是二十六号路的巡官,你要发挥优势,与他搞好关系。”姚一民语重心长的说。


    马玉珍与路承周,不仅仅是同学,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


    最重要的是,马玉珍还是位女性。


    “与他搞好关系?”马玉珍脸上露出思索之色。


    不知道路承周真正身份前,她对路承周,确实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可是,自从知道,路承周竟然是日本特务后,她只要想到路承周,心底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厌恶。


    “这是工作的需要,与路承周搞好关系,对你是一种很好的保护。”姚一民说。


    他之所以最终选择马玉珍,其实也有这方面的考虑。


    姚一民并不知道路承周的真正身份,从他现在的角度考虑,马玉珍与路承周有这层关系,退一万步说,马玉珍真要是出了事,也不用太担心。


    “这个……”马玉珍很是为难。


    当她对路承周死心后,再也不想见到路承周。


    甚至,只要想到“路承周”这个名字,她心里就特别的不舒服。


    现在,让她与路承周搞好关系,她在心理上,实在难在接受。


    “马玉珍同志,我们现在需要隐蔽精干,积蓄力量,等待时机。与路承周搞好关系,这是工作的需要。如果你连这一点都做不到,恐怕不适合搞地下工作。”姚一民沉吟着说。


    “谁说我做不到?”马玉珍一听这话,马上不干了。


    “除了找住房,你还需要一份正当的职业。”姚一民微微颌首,心底对马玉珍的态度很满意。


    “已经找到了,在振华中学当国文教员。”马玉珍说,她大学毕业后,在小学当过教员。


    此次,振华中学招聘教员,她被应聘上了,随时可以去任教。


    “看来,你已经做足了准备。”姚一民笑了,马玉珍早就下定决心,要担任“蚂蚁”的交通员了。


    但是,他突然想到一件事,心里马上一沉。


    之前“蚂蚁”说过,军统来了一位最新的情报组长曾紫莲,就在振华中学当英文教员呢。


    “不做足准备,我敢争这个交通员么?”马玉珍得意的说。


    “你在振华中学任教,要特别注意一个人。”姚一民缓缓的说。


    虽说现在国共合作,但国民党一直将共产党当成最大的对手,攘外必先安内,这可是他们的既定政策。


    “谁?”马玉珍诧异的说。


    刚才姚一民的神色,她也看到了,自己去振华中学教书,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军统海沽站的情报组长,也在振华中学。”姚一民缓缓的说。


    “军统的人?现在国共合作,有什么好担心的?”马玉珍不以为意的说。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们要联合抗日,军统可不一定这么想。”姚一民提醒着说。


    “这个情报组长叫什么名字?”马玉珍问。


    “曾紫莲,是振华中学特别班的英文教员。”姚一民说。


    “我知道了。”马玉珍郑重其事的说。


    “我们愿意与军统一起抗日,但是,你的身份,绝对不能让她知道。”姚一民叮嘱着说。


    “这是当然。”马玉珍笃定的说。


    马玉珍原本以为,在二十六号路的死信箱附近,租套房子,可以利用上下班的时间,顺利接收情报。


    然而,她在二十六号路转了几圈,都没有租到房子。


    幸好,振华中学给教员安排了宿舍,只要马玉珍开始上班,就能解决住的地方。


    马玉珍的情况,姚一民都向路承周通报了。


    同时,他也与“蚂蚁”约定了,与马玉珍紧急联系的暗号。


    马玉珍下课后,回到自己的宿舍。


    宿舍内除了一张木板床外,就只有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


    这里,除了是马玉珍的宿舍,也是她的办公室。


    “咚咚。”


    马玉珍正在思量,需要带些什么东西到宿舍时,突然听到有人敲门。


    回头一看,门口站着一位留着内卷边波浪形发式,中等身材,体态均称的时髦女郎。


    “曾老师好。”马玉珍笑吟吟的说。


    她认得这是同班的英语教员曾紫莲,两人都在“特别班”,算是搭班老师。


    有了姚一民的提醒,她到振华中学后,就特别警惕。


    当她第一次见到曾紫莲时,差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位时髦的新生女性,竟然是军统海沽站的情报组长。


    “我就住在隔壁,有时间可以找我聊天。”曾紫莲对每一个人,都有一种下意识的好奇。


    她虽然不知道马玉珍的身份,但对这位搭班的漂亮国文老师,比较好奇。


    “好啊。”马玉珍笑着说。


    曾紫莲打扮时髦,态度谦和,让人对她很有好感。


    如果马玉珍不知道她的真正身份,肯定会与她成为好姐妹。


    “要不,今天晚上跟我挤一下?”曾紫莲问,女人住到一起,便有说不完的话题。


    只要她们待一晚,马玉珍的底细,她能摸得清清楚楚。


    “不了,今天晚上我回家睡。”马玉珍说,她买了辆自行车,只需要二十几分钟就能回家。


    她与曾紫莲今天才见面,可不能把别人的客气,当成邀请。


    再说了,曾紫莲可是军统情报组长,她可不想与这样的人,太过亲近。


    马玉珍回去的时候,先从二十六号路过了一趟,又特意绕到康伯南道。


    经过22号宪兵分队时,她随意地瞥了一眼,却将宪兵分队的情况,牢牢记在了眼里。


    宪兵分队门口那块“昌隆盛”贸易公司的招牌还在,但大门紧闭。


    快离开康伯南道时,马玉珍又准备去趟二十四号路。


    她回治安里的家,可以从二十四号路过。


    为了贯彻姚一民的指示,她得与路承周搞好关系。


    她回家,当然可以避开二十四号路。


    但她特意走二十四号路,就是想增加与路承周碰面的机会。


    上次在二十六号路,她最担心遇到路承周,偏偏却遇到了。


    今天,她想“偶遇”路承周,却一直没看到他的身影。


    正当马玉珍四处张望时,她的自行车,突然被人一把拉住,顿时停了下来。


    回头一看,正好看到了一脸坏笑的路承周。


    “今天怎么又来了?”路承周笑吟吟的说。


    他接到姚一民的情报后,曾经提醒过姚一民,无需让马玉珍特意接近“路承周”。


    只是,他又不好多解释,毕竟,他的身份暂时还不便告诉姚一民。


    “我在振华中学教书,怎么就不能来了?快松开,我要回家。”马玉珍看到路承周,嗔恼着说。


    “你在振华中学当教员?什么时候的事?”路承周“诧异”的说。


    “这跟你有关么?”马玉珍不满的说,她用力蹬车,可没有挣脱路承周的手。


    “看来你是刚来,晚上请你吃饭,一起庆祝一下。”路承周微笑着说。


    他走到马玉珍身边,一只手推着自己的自行车,一只手拉着马玉珍的自行车车头。


    马玉珍无奈,只好半推半就的跟着他走。


    “我们好久没见面了吧,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路承周问。


    姚一民并没有接受自己的建议,他只能摆正自己的位置。


    其实,在路承周的内心,还是希望与马玉珍亲近。


    只不过,他不想给马玉珍带来麻烦,更不想让她有危险。


    之前马玉珍明显“左倾”,路承周的身份是特务,与马玉珍接触,只会让敌人注意到马玉珍。


    马玉珍在抗战后,参加过一段时间的救国会工作。


    但是,那段时间,很多民主人士,爱国人士,甚至国民党人,也都参加了这个救国会。


    但是,随后马玉珍的工作,就转入了地下。


    她参加救国会的工作,也是以爱国者的身份。


    那段时间比较短,她接触的人也不多,爱国会的成员,基本上全部转移了,这段经历,就连闻健民都没有调查出来。


    “我怎么敢对你有误会。”马玉珍从内心非常抗拒与路承周接触,可是,组织交待的任务,她又不得不与路承周接触。


    同时,在振华中学,她还要与军统情报组长曾紫莲周旋。


    马玉珍觉得,自己必须时刻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否则,她这个“蚂蚁”的交通员,有可能被人识破身份。


    如果被曾紫莲识破身份,那倒也罢了。要是被路承周知道,那就麻烦了。


    “你这话就是对我不满嘛,救国会现在成了自卫会,你还在那里做事么?”路承周随口问。


    马玉珍听到这话,刚喝进嘴里的茶水,差点吐了出来。


  第二百四十二章 破日计划

    自从决定留在海沽后,马玉珍就刻意避免公开露面。


    她在救国会,认识的人不多,那些人基本上全部转移了。


    认识她的人,可能只有马文祥和肖殿荣。


    马玉珍当时主要做内勤,与外界接触不多,程瑞恩几次找路承周,她都没有参与。


    “这都是猴年马月的事了。”马玉珍将水吞进肚里,掩饰着说。


    “你当时也在康伯南道22号办过公吧?”路承周又问。


    “我在那里只待了几天。”马玉珍无奈的说。


    姚一民跟她说,与路承周交往,有好处也有坏处。


    好处是可以无形中得到庇护,坏处也很明显。


    她清楚路承周的底细,路承周也明白她的经历。


    “这种政治活动,以后可不要再参加。”路承周提醒着说。


    其实,他还担心一件事,张思昌可能见过马玉珍。


    如果马玉珍与自己保持距离,她参加过救国会之事,并不算什么。


    抗战开始时,只要有爱国心的人,都会为抗战出力。


    现在的自卫会,前身就是救国会。


    自卫会的主任,也不是共产党员,而是国民党。


    马玉珍虽然很偶然的与路承周见了面,还吃了顿饭。


    但这顿饭,吃得她胆战心惊。


    她得时刻防备,路承周突然冒出的问题。


    马玉珍现在很后悔,当初参加学生运动时,公开露面的次数太多。


    如今转入秘密工作,无形中增加了很多麻烦。


    幸好自南大毕业后,她参加的公开活动就少了,而且她党员的身份,也一直没有公开。


    马玉珍很佩服那位“蚂蚁”同志,一直隐蔽着身份,默默为党工作着。


    哪像路承周,披着英国人的黑皮,暗地里又替日本人卖命,简直就是十足的汉奸卖国贼。


    回到家里后,马玉珍一直回想着,与路承周今天晚上的谈话。


    她生怕自己说错一句话,让路承周知道,她真正的身份。


    马玉珍又记起,姚一民转自“蚂蚁”的一句话,与敌人接触,首先要忘记自己真正的身份。


    刚开始,马玉珍还不能理解。


    今天晚上,她与路承周一起吃饭,刚开始真被路承周吓得够呛。


    她不断提醒自己,共产党与自己无关,她只是振华中学的国文老师。


    慢慢的,终于平静下来了。


    马玉珍自然不知道,这是“蚂蚁”对她的一次测试。


    马玉珍的应变能力,路承周只能勉强评判为及格。


    这还是考虑到,她刚刚开始正式从事隐蔽战线的工作。


    地下交通员,与马玉珍之前搞的学生运动,完全是两种性质的工作。


    马玉珍之前,可以真实的表达情感。


    她可以用语言、用行动声讨日军的暴行。


    然而,现在她必须当一名顺民,至少,不能对政治太过关注。


    作为一名普通教师,她的言行必须合一。


    哪怕她再厌恶日本人,也不能表露出来。


    要知道,马玉珍的身边,还有一个军统情报组长呢。


    应付路承周容易,哪怕马玉珍出点错,路承周也会当作没注意到。


    可是,曾紫莲非常精明,让她发现一点异常,很可能会死盯着不放。


    马玉珍以前参加学生运动,经常在宁园聚会之事,肯定瞒不过曾紫莲的。


    路承周晚上回去后,给姚一民写了一份详细的建议。


    马玉珍担任交通员,会面临很多麻烦。


    比如说,宪兵分队的张思昌,很有可能见过马玉珍。


    另外,“路承周”也知道马玉珍的情况。


    当然,“路承周”与马玉珍关系不一样,就算知道马玉珍可能是反日的,也未必会出卖她。


    还有振华中学的曾紫莲,也是个麻烦。


    曾紫莲一定会调查清楚马玉珍的过去,同时怀疑她是中共。


    因此,路承周建议,马玉珍可以在曾紫莲面前,适当表露她是反日的。


    有的时候就是这样,一味的否认,只会让人更加怀疑。


    当然,这也是对马玉珍的一种考验。


    如果她被曾紫莲识破身份,必须马上撤离海沽。


    另外,路承周制订了一个“破日计划”。


    这个计划,需要地下党的配合。


    路承周每次巡视到二十四号路,都会习惯性的在大兴日杂店歇脚。


    张广林依然站在柜台后面,张思昌则待在后面的房间。


    自从张广林来了之后,张思昌的日子就悠闲自在了。


    以往,张思昌整天都待在大兴日杂店,想去趟宪兵分队,必须关门歇业。


    而现在,张思昌每天都能在宪兵分队待一段时间。


    大兴日杂店有张广林看着,他又能从康伯南道20号进入宪兵分队,无论哪里,都不显眼。


    康伯南道22号原本是张思昌租下的,宪兵分队搬进去后,他也有一段时间住在那里。


    然而,宪兵分队的地址曝光后,他每次回去,都要偷偷摸摸,生怕被人看到。


    不管张思昌心里是怎么想的,被人指指点点,当成汉奸的滋味,反正不太好受。


    张广林将康伯南道20号租下来后,他晚上就在这边睡,张广林依然睡在日杂店。


    “主任,你来啦。”张思昌正躺在床上,双脚挂在床头,手枕在脑后,非常惬意的享受着。


    看到路承周进来,马上一咕噜爬了起来。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在外面不要喊我主任。”路承周低声呵斥着说。


    “是。”张思昌马屁拍在马腿上,尴尬的说。


    “金连振应该可以出院了,你去把他接回来。”路承周吩咐着说。


    金连振目前是情报一室的人,在医院里住了几天,应该恢复得差不多了。


    “接到哪里?”张思昌问,金连振虽是情报一室的人,但他是军统投诚人员,如何安排,要听路承周的。


    张思昌虽然也是特务,可他对金连振,是打心眼里瞧不起的。


    金连振能背叛军统,以后也可以背叛宪兵分队。


    这样的人,不管到哪里,都不会被完全信任。


    “先让他在昌隆盛熟悉一下情况吧。”路承周想了想,金连振至少要把宪兵分队的人认全吧。


    要不然,在外面碰到宪兵分队的同事,竟然都不认得,岂不闹大笑话?


    当然,路承周也是想,给金连振创造机会。


    金连振历尽千辛万苦才打入宪兵分队,如果一来就派到大兴日杂店,他的任务就失败了一半。


    不管如何,目前的金连振,与路承周还算是军统的同仁。


    路承周交待完工作后,出门骑着自行车就走了。


    “张广林,进来一下。”张思昌送路承周出来,见他走远,返身对张广林说。


    “主任,有什么吩咐?”张广林谦恭的说。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在外面不要这样喊,叫我掌柜的就行。”张思昌不满的说。


    “是,掌柜的。主任,这样子喊,总觉得别扭呢。”张广林笑吟吟的说。


    “那也不行,再说了,我只是副主任,你在路先生面前,可千万别这样喊。”张思昌嘴角轻轻向上翘起,叮嘱着说。


    虽然他很想当主任,可目前确实是副主任。


    张思昌觉得,论能力,他一点不比路承周差。


    只是,路承周曾经在他家门口,救过自己一命,他不好意思跟路承周争罢了。


    但是,张思昌相信,日本人在这方面是慷慨的。


    只要自己立了功,再成立一个情报三室,也是没问题的嘛。


    “明白。”张广林躬了躬身,说。


    “等会,你去法租界东亚医院,接一下金连振,将他送到昌隆盛。”张思昌叮嘱着说。


    “昌隆盛”贸易公司,是宪兵分队对外的名称。


    同时,也是宪兵分队内部的人,对宪兵分队的称谓。


    在外面,总不能公开说“宪兵分队”这个名称吧。


    “是。”张广林点了点头,又重复了一遍:“到法租界东亚医院接金连振,送回昌隆盛。”


    张思昌是情报一室的副主任,让他去接金连振这个军统叛徒,他自然不乐意。


    路承周交给他这个任务,张思昌转手就派张广林去了。


    路承周的命令,是将金连振接回宪兵分队,并没有说明,一定要张思昌亲自去。


    “老板,有没有煤油?”


    张思昌百无聊赖的坐在柜台后面,突然听到有顾客进门。


    “有,要多少?”张思昌懒洋洋的站起来,无精打采的说。


    “张老板?”


    张思昌听到顾客认识自己,这才将目光投向对方。


    “马先生?”张思昌认出对方后,“惊喜”的说。


    事实上,此时张思昌的内心,惊喜若狂,激动万分。


    他认出来了,这个来买煤油的,正是原来救国会的马文祥。


    救国会的人,其他人的政治面貌,张思昌未必肯定,但马文祥的身份,他可以肯定,绝对是共产党。


    刚才张思昌还在想,自己什么时候才能立功,没想到,天上掉下来一个功劳。


    看来,宪兵分队情报三室成立的日子,应该不远了。


    “是啊,好久不见了。你现在还住在康伯南道22号?”马文祥问。


    “那里现在是日本宪兵分队,我怎么还能住呢,早搬出来了。”张思昌叹息着说。


    “搬出来好,日本人是侵略者,他们掠夺我们的国土,杀害我们的同胞。”马文祥义愤填膺的说。


    “马先生说得太对了,不知您现在住哪里?我一直以为您离开海沽了呢?”张思昌随口说。


    “我就住在附近。”马文祥并没有提防张思昌。


    马文祥走后,张思昌连门都来不及关,悄悄跟在他身后。


  第二百四十三章 启动

    张思昌并不知道,此时的路承周,又回到了二十四号路,就在对面不远的拐角处,悄悄观察着大兴日杂店的情况。


    看到张思昌跟了出去,路承周马上转过身子,将藏在后面的自行车推出来。


    路承周离开的方向,正是张思昌跟着马文祥的反方向。


    骑着自行车的路承周,心情很是愉悦。


    从张思昌派张广林出去,“破日计划”就进入了预备状态。


    张思昌跟着马文祥,表明“破日计划”正式启动了。


    马文祥对张思昌并没有防备,因为他的任务,就是吸引张思昌。


    救国会当初搬进康伯南道22号前,马文祥就已经知道了张思昌的身份。


    此次,马文祥是受海沽市委所托,到二十四号路的大兴日杂店露个面。


    张思昌如果没有跟上来,他的任务反而失败了。


    马文祥住的地方,离二十四号路并不远,就在爱丁堡道南边的松山里7号。


    这是一家小旅馆,连名字都没有,只是在外面挂了个招牌,写着“住宿”二字。


    张思昌很奇怪,马文祥住在这样的小旅馆,要买煤油干什么?

    而且,一买就是一大桶,足够一家人用一年的了。


    跟到小旅馆外面,张思昌没有再进去,而是记下门牌号,转身回去了。


    就在张思昌离去不久,马文祥也走了出来。


    只是,他的手上没有提任何东西。


    他在门口叫了辆人力车,迅速离开。


    没过多久,一位年轻人,提着一个箱子,在门口张望了一下,也叫了辆人力车。


    张思昌回到大兴日杂店后,拿起柜台上的电话,手都有些发抖。


    “冯先生,我是大兴日杂店的张思昌,鄙店新到一批葡萄酒,要不要来尝尝?”张思昌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下来。


    这是约定的暗号,葡萄酒是红颜色的,代表的是中共。


    如果张思昌说,到了一批白酒,则说明,发现了军统的情报。


    “年份长不长?”中山良一缓缓的说。


    张思昌竟然发现了中共的情报,看来他这个情报站,还是有点作用的。


    “长,相当长。”张思昌激动的说。


    中山良一的意思,是问他中共重不重要,级别高不高。


    听到张思昌的话,中山良一马上将高桥丰一叫来,让他去趟大兴日杂店。


    高桥丰一听到张思昌发现了中共的线索,很快到了大兴日杂店。


    “此事向路承周汇报了没有?”高桥丰一听了张思昌的汇报后,沉吟着说。


    “还没联系上路主任。”张思昌想立功,当然要直接向日本人汇报。


    如果他先向路承周汇报,岂不成了情报一室的功劳?


    况且,路承周时常在街上巡视,无法及时联系。


    “你确定是马文祥?”高桥丰一沉吟着说。


    “冯先生,我与马文祥打过多次交道,当然认得他。他就在爱丁堡道松山里7号的一家小旅馆里。”张思昌激动的说。


    “走,去看看。”高桥丰一说。


    马文祥是中共,这是毋庸置疑的。


    只是,马文祥出现在小旅馆,让高桥丰一有些怀疑。


    马文祥作为原来法商学院的教授,又是自卫会的主要成员,怎么可能住在小旅馆呢。


    高桥丰一突然想到,马文祥是共产党,他住小旅馆,只有一个原因,与人接头。


    自卫会的成员很复杂,宪兵分队也一直想派人混进去,这是苗光远目前最主要的任务。


    如果马文祥没有单独活动,宪兵分队还真不敢动他。


    毕竟,马文祥是社会名流,哪怕他是共产党,也不能光明正大的抓他。


    英租界并不反共,只要马文祥不违反英租界的法律,他可以自由活动,甚至还能得到巡捕的保护。


    “就是这家旅馆。”张思昌将高桥丰一带到松山里,指着那家无名旅馆。


    “你们去打探一下。”高桥丰一对身边的两名手下说。


    然而,手下很快回报告,马文祥已经离开了。


    张思昌一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明明看到马文祥进了这家旅馆,怎么就离开了呢?


    他亲自进去了一趟,花了一元钱,从柜台的伙计那里买到了消息。


    马文祥确实离开了,进去的时候提着一个煤油桶,出来的时候是空手。


    “高桥班长,对不起。”张思昌惭愧的说。


    “回去吧。”高桥丰一没有说什么,毕竟马文祥确实来过这家旅馆,但他只是将煤油交给了别人罢了。


    “马文祥今天说了,他还想买两桶煤油,只是我店里只有一桶,我让他下午过来拿。”张思昌突然想到。


    “还要买两桶煤油?”高桥丰一眉头紧蹙,买这么多煤油,肯定不是为了自己用。


    一般的家庭,买一瓶煤油就足够了,马文祥买一桶还不够,肯定是作其他用的。


    “赶紧回店里,马上准备好煤油,随时等着马文祥到来。”高桥丰一果断的说。


    回到大兴日杂店后,高桥丰一将他的两名手下留了下来。


    此次,他要在大兴日杂店抓捕马文祥。


    这种送上门的共产党,如果放过的话,是对天皇犯罪。


    “是。”张思昌恭敬的说。


    路承周下午去了趟宪兵分队,这才“知道”,马文祥到了大兴日杂店。


    “高桥班长,大兴日杂店那边,交给情报一室就可以了,无需劳烦特高班。”路承周马上找到高桥丰一。


    “此案,中山队长已经交给特高班,情报一室只需要配合就可以。”高桥丰一不耐烦的说。


    “高桥班长,你不觉得,马文祥突然出现在大兴日杂店,很不正常么?”路承周缓缓的说。


    “只要抓到了马文祥,一切就正常了。”高桥丰一以为路承周想争功,不以为然的说。


    “如果抓不到马文祥呢?”路承周反问。


    “路桑,你这是危言耸听。”高桥丰一不满的说。


    以前,他一般都喊“路君”,这个很客气称呼。


    但是,“路桑”的话,就疏远多了。


    “我觉得整件事不太正常,马文祥刚买了煤油,张思昌就跟到了旅馆。张思昌一转身,马文祥就离开了,煤油也不见了。这是巧合?还是意外?”路承周正色的说。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高桥丰一怔了怔,他突然觉得,路承周的话,并非意气用事。


    整件事,确实透着古怪。


    马文祥作为一名教授,亲自去买煤油,本就不正常。


    “救国会以前在这里办过公的,当时,张思昌就住在这里,整天与马文祥接触。”路承周缓缓的说。


    “你到底想说什么?”高桥丰一终于明白了,路承周确实有所指。


    “没有证据的话,我不能乱说。毕竟,他是一室的副主任,我要对他负责。”路承周摇摇头,郑重其事的说。


    然而,路承周的话,已经在高桥丰一心中生根发芽。


    路承周走后,他将海田新一郎叫来,让他这几天暗中监视张思昌。


    “你去领台相机,一旦发现他有异常行为,马上拍下来。”高桥丰一叮嘱着说。


    路承周的话提醒了他,张思昌是野崎公馆出来的人,也算为日本特务机关服务多年。


    如果他真有问题,仅靠推测是没有用的,一定要有证据。


    大兴日杂店多了两名日本宪兵,让张思昌很不自在。


    原本,他只需要在后面的房间,躺着休息就可以了。


    但日本宪兵来了后,房间被他们占去了。


    为了招待好他们,还得好酒好菜的供着。


    张思昌很是烦心,他又不能离开,如果马文祥来了,他不在店里,那抓到马文祥后,算谁的?


    “路警官,你来啦。”张思昌看到路承周将自行车停在路边,马上迎了出来。


    “今天没在里面休息?”路承周看到张思昌,佯装不知的问。


    “里面来了两个客人。”张思昌将路承周领进日杂店,轻声说道。


    “怎么回事?”路承周问。


    “上午,马文祥来了,当时店里只有我一个人,让他溜了。他可能还会来买煤油,高桥丰一留了两个人,只要马文祥再来,马上送到昌隆盛。”张思昌迅速介绍着说。


    “你啊,既然溜了,就不要报告了嘛。如果没抓到马文祥,我看你怎么交待。”路承周冷冷的说。


    “当时只想抓人,没想这么多。”张思昌一愣,他一心只想着,能像路承周这样,当个主任什么的。


    “既然这件事,已经惊动了他们,我就不操心了。”路承周叹了口气,转身就走了。


    “路……”


    张思昌看到路承周离去,很是焦急。


    他也觉得,这件事自己太性急了。


    一直到天黑,马文祥都没有再来,张思昌不能再等下去,只好吩咐张广林关门歇业。


    晚上,张思昌回到家里,左思右想,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今天这件事,似乎不对劲。


    但具体哪里不对劲,他又说不出来。


    张思昌想了一夜,一个晚上没睡好。


    第二天醒来后,整个人无精打采,出门后,招了辆人力车,就去了大兴日杂店。


    “张老板。”


    刚出康伯南道,正要拐弯时,张思昌的人力车,突然被人拦了下来。


    “马先生……”张思昌听到马文祥的声音,突然像打了兴奋剂似的,整个人立刻清醒过来了。


  第二百四十四章 不知道


    昨天晚上,张思昌在床上,一个晚上想的,都是马文祥。


    此时,一听到马文祥的声音,兴奋得想跳起来。


    他坐起来,望着马文祥,两眼放光,恨不得一口就将马文祥吞进肚里。


    只是,此时街上行人较多,附近还有巡捕,张思昌不敢放肆。


    “昨天下午临时有事,贵店的煤油到了没有?”马文祥一脸的歉意。


    “到了,到了,现在过去拿么?”张思昌忙不迭的说。


    “太好了,只是上午也去不成,不知张老板能否送货?”马文祥为难的说。


    “送货?可以啊,送到哪里呢?”张思昌一愣,马上说道。


    “这是地址和钱,下午辛苦送过去吧。”马文祥递给张思昌一张写着地址的纸条,以及两桶煤油的钱。


    “没问题,下午一准帮您送到。”张思昌接过纸条和钱,笑吟吟的说。


    这下好了,知道了马文祥的老巢,他再也跑不掉了。


    张思昌并没有注意到,马文祥递给他纸条时,对面的海田新一郎,正好拍下了这一幕。


    马文祥一走,张思昌马上让车夫,在前面的路口拐弯,又回到了康伯南道20号。


    康伯南道20号与宪兵分队的门,已经做好了。


    这边一推,宪兵分队的围墙,就出现一个缺口。


    如果关上门,围墙上一点痕迹也没有。


    在前院,高桥丰一正准备出去,他现在是高桥洋行的老板,每天也要过去转转。


    “高桥班长,刚才看到马文祥了。”张思昌连忙迎了上去,还没到近前,马上一脸献媚的说。


    昨天让马文祥溜掉,高桥丰一对他很失望,他也很自责。


    “人呢?”高桥丰一问。


    “走了,但他留下了这个地址。”张思昌将纸条递给高桥丰一。


    “营口道5号?”高桥丰一看了一眼纸条,又递还给了张思昌。


    如果上面写的是其他地址,他还真不一定认得。


    但英租界的街道名,他全部背了下来。


    作为宪兵分队的特高班长,熟悉英租界的地形,是他的必修课。


    “是的,我与他约好,下午把两桶煤油送过去。”张思昌笑吟吟的说。


    “张桑,干得不错,如果抓到了马文祥,你是首功。”高桥丰一拍了拍张思昌的肩膀,微笑着说。


    “多谢高桥班长。”张思昌高兴的说。


    他做的这一切,不就是为了得到日本人的赏识么。


    “对了,这件事你就不要告诉其他人了,包括路承周。”高桥丰一看到张思昌要走,突然说道。


    特高班几次行动,都是失败收场,高桥丰一总结原因,最重要的是,信息不对称。


    或者说,特高班总不能及时掌握敌人的行动。


    “是。”张思昌巴不得高桥丰一下这样的命令呢。


    上午,路承周到大兴日杂店时,张思昌果然没有说及此事。


    “日本人呢?”路承周走到里面,想跟日本人打个招呼,结果看到了张思昌。


    “还没来呢。”张思昌知道,今天这两个日本宪兵,肯定不会再来了。


    路承周也没有在意,既然张思昌要瞒着自己,他还省事了呢。


    破日计划到目前,执行得非常顺利。


    张思昌没有告诉他,早上马文祥与他见面的事,路承周更是省了事。


    张思昌是情报一室的副主任,他隐瞒马文祥的情报,应该得到了高桥丰一,或者中山良一的授意。


    路承周随后还特意到了宪兵分队一趟,高桥丰一果然不在,中山良一也没有跟他说起马文祥之事。


    到情报一室,看到金连振在打扫卫生,作为一名新人,金连振从端茶倒水开始,一步一步融入宪兵分队。


    “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路承周接过金连振端上来的热茶,关心的问。


    “多谢主任关心,基本上无大碍了。”金连振当着路承周的面,活动了一下手脚。


    他身上的伤,基本上好了。


    “你先住在这里,尽量不要外出。”路承周叮嘱着说。


    “我知道,何贺就是前车之鉴。”金连振低声说。


    “你也不要怕,英租界不比其他地方,巡捕很多,他们也不敢乱来。”路承周安慰着说。


    金连振是打入的卧底,不用担心军统的刺杀。


    可是,为了让事情显得合理,金连振必须在宪兵分队住一段时间。


    这也可以让他熟悉宪兵分队的情况,至于能刺探到多少情报,就要看金连振的本事了。


    “多谢主任。”金连振“感激”的说。


    “这段时间,你的主要任务,是守着一室的电话。不管什么时候,只要电话一响,你必须接听。”路承周叮嘱着说。


    路承周原本想去趟振华中学,他上次知道了马玉珍在这里教书,可以名正言顺去找她。


    同时,也可以顺势接触一下曾紫莲。


    但想了想,还是没去。


    路承周在宪兵分队当情报一室主任的事,曾紫莲是清楚的。


    如果路承周去找了马玉珍,曾紫莲必然对马玉珍更加好奇。


    马玉珍以前参加过学生运动,与敌人有斗争经验。


    可是,她没有地下工作的经验。


    曾紫莲是总部新派来了情报组长,又潜伏在振华中学,经验和资源,都要胜过马玉珍。


    路承周此时去找马玉珍,只会让她被曾紫莲注意。


    这个时候,不联系马玉珍,对她也是一种保护。


    张思昌吃过中午,就将两桶煤油提到了柜台后面。


    可是,他看了看天色,觉得现在只是中午,似乎还可以待一段时间。


    三点左右,他再也等不下去了,提着两桶煤油,正准备出去的时候,柜台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你好。”站在柜台后面的张广林,随手接到了电话。


    正要出门的张思昌,突然停住了。


    “哦,是马先生啊,掌柜的在,您稍等。”张广林捂住话筒,对张思昌说:“马文祥的电话。”


    “马先生您好。”张思昌将煤油放到地上,疾步走到柜台前,接过了话筒。


    “张先生,我的煤油还没帮我送过去吧?”马文祥平静的说。


    “正准备给您送过去呢。”张思昌笑着说。


    “没送就好,临时有点事,要在外面吃了饭才回去,能否晚上十点后再送过来呢?”马文祥笑吟吟的说。


    “这个……”张思昌有些为难,他知道,高桥丰一肯定带着特高班的人,守在了营口道,马文祥却要晚上才回来,不是让高桥丰一白等么。


    “要不,你还是把煤油放店里吧,我方便的时候再过来拿就是。”马文祥连忙说。


    “那倒不用,不管多晚,只要马先生需要,一定给您送过来。”张思昌马上说。


    只要能见到马文祥,哪怕让他守一个晚上,都无怨无悔。


    张思昌接到马文祥的电话,又将煤油放了回去,同时,亲自去了趟营口道,通知高桥丰一,送货时间改到了晚上。


    “十点以后?这么说,这些煤油,今天晚上,他们就会使用。”高桥丰一沉吟着说。


    “三桶煤油,他们能干什么呢?”张思昌诧异的说。


    “如果使用得当,足够弄出点声响了。”高桥丰一接受过军事训练,不要说三桶煤油,哪怕三瓶煤油,也能干点事。


    “高桥班长,我先回去,晚上十点半左右过来。”张思昌恭敬的说。


    “你晚上早点过来,如果马文祥提前回来,马上抓捕。”高桥丰一冷冷的说。


    晚上更有利于特高班的行动,特别是有张思昌在,可以用送煤油的名义,把门敲开,就无需惊动其他人了。


    路承周晚上到宪兵分队,高桥丰一和张思昌都不在,他去向中山良一汇报工作,也没有说起马文祥之事。


    路承周也没有在意,有的时候,不知道这些事情,还是好事。


    既然他们都不在,路承周也比往常提前一个小时回去了。


    到家后,路承周又换了身衣服,连鞋子也换了,同时,对相貌精心化了装。


    看着有些像他,但仔细一看,又不像他。


    在镜子里,路承周仔细看了看自己,觉得没有问题后才出了门。


    但他没有骑自行车,而是步行,走出二十四号路后,才叫了辆人车力。


    他先去了法租界,再从法租界换人力车到意界,又从意界,坐人力车到日租界。


    这里是路承周“战斗”过的地方,他对日租界的街道,也特意研究过。


    快到须磨街时,他就停了下来,步行走了进去。


    但是,路承周的步态,突然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他的背看上去有些佝偻,走路的时候,左腿有些瘸。


    当一个人,有着明显的特征时,相貌反而不会被人记住。


    走了几分钟,他走到一处房子前,轻轻敲了敲门。


    很快,有人来开门。


    “宫本清君,冒昧造访,没有打扰吧?”路承周用日语说道。


    “你是路君?”宫本清听到路承周的声音,突然诧异的说。


    今天的路承周,与往常有些不一样,如果不仔细看,他都认不出来。


    “是啊,我听说你就住在这里。”路承周笑吟吟的说。


    “请进来吧。”宫本清高兴的说,他对路承周,还是很感激的。


  第二百四十五章 团团转


    看到路承周突然造访,宫本清并没有防备。


    自从路承周将他送到花园宪兵队后,他对路承周就一直有好感。


    “初次登门,忘记带礼物了,真是失礼。”路承周朝宫本清鞠了一躬,一脸抱歉的说。


    “你能来,我很高兴,礼物就不需要了。”宫本清关好门后,领着路承周走了进去。


    “宫本清君喜欢喝酒?”路承周闻到宫本清身上,传来的一股浓烈的酒味。


    “下班后喜欢喝点。”宫本清微笑着说。


    “宫本清君一个人住么?”路承周进去后,暗暗观察着,从门口的鞋子,到房间的摆设,再到生活物品的摆放,他估计宫本清应该是独居。


    “是啊,明年,或许就能把我的妻子接到这里来了。”宫本清得意的说。


    日军已经占领了中国大片国土,相信不用多久,整个中国都是日本的。


    到时候,所有中国人都是二等公民,成为日本人的奴隶,他就能过上幸福的生活了。


    “我建议,你还是别把她接来了。”路承周突然说。


    自从进屋后,他就一直在寻找,可以制造意外的场景。


    很快,他就发现了,一个很合适的地方:榻榻米边缘上的一个清酒瓶。


    这是一个一尺来高的玻璃瓶,已经空了,被宫本清随手扔在了那里。


    “为何呢?”宫本清看到路承周走向榻榻米,也跟着走了过去。


    “因为没有必要了。”路承周转过头,露出了一个神秘笑容。


    宫本清正在说话,路承周突然动了,他右脚一钩,左手抓住宫本清的后颈,右手抓住他的手臂往下按。


    宫本清虽然也受过军事训练,但路承周受过的擒拿格斗,在杭州雄镇楼时,他的技巧更是有了突飞猛进的提升。


    矮壮的宫本清,面对刚才还一脸谦和的路承周,根本来不及反应。


    他只觉得,自己在极快的速度撞向榻榻米。


    但是,他的脸并没有先碰到榻榻米,最先传来痛苦的,是喉结。


    路承周左手用力,不但让宫本清加速朝着榻榻米倒下,同时也在空中调整着方位,让宫本清的喉结,准确的碰到清酒的瓶口。


    “咔嚓。”


    这是宫本清在这世上,听到的最后声音。


    路承周开始清理自己的痕迹,他是警察教练所毕业,知道如何才能消灭自己的痕迹。


    最后,他再次摸了宫本清的脉搏,探了他的鼻息,确定他死亡后,才带上门离开。


    走出须磨街后,路承周才招了辆人力车,直奔法租界。


    而到法租界后,再转人力车。


    “去巴黎酒吧。”路承周上车后,吩咐车夫去酒吧。


    在车上,路承周开始恢复自己的相貌。


    之所以去酒吧,也是想制造一个不在现场的证据。


    巴黎酒吧,是法租界比较高档的酒吧,这里每天都会举行酒会,海沽的上流阶层,喜欢来这里交际。


    “承周,什么时候来的?”


    路承周刚进去,在吧台点了杯酒,正好碰到了闻敬载。


    “来一会了。”路承周碰到个熟人,很是开心。


    而且,路承周喝了两杯酒,准备离开的时候,又碰到了苗光远。


    苗光远以抗日者的形象,经常出入各种场合,只要有机会,就要宣扬他的抗日主张。


    只是,两人并没有说话,只是相互用目光致意。


    这种场合,他们还是别打招呼比较好。


    路承周回到家的时候,高桥丰一带着特高班的人,正在营口道5号外面蹲守。


    张思昌带着两桶煤油,也与他们待在一起。


    只要住在5号的人回来,就由张思昌去骗开门。


    然而,等到晚上十二点,马文祥不见踪影,也没有其他人回来。


    “高桥班长,我估计今天晚上,是不会回来了。”张思昌在十点半的时候,提着两桶煤油,去敲了门。


    然而,里面没有任何回应。


    门口有棵树,张思昌爬上去看了看,里面确实漆黑一团。


    可他又不敢进去,如果房子放了特别的标记,他爬进去,反而是给地下党示警。


    “回去吧。”高桥丰一叹了口气。


    原本想着,晚上就能有所收获,没想到,还是白忙一场。


    每一次失望,高桥丰一对张思昌就更怨恨一分。


    每次张思昌都是拿着一些似是而非的情报,不但将特高班的人,搞得筋疲力尽,也让他越来越暴躁。


    特高班的人回康伯南道22号,张思昌还要把煤油送回去。


    要不然,明天早上,马文祥突然去大兴日杂店取货,岂不又让他溜掉了。


    “今天晚上,你与张广林住在日杂店,明天我的人到了后,你才能离开。”高桥丰一叮嘱着说。


    他的人守了一天,非常辛苦。


    可为了以防万一,可以让张思昌守在大兴日杂店。


    “是。”张思昌哪敢多说?情报是他提供的,马文祥不出现,他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特高班的人离开后,张思昌提着两桶煤油,坐人力车回了二十四号路。


    到大兴日杂店后,张思昌正要进去,突然,一辆人车力也停到了他身边。


    车上坐的,正是等了一天的马文祥。


    “张老板,实在不好意思,刚刚才忙完。”马文祥一脸不好意思的说。


    “马先生,你可真是个大忙人。”张思昌苦笑着说。


    自己在营口道等了他一天,没想到马文祥突然又来日杂店了。


    早知道的话,在日杂店守着不就行了?


    马文祥伸手接过两桶煤油,又拿出一张钞票给张思昌。


    “张老板,这是补偿你的损失,真是不好意思了。”马文祥迅速坐回了人力车,没等张思昌再说话,人力车已经拉着他走了。


    要不是手里多了张钞票,张思昌简直怀疑自己在做梦。


    马文祥走后,张思昌迅速招了辆人力车,赶紧跟了上去。


    如果在白天,想要跟住马文祥,还是比较容易的。


    但在晚上,一眨眼,就有可能会失去目标。


    他本来迟了两分钟,只能凭着感觉走。


    马文祥坐的那辆人力车,没有车号,车夫也没有穿有车号的马甲。


    张思昌失去马文祥踪影后,找了部公用电话,向高桥丰一紧急汇报。


    “八嘎!”


    高桥丰一在电话里气得哇哇直叫。


    他心里本就有一团怒火,只是没有发泄出来罢了。


    张思昌战战兢兢的去了宪兵分队,才刚走进去,就被怒气冲天的高桥丰一,接连扇了十几个耳光。


    最后,高桥丰一干脆一脚踢在张思昌胸口,猛的抽出一把武士刀,准备将张思昌一刀砍成两断。


    “高桥班长饶命,我对皇军可是忠心耿耿的啊。”张思昌看到举起的武士刀,露出冰冷的寒光,吓得赶紧抱着高桥丰一的大腿求饶。


    “我们一天都被马文祥牵着鼻子走。”高桥丰一脚下用力,甩开了张思昌。


    他现在很后悔,应该听信路承周的话。


    这次的行动,如果交给情报一室,就不会被人看笑话了。


    快天亮的时候,高桥丰一突然接到工部局的电话,通知他高桥洋行起火了。


    高桥丰一大惊,高桥洋行是他刚刚搞起来的情报站,主要经营百货,品种多样,货类齐全,投资了好几千元呢。


    等高桥丰一带着手下,赶到高桥洋行时,整个高桥洋行,已经被烧成了灰烬。


    “这是什么?”高桥丰一走进去,突然看到门口有一个桶子,样式很熟悉。


    “这是煤油桶,我们怀疑,这是有人蓄意纵火。”温秀峰突然走了过来,他接到通知,这个案子也交给了他。


    “这是共产党干的,你们应该在租界,萧清所有共产党!”高桥丰一大声说道。


    “证据呢?”温秀峰问。


    他对日本人,没什么好感。


    敦桥道福顺里的枪击案,明显是高桥丰一的手下干的。


    那个案子,也是温秀峰经手。


    当时,他接到匿名信,说凶手就是宪兵分队的宫本清,目前住在日租界。


    温秀峰也准备去日租界缉拿凶手,然而,报告打上去,被扔了回来。


    英租界的侦探,可没权力去日租界抓人。


    如果宫本清来英租界,温秀峰随时可以抓他。


    “这个煤油桶就是证据。”高桥丰一恼羞成怒的说。


    他终于明白,马文祥要买煤油干什么的,就是为了烧自己的洋行。


    “说说吧。”温秀峰拿出一个小本子。


    “此事,我自己会查清。”高桥丰一突然停住口,这些事情,涉及机密,他怎么好跟温秀峰说呢。


    “其实刚起火时,是有机会扑灭的。但是,旁边的人,得知是日本洋行起火后,提了水的桶子,立刻把水倒掉了。”温秀峰缓缓的说。


    “这些人,都会付出代价。”高桥丰一咆哮着说。


    路承周上班后,才“知道”高桥洋行失火之事。


    他来不及巡视,迅速从康伯南道20号进入宪兵分队,向中山良一证实此事。


    “为什么会这样?”路承周惊诧的说。


    “高桥丰一估计是共产党干的。”中山良一缓缓的说。


    昨天的事情,他也听说了,马文祥将高桥丰一耍得团团转。


    不但让他买走了三桶煤油,高桥洋行还被这三桶煤油,烧得干干净净。


  第二百四十六章 调查原因

    听到中山良一的话,路承周也很“气愤”,但也有些“疑惑”。


    “为何不是军统呢?据我所知,共产党一般不干这种事。”路承周问。


    “昨天上午,张思昌发现了马文祥……”中山良一此时不好再隐瞒,将昨天张思昌发现马文祥,并让高桥丰一抓捕马文祥的事,告诉了路承周。


    “前天的事,我是知道的,但昨天的事,我真是一点也不知道。如果有人告诉我,一定不会让马文祥得逞。”路承周叹息着说。


    事后诸葛亮,谁都会当。


    这种马后炮,谁都会放,但路承周能做到有的放矢。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中山良一不满的看了路承周一眼。


    “昨天的事,张思昌要负很大的责任。”路承周很“自责”,虽然他没参加行动,但张思昌毕竟是他的副手。


    “张思昌的表现,虽然有些异常。”中山良一缓缓的说。


    “我没有参加行动,但是听您这么说,张思昌不像是抓捕马文祥,反倒有种配合马文祥的意思。”路承周轻声说。


    张思昌首先发现马文祥,虽然跟踪到了松山里7号,但并没有发现马文祥。


    最多,也就是发现了,马文祥在那家无名旅馆活动的痕迹。


    张思昌的表现,还不算异常。


    然而,昨天早上,张思昌在街上遇到马文祥,简直就跟唱戏似的。


    “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中山良一诧异的说。


    “马文祥在街上遇到张思昌的几率,可以说非常低。他还提前准备好了写着地址的纸条和钱,难道马文祥是神仙?他知道在街上能遇到张思昌?还有,昨天晚上,马文祥又打电话到大兴日杂店。既然马文祥知道大兴日杂店的电话,为何还要多此一举呢?”路承周分析着说。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昨天所有人,都觉得这只是一次巧遇。


    然而,经路承周这么一分析,这其中的巧遇实在太多了。


    “其实,昨天下午没有等到马文祥,高桥丰一就应该醒悟。”中山良一听到路承周的话,越来越觉得有道理。


    “高桥班长的保密措施做得很好,连我这个情报一室主任,对昨天的行动也是一无所知。但是,从最终结果来看,马文祥对我们的行动,知之甚详。说句不好听的,好像我们在行动前,与他提前沟通好了似的。”路承周越说越激动。


    “你的意思,我们当中,有人替共产党做事?”中山良一说出这话的时候,也是吓了一跳。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就太可怕了。


    “这种话,我可不敢说。”路承周摇了摇头。


    没有证据的话,他确实不能说。


    可是,昨天的行动失败,高桥洋行失火,都证明了一件事,情报泄露。


    而情报泄露最大的嫌疑人,正是张思昌。


    路承周虽然没说,但他的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


    上次,路承周与高桥丰一,也说了类似的意思。


    只不过,当时他只是觉得反常。


    而今天,几乎是直指张思昌。


    中山良一也不是傻子,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当然要总结教训,查找原因。


    张思昌的忠诚度,中山良一之前并没有怀疑。


    毕竟,张思昌与高桥丰一,包括他,都是从野崎公馆出来的。


    路承周还没加入野崎公馆前,张思昌就已经成为野崎公馆的情报员了。


    如果说,张思昌是共产党的卧底,应该早就露出马脚了。


    可是,如果张思昌没有问题,那谁会有问题呢?


    参与行动的人员,除了张思昌外,其他全是日本人。


    难道让中山良一怀疑日本人?


    这是不可能的,在中山良一心目中,日本人绝对不会有问题。


    “张思昌是你的手下,此事就交由你来调查。”中山良一郑重其事的说。


    内部有间谍,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可以。”路承周应道。


    路承周首先派人监视张思昌,这个任务,只能由金连振执行。


    金连振原本就是军统监视组的成员,在盯梢方面,还是有点能力的。


    “你刚来,这次的任务可不能失败。一旦让张思昌发现,你监视他,任务失败,你以后,也不用再来上班了。”路承周叮嘱着说。


    “保证不会让他发现。”金连振坚定的说。


    “会用相机么?如果会用的话,去总务领一台。我要知道,张思昌去了哪些地方,见过哪些人。”路承周冷冷冷的说。


    “会用相机。”金连振忙不迭的说。


    使用相机,是一名特工的必修课。


    路承周正准备离开的时候,一室的电话响了,是中山良一打来了,让他迅速过去一趟。


    路承周到中山良一办公室时,高桥丰一也到了。


    “宫本清死了!”中山良一等路承周进来后,正色的说。


    “宫本清死了?谁干的?”路承周“诧异”的问。


    “目前还不知道,死在家里,据说是意外死亡。”中山良一缓缓的说。


    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似乎都透着古怪。


    可是,具体古怪在哪里,他又说不上来。


    “哪有什么意外死亡,我看是抗日分子干的。”路承周郑重其事的说。


    “我同意路桑的看法,宫本清好端端一个人,怎么可能死在家里呢?”高桥丰一马上说。


    “我想让你们一起去看一下,确定宫本清的真正死因。”中山良一说。


    宫本清是高桥丰一手下,而路承周是警察教练所毕业,又是现职警察,让路承周去,可以作出更专业的判断。


    路承周溜回家换了便服,才与高桥丰一会合,一起坐车去了日租界须磨街。


    “高桥班长,昨天你们的行动,中山队长也与我说了,我认为,一定是情报泄露了。”路承周上车后,笃定的说。


    “你怀疑张思昌?”高桥丰一说,此事中山良一已经跟他说了。


    路承周之前跟他说过,张思昌的行为有些反常,当时他没有引起重视。


    然而,昨天的行动,以及今天清晨高桥洋行失火,给他提了醒。


    “除了他,我想不到其他人。我已经派人监视张思昌,到时,可能还要高桥班长配合才行。”路承周说。


    “破日计划”进行到现在,可以说很顺利。


    当初路承周制订这个计划,主要是为了除掉宫本清。


    宫本清枪杀姜致远,路承周绝对不可能饶过他。


    路承周一直在等机会,此次马玉珍担任自己的交通员,她与张思昌在康伯南道22号见过面,路承周为了给马玉珍扫除潜在的危险,决定清除张思昌。


    在清除张思昌的同时,顺便将宫本清除掉。


    “没有问题。”高桥丰一笃定的说。


    查找内奸,他自然很积极。


    在须磨街宫本清家里,路承周看到了宫本清的尸体。


    宫本清的死状,与昨晚差不多,但那个清酒瓶子倒在一旁。


    显然,尸体变冷后,重心转移,瓶子支撑不住了。


    日租界居留民团警察署的人,正在勘查现场,他们亮出身份后,才得以进去。


    路承周虽然是来寻找线索的,可实际上,他是想发现,自己昨天晚上,有没有留下破绽。


    高桥丰一找到警察署负责调查此案的寺田清藏。


    寺田清藏中等个子,三十多岁,在日租界当警察好多年了,能说一口流利的中国话。


    “从目前掌握的情况看,死者是意外死亡。”寺田清藏沉吟着说。


    “宫本清是独居?”路承周问。


    “不错。”寺田清藏看了路承周一眼,说。


    “昨天晚上,宫本清有没有访客?周围的人,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呢?”路承周又问。


    昨天晚上,宫本清在门口,喊了他一声“路君”。


    这个字眼,如果被人听到,也是很麻烦的。


    “暂时还没有这方面的报告。”寺田清藏摇了摇头。


    路承周没有待在屋内,亲自到隔壁和周围走访,隔壁住的都是日本人,都不会说中国话,也听不懂中国话。


    这让路承周放下心来,宫本清的那句“路君”,声音并不大,就算传到隔壁,他们也未必听得懂。


    路承周记得,自己到宫本清家时,街上没什么人。


    高桥丰一和路承周,虽然很想证明,宫本清是被人谋杀的。


    但从现场情况,以及路承周走访的情况来看,宫本清是因为喝醉了,不慎推倒,正好喉结撞到清酒瓶。


    当然,最终的结果,还需要进一步检验。


    比如说,要对宫本清剖析,看他胃里到底有没有酒精残留,才知道这个推断能否成立。


    “路桑,你觉得,宫本清之死,是意外还是人为?”高桥丰一回去的路上,突然问。


    “目前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意外。可是,宫本清是宪兵分队的人,他意外死亡,就未必是意外了。”路承周缓缓的说。


    “是啊,我也感觉不像意外。但是,又找不到证据。”高桥丰一叹息着说。


    “此事,还是交给寺田清藏吧。如果有进展,我们再调查就是。目前,我的任务只有一个,调查张思昌,我不相信他是清白的。”路承周又将话题引到了张思昌身上。


    “其实,从前天开始,我就在监视张思昌。”高桥丰一突然说道。


  第二百四十七章 感谢信


    路承周拿到了高桥丰一的监视记录,这是海田新一郎记录的,其中有几张照片,包括马文祥交给张思昌一张纸条。


    还有,马文祥拿走两桶煤油的背影。


    “海田新一郎为何不跟踪马文祥呢?”路承周“遗憾”的说。


    以海田新一郎的跟踪能力,如果被他盯上马文祥,说不定“破日计划”就要失败了。


    “海田新一郎的任务,是跟踪张思昌。”高桥丰一摇了摇头。


    不能因为马文祥出现,海田新一郎就放弃了自己的任务。


    “真要学习他的这认真态度呢。”路承周谦逊的说。


    “破日计划”能进行到现在,既有路承周的周密设计,也有一定的运气。


    日本人的死板,既是他们的优势,有的时候也是劣势。


    同时,路承周也叮嘱金连振,要向海田新一郎学习。


    “你的任务,是监视张思昌,这是你唯一的任务。”路承周叮嘱着说。


    路承周的办公室虽在康伯南道22号,但是,情报一室的主要成员都在大兴日杂店。


    一般的事情,都可以在大兴日杂店商量。


    “从今天开始,情报一室的所有工作,必须全部向我汇报。”路承周到大兴日杂店后,把张思昌和张广林叫到里面,严肃的说。


    “是。”张思昌知道,路承周这是说给他听的。


    “你们是情报一室的人,不是特高班的人。”路承周看了张思昌一眼,意味深长的说。


    路承周之所以开会,是想提醒张思昌。


    同时,也是宣示主权,自己才是情报一室的主任。


    张思昌很是郁闷,他知道,路承周说这种话,是提醒他,以后有事情,不能绕过路承周向高桥丰一汇报。


    可是,张思昌如果事事向路承周汇报,又怎么立功受奖呢。


    “我记住了。”张广林大声说。


    他不管在哪里,都是路承周的人。


    只要记住这一点,就不会有错。


    “请主任放心,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张思昌看到路承周的目光一直望着自己,无奈的说。


    马文祥的事情,张思昌其实也很无奈。


    明明只差一步,就能抓到马文祥,可他偏偏没做到。


    马文祥买了煤油,还用这煤油,烧掉高桥洋行。


    幸好日本人没有追究责任,否则的话,他真是有嘴也说不清。


    金连振从接到路承周的命令开始,就开始忠实地执行自己的任务。


    早上,路承周在大兴日杂店开会,金连振今天穿着一件西服,头上戴着鸭舌帽,相机就挂在脖子上。


    英租界的咖啡,小酒吧,茶楼随处可见,他就在对面,找了家茶楼,相机放在桌上,手里拿着报纸。


    相机的光圈、焦距已经调好,只要是出现在大兴日杂店的可疑人员,他都会拍下来。


    张思昌出门,他也拿出副平光眼镜戴上,骑着一辆自行车,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


    张思昌到家后,他也不会回宪兵分队,而是在对面裁缝铺的楼上,租了间房。


    当初,何贺和孔井存,正是在这里监视宪兵分队。


    金连振监视张思昌,只有一个原则,不能被发现。


    跟丢了没关系,反正张思昌每天不是在大兴日杂店,就是在康伯南道20号。


    为了不被他发现,金连振早上可以提前到大兴日杂店对面等着。


    下午,他则可以提前走,在裁缝铺楼上,等着张思昌回来。


    等张思昌外面吃完饭,再次返回时,金连振才会先一步回到宪兵分队。


    这样的话,张思昌会一直以为,金连振待在情报一室。


    晚上,金连振会将照片洗出来,同时写一份监视记录,第二天交给路承周。


    金连振监视张思昌的第二天,上午在大兴日杂店发现了,在外面徘徊的马文祥。


    之前海田新一郎拍到过马文祥的正面,金连振看到之后,将马文祥的相貌,牢牢地记在了脑海。


    金连振准备马上向路承周汇报,马文祥再次出现在大兴日杂店,肯定是不正常的。


    然而,马文祥只是路过大兴日杂店,他在门外张望了一下,没有进去,转身走了。


    金连振这下犯难了,他记得路承周的交待,他唯一的任务,是监视张思昌。


    除此之外的其他事,与他都没有关系。


    路承周还拿海田新一郎当例子,让金连振向他学习。


    此时,看到马文祥,金连振肯定不能离开岗位。


    金连振与路承周约定,白天紧急联系的话,可以打电话到警务处。


    路承周这段时间,会尽量多留在办公室。


    “路警官,我在二十四号路丢了个钱包。”金连振找了个公用电话,用暗语通知路承周。


    “知道了,等会我过来一趟。”路承周缓缓的说。


    其实,金连振什么时候会打来电话,他心里清楚得很。


    昨天晚上,他给姚一民的情报,已经安排好了今天的事情。


    上午,马文祥会到大兴日杂店外面露个脸,下午,还有事情发生呢。


    张思昌在大兴日杂店上下班的时间,基本上是固定的,金连振鉴定的时间和位置,也是清楚的。


    路承周其实要做的也很简单,根据这些信息,为张思昌“量身定制”一个计划就可以了。


    “看来张思昌果然有问题,把他盯死了,一定会有收获的。”路承周笃定的说。


    “主任,要不要多安排一人监视呢?”金连振问。


    曾紫莲跟他交待过,只要是共产党方面的情报,可以“全心全意”为宪兵分队做事。


    国共合作,军统无法再公开与中共为敌。


    可是,宪兵分队如果要对付中共,军统不仅会作壁上观,还会推波助澜。


    “先别说手上没有人,就算有,也不能再安排人。多一个人,就多一分暴露的风险。”路承周缓缓的说。


    下午,金连振提前到了康伯南道裁缝铺的楼上。


    在这里,他能更好的观察康伯南道20号。


    他将窗户打开一半,从房间看对面,不会有什么问题。


    但外面很难发现,他在里面监视。


    金连振的桌上,也摆着一架望远镜。


    张思昌没回来之前,金连振没什么事干,他只是例行拿着望远镜,边吃着包子,边监视着对面康伯南道20号。


    正当金连振掐着时间,算着张思昌还要多久才会回来时,他突然发现,康伯南道20号,竟然又出现了一名可疑人员。


    只见那人,在康伯南道20号门口,左右张望,随后从身上拿出一个信封,塞进了门缝。


    金连振猛的拿起相机,他的焦距是早就调好的,只需要按下快门,就能捕捉到对方。


    可惜的是,那人的运作很快,金连振只拍到一个侧脸。


    但金连振可以肯定,那人一定不是马文祥。


    金连振站起来,想跟着出去。


    但他猛然想到路承周的交待,违反上司命令,哪怕立功也是犯错。


    十几分钟后,张思昌准时回来了。


    打开门,张思昌一眼就看到了地上的那个信封。


    他迅速退出来,左右张望了一下,这才走进去,捡起地上的信封,迅速关上了门。


    这是地下党写给张思昌的信,还是马文祥亲笔所写。


    马文祥在信中,感谢张思昌为抗战立了功。


    并且,马文祥表示,要向上级为张思昌请功。


    看着这封信,张思昌冷汗直流,他几乎不假思索,就将信烧掉了。


    马文祥竟然写信来感谢自己,还要为自己请功,这要是被日本人看到,岂不要怀疑,自己是地下党?


    张思昌暗中乞求,马文祥千万不要再跟自己联系了。


    如果要联系,就光明正大的来嘛,偷偷摸摸的,搞得跟自己也是地下党似的。


    不但信烧掉了,信封也被他烧掉了。


    张思昌觉得,这样做,就不会有人知道了。


    但是,他不知道,对面有个金连振。


    金连振不但看到了有人给他送信,还拍到了那人的侧脸。


    张思昌一般晚上还要出去吃个饭,可是,今天晚上,他实在没有心思了。


    甚至,他都不想去情报一室。


    金连振一直等着,张思昌出去吃饭。


    他可以趁着这段时间,马上回宪兵分队,抢在张思昌前面赶到宪兵分队。


    然而,今天张思昌一直没出来。


    金连振等了二十分钟,不敢再耽搁,从宪兵分队后面溜了进去。


    金连振第一件事,是去暗室洗照片。


    今天的照片很重要,洗好照片后,他才能向路承周汇报。


    路承周到宪兵分队后,看到张思昌有些“神不守舍”,关心的问:“张副主任,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没事,没事。”张思昌忙不迭的说。


    “你也不要有心理负担,一时的失败不代表什么。以后,好好表现就可以了。”路承周安慰着说。


    “路主任……”张思昌张了张嘴,话到嘴边,还是收了回去。


    “有事?”路承周问。


    “没有,没有。”张思昌没有再说什么,这种事越描越黑,一旦日本人认为,他与马文祥有这种关系,之前所有的失败,全部要算到他头上。


    路承周对张思昌的反应很满意,如果张思昌真要是汇报了,事情还不会这么顺利呢。


  第二百四十八章 有问必答

    然而,等到金连振的照片出来,张思昌就算想说,也已经晚了。


    “走,去楼上。”路承周看了一眼照片,带着金连振到了楼上中山良一的办公室。


    “中山队长,这是今天的监视记录,张思昌与马文祥,似乎还有联系。”路承周将照片,一张一张摆在中山良一的办公桌上。


    路承周的话,让中山良一先入为主。


    张思昌与马文祥,还有联系,这说明什么?

    “这张照片拍于什么时候?”中山良一拿起马文祥到大兴日杂店的照片,问金连振。


    “上午十点差一刻,当时路主任正在里面,门口的自行车还在。”金连振拿出监视记录,每一张照片拍完后,他都会记录拍照时间。


    “我当时与张思昌、张广林开了个小会,耽搁的时间可能长了点。”路承周回忆了一下,说。


    马文祥之所以会出现在大兴日杂店,是因为看到外面停着自己的自行车。


    否则,马文祥也是不会出现的。


    日本人知道马文祥的身份,如果他单独行动,是很危险的。


    “这张又是谁?”中山良一指着下午,在康伯南道20号门口拍的那个侧面,问。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此人应该是肖殿荣。”路承周笃定的说。


    “肖殿荣?法商学院的学生,海沽学生联合会的头领?”中山良一惊讶的说。


    “他还是马文祥的学生,接受马文祥的直接领导。”路承周缓缓的说。


    “肖殿荣干了什么?”中山良一望着金连振,冷冷的说。


    “我看到他拿了一个信封塞了进去。”金连振连忙说。


    只要是关于共产党的活动,他不会有任何隐瞒。


    曾紫莲就说过,对付共产党,与对付日本人同等重要。


    对党国来说,甚至更加重要。


    “什么?张思昌怎么没向我汇报?”路承周突然“震惊”的说。


    “你详细说一下,今天张思昌的行为。”中山良一心里更是震惊,张思昌的行为,已经可以断定,他就是共产党。


    “张思昌上午等在日杂店,中午在附近的酒馆吃了饭。晚上回到家后,一直没有出来。”金连振将自己监视记录,双手递给中山良一。


    “也就是说,张思昌晚上都没有吃饭?”路承周问。


    “应该是的。”金连振说。


    “你先下去吧,此事保密。”中山良一叮嘱着说。


    “中山队长,此事应该如何处置?”路承周等金连振走后,问。


    “你是怎么看的?”中山良一不置可否的说。


    “张思昌就算不是共产党,也应该与共产党有瓜葛。我们几次针对共产党的行动,都以失败收场,估计就是他提供的情报。”路承周笃定的说。


    “高桥丰一这头蠢猪!”中山良一突然怒骂道。


    高桥丰一与张思昌,都是野崎公馆出来的,高桥丰一对张思昌,反而比对路承周更信任。


    “我建议,暂时留着张思昌。”路承周突然说。


    中山良一说出这样的话,说明他已经认可了张思昌的身份。


    “暂时留着干什么?像这样的共产党卧底,只有杀掉才能解恨。并且,得由你来执行。”中山良一恨恨的说。


    最后的主意,是他突然想到的。


    张思昌必须得死,但他的死,也得发挥最后的作用。


    比如说,让路承周更坚定,追随大日本帝国的决心。


    “是。”路承周没有多说。


    他原本还想安排一次,对张思昌的测验行动,让他主动“暴露”。


    既然中山良一打定主意,不想留着张思昌,他自然不会反对。


    中山良一很固执,接近于偏执。


    “张思昌,你进来一下。”路承周到情报一室后,将张思昌叫了进来。


    “主任,有什么吩咐?”张思昌恭敬的问。


    自从看到马文祥的那封信后,他总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怎么感觉今天晚上心神不宁呢?”路承周坐在办公桌后,掏出烟,一边点火一边问。


    “没有抓到马文祥,有些失落。”张思昌掩饰着说。


    “晚上吃饭了没有?”路承周又问。


    “吃了,吃了。”张思昌连忙说。


    “那好,随我去趟地下室吧。”路承周站起来,轻声说。


    他掐算着时间,特高班的人,应该准备好了。


    动刑这种事,还是特高班的人比较拿手。


    “有嫌犯?”张思昌诧异的说,他怎么没听说此事呢?


    “是啊,走吧。”路承周站起身,当先走了出去。


    张思昌跟在后面,随着路承周走到了地窖。


    地窖的门很厚实,为了隔音,包着一层牛皮。


    进去之后,墙壁上钉了几床棉被,也是为了吸音。


    刑讯的灯是亮的,张思昌跟着路承周走进去后,发现海田新一郎和一名叫田中的宪兵,已经到了。


    可是,他四处张望,并没有发现嫌犯。


    “人呢?”张思昌好奇的问。


    难道说,嫌犯还没来?这要真是奇怪,哪有审讯者,等待嫌犯的。


    “你不是人么?”路承周突然转过身,冷冷的说。


    他手一挥,海田新一郎和田中,将张思昌铐了起来。


    “路主任,搞错了吧?”张思昌大惊失色,这里的刑具,他太清楚了,可不是自己能承受得了的。


    “有没有搞错,你心里没底么?”路承周冷冷的说。


    海田新一郎和田中手里可没停,将张思昌铐到椅子上,拿出剪刀,几下就将张思昌的衣服全部剥了下来。


    “路主任,一定是搞错了,我对皇军是很忠心的啊,从来没有干过,对不起皇军的事。”张思昌大叫着说。


    “从来没有干过对不起皇军的事?”路承周拿出刚才的照片,在张思昌面前晃了晃,冷笑着说。


    看到照片,张思昌脸如死灰,他终于知道,自己为何会进来了。


    “马文祥今天又要来见你,但在门口窥视了一下就走了。傍晚,肖殿荣给你送信。两个共产党,同时与你接触,这就是你所谓的对皇军忠心,从来没有干过对不起皇军之事?”路承周冷笑着说。


    “路主任,今天马文祥确实给我写了信,但……”张思昌哭丧着脸,他觉得自己是泥巴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信呢?”路承周打断着说。


    “烧了。”张思昌后悔莫及,这封信烧掉后,他再也说不清这件事了。


    “信的内容,你总记得吧?”路承周好整以暇的说。


    “马文祥代表中共感谢我,同时还要给我请功。”张思昌说,他担心这封信解释不清,才特意烧掉。


    哪想到,自己早就被监视了。


    “你帮了马文祥这么大的忙,就只给了一封表扬信?”路承周冷冷的说。


    “路主任,我什么时候帮马文祥了?这都有误会,冤枉啊。”张思昌急得想吐血。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流泪,不到黄河不死心。海田君、田中君,拜托了。”路承周到后面,用日语说。


    刑讯室中央的铁钩,已经被血水浸泡得乌黑。


    铁钩可以放下,海田新一郎一把抓住张思昌,钩住他的下鄂,田中拉着绳子,将张思昌一下子吊了起来。


    张思昌的双手反绑在后面,人被铁钩挂了起来,脚尖刚好能碰着地。


    “对他不用客气,这样的共党,死不足惜。”路承周掏出烟,坐在旁边抽着。


    此时,或许只有路承周最能体会张思昌的心情。


    张思昌自从跟着日本人,确实忠心耿耿。


    但对中国人而言,他就是个十足的汉奸。


    中山良一让路承周,亲自对张思昌执行死刑,他还巴不得呢。


    路承周第一个干掉的,是任维纲这个判徒。第二个,是宫本清,他枪杀了姜致远,必须死。


    张思昌很有可能,会是死在他手里的第三个敌人。


    第一次除掉任维纲时,路承周计划了很久,将所有细节都考虑进去了。


    当时,还是有些紧张,事后,过了好长时间,才恢复过来。


    然而,上次杀宫本清时,路承周一直都很冷静。


    干掉宫本清后,他甚至还有一丝快感。


    此次,如果能亲手除掉张思昌,路承周绝对不会有任何犹豫。


    张思昌能当汉奸,意志之薄弱,自然可想而知。


    吊起来抽了顿鞭子,就承认,他确实是马文祥发展的内线。


    “你与马文祥是怎么传递情报的?”路承周望着有气无力的张思昌,厉声问。


    “不知道。”张思昌宁愿死,也不想受这样的折磨。


    “不知道还是不想说?是通过电话还是写信?”路承周问。


    “电话也有,写信也有。”张思昌只求不受刑,完全顺着路承周的话往下说。


    “张广林来了后,你们还用电话联系?”路承周不满的说。


    “后来换成写信了。路主任,我都招了,能不能先放我下来?”张思昌央求着说。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路承周叹了口气。


    “路主任,我是什么人,你应该很清楚。只是实在受不了日本人的刑罚,如果有机会,希望你能帮我正名。”张思昌放下来后,轻声说。


    他这句话,路承周自动无视。


    “把他扶出去吧。”路承周让张思昌签字画押后,对海田新一郎说。


  第二百四十九章 计划完成

    听到可以出去,张思昌还高兴了一下。


    他之所以招供,主要是因为受不了酷刑。


    路承周想要什么样的口供,他就会招什么样的口供。


    要不然,日本人是真动手啊。


    海田新一郎和田中,也算是熟人,可是他一进刑讯室,就像仇人似的,以前那种情分,根本就不值一提。


    路承周一心想让他承受是共产党,刚开始张思昌还咬牙坚持。


    可是,日本人的刑讯,他真的受不了。


    如果张思昌骨头硬,也不至于当了汉奸。


    张思昌的想法很简单,今天熬不下去,先顺着路承周的意思招供。


    只要有机会出去,可以找野崎,甚至可以找茂川秀和,还自己清白。


    张思昌也知道,他烧掉的那封感谢信,是个天大的败笔。


    自己现在所受的刑罚,就是因为烧掉了信。


    张思昌被送上汽车,由路承周亲自驾车,海田新一郎和田中一前一后坐在车内。


    车子离开英租界,很快到了南边市郊的乱坟岗。


    “下来吧。”路承周停好车后,说。


    “多谢路主任,这是哪?”张思昌看了看,四周没有灯光,借着依稀的星光,似乎到了郊外。


    “这是你最后的归宿。”路承周缓缓的说。


    “什么?路主任,凭良心说,我是不是共产党?”张思昌露出一个凄惨的笑容,他想逃,可现在连站稳都需要用尽全身的力气,能逃到哪去呢?

    “我不能确定,因此,建议中山良一测试一次。可是,他已经断定,你就是共产党,我也没办法。”路承周叹息着说。


    “中山和高桥,都害怕承担责任。我一个中国人,正好成为替罪羊。”张思昌此时思路特别清晰。


    没有抓到马文祥,他确实有很大的责任。


    可是,这也不能完全怪自己啊。


    张思昌只是提供了情报,后面的行动,以及对情报的分析和判断,都是高桥丰一作出来的。


    如果自己有责任,高桥丰一的责任更大。


    当然,情报有可能泄露,自己作为中国人,肯定会承担所有怀疑的目光。


    可张思昌非常清楚,他没有泄露情报,更不是共产党。


    也就是说,情报泄露是其他人,宪兵分队掩藏着真正的共产党。


    而这个共产党,极有可能,还藏在特高班。


    “知道就好,以后你也不会怪我了。毕竟,我也是听命行事。”路承周叹了口气,哪怕张思昌要做鬼了,他也不能泄露半个字。


    “我也知道,你是身不由己。”张思昌叹息着说。


    “走吧,给自己选个合适的地方。”路承周缓缓的说。


    “路主任,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张思昌突然问。


    “说吧。”路承周没有拒绝。


    “能不能给我买副棺材?我不想暴尸野外,最后落个尸骨无存。”张思昌看着四周,在这样的地方,尸首只要停两天,连骨头都未必能剩下。


    “这没有问题,但是,你得出棺材钱。”路承周干脆的说。


    他可以尽人道主义,可绝对不会自己出钱。


    说到底,张思昌只是一个汉奸,这样的人,暴尸荒野,是最好的归宿。


    “这是当然,我在日租界须磨街12号有套房产,钥匙和房契放在大兴日杂店后面房间抽屉最下层。用这套房子,换副好棺材,总没有问题了吧。”张思昌点了点。


    他在海沽孤身一人,死到临头,连个收尸的都没有。


    这个时候,路承周找他要棺材钱,不就是想最后再敲自己一笔么。


    这样的套路,他熟悉得很,没有让路承周动心的钱,自己别想入土。


    “你在须磨街也有房产?”路承周诧异的说。


    但一想也正常,张思昌在野崎公馆这么久,赚点钱在日租界买套房子也是有可能的。


    “路主任,你说句心里话,我还有机会活吗?”张思昌说。


    “这个嘛……”路承周沉吟不语。


    就算日本人给他机会,路承周也不能给他活的机会。


    可是,这个时候,把话停着,能让张思昌感觉到无限的希望。


    “如果能留着一条狗命,张某一定有厚报。”张思昌回头看了海田新一郎和田中站的位置,他与路承周已经走了几十米,说话的声音如果不大,都传不过去了。


    “什么厚报呢?”路承周掏出烟,点上一根后,吸了一口,将烟递给了张思昌。


    “须磨街的房子,送给路主任。以后,我可以替路主任做牛做马。”张思昌坚定的说。


    “做牛作马倒不必,对了,我问你一件事,救国会的马玉珍,是不是共产党?”路承周突然轻声问。


    “救国会的人,基本上都是共产党。”张思昌一愣,他不知道路承周为何会这样问。


    “你在野崎公馆时间这么久,有没有发现,日本人的一些秘密呢?”路承周又问。


    “路主任想知道什么?”张思昌心里一动。


    路承周话里的意思,并没有要救自己,反倒想榨干自己。


    “什么都想知道。”路承周已经将腰后的枪悄悄掏了出来,暗中打开了保险。


    “路主任,我看,不是日本人想杀我……”张思昌也是个极为聪明之人,他一直在想,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共产党。


    “砰,砰砰。”


    路承周知道,再说下去,恐怕张思昌就要开窍了。


    这件事,最清楚的莫过于当事人。


    张思昌是被诬陷的,这一点,路承周清楚,张思昌也清楚。


    如果说,谁能知道,此事由自己设计,非张思昌莫属。


    路承周连开三枪,枪枪命中张思昌的要害。


    路承周开枪后,海田新一郎和田中拿着手电筒过来了。


    他们察看了张思昌的伤口,又在他颈部摸了一下,没有探到脉搏后,这才与路承周一起离开。


    回去之后,路承周在二十四号路15号附近下了车,海田新一郎则回宪兵分队汇报。


    “处决了吗?”中山良一问。


    他桌上摆着张思昌的是口供,这个共产党,早在野崎公馆时期,就暗中与共产党联系了。


    “处决了,开了三枪,枪枪击中要害。”海田新一郎恭敬的说。


    路承周开枪很果断,显然,他对共产党没想过手下留情。


    “很好。他们说了什么没有?”中山良一问。


    “没说什么,好像是张思昌想拜托路承周,给他买具棺材。”海田新一郎的汉语本不是很好,路承周与张思昌说话的时候,又隔得较远。


    张思昌被处决,“破日计划”也就圆满完成了。


    除掉张思昌,最主要是想给马玉珍清除一个潜在的危险。


    马玉珍想与自己交往,如果被张思昌看到,肯定会被怀疑。


    毕竟,救国会在康伯南道22号办过一段时间的公。


    而马玉珍当时在搞内勤,免不了会与张思昌接触。


    路承周在第二天,从警务处离开后,又去了趟大兴日杂店。


    “路先生,掌柜的今天还没来。”张广林看到路承周进来后,看到路承周想往后头走,连忙说。


    “他以后都不会来了。”路承周缓缓的说。


    张广林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路承周到后面的房间,在柜子的最下面,果然找到了一把钥匙,以及一张房契。


    这可是“共产党”的房产,以后留给地下党使用,自然也合情合理。


    “等会,金连振要来,以后,这里就交给你们了。你当掌柜,他当伙计。”路承周缓缓的说。


    “是。”张广林没想到,张思昌走了后,自己也能当掌柜。


    “晚上,你也住到康伯南道20号,让金连振住店里。”路承周又交待。


    让金连振住在大兴日杂店,并不是要降低他的待遇,则是给他创造一个与军统接触的机会。


    如果金连振住到康伯南道20号,曾紫莲与他联系,要冒很大的风险。


    可是,金连振在这里当伙计,军统的人,要与他联系,就太简单了。


    随便派个人,来日杂店买点东西,两人就能接上头。


    路承周昨天晚上,亲手处决了张思昌,上午自然得去宪兵分队,向中山良一汇报。


    “听说,张思昌拜托你买棺材?”中山良一听了路承周的汇报后,随口问。


    “这样的共产党,让他抛尸荒野便是。”路承周不以为意的说。


    “这不太好吧?”中山良一蹙了蹙眉头。


    但心里,他很认同路承周的做法。


    一名合格的特工,必须要能狠下心来。


    不要说张思昌是外人,哪怕就是自己的亲人,只要是共产党,都要冷酷无情。


    “我们与共产党势不两立,没有将他暴晒,就已经很不错了。”路承周冷冷的说。


    金连振昨天晚上,就已经接到命令,今天不用再监视张思昌。


    他又恢复原来的工作,在情报一室干内勤。


    “金连振,从今天开始,你去大兴日杂店当伙计,张广林以后是掌柜的。以后,你晚上就住在日杂店。”路承周到情报一室后,吩咐着说。


    “是。”金连振心里一喜,在宪兵分队,他与军统的联系实在不方便。


    但如果去了大兴日杂店,再与曾紫莲联系,就方便多了。


  第二百五十章 两方巧遇

    金连振监视张思昌,并且发现他是共产党,让他得到了曾紫莲的表扬。


    张思昌虽是宪兵分队除掉的,但金连振监视有功,不但路承周表扬了他,军统的曾紫莲,还给他发了奖金。


    “老板,给我拿包大前门。”


    曾紫莲戴着帽子,穿着一件宽大的风衣,鼻子上架着一副眼睛,说话的声音也粗声粗气,无论是外表还是声音,甚至是走路的神态,都很难发现她是女扮男装。


    或许,唯一不能掩饰的,是她那双水汪汪的眼睛。


    就算有平光眼睛的遮掩,金连振还是一眼就看出来。


    曾紫莲说话的时候,用右手的手指,摸了一下那两只钢笔。


    “您拿好。”金连振拿烟的时候,顺便将一份早写好的情报,放在烟下面,递给了曾紫莲。


    他与军统来人的联络,自然不能只看眼睛,而是通过右胸前的两只钢笔。


    一般的人,喜欢将钢笔插在左胸前,而且只插一只。


    而来接头的人,会在右胸前插两只钢笔,并且会当面用右手的手指,摸一下钢笔。


    曾紫莲是情报组长,不可能每次都由她来接头。


    只要是有信物,运作到位,金连振就可以送出情报。


    “这是钱。”曾紫莲拿出厚厚的一沓钱。


    金连振一看,眼睛顿时一亮。


    虽然卧底在宪兵分队,是他心甘情愿,但是,如果有金钱奖励,他还是很乐意接受的。


    其实,清除张思昌,路承周早就向刘有军汇报了。


    他特意向刘有军强调,是他亲自击毙的张思昌。


    路承周用这个举动,不但向宪兵分队再次证明,他对大日本皇军是忠诚的。


    同时,也向刘有军表明,他与中共势不两立。


    “最近,华北党政军联合办事处购买了一批武器,准备运给忠义救国军第七路军。”刘有军兴奋的说。


    忠义救国军是军统自己领导的部队,由中央直辖。


    只是,海沽身在敌后,国军的武器无法运进来,只能通过就地采购。


    “第七路军?”路承周诧异的说。


    这个华北党政军联合办事处,他是知道的。


    这也是为了与自卫会相抗衡的一个组织,自卫会受中共影响很大,而华北党政军联合办事处,是由国民党控制的。


    “不错,共产党不是有个八路军么,我们就搞七路军,九路军。他们打游击,我们也要打游击。我们有国府的招牌,可以更好的收编武装。只是,以后这些武器,必须从海沽采购。”刘有军确实很兴奋。


    国军撤离后,海沽周围几百里之内,再也没有国军。


    听说共产党的八路军,已经开过来,在农村活动。


    南京总部命令,军统也要组建自己的军队,不但要与八路军竞争,也要跟共产党抢地盘。


    “太好了。”路承周“高兴”的说。


    “武器是买到了,但怎么运出去,却是个麻烦。”刘有军苦恼的说。


    海沽的水运、铁路、公路都很发达。


    可是,码头、车站、路口,都被日军控制。


    英租界的码头,日军倒没控制,但这里的船只都有固定的航线,他们不会为了军统的枪械,随意更改航线。


    “有多少武器?”路承周随口问。


    “五百条枪,二十挺机枪,十万发子弹。”刘有军沉吟着说,有了这批武器,就能拉起一支一千人以上的队伍。


    队伍有了武器,就能跟日军干了。


    日军目前只能控制主要城镇,如果集中兵力,还是能打下一些县城或乡镇的。


    “这么多?走航运恐怕不行,最好是走铁路。”路承周想了想,他在宪兵分队,经常可以接触各类信息。


    这些信息,有时并没觉得有用,可是,路承周却能通过掌握的情报,推测整个海沽的情况。


    目前,海沽的各个码头,基本上都由日军控制。


    有些码头,日军的势力虽然没渗透进去,但也掌握在帮会手里。


    路承周只在英租界活动,他的手,暂时还伸不了这么长。


    “走铁路你有路子?”刘有军问。


    “我先去打探一下吧。”路承周不敢马上答复。


    “也好,我也回去商量一下,具体走什么路线,下次碰头再决定。”刘有军想了想,这件事,还要与华北党政军联合办事处的人沟通。


    五百条枪,二十挺机枪,十万发子弹,这些字眼,让路承周也很兴奋。


    如果国军真的可以在海沽周围,有一支自己的军队,对日军也是个威胁。


    军统运送武器之事,路承周只是例行向组织汇报。


    然而,姚一民的回复,让路承周吓了一跳。


    国民党确实在宝坻县准备收编一支地方部队,只要国民党的武器一到,就正式改名为忠义救国军第七路军。


    同时,国民党也想收编同时在周围活动的自卫军独立第一团。


    目前,第七路军与自卫军独立第一团,已经发生过摩擦。


    如果第七路军拿到这批武器,势必会更加强硬。


    路承周万万没想到,这批武器,竟然是用来对付自卫军独立第一团的。


    如果军统的武器,是用来抗日的,路承周肯定会想尽千方百计,将这批武器运出去。


    可是,这批武器,如果是用来对付自己的人的,路承周肯定不会答应。


    赵宾和李继平,一直敦桥道福顺里一带活动,然而,万国兴已经彻底失踪。


    闻健民就算再不甘心,也只好将他们撤回来。


    然而,事情就是这么巧,当他们坐人力车回市区时,经过维多利亚道时,赵宾无聊的看着街上的人群。


    突然,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马上让人力车夫停下来,甚至来不及交钱,就准备跑下去。


    直到车夫追上来,他才随后扔了一张钞票。


    后面的李继平见状,马上也停了车。


    “什么情况?”李继平追上来后,问。


    “我好像看到了那个万国兴。”赵宾沉吟着说。


    “在哪?”李继平四处张望。


    “别乱看,在我们的右前方,穿灰大褂的那位。”赵宾低声提醒着说。


    赵宾和李继平,都是侦缉队的老队员,两人装作行人,慢慢跟了上去。


    赵宾先加快速度,绕到前面,确认是万国兴无误后,两人采用交接监视法,死死的盯住了“万国兴”。


    “万国兴”,也就是蒋万顺,从敦桥道福顺里12号撤出来后,一直待在室内。


    可他作为北方局的特派员,来海沽是工作的。


    他需要经常与人见面,传达党的指示,建立抗日民族统一战线。


    今天,蒋万顺是去见一位重要的同志,他虽然很警惕,可是街上的行人比较多,他并没有发现自己被跟踪了。


    蒋万顺今天约了人,在维多利亚公园见面。


    维多利亚公园,是地下党经常用来接头的地方,这里环境幽静,占地较广,在里面接头最是合适不过。


    “我盯着,你去打电话汇报。”赵宾说,他对“万国兴”的相貌比较熟悉,隔着很远就能准确的认出他。


    马玉珍到振华中学后,很快适应了工作。


    她与曾紫莲是搭班老师,两人的宿舍又在一起,而且都年轻漂亮,很快就成为了“好朋友”。


    当然,马玉珍有先天优势,她知道曾紫莲的身份。


    而曾紫莲与她接触,只是觉得好奇。


    同时,她也需要在振华中学,建立自己的关系网。


    今天,曾紫莲与马玉珍,相约来维多利亚公园游玩。


    这里不仅仅是地下党接头的地点,同时也是英租界放松心情的好地方。


    “紫莲姐,这里的风景真美,我想,下次就带学生来这里上课。”马玉珍看着维多利亚公园的景色,一脸陶醉的说。


    “来这里上课?你不怕人家说你在搞集会?”曾紫莲微笑着说。


    她对马玉珍的了解,仅限于军统之前的消息。


    马玉珍之前很左倾,经常在宁园参加进步学生的集会。


    但是,她有没有参加共产党的组织,曾紫莲就不知道了。


    马玉珍搬到学校后,偶尔也出去,但晚上都在学生。


    曾紫莲怀疑,她很有可能,不是共产党。


    “我有什么好怕的。紫莲姐,你看那个人,是不是个小偷?”马玉珍突然看到了赵宾在那里探头探脑。


    赵宾的主要任务,是盯着万国兴。


    对周围的情况,自然就没那么注意了。


    “不太像。”曾紫莲摇了摇头,她可是情报组长,一看就知道,那个人不正常。


    这不像是小偷,反倒像是特务。


    “我看就是小偷,要不,去试试?”马玉珍突然说。


    “你不怕啊?”曾紫莲笑着说,马玉珍天真烂漫,小偷都是有组织的,如果得罪了,可是会被报复的。


    “我有什么好怕的。”马玉珍与曾紫莲接触,刚开始确实很紧张。


    但是,她记着“蚂蚁”给的经验,只要忘记自己是地下党,就能坦然面对曾紫莲了。


    这段时间,她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


    到目前为止,曾紫莲对她没有起疑心。


    反倒是曾紫莲,马玉珍经常发现,她会借故离开学校。


    还有她的那个大哥曾清,经常来学校,两人经常在宿舍窃窃私语。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情侣呢。


  第二百五十一章 要求

    赵宾没想到,他这个侦缉队员,竟然会被人当成小偷。


    “你在干什么?是不是想偷东西?”马玉珍走到赵宾身后,突然娇咤着说。


    “我偷什么东西了?”赵宾见到身后突然出现两位漂亮的女士,满脸的怒火,也无法发作。


    “没偷东西,你在这鬼头鬼脑干什么?”马玉珍本就是个很有正义感的女孩。


    要不然,她不会在中学时代,就参加学生运动。


    为了国家和民族,不受压迫和剥削,奋勇当先,与黑暗作斗争。


    “我说你这位姑娘,我好端端在看风景,难道不行么?”赵宾嘴里嘟囔着,脚下移动,他不想与马玉珍作无谓的争吵。


    “此人獐头鼠目,一看就不是好人。”马玉珍没有追上去,她也确实没有证据,证明人家就是小偷。


    “算了,回去吧。”曾紫莲突然说。


    她已经看出来了,赵宾是特务。


    日军占领海沽后,各种抵抗力量,纷纷涌入租界。


    日伪特务,也不甘寂寞,用各种手段潜入租界。


    除了日本英租界宪兵分队,半公开办公外,其他特务机关,也经常有人在租界活动。


    蒋万顺今天来维多利亚公园,确实是与人接头。


    前段时间,河北省委重建,他担任组织部长,姚一民担任宣传部长,兼任海沽市委书记。


    今天,蒋万顺是与省委军事部长孙铁接头,商量开办军事训练班之事。


    北方局早有指示,八路军已经过了黄河,正向太行山和北岳区进发,中共河北地方组织的中心任务,是配合八路军,广泛开展敌后抗日游击战争。


    同时,准备发动冀东游击战争,配合八路军,建立以燕山山脉为中心的抗日根据地。


    为了加强河北省委的军事干部,北方局特意派了孙铁,以及两位红军干部来海沽。


    准备在海沽秘密开办军事训练班,培养军事骨干,加强军事领导。


    孙铁是四川万县人,1926年参加中国共产党,1935年曾被党组织,派到东北军第五十三军,任中共工作委员会书记,从事艰苦细致的兵运工作。


    蒋万顺与孙铁已经接上了头,马玉珍突然指责赵宾,惊动了蒋万顺。


    赵宾与他本就离得不远,听到有人争吵,蒋万顺马上与孙铁离开。


    两人约好下次见面的地点,分别离开维多利亚公园。


    要说蒋万顺的运气,真是差到了极点。


    他离开公园时,已经甩掉了赵宾。


    然而,却碰到了打完电话的李继平。


    李继平看到蒋万顺后,马上侧过头,与他擦肩而过后,没有看到赵宾跟在后面。


    他马上掉转身子,暗暗跟在了后面。


    蒋万顺刚刚察觉到了异常,自然不能马上回去,他得确认,身后是否有尾巴。


    同时,蒋万顺尽量往人多的地方去,就算身后有尾巴,也容易甩掉。


    转了几条街后,蒋万顺也换了几辆人力车。


    然而,蒋万顺并没有察觉到,身后始终有一条尾巴……


    当蒋万顺回到交通旅馆的住处后,李继平终于有机会,打电话汇报了。


    李继平在维多利亚公园,已经与闻健民联系过一次,此次再通电话,并没有找到闻健民。


    此时的闻健民,带着侦缉队的人,赶到了维多利亚公园,与赵宾见了面。


    “人呢?”闻健民问,发现了“万国兴”,让他很是兴奋。


    这说明,他将赵宾和李继平留在英租界,是明智的。


    “跟丢了。”赵宾沮丧的说。


    “李继平呢?”闻健民又问。


    “他去打电话后,就一直没出现。”赵宾摇了摇头,他已经在公园找了一圈,没有找到李继平。


    “李继平会不会发现了万国兴?”闻健民突然说,这个可能性是有的。


    赵宾被人误认为小偷,惊动了“万国兴”。


    如果“万国兴”匆忙离开公园,李继平是有机会碰到他的。


    “有这个可能性,队长,现在怎么办?”赵宾问。


    “你留在公园等,天黑之前,赵宾如果没回来,你打电话回侦缉队,自然会知道我在何处。”闻健民说。


    侦缉队来英租界办案,等于从宪兵分队碗里夹肉吃。


    上次他可以被高桥丰一教训了一顿,今天他不想再犯同样的错误。


    闻健民随后给侦缉队去了个尽管,此时李继平的电话已经到了。


    得知“万国兴”到了交通旅馆,他欣喜若狂。


    虽然这次的功劳,要白白送给宪兵分队,可他一点也不敢居功。


    闻健民去了宪兵分队,此事,他必须向高桥丰一汇报。


    侦缉队的任务,是找到“万国兴”。


    至于之后的审讯,与侦缉队没有关系。


    到时候,日本人高兴,或许就给他奖点钱,如果能提拔一下自己,就再好不过了。


    日军占领海沽后,闻健民悟出一个道理,没有日本人的支持,别想出头。


    他在警察局,只跟着刘同宇,是没有出路的。


    连刘同宇都要看日本人的脸色行事,他何必舍近求远呢。


    “哟西,闻队长,你这次做得很好。”高桥丰一接到闻健民的汇报后,高兴的说。


    “多谢高桥班长夸奖。”闻健民说。


    他是将“万国兴”当成一份礼物,送给高桥丰一。


    “你回侦缉队吧,有什么情况,及时通知我就是。”高桥丰一挥了挥手。


    侦缉队的人,再次发现了“万国兴”,他确实很高兴。


    “是。”闻健民很失望。


    高桥丰一对他没有任何承诺,好像找到“万国兴”,是侦缉队应该做的一样。


    “放心,只要抓到了这名共党,一定会给你奖励。”高桥丰一似乎看穿了闻健民的心思,眼中的鄙夷一闪而过。


    中国人这么卖命,还不就是想换取利益么?


    “我倒也不需要什么奖励,能来宪兵分队与高桥班长,就是最大的荣幸了。”闻健民马上说。


    “如果此次抓到了‘万国兴’,可以让你来宪兵分队,情报一室正好缺个副主任。”高桥丰一说。


    张思昌死后,情报一室确实缺个副主任。


    如果闻健民愿意来,他倒可以推荐。


    “多谢高桥班长。”闻健民高兴的说。


    宪兵分队的人数不多,情报一室更是没几个人。


    但这是日本人员主导的情报单位,比他在侦缉队神气多了。


  第二百五十二章 被捕

    高桥丰一带着日本宪兵出去了,闻健民则准备回去。


    他估计,自己以后就要在这里上班了。


    走出康伯南道22号,闻健民看了看身后的“昌隆盛”,这里,或许是自己新的起点。


    闻健民突然想到,康伯南道是路承周的辖区,自己以后要在这里工作,是不是要提前跟路承周打个招呼呢?


    闻健民有车子,他想附近几条街转了一下,结果在二十四号路碰到了路承周。


    “承周。”闻健民下车后,笑吟吟的说。


    “你一来准没好事,是不是又要我协助抓人?”路承周满脸苦笑。


    他心里,则暗暗警惕,闻健民轻易不来英租界,只要他来了,一定没好事。


    “这次不用你协助抓人了。”闻健民笑着说,交给高桥丰一后,他一身轻松。


    “不用我协助,你找谁了?”路承周随口问。


    闻健民并没有否认,他来英租界是抓人。


    只不过,今天他找了别人罢了。


    路承周突然想到,闻健民除了找自己外,只能找宪兵分队。


    “承周,以后,我可能会经常与你见面了哦。”闻健民笑着说。


    他与路承周是警察教练所的同学,两人的兴趣爱好虽然不同,但都受了川崎弘的影响。


    “经常与我见面?你可不能经常来租界抓人,否则惹上麻烦,可别怪我。”路承周提醒着说。


    “不出意外的话,我会住在英租界,甚至可能在你的辖区。”闻健民得意的说。


    “我的辖区?你调到昌隆盛了?”路承周警觉的说。


    闻健民在侦缉队干得好好的,来宪兵分队做什么?

    “聪明。承周,给英国人干,是没有前途的。海沽是日本人的天下,租界早晚也是日本人的。现在是你最好的机会,跟着我吧,保证你后半辈子吃香的喝辣的。”闻健民信誓旦旦的说。


    “跟着你?”路承周斜睨了闻健民一眼。


    中国人在宪兵分队的职务不可能很高,他这个情报一室主任,几乎算是最高职务了。


    闻健民调宪兵分队,最多不过,是给他一个情报三室主任。


    应该说,闻健民在英租界的几次行动,如果没有路承周的破坏,都可圈可点。


    “不错,你我携手,整个租界都会是我们的。”闻健民得意的说。


    “我能问一下,你在昌隆盛会担任什么职务么?”路承周问。


    如果闻健民来了宪兵分队,他情报一室主任的身份,肯定是瞒不住了。


    “估计,我只能说估计,会是情报一室的副主任。”闻健民在路承周耳边轻声说。


    “我的妈啊,这么厉害?”路承周“诧异”的说。


    “那是当然,放心,以后会升的。”闻健民得意的说。


    “不跟你闲聊了,我还得巡视。”路承周推着自行车,准备离开。


    “承周,好好考虑一下,我的建议绝对是为你好。”闻健民苦口婆心的说。


    “你的建议是好,但我不能接受。”路承周摇了摇头,自己是好好的情报一室主任,何必跟闻健民这个副主任混呢。


    “承周,你可不要后悔啊。”闻健民等路承周走后,还在后面劝道。


    “放心,我不会后悔的。”路承周回头笑了一下。


    路承周到宪兵分队,很快就知道,闻健民的人,竟然发现了“万国兴”。


    他暗暗着急,高桥丰一已经去了大半个小时。


    如果他一到就动手,或许已经被他得手了。


    正当路承周准备离开的时候,高桥丰一的车子回来了。


    路承周马上停住,高桥丰一亲自驾车,他下车后,后面两名日本特务,架着蒋万顺走了下来。


    “恭喜高桥班长。”路承周走了过去,笑吟吟的说。


    “此次全靠闻健民的情报准确而及时,我想让他来情报一室当副主任,你觉得如何?”高桥丰一心情愉悦,只要能拿下“万国兴”,一定可以破个大案。


    “当然没问题,只要闻健民不觉得屈就。”路承周笑了笑。


    “那行,我先去审讯。”高桥丰一拍了拍路承周的肩膀。


    路承周能亲手击毙张思昌这个共产党,让他对路承周好感大增。


    “这是在哪抓的?要不要我去做善后处理?”路承周随口问。


    “他在交通旅馆可能还有行李,如果方便的话,可以去拿回来。”高桥丰一想了想,说。


    “你们没把行李带回来?”路承周诧异的说。


    “我们冲进房间,将他击昏,对外说病发要送医院,没来得及处理房间的东西。”高桥丰一介绍着说。


    “我马上过去一趟。”路承周说。


    这就是他身份的好处,别人去交通旅馆蒋万顺的房间,可能会被怀疑。


    他去那间房,旅馆的服务生还要协助他。


    只有是,此时路承周没有心思去拿什么行李,他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联系到姚一民。


    自从姚一民新搬了地方后,没有安装电话,他与姚一民之间的紧急联系方式,自然也就取消了。


    为此,路承周特意给了姚一民一笔经费,结果电话还没有安装好。


    而且,路承周也不知道姚一民最新的住处,那里,只有马玉珍知道。


    自从马玉珍到振华中学后,路承周还没去找过她。


    可是,今天他不得不去趟振华中学了。


    马玉珍是有工作单位的人,要找到她还是很容易的。


    只是,马玉珍怎么也没想到,路承周竟然穿着警服就找上门来了。


    “有事么?”马玉珍担心,曾紫莲看到后,会对路承周也有兴趣。


    路承周可是日本特务,如果曾紫莲发现路承周的身份,也许会怀疑自己。


    “去交通旅馆办点事,顺便来看看你。”路承周笑嘻嘻的说。


    “你去办事,来看我干什么?”马玉珍不满的说。


    蓦然,她想到路承周的身份,除了警务处的巡官外,还是宪兵分队的情报一室主任。


    他要去交通旅馆办事,是以警务处的名义?还是宪兵分队的名义?


    “只是做点善后的事,反正那个中共已经被带走了。”路承周随口说。


    马玉珍听到此话,脸色一变。


    “中共”两个字,刺激着她的神经。


    特别是“中共”还被带走了,更是让她不安。


    “你有空,但我没有空,恕不招待你。”马玉珍突然说。


  第二百五十三章 合法途径

    马玉珍突然变脸,将路承周赶走,他并没有生气。


    马玉珍的行为,说明她听到了重点。


    “中共”这两个字,让她的神经,一下子绷紧。


    马玉珍觉得,腿有点发软。


    她终于意识到,姚一民让自己与路承周搞好关系的用意了。


    路承周不仅仅是警务处的巡官,还是宪兵分队的特务,他的只言片语,或许就能提供很重要的情报。


    “这是谁啊?”曾紫莲早就注意到了路承周,只是她不“认识”路承周,不好意思走过来。


    虽然她监视过路承周,但没有正式认识过路承周,自然不能打招呼。


    等路承周走后,她才过来打探消息。


    曾紫莲与马玉珍,现在“情同姐妹”,她很喜欢马玉珍的性格。


    作为军统情报组长,曾紫莲不但要随时注意周围的情况,同时也要拓展自己的情报网。


    马玉珍以前参加过学生运动,如果她没有被共产党吸收,倒是军统发展的对象。


    军统领导的外围组织抗日锄奸团,主要成员都是振华中学的学生。


    如果马玉珍能加入抗团,会大大增强抗团的力量。


    “路承周,高中同学。”马玉珍随口说。


    她不希望,曾紫莲知道路承周的身份。


    当然,曾紫莲是军统情报组长,或许她早就知道路承周的身份了。


    马玉珍与曾紫莲,表面上是闺蜜,两人亲如姐妹,可实际上,她们一个是中共,一个是军统。


    相对曾紫莲来说,马玉珍显得稚嫩。


    可是,马玉珍有“蚂蚁”的情报,提前知道了曾紫莲的身份。


    这个优势,能大大弥补她经验的不足。


    路承周今天才来找她,也是对她的一次考验。


    到目前为止,马玉珍还只是路承周的临时交通员。


    她只有成功潜伏在曾紫莲身边,赢得曾紫莲的信任,才能担任真正的交通员。


    “高中同学?我看不止同学这么简单吧?”曾紫莲笑嘻嘻的说。


    她对路承周自然是很清楚的,刚开始还加入了军统,其实是日本特务。


    表面上是警务处的巡官,实际上是汉奸。


    只是,她没想到,马玉珍与路承周竟然是高中同学。


    这层关系,如果利用好了,对军统很有作用呢。


    “他可不是什么好人。”马玉珍一脸厌恶的说。


    她不知道路承周的真正身份,自然不会给路承周好脸色。


    虽然姚一民,给她下了命令,与路承周搞好关系。


    可这段时间,她总是下意识的抗拒这个命令。


    除了刚开始,硬着头皮,与路承周“巧遇”过一次外,其他时间,她都在盼望,千万不要碰到路承周。


    自从搬到振华中学的宿舍后,马玉珍基本不出校门,与路承周见面的机会基本上没有了。


    她现在一心与曾紫莲周旋,要不是路承周主动找上门,恐怕再过半个月,他们也不会见面。


    “他是做什么工作的?”曾紫莲“好奇”的问。


    路承周的工作,她很是清楚。


    马玉珍的回答,能帮助她判断马玉珍的信仰。


    “巡捕,洋人的奴才。”马玉珍嘲讽着说。


    “话也不能这么说,替洋人办事也不算丢脸。我还有课,先走了。”曾紫莲说。


    作为振华中学的英文老师,她尽量不会请假。


    年轻、漂亮的女老师,总是请假,很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曾紫莲一走,马玉珍马上出去了一趟。


    路承周刚才无意透露的消息,让马玉珍很吃惊,她必须第一时间报告。


    只是,在去见姚一民之前,马玉珍又拐到了二十六号路。


    如果真如路承周所说,“蚂蚁”肯定会有新的情报。


    马玉珍的冷静分析,确实是正确的。


    在二十六号路,马玉珍果然看到了“蚂蚁”留下了最新情报。


    而且,暗号还多画了一个三角形,这说明是情报是加急的。


    马玉珍观察了周围的情况后,迅速取走情报。


    随后,在益世滨道寿康里18号,马玉珍见到了姚一民。


    自从敦桥道福顺里出事后,姚一民经过挑选,最终选择这里作为市委最新机关。


    同时,也是姚一民的住处。


    “交通旅馆?中共?”姚一民一边看着“蚂蚁”的情报,一边听着马玉珍的汇报。


    得知路承周竟然去交通旅馆善后时,很是惊讶的说。


    交通旅馆,不仅仅有自己同志,同时,冀东来海沽的同志,也经常会住在那里。


    包括交通旅馆、国民饭店、佛照楼、基泰大楼,党组织都设立了联络点,为来往于冀东抗日游击区的人员,提供安全住处。


    当然,这些联络点,都挂在自卫会名下。


    姚一民突然想到,蒋万顺也住在交通旅馆。


    蒋万顺本是北方局派来的特派员,省委重建后,担任省委组织部长。


    “姚书记,要不要我再去趟交通旅馆?”马玉珍问。


    “不必,你先回学校。剩下的事情,我会处理。”姚一民叮嘱着说。


    他已经看完了“蚂蚁”的情报,蒋万顺确实被捕了,还被抓进了英租界宪兵分队。


    “蚂蚁”建议,趁着还没有转移,通过向警务处报案,用正常手段,将蒋万顺救出来。


    只要蒋万顺没在英租界犯法,又没有抗日的证据,宪兵分队就无权抓他。


    宪兵分队的审讯手段,非常残暴,谁也不能保证,蒋万顺就一定能扛得住。


    路承周一直坐在警务处的办公室,随时等着上面的命令。


    如果姚一民收到情报,并且实施的话,警务处一定会派人,去宪兵分队搜查。


    此时,路承周觉得时间过得特别慢,他不停的看着手表,希望时间能过得更快些。


    快到五点时,路承周突然接到刘立峰的命令,让他搜查宪兵分队,是否有绑架行为。


    “处座,昌隆盛是什么地方?岂是我想搜查就能搜查的?”路承周苦笑着说。


    “在英租界,难道他们还敢乱来不成?”刘立峰一愣。


    “我去可以,但不保证能有结果。”路承周无奈的说。


    “路承周,你这是什么意思?以前你当街敢抓日本浪人,现在你辖区的几个日本人,就没办法收拾他们?”刘立峰不满的说。


  第二百五十四章 暗门

    路承周与宪兵分队,有暧昧不明的关系,刘立峰其实已经听到了一点风声。


    刚开始,宪兵分队到康伯南道22号,刘立峰还是很欣慰。


    警务处敢跟日本人对着干的不多,以前路承周算一个。


    可现在,路承周也不行了。


    日本人在租界外,再横行无忌,但在英租界,得遵守他们的法律。


    路承周退缩,刘立峰只好安排其他人。


    蒋万顺“绑架”案,警务处交给温秀峰,去“昌隆盛”搜查之事,也交给了温秀峰。


    路承周作为康伯南道的负责人,温秀峰的行动,他自然得配合。


    只是,快出发前,路承周才给中山良一去了个电话,告诉他警务处接到报案,有人在交通旅馆被绑架。


    “绑匪”,正是宪兵分队的人。


    路承周原本以为,有温秀峰出马,再加上自己通知的时间掐得比较死,救出蒋万顺还是比较容易的。


    然而,路承周还是低估了中山良一的卑鄙无耻。


    温秀峰在宪兵分队仔细的搜查了一遍,连地窖都没放过,可依然一无所获。


    “温探长,我要向工部局抗议,你们无端怀疑,并且打扰我们的正常工作。”中山良一看到温秀峰没有收获,马上变得理直气壮。


    “温探长,还是回去吧。”路承周劝道。


    他的目光与中山良一交流了一下,从中山良一眼中,他看到了得意。


    路承周看了一眼时间,自己掐着时间打的电话,除非中山良一提前将蒋万顺送走,否则不可能搜不到人。


    搜到了蒋万顺,中山良一就无话可说了。


    如果没搜到蒋万顺,温秀峰反而被动。


    路承周嘴里劝温秀峰,可心里却万分焦急。


    这是营救蒋万顺最好的办法,合理合法,只要温秀峰能找到蒋万顺,中山良一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如果温秀峰真的走了,以后再想营救蒋万顺,几乎变得不可能。


    “不急,你们的人都到了没有?”温秀峰摇了摇头。


    既然来了,自然不能轻易走。


    上次找宫本清,结果没找到人。


    宫本清是日本人,藏起来也正常。


    但是,蒋万顺是中国人,还是被他们绑来的,只要知道有人来搜查,肯定会呼救的。


    “怎么,又要点名?”中山良一冷笑着说。


    上次找宫本清,温秀峰就点过一次名了。


    工部局的人,来搜查宪兵分队,这是中山良一的耻辱。


    然而,耻辱归耻辱,宪兵分队违规在先,他也没办法。


    按照之前的约定,发现抗日分子,宪兵分队必须通过警务处抓人。


    宪兵分队需要做的是,提供确凿的证据,证明蒋万顺是抗日分子。


    然而,宪兵分队拿不出证据,只能靠刑讯。


    “点名倒不用。”温秀峰缓缓的说,他只是将交通旅馆的伙计带来了,让他指认带走蒋万顺的人。


    此事,路承周都不知道,当他看到温秀峰带来一个证人后,也很吃惊。


    “我是真不知道他会这么做。”路承周等温秀峰带着伙计去找人时,轻声对中山良一说。


    “不用担心,那些人不在这里了。”中山良一得意的说。


    “那就好。”路承周微微颌首。


    他很是疑惑,自己通知中山良一的时候,应该来不及转移的。


    温秀峰带着交通旅馆的伙计指认,路承周则把王斯广叫到了一旁。


    “昌隆盛今天有没有异常?”路承周掏出烟,刚要点火,王斯广已经将火递了过来。


    “一切正常,巡座特意关照过,我每天都会安排兄弟在附近巡逻。”王斯广微笑着说。


    “嗯。”路承周突然注意到,宪兵分队的两辆小车,和那辆卡车,都停在院子里。


    如果转移蒋万顺的话,一定会用到车子。


    也就是说,要么蒋万顺早就转移了,要么,根本没有转移!

    蒋万顺抓进来时,路承周是亲眼看到的,送到了地窖受刑。


    以高桥丰一的性格,既然进了地窖,一定会马上审讯。


    宪兵分队的建筑结构,路承周非常清楚。


    除了地窖之外,再没有其他可以藏人的地方了。


    “巡座,这些日本人,真不讲规矩。”王斯广轻声说。


    他是康伯南道的巡长,“昌隆盛”的情况比较注意。


    自从他们来了后,英租界出过好几起大案了。


    比如说,敦桥道福顺里的枪击案、康伯南道的刺杀案,甚至,康伯南道22号房主白恩的失踪案,都与宪兵分队有关系。


    “所以我们就得更加注意。”路承周叮嘱着说。


    “巡座,隔壁好像也被他们的人租下来了。”王斯广突然说。


    “你怎么知道的?”路承周诧异的说。


    这不仅是以前张思昌进入宪兵分队的通道,也是自己进入宪兵分队的通道。


    “原来住在康伯南道20号的是张思昌,现在换了个叫张广林的。那个张思昌,已经有段时间没看到人了,据说去了外地。据我所知,张思昌和张广林,可是经常出入这里。”王斯广说。


    路承周感觉,自己的身份,早晚有一天是瞒不住的。


    幸好,他进入宪兵分队前,会仔细观察周围的情况。


    如果是特意针对他,提前在暗处观察,一般情况下,都不会发现他。


    “这件事,你没告诉温秀峰吧?”路承周突然说。


    王斯广的话,提醒了路承周。


    墙壁上那个门,不管有没有被人发现,蒋万顺都有可能躲到隔壁。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康伯南道22号时,让蒋万顺待在隔壁,确实很安全。


    “忘记了。”王斯广不好意思的说。


    温秀峰带着交通旅馆的伙计,仔细看着宪兵分队的人,确实没有发现。


    然而,当他突然搜查隔壁康伯南道20号,海田新一郎押着蒋万顺,不得不从暗门过来。


    然而,当他过来的时候,发现院子里,全是巡捕。


    “中山先生,我想,这个人一定不是你的人吧?”温秀峰指着伤痕累累的蒋万顺,质问道。


    “此人是抗日分子,你们无权带走。”中山良一蛮横的说。


    “没有经过警务处的同意,你们的行为,都是违法的。”温秀峰怒斥着说。


  第二百五十五章 暗中接触

    不管宪兵分队如何阻拦,温秀峰最终还是把人带走了。


    就算路承周是宪兵分队的人,但他表面上是警务处的巡官。


    “中山先生,抱歉了。”路承周最后才走,一脸“歉意”的说。


    “你走吧。”中山良一冷着脸,朝路承周挥了挥手。


    “是。”路承周不敢多留,当着这么多手下,他也不能多说。


    看到刚才蒋万顺的惨状,路承周心里很悲愤。


    这才几个小时?好好的一个人,就被他们折磨得不成样了。


    “大家都回去吧。”中山良一看着警务处的人,带着蒋万顺离开,眼中目光复杂。


    “中山队长,我出去了。”高桥丰一在中山良一回到办公室后,过来报告。


    “一定要注意隐蔽。”中山良一叮嘱着说。


    蒋万顺送到宪兵分队后,很快送到了刑讯室。


    然而,他用共产党人的铮铮铁骨,告诉了日本人,共产党人是用特殊材料制成的。


    高桥丰一为了撬开蒋万顺的嘴,用尽了各种酷刑。


    之前对付中国人,比如说金连振,只用了三种,金连振就受不了,主动招供。


    然而,蒋万顺一直坚持到路承周打来电话。


    当时将蒋万顺送出去,已经来不及了。


    高桥丰一只好将他藏到康伯南道20号,并且向中山良一汇报,用正常办法,无法攻破蒋万顺的心理防线。


    面对蒋万顺,高桥丰一有种失败的感觉。


    能抓到蒋万顺这个共产党,甚至有可能是中共里的重要人物,高桥丰一确实很高兴。


    然而,共产党人对革命的信仰,让看似文弱的蒋万顺,爆发出惊人的意志力。


    当时高桥丰一就沮丧的向中山良一汇报,将蒋万顺活埋在后花园。


    中山良一否决了这个建议,明知道蒋万顺是中共的高级干部,拿不到情报,就已经承认失败了。


    如果只能杀掉蒋万顺,会在内心留下永久的阴影。


    皇军是战无不胜的,没有人能打败皇军。


    活埋蒋万顺,只是表面的胜利,实际上是失败了。


    接到路承周的电话后,中山良一当机立断,制订了一个新的计划。


    如果警务处发现了蒋万顺,让特高班将蒋万顺盯死。


    如果警务处没能发现蒋万顺,则将蒋万顺送到花园宪兵队。


    蒋万顺被送到维多利亚医院,温秀峰对他的笔录,都是在医院完成的。


    蒋万顺有正当的掩护身份,他是来海沽访友。


    路承周也跟着温秀峰去了维多利亚医院,确定他没有生命危险后再离开。


    对住在医院的蒋万顺,路承周不再关心。


    他需要做的,是将情报及时通知姚一民。


    路承周的情报里,详细写了营救的过程。


    同时,也提醒姚一民。


    如果可以的话,将蒋万顺转移出海沽。


    蒋万顺两次进入特务视线,再留在海沽,只会带来无穷的麻烦。


    蒋万顺的审讯,路承周没有参与,他并不知道具体的审讯过程。


    但是,他相信,蒋万顺一定经历了炼狱般的折磨。


    能活着从宪兵分队的刑讯出来,是非常不简单的。


    收到“蚂蚁”的情报,姚一民也是一愣。


    让蒋万顺撤离海沽,这可不是他能作主的。


    蒋万顺是北方局派来的特派员,又是省委组织部长,在宪兵分队只待了几个小时,受尽了酷刑,依然坚贞不屈。


    蒋万顺是老革命,受党教育多年,对革命无比忠诚。


    然而,姚一民还是向省委报告,暂时切断与蒋万顺的一切联系。


    正因为蒋万顺是老革命、老同志,党性原则强,更应该对他执行保密纪律。


    这既是对组织负责,也是对蒋万顺负责。


    晚上,姚一民突然收到消息,特高班的人,与维多利亚医院的蒋万顺有过接触。


    如果这个消息,不是来自自己的同志,姚一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虽然姚一民建议,暂时切断与蒋万顺的一切联系,但这只是预防。


    在姚一民心里,从来没有怀疑过蒋万顺。


    可是,特高班的人,为何会与蒋万顺暗中接触呢?

    姚一民马上向省委汇报,同时,省委也得到了同样的消息。


    姚一民仔细研究“蚂蚁”送回来的情报,蒋万顺的营救,其实很顺利。


    这其中,有没有日本人,特意安排的意思呢。


    姚一民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让马玉珍给“蚂蚁”送出情报。


    “蚂蚁”有着特别的身份,调查此事,比市委更容易。


    “这个情报很重要,今天晚上一定要送过去。”姚一民叮嘱着说。


    “放心吧,保证完成任务。”马玉珍坚定的说。


    “最近与曾紫莲相处得如何?”姚一民问。


    他虽然也是搞地下工作,但如何与敌人相处,也没这方面的经验。


    还是“蚂蚁”传授了一些经验,比如说,与曾紫莲相处时,一定要忘记自己是共产党员,更多的,则需要随机应变。


    “她对我还是很有好感的,我们目前相处得很愉快。”马玉珍说。


    “你感觉,她知道你的身份么?”姚一民问。


    “应该不知道。”马玉珍摇摇头。


    她一早就知道曾紫莲的身份,在曾紫莲面前,就特别小心。


    忘记自己的真正身份,表面出既爱国,又没有政治信仰,要骗过曾紫莲还是很容易的。


    曾紫莲是军统情报组长不假,可她又不会算命,只能根据自己的观察,来判断马玉珍的真正身份。


    “与路承周相处得如何?”姚一民又问。


    “一般吧。”马玉珍不好意思的说。


    如果不是路承周主动来找她,他们之间的联系,可以说已经停止了。


    “要不是路承周,我们就不能知道交通旅馆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与路承周交往,是组织交给你的光荣任务。如果你觉得艰巨,可以换别人。”姚一民缓缓的说。


    “我保证会与路承周多接触。”马玉珍无奈的说。


    “这就对了嘛,路承周虽然走错了路,但是,我们也要给他回头的机会。”姚一民劝导着说。


    路承周晚上到宪兵分队时,并没有收到姚一民的情报。


    他只是很奇怪,高桥丰一竟然不在。


    自从高桥洋行被烧掉后,高桥丰一再次在宪兵分队蹲点。


  第二百五十六章 新情报


    路承周晚上回家时,才收到姚一民的情报。


    特高班竟然与蒋万顺在暗中接触?


    如果不是姚一民的情报,路承周肯定不会相信。


    他仔细回忆着白天的情景,中山良一当时的态度,确实有些问题。


    温秀峰上次搜查宫本清时,中山良一咆哮如雷,像只被踩住尾巴的兔子一样,差点要扑上来咬人了。


    而今天,中山良一只是抗议了几句,就让温秀峰把人带走了。


    晚上,中山良一虽然冷着脸,但并没有煮熟的鸭子,突然飞走的那种沮丧感。


    如果不结合“结果”,中山良一的情绪和语言,表现得也还算正常。


    还有,晚上高桥丰一确实不在。


    路承周又回想着蒋万顺的状态,从康伯南道20号过来时,蒋万顺伤痕累累,可是他的目光依然坚定。


    一个背叛了的人,目光游离,不敢与人对视。


    当然,这些只是路承周的分析,没有证据的支撑,他的分析很难立住脚。


    路承周是个极为谨慎之人,特高班与蒋万顺有接触,首先要作最坏的打算。


    蒋万顺与路承周没有直接联系,切断蒋万顺的联系,是省委和市委的任务。


    路承周在第二天,特意去找了温秀峰。


    温秀峰虽然很高傲,但他对日本人,并没有好感。


    路承周两次协助他,去宪兵分队搜查,看得出来,温秀峰其实是爱国的。


    自从抗战之后,很多人的本性就露出来了。


    愿意当汉奸的,早早投靠了日本人。


    不想当亡国奴的,一直在抗争,有些是以个人之力,而更多的是,则是加入各种组织。


    “温探长,听说日本人对‘万国兴’依然不死心?”路承周问。


    蒋万顺被抓后,只承认叫“万国兴”,对其他一切,都缄口不言。


    “在维多利亚医院,他们不敢乱来。”温秀峰摇摇头,这是英租界,可不是日租界。


    “那就好。”路承周点了点头。


    温秀峰的态度,似乎是知道特高班的人到了医院。


    路承周上午,与刘有军见了一面,华北党政军联合办事处置办的武器,必须要尽快运出去才行。


    这批武器之事,路承周向姚一民汇报过。


    姚一民的意思,如果武器是用来打日本人,当然要配合军统,将武器运出城。


    但是,如果这批武器,是对付自卫会独立第一团的,当然不能送到七路军手里。


    “共产党已经知道这批武器了。”刘有军见到路承周后,叹息着说。


    华北党政军联合办事处的主任,在自卫会也担任了职务。


    自卫会联合了各政党、各阶层、各阶级、民主人士、社会名流。


    而办事处,主要是国民党在华北的各方人员。


    “他们怎么会知道呢?”路承周“诧异”的说。


    事实上,这个情报,就是他最先传过去的。


    “谁知道呢,办事处那边,准备走陆路。自己派人派车运输,不让武器离开自己的视线。”刘有军叹息着说。


    “走陆路?那得过多少关卡?如果走陆路,还不如走水路。”路承周说。


    日本人控制着所有的交通要道,包括新成立了水路警察部队,主要由日军组成。


    “我也很担心,提出走铁路,可是铁路、水面,只有共产党才有资源。自卫会已经提出,要分一半武器。”刘有军缓缓的说。


    “原来如此。”路承周说。


    怪不得办事处的人,既不走铁路,也不走水路,原来是防着共产党。


    可是,如果被日本人查获,岂不便宜了日本人?


    “让你来,主要是想知道,走什么路线,才能尽量避开日军的检查。”刘有军说。


    “走哪条路都会碰到日军,能走车的,关卡多些,道路崎岖的,头卡就少些。但是,这么多枪和子弹,不用汽车,根本运不走。”路承周担忧的说。


    不要说运枪械,哪怕是布匹、粮食这些物资,想要运出去,都比较难。


    目前海沽虽然还没有搞物资禁运,但是,枪械永远都是违禁品。


    “我准备让孙志书准备一张特别通行证,以给前线运输军火为名送出去。”刘有军说。


    孙志书自从愿意为党国服务以来,并没有做实质性的工作。


    “那也怕检查啊,这些武器,肯定不是日式吧?”路承周问。


    “确实不是日式,主要是德制武器,毛瑟大枪和捷克造机枪。”刘有军缓缓说。


    “站长,我建议拿一小部分,先试一下。如果走不通,再走水路或铁路。最好是走铁路,日军基本不会查。”路承周提议。


    “这件事,让共产党插手,终归不好。”刘有军说。


    七路军有意收编自卫会独立第一团,双方已经发生近摩擦。


    “让共产党插手,总比落入日本人手里强吧?就算共产党分走一半的武器,我们还有一半啊。”路承周叹息着说。


    “这你就想错了,宁愿全部落在日本人手里,也不想分一半给共产党。”刘有军缓缓的说。


    “这个……”路承周张口结舌,他的境界还没有达到这个地步。


    五百条枪,二十挺机枪,十万发子弹,宁愿冒着被日本人缴获的风险,也不愿意与共产党分享?


    可是,如果日军知道了这个消息呢?

    路承周之前想到了军统的无耻,但没想到,他们会无耻到这种地步。


    既然军统如此无耻,只能比他们更无耻。


    军统在宪兵分队有内线,路承周自然不能直接将这个情报汇报。


    否则的话,刘有军马上就能知道,这是他提供的情报。


    然而,正当路承周在考虑,要如何让宪兵分队获知此情报时,他突然接到中山良一的通知。


    “据悉,军统最近有一批武器要运出海沽,目前这批武器还在租界,你去打探一下,这批武器会以什么形式运出。”中山良一说。


    “是。”路承周暗暗心惊,是谁报告了这么重要的情报呢?


    首先可以肯定,不会是共产党,也不可能是军统。


    路承周将这个任务交给了金连振,只要金连振知道了,军统也就是知道了。


  第二百五十七章 上任

    关于中山良一得知军统有武器要运出海沽的情报,路承周除了让金连振去调查外,同时也第一时间向刘有军报告了。


    如果这个情报,是路承周安排,通过其他渠道,让宪兵分队知晓的。


    路承周一点也不会着急,然而,现在有些心慌。


    这是对未知的恐惧,中山良一突然得到这样的情报,路承周非常不理解。


    路承周很快收到了刘有军的反馈,告之武器运输一事,将交由共产党负责,走铁路。


    然而,路承周担心的,是情报如何泄露的。


    中山良一获取情报的渠道,必须要查清。


    从中山良一交待的任务来看,他似乎并不知道军统想走公路。


    可是,也不排除,中山良一故意试探路承周。


    毕竟,华北党政军联合办事处刚开始定的,就是走公路。


    路承周与刘有军约定,军统按照水路运输计划,包括对曾紫莲,也只告之,将改走水路。


    但是,从哪个码头走,就有讲究了。


    比如说,告诉曾紫莲,将从怡和码头起运,告诉裴福海,会从太古码头走,告诉其他人员,要从大沽码头走。


    “中山队长,据我得到的消息,最近确实有人,想运一批黑货出去。刚开始准备走陆路,现在换成了水路。”路承周隔天向中山良一汇报。


    “知道从哪个码头走么?”中山良一蹙起眉头,问。


    “暂时还不知道,估计他们也没有定下来。但是,不管如何,应该都会走租界的码头。”路承周摇摇头。


    他才用了一天时间,查到这么多情报,已经很了不起了。


    “那可不一定。”中山良一缓缓的说。


    “难道,他们还会用其他租界的码头?”路承周诧异的说。


    “路主任,你忘记了,还有市区的码头,比如说大沽码头,大红桥码头等等。”中山良一提醒着说。


    “不错,最危险的地方也最安全,说不定他们真会铤而走险。”路承周一愣,恍然大悟的说。


    中山良一的话,透露出一个意思,他不太相信,军统的武器,会从租界码头运出。


    “情报一室,我想给你派个副主任,不知道你意下如何?”中山良一突然说。


    蒋万顺的事情,不管如何,闻健民都是立了功的。


    至于蒋万顺有没有招供,最终是不是被警务处救出去,那是宪兵分队的事了。


    闻健民几次在英租界行动,都赢得了中山良一的好感。


    既然闻健民愿意调来宪兵分队,高桥丰一也答应过他,自然不能失信。


    “感谢中山队长为我们加强力量。”路承周诚恳的说。


    情报一室的人,加上现在才三个,路承周需要两名以上的翻译,再加上几名情报人员。


    整个情报一室,如果能有十人以上,才算初具规模。


    “你不关心谁来当这个副主任么?”中山良一对路承周的态度还是很满意的。


    路承周担任情报一室主任以来,一直默默地付出,基本上不提要求。


    当然,作为一名中国人,路承周也是有自己的小心思。


    这些都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中山良一也不在意。


    水至清则无鱼,这个道理他是懂得的。


    “只要是中山队长安排的,我都满意。”路承周说话的时候,很是诚挚。


    “其实此人你应该认识,正是警察局的闻健民。”中山良一微笑着说。


    “原来是他啊,我们是老同学,又是警察教练所同学会的理事。”路承周笑了笑,似乎很乐意接受这样的安排。


    “今天晚上,他会来报道,你们见个面,以后,他的工作由你安排。我希望,情报一室,以后能干出更大的成绩。”中山良一缓缓的说。


    “有中山队长的大力支持和英明领导,情报一室肯定能让租界的抗日分子闻风丧胆。”路承周笃定的说。


    闻健民接到通知后,非常兴奋,他在特高课,只有一名日本顾问。


    可到了宪兵分队,就要与日本人一起共事了。


    而且,宪兵分队的级别,比警察局还要高半级,自己在宪兵分队情报一室当副主任,级别相当于警察局的特高课长了。


    闻健民拿到宪兵分队的命令当令箭,他直接找到刘同宇,告诉他,自己要去英租界宪兵分队任职。


    刘同宇虽是局长,但得知此事后,对闻健民也很是客气。


    闻健民顺势提出,要把宁明、赵宾和李继平带过去,还强调,这是日本人的要求。


    刘同宇明知道,闻健民是拿着鸡毛当令箭,但也没有办法。


    到英租界康伯南道后,闻健民站在宪兵分队外面,心情澎湃。


    他能来宪兵分队,是日本人对他能力的认可。


    很多人都痛恨汉奸,可闻健民觉得,在这样的时代,只要能活得好,当汉奸也无所谓。


    闻健民四处张望,想找寻路承周的身影。


    自己到了宪兵分队,日后未不了要与路承周打交道。


    如果自己的行动,能得到路承周的支持,对以后的工作,是很有帮助的。


    闻健民问康伯南道的巡捕,得知路承周今天已经巡视过了。


    想要找路承周,只能去警务处。


    闻健民自然没有时间去警务处,他找了个公用电话,给路承周的办公室打了电话。


    “承周,我是闻健民,晚上有没有时间,一起吃个饭?”闻健民笑吟吟的说。


    “闻队长又来公干?”路承周微笑着说。


    “纯属吃饭,以后兄弟就要在你的辖区生活了,得提前拜码头才行。”闻健民笑着说。


    “行啊,去利顺利酒店如何?”路承周没有拒绝,以后闻健民就要成为自己的手下了,两人恐怕很难以这样的心态吃饭。


    “那行,晚上六点,我到利顺利酒店订好包厢等。”闻健民马上说。


    路承周帮洋人做事,心态也开始浮躁,只想着大饭店吃饭。


    闻健民到宪兵分队报道后,派赵宾去利顺利酒店位包厢。


    坐在情报一室空荡荡的办公室,闻健民满心欢喜,今天晚上,见过主任后,他就算正式上任了。


  第二百五十八章 大一级


    八点半,闻健民到了中山良一的办公室。


    他到的时候,里面有个人正背对着自己。


    虽然背影有些熟悉,但闻健民也没注意。


    等到中山良一介绍,这就是他的上司,也就是情报一室的主任时,闻健民才仔细打量此人。


    “承周……怎么是你?”闻健民吃惊的说。


    “怎么不能是我?”路承周笑吟吟的说。


    他的身份,一直没有公开,主要是便于在英租界工作。


    “你的工作,是配合路主任搞好情报一室的工作。”中山良一缓缓的说。


    “嗨。”闻健民恭敬的说。


    他内心还没有从震惊中平静下来,晚上与路承周在利顺利酒店吃饭,他还在吹嘘,自己要飞黄腾达了,让路承周投靠他。


    闻健民在警察局特高课当侦缉队长,当时就想让路承周过去帮他。


    现在,他到了宪兵分队,受日本人直接领导,又再次邀请路承周。


    哪想到,路承周早就为日本人服务,还是宪兵分队的情报一室主任,自己的顶头上司。


    “承周……不,路主任,以后还请多多关照啊。”闻健民随着路承周走出来后,一脸的献媚。


    “大家都是兄弟,只要不背着搞小动作,其他事情都可以商量着来。”路承周淡淡的说。


    “那是一定,一定的。”闻健民忙不迭的说。


    路承周一直暗中为日本人服务,自己竟然一点风声也没听到。


    由此可以看出,路承周非同一般。


    在这样的人手下干事,未必轻松呢。


    回想以前与路承周认识的点点滴滴,闻健民突然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此次你带来的人,留一个在一室当内勤,派一个到大兴日杂店熟悉情况,剩下的那个,由你带领,先熟悉英租界的环境。我希望,每一个里弄,每一条巷子,你们都能记在脑子里。”路承周缓缓的说。


    既然他是主任,当然要有主任的样子。


    “熟悉环境理所当然。”闻健民深以为然的说。


    “三天时间够了吗?”路承周问。


    “三天?够了,应该够了。”闻健民苦着脸,三天就要熟悉英租界所有的街道里弄,等于他这几天,根本没时间休息。


    “军统最近有批军火,准备从水路运出去,你有时间,要盯一下码头。”路承周又说道。


    “军火?”闻健民惊诧的说,在警察局,他根本接触不到这方面的情报。


    “是啊,这批军火如果运出去,危害巨大,我们一定要想办法,将之留在海沽。”路承周坚定的说。


    “我会去调查的。”闻健民暗暗叹息一声,宪兵分队的级别比侦缉队要高。


    可是,宪兵分队身处英租界,没有执法权,一切只能暗中进行。


    抓个人,还得偷偷摸摸,一个不好,就会被警务处要回去。


    想要抓捕抗日分子,必须警务处出面。


    一旦警务处有人通风报信,黄花菜都凉了。


    “到了情报一室,任务比以前重了,危险也增加了,你可要作好心理准备。”路承周似乎看出了闻健民的想法,提醒着说。


    “我会努力的。”闻健民坚定的说。


    他不怕工作辛苦,就怕没有事干。


    “我们调查军统的军火,除了租界的码头外,还要调查大沽码头,大红桥码头等。你刚从警察局调过来,要发挥这方面的优势。”路承周叮嘱着说。


    “是。”闻健民暗暗一凛,以前他不知道路承周的真正身份,现在才明白,路承周思维迅捷、性格沉稳,比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


    路承周从来不提宪兵分队的事,说明此人城府深密。


    “除了码头,还要注意车站,特别是火车站。”路承周突然说道。


    他一下子给闻健民这么多任务,想必闻健民这几天,恐怕会忙得睡觉的时间都没有。


    “我会注意的。”闻健民无奈的说。


    真是官大一级压死人,路承周只需要动动嘴,他就得跑断腿。


    有了闻健民这支生力军,路承周马上轻松了。


    有什么任务,只需要交待闻健民就行。


    相比以前,路承周更悠闲,他每天除了巡视辖区外,就是与张保头、朱彪等人聊聊天。


    路承周是巡官,他折节下士,让那些人力车夫很是感动。


    这些人的要求其实很简单,你能跟他们拉拉家常,言语上尊重他们,他们就会对你掏心窝子。


    从人力车夫那里,想打探情报,基本上不太可能。


    但是,听一些趣闻,或者市面上的小道消息,只要愿意,可以从天亮听到天黑。


    路承周会尽量利用这方面的优势,比如说,原本他让张保头,安排两个人到大兴日杂店门口摆车。


    另外,康伯南道22号门口,也安排了人。


    只是,康伯南道22号门口的人力车,很快就不见了。


    人力车夫的消息灵通,他们知道康伯南道22号是日本的宪兵分队后,不会主动做日本人的生意。


    由此要见,这些人力车夫,也是有爱国心的。


    除非是在路上遇到了日本人,否则他们不会在康伯南道22号门口摆车。


    其余时间,路承周要么待在警务处的办公室,要么从康伯南道20号的后门进去,通过暗让进入宪兵分队。


    虽然那道门,已经被警务处的人知晓,但普通人并不知道。


    路承周从后门到康伯南道20号,一般人就算看到,也不会想到,他是去宪兵分队。


    “中山队长,从各方反馈的情报来看,军统这批武器,走铁路的可能性最大。”路承周笃定的说。


    “铁路?不太可能吧。”中山良一摇了摇头。


    他确实有自己的消息来源,但是,对方提供的消息,却是从码头走。


    “军统确实在找人,想从码头走货。可是,这很有可能是掩人耳目的办法。”路承周笃定的说。


    他相信,中山良一肯定找到了某个情报来源。


    这个情报来源,或许来自军统内部,或许来自华北党政军联合办事处,也有可能来自军统外围。


    不管如何,都必须尽快找到中山良一的情报来源,并且迅速掐断。


  第二百五十九章 你说了算

    路承周说得很笃定,中山良一很是无奈。


    其实,他已经收到消息,军统将从大沽码头,运出这批军火。


    虽然军统的做法,让人难以理解,可中山良一更相信自己的情报来源。


    “据我得到的情报,军统很有可能从大沽码头走货。”中山良一缓缓的说。


    虽然他要保护情报来源,但路承周毕竟是情报一室的主任,同时也在负责查找这批货。


    如果他一味的隐瞒,很有可能,耽误宪兵分队的工作。


    “大沽码头?中山队长,这个情报可靠吗?”路承周脸上写满了怀疑。


    他知道,自己这个时候提出,军统的军火要走铁路,中山良一自然不会相信。


    等军统的军火,真的从铁路运出去后,中山良一再相信也来不及了。


    “目前来说,应该是可靠的。”中山良一笃定的说。


    “那好,我派人密切注意大沽码头。”路承周郑重其事的说。


    他马上闻健民,带着侦缉队过来的宁明、赵宾和李继平,迅速赶到大沽码头。


    同时,还让金连振赶到大沽码头支援。


    金连振毕竟是军统的人,有他在,更容易发现军统的线索。


    下午,路承周与刘有军在五十一号路26号见了面,向他说起了中山良一的情报。


    中山良一的情报来源,路承周没有问半个字。


    这种事情,对所有人来说都是很避讳的,如果路承周问了,不但得不到答案,还会被中山良一怀疑。


    “大沽码头?”刘有军听到路承周的汇报后,眉头紧紧蹙了起来。


    “中山良一的情报来源,一定来自我们内部。”路承周笃定的说。


    刘有军将运输军火之事,分别交给了不同的人,有人知道是从太古码头,有人只知道要从怡和码头出货。


    自然,也有人知道大沽码头。


    既然中山良一肯定,军统会从大沽码头运出这批军火,也就是说,情报就是从负责大沽码头的部门泄露的。


    “不错。”刘有军缓缓的说。


    “站长心中应该有目标了吧?”路承周微笑着说。


    军统海沽站的情报,竟然被中山良一知道了,如果宪兵分队要动手,海沽站岂不马上会灭绝?


    “还要进一步确定。”刘有军摇了摇头。


    知道大沽码头的人,不止一个人。


    但是,要查出那个人,也不是什么难事。


    “随时可以配合,这个人不查出来,夜不能寐。”路承周叹息着说。


    “放心,他跑不掉。”刘有军笃定的说。


    “那就好。”路承周松了口气。


    “最近你与马玉珍是怎么回事?”刘有军突然问,他也经常去振华中学,见自己的妹妹曾紫莲。


    曾紫莲向他说起了路承周,也说起了马玉珍。


    据刘有军所知,马玉珍以前可是很左倾的。


    “好久没联系了,我以为她应该成了共产党,没想到,却没搞学生运动了。”路承周随口说。


    “你怎么知道她不是共产党?”刘有军饶有兴趣的问。


    “我让闻健民调查过,闻健民可是警察局特高课的人,只要被他盯上的人,不死都要脱层皮。”路承周笑着说。


    闻健民当时确实调查过,也给出了马玉珍不是共产党的结论。


    路承周公开与马玉珍来往,也正是基于这一点。


    至于怀疑马玉珍是共产党的张思昌,已经死在了城外的乱坟岗。


    “怪不得,你对马玉珍是不是有想法?”刘有军又问。


    “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又是同学,知道她在振华中学教书,不去看望一下,似乎说不过去吧?”路承周笑嘻嘻的说。


    “曾紫莲向我提议,要让马玉珍参加抗团,你意下如何?”刘有军又问。


    路承周对马玉珍,应该是最了解的。


    以前马玉珍参加学生运动,路承周还通过她与程瑞恩,接触过学生中的真正共产党员。


    “要谨慎,马玉珍就算不是共产党,也受共产党的影响颇深。我建议,不要理睬她。”路承周摇了摇头,坚定的说。


    “马玉珍具有强烈的爱国心和正义感,这样的人,正是我们所欢迎的。”刘有军缓缓的说。


    “学生时代时,马玉珍就很痛恨当局。虽说现在抗战了,如果她对当局依然不满呢?”路承周提醒着说。


    “你的意思,马玉珍就不能用了?”刘有军不满的说。


    “倒不是不能用,只是要谨慎。我不希望,与她成为同事。”路承周鲜明的表明自己的态度。


    马玉珍的身份,他再清楚不过。


    现在反对,正是为了将来留下后手。


    “曾紫莲的结论,与你恰好相反,她觉得,马玉珍不但可以成为我们同志,还要以完全信任她。”刘有军缓缓的说。


    “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她凭什么认定,马玉珍可以成为我们的同志?凭什么完全信任她?如果马玉珍拒绝加入呢?如果马玉珍是共产党呢?如果马玉珍是日本特务呢?如果马玉珍干脆就是日本人呢?”路承周振振有词的说。


    “你再说下去,是不是马玉珍要是日本皇室成员了?”刘有军不满的瞪了路承周一眼。


    该要的谨慎必须有,但是,草木皆兵,也不利于工作。


    如果谁都不相信,谁都怀疑,还怎么开展工作?还怎么发展组织?


    不管什么人,都有一个熟悉的过程。


    曾紫莲整天与马玉珍在一起,近距离的观察了她好长一段时间,得出的结论,比路承周更准确。


    “我只是觉得,不应该再打扰马玉珍的生活,让她平静的生活下去,不好么?”路承周叹息着说。


    “我看,这才是你想表达的意思吧?”刘有军突然说。


    “不错,我担心会给她带来危险。”路承周被刘有军“看”破了心事,尴尬的说。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全民皆有守土抗战之责,怎么到了马玉珍这里,就不行了呢?我看,可以让马玉珍做一些外围工作,时机成熟后,再将她吸收进来。”刘有军笃定的说。


    “你是站长,你说了算。”路承周无奈的说。


  第二百六十章 坚定信念

    军统竟然要发展马玉珍进抗团,这是路承周没有想到的。


    对马玉珍来说,既是机遇,更是挑战。


    能多一个人打入军统,肯定是好事。


    但打入军统有多危险,路承周再清楚不过。


    马玉珍没有受过专业训练,整天与军统这些职业特工在一起,会不会暴露呢?


    此事,路承周没有决定权,他只能告之姚一民,并且提出自己的建议。


    马玉珍在没有作好准备前,尽量不要参加军统。


    “马玉珍的事情,就这么定了。你可以与她正常接触,但是,绝对不能让她知道你的身份。同时,也不能劝阻她加入我们。否则,团体的纪律可不是说笑的。”刘有军严厉的说。


    “如果马玉珍加入军统,我的个人问题怎么办?”路承周苦着脸说。


    军统有规定,抗战未胜前,不得考虑个人婚姻问题。


    “你小子,原来是想这美事呢。就算马玉珍没加入我们,你也别想娶她。你可是戴老板钦点的人,除了工作夫妻外,别想成家。”刘有军笑着说。


    路承周与马玉珍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如果路承周没有参加军统,他们或许已经结婚了。


    “该死的日本鬼子。”路承周苦着脸说。


    “是啊,这些该死的鬼子,他们在我们的国土上,烧杀掠夺,无恶不作,你听说了吗,他们在南京杀了我们几十万同胞!”刘有军突然一脸的悲痛。


    刘有军对中共,确实很敌视。


    可是,他对日本人,更加痛恨。


    日军在南京的暴行令人发指,有些外国记者,拍了一些照片,他看到之后,无比悲愤。


    “我听说了一些,他们在南京举行杀人比赛,砍我们同胞的人头,把刀都砍得卷边了。”路承周缓缓的说。


    他的这些消息,是从宪兵分队那些日本宪兵嘴里听到的。


    日军的暴行,在他们看来,像是得胜之后的庆功。


    “日本人以为,他们的行为,能让我们顺从。可是,这只会激发我们,更加奋勇抵抗。”刘有军坚定的说。


    不管其他人怎么想,至少他已经坚定了抗战到底的决心。


    “我相信,只要万众一心,一定可以将他们赶出中国!”路承周坚定的说。


    “关于中山良一的情报来源,我已经有了怀疑对象。但是,最终确定,还需要你的配合。”刘有军缓缓的说。


    “这个内奸,一定要找出来。”路承周坚定的说。


    “明天,我会下一个命令,军火会从铁路走。”刘有军缓缓的说。


    “我知道了。”路承周缓缓的说。


    刘有军有自己的配合,可以从中山良一获知的情报,轻易判断出,到底是谁泄露的情报。


    只是,如果日本人知道,军火要从铁路走,岂不是让他们知道了,军火运输的秘密?


    “放心,军火今天晚上就走,我们不参与。”刘有军似乎看透了路承周的心思,微笑着说。


    “站长英明。”路承周奉承着说。


    姚一民收到“蚂蚁”的情报后,也很是意外。


    他原本以为,马玉珍在振华中学,只要能与曾紫莲相处融洽,就是对她这个“交通员”最好的掩护了。


    没想到,曾紫莲竟然看中了马玉珍。


    此事,姚一民也没有作主,他与马玉珍深入地谈了一次。


    “马玉珍同志,根据‘蚂蚁’获得的情报,军统有意发展你,不知你有什么想法?”姚一民缓缓的说。


    之前,他根据“蚂蚁”提供的情报,断定“蚂蚁”应该潜伏在警务处。


    然而,“蚂蚁”今天的情报,说明他在军统也有内线。


    难道说,“蚂蚁”还有军统的身份?


    同时,“蚂蚁”对英租界宪兵分队的情况,似乎也很清楚。


    “蚂蚁”的档案,姚一民一直没有看到,他只知道,这是一位绝对可以信任的同志。


    他们之间,虽通过电话,可没有见过面。


    两人倒有紧急联络暗语,只是到目前为止,“蚂蚁”还没与他接头。


    “发展我?看来军统也够没用的。”马玉珍不屑的说。


    她并不知道,路承周早就让闻健民调查过他。


    刘有军正是根据闻健民的调查结果,才没有再深入调查和考验马玉珍。


    如果没有路承周的提前安排,曾紫莲在碰到马玉珍后,一定会想尽千方百计,试探她的真正身份。


    正是因为曾紫莲得到刘有军的提醒,马玉珍与共产党没有关系,她先入为主,才没有彻底调查马玉珍。


    “与军统交往,可不能大意。我们搞地下工作,就像在走钢丝绳,稍有不慎,就会摔下来。而下面,可是万丈深渊。”姚一民严肃的说。


    “打入军统,能为组织提供更多情报,我当然愿意。”马玉珍正色的说。


    “可是,打入军统,会比现在更加危险。”姚一民一脸的担忧。


    “我不怕!”马玉珍坚定的说。


    “我知道你很勇敢,但潜伏在敌人内部,光有勇敢可不行,还得有智慧。‘蚂蚁’同志,就潜伏在敌人内部,他忍受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困难,有的时候,还要面临亲人和朋友的误解,这些,你想到过吗?”姚一民缓缓的说。


    “我会向‘蚂蚁’同志学习,坚决完成组织交待的任务。”马玉珍并没有被姚一民所说的困难吓倒,越是危险,她越喜欢挑战。


    路承周收到姚一民的情报,很是无奈。


    以他对马玉珍的了解,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马玉珍从来不惧怕危险,越是危险的任务,她越觉得光荣,越想挑战。


    为了让马玉珍意识到当一名卧底的危险,也让她能借鉴一些自己的经验,路承周特意写了一些自己的心得体会。


    这些经验,是路承周自己总结出来的,很实用。


    比如说,他希望马玉珍,与军统接触时,一定要完全忘记自己是共产党员这个事实。


    同时,要能忍辱负重,无论是别人的指责、怀疑,甚至是谩骂叫嚣,都要能忍。


    能忍人之所不能忍,控制自己的情绪,基本上就算合格了。


    这些经验,说起来很简单,但要做到,可就难了。


  第二百六十一章 斗狠

    军统的军火,今天晚上就要运走。


    路承周算着时间,晚上到宪兵分队后,向中山良一汇报。


    “中山队长,据我得到的消息,军统可能会从铁路运送军火。”路承周特意等到九点多才到宪兵分队。


    此时,运载着那批军火的煤车,已经离开了海沽。


    没有详细情报,宪兵分队根本无从查起。


    “铁路?”中山良一蹙起眉头。


    他已经跟路承周说过,要注意码头,特别是大红桥码头和大沽码头。


    然而,路承周总是将目光放在了铁路车站,这让他很是不高兴。


    “路主任,不是跟你说过么,要将主要精力放到码头,特别是市区的码头。”中山良一不满的说。


    “可是……”路承周张了张嘴。


    “不要可是了,我的情报来自军统内部!”中山良一高声说。


    “好吧,明天我亲自去大红桥码头盯着。”路承周郑重其事的说。


    “这才对嘛,我估计,军统不敢走大沽码头,最有可能是在大红桥码头运货。”中山良一听到路承周的话,脸色这才缓和下来。


    路承周第二天,在街上迅速巡视一遍后,换下警服,带着情报一室的全体人员去了大红桥码头。


    大红桥是海河主要支流子牙河上的一座桥梁建筑,位于大红桥码头位于大红桥西侧、子牙河北岸。


    大红桥码头是通过子牙河、大清河往来运送物资的集散地,每天人来船往,非常热闹。


    这里属于日军占领区,路承周的特务证件非常管用。


    再加上闻健民也在,他可以随意调用附近分局的警察,还可以得到宪兵队的支援。


    当然,路承周知道,这里不可能找到军统的军火。


    因此,他将所有人都撒了出去。


    路承周知道,今天肯定是一无所获,他在码头旁边,找了家茶楼,找了个临窗的位子。


    军统的军火,昨天晚上,就已经运走了。


    中山良一并没有收到消息,显然,他的内线,并没有接触到这个情报。


    刘有军还需要甄别一次,或许,今天回去后,就会有结果。


    还有马玉珍,也不知道她对自己的心得体会,能领悟多少。


    路承周原本还在想,一旦确定马玉珍担任自己的交通员,就可以与她相认。


    可是,马玉珍如果要打入军统,他与马玉珍就不能再相认了。


    路承周知道马玉珍的底细,已经无形给马玉珍带来了很大的风险。


    如果马玉珍再知道路承周的身份,他们之间暴露的几率将增加数十倍。


    马玉珍没受过专业训练,跌跌撞撞的打入军统。


    一旦她知道路承周的真实身份,很容易对路承周形成依赖。


    为了自己的安全,更是为了马玉珍的安全,路承周与她,短期内不可能相认。


    另外,宪兵分队与蒋万顺的接触,到底是真接触,还是假接触呢?


    从种种迹象表明,路承周倾向于后者。


    只是,这种事情,没有十足的证据,他不敢轻易发言。


    路承周与蒋万顺并不认识,更谈不上对他的了解。


    蒋万顺的党性、个性,他都不了解。


    只是从宪兵分队分析,以高桥丰一办事的谨慎,如果蒋万顺已经投降,他们之间的接触,会这么容易被地下党知道么?


    路承周正在思虑时,突然被楼下的嘈杂声打断。


    不知何时,茶楼下面的空坪中,已经聚集了两群人。


    两群人中,各派了一人,准备“单挑”。


    路承周眉头蹙了起来,英租界是不可能出现这种混混儿的。


    一旦聚众滋事,马上会被巡捕驱散,情节严重的,直接会带回巡捕房。


    海沽的“混混儿”是有了名的,和北平的流氓地痞、泼皮无赖不是一个路数。


    北平的黑道儿人物之间进行火并往往搞得轰轰烈烈,要么双方约好个场子,一般都是人迹罕至的角落,比如北海夹道、天坛的南墙根儿等地。


    这种火并有点儿像古代打仗,双方人马各占一边,各出一员大将“单挑”,是比试拳脚还是动刀子玩命全凭事先的约定,双方都会遵守规则,这和欧洲中世纪的决斗颇为相像。


    当然,也有打群架的时候,双方数十人各执器械一拥而上,真刀真枪真往死里招呼,打死个一两口子是常有的事,当一方“认栽”了,另一方则表现出一种难得的大度,主动出钱给死伤者以抚恤,双方握手言和,从此败的一方不再“乍刺儿”,胜的一方也绝不挟胜欺负人。


    海沽的“混混儿”可不是这样,他们也是有帮有派,同样也是打架不要命,但表现形式比较独特。


    他们也是斗狠,但不是对别人狠,而是对自己狠。


    比如说,有人要到别人的地盘混饭吃,走到人家地盘,把头抱着,夹着裆,何你拳打脚踢,绝对不叫喊一声。


    甚至,嘴里还要喊着:舒坦,太舒坦了。


    如果来者喊了痛,叫了饶命,就当输了。


    否则,打人者一旦停手,以后就只能给别人一口饭吃。


    今天下面的场景,路承周一看,就是两伙混混在斗狠。


    左侧一方当先之人,掏出一把牛角小刀,提起衣服,在大腿上就是一刀。


    不管血流如柱,依然面不改色。


    他昂首望着对面一男子,这就是海沽混混儿的比试,如果对方认怂,以后这一片,就是他的地盘了。


    但是,对面的男子,并没有被吓退。


    只见他拿出一把锋利剃须刀,右手拿刀,伸出左手竖起食指。


    就像削萝卜似的,几刀下去,将食指削得只剩了骨头。


    末了,还在这食指根部环绕一刀,将不规则的皮肉削平。


    当他的食指露出骨头时,对面腿上插刀的男子,脸色就开始变了。


    他可以给自己来一刀,但绝对不敢,将腿上的肉,一条条割下来。


    特别是最后那一下,对面的男子面不改色,而他早就胆怯。


    路承周坐在楼上,看得不是很真切,在男子削肉时,他特意走下来看新奇。


    “贾连振,算你狠。”


    腿上插刀的男子,抱了抱拳,带着手下的人惭愧而走。


  第二百六十二章 七成利


    这种自残,能做到面不改色,倒也算一号人物。


    但是,这样的伤残,在宪兵分队的刑讯室,不值一提。


    但在市面上,这样的斗狠,让人触目惊心。


    这个叫贾连振的,镇定自若,面不改色,也算难得。


    “弟兄们,以后大红桥码头,就是咱们吃饭的地方了。”贾连振举着只剩下骨头的左手,朝身后的人群,得意地笑着说。


    他的个子不算高,但此刻,举着血淋淋的左手,血水把衣袖都浸透了,像根红蜡烛似的。


    “削手指不算什么本事,有本事把鸡巴削掉。”路承周在旁边,突然说道。


    刚开始,贾连振的行为,确实让他很吃惊。


    但是,很快他就看出了端倪。


    路承周在刑讯室,见过很多人受刑,意志再坚强的人,削自己肉,还能面不改色心不跳,他还真没见过。


    再说了,贾明削的还是食指。


    所谓十指连心,指端的神经很敏感,削掉食指,却面不改色,其中必有蹊跷。


    这种违背常理的事,自然引起了路承周的好奇。


    他敢断定,这个叫贾连振的,一定用了什么手段。


    这种斗狠,讲究的是对自己狠。


    如果耍了手段,是极不光彩的,也是被人瞧不起的。


    “这位朋友不服?”贾连振听到路承周的话,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住了,望着路承周冷冷的说。


    这个时候,正是他的威信达到顶峰之时,路承周突然在旁边在风凉话,他必须马上让路承周心服口服。


    而那个腿上有刀的男子,听到路承周的话后,也停了下来。


    他的刀子还没有拨,路承周的语气,似乎要替他主持公道。


    此男子叫甘德钧,虽然性子直,但并不蠢。


    路承周的话,点醒了他,贾连振赢的似乎不太光彩。


    “我只是为他不值罢了。”路承周指着甘德钧,意味深长的说。


    贾连振的恼羞成怒,让他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没错。


    “此话何意?”贾连振脸色一变。


    他确实用了计谋,只是没想到,会被人看出来罢了。


    他眼睛乱转,又看不透路承周的身份,额头上已经急出一层密密麻麻的汗珠。


    “你是吃了止痛药,还是打了麻醉剂?”路承周缓缓的说。


    贾连振一听路承周此话,脸色突然大变。


    他为了争大红桥码头这片地盘,确实用了巧。


    他自认为,绝对没有人能看得出来,也不会有人想到。


    这是上次他在医院动手术,打了针麻醉剂后,发现在身上动刀子,一点也没感觉。


    没想到,今天第一次用,却被路承周识破了。


    如果被人知道,以后他一辈子都不能当混混儿了,大红桥码头也得拱手让出。


    “不知这位朋友尊姓?怎么称呼?”贾连振走到路承周身边,低声说。


    他希望,这件事能与路承周私下解决。


    如果路承周将此事张扬出去,他的手指不但白削,下半辈子都没脸见人了。


    这种事,必须埋在心底,当作永远的秘密。


    “姓路,道路的路。”路承周淡淡的说。


    “姓路的,大爷我头冲东,脚冲西让你打,大爷我叫唤一声算白玩。”贾连振突然发狠,使出了混混儿的经典招式:挨揍。


    打死人要吃官司,没打死,就得认输。


    按他们的规矩,挨打不许还手,不准出声呼痛,这叫“卖味儿”。


    倘若忍不住,口中迸出“哎呀”两字,对方立时停手,这人便算“栽”了,从此赶出锅伙,丧失当混混的资格。


    但破口大骂的不在此例。


    混混们有机会随同打架,都是本着“不肤挠不目逃”的精神,勇往直前,争取胜利。


    有人用刀剁来,应当袒胸相向;斧把来打,用头去迎,以示毫不畏惧;如果后退或用武器去搪,虽然当时不会被训斥,以后也会被贱视,成为终身笑柄。


    贾连振突然大吼,也是想转移注意力。


    腿上还插着刀的甘德钧,又转了回来。


    如果他与路承周搭上话,刚才的事肯定要穿帮。


    “我不太喜欢打人,倒是喜欢打枪。如果你喜欢吃花生米,我可能送一粒给你。”路承周突然拿出手枪,在手里把玩着。


    “原来是吃官家饭的。”贾连振脸色再次一变,他们混混儿的招数,在官府中人面前,是没有用的。


    混混儿的规矩,只能在混混儿的圈内有效。


    遇到吃官家饭的,他们就要矮一头。


    如果被路承周打死,他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剃须刀正好还在,是将自己的命根削下来,还是吃我一粒花生米,自己选吧?”路承周冷冷的说。


    路承周在英租界,必须依法行事。


    但在市区,他有特务证件,哪怕真杀了贾连振,也不用负责。


    贾连振的行为,他还真瞧不起。


    贾连振很是为难,他再想斗狠,也不会跟官府中人斗狠。


    况且,路承周手里有枪,一看就是他惹不起的那类人。


    再说了,他也确实用了巧,如果真的没打麻醉,想做到面不改色,根本不可能。


    “路先生,能否借一步说话?”贾连振没有了刚才的气焰,低声下气的说。


    “这种事,有什么好说的?你是自己向这位兄弟承认?还是我说出来?”路承周指着甘德钧说。


    “贾连振,你是不是搞了什么鬼?”甘德钧大声说。


    “甘兄,以后大红桥码头归你,贾某从此以后,不踏足此地一步。”贾连振突然朝甘德钧抱了抱拳,转身离开了。


    他手下的那帮兄弟,原本以为找到了一个吃饭的地方,结果贾连振突然认栽。


    “路先生,多谢了。”甘德钧听到了刚才贾连振的称呼,贾连振的突然离去,让他从深渊一下子回到了天堂。


    “谢就不必了,以后,这片码头的利,我要七成。”路承周突然说。


    “七成?”甘德钧诧异的说。


    他确实想感谢路承周,只是没想到,路承周竟然狮子大开口。


    “以后,有我罩着,无论是警察局还是宪兵队,都会给几分面子,你觉得,七成利多了?”路承周冷冷的说。


  第二百六十三章 心服

    路承周边说话的时候,又将枪掏了出来,把弹夹卸下来,检查了一下子弹后,又装了上去,同时关上了保险。


    路承周的运作很熟练,枪也很好。


    无论是作为情报一室的主任,抑或是警务处的巡官,他都可以配枪。


    当然,今天路承周带的,是宪兵分队的勃郎宁。


    路承周的运作,明显带着威胁成分。


    甘德钧虽然心有不甘,但路承周刚刚帮自己抢到了大红桥码头。


    相比将大红桥码头拱手让出,能有三成利已经天大的恩赐了。


    路承周身上的枪,甘德钧也看到了,路承周的话绝对是可信的。


    路承周的枪,有个枪套,这说明路承周的枪是制式的。


    甘德钧沉吟不语,心里迅速权衡着路承周的话。


    最终,他下定了决心。


    没有路承周的话,他只能带着手下的兄弟,去别的地方讨食。


    相比之下,三成利已经是很好的结局了。


    况且,他也摸不清路承周的底,路承周要吃七成利,总得有吃七成利的本事和资格吧。


    “就如路先生所言,以后大红桥码头的事,您说了算。”甘德钧想了想,缓缓的说。


    有三成利,总比喝西北风强。


    如果路承周能让他信服,自己吃三成也无妨。


    若是路承周只会这两下,他有的是办法把三成利变成七成利。


    “很好,你放心,以后你的三分利,比现在的十分利还会多。”路承周缓缓的说。


    他有这么强大的背景,只要甘德钧脑子没进水,完全可以多赚原来十倍以上的钱。


    当然,这也要看甘德钧的能力。


    如果他不能完全控制大红桥码头,或者说,不能达到自己的要求,路承周也会放弃他。


    刚才的行为,路承周也不是一时冲动。


    此次军统的军火运输,让路承周觉得,确实有必要,找一条地下运输线。


    无论是军统,还是党组织,都会需要。


    而宪兵分队,也需要掌握各个车站码头的消息。


    路承周向中山良一汇报,在大红桥码头安插了一名眼线,中山良一岂能不支持?

    “多谢路先生。”甘德钧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没有摸清路承周的底之前,他不会轻举妄动。


    “先去治伤吧,有事要等伤好再说。”路承周缓缓的说。


    “这点伤不碍事。”甘德钧将刀突然拨了下来,从衣服的下摆撕下一截,绑在大腿上。


    虽然痛得脸都有些变形,但硬是没有靠别人,自己干脆利落的扎好了伤口。


    刚才路承周在他面前玩枪,甘德钧也在路承周面前露了一手。


    甘德钧既没吃止痛药,也没打麻醉剂,能做到面不改色心不跳,实在不简单。


    “最近,有人想从大红桥码头运批军火,你派人去打探一下,有消息马上向我汇报,这是我的电话,如果不在可以留言。”路承周拿出笔,在甘德钧手心上写了一个电话号码。


    “是。”甘德钧记下号码,恭敬的说。


    路承周有枪,又有势,还帮他拿到了大红桥码头,于情于理都应该尊重他。


    至少,暂时要尊重他。


    况且,路承周查的又是军火,这是一般人能碰的么?


    “甘德钧,你小子怎么跑这里来了?”闻健民在码头上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线索,想来向路承周汇报。


    正当他走过来时,突然看到甘德钧,调侃着说。


    “闻队长,您怎么来了?”甘德钧看到闻健民,马上像变了个人似的,点头哈腰的说。


    他对路承周的尊重,有九分是装出来的。


    但对闻健民的敬畏,却是从骨子里带出来的。


    “我怎么不能来,你现在混这一片?”闻健民冷哼着说。


    他在警察局侦缉队的时候,处理过甘德钧多次。


    甘德钧好勇斗狠,在海沽也算一号人物。


    以前甘德钧是单打独斗,现在手下也聚集一帮人了。


    只是,甘德钧再成人物,在闻健民面前,也像面团似的,他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这些混混儿,看到闻健民当然得巴结。


    特别是他到特高课侦缉队当了队长后,这些混混儿更是怕他。


    以前闻健民抓他们,不过是将他们送到看守所关一阵,不管时间长短,总会放出来。


    但是,到特高课当侦缉队后,这些混混儿再看到他都躲。


    以前只是关一阵,如果现在被抓,一顶抗日分子的帽子扣下来,那就不是关了。


    运气好的,能留条命。


    运气不好的,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


    以前的闻健民是关人,现在的闻健民可是杀人了。


    “刚来,以后还希望闻队长能多关照。”甘德钧一脸的媚笑。


    看到闻健民后,他似乎将路承周丢到了一边。


    他很清楚闻健民的职责,如果能巴结上闻健民,以后他在大红桥码头,就真的能横着走了。


    甘德钧拿下大红桥码头,相当于大红桥码头的地下管理者。


    他可以控制所有的码头工人的卸货、装货。


    所有从码头走货的商人,都要经过他,才能把货装上货。


    到大红桥码头的货,没有甘德钧的同意,也别想卸货。


    这就是规矩,商人也不敢自行请工人来装卸货,其他地方的工人,也不敢来大红桥码头吃这碗饭。


    “请我多关照?现在你巴结我可没用,看到这位没有,这可是我的上峰,路主任。”闻健民指着路承周,对甘德钧说。


    “路……主任。”甘德钧吓了一跳,他刚才以为,如果能抱上闻健民的大腿,就能甩掉路承周了。


    没想到,路承周竟然是闻健民的上司。


    “甘德钧,看来你的心不太稳啊。”路承周在旁边听着他们的对话,也猜到甘德钧的几分心思。


    “不敢,不敢,我对路主任绝无二心,绝无二心。”甘德钧忙不迭的说。


    “我能让你进来,也能让你出去,好自为之吧。”路承周冷冷的丢下一句,转身进了茶楼。


    “闻队长,这位路主任是哪个部门的主任啊?”甘德钧问。


    “宪兵队情报室主任。怎么,你是不是觉得,人家好欺负?”闻健民冷笑着说。


    “我哪敢呢。”甘德钧听到“宪兵队”这三个字,已经懵了。


    在海沽,与日本人有关系的,现在都能横着走。


  第二百六十四章 主动暴露

    看到甘德钧脸色大变,闻健民微微一笑。


    不知道路承周的真正身份前,他对路承周并不是很重视。


    然而,当他知道路承周的身份时,才惊讶的发现,在给日本人卖命的道路上,路承周早就远远地将他甩开了。


    “路主任的身份,你知道就可以了。如果传出去,后果你可担不起。”闻健民看到路承周已经进了茶楼,转身叮嘱甘德钧。


    “一定一定,打死我也不会说出去。”甘德钧忙不迭的说。


    看到闻健民进了茶楼,他也一瘸一拐的跟了进去。


    甘德钧不知道路承周的真正身份,但他对闻健民太清楚了。


    海沽的混混儿,很多听到闻健民的名字,都会吓得脸色大变。


    而路承周是闻健民的上司,原本甘德钧对路承周,还有些想法。


    可现在,他彻底灭绝了原来的想法。


    快到茶楼时,他突然想起路承周交待的事情。


    招了招手,将自己的手下叫来,吩咐他们赶紧去码头打探消息。


    只要是关于军火的消息,迅速报来。


    然而,军统的军火,根本没有从大红桥码头运走。


    再加上甘德钧才到大红桥码头,对这里的情况并不熟悉,一时之间要打探到军火的消息,根本就不可能。


    “既然没有消息,就回去吧。以后,这里就交给你了。”路承周等到下午,接到甘德钧的报告后,决定回英租界。


    今天,情报一室的人倾巢而动,没有任何收获。


    回到康伯南道22号后,路承周才得到消息,军统的军火,确实从火车总站运走了。


    “很遗憾,没有相信你的情报。”中山良一见到路承周后,很是惋惜的说。


    “阁下的情报有误,会不会是军统察觉到了呢?”路承周突然问。


    “军统能察觉到什么?”中山良一怔了怔,自己的内线,竟然没有提供准确的情报,确实存在被军统怀疑的可能。


    “我不知道阁下的情报来源,如果来自军统内部的话,那这名内线,暴露的几率很高。甚至,他已经暴露了。”路承周笃定的说。


    下午回来的时候,他没有收到刘有军的情报。


    既然中山良一提起此事,他不介意帮刘有军甄别一下。


    中山良一听到路承周的话,一下子沉默了。


    路承周的推断很有道理,自己好不容易发展的内线,确实有暴露的危险。


    当军统的内线,竟然拿不到准确的情报,说明什么?

    说明这名内线,已经被军统怀疑。


    至少,军统已经采取了预防,甚至是甄别的手段。


    中山良一让路承周注意大红桥码头和大沽码头,军统的人,只要去观察这两个码头,就知道情报泄露了。


    “我得马上出去一趟。”中山良一突然站了起来。


    他越想越觉得路承周说得有道理,此事必须马上处理。


    如果内线真的暴露,最好的办法,是马上撤回来。


    蒋万顺住到维多利亚医院后,伤势恢复得不错。


    然而,组织一直没有派人与他接触。


    倒是给他用刑的海田新一郎,假惺惺的看望过他一次。


    刚开始,蒋万顺觉得,是自己住在英国人的医院。


    然而,住了几天后,依然没有自己的同志找上门,他就知道不对劲了。


    蒋万顺觉得,自己进了宪兵分队,哪怕时间不长,组织上也会甄别自己。


    毕竟,这是例行的程序,他也能理解。


    为此,蒋万顺将自己与孙铁分开,到交通旅馆被捕,以及在宪兵分队的情况,详细写了一份材料。


    只要组织派人来,马上就交上去。


    然而,这份材料,一直藏在他的枕头底下。


    直到海田新一郎第二次来“看望”,蒋万顺终于明白了日本人的险恶用心。


    然而,此时组织上切断了与他的一切联系,想要联系党组织,几乎不可能。


    蒋万顺作为曾经的北方局特派员,掌握了几个与海沽市委联系的方法。


    可是,这些方法,现在都没用了。


    蒋万顺想找到党,向组织说明一切。


    然而,这已经成为一种奢望。


    甚至,他都不能主动去找组织,日本人虽然放他出来了,但依然在暗中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蒋万顺内心,渴望找到组织,恢复自己的关系。


    然而,他又不能行动。


    到医院接受治疗后,他身上的伤恢复得不错,三天后,就能走动了。


    可是,他只能在医院活动,只要他一出门,至少有两名特务在暗中跟着。


    为了组织的安全,为了不给组织添麻烦,他宁愿被隔离。


    身边有日本特务,蒋万顺知道,组织上肯定认为,他现在不可靠了。


    敌人的酷刑,蒋万顺坦然受之。


    然同志的怀疑,会让他非常难过。


    可是,他也很理解组织作出的决定。


    只是,他要怎么样,才能与组织联系上呢?

    蒋万顺知道,姚一民在敌人的阵营,安插有自己的同志。


    只要这位同志知道,自己并没有叛变,组织上就会派人与自己联系。


    他在担任特派员时,姚一民都没有汇报这位内线同志的事情。


    自己被怀疑,与组织失去了联系,更加不可能知道这位同志的情况。


    路承周晚上回去的时候,终于看到了刘有军给他发出的暗号。


    路承周车头一拐,去了五十一号路。


    见到刘有军时,对方紧紧拉住路承周的手,高兴的说:“武器平安运到宝坻了。”


    “太好了,共产党拿走多少?”路承周问。


    “一半。”刘有军叹了口气。


    不仅仅武器被共产党拿走一半,七路军收编自卫会独立第一团的事也搁浅了。


    “中山良一已经知道了,我们的武器是从铁路总站运走的。”路承周说。


    “此事我已经知道了。”刘有军缓缓的说。


    他今天特意发出命令,对可疑人员,做最后的甄别。


    然而,那名内线,似乎意识到了危险,他的甄别手段,没有第一时间逼那名内线。


    令刘有军没想到的是,下午,那名内线,突然主动暴露了。


    这让刘有军很是不解,所有的内线,都想隐瞒身份,这名内线,为何会作出如此举动呢?

  第二百六十五章 住一起


    直到路承周向刘有军汇报,下午与中山良一的谈话。


    刘有军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内线之所以会主动暴露,是因为路承周。


    “我说怎么会这样,原来是你的功劳。”刘有军微笑着说。


    “这么说,内线找到了?”路承周惊喜的说。


    不管是谁立的功劳,只要挖出了内线,他心里的石头就算落了地。


    “不错。可惜的是,被她溜了。”刘有军遗憾的说。


    挖出敌人的卧底,他确实很有成就感。


    然而,最后关头,被她溜掉,刘有军也很郁闷。


    这就像一个人结婚,接了亲,办了酒,入洞房的却是别人,心里很是不爽。


    “只要他在海沽,总有机会除掉的。”路承周安慰着说。


    “其实,这个人,你也是认识的。”刘有军突然说。


    “我认识?不会是裴福海吧?”路承周被吓了一跳。


    他在军统认识的人,除了刘有军外,就是裴福海和郑问友了。


    此时郑问友在外地,难道是裴福海。


    “想哪去了呢,是杨玉珊。”刘有军突然说道。


    “是她?”路承周吓了一跳,这可是军统的联络员,曾经还担任过他的联系员,怎么会成为日本人的内线呢?


    “我也没想到,但事实上就是她。不出意外的话,你很快在宪兵分队就能看到她。”刘有军叹息着说。


    刘有军在确定杨玉珊是内线后,唯一欣慰的是,他上任后,没有再让杨玉珊担任联络员。


    同时,军统的机关,以及重要人员的住处,全部改变。


    杨玉珊就算投靠了日本人,并没有给军统带来太大的损失。


    “要不要除掉她?”路承周问。


    “这种汉奸,自然不能让她有好下场。但是,一切都要以你的安全为前提。”刘有军叮嘱着说。


    杨玉珊敢叛变,就要作好接受家法制裁的准备。


    刘有军的推测没错,路承周在第二天下午,就见到了杨玉珊。


    他与杨玉珊是老搭档,以前路承周“卧底”在军统时,杨玉珊就是他的联络员。


    当时,陈世光是海沽站长,路承周的身份是绝密,他指派杨玉珊与路承周联系。


    “你们是老朋友,就不用我介绍了吧?”中山良一特意将路承周叫到办公室,杨玉珊已经在等候了。


    “路先生好。”杨玉珊在军统时,已经知道路承周的真正身份。


    此时再见到路承周,并没有特别惊诧。


    只是回想,当初自己担任路承周的联络员时,有些感慨罢了。


    得知路承周投靠日本人,当了汉奸特务后,杨玉珊还曾经非常鄙视路承周。


    然而,她也沦为日本人的情报员后,就再也不能嘲讽路承周了。


    “你……你……什么时候……?”路承周当着中山良一的面,一时找不到合适的措词。


    “我在几个月前,成为了中山先生的情报员。”杨玉珊轻轻一笑,露出那对可爱的小兔牙。


    “中山队长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到位。既然杨小组是咱们的人,是不是可以对军统收网?”路承周望着中山良一,跃跃欲试的说。


    “收什么网?军统早就是单线领导,各部门不发生横向联系了。杨小组是被迫暴露,估计这个时候,军统已经作好了一切准备。”中山良一摇了摇头。


    当初他发展杨玉珊的时候,也曾经想,借杨玉珊之手,把海沽站连根拔起。


    杨玉珊与路承周以前都在军统任职,此次她再与路承周携手合作,自然不会去别的部门。


    杨玉珊的工作,是中山良一亲自安排的,暂时在情报一室干内勤。


    到于住宿,目前恐怕也只能安排在康伯南道22号。


    “路主任,以后还请多多关照。”杨玉珊陪着路承周去楼下的情报一室时,突然说道。


    “凭我们的关系,何必说这种话?军统的尿性你也知道,奈何不了日本人,但对咱们这种人,一向不会手软。你以后就住在宪兵分队,至少安全会有保障。”路承周微笑着说。


    “我不想住这里。”杨玉珊轻声说。


    宪兵分队除了她之外,全都是男人。


    住在康伯南道22号的,主要是日本人。


    她如果住在这里,早晚会被那些日本人糟蹋。


    杨玉珊虽然受过色诱方面的训练,但没有哪个女人,愿意干这种事。


    “住隔壁如何?”路承周又说。


    “住隔壁与住这里,又有什么区别呢?”杨玉珊说。


    “你的身份敏感,军统说不定满世界都在找你。目前来说,安全问题是排在首位的。”路承周提醒着说。


    事实上,刘有军确实下了制裁杨玉珊的命令。


    “我想,能不能住到你家?”杨玉珊突然说。


    “住到我家?我是一个人住,孤男寡女,恐怕不大合适吧?”路承周蹙起了眉头。


    民国的风气虽然开放了不少,但是,未婚男女,同住在一起,还是很容易招来闲话的。


    如果换成其他女人,在路承周住一段时间后,恐怕都嫁不掉了。


    “请路主任放心,我只住几天,最多半个月。”杨玉珊坚持着说。


    “这不是你的主意吧?”路承周突然问。


    杨玉珊刚到宪兵分队,就提出要住到自己家里,路承周怎么会相信,这是杨玉珊的本意呢。


    “确实是日本人的命令,但我也觉得,能住到路主任家,不比住到宪兵分队危险。”杨玉珊诚恳的说。


    “既然是中山队长的意思,你住到我家也无妨。但是,如果对杨小姐名声有污,我可不负责任。”路承周说。


    “这是自然,一切后果由我自己承担。”杨玉珊坚定的说。


    路承周是情报一室的主任,深得日本人信任,就算路承周对她图谋不轨,她也未必会拒绝。


    中山良一让她住到路承周家里,也有监视路承周之意。


    毕竟,他知道不少人,都走上了反日的道路。


    杨玉珊住到路承周家里,确实令他很不方便。


    不仅仅是因为杨玉珊是女子,还因为她是中山良一直接联系的内线。


    中山良一安排杨玉珊的住处,必定藏着,想监视路承周的意思。


    同时,路承周想除掉杨玉珊,也变得复杂了。


  第二百六十六章 很不适应

    杨玉珊住到路承周家,其实是她自己的意思。


    作为军统海沽站的外交通,杨玉珊聪慧过人。


    一般人能当特工,已经是了不得的事。


    女人当特工,更是不得了。


    军统有女特工,她们一般做电讯和内勤,像她这样负责对外联络,实在少见。


    按照惯例,杨玉珊应该会在康伯南道22号住了一段时间。


    至少,她也要住到康伯南道20号。


    作为军统的叛徒,哪怕她是女性,也要接受家法制裁的。


    然而,杨玉珊觉得,无论是住到康伯南道22号还是隔壁的20号,她晚上都会面临被骚扰的可能。


    住到路承周家,自然就不会有这样的问题了。


    就算真有,杨玉珊也不会太在意。


    相比一群日本宪兵,她宁愿让路承周占便宜。


    况且,路承周又是她的上司,还未婚,搞不好两人就真成夫妻了。


    路承周在警察教练所毕业,又在雄镇楼受过训,枪法和格斗成绩优异。


    有他当保镖,纵然面对军统的报复,也不用太过担心。


    要知道,路承周还是警务处的巡官呢。


    康伯南道和二十四号路,都是路承周的辖区。


    军统吃了熊心豹胆,敢暗杀路承周?

    杨玉珊特意向中山良一汇报,一说此事,果然得到了中山良一的大力支持。


    中山良一希望,杨玉珊能趁机监视路承周。


    如果杨玉珊与路承周结为夫妻,他也不会反对。


    晚上,杨玉珊坐着路承周的自行车,到了二十四号路15号。


    对二十四号路,杨玉珊其实很熟悉。


    以前,她就住在17号,离路承周的15号并不远。


    “路主任,你的房子有多久没打扫了?”杨玉珊进到路承周家后,用手挡着鼻子,皱着眉头说。


    “我一个人住,要打扫干什么呢?”路承周笑了笑。


    如果他知道杨玉珊会来住,肯定会打扫一下,哪怕临时雇个人,也会让家里整洁点。


    “以后,家里的卫生就交给我了。”杨玉珊找到扫帚,端来盆水,挽起衣袖就开始干了起来。


    路承周没有阻止,独自上了楼。


    杨玉珊住到家里,他当然很不适应。


    可杨玉珊把中山良一抬出来,他不得不答应。


    杨玉珊什么时候被中山良一收买,又是为何替日本人卖命,路承周并不知道。


    但是,他感觉,杨玉珊是真心实意替日本人做事的。


    至少,今天晚上给自己收拾房间,就另有目的。


    杨玉珊在下面收拾房间,路承周在楼上早早睡下了。


    孤男寡女相处一室,路承周还真有些怵。


    参加军统的时间不短了,为日本特务机关服务,也有几年,但路承周在这方面,还是个稚。


    况且,杨玉珊住到家里,是带着任务的。


    路承周平常行事谨慎,家里并没有任何关于他身份的东西。


    路承周的记忆力很好,一般的秘密,都装在脑子里。


    特别重要的信息,他会用密码记下来。


    这个密码,是路承周自己编了,除了他自己,没有人看得懂。


    这个本子,就算交给中山良一,他也看不懂。


    可就算如此,路承周晚上还是没有睡好。


    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双眼通红,他几乎一夜没合眼。


    “早上,我得先去警务处,你自个儿去昌隆盛吧。”路承周下楼见到杨玉珊后,说。


    “没问题。”杨玉珊说,她的公开身份,是昌隆盛贸易公司的职员。


    不管宪兵分队披的这层皮,有多少人知道,但昌隆盛这块招牌,还得继续挂下去。


    “我在昌隆盛的事,知道的人不多。”路承周解释了一句。


    “无妨,一切以工作为重。我准备好了早餐,吃了再走吧。”杨玉珊见路承周准备出去,连忙说。


    杨玉珊的早餐是买的,无非就是包子、油条和稀饭。


    但是,路承周自从搬到二十四号路15号以来,还是第一次有人给他准备早餐。


    路承周很不习惯,也很担忧。


    杨玉珊才来一个晚上,就已经以半个女主人自居了。


    “你尽量不要外出,我可是被军统监视过的人。”路承周提醒着说。


    昨天晚上他想了很久,公开反对杨玉珊住进来,肯定不合适。


    想要让她离开,只能走曲线救国的路子。


    刘有军已经跟他说了,杨玉珊肯定要除掉,但有一个前提,不能影响到正常的工作。


    如果为了除掉杨玉珊,而暴露自己的身份,就太划不来了。


    上午,路承周特意与刘有军见了一面。


    杨玉珊不但暴露了,还住到了他家里。


    纵然路承周智计百出,此时也颇感为难。


    “什么,杨玉珊住到了你家?这不是变相让你保护她么?”刘有军听了路承周的介绍后,诧异的说。


    “是啊,短期内,还真拿她没办法。”路承周叹息着说。


    要除掉杨玉珊,他自己都可以动手,可以制造意外,也可以让杨玉珊永远消失。


    然而,杨玉珊住在他家,如果杨玉珊出了事,路承周终归要被怀疑的。


    “这件事你自己拿主意,我只担心,杨玉珊住到你家,以后你怎么跟马玉珍相处?”刘有军似笑非笑的说。


    军统的规矩,抗战没胜利之前,原则上不能结婚。


    但是,军统并不阻止结交男女朋友。


    “杨玉珊说,最多只住半个月。”路承周安慰着自己,不就是半个月么,他与马玉珍的关系,还没开始恢复。


    或许,半个月之后,马玉珍依然与他保持着距离。


    “女人的话,也能相信?好说半个月,我敢断言,最少要住半年,甚至是半辈子。”刘有军笃定的说。


    “站长,你可别吓我?”路承周诧异的说。


    如果杨玉珊超过了半个月,他真会受不了。


    “女人心,海底针,这句话你没听过?我建议,你赶紧想办法处理杨玉珊。”刘有军提醒着说。


    “此事只能拜托站长,尽快除掉她。”路承周叹息着说。


    军统想除掉杨玉珊,日本人早就料到了。


    既然让杨玉珊住到自己家里,也说明日本人,愿意承担这个风险。


    “此事要向总部汇报。”刘有军缓缓的说。


    涉及到路承周的行动,他都会向戴老板请示。


  第二百六十七章 变动

    刘有军向总部的请示,很快就有了回复。


    杨玉珊既是军统叛徒,又待在“火焰”身边,这样的人,当然要坚决除掉。


    得知总部的决定,路承周也松了口气。


    如果杨玉珊在他家住半年,他真不敢保证,自己的身份不会被杨玉珊知道。


    上午,杨玉珊根本没去宪兵分队,在家里打扫卫生。


    将整个房子,里里外外全部翻了一遍。


    路承周明知道她的用意,可还得感谢好帮自己收拾房间。


    “杨玉珊在我家的行为,很可能只是应付中山良一。可是,她天天这样搞,确实很被动。”路承周苦笑着说。


    路承周不仅仅是军统的“火焰”,还是地下党的“蚂蚁”。


    这两层身份,无论杨玉珊哪些哪种,都是致命的。


    “有没有可行的计划?”刘有军问。


    杨玉珊现在是路承周的下属,要干掉杨玉珊,路承周可以提供最准确的情报。


    同时,也能提供最有效的计划。


    “如果不在我辖区动手的话,暂时只能等待。”路承周缓缓的说。


    他希望,杨玉珊就算出事,也不能在自己的辖区出事。


    “她近期的活动轨迹,就是你家和昌隆盛。另外,曾紫莲知道了杨玉珊的事。很快,马玉珍也会知道。”刘有军提醒着说。


    “杨玉珊原来是情报组的人吧?”路承周问。


    曾紫莲的心情,他很能体会。


    手下被日本人策反,还公然参加宪兵分队,继续为虎作伥,她能容忍才怪。


    搞不好,这位情报组长会亲自出手。


    “所以,曾紫莲提出,制裁杨玉珊,由她执行。”刘有军缓缓的说。


    “站长,还是由我来执行吧。至少,也要由我来制定计划。”路承周连忙说。


    有军统的配合,干掉杨玉珊还是比较容易的。


    可是,如果曾紫莲执行,他很担心会出事。


    “你得赶快,曾紫莲可是个急性子。”刘有军提醒着说。


    路承周希望,如果制裁杨玉珊,希望她能在自己的辖区之外出事。


    辖区内死了人,路承周会很有压力。


    无论是宪兵分队还是警务处,他都要有所交待。


    特别是杨玉珊住在他家,早上还出门买了早餐,周围邻居怕是知道此事了。


    街坊邻里,对这种事很敏感的。


    “没有详细的情报,曾紫莲再急,也不能行动吧?”路承周蹙起眉头。


    “你信不信,曾紫莲今天就会开始侦察。她性子急,可并不鲁莽。”刘有军说。


    “杨玉珊知道曾紫莲的身份么?”路承周问。


    “自从我担任站长以后,海沽站实行的是垂直领导,她只知道曾紫莲叫曾红。甚至,连真实面目都没见过,以为曾红有三十多岁了。杨玉珊之前的工作,是与华北区联系。”刘有军觉得很庆幸,曾紫莲平常的谨慎,将海沽站的损失,降到了最低。


    “华北区?”路承周诧异的说。


    “放心,杨玉珊暴露后,第一时间通知了陈区长。”刘有军微笑着说。


    其实,在怀疑内部有问题后,刘有军就向陈树公汇报。


    之后,华北区与杨玉珊的联系,就不再固定时间和地点。


    所有的联系,都是临时安排。


    接头前,才通知见面的地点。


    “杨玉珊为何会投靠日本人?”路承周突然问。


    “这个……恐怕要问她才清楚。”刘有军迟疑了一下,没有多说。


    路承周也就没问了,他估计,刘有军应该是知道原因的。


    杨玉珊都成了自己的“下属”,有什么不能告诉自己的呢?

    就算再有难言之隐,也必须告诉自己。


    路承周的情报一室,一下子增加了四名成员,情报一室的实力,已经远胜情报二室。


    就连中山良一,也觉得情报一室,可以参与一些行动了。


    比如说,监视维多利亚医院“万国兴”的任务,中山良一就准备交给路承周。


    这段时间,整个特高班都围着维多利亚医院转。


    地下党一直没有行动,中山良一准备将特高班的精力,转到军统。


    金连振和杨玉珊,都是从军统过来的,特别是杨玉珊,负责与军统华北区联系。


    中山良一希望,能从军统打开局面。


    “路主任,我想把维多利亚医院的任务交给你,由情报一室负责,如何?”中山良一问。


    特高班的人,虽然更忠诚。


    但执行这种任务,中国人更合适。


    “只要是中山队长交待的任务,都会尽最大能力完成。”路承周坚定的说。


    “除了监视‘万国兴’外,你的人,还需要时不时与‘万国兴’见个面。不管地下党能否知道,要经常保持与他接触。”中山良一叮嘱着说。


    这才是关键,让地下党知道,“万国兴”已经不可靠,甚至“确定”万国兴是叛徒。


    从精神上打击“万国兴”,比肉体的折磨更加有效果。


    “‘万国兴’到底是不是我们的人呢?”路承周问。


    中山良一的话,已经明白无误的表达了,蒋万顺依然忠诚。


    “这些地下党,也不知道被灌了什么迷魂汤,对共产党死心塌地。看着像个文弱书生,但在审讯室,表现得比帝国的武士还出色。”中山良一说到蒋万顺的时候,还是很服气的。


    “阁下真是英明,地下党肯定会知道,我们在与‘万国兴’接触。只要他们知道此事,短期内怕是不会与‘万国兴’有任何联系。”路承周刚开始一脸的佩服,但随后,又担忧的说。


    “所以,我们要给‘万国兴’机会,让他可以与外界接触,替我们找共产党。”中山良一得意的笑说。


    “如果‘万国兴’突然离开海沽,或者消失在我们的视线中呢?”路承周说。


    “我们只能赌。”中山良一笃定的说。


    有中山良一的支持,路承周当然可以放手而为。


    中山良一既然想“赌”,就让他输得彻底。


    下午,路承周给姚一民的情报,特意说了蒋万顺的事情。


    结合自己的观察,也确实判断,蒋万顺并没背叛党。


    就算中山良一亲口承认,蒋万顺并没有叛变,也需要有自己的判断。


    谁知道,中山良一是不是想把蒋万顺再派回去呢?

  第二百六十八章 初次见面

    涉及到自己同志是否忠诚,再多的甄别,也是可以理解的。


    只是,组织上的甄别,需要时间。


    路承周作为一名卧底,非常理解蒋万顺这种与组织失去联系的心情。


    再加上自己同志的误解,更是让蒋万顺痛苦万分。


    姚一民收到“蚂蚁”的情报,马上向省委汇报。


    之前地下党收到情报,日本人暗中与蒋万顺接触。


    省委指示,切断蒋万顺所有的联系,转移与蒋万顺发生接触的同志。


    如果这只是日本人的诡计,对组织来说,可以避免很大的损失。


    蒋万顺可是省委组织部长,他接触的人员不算多,但都很重要。


    如果蒋万顺真的叛变,整个河北省委的工作,都会陷入停滞。


    随后,姚一民指示马玉珍,要从路承周处,侧面打探消息。


    “据可靠情报,以后,将由路承周的情报一室,负责监视蒋万顺同志。”姚一民缓缓的说。


    他在蒋万顺的名字后面,加上一个“同志”,这说明组织已经认可了蒋万顺的身份。


    “好吧。”马玉珍无奈的说。


    上次路承周到振华中学后,曾紫莲对路承周就很好奇。


    她相信,曾紫莲一定知道路承周的身份。


    如果自己与路承周接触,曾紫莲一定会更好奇。


    马玉珍与路承周没有直接联系方式,她想与路承周联系,必须制造“邂逅”。


    幸好,路承周每天都会在辖区巡视,只要在那六条街道等着,自然就能看到路承周。


    这既是路承周的优势,也是他的劣势。


    想见他的人,可以轻易找到他。


    而他不想见的人,他也必须见。


    “马老师,今天怎么有时间?”路承周看到马玉珍站在二十六号路上,将自行车停到了她身边。


    “我出来买点东西。”马玉珍看了旁边的百货店一眼,她今天是与曾紫莲一起出来的。


    曾紫莲听说她想出来逛街,还想来二十六号路的这家百货店,提出要跟她一起来。


    马玉珍与曾紫莲是“闺蜜”,曾紫莲提出一起逛街,她没有拒绝的理由。


    两人正说话的时候,曾紫莲突然从百货店走了出来。


    她今天确实是特意跟着马玉珍也来的,二十六号路是路承周的辖区,在这里,遇见路承周的几率非常高。


    军统的叛变杨玉珊,不但投靠了日本人,还住在路承周家。


    曾紫莲急切想知道杨玉珊的情报,就得迅速接近路承周。


    马玉珍与路承周不但是邻居,两人还是同学,跟马玉珍在一起,认识路承周也显得更自然。


    “玉珍,这位警官是谁啊?”曾紫莲笑吟吟的说。


    “紫莲姐,这是路承周,路大警官。”马玉珍没想到,曾紫莲这么巧,自己刚见到路承周,她就跑出来了。


    “你好路警官,我是玉珍的同事曾紫莲,在振华中学教英文。”曾紫莲落落大方地伸出右手。


    “你好,曾老师。”路承周与曾紫莲握了一下手,马上收了回来,微笑着说。


    曾紫莲与马玉珍,一个像莲花,一个像百合,各有各的美。


    “路警官,这是你的辖区?”曾紫莲用手挽了一下头发,望着路承周,笑吟吟的说。


    这是她第一次近距离接触路承周,以前她只在远处观察着路承周。


    路承周曾经混入过军统,又是警务处的巡官,还是英租界宪兵分队的情报一室主任。


    应该说,路承周是一个典型的汉奸特务。


    然而,曾紫莲望着路承周的眼睛时,却有一个错觉,路承周正直而公正。


    或许,这就是路承周身上的伪装。


    没有这层伪装,路承周不可能被军统注意。


    没有这层伪装,路承周也不会得到克莱森琪的赏识。


    “当然,以后在我的辖区,只要报我的名字,没人敢为难你们。”路承周得意的说。


    “我们又不干坏事,谁会为难我们?”马玉珍不屑一顾的说。


    “你们不干坏事,不但代表其他人也不干坏事。”路承周笑着说。


    “紫莲姐,我们回去吧。”马玉珍挽着曾紫莲的手臂,突然说。


    “别啊,快下班了,晚上一起吃饭,去利顺利酒店,我来订包厢。”路承周提起自行车后车架,右脚一带,自行车稳稳的停在路边。


    他走到百货店,借着店里的电话,在利顺利酒店订了一个包厢。


    在路上遇到马玉珍,路承周肯定不会让她轻易离开。


    哪怕她与曾紫莲在一起,也应该一起吃个饭。


    女人就是这样,你诚心问她意见,是吃饭还是喝茶,可能她都会拒绝。


    但是,如果你安排好一切,不给她选择的余地,反而会答应。


    果然,路承周订了包厢后,马玉珍与曾紫莲就没有再说什么了。


    路承周看了看时间,给她们叫了一辆人力车,自己也不回警务处,骑着自行车,在人力车后面带路。


    “玉珍,我觉得,这位路警官,对你很有好感哦。”曾紫莲与马玉珍上车后,望着前面的路承周,在她耳边轻声说。


    “瞎说。我对他,可一点意思也没有。”马玉珍脸上浮起两朵红晕。


    她还在大学时,不知道路承周日本特务的身份时,对路承周确实有好感。


    然而,她现在对路承周,有一种说不出的厌恶。


    “这可不是瞎说,他是警官,应该很有正义感。而且,长得也不算难看。你们两个,还是很般配的。”曾紫莲娇笑着说。


    “紫莲姐,我跟他是不可能的。”马玉珍摇了摇头,正色的说。


    “为什么?是不是已经有心上人了?”曾紫莲诧异的说。


    “好像快到利顺利酒店了。”马玉珍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她在南开大学时,对她有好感的男生不是没有。


    但是,她当时没有答应任何人。


    至于现在,她只想当好“蚂蚁”同志的交通员。


    至于其他事情,她暂时都不想考虑。


    “我可告诉你,这么好的男人,如果不珍惜的话,小心被别人抢走哦。”曾紫莲笑吟吟的说。


    马玉珍下车时,没有停留,也没有回复。


  第二百六十九章 主动联系

    曾紫莲的话,马玉珍自然听到了。


    但她只当没听到,路承周是日本特务,她怎么可能与路承周有未来呢?


    现在与路承周接触,也是为了完成任务。


    曾紫莲看着马玉珍的背景,抿嘴一笑。


    马玉珍的心思,她多少能猜到几分。


    因为要请两位美丽的女士吃饭,路承周点了很多菜。


    只是,马玉珍没怎么动筷子。


    见到路承周了,可因为曾紫莲在身边,她不好将话题往维多利亚医院引。


    曾紫莲可是军统海沽站情报组长,如果被她知道自己的用意,那就不好了。


    “玉珍,怎么不夹菜?不合口味,还是哪里不舒服?”路承周对马玉珍和曾紫莲能成为好友,一直没有理解。


    他怎么也想不通,马玉珍怎么会与曾紫莲走到一起了。


    “没关系,只是有点头疼。”马玉珍只是心烦,但“头疼”属于任何医生都束手无策的病。


    “可不能大意,明天抽时间,我陪你去趟维多利亚医院。”路承周关心的说。


    “不用,我自己一个人去就行。”马玉珍心里一动。


    她没想到,路承周竟然主动说起维多利亚医院。


    “没事,我正好要去维多利亚医院办点事。”路承周摆了摆手,不以为然的说。


    马玉珍没有再拒绝,明天她去医院,让路承周陪着,正好可以一探究竟。


    上午,曾紫莲有课,她不能因为陪马玉珍检查身份,特意请假吧。


    她们共班老师,如果都走了,谁来上课呢?


    况且,路承周已经答应,明天陪马玉珍去医院,如果她再去,意图就太明显了。


    今天能认识路承周,曾紫莲觉得,自己的目的就达到了。


    如果非要迅速与路承周拉近距离,反而会着相。


    马玉珍的任务,路承周虽然不知道,但他从马玉珍的行为中,能猜到几分。


    路承周觉得,马玉珍通过自己获取情报,实在有些可笑。


    但是,路承周无法跟她解释。


    他的身份,连姚一民都不知道,遑论马玉珍了。


    “怎么样,医生怎么说?”路承周在诊室外面等着,马玉珍出来后,马上迎了上去。


    “医生说没什么大问题,只要多休息就可以。”马玉珍缓缓的说。


    “那就好,我送你回去吧。”路承周松了口气。


    “我自己可以回去,不要影响你的工作。”马玉珍连忙说。


    “我今天的工作,就是陪你看病,再送你回去。”路承周微笑着说。


    话很甜蜜,但马玉珍并不感动。


    马玉珍正要说话的时候,突然看到闻健民走了过来。


    看到马玉珍,闻健民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路承周朝马玉珍示意了一下,走了过去。


    很快,路承周又走了过来。


    “你有事,先忙。”马玉珍没等路承周开口,马上说。


    “我说过,任何事情,都没有送你回去重要。”路承周摆了摆手。


    路承周觉得,自己迫切需要一辆汽车。


    否则,出行真是不方便。


    让马玉珍坐自行车吧,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没有达到这个地步。


    坐人力车吧,略显寒酸。


    如果有汽车,就再合适不过。


    “可我不想影响你工作。”马玉珍倔强的说。


    “不就是一个地下党么,不用放在心上。”路承周不以为意的说。


    “好吧。”马玉珍没有再坚持,因为她听到了一句非常重要的话。


    路承周在监视的,是一个地下党。


    下午,马玉珍拿到“蚂蚁”的最新情报后,与姚一民见了面。


    她主动要求与蒋万顺联系,恢复他与组织的联系。


    “不行,你的任务只有一个,当好‘蚂蚁’的交通员。与路承周接触,也是为了更好的当好交通员。”姚一民摇了摇头,坚决的说。


    马玉珍有自己的任务,况且,蒋万顺是省委的同志,与市委是两条线。


    通过马玉珍向路承周打探,只是从侧面求证。


    要对蒋万顺定性,还需要与他直接接触。


    “蚂蚁”的最新情报,介绍了情报一室的监视方案。


    虽然路承周、闻健民都经常在维多利亚医院,但对蒋万顺的监视,还是有漏洞的。


    比如说,清早就是与蒋万顺联系的好机会。


    情报一室虽在医院派了人,但他们只是秘密监视。


    甚至,他们都不能在蒋万顺病房外面派人。


    一旦被医院发觉,再通知巡捕房的话,他们又要吃不完兜着走。


    路承周晚上,到宪兵分队后,在情报一室开了个碰头会。


    “主任,我觉得,不能再这么下去了。”闻健民这两天,一直守在医院。


    他与蒋万顺也接触了两次,第一次抓捕蒋万顺,他就在现场。


    蒋万顺在医院看到他,当时脸色都变了。


    “你有什么想法?”路承周沉吟着说。


    路承周当然知道,不管费多大力气,此事都不会有结果。


    但这是中山良一的计划,情报一室只需要执行就可以了。


    如果提意见,见效了,日本人脸上无光。


    如果没效果,岂不让人觉得很愚蠢?

    甚至,还可能会承担,任务失败的责任。


    这种卖力不讨好的事,路承周是不会干的。


    “种种痕迹表明,共产党已经切断了与‘万国兴’的一切联系。现在,就算他自己,也联系不到组织。”闻健民分析着说。


    “所以呢?”路承周没有发表意见,问。


    “此时的‘万国兴’一定在等地下党与他联络,如果我们能派人,以地下党的名义与他联络,会不会有收获呢?”闻健民缓缓的说。


    他在医院的这两天,一直在想,地下党如果派人来医院,一定会发现,医院到处都是宪兵分队的人。


    只要脑子正常的人,都会这样做。


    地下党组织严密,“万国兴”又是在宪兵分队受过刑的人,对他怀疑在所难免。


    “暗号呢?”路承周问。


    “‘万国兴’是突然被捕的,未必有约定的暗号。”闻健民笃定的说。


    “此事需要向中山队长汇报。”路承周沉吟着说。


    幸好没早让闻健民参与,如果之前日本人就用这个办法,说不定蒋万顺会上当。


  第二百七十章 暗号

    如果一开始,就按闻健民的计划行事,蒋万顺还真有可能中招。


    然而,这个时候才提出来,已经晚了。


    “主任,能否一起向中山队长汇报?”闻健民突然说。


    他与路承周是警察教练所的同学,一起参加工作。


    只不过,他当时在警察局侦缉队,而路承周在工部局警务处罢了。


    然而,他现在却成了路承周的下属。


    不管如何,只要想起此事,他心里总是不自在。


    “这是你的计划,就由你直接向中山队长汇报吧。”路承周想了想,沉吟着说。


    他知道闻健民的想法,争取立功,尽快成为新的情报三室主任。


    “真的?”闻健民惊喜的说。


    “当然。但有一点,我要提醒你。如果计划失败,日本人怪罪起来,可别怨我没提醒过你。”路承周意味深长的说。


    “这是当然,有功劳是主任领导有方,有过错,属下一力承担。”闻健民连忙说。


    “不,有功劳也是你的。我知道,你不想屈居我之下。你的能力,也确实在我之上。让你在情报一室,确实是委屈了。”路承周叹息着说。


    “不敢。”闻健民连忙说。


    但心里,他还真是认同路承周的说法。


    以他的能力,担任情报室的主任,绝对没有问题。


    闻健民到情报一室后,发现路承周尸位素餐,天天只想着混日子。


    这样的人,能当主任,真让人笑掉大牙。


    闻健民的计划,向中山良一汇报后,得到了中山良一的支持。


    监视蒋万顺,一直没有取得进展,连特高班都调了回去,就是因为没有看到希望。


    闻健民的计划,可行性非常高。


    赵宾和李继平,都与蒋万顺打过照面,闻健民派出了宁明。


    宁明手上有被手铐勒伤的痕迹,由他扮演地下党,能让人更加信服。


    只是,闻健民不知道的是,宁明之前,蒋万顺刚刚与地下党取得联系。


    他写的那份材料,通过地下党的同志,顺利转交给了组织。


    蒋万顺通过联络员,终于知道自己的处境。


    他以前被特高班的人监视,现在被情报一室全面监控。


    与组织接上头后,蒋万顺的心情变得特别愉悦。


    走路的时候,脚步轻快了许多。


    然而,中午时,一位年轻人,突然进入他的病房。


    “是万国兴同志吗?”宁明打扮成来维多利亚看病的校子。


    为了让“万国兴”看到他的伤势,还特意吊着手臂。


    “你是……”蒋万顺一脸疑惑的望着宁明。


    他与党组织确实失去了联系,可与组织的暗号还在。


    当初他以北方局特派员来海沽时,上级就给了他与姚一民接头的暗号。


    此次,组织派人与他联系,用的正是上次的那套暗号。


    蒋万顺一听,马上明白了,那人是组织派来的。


    现在,宁明的突然到访,给蒋万顺一个错觉,海沽的地下党非同一般。


    “我是上级派来的,你周围有特务,组织准备接你出去。”宁明解释着说。


    “你有房子要出租?”蒋万顺突然缓缓的说。


    这是他与姚一民提前约好的暗号,这也是他为北方局时,与姚一民联络的暗号。


    对方直接说明,是自己的同志,让蒋万顺非常吃惊。


    况且,宁明还说到了“万国兴”。


    这是蒋万顺的化名,他在自己的同志面前,很少使用这个名字。


    比如说,早上与他联络的同志,就喊他老蒋同志。


    “我的房子还没租好。”宁明暗暗焦急,“万国兴”显然是有暗号的。


    而那句“你有房子要出租?”应该就是接头暗号。


    无奈之下,宁明只好硬生生想了一个暗号。


    “那等你的房子租好后再说吧。”蒋万顺淡淡的说。


    他没想到,这些日本特务如此卑鄙。


    不仅仅监视着自己的一言一行,还要设套来害自己。


    幸好他与姚一民提前联系上了,要不然,对方很有可能得逞。


    “好,好。”宁明知道,自己的暗号,肯定哪里出了问题。


    昨天晚上,闻健民向中山良一汇报之后,路承周就将自己在医院的人撤了回去。


    维多利亚医院,正式移交给闻健民。


    而闻健民,将赵宾和李继平,都调到了医院。


    宁明狼狈离开后,马上向闻健民汇报。


    闻健民一听,这才发现,自己的计划出了问题。


    如果“万国兴”与地下党没有暗号,他的计划是行得通的。


    地下党的斗争经验不丰富,未必会有暗号。


    可闻健民低估了蒋万顺的真正身份,不管作为原来北方局的特派员,还是现在省委组织部长,蒋万顺都是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


    “队长,怎么办?”宁明问。


    闻健民虽然调到了情报一室,但他更喜欢“队长”这个称呼。


    毕竟,队长是一把手,而副主任,说明他上面还有人。


    “暂时撤回来吧。”闻健民叹息着说。


    昨天晚上,他将事情想得太简单。


    甚至还想,蒋万顺与宁明相认后,可以从他此里获知更多地下党的线索。


    哪想到,蒋万顺竟然说出了暗号。


    闻健民马上向路承周汇报,不管如何,路承周都是他的上司。


    就算此事,路承周不再经手,向他汇报也是应该的。


    “昨天晚上我就说了,此事我不再参与。”路承周摆了摆手。


    今天上午,他已经给姚一民紧急送了一份情报。


    如果蒋万顺能配合好自己,他真的能让闻健民栽个大跟头。


    “承周,反特方面,你比我经验丰富。得帮我出个主意才行,要不然,没办法向中山良一交差啊。”闻健民叹息着说。


    “你可以告诉他,地下党组织遭到破坏,原来的联络员被捕,坚贞不屈,被折磨而死。到时,再看‘万国兴’的反应。”路承周想了想,沉吟着说。


    “多谢主任教诲。”闻健民感激的说。


    “大家都是兄弟,能帮的,一定不会藏着掖着。”路承周诚恳的说。


    他的话有一定道理,但是,蒋万顺与地下党已经取得联系,此时不管宁明嘴里说什么,都不会有任何作用。


  第二百七十一章 不死心


    路承周之所以如此“真诚”的帮助,是因为他知道,地下党已经与蒋万顺联系上了。


    这个时候,就算闻健民再耍花招,也不会有任何作用。


    不得不说,闻健民的想法,确实很大胆。


    然而,这个想法,操作起来需要准备周全。


    如果闻健民计划周密,做足准备,还真有可能被他得逞。


    蒋万顺与组织失去联系这么长间,迫切需要与党取得联系。


    如果此时,党组织的人,突然出现,极有可能赢得他的信任。


    如果闻健民骗取了蒋万顺的信任,造成的后果,简直不敢想象。


    然而,昨天路承周已经接到消息,党组织已经与蒋万顺取得联系。


    要不然,路承周也不会同意闻健民的计划。


    所以,这个“忙”,路承周很“愿意”帮。


    因为,帮着帮着,就会把闻健民推进坑里。


    按照路承周的交待,闻健民再次派宁明到医院,向万国兴解释。


    然而,万国兴对宁明不理不睬。


    不管宁明怎么解释,万国兴就是充耳不闻。


    “此事是我想得简单了。”闻健民接到宁明的汇报后,随后很是懊恼的向路承周汇报。


    这种事情,他还是第一次操作,很多细节根本没有考虑。


    但是,此事也让他认定,“万国兴”的身份不简单。


    如果万国兴只是共产党的小角色,怎么会有接头暗号呢?

    如果万国兴不是重要人物,又怎么会如此警觉呢?


    “你的思路还是不错,但执行起来,太过仓促。闻副主任,你让我很失望啊。”路承周听到,闻健民竟然又去试探万国兴,脸上露出不悦之情。


    他早就提醒过闻健民,计划成功,他不会抢功劳。


    但是,计划如果失败,责任也得由闻健民负。


    “不知现在补救,是否还来得及。”闻健民听着路承周的数落,虽然内心很不满,但一句话也不能反驳。


    “这种事情,很难补救的。”路承周叹了口气,说。


    闻健民以为,只要跟蒋万顺一说,自己是党组织派来的,蒋万顺就会相信?

    可是,地下党的接头,并不是这么简单的。


    闻健民在抓捕抗日分子方面,确实是个能手。


    但对付特工,还差得很远,说他是初出茅庐也不为过。


    想要骗取蒋万顺的信任,不仅仅要有足够的耐心,还得做足准备。


    这是智慧的交锋,看似无声无息,但激烈程度,一点也不亚于战场。


    “现在该怎么办?”闻健民苦着脸。


    如果告诉他,共产党可能出现在某处,他会想尽千方百计,把人抓回来。


    可是,让他与共产党正面交锋,却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我建议,暂停行动。”路承周缓缓的说。


    “不行,行动一旦停止,岂不前功尽弃?”闻健民从来不轻言放弃。


    当初在敦桥道福顺里附近发现蒋万顺,他派赵宾和李继平,停在英租界搜寻蒋万顺。


    “暂停行动,与停止行动,是两个不同的概念。你抓人的时候,很有耐性,为何与共产党正面交锋,却把问题想得如此简单呢。”路承周淡淡的说。


    “路主任,明天,能否让你的人,配合宁明演场戏?”闻健民并没有察觉到,路承周对他已经很失望了。


    “什么戏?”路承周不置可否的问。


    “抓‘共产党’的戏。”闻健民微笑着说。


    路承周的话,给了他提醒。


    既然“万国兴”不相信宁明是地下党,那就变相证明,宁明确实是地下党。


    或者,再推一个其他的“共产党”。


    至于这个“共产党”的身份,可以由警务处和宪兵分队来证明。


    “不行,你这样做,只会弄巧成拙。”路承周摇了摇头。


    他对闻健民的性格很清楚,自己越阻止他,就越会坚持不渝。


    “承周,能否帮兄弟这一次?”闻健民诚恳的说。


    到宪兵分队后,这是他第一次执行任务。


    他需要一个开门红,挽回自己在中山良一心中的糟糕印象。


    “这不是帮不帮忙的事,你想过没有,今天已经惊动了万国兴。如果近期再有所行动,会不会让他彻底醒悟?”路承周苦口婆心的说。


    “打铁要趁热,我觉得,明天派金连振去。他虽是军统过来的,但对地下党的那一套,了应该知道一点。到时,让他揭穿宁明的身份,再加上你派人配合,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闻健民笃定的说。


    “太想当然了。闻副主任,以后你在情报一室,就负责行动吧。情报上的事情,不太适合你。”路承周摇了摇头。


    “这……”闻健民愤怒的看了路承周一眼,他没想到,刚才还口口声声要帮自己的人现在全当没有这回事。


    路承周是主任,闻健民是副主任,官大一级压死人。


    闻健民想要执行自己的计划,只能找中山良一汇报。


    他觉得,让金连振配合自己的行动,很有机会取得万国兴的信任。


    中山良一对闻健民的计划,也表示有兴趣。


    随后,中山良一将路承周叫到了办公室,与他说起此事。


    “中山队长,我担心,闻健民的做法,会惊醒‘万国兴’。”路承周一脸的担忧。


    中山良一的语气,似乎很支持闻健民。


    “我倒是觉得,闻健民的计划可以一试。”中山良一摇了摇头。


    此事,他对路承周其实是不满的。


    作为情报一室的主任,不但不支持闻健民的工作,还要暂停行动,甚至是阻挠行动,路承周到底是何居心?

    让金连振假冒地下党,与“万国兴”接触。


    如果成功,无异于策反了这位顽固的地下党。


    就算失败,也不会比现在更差吧。


    “中山队长,你不觉得,闻健民的行动,显得很奇怪吗?”路承周突然说。


    “奇怪?”中山良一诧异的说。


    闻健民的行为,完全是为宪兵分队为着想,有何奇怪可言。


    “闻健民的想法不错,但执行起来,就显得太幼稚了。他派宁明去医院,主动表明身份,万国兴会相信?我看,他不是想骗取万国兴的信任,而是要给万国兴报信。”路承周缓缓的说。


  第二百七十二章 进展顺利

    路承周的话,并没有让中山良一信服。


    他觉得,这是路承周在给自己的无能找借口。


    不管中山良一的计划能不能成功,至少,他勇于行动,这是应该支持的。


    “路主任,不好意思,这几天金连振要派到维多利亚医院。另外,后天,还得麻烦你,以警务处的身份,去医院搜捕‘共产党’。”闻健民像一个得胜将军,一脸的得意。


    他的计划,得到了中山良一的大力支持。


    路承周必须无条件配合,哪怕他是主任,也得听自己这个副主任的。


    “你要一意孤行我也没办法。”路承周淡淡的说。


    闻健民为了后天的行动,做了很多准备工作。


    他调阅了一些共产党的案卷,同时,设计了整个剧本。


    之所以要后天才行动,也是想给金连振两天准备时间。


    “放心,这次一定会成功的。”闻健民笑了笑。


    中山良一已经答应,只要这次行动成功,宪兵分队马上成立情报三室。


    因此,这次的行动,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两天后,穿着学生装的金连振,“闯”进了维多利亚医院。


    没过多久,路承周带着几名巡捕,到维多利亚医院搜查“共产党”。


    蒋万顺还在医院养伤,他的病房,自然也成为搜查的对象。


    毕竟,他就是共产党。


    “我们正在搜捕一名中共恐怖分子,男性,二十多岁,着学生装,如有发现马上报警。”路承周走进来,对躺在床上的蒋万顺说。


    “中共怎么可能是恐怖分子呢?”蒋万顺听到此话,很是不满的说。


    “根据我们的调查,此人与高桥洋行的失火案有关。”路承周淡淡的说。


    蒋万顺没有再说什么,昨天早上,他就得到了消息,宪兵分队正在实施一个针对他的阴谋。


    今天清晨,趁着情报一室的人,还没来医院前,蒋万顺再次与组织取得联系。


    此次,组织交给他一个任务,配合宪兵分队演一场戏,顺便趁机离开维多利亚医院。


    蒋万顺并不认识路承周,他只知道,这个警官曾经协助日本特务抓捕过自己。


    与日本人勾结在一起的人,自然就是汉奸特务。


    路承周走后不久,蒋万顺好奇的跟了出去。


    他回来后,发现病房里多了一个人,此人身着学生装,男性,二十多岁,正是刚才路承周描述的中共恐怖分子。


    “你怎么在我的病房?”蒋万顺惊讶的说。


    他没想到,这些特务完全按照剧本在演。


    他刚才之所以出去,也是想给金连振进来的机会。


    “先生,能不能让我在这里躲一会,放心,很快就走。”金连振恳求着说。


    “你是什么人?”蒋万顺警惕的问。


    “我是中国人。”金连振坚定的说,他的声音不大,但话语中充满了自豪感。


    “好吧。”蒋万顺很是配合的说。


    他们一个想骗取对方的信任,一个想借此机会,离开医院。


    两人都有演戏,还是按照剧本在演,但双方都很配合对方。


    “多谢先生,我代表所有的抗日者,向你表示感谢。”金连振等了一会,看到巡捕离开后,朝蒋万顺躬了躬身,感激的说。


    “不用谢,医院有好些日本特务,你要注意。”蒋万顺提醒着说。


    “多谢先生提醒。”金连振再次表示感谢。


    这是他与蒋万顺第一次接触,为了不显得突兀,金连振只能等几分钟。


    闻健民听了金连振的汇报后,很是高兴。


    “看来,万国兴对你还是有好感的,要不然,他不会提醒你,医院有日本特务。”闻健民高兴的说。


    宁明在万国兴面前,极力想表明共产党的身份。


    然而,万国兴一点也不相信。


    反倒是金连振,初次与万国兴接触,就有了很大的进展。


    看来,与共产党打交道,不能操之过急。


    第一次的接触,让闻健民对行动非常有信心。


    他亲自向中山良一汇报了行动的情况,闻健民觉得,金连振很有可能赢得万国兴的信任。


    “闻桑,你的安排精妙,争取早日与万国兴相信金连振。”中山良一叮嘱着说。


    有了第一次的见面,再次“巧遇”,就显得简单了。


    蒋万顺每天都要在医院后面的花园中,散半个小时的步。


    这里,也是金连振与万国兴再次偶遇的地方。


    蒋万顺正在散步,突然被人撞了一下。


    他正在诧异时,突然发现,撞自己的竟然是昨天躲进病房之人。


    “你怎么还没有走?”蒋万顺很是“关心”的说。


    “我的任务还没有完成,为什么要走?”金连振振振有词的说。


    “你有什么任务呢?”蒋万顺饶有兴趣的问。


    “对不起,不能告诉你。刚才真是不好意思,先告辞了。”金连振双手抱拳,微笑着说。


    “我也是中国人,也希望为抗日出分力。”蒋万顺坚定的说。


    “昨天,你收留了我,已经为抗日出力了。”金连振缓缓的说。


    “你真是共产党?”蒋万顺诧异的说。


    “当然。”金连振昂着首,高傲的说。


    “其实,我也是共产党。”蒋万顺突然叹息着说。


    “你也是共产党?这不可能吧?”金连振惊讶得嘴里能塞进一枚鸭蛋。


    “能告诉我,你的上级是谁吗?”蒋万顺好奇的问。


    “对不起,这个不能说。”金连振摇了摇头。


    金连振越是保持神秘,蒋万顺就越是有兴趣。


    “其实,我也与共产党打过交道。”蒋万顺缓缓的说。


    “不可能吧?”金连振一脸的怀疑,似乎不相信蒋万顺所言。


    “还真不是骗你。”蒋万顺微笑着说。


    说到共产党的话题,两人很投机。


    随着谈话的深入,蒋万顺对金连振越来越没防备。


    过了两天,蒋万顺与金连振,变得无话不谈。


    当然,各自的身份,是他们讳莫如深的话题。


    可是,他们都知道对方,一定是共产党。


    听着金连振每天的汇报,闻健民非常兴奋。


    他现在觉得,搞情报比搞行动,需要计划更周密。


    闻健民虽然接触情报工作不长,但在某些方面,他自认已经胜过了路承周。


  第二百七十三章 等一等


    维多利亚医院的事情,中山良一命令,全部交给闻健民。


    路承周对此并没有抱怨,只要闻健民需要配合,他还是尽全力而为。


    经过前两次的失败,闻健民也知道,有些事情是急不得的。


    金连振“地下党”的身份,绝对不能直接告诉万国兴。


    只能让万国兴感觉到他是地下党,却又不能捅破这层窗户纸。


    “主任,今天与万国兴聊了聊,还送了他一本《时代周刊》。”金连振每天完成任务后,依然会回到大兴日杂店当伙计。


    配合闻健民是他的临时任务,本职工作还是在情报站。


    迷惑万国兴的计划,闻健民完全没让路承周插手。


    事前不再请示,事后也不汇报。


    闻健民的请示和汇报对象,换成了中山良一。


    但金连振依然牢记,他是情报一室的人,医院那边的事情,他依然会向路承周汇报。


    “他有什么反应?”路承周随口问。


    “他很喜欢。”金连振说。


    这些抗日的刊物,是市区宪兵队收集的,万国兴不喜欢才怪。


    “赵宾和李继平,每天还待在医院么?”路承周又问。


    “他们一个负责白天,一个负责晚上,早上在医院后面的饺子铺交班。”金连振介绍着说。


    “你觉得,万国兴有没有怀疑你的身份?”路承周问。


    “应该没有,我每次出现在医院,都有经过精心设计的。”金连振说。


    “万国兴有没有离开医院的打算?”路承周又问。


    “他倒跟我提过一句,住外面还不如住医院。”金连振说。


    蒋万顺自从知道,身边总有日本特务后,就没打算出院。


    住在医院,他不但可以得到最好的治疗,人身安全也有保障。


    他的尿道受了伤,每天都要消炎。


    如果擅自离开,伤口很难好。


    再说了,住在医院,他又不用出任何费用,何乐而不为呢。


    “他身上的伤怎么样了?”路承周这几天,没怎么去医院了。


    既然交给闻健民,他自然不能破坏闻健民的计划。


    “我感觉没什么大问题了,天天在医院后面的花园散步。”金连振说。


    “那要注意,防止他跑。”路承周提醒着说。


    除了叮嘱金连振,路承周也跟闻健民说起了此事。


    “路主任,这种事,就不用你操心了。我的人,其他本事没有,但盯人的本事一流。”闻健民这段时间,对路承周的态度,又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医院的行动很顺利,闻健民的底气也足了,与路承周说话的语气,自然也不一样。


    闻健民既然这样说,路承周自然不想再说。


    路承周在第二天上班时,接到刘立峰的命令,让他去趟振华中学。


    “处座,振华中学出什么事了?”路承周问。


    振华中学不是他的辖区,让他去振华中学,完全没有道理。


    “今天,日本宪兵队的川崎弘,想去参观学校,你代表警务处陪同吧。”刘立峰说。


    这些日本人,他是不愿意见的。


    只是,日本方面提出要参观振华中学,克莱森琪将任务交给他,他只好把任务交给路承周。


    “是。”路承周没有多问,川崎弘要参观振华中学,恐怕不是为了学校。


    据路承周所知,振华中学的特别班,现在招收的学生越来越多,已经超过一千人。


    振华中学的教室,已经无法满足这么多学生上课的需求。


    学校的校长谭天君想了个办法,让原振华中学的学生上午上班,而特别班的学生,在下午上课。


    以前特别班只有一个班,几十名学生,并没有引起宪兵队的注意。


    现在,特别班差不多相当于一个学校的学生了,宪兵队肯定很生气。


    川崎弘是花园宪兵队特高课长,又是路承周在警察教练所的老师。


    于情于理,他都不能怠慢。


    路承周骑着自行车,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振华中学。


    振华中学位于戈登道,前身为“海沽公学”,一九三四年改名为振华中学,寓意为“振兴中华”之意。


    路承周到学校时,看到校外停着一辆小车,身着西服的川崎弘,正站在车外。


    他背对着振华中学,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海沽的几个租界,是日本人唯一需要忌惮的。


    路承周的自行车,直接溜到他身边。


    路承周提起车后架,轻轻带上支架,走到川崎弘身边,恭敬的说:“老师,久等了。”


    “走吧。”川崎弘知道,路承周肯定不会怠慢自己。


    故意让自己难堪的,是警务处。


    然而,路承周今天却进不了学校。


    学校的回复中规中矩:此事要与工部局商量。


    振华中学校长谭天君,是英租界工部局董事,在某些方面,他可以不把警务处放在眼里。


    甚至,也可以不把日本人放在眼里。


    “老师,您先到车上休息一会,等沟通好后,再请您进去。”路承周只是一个巡官,振华中学也不是他的辖区,自然不能强行让川崎弘进去。


    “酒井,你守在这里,我与路君在周围走走。”川崎弘不想待在车上,他想在附近转转。


    “老师请。”路承周伸出右手,恭敬的说。


    “就绕着学校走一圈吧。”川崎弘背着手,走在前面。


    “以前到振华中学,也不用这么麻烦。今天,估计是学校没做好准备。”路承周跟在川崎弘身后,解释着说。


    “无妨,我到了这里,就已经是参观了。”川崎弘淡淡的说。


    “不管如何,学生的工作没做好,心里很不安。”路承周诚恳的说。


    “说说你的工作吧,听说闻健民到了你那里,干得很不错?”川崎弘看到周围没什么人了,轻声说。


    “他很想干点事,但想干是一回事,能不能干得成,又是另外一回事。”路承周叹息着说。


    “怎么,你觉得医院的行动会失败?”川崎弘敏锐的察觉到了问题。


    “不敢说失败,至少成功的希望渺茫。”路承周毫不掩饰他对闻健民的失望。


    “说说你的看法。”川崎弘沉吟着说。


    “闻健民完全将万国兴当成傻子,第一次派宁明去医院,主动表明身份。但万国兴说了一句奇怪的话,这肯定是接头的暗号。宁明一点准备也没有,只能灰溜溜的回来。第二天,又让宁明去解释,但理由很牵强。如果我是万国兴,恐怕是就将他打个特务的标签了。”路承周在川崎弘面前,可以无所顾忌的说出心里的想法。


    “现在的计划,还是很有可行性的嘛。”川崎弘说。


    中山良一向他汇报闻健民的计划时,他也觉得,闻健民是用了心思的。


    “如果刚开始就用这个计划,或许能让万国兴上当。现在的万国兴,已成惊弓之鸟,对周围的一切,保持着高度警惕。我提醒过闻健民,让他过段时间再实施这个计划。可他想趁热打铁,又有中山队长的支持,我也没有办法。”路承周苦笑着说。


    “他有中山良一的支持,你有我的支持嘛。”川崎弘一直觉得,路承周其实是很有能力的。


    中山良一向他汇报时,言下之意,路承周太过无能,已经没资格担任情报一室的主任了。


    “多谢老师栽培,学生一定努力奋斗,决不辜负老师的期望。”路承周坚定的说。


    “你觉得,医院那边,需要怎么做才行?”川崎弘摆了摆手,路承周的话,听起来很受用。


    但他与路承周的谈话,只想解决问题。


    “其实,闻健民的计划,已经失败了。不出所料的话,万国兴已经知道,这又是针对他的行动。如果我是万国兴,也会不动声色,虚与委蛇,说不定还能得点什么好处。”路承周叹了口气,笃定的说。


    “失败?你这么确定?”川崎弘诧异的说。


    “医院的行动,虽然我不再参与,但金连振每天都会向我汇报。万国兴的表现不太正常,闻健民的行为,也难以理解。这其中的原因,我还没有找到,但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路承周肯定的说。


    “你是不是怀疑,闻健民有问题?”川崎弘听出了路承周话中之意。


    “我确实有这样的怀疑,但闻健民在警察教练所,就一向表现得亲日。成立同学会时,他又非常积极。实在没有理由,可以怀疑他。”路承周摇了摇头,语气已经没有了刚才的笃定。


    但是,路承周越不敢肯定,川崎弘反而越觉得闻健民有问题。


    川崎弘对闻健民和路承周都很看重,可并不表示,他就完全相信了这两人。


    在川崎弘心目中,任何中国人都是不可靠的。


    对中国人,只是利用,有限度的信任。


    “你平常多注意一下他吧。”川崎弘淡淡的说。


    “明白。”路承周郑重其事的说。


    他们绕着振华中学转了一圈,回到学校门口,依然没有得到学校的答复。


    原因很简单,巴恩士不在英租界。


    但学校已经去找英领事馆,让他们稍安勿躁。


    路承周是上午接到的通知,直到中午十二点,依然没有等到学校的回复。


  第二百七十四章 进展

    哪怕耐性再好的人,等了几个小时,也会发飙。


    况且,猖獗的日本人,原本就没有耐性。


    “川崎老师,我们先去用餐吧。”路承周与川崎弘转了一圈回来,见那个酒井还守在车边,连忙说。


    “不必了,你去问一下,到底能不能进去?”川崎弘强忍着怒火,冷冷的说。


    如果这事发生在日军控制的区域,学校都会被铲平。


    路承周再次去交涉,得到的回复是,今天不能参观,让日本总领事出面,由英国领事陪同参观。


    这个回复很官方,川崎弘虽然恼怒,可在英租界,他奈何不了振华中学。


    “回去吧。”川崎弘盯着振华中学的校牌,仔细看了会,转身走进了车里。


    “老师,我再去沟通一下,一定可以进去的。”路承周跑到车边,焦急的说。


    “不必了,你这段时间,注意一下这个振华中学。他们的特别班,招收的都是反日学生。还有这个校长,更是顽固。”川崎弘摇下车窗,用日语向路承周轻声说。


    “嗨。”路承周恭敬的说。


    直到川崎弘的车子开走,路承周才转身离开。


    川崎弘眼里,带着一股怨恨,路承周突然很为振华中学担忧。


    幸好振华中学在英租界,要不然,学校别想再办下去了。


    “玉珍,你看那边,是不是路承周?”曾紫莲与马玉珍手挽着手走出校门,眼尖的曾紫莲,突然看到了路承周。


    “他来干什么?”马玉珍蹙起眉头。


    曾紫莲没有回签,拉着马玉珍,朝路承周走了过去。


    “路警官,今天什么风把你吹到这里来了?”曾紫莲笑吟吟的说。


    “执行公务,陪几位日本友人参观贵校。”路承周其实早就看到他们了。


    原本骑着自行车就能走,故意多待了几分钟,果然等到她们出来了。


    “日本友人?”马玉珍妙目怒睁,日本从来就没有什么友人,他们是侵略者,是敌人。


    “怎么没看到你进来呢?”曾紫莲奇怪的说。


    “被挡在外面了。”路承周苦笑着说。


    不得不说,振华中学的校长胆子很大。


    当然,谭天君是工部局董事,又是一位正直的中国人,不把日本人放在眼里也正常。


    “就应该这样。”马玉珍听到结果,终于笑了。


    “你们出来,是不是想到外面吃饭?”路承周看了一眼时间,问。


    “是啊,怎么,路警官要请客?”曾紫莲笑着说。


    “两位漂亮的小姐赏脸,是我的荣幸。”路承周微笑着说。


    “路警官这么大方,谁要是嫁给你就有福喽。”曾紫莲不容马玉珍拒绝,马上说道。


    “是吗?曾老师结婚了没有?”路承周看了马玉珍一眼,突然问曾紫莲。


    “怎么,你问这个,是不是有所指?”曾紫莲不像马玉珍,她的目的性很强,热情地迎着路承周的目光。


    如果马玉珍不拒绝,她不介意与路承周进一步发展关系。


    路承周原来参加过军统,现在成了日本特务,还是宪兵分队情报一室的主任。


    与路承周搞好关系,不仅可以掩护她的身份,还能从路承周处获取情报。


    “只是好奇。”路承周连忙将头偏开,他在这方面,几乎没有经验可言。


    “路警官,你现在是一个人住么?”曾紫莲带着路承周、马玉珍走到附近一家酒楼,要了个包间,落座后,问。


    “现在,不是。”路承周犹豫了一下,他现在确实不是一个人住了。


    杨玉珊自从搬到他家后,很快融入进来,每天家务搞得井井有条,有时候还在家里做饭。


    比如说休息日,只要路承周不外出,肯定能吃到她做的饭菜。


    只是,路承周很少回去吃饭,自从她在家里做饭后,更是从来没有吃过。


    “跟家人在一起?”曾紫莲又问。


    “他父母双亡,还有什么家人?”马玉珍听到路承周不是一个人住,也很是好奇。


    “一个朋友,暂时没地方落脚,临时住在我那里。”路承周解释着说。


    刚开始,他还没明白曾紫莲的意思。


    但曾紫莲问他是否一个人住时,路承周马上明白,曾紫莲的用意了。


    不就是想打探杨玉珊的消息么?

    这几天,杨玉珊的行踪基本上固定了。


    白天都待在宪兵分队,晚上等着路承周一起回家。


    只有早上去上班时,才是一个人。


    军统如果要制裁她,早上是最好的机会。


    只是,都十来天了,军统依然没有行动。


    “男的还是女的?”曾紫莲又问。


    “女的。”路承周老实的说。


    “孤男寡女同处一室,路警官,你很不老实嘛。”曾紫莲似笑非笑的说。


    “只是朋友,曾老师可不要多想。”路承周解释着说。


    “让人家住到家里,想必不是一般的朋友。”马玉珍心里,突然翻起一股醋意。


    原本,她觉得,自己不应该再关心路承周的事情。


    路承周与其他女人同处一室也好,哪怕同居也罢,都与她无关。


    可是,听到路承周说出“女的”这两个字时,她心里非常不舒服。


    好像气管突然被人捏住,呼吸突然变得不顺畅。


    “真是一般的朋友,她只在我那里住半个月,马上就要搬走了。”路承周解释着说。


    “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你就算不解释,我们也能理解的。”曾紫莲笑嘻嘻的说。


    “你们要是不相信,我也没办法。”路承周苦笑着说。


    “口说无凭,想让我们相信,除非让我们亲自去看看。”曾紫莲突然说。


    这个,才是她的真正目的。


    除了近距离观察杨玉珊外,她还想参观路承周的家。


    熟悉敌人的居住环境,是她这个情报组长的责任。


    “没问题啊,欢迎晚上来我家作客。”路承周笑着说。


    下午,路承周特意给杨玉珊打了个电话,叮嘱她按时回去,晚上有朋友要来。


    路承周与杨玉珊,都是宪兵分队的特务。


    他们晚上,原本都要工作。


    既然家里有客人,当然要表现得正常。


    否则,别人都按时回家,他们却要晚上九点、十点才到家,岂不令人怀疑。


    不管曾紫莲、马玉珍是否知道杨玉珊的身份,该做的还是要做。


    三个女人一台戏,还真是没有错。


    晚上曾紫莲和马玉珍登门后,很快与杨玉珊聊得火热。


    路承周这个真正的主人,反而成了端茶倒水的服务生。


    路承周在家里招待客人时,金连振在维多利亚医院,与万国兴的交往,终于取得了重大进展。


    “中山队长,万国兴的伤好得差不多了,他想离开医院,想让金连振帮忙。”闻健民兴奋的说。


    万国兴之前因为身上有伤,就算有机会离开医院,也不敢离开。


    炎症没有治好,如果强行出院,反而是找死。


    万国兴出院后,肯定要找组织的。


    只要他找到了组织,等于宪兵分队也找到了组织。


    也就是说,闻健民的计划,很快就要成功了。


    想想很快就能立功,闻健民岂能不兴奋呢。


    “你要注意,万国兴很狡猾,不要被他耍了。”中山良一提醒着说。


    下午,他接到了川崎弘的电话,提醒他,针对万国兴的计划,一定要注意。


    “万国兴对我的人非常信任,他告诉金连振,要联系的是河北省委。”闻健民不以为意的说。


    他知道,这肯定是路承周在背后捣鬼。


    路承周不但不干事,还要阻止他干事,这样的人,怎么能当情报一室的主任呢。


    可是,只要找到河北省委,就能堵住所有人的嘴。


    “河北省委?”中山良一没想到,万国兴的身份竟然这么重要。


    “中山队长,我想派金连振顺势打入共产党的组织。”闻健民雄心万丈,想通过万国兴,将河北省委一举捣毁。


    “不错,通过万国兴,我们只能管中窥天。派人打入他们的组织,才能获得全面的情报。”中山良一缓缓的说。


    闻健民对行动结果很乐观,为了让万国兴顺利出院,还给金连振准备了一笔活动经费和一辆车子。


    天刚刚亮的时候,金连振开着车子到了维多利亚医院,带走了早就准备好的万国兴。


    “我们现在去哪?”金连振等万国兴上车后,问。


    “先找个地方住下来吧,去国民饭店吧。”万国兴不动声色的说。


    这段时间,他与金连振交手,今天到收获的时候了。


    “是。”金连振知道,国民饭店确实有共产党在活动。


    国民饭店虽在法租界,可金连振没有多想,开着车子拐了出去。


    在金连振的车后,闻健民带着宁明等人,开着另外一辆汽车。


    “主任,他们这是要去法租界啊。”宁明负责开车,他看着金连振的车子,朝着中街而去,很是诧异的说。


    “不管去哪里,跟上去就是,注意,不要跟得太紧。”闻健民叮嘱着说。


    有金连振在身边,就算万国兴耍花招,也不用担心。


    金连振的车子,停到了国民饭店,两人下车后,去开了间房。


    没过多久,金连振就独自出来了,闻健民派人把他叫过来。


    “闻副主任,万国兴住在206房间,他想吃饺子,让我下来买。”金连振说。


  第二百七十五章 独自承担

    “他倒是会享受。”闻健民听到金连振的汇报,不满的说。


    “原本他想一起出来吃的,我担心出事。”金连振解释着说。


    “做得对,我们守在前后门,他插翅难飞。”闻健民微笑着说。


    然而,金连振买好饺子后,发现万国兴不见了。


    没有留下任何东西,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闻健民安排在前后在赵宾和李继平,也没见到万国兴出来。


    “人呢?”闻健民怒问。


    “我也不知道啊,这才出去几分钟,人就不见了。”金连振也觉得奇怪。


    闻健民再问赵宾和李继平,都说没见到万国兴。


    “难道人飞了?”闻健民质问。


    万国兴当然没有飞,此时他就在闻健民的头顶,国民饭店三楼的一个房间。


    在医院治好伤后,就到他离开的时候了。


    金连振想跟着,找到党组织,殊不知,党组织早就安排好了他的撤离方式。


    “姚一民同志,感谢组织上对我的信任和认可。”蒋万顺紧紧握着姚一民的手,激动的说。


    “一直没有与你联系,受委屈了。”姚一民安慰着说。


    蒋万顺对革命的忠诚,再一次得到考验。


    因为蒋万顺的坚定信念,经受住了敌人的酷刑,以及党的考验。


    蒋万顺的身份极为重要,他之前是北方局派来的特派员,目前又是省委组织部长,如果他出了事,党会遭受严重损失。


    幸好,在“蚂蚁”的协助下,很快将被捕的蒋万顺营救出来。


    虽然在维多利亚医院时,宪兵分队故意制造,蒋万顺叛变的假象。


    但在“蚂蚁”的帮助下,很快断定,蒋万顺并没有叛变。


    后面的事实证明,蒋万顺确实是一位,经受住了血与火考验的革命同志。


    “我周围都是特务,不与我联系是正确的。”蒋万顺微笑着说。


    如果党组织贸然与他联系,反而会落入宪兵分队的圈套。


    “你可能还要在这里待两天,闻健民是个不会轻易死心的人。”姚一民说。


    闻健民就像一条狼,只要被他盯上,很难摆脱。


    “组织上对敌人的情况,似乎很了解。”蒋万顺突然说。


    在维多利亚医院的这段时间,特别是与党失去联系的这段时间,他很彷徨。


    知道周围有日本特务监视后,他更是绝望。


    如果党组织知道,自己在医院,还与日本特务接触,岂不是会更加怀疑自己?

    然而,组织上很快洞察其奸,破坏了敌人的阴谋。


    他在与组织重新联系上后,又得知,敌人制订了新的阴谋。


    幸好党组织抢在前面,否则一心想与组织联系的他,未必不会上当。


    “蒋万顺同志,组织上经过研究决定,派你去冀东工作。我们在冀东,将发展自己的武装,亟需大量经验丰富,意志坚定的干部。”姚一民说。


    “既然是组织决定,我无条件服从。”蒋万顺坚定的说。


    他知道,自己再留在英租界,确实不利于工作。


    正如姚一民所说,闻健民是个不会轻易死心的人。


    自己留在英租界一天,随时都会面临被他盯上的危险。


    “那就好,你准备一下,随时从法租界出发。如果你有什么私人物品,可以告诉我,组织上会派人给你送来。”姚一民欣慰的说。


    真正的共产党员,从来都是坚定服从组织分配的任务。


    他们不讲条件,不提困难,一切以组织需求出发。


    “除了两身换洗衣服,以及一支笔和一个笔记本外,就没有其他东西了。”蒋万顺想了想,他来海沽,也就带了这么些东西。


    “行,争取下午给你送来。还有其他要求吗?”姚一民问。


    “没有任何要求,我只想请组织转达,我对同志们的感谢。特别是,战斗在敌人心脏的那位同志。虽然不知道他叫什么,更不知道他的长相,但我知道,他一定在那里。”蒋万顺突然激动的说。


    “我会转达的。”姚一民缓缓的说。


    蒋万顺的感觉很好,但是,他也不能承认,更不能告诉他“蚂蚁”的情况。


    这是党的地下工作纪律,是每一位地下工作者,必须拿性命来守护的。


    闻健民在国民饭店不敢乱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将手下留在这里监视。


    而他自己,则马上回宪兵分队报告。


    “八嘎!”中山良一气得哇哇直叫,他愤怒的走到闻健民面前,扬手就是一巴掌。


    “啪!”


    闻健民没想到,自己辛苦了这么久,一心一意扑在工作上,结果换来的,却是一记耳光。


    此时他脑海里,突然想到路承周的提醒,如果计划没成功,他将独自承受日本人的怒火。


    “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万国兴,如果被他逃脱,你将是最大的罪人!”中山良一愤怒的说。


    闻健民的行动没有成功,之前所有的努力全白费了。


    最重要的是,万国兴这个地下党跑了,他没办法向川崎弘交待。


    川崎弘的提醒,还在耳边回响,路承周的担忧,还记忆犹新,他怨恨的看了闻健民一眼。


    自从闻健民到维多利亚医院,提出那个所谓的欺骗行动后,确实如路承周所说,闻健民的行为很奇怪。


    “嗨!”闻健民双腿一立,逃也似的跑了。


    如果他再留下来,说不定怒气冲天的中山良一,会一刀将他劈成两半。


    做成了事,日本会确实会大大的奖赏。


    但是,事情办砸了,日本人的惩罚同样也是大大的。


    闻健民在离开康伯南道时,突然看到了骑着自行车的路承周。


    昨天的闻健民,还可以在路承周面前趾高气昂,因为他相信,万国兴很快就会中计。


    可刚才中山良一的那记耳光,让他知道,想成功,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路警官。”闻健民将车子停到路承周身边,怯声怯气的喊了一句。


    此时的闻健民,完全一副下属的口吻。


    他知道,如果抓不到万国兴,自己这个副主任,还得继续干下去。


    而之前他得罪了路承周,再想在情报一室出头,怕不太可能了。


    唯一的机会,是路承周能看在以往的情分上,对他既往不咎。


  第二百七十六章 没时间


    闻健民自然想不到,他现在的处境,是路承周一手造成的。


    “咦,今天怎么有时间?”路承周“诧异”的说。


    他虽然还没收到姚一民的最新情报,但是,蒋万顺要做的很轻松,只需要把金连振带到国民饭店。


    剩下的事情,地下党全部安排好了。


    再看到闻健民垂头丧气的样子,路承周心里明白,蒋万顺已经顺利逃脱了。


    “行动失败了。”闻健民走下车,看四周四人,低声汇报。


    “失败?你做事一向策无遗算,怎么可能失败?”路承周一脸的不相信。


    “万国兴失踪,这一切应该都是提前计划好的。”闻健民懊悔的说。


    被中山良一扇了一耳光后,他终于开始醒悟。


    之前的做法,确实太过幼稚。


    前两次派宁明与万国兴接触,都以失败收场。


    当时路承周劝他,暂停计划。


    可闻健民那个时候,怎么听得进路承周的劝告呢。


    甚至,他还在想,路承周是不是怕自己成功,故意劝阻自己呢。


    “失踪?他一直在你的掌控之中,怎么会失踪?”路承周严肃的说。


    “昨天他与金连振商量,今天早上准备离开医院,寻找党组织。”闻健民介绍着说。


    “金连振就是地下党,如果万国兴真想找组织,为何不通过金连振呢?到时候,再派人扮演金连振的上级,事情就圆满了嘛。”路承周蹙着眉头,问。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闻健民恍然大悟。


    万国兴如果真的信任金连振,他想与组织恢复联系,只需要通过金连振的关系就可以了。


    就算万国兴有自己的联络渠道,但目前没有比通过金连振如寻找地下党组织更好的办法了。


    “昨天晚上,你就应该警惕。万国兴身上有伤,是不是好得差不多了?”路承周又问。


    “是啊,医生说他过两天就可以出院了。”闻健民说。


    “你的这次行动,不像是要骗取万国兴的信任,反倒像是送万国兴离开啊。”路承周淡淡的说。


    “这种话,可不能乱说。”闻健民被吓了一跳。


    “不是我要乱说,别人肯定会有这样的想法。之前我就提醒过,成功了,你一个人享受荣华富贵,失败了,独自承受日本人的怒火。”路承周说完后,转身滑上自行车。


    闻健民听着路承周的话,心里很不是滋味。


    如果抓不到,他完全没有退路。


    日本人想安什么样的罪名到他头上,他一点也反驳不了。


    路承周上午,原本是不想到宪兵分队的。


    但今天,他特意去了一趟。


    果然,中山良一得知路承周到宪兵分队,马上让杨玉珊通知,到他的办公室一趟。


    “中山队长,有什么吩咐?”路承周客气的说。


    他与中山良一,原本是很好的合作关系。


    路承周当初“卧底”在军统,中山良一就是他的联络人。


    日军占领海沽后,中山良一因为有日本这层身份,成了路承周的上司。


    “闻健民的行动失败了。”中山良一叹息着说。


    没接到闻健民的报告前,他依然认为,路承周这个情报一室的主任,是不称职的。


    甚至,可以说是无能的。


    如果上面不批准成立情报三室的话,中山良一想把路承周与闻健民的身份对调。


    让闻健民担任情报一室的主任,而路承周只担任副主任。


    可是,闻健民的行动,以惨败收场,他突然想起,以前路承周的说法:闻健民的行为很奇怪。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路承周淡淡的说。


    行动失败了,他现在想怎么讲都可以了。


    “我知道,你不太看好闻健民的计划。记得你说过,闻健民的行为比较奇怪,不知他是个奇怪法?”中山良一问。


    当时他对路承周有看法,也没让路承周把话说完。


    “闻健民的提议不错,但执行力太差了。与共产党交锋,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他派金连振再次冒充共产党,我让他延迟几天,可他硬要上马。现在看来,他的计划,还没开始,就已经失败了。”路承周叹息着说。


    “闻健民对大日本帝国,还是忠诚的。”中山良一缓缓的说。


    “闻健民的忠诚,是建立了钻营的基础上的。当初他觉得,皇军实力强大,故而想着皇军的大腿。现在,皇军占领海沽后,他会不会觉得,国军也有可能获胜呢?”路承周分析着说。


    “你的意思,闻健民想脚踏两只船?”中山良一终于明白路承周的意思了。


    闻健民不想得罪共产党,这才故意给万国兴制造逃跑的机会。


    “如果万国兴抓回来了,可能是我误会了他。如果万国兴消失,那就不好说了。”路承周缓缓的说。


    不出意外的话,蒋万顺将调离海沽。


    到时候,就算闻健民有三头六臂,也找不到人了。


    “可是,万国兴就是闻健民的手下,发现的啊。”中山良一突然说。


    “欲擒故纵,如果闻健民不抓他一回,怎么能让共产党相信,他也是反日的呢。”路承周笑了笑。


    根据结果,推断过程,实在太容易了。


    “你说的好像有点道理。”中山良一微微颌首。


    他突然想到,刚抓了万国兴,警务处马上插手。


    或许,那个时候,闻健民就已经开始向共产党抛媚眼了。


    “中山队长,闻健民留在情报一室实在危险。能否让他去情报二室?”路承周一脸担忧的说。


    留着一个亲共的手下在身边,随时都有被拖累的危险。


    “他是你的手下,他是否有反日行为,得由你来甄别。把麻烦推给别人,可不是你的作风。”中山良一说。


    “那我就勉为其难吧。”路承周无奈的说。


    其实,让闻健民成为“反日”人员,他早就留下了后手。


    只要闻健民插手蒋万顺的事情,这顶帽子,就一定会戴到他头上。


    闻健民是一个顽固的亲日分子,早在警察教练所时,路承周就看到了这一点。


    自从闻健民到英租界后,路承周觉得,闻健民确实很危险。


    这样的汉奸,只有死在他的主子手里,才是最好的结局。


    否则,谁除掉他,都会留有后患。


    闻健民赶到国民饭店后,不能公开查人,只能通过花钱买通服务员,为他们寻找万国兴。


    闻健民给的报酬很高,每名服务生五十法币。


    找到人后,再给五百法币。


    这已经是天价了,国民饭店的服务生,还是很愿意为他效劳的。


    至少,赚到那五十法币是很容易的。


    然而,一天过去了,没有任何收获。


    服务生答应帮忙,可他们也不能随意进入客人的房间。


    国民饭店住着很着社会名流,达官贵人,还有很多长包房,这些人的房间,他们就不能随意进去。


    而蒋万顺住的,正是一间包房,房间号308。


    姚一民走的时候,留下了一名同志,应付这些事情,都由这位同志负责。


    下午,路承周特意去了趟国民饭店。


    就在金连振开好的206房间,路承周召见了金连振。


    “详细说说过程吧。”路承周手上夹着烟,背对着金连振。


    路承周观察着这个房间,中间摆着张床,靠窗的地方有两张沙发,前面摆着一个茶几。


    靠墙还有一个柜子,里面没有任何东西。


    “昨天万国兴告诉我,他想离开医院,问我能否帮忙。闻副主任让我连夜准备,准备接应万国兴离开。万国兴上车后,要求来国民饭店。我也没在意,登记一个房间让他休息,我就下楼买饺子。结果,回来后人就失踪了。”金连振不敢怠慢,介绍着说。


    “昨天晚上,你没回大兴日杂店?”路承周问。


    “没有,原本我想向您报告的,但闻健民叮嘱,行动结束前,不能告诉任何人。”金连振看了路承周一眼,说。


    其实,闻健民主要的防备对象,就是路承周。


    他的行动马上就要成功了,这个时候最担心的,就是路承周来抢功劳。


    “你去把宁明叫过来吧。”路承周淡淡的说。


    路承周把每一个人都叫到房间,详细问起了昨天下午,到今天的行动。


    最后,他才把闻健民叫来。


    此时的闻健民,已经察觉到,路承周来国民饭店,恐怕不是为了帮自己,而是要调查自己。


    “路主任,你是不是来兴师问罪了?”闻健民见到路承周后,警惕的问。


    “只是调查真相罢了,你的行动为何会失败,难道自己没有总结原因?”路承周问。


    “我一直觉得行动很顺利,直到万国兴跑掉,才发现他可能早就知道金连振的身份了。”闻健民叹息着说。


    “既然如此,你觉得万国兴,还可能待在国民饭店吗?”路承周反问。


    “这是有可能的。”闻健民不死心的说。


    搞情报工作,他确实不如路承周。


    但在抓抗日分子方面,他有着异常敏锐的感觉。


    他感觉,万国兴应该没有离开国民饭店,至少,他没有离开法租界。


    “你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路承周叹了口气,缓缓的说。


    “为什么?”闻健民吃惊的问,突然他的脸色大变。


  第二百七十七章 洗不清


    闻健民说话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上午挨的那一巴掌。


    行动顺利,他就是日本人的宠儿。


    行动失利,他连条狗都不如。


    “我之前提醒过你,行动失败,你将独自承受日本人的怒火。现在有人怀疑,你是故意放走万国兴的。”路承周冷冷的说。


    “这怎么可能,我与共产党势不两立!”闻健民大声说。


    “你的行为,确实是反共。可是,结果如何呢?万国兴从你手里逃脱了,这是不争的事实。至于再把人抓回来,我只能告诉你四个字:痴心妄想。”路承周淡淡的说。


    “我一定会抓到万国兴的。”闻健民喃喃的说。


    他觉得,现在唯一的机会,就是把万国兴抓回来。


    “我们在法租界没有执法权,如果你的行为,惊动了法租界的巡捕,将面临驱逐。万国兴如果早知道金连振的身份,他肯定做足了准备。甚至,已经得到同党的接应。”路承周提醒着说。


    “如果他得到了同党的接应,他是如何与外界联系的呢?”闻健民喃喃的说。


    “这就要问你了。”路承周望着闻健民,意味深长的说。


    “我……”闻健民一时语塞,他现在才明白,搞情报工作,不是自己相像的这么简单。


    “原本,现在你就要回去,接受调查。可是,谁让咱们是同学呢,我再给你一点时间,明天中午十二点以前,不管有没有抓到万国兴,你都要回宪兵分队。逾期不到,以共党同谋论处。”路承周说到后面的时候,语气越来越冷。


    路承周走后,特意去了趟花园宪兵队。


    从目前的迹象来看,还不能说闻健民是共党同谋。


    但是,一个“无能”的标签,是跑不掉的。


    “川崎老师,闻健民在优势占尽的情况下,依然让万国兴逃脱,不能不让人怀疑。”路承周向川崎弘如实汇报了闻健民的行动,以及他所了解的情况。


    表面上看,闻健民的计划,没什么问题。


    但他仓促上马,在宁明的身份,被万国兴察觉外,依然派金连振去医院。


    另外,昨天下午,万国兴已经明确表示,今天准备离开医院。


    闻健民既没有向路承周汇报,也没有向中山良一汇报。


    他不向路承周汇报,这是可以理解的。


    毕竟这个行动,路承周已经被排除在外。


    但他都没向中山良一报告,这就不正常了。


    “这些都只是推断,并没有证据。”川崎弘缓缓的说。


    他认识闻健民也有好几年了,还在警察教练所时,闻健民就表现出亲日的倾向。


    现在,要让他相信,闻健民竟然是共产党,他实在难以接受。


    “是啊,他太会伪装了。我很后悔,不应该给他机会,如果万国兴的事,由我来操作,肯定不会是这个样子。”路承周一脸懊悔的说。


    “计划是他提出来了,由他执行,也不无道理。或许,他只是对情报工作,还不适应吧。”川崎弘缓缓的说。


    “老师,这是振华中学和谭天君的基本情况。”路承周又拿出一份材料,这是从公开渠道,可以搜集到的情报。


    因为路承周去过几次振华中学,还画了一张振华中学的平面图。


    “很好,明天市教育局会派人去振华中学视察,我也会随行。”川崎弘看了看路承周提供的情况,微微颌首。


    “老师要注意,谭天君看样子是反日的。”路承周提醒着说。


    “我倒要看看,他是怎么个反法。”川崎弘冷冷的说。


    上次他在振华中学外面待了几个小时,已经非常恼火。


    如果谭天君识相的话,应该对大日本帝国表达善意。


    第二天上午,川崎弘跟随海沽教育局座人员,到振华中学视察。


    此次,振华中学已经接到通知,谭天君也会亲自接待。


    但是,川崎弘为了试探谭天君的态度,特意身着日本军服。


    这让谭天君很恼火,他当即表示,拒绝川崎弘入校。


    这位1906年首批官费赴美的留学生,哈佛大学的法学博士,1914就担任北洋大学校长的著名爱国人士,自然不会允许,日本军人公然进入他的校园。


    “谭先生,你这是侮辱皇军。”川崎弘恼羞成怒,他今天特意穿了军服,就是想告诉所有人,日本军人要进入振华中学。


    “我们这里是学校,不欢迎军人进入。”谭天君摇了摇头。


    上次接到刘立峰的通知,之所以让川崎弘等了几个小时,就是因为知道他们是日本人。


    而这次,日本人借着市教育局的名义,穿着军服到学校,他自然不能允许。


    在振华中学,谭天君最大,他不允许川崎弘进去,川崎弘还真没办法。


    川崎弘虽是宪兵队特高课长,但在振华中学,他奈何不了谭天君。


    怒气冲天的川崎弘,直接去了康伯南道22号,他告诉中山良一,必须制裁谭天君,让他知道得罪大日本皇军的后果。


    “嗨!”中山良一知道川崎弘受了刺激,哪敢说个不字。


    “万国兴抓到了没有?”川崎弘在中山良一面前,咆哮了一阵后,慢慢平静下来了。


    “还没有。”中山良一连忙说。


    “走,去国民饭店看看。”川崎弘突然说。


    “是,我给阁下准备衣服。”中山良一说。


    川崎弘穿着军装,就这么去法租界,实在太显眼了。


    在国民饭店206房间,川崎弘见到了闻健民。


    看到川崎弘和中山良一亲自到了,闻健民也很是紧张。


    到目前为止,他几乎贿赂了所有的服务生,然而,并没有任何收获。


    “万国兴逃脱后,你都做了什么?”川崎弘冷冷的说。


    他对闻健民原本还是寄予希望的,闻健民在警察局特高课侦缉队,表现得很出色。


    然而,到宪兵分队后,依然用原来那一套,完全跟不上形势。


    “我派人守在饭店的前后门,请服务生替我找人。可惜的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收获。”闻健民叹息着说。


    “之前路承周提议,你只负责行动,我看这个决定,还是比较适宜的。”中山良一突然说。


    此事当时他没同意,当时他对闻健民的计划,充满了信心。


    哪想到,闻健民的行为,更像是为别人做嫁衣。


    川崎弘原本心情就很不好,在振华中学受了气,到宪兵分队后,发泄到了中山良一身上。


    现在,听到闻健民没有进展,他又怒从心头起。


    “此事交给路承周吧,你就不要再管了。”川崎弘失望的看了闻健民一眼,冷冷的说。


    “川崎课长,我一定能抓到万国兴的。”闻健民急道。


    “不要再说了。”川崎弘怒斥着说。


    闻健民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话。


    房间的气氛,突然陷入诡异般的寂静。


    “咚咚。”


    突然,一阵敲门声,打破了沉默。


    闻健民连忙去看门,他希望来的是自己的手下,向自己报告发现万国兴的消息。


    然而,来的却是服务生。


    “先生,这是一位客人给您留的信。”


    “给我的信?”闻健民诧异的说。


    “您是206的闻先生吧?”这位服务生,也是收了闻健民五十元法币的。


    “不错。”闻健民接过信,上面写了一行字:闻先生亲启,下面没有落款。


    关上门后,闻健民顺便抽出了信,只看一眼,闻健民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健民吾弟见字如面,近期多承照顾,为兄已平安离开。弟之行为,不愧是一位爱国者,在祖国危急存亡之关头,挺身而出,不怕牺牲,国家不会忘记你,我党也不会忘记你。”


    最后的落款,写着万国兴。


    中山良一以前可是当过记者的,虽然不精通汉字,但普通的汉字,还是基本认识的。


    他一把抢过信,不由自主的念了出来。


    “川崎课长、中山队长,这都是诬陷,我跟万国兴从来没私下接触过。”闻健民急道。


    “我们并没有说你与万国兴接触过,你急什么呢?”中山良一冷冷的说。


    闻健民越是狡辩,他越是怀疑。


    川崎弘原本只怀疑,闻健民的能力不足。


    但是,这封万国兴的亲笔信,让他否定了之前的判断。


    万国兴敢写信给闻健民,说明他早就知道了闻健民的计划。


    人家准确的知道,闻健民就在206房间,而闻健民连万国兴的衣角都没摸到,两相对比,高下立判。


    “回去吧。”川崎弘冷冷的说。


    在回去的路上,闻健民已经被限制了行动。


    在车上,他左右坐着的不再是自己的手下,而是两名日本宪兵。


    回到宪兵分队后,他被直接投进了地窖的牢房。


    原本,调查闻健民的真正身份,中山良一交给了路承周。


    但是,川崎弘在宪兵分队,特意提审了闻健民。


    “只要你如实招出来,我可以既往不咎。”川崎弘坐在桌后,桌上摆着万国兴写的那封信。


    “川崎课长,我真是冤枉的。这是万国兴的诬陷,他是想报复我。”闻健民大声说。


    “他为什么不诬陷别人,只诬陷你呢?你放走了他,为何还会报复呢?”川崎弘淡淡的说。


    “我从来没有放走他,一切都是阴谋。”闻健民急道。


    此时的闻健民,终于明白,跳进黄河洗不清是什么感觉了。


  第二百七十八章 尽快

    路承周晚上才在刑讯室见到闻健民,此时的闻健民,虽然没受刑,但整个人显得很憔悴。


    “路主任,你可一定要救救我啊。”闻健民见到路承周后,眼中燃起了希望。


    “现在,只有你自己才能救自己。”路承周缓缓的说。


    路承周走过去,递了根烟给闻健民,又给他点上火。


    回到桌后,路承周才给自己也点了根烟。


    “我们同学两年,你应该清楚我的为人。我与中共势不两立,怎么可能同情他们呢?万国兴的那封信,一看就是想诬陷的。”闻健民思考了一个下午。


    针对万国兴的行动,他确实有不妥之处。


    可是,万国兴的那封信,实在太可笑了。


    让他绝望的是,川崎弘和中山良一,竟然都相信了万国兴的话。


    “我相信你有什么用?一切都以证据说话。”路承周叹息着说。


    “是啊,万国兴的这封信,把我害惨了。”闻健民痛苦的说。


    他百思不得其解,万国兴为何要写这封信呢?

    万国兴是从什么时候,知道此事由自己负责的呢?

    从万国兴的行为来看,他对宪兵分队的事情,非常了解。


    也就是说,宪兵分队有人,给他通风报信。


    可这又是谁呢?


    闻健民不敢轻易断言,甚至都不敢说出来。


    与万国兴有接触的,除了刚开始的宁明外,就是金连振。


    当然,赵宾和李继平,也有机会与他接触。


    内奸,会不会就在他们当中呢?

    “每个人进来时,都会认为自己是冤枉的,都会为自己辩解。其中,包括很多抗日分子,也包括中共。”路承周缓缓的说。


    “可我在这里,怎么找证据呢?”闻健民郁闷的说。


    “你只要把情况介绍清楚,我自然会派人去调查。”路承周说。


    “你不会借机公报私仇吧?”闻健民突然说。


    自己提出欺骗万国兴的想法后,路承周确实很支持。


    但是,他当时并没有提醒自己。


    如果路承周一开始,就告诉自己,与万国兴接触,需要注意些什么,宁明头两次的接触,也不会以失败告终。


    “公报私仇?我们有私仇吗?你提出针对万国兴的行动,我可是全力支持的。让你单独向中山队长汇报的是我吧?没有干预你行动的,也是我吧?全力以赴配合你行动的,也是我吧?”路承周冷笑着说。


    “是我多心了。”闻健民一听,觉得路承周说得很有道理。


    从自己提出想法开始,路承周就没有参与,还让自己直接向中山良一汇报。


    当时,路承周是想让他能立个功,而闻健民当时,也不想让路承周参与。


    “以后说话,想清楚再说。”路承周拿起桌上的烟,转身离开了。


    “路主任,我错了,晚上能不能加床被子啊。”闻健民连忙说。


    天气已经转冷,他待在牢房里,已经感觉不好受了。


    而路承周似乎没有听到,没有停留就走了出去。


    闻健民竟然怀疑他公报私仇,他岂能给他加被子?

    自己明明就是“公报公仇”,他与闻健民之间,从来就没有私仇。


    “中山队长,闻健民显然并不愿意承认,他帮助了万国兴逃离。”路承周见到中山良一后,很是遗憾的说。


    “他当然不会承认了。”中山良一冷笑着说。


    不管闻健民是不是同情中共,他都在事实上,帮了万国兴。


    “这种事,放到谁身上,都不会承认的。我估计,明天,他肯定会责任推到其他人身上。甚至,有可能推给阁下。”路承周突然说。


    闻健民被冤枉,当然会非常愤怒。


    或许,他心中已经在寻找怀疑的目标。


    闻健民怀疑自己公报私仇,怕也怀疑过,是自己诬陷他。


    只是,这种事情,要讲证据的。


    路承周既没参与他的计划,也不知道他的具体行动,想要诬陷他,也没有理由。


    “难道说,我跟中共有关系?”中山良一冷笑着说。


    如果一定要追究责任的话,他还真跑不了。


    要不是中山良一大力支持闻健民的计划,甚至把路承周排除在外,万国兴也不会这么轻易跑掉吧?

    “一个人落了水,总想抓住最后根救命稻草。一只狗疯了,也会四处咬人。”路承周意味深长的说。


    “闻健民的事情,要尽快查清。”中山良一突然说。


    他不怕被怀疑与中共有关,但是,认真追究起来,一个失职还是跑不掉的。


    “想要快,怕得用刑才行。”路承周就等着中山良一的话呢。


    从昨天调查闻健民开始,他就一步一步的算计着,要怎么样才能把闻健民推向地狱。


    闻健民还在警察局特高课时,当时路承周就觉得,这是一个极度危险的人物。


    从他发现蒋万顺,到第一次抓到蒋万顺,路承周就觉得,应该想办法除掉此人。


    果不其然,又让他找到了蒋万顺。


    闻健民就像一条狼,一旦被他盯上,就是不死不休的结局。


    搞情报,闻健民或许是外行。


    但要说行动,他绝对是把好手。


    “那就用刑。”中山良一不以为意的说。


    “此事,还要拜托特高班的皇军。”路承周说。


    在用刑方面,日本人非常残暴。


    “另外,川崎课长已经下令,制裁振华中学的谭天君。此事,我想交给你执行。”中山良一突然说。


    “谭天君可是工部局的董事,又是知名人士,如果我们的人失手,以后如何在英租界立足?”路承周担忧的说。


    但他更担忧的,是谭天君的安全。


    振华中学的特别班,吸收了一千余从市区过来的失学学生。


    这些学生,大部分都痛恨日本人。


    而且,振华中学不使用日本规定的教材。


    再加上谭天君再次得罪川崎弘,被列入暗杀名单,也是早晚之事。


    “放心,我们的人不动手,由暗杀团派人来,由你指挥。”中山良一缓缓的说。


    “保证完成任务!”路承周坚定的说。


    “时间要快,川崎课长已经等不及了。”中山良一说。


    “今天谭天君拒绝川崎课长入校,已经传遍了英租界。我听说,警务处已经准备给谭天君派车和警卫。如果近期谭天君被杀,所有人的目光,都会放到宪兵队身上。”路承周说。


    其实,警务处的反应,还没有这么快。


    可是,明天之后,警务处一定会有所反应的。


    “正因为如此,才越要尽快干掉他。让这些人知道,侮辱皇军的下场。”中山良一冷冷的说。


    宪兵分队准备暗杀谭天君的情报,路承周分别通知了刘有军和姚一民。


    他希望,国共双方,能做谭天君的工作,让他注意安全,最好能离开海沽。


    姚一民晚上,在法租界的码头,送蒋万顺上船后,才回到英租界。


    到家不久,马玉珍给他送来了蚂蚁的情报。


    “日本人暗杀谭天君?”姚一民吃惊的说。


    “这些日本人真是睚眦必报,上午谭先生拒绝身着军服的日本人入校,竟然要暗杀谭校长。”马玉珍愤恨不平的说。


    “通知谭先生的任务,交给你如何?”姚一民缓缓的说。


    马玉珍是振华中学的老师,与谭天君是认识的。


    由她通知谭天君,再是合适不过。


    “是。”马玉珍高兴的说,她除了给蚂蚁传递情报,已经很久没有接到组织的任务了。


    “最近与曾紫莲接触得怎么样?”姚一民问。


    “她告诉我,振华中学有个抗日锄奸团,还把她哥曾清介绍给我认识了。”马玉珍说,这是准备让自己加入的节奏了。


    “曾清是抗团的团长,同时也是军统海沽站站长刘有军的化名。”姚一民缓缓的说。


    “他是军统在海沽的特务头子?”马玉珍诧异的说。


    在她印象中,曾清很年轻,说是曾紫莲的大哥,都不太相信,倒像是曾紫莲的弟弟。


    “这两人都是大特务,你可不要被他们的表象迷惑了。”姚一民叮嘱着说。


    “我会注意的。”马玉珍说。


    “你与路承周的接触,进行得怎么样了?”姚一民又问。


    “蚂蚁”在情报里可是说了,此次暗杀谭天君的任务,将由路承周负责制订计划,提供情报。


    而执行的杀手,则由日军的暗杀团负责。


    暗杀团是日军成立的,专门对付抗日人士的暗杀组织,设在特一区,由日军一位上尉负责。


    “他家里搬来了一个女人,也是个特务。”马玉珍苦恼的说。


    原本,她觉得自己对路承周,不可能有任何情绪上的波动。


    然而,上次路承周说起,家里多了个女人后,她心里特别堵得慌。


    “我知道,那是个军统叛徒。”姚一民说。


    “原来如此。”马玉珍恍然大悟,怪不是曾紫莲很有兴趣,原本是军统的人。


    “此次暗杀谭天君的行动,将由路承周负责,你要多与他接触。如果蚂蚁同志没有及时拿到情报,就得靠你了。”姚一民叮嘱着说。


    “我明天就与他联系。”马玉珍坚定的说。


    既是组织的命令,又关系到底谭天君的安全,她当然会特别重视。


    况且,她心底,似乎也有一个声音,在不停的呼唤。


  第二百七十九章 坚强就是罪


    早上,路承周去警务处的路上,收到了刘有军回复的情报。


    军统会派人提醒谭天君,同时,刘有军告诉路承周,明天早上,将在杨玉珊去昌隆盛的路上,将之除掉。


    收到刘有军的回复,路承周暗暗松了口气,终于可以不用与杨玉珊同住一处了。


    每天晚上,只要想着楼下住着的杨玉珊,路承周总是睡得不踏实。


    到目前为止,路承周也没问起,她是为何要叛逃军统。


    作为一名情报人员,如果与杨玉珊没有特别的关系,不会轻易问起。


    就算路承周是杨玉珊的上司,可她是中山良一直接联系的。


    杨玉珊看似是情报一室的内勤,可实际上,经常向中山良一直接汇报工作。


    路承周相信,杨玉珊还肩负着其他任务。


    不管如何,明天这一切就结束了。


    路承周先到警务处,换上警服后,向刘立峰请示。


    路承周上面,虽然有一个正巡官斯塔克利,但那是英国人。


    所有的华人巡官,还是习惯向刘立峰汇报工作。


    斯塔克利也很少干预巡官的工作,只要下面不出事,他乐得每天不干事。


    刘立峰告诉路承周,警务处收到消息,日本人欲对谭天君不利,让他注意宪兵分队的动向。


    “处座,日本人胆子再大,也不敢在英租界公然杀人吧。”路承周一脸的吃惊。


    “日本人什么干不出来?”刘立峰冷笑着说。


    其他洋人,做事总有底线。


    只有日本人,禽兽不如,他真的担心谭天君的安全。


    而日本英租界宪兵分队,就在路承周的辖区,如果日本人有行动,路承周应该会听到风声。


    “我会注意宪兵分队的。”路承周郑重其事的说。


    “警务处已经给谭先生配了一辆车和一名警务,负责接送他上下班。”刘立峰满是忧虑。


    作为警务处的副处长,他能做的,也只能如此。


    谭天君对日本人的态度,确实令人叫好。


    可是,他要承受的灾难,也能看得见。


    或许,谭天君会因为这两次的拒绝,招来杀身之祸。


    “我会派人,加强对日本宪兵分队的监视。”路承周坚定的说。


    从内心讲,他当然不想让谭天君出事。


    “一定要严密监视。”刘立峰看了路承周一眼,缓缓的说。


    宪兵分队就在康伯南道,而那又是路承周的辖区,他很担心,日本人想在英租界立足,会不会贿赂拉拢路承周呢?


    “请处座放心,这几天,我会安排其他街道的巡捕过来帮忙。”路承周马上说。


    他一下子想到了二十四号路,明天可是军统行动的日子,将二十四号路的人,调几个到康伯南道22号周围,必然有利于军统的行动。


    回到办公室后,路承周与贾明开个碰头会。


    布置一天的工作后,才准备外出巡视。


    不管是当副巡官,还是巡官,路承周在巡视方面,都没放松过。


    因为明天军统会有行动,路承周特别交待了二十四号路的巡长韩福山,以及康伯南道的王斯广,从今天开始,在加强康伯南道22号的监视。


    “巡座,监视昌隆盛,有我就可以了,何必劳烦韩巡长呢?”王斯广不满的说。


    他手下有十二名巡捕,完全可以把昌隆盛监视起来。


    “日本人鬼得很,你不用管康伯南道其他事情啦?从今天开始,其他五条街,每天派四名巡捕到康伯南道。”路承周坚定的说。


    虽然亲自安排了对宪兵分队的监视,原本上午对闻健民的审讯,自然只能延后。


    他先到了大兴日杂店,让张广林将自己的布置,向中山良一汇报。


    宪兵分队周围,都是路承周的人,他这个巡官,反而不能进宪兵分队了。


    “金连振呢?”路承周突然发现,金连振没有出现在日杂店。


    “他一早就被叫去了昌隆盛。”张广林说。


    金连振晚上是住在大兴日杂店,然而,今天他刚来,就接到杨玉珊的电话,通知金连振去宪兵分队。


    “看来还是闻健民的事。”路承周叹息着说。


    闻健民的行动失败了,日本人让他负责,闻健民肯定会四处怀疑。


    金连振作为与万国兴直接联系的人,自然也有嫌疑。


    既然要审讯闻健民,让金连振配合调查,也是应有之义。


    军统明天的行动,路承周并不知道,他只是将自己搜集到的情报,向刘有军通报。


    天黑后,康伯南道22号周围的巡捕,才散去。


    在宪兵分队外面派巡捕,并没有实际意义。


    但这可以表明警务处的态度,让宪兵分队投鼠忌器。


    路承周见到闻健民的时候,他已经被挂在刑讯室中央了。


    像一头待宰的猪一样,下鄂被钩着挂了起来。


    “路主任,今天你没来,就由我代劳了。”高桥丰一看到路承周时,冷冷的说。


    “高桥班长,这是不是太残忍了?毕竟,闻健民现在还是情报一室的副主任。”路承周蹙起眉头。


    挂在铁钩上的闻健民,听到路承周这句话,眼泪哗哗往外流。


    如果路承周早点来宪兵分队,自己就不用被日本人毒打啦。


    当然,闻健民如果知道,是路承周提议用刑的,他可能就不会这么想了。


    “他是共党同谋,岂能对他仁慈?”高桥丰一面无表情的说。


    高桥丰一觉得,对中国人,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想当汉奸的人千千万,不管闻健民是不是共党,或共党同谋,杀一儆百总是没错的。


    “我想跟他谈谈,刑讯逼供,可能会让真正的共党漏网。”路承周缓缓的说。


    高桥丰一没说什么,挥了挥手,带着两名用刑的宪兵出去了。


    路承周找到铁钩的绳子,解开绳结后,将闻健民放了下来。


    “呜呜呜……”


    闻健民坐到地上后,马上悲哭着。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对日本人忠心耿耿,最后换来这样的下场。


    今天上午,高桥丰一带着两名日本宪兵,将他带到刑讯室,不由分说,就对他用刑。


    从生下来,闻健民哪里受过这种伤害呢?今天他已经昏过去三回了。


    但是,不管高桥丰一怎么用刑,他就是不承认自己是共党同谋,更加不承认,自己是共产党。


    闻健民很清楚,只要承认,他虽然可以消除一时的痛苦,但以后是活不成了。


    如果他坚持不承认,或许还有一丝生机。


    路承周刚才的那番话,让闻健民燃起了希望。


    他相信,路承周还是公正的,一定能帮自己洗清冤屈。


    “事情到了这一点,你也应该知道,不说清楚,是出不去了。今天,你还是情报一室的副主任,但明天就未必了。”路承周点了根烟,原本想递给闻健民一根,但看他的样子,怕是抽不成了。


    “路主任,我跟共产党没有任何关系。那封信只能说明一点,他们想诬陷我。”闻健民笃定的说。


    “他们为何不诬陷别人,一定要诬陷你呢?你想过其中的原因没有?”路承周缓缓的说。


    “正因为我抓过万国兴两次,共产党才想置我于死地。”闻健民被关进地窖后,回想了整个过程。


    他之所以能进宪兵分队,是因为协助宪兵分队抓到了万国兴。


    但是,万国兴又在他手上逃脱。


    原本这只能算失职,与共产党没什么关系。


    可是,万国兴的那封感谢信,将他推到了绝境。


    日本人本就怀疑,万国兴的逃脱是有人暗中相助。


    这封信让他们认定,自己就是共产党的同党。


    “这不是共产党诬陷你的理由,他们也不可能知道,由你负责。”路承周摇了摇头。


    “所以,我才怀疑金连振和宁明,甚至赵宾和李继平,也有可能。”闻健民现在觉得,除了他之外,任何人都有可能是共产党的同谋。


    甚至,他还怀疑过路承周。


    只是,昨天路承周的解释,让他没有怀疑的理由。


    “你先休息一下吧,喝点水,接下来,日本人肯定不会放过你的。”路承周给闻健民倒了杯水。


    对闻健民来说,现在一杯水,都跟琼浆金液似的。


    路承周随后去了中山良一的办公室,刚走到门口,正好看到杨玉珊从里面出来。


    “主任,您来啦。”杨玉珊将头发挽到耳后,微笑着说。


    “是啊,中山先生在吧?”路承周看了杨玉珊一眼,明天军统就要行动,今天是杨玉珊最后一天在宪兵分队上班呢。


    “在的,您请。”杨玉珊连忙让开,请路承周进去。


    “中山队长,闻健民很顽固,坚决不承认是共党同谋,更加不承认是共产党。”路承周遗憾的说。


    “哪个共产党进来,会承认自己是共产党呢?”中山良一不以为然的说。


    万国兴的那封信,他看得很清楚。


    闻健民如果是软骨头,一用刑就什么都招,他反而会相信闻健民的话。


    可是,闻健民坚决不承认,中山良一反而认为,他就是共产党的同谋。


    只有共产党,才能承受这么厉害的酷刑。


    “会不会是我们搞错了呢?”路承周试探着问。


  第二百八十章 又添一人


    路承周的话,并非为闻健民求情,只是想刺激中山良一。


    既然闻健民不开口,那就审讯他从侦缉队带来的手下,以及从军统判过来的金连振。


    这些人以前看到别人受刑,还能泰然自若。


    一旦他们自己要受刑,连裤子都尿了。


    金连振是受过刑的还好些,其他三人,看到闻健民被用刑的惨状,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


    赵宾和李继平,根本无需用刑,有什么就说什么。


    问:“闻健民是不是对共产党有好感?”


    答:“不知道。”


    问:“什么?”


    答:“他确实对共产党有好感。”


    问:“闻健民是不是协助共产党万国兴逃跑?”


    答:“是。”


    几次之后,赵宾和李继平发现,只要回答“是”就可以了。


    宁明和金连振,在看到闻健民的惨状后,也知道,闻健民翻不了身。


    如果日本人还相信闻健民,会让他受刑吗?


    在他们的配合下,路承周终于拿到了想要的口供。


    金连振等人的口供,全部对闻健民都不利。


    他们“一致认为”,闻健民是共产党,至少,也是共产党同谋。


    金连振与闻健民没有任何关系,他是军统派来的卧底,不想卷入闻健民的事件里。


    只要能脱身,不管什么口供,都可以说。


    而宁明原来是闻健民的亲信,他只是坚持了一会,挨了一顿鞭子后,很快也老实了。


    赵宾和李继平,虽是闻健民从侦缉队带过来的,但他们很懂得“明哲保身”。


    如果这些人骨气真的硬,也不会沦为汉奸,早就到战场上,与日本人拼个你死我活了。


    “看看吧,这是你手下的供词。他们都承认,你是共产党的同谋。甚至,赵宾还指认,你就是共产党。”路承周把四个人的口供,摆到了闻健民面前。


    “他们这是落井下石。”闻健民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墙倒众人推,他应该想到,这些卑鄙无耻之人,不会替自己出头。


    “落井下石也好,众口铄金也罢,你的命运,怕是改变不了了。”路承周叹息着说。


    没有看到闻健民定性,他其实也不能放心。


    “就没有其他办法了么?”闻健民一脸希冀的问。


    路承周的到来,让他看到了希望。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将他所有的退路全部堵死,他所谓的希望,也就全部破灭了。


    “我也想帮你,可实在做不到。要不,找找上面?”路承周试探着问。


    “这种事情,别人避之唯恐不及,哪会帮我呢?”闻健民叹了口气。


    “那就先承认吧,这样硬撑也不是办法。你越是硬撑,中山良一越觉得你像共产党。”路承周缓缓的说。


    “这些可恶的小日本!”闻健民瞪大着眼睛,但一想,路承周还真可能没有骗他。


    自己在刑讯室坚持了一天,不就是想要个清白么?可越是坚强,日本人竟然越是认为他是共产党。


    “对皇军,咱们还是要感激的。”路承周提醒着说。


    “我都这副模样了,还感激个屁。”闻健民怒斥着说。


    闻健民一直认为,路承周是愿意帮他的,至少,不会把他卖给日本人。


    可他并不知道,真正想致他于死地的,正是路承周。


    闻健民承认自己是共产党同谋,同时怒骂皇军,这些事情,一点一滴,路承周详细向中山良一汇报了。


    闻健民怒斥日本人,只是发泄心里的不满。


    但在中山良一听出,就是共产党对皇军的污蔑。


    “你觉得,应该如何处理闻健民?”中山良一看着其他人的口供,以及路承周写的材料,脸色越来越难看。


    “闻健民终究只是共产党的同谋,并非真正的共产党,应该送第三监狱。”路承周缓缓的说。


    第三监狱,是专门用来关押政治犯的。


    “这种人,送第三监狱,他会幡然悔悟?不可能的。”中山良一摇了摇头。


    “那该怎么办?”路承周心里一喜,问。


    “埋到后面吧。让所有人知道,这就是给共产党干事的下场,这就是辱骂皇军的后果!”中山良一冷冷的说。


    “是。”路承周以为,闻健民被投放到监狱就可以了,没想到中山良一竟然如此草菅人命。


    “另外,明天早上你上班前,先送杨玉珊到这里。”中山良一突然说。


    “我送她?不太好吧?”路承周惊诧莫名的说。


    一直以来,他晚上可以带着杨玉珊回去,但早上与杨玉珊是分开走的。


    而且,明天早上,正是军统动手之时,如果自己送杨玉珊上班,到时候是保护她,还是不保护她呢?

    如果保护她,军统的任务未必能成功。


    要是不保护她,中山良一又会认为他失职。


    “这有什么不好的?她是军统过来的,住在你家,总得尽到保卫之职吧?”中山良一缓缓的说。


    “她都来这么久了,况且路上到处都是巡捕,军统还敢怎么样么?”路承周不以为然的说。


    “话可不能这么说,任何时候都不能大意。今天,你最好带着枪回去。”中山良一提醒着说。


    中山良一的这话,说得很露骨了。


    路承周断定,中山良一已经知道了军统的行动。


    只不过,中山良一不知道路承周的身份,想让他当一回免费的保镖。


    军统的行动很机密,中山良一是怎么知道的呢?


    刚刚出了一个叛徒杨玉珊,是不是又有新的叛徒呢?

    抑或是,杨玉珊在军统内,早就埋了内线?


    不管如何,路承周都希望,能第一时间将情报告诉刘有军。


    然而,晚上回去时,他得载着杨玉珊,晚上又不能再出去。


    家里的电话,路承周也不敢轻易使用。


    怎么办?

    路承周急得眉心冒出一层密密麻麻的汗珠,如果这个情报,今天晚上不能通知军统,明天军统的行动,一定会失败。


    蓦然,路承周想到了金连振。


    军统安排金连振进宪兵分队,不就是想从宪兵分队获取机密情报么?

    “金连振,你与宁明、赵宾、李继平去后花园挖个坑。”路承周离开中山良一的办公室后,把金连振叫过来。


    “主任,挖坑干什么?”金连振诧异的问。


    闻健民是不是共产党同谋他不知道,但能把闻健民搞下去,他也觉得很痛快。


    “挖坑还能干什么?当然是埋人了。”路承周冷冷的说。


    “埋闻……”金连振指了指地窖方向,一脸惊慌的说。


    哪怕是在军统,像闻健民这种情况,也只能算失职。


    然而,日本人竟然要处死闻健民,这就太残暴了。


    “只要是反日分子,都不会有好下场。今天是共产党,明天说不定就是军统了。”路承周冷冷的说。


    “军统一直没有动静,早就不知道藏到哪去了。”金连振微笑着说。


    “这可不一定,把我的枪拿来,今天得带回去。”路承周突然说道。


    “主任,是不是出什么事了?”金连振问。


    “不该问的不要问,你在军统这么久,连这个都没学到?”路承周突然冷冷的说。


    “是。”金连振吓了一跳。


    他带着宁明等人,在后花园挖了一个坑。


    刚开始,宁明等人还不知道,这是给闻健民挖的。


    等闻健民被带上来后,他们才明白。


    “队长,对不起。”宁明看到闻健民,一脸愧疚的说。


    “没关系,死就死吧。”闻健民看到刚挖出来的坑,一下子全明白了。


    “闻兄,我的建议,是送你去第三监狱。但中山队长觉得,不用这么麻烦。”路承周突然走了过来,站在闻健民身后,说。


    “承周,我只拜托一件事。”闻健民轻声说。


    这个时候,就算他再求饶,也没有任何办法。


    如果他承认是共产党,一样会被处死,如果不承认,也被押到了后花园。


    闻健民只是为自己抱不平,如果真是共产党也就罢了。


    可他偏偏不是,并且没有一个人相信。


    “说。”路承周淡淡的说。


    “死后也不用给我装什么棺材,只要你帮我查出,那个真正的共产党就行了。”闻健民轻声说。


    “真正的共产党?”路承周佯装不知。


    “不错,宪兵分队一定有真正的共产党,很有可能,就藏在他们当中。”闻健民走到路承周身边,用嘴朝宁明等人的方向呶了呶嘴,轻声说。


    “如果真有的话,我一定能查出来。”路承周坚定的说。


    这件事,没有谁比他更清楚的了。


    “承周,来个痛快的吧,我不想承受死亡前的痛苦。”闻健民闭上眼,他的手指微微颤抖。


    如果说此时,他不害怕那是假的。


    可就算他再害怕,又有什么用呢?日本人要让他今天晚上死,他能活到明天早上?


    路承周突然伸出右掌,在闻健民颈后重重来了一下。


    闻健民突然软绵绵的倒了下来,路承周再一推,他就滚进了坑里。


    “看到了没有,这就是共产党的下场。”路承周指着闻健民,大声说。


    “动手吧。”金连振突然说。


    他带着先在闻健民身上倒了一铲土,宁明等人哪敢停留,有样学样,也朝闻健民身上埋土。


    “从今天开始,宪兵分队就再没有闻健民此人。以后,无论谁问起,都不能说。”路承周看埋得差不多了,又让人移来一棵树。


    用闻健民的尸体当肥料,应该是很不错的。


    “闻兄,原本你不应该有这样的下场,实在是明天有行动,不得不先把你处理了。”路承周等树栽好后,点了根烟,遗憾的说。


  第二百八十一章 变化

    路承周的话,表面上说给埋在地下的闻健民听,实际上是说给金连振的。


    之前金连振就意识到,路承周带枪回去,可能会有行动。


    现在,路承周当众说出来,金连振更是奇怪。


    如果有行动,怎么没听到一点风声呢?


    难道说,这个行动,只与路承周有关?


    “针对万国兴的行动失败了,既有闻健民的原因,你们也脱不了责任。大家都说说,自己的失误和不足吧。”路承周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闻健民虽然被活埋了,但目前并没有彻底断气。


    之前路承周在他后颈重击的那一下,只是将闻健民击昏,并没有致死。


    等活埋之后,再开一个现场会,彻底断了闻健民的活路。


    “金连振,你先来。”路承周开始点名。


    外面寒风刺骨,可没人敢抱怨半句。


    “我承认,在行动中,没有发现闻健民与共党暗中联系……”金连振想了想,首先将责任全部推到闻健民身上。


    此时埋在地下的闻健民,或许还没有断气,如果他能听到金连振的话,恐怕会气得从土里钻出来。


    金连振的话,给了其他人极大的启发。


    轮到宁明发言时,他首先也来了一句:“没有及时发现闻健民与共党暗中联系,实在该死。”


    等所有人全部说完,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了。


    所有人当着闻健民埋葬地点,承认了错误与不足。


    “你们的错误,我就不再追究了。从明天开始,大家同心同德,一起努力,一起发财。”路承周缓缓的说。


    换成以前,路承周可能会再多叮嘱几句,今天他得给金连振机会,让他好向军统汇报。


    或许金连振不知道明天会有什么行动,只要他将情报汇报上去,曾紫莲也好,刘有军也罢,肯定知道,宪兵分队已经有所准备了。


    金连振晚上是住在大兴日杂店的,回去的路上,他紧急与组织取得联系。


    明天路承周有行动,这个情报他当然得第一时间汇报。


    曾紫莲得到情报后,马上与刘有军紧急联系了。


    “宪兵分队知道我们的行动计划了?”刘有军惊讶的说。


    他当然知道,金连振之所以能获得这个情报,是因为路承周故意告之的。


    这段时间,路承周晚上必须载着杨玉珊一起回去,到家后,又不能随便出来。


    杨玉珊看似借住在路承周家,实际上相当于半个监视者。


    “有这个可能性,但也有可能,是预防措施。”曾紫莲说。


    “不,日本人一定有所防范了。马上通知裴福海,让他注意。”刘有军果断的说。


    如果这个情报,是金连振从其他渠道获得的,他可能不会在意。


    但这是“火焰”故意泄露的情报,曾紫莲不知道路承周的真正身份,自然不清楚,金连振的情报,多了一层意思。


    “我们的行动才刚刚制定,宪兵分队怎么可能知道?”曾紫莲诧异的说。


    “是啊,我也很想知道。”刘有军缓缓的说。


    制裁杨玉珊的计划,是总部批准的。


    正式执行前,他只向华北区区长陈树公汇报过。


    海沽站知道这个计划的,就只有行动组长裴福海,以及情报组长曾紫莲了。


    此时,刘有军并没有意识到,军统的行动,早就在宪兵分队的掌握之中。


    他提醒裴福海注意,路承周可能会与杨玉珊在一起。


    杨玉珊只是一介女流,除掉很容易。


    但是,如果有路承周陪同,就未必了。


    然而,裴福海得到消息后,并没有引起重视。


    他跟曾紫莲的想法一样,正好除机除掉路承周这个汉奸。


    裴福海与路承周是杭州特警学校的同学,两人是搏击课的搭档。


    裴福海没担任海沽站行动组长前,来海沽执行制裁吕慕韩时,还得到了路承周的支援与配合。


    哪想到,路承周竟然是日本特务。


    他到海沽后,也一直想亲自除掉这个党国败类。


    然而,上面一直没下命令,他不能私自行动。


    “站长的意思,还是要按照原计划行动,只除掉杨玉珊。”曾紫莲提醒着说。


    “我的子弹又没长眼睛,如果碰到路承周,总不能让它们拐弯吧?”裴福海淡淡的说。


    “站长提醒,宪兵分队可能知道了我们的行动,提醒你明天注意。如果情况不对,随时可以取消行动。”曾紫莲又说道。


    “好不容易等到行动的机会,岂能这么容易取消?”裴福海笑了笑,他平时话不多,一旦作了决定,轻易不会改变。


    其实,路承周也并不确定,宪兵分队是否知道了军统的行动。


    中山良一的提醒,让他很警惕。


    回到二十四号路15号后,杨玉珊表现得倒很正常。


    然而,第二天早上,他们要出门时,路承周感觉到了杨玉珊的紧张。


    往常这个时候,杨玉珊都会将早餐准备好,无论是外面买的包子油条,还是家里下的面条,都已经摆到了桌上。


    而今天,杨玉珊早早准备好出门,客厅的桌上却空空如也,她也没有吃早餐。


    “先去吃点东西吧。”路承周知道,中山良一跟杨玉珊打了招呼,今天早上由自己送她。


    “路主任,今天的早餐就别吃了。”杨玉珊突然说。


    无论是在家里,还是情报一室,杨玉珊对路承周都很温顺。


    毕竟,她是借住在路承周家,又是路承周的下属。


    然而,今天杨玉珊的语气,与以往有些不同,似乎她的身份,已经发生了变化,可以与路承周平起平坐了。


    或许杨玉珊自己都没有感觉出来,但路承周敏锐的察觉到了。


    “不吃早餐,那怎么行呢?”路承周佯装不知,他越来越确定,杨玉珊已经知道,军统会在今天早上行动。


    杨玉珊知道了军统的行动,宪兵分队自然也知道。


    原本,这是军统的锄奸行动,会不会变为,军统的自杀行动呢?

    “路主任,今天真的不能吃早餐。”杨玉珊听到路承周坚持要吃早餐,有些着急了。


    “中山队长让我顺道送你去昌隆盛,可没说不准吃早餐啊。再说了,这是你对长官说话的态度?”路承周的语气,突然冷了下来。


    杨玉珊这才意识到,她刚才的态度有问题。


    “今天早上,军统会在去昌隆盛的路上暗杀我。”杨玉珊突然放低姿态,轻声说。


    “什么?既然军统要暗杀你,那还去送死干什么?我马上叫巡捕保护你,军统来再多的人也不怕。”路承周把自行车一放,就要去屋内打电话。


    “此事中山队长早有安排,我们只需要在规定时间,按照规定路线走一趟就行了。”杨玉珊连忙阻止路承周的行为。


    今天的行动,必定会惊动警务处。


    但宪兵分队认为,他们要主导今天的行动,警务处只能是来收拾残局的。


    “可我们的安全谁来保障呢?子弹不长眼,只要一枪,就能把我们射个对穿葫芦。”路承周担忧的说。


    “放心,军统未必会有开枪的机会。”杨玉珊神秘一笑。


    原本,路承周无需执行这次护送任务。


    让路承周参加,确实只是为了以防万一。


    如果真的有危险,她岂会冒这么大的危险,还傻傻地走出去?


    “看来,以前我低估了你。”路承周望着杨玉珊,若有所思的说。


    “或许,以后就不住在这里了,这段时间还要多谢路主任的关照。”杨玉珊轻轻跳上自行车后,轻声说。


    此时二十四号路上,并没有多少人,自然没人会注意他们。


    “千万别说这样的话,我觉得,以后还得你多多关照才是。”路承周突然明白了,杨玉珊的叛逃,肯定是早就计划好的。


    只是,刘有军当时没有跟他详细说起个中的原因,路承周也就没有注意。


    路承周突然想,直接把杨玉珊带到五十一号路26号。


    杨玉珊刚才的语气,似乎军统已经被渗透了,整个海沽站,已经面临巨大的危机。


    然而,路承周却不敢。


    他的任务,是潜伏在宪兵分队,死死地盯在这里。


    海沽站有再大的危险,他也不能擅自离开岗位。


    况且,昨天晚上,他通过金连振,已经发出警报,如果刘有军机敏的话,应该中止行动。


    根据路承周昨天的命令,二十四号路今天会有四名巡捕,被派到康伯南道。


    原本,路承周觉得,这会大大有利于军统的行动。


    没想到,反而会成为军统的不利因素。


    作为杭州特警学校训练班出来的学员,路承周已经猜到了,军统会在哪里动手。


    既不在自己的辖区,又是杨玉珊上班的必经之路,二十四号路与康伯南道交叉的爱丁堡道。


    “你觉得,如果现在有人开枪,我们会不会马上死?”路承周的自行车离开二十四号路后,他就开始加快速度。


    “或许吧。”杨玉珊此时也紧张起来。


    她知道军统的计划,就在爱丁堡道这几百米的距离动手。


    宪兵分队虽然早有准备,路承周也得到提示,可谁也不能保证,军统就不会行动了。


  第二百八十二章 惨败

    进入爱丁堡道后,路承周的速度开始加快,同时,他也警惕的观察着四周。


    以他的经验,军统最有可能在这一段下手。


    否则,前面拐进康伯南道,再想动手,又会把路承周牵扯进去。


    “知道他们行动的地点么?”路承周突然问。


    “前面鸿运楼。”杨玉珊突然说。


    虽然宪兵分队做好了一切准备,她也在军统安排了一切,但谁知道会不会有意外呢?

    “由谁动手呢?”路承周又问。


    杨玉珊能准确的说出鸿运楼,说明她早就知道了军统的计划。


    杨玉珊知道了,中山良一自然了就知道了。


    还有,之前杨玉珊说了一句:“军统未必会有开枪的机会。”


    这句话的信息量很大,有可能是宪兵分队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也有可能,是杨玉珊还准备了后手。


    比如说,行动人员中,有杨玉珊的人。


    路承周很自责,他一直将杨玉珊当成一名普通的叛逃人员对待。


    现在看来,杨玉珊的叛逃,是有计划有步骤的。


    早知道这样,应该自己动手。


    “当然是裴福海了。”杨玉珊笑了笑。


    “他可是高手,你还笑得出来?”路承周听到裴福海的名字,不敢怠慢。


    裴福海可不知道他的身份,如果突然一枪,他能挡得住?

    路承周迅速走“之”字路,速度也是时快时慢。


    快到鸿运楼时,却突然加快速度。


    路承周潜伏在宪兵分队,除了完成上级交待的各项任务外,最重要的就是保护好自己。


    随着八路军开赴华北作战,各地游击区不断建立,路承周的作用必然越来越重要。


    杨玉珊坐在车后架,也感受到了路承周的紧张。


    在别人的枪口下游走,不紧张那是假的。


    此时,在鸿运楼的二楼的窗口,裴福海和潘玉林,已经准备好了。


    潘玉林是华北区行动处副处长,专门来协助海沽站制裁杨玉珊的。


    裴福海准备的是一杆长枪,虽然没带瞄准镜,但以裴福海的枪法,击毙杨玉珊还是没问题的。


    “裴组长,人来了。”潘玉林个子中等,也只有二十多岁,显得很精干。


    他拿着一架望远镜,隔着老远就发现了路承周载着杨玉珊。


    “杨玉珊今天竟然坐路承周的车子,真是天助我也。”裴福海抬起枪,准备锁定路承周。


    “裴组长,路承周是不是我们的人?”潘玉林突然问。


    “我们是同学,但他从来就不是我们的人。”裴福海目光越来越冷,手指也放到了板机上,大拇指正准备打开保险时,突然听到身后传来拉栓的声音。


    “那我就放心了。”潘玉林突然后退一步,拿出手枪,对准了裴福海的后背。


    “你这是干什么?”裴福海一时没回过神来,他还以为潘玉林想掏手枪,协助自己呢。


    没想到,潘玉林的枪口,竟然是对着自己。


    “裴组长,你的双手慢慢放开枪,身子不要转过来。我知道你是格斗高手,只要你一动,我就会开枪。”潘玉林冷冷的说。


    “你是日本特务机关的?”裴福海终于明白,潘玉林竟然是日本间谍。


    “不要反抗,否则只有死路一条。”潘玉林不想纠结这个问题。


    国军接连败退,国府都被日军占领,不久的将来,整个中国都是日本人的天下。


    这个时候不投靠过来,以后还会有机会么?

    潘玉林之所以等到路承周出现才动手,也还肩负着其他任务:试探路承周的真正身份。


    刚才裴福海的回复,潘玉林很满意。


    至少,路承周是真正的日本特务。


    潘玉林在墙壁上用力拍了拍,很快,从隔壁走过来三个人,为首之人正是高桥丰一。


    看到高桥丰一进来,潘玉林脸上露出欣慰之色,把人交给高桥丰一,他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然而,裴福海等的正是这个机会,高桥丰一刚走进来,他右手在窗台一按,身子像一只飞燕一般,迅速飞了出去。


    在裴福海身子动的时候,潘玉林果断开枪了。


    “啪!”


    他是军统华北区行动处副处长,身手矫健,枪法也是很不错的,一枪正中裴福海肩膀。


    但是,裴福海还是跃出了窗户。


    只是肩膀中枪,让他在空中似乎被人用力地推了一下。


    原本可以双脚落地的,变成了身子前倾,趴着摔到了地上。


    此时路承周正载着杨玉珊赶到鸿运楼下面,裴福海几乎就摔在他面前。


    路承周双手用力一捏刹车,车子正好停在裴福海身前。


    “哟,这不是裴兄吗?”路承周此时已经看到出现在窗口的高桥丰一,他知道,在大庭广众之下,很难救出裴福海。


    令他奇怪的是,周围竟然没有巡捕。


    这是林译的辖区,鸿运楼地处闹市,周围怎么可能一个巡捕也没有呢。


    “路承周!”裴福海看到路承周,双眼通红,像是见到仇人似的。


    他肩膀中枪,又摔到地上,五脏六腑已然受伤。


    可此时的裴福海,不管体内有多痛苦,撑起身体,脚下一蹬,朝着路承周扑来。


    裴福海如果没受伤,确实比路承周胜过一筹。


    但是,他此时内外有伤,根本不是路承周的对手。


    当高桥丰一带着人赶到时,路承周已经将裴福海制伏了。


    “裴兄,就算你大喊大叫,也没有用了。”路承周侧开身子,伸出脚一挡,轻松的反扣着裴福海双手,骑在他腰后,轻笑着说。


    “路承周,你不得好死!”裴福海羞愧难当,原本他是来暗杀路承周的,没想到却被路承周制伏了。


    “好死不如赖活着,裴兄连这个简单的简单都不明白么?”路承周叹了口气。


    他其实是想点醒裴福海,完全可以大喊大叫,阻止宪兵分队抓人。


    虽然裴福海可能是有枪,能定义为恐怖分子,但至少不会马上落入日本人手里。


    然而,裴福海太过刚直,并没有想到这个简单易行的办法。


    “诸位,巡捕房办案,不要围观。”路承周将人交给高桥丰一后,拿出警务处的证件,朝围观的百姓扬了扬,大声说道。


    听说是巡捕房办案,旁观的人很快散去了。


    高桥丰一的人,架着裴福海进了汽车,马上呼啸而走。


    而路承周也与杨玉珊分开,杨玉珊坐人力车去宪兵分队,路承周则掉转车头,去了警务处。


    爱丁堡道的案子,路承周并没有上报。


    但是,在警务处,他特意去见了林译。


    “林巡官,今天爱丁堡道好热闹哦。”路承周意味深长的说。


    “是吗?”林译原本是瞧不起路承周的,而今天,他的目光都不敢直视路承周。


    “放心,事情处理好了。”路承周看到林译一脸的心虚,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着说。


    “你……”林译突然领悟了路承周话中之意。


    他其实收了日本人的贿赂,特意将巡捕调离了鸿运楼一带。


    看到路承周似笑非笑的眼神,林译突然觉得,自己不该拿那笔钱。


    “今天的事,我正好遇到,但没有上报。这件事,我就斗胆替林巡官瞒下了。”路承周笑了笑,说。


    “多谢多谢。”林译尴尬的说。


    被路承周撞破好事,他已经退无可退。


    白天,路承周是没办法进入宪兵分队的。


    但是,他可以与刘有军紧急见面。


    看到路承周没打招呼,就突然到了,刘有军也很是意外。


    望着路承周的脸色,他知道,一定发生了紧急的事情。


    “裴福海被捕了。”路承周缓缓的说。


    “什么?”刘有军一惊,路承周带来的果然是坏消息。


    “他当时在鸿运楼二楼摔了下来,肩膀上中了一枪。”路承周一脸悲痛的说。


    裴福海对他越是恨之入骨,就越说明裴福海是抗日的。


    不管军统对共产党是什么态度,只要他们抗日,就是团结的对象。


    这一点,无论是之前的李向学,还是现在的姚一民,都一再强调过的。


    “肩膀上中了一枪?”刘有军更觉得意外。


    “还有,杨玉珊早就知道,她会在鸿运楼被袭击,还直言,军统未必有开枪的机会。当时我没注意,现在想来,杨玉珊早就安排好了一切。这个女人,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可怕?”路承周越说越觉得害怕。


    杨玉珊以前是他的联络员,期间她担任了海沽站的外交通,但随后,便只负责与华北区的联络。


    “这么说,宪兵分队早就知道了一切?”刘有军喃喃的说。


    “站长,昨天晚上,金连振有没有带回消息?”路承周问。


    “他汇报说,今天你有行动。我已经提醒裴福海注意,可没想到,他竟然被人算计了。”刘有军叹息着说。


    “应该取消行动的。”路承周叹了口气,如果军统取消行动,再暗中排查,一定能发现杨玉珊的内线。


    “今天的事情,暴露了很多问题。你想办法摸清情况,晚上再见个面。”刘有军说。


    “站长,杨玉珊到底因何而叛变?”路承周突然问。


    他觉得,整个事情的关键,都在杨玉珊身上。


  第二百八十三章 职责

    路承周的话,让刘有军一时沉默不语。


    关于杨玉珊叛逃之事,他向陈树公汇报过,毕竟杨玉珊之前负责海沽站与华北区的联络。


    然而,华北区对杨玉珊的叛变,似乎并没有引起重视。


    只是将杨玉珊掌握的机关和人员转移,就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了。


    “据我所知,杨玉珊与华北区的某人,有不正当关系。”刘有军突然叹了口气,说。


    “这个‘某人’指的是谁?是不是今天与裴福海在一起的那位?”路承周问。


    潘玉林的相貌他没看清,但他从杨玉珊的话中,完全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


    裴福海不是一个人执行任务,而是有人协助的。


    而协助的那人,有九成是杨玉珊的人。


    正是这个人,给了裴福海一枪。


    也正是这个人,向杨玉珊传递了军统的所有计划。


    “今天与裴福海一起的,是华北区行动处副处长潘玉林,他是陈区长派来协助我们行动的。”刘有军缓缓的说。


    “潘玉林已经叛变!”路承周笃定的说。


    路承周虽然还没进宪兵分队,但他已经知道,潘玉林成了叛徒。


    而且,潘玉林早就为日本人服务。


    “此事必须马上向陈区长汇报。”刘有军说。


    “站长,你还没说‘某人’是谁呢?不会就是我们的陈区长吧?”路承周见刘有军顾左右而言他,突然说。


    “没有证据能证明是他。”刘有军说这话的时候,明显没有底气。


    “站长,我建议,切断与华北区的所有联系。”路承周缓缓的说。


    任何事情,都从最坏的结果考虑,事情往往就有挽回的余地。


    “这不太好吧。”刘有军负责整个海沽站,他要考虑的问题,比路承周更全面。


    这是明显怀疑陈树公投敌,如果证明他没有投敌呢?岂不很尴尬。


    路承周是总部直属的情报员,他可以不用理会华北区。


    可刘有军的行动,还要听华北区的指挥呢。


    他怀疑上峰叛变,并且未经证实就采取行动,这是很恶劣的。


    “那也得向总部报告。”路承周马上说。


    “这倒可以。”刘有军说。


    向总部汇报,得以“火焰”的名义,否则越过华北区,以后又会有误会。


    “谭天君那边的态度怎么样?”路承周问。


    他现在安排宁明、赵宾和李继平,一个负责谭天君家,一个负责学校,一个跟着他外出。


    虽然警务处派了车,也派了警卫,但车和警卫只负责家到学校这一段路。


    “谭天君的态度很坚决,宁死不弯腰。他立了遗嘱,安排了后事,随时准备为国牺牲。”刘有军说到此事时,还是很佩服的。


    有些文人,很早就投靠了日本人。


    但更多的人,骨气很硬,宁愿站着死,绝不跪着生。


    “这几天,谭天君不赴宴、不访亲会友、不去娱乐场所,每天只是从家里到学校,按照上下班。”路承周点了点头。


    “日本人让人负责制订计划,一旦被人知道,你可就成了实打实的汉奸了。”刘有军提醒着说。


    “这是早晚的事嘛。”路承周无所谓的说。


    谭天君为了不向侵略者低头,连身后事都安排好了,自己何惧一个汉奸的名号呢。


    哪怕以后,后人误解,只要能为国家和民族的解放,贡献过自己的力量,被后代误解又有何妨呢。


    “据我所知,共产党也在做谭天君的工作。”刘有军突然说。


    “不管谁做工作,只要他能离开海沽,我就谢天谢地了。”路承周苦笑着说。


    他很钦佩谭天君的骨气,但明知道会死,还留下来,就显得不明智了。


    可是,谭天君留在英租界,让路承周陷入两难。


    他既不能让日本人得逞,又不想让谭天君出事,还得让日本人满意。


    “两害相较取其轻,你要记住,一切以任务为重。”刘有军提醒着说。


    路承周不能因为一个谭天君,而暴露身份。


    如果真到了那一步,他希望路承周不要心软。


    “是。”路承周心里一凛,可如果真到了那一步,他真能硬下心肠吗?


    如果路承周只是一个纯粹的军统人员,他可能会遵守刘有军的交待。


    然而,路承周还是一名共产党员。


    如果为了自己的任务,而牺牲无辜,他一辈子都会内疚。


    “你与裴福海是同学,有没有营救方案?”刘有军又问。


    “这小子太过刚直,原本在鸿运楼,完全可以通过呼救,惊动周围的人报警。”路承周叹息着说。


    裴福海是真正的军统人员,就算他被带进警务处,根据与宪兵分队达成的协议,很快会被引渡。


    但是,引渡需要过程,哪怕半天时间,也可以做很多事情的。


    “是啊,他早就跟我说过,如果有一天落在日本人手里,就是他为党国捐躯之时。”刘有军感慨万千。


    “想要救他,只能先忍辱负重。以裴福海的性格,会这样做么?还有,是否要切断与他的联系呢?”路承周问。


    “裴福海除了与曾紫莲联络过之外,就只与我有联络。行动组的人,已经通知转移。”刘有军缓缓的说。


    曾紫莲的真实相貌,连刘有军都不敢确定,她与裴福海接触,只要不说出振华中学的掩护身份,安全方面也是没问题的。


    晚上,路承周终于见到了裴福海。


    被捕之后的裴福海,并没有送去医治,而是直接到了刑讯室。


    裴福海是军统海沽站行动组长,如果能让他开口,很有可能破获整个海沽站。


    然而,裴福海很坚强,日本人用了一天刑,并没有让他屈服。


    路承周到宪兵分队后,中山良一命令他去审问。


    让路承周今天护送杨玉珊,除了给杨玉珊增加一层保护外,也是想再试探一下路承周。


    潘玉林回到宪兵分队后,将裴福海的话,原封不动的报告给了中山良一。


    裴福海越仇恨路承周,说明路承周的身份就越真实。


    闻健民都能成同情共产党,中山良一岂能不怀疑其他人呢?

    但裴福海的话,从侧面证明了路承周的忠诚,这让中山良一很欣慰。


    “裴兄,没想到咱们又见面了。”路承周看到裴福海的时候,他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好肉,全身发出一股被烙铁烫熟的烤焦味。


    裴福海的意识,已经陷入半昏迷,他的皮肤大面积烫伤,又大量失水。


    路承周让人将他放下来,亲自给他喂了碗水。


    这位曾经的硬汉,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样。


    喝了口水,裴福海的意识,慢慢开始恢复。


    “你来干什么?”裴福海看清路承周后,轻声说。


    他想抬手给路承周一拳,可手都抬不起来了,何来的出拳呢?

    “招了吧,我们一起喝酒,一块吃肉。你的大好年华,才刚刚开始,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呢?”路承周叹息着说。


    “跟你喝酒吃肉?这辈子是不想了。”裴福海望着黑洞洞的天花板,一脸鄙夷的说。


    他确实很痛苦,日本人的用刑,让他几次都差点坚持不下来。


    然而,他还是挺过来了,因为他知道,只要一开口,以后就再也抬不起头来了。


    如果没脸见人,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好死不如赖活着,你的党国,已经将你当成了叛徒,何必再为他们卖命呢?就算你不开口,潘玉林已经开口了。华北区、海沽站,包括北平站,很快都会被端掉。螳臂当车的事,何必去做呢。”路承周叹息着说。


    “你们愿意当汉奸卖国贼,那是你们的事。我不行,宁死不弯腰,饿死迎风站。”裴福海一脸坚毅的说。


    “抽烟么?”路承周突然掏出烟,他知道再劝下去,没有任何意义。


    “来一根。”裴福海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这根烟,或许是他人生最后的一根烟。


    路承周将点燃的烟送到裴福海嘴里,一口吸下去,裴福海猛烈的咳嗽起来。


    才一天时间,他的肺就受了重伤。


    “有什么要交代的么?”路承周突然问。


    他这个“交代”,并不是让裴福海招供,而是让他交代后事。


    “我爹死得早,只有我娘一个人在山东老家,怕是不能尽孝啦。”裴福海叹息着说。


    忠孝不能两全,他没有其他选择。


    “你就不能忍辱负重,先投靠过来,再图脱身?”路承周轻声劝道。


    “你们的饭碗,只要端一次,一辈子都直不起腰了。”裴福海摇了摇头。


    他知道,这个时候的路承周,可能是真心想救自己。


    可是,苟且偷生,是他不愿意的。


    “你老家的地址告诉我,以后有时间我去看望你娘,给你尽孝。”路承周突然说。


    “算了,你要是进了我家的门,我死都不瞑目。”裴福海摇了摇头,路承周是汉奸,哪怕他现在动了恻隐之心,但汉奸就是汉奸。


    路承周觉得,裴福海此时虽是阶下囚,但他说话时,却显得高高在上。


    路承周很想告诉他,自己的真实身份。


    但话到嘴边,又缩了回来。


    裴福海尽到了他的职责,而路承周还有任务没有完成。


  第二百八十四章 殉国

    裴福海一直到死,都不知道路承周的真正身份。


    他也没有告诉路承周,山东老家的地址。


    但路承周在心里,已经暗暗记住,以后,一定要替裴福海回老家尽尽孝。


    跟闻健民一样,裴福海最终也被埋在了后花园。


    路承周找了床被单,把裴福海裹了起来,这已经是最好的待遇了。


    晚上,在中山良一的主持下,宪兵分队召开了一个欢迎酒会。


    欢迎新来的军统华北区行动处副处长潘玉林,中山良一当场任命,潘玉林为宪兵分队情报三室副主任。


    而原情报一室内勤杨玉珊,调情报三室担任主任。


    在中山良一说出,潘玉林为宪兵分队情报三室副主任时,路承周已经预料,杨玉珊很有可能担任主任。


    “恭喜杨主任。”路承周端着酒杯,走到杨玉珊面前,诚恳的说。


    杯中的红葡萄酒,在路承周看来,更像是裴福海快流干的血。


    杨玉珊与潘玉林,是姘头吗?


    按道理,他们应该是,否则潘玉林不会死心塌地为日本人卖命。


    然而,刘有军的答案,似乎又不一样。


    而且,杨玉珊如果与潘玉林有不正当关系,潘玉林应该当主任才对。


    现在却反过来了,杨玉珊当主任,实在透着古怪。


    “以后还望路主任能多多关照。”杨玉珊娇笑着说。


    他们都是从军统过来的,当初路承周是日本特务机关打入军统的卧底,而杨玉珊则是新近才来。


    两人的关系,比一般人复杂得多。


    “关照不敢当,以后相互合作,相互帮衬吧。”路承周谦逊的说。


    杨玉珊能在军统当女特工,就很不一般。


    如果杨玉珊是内勤或者搞电讯工作的,倒也不算什么。


    但她是外交通,负责最重要的对外联络,实在不简单。


    “路主任,能不能借个人?放心,只借,以后肯定还。”杨玉珊突然说。


    路承周并没有因为资格老,就在她面前摆架子,这一点让她感觉很舒服。


    要知道,今天之前,路承周还是她的上司,现在自己与他平起平坐,加上她又是女性,一般人是很难接受的。


    “杨主任借我的人,是看得起他,明天我就让他向你报到。”路承周微笑着说。


    “多谢路主任了,我想借金连振。”杨玉珊没想到,路承周态度好,还这么好说话。


    “借金连振?杨主任,如果是军统的案子,兄弟能否跟着沾点光?”路承周问。


    “当然,只要破了案,少不了情报一室的份。”杨玉珊原本还很奇怪,听到路承周这句话,这才放心。


    路承周如果“义不容辞”的支持她的工作,杨玉珊肯定会多心。


    路承周可是老资格的特务,加入军统前,就已经为日本人效劳。


    在宪兵分队所有的中国人当中,路承周的资格最老。


    他又接受过军统的正规训练,加上当初野崎、川崎弘对他的训练,路承周可以说是中日两国特工共同训练出来的。


    论能力、论资历,路承周都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案子上的事,我就不多问了,希望合作愉快。”路承周热情的与杨玉珊握了握手。


    “今天多谢潘主任的救命之恩,如果没有你那一枪,裴福海就得手了。”路承周随后又找到潘玉林。


    “好说,好说。”潘玉林是第一次与路承周打交道,显得很谨慎。


    “不行,我得敬你一杯才行。这份情,兄弟记在心里了。以后,只要是我能做得到的事,义不容辞。”路承周举起酒杯,与潘玉林轻轻碰了一下。


    “路主任客气了。”潘玉林感受到了路承周的真诚。


    他刚刚投过来,在宪兵分队除了认识杨玉珊外,其他人都不熟。


    路承周能主动与他交好,让他觉得自己的运气还是不错的。


    “路君,今天你的表现,我很满意。”中山良一见到路承周后,也与他碰了碰杯。


    路承周早上保护杨玉珊,又经受住了考验,还亲自抓捕和审讯了裴福海。


    最后,又亲自埋了裴福海。


    这都说明,路承周不仅仅对大日本帝国忠诚,还很能干。


    “多谢中山队长夸奖,路某惭愧。”路承周谦逊的说。


    “杨主任准备,将军统海沽站之刘有军和曾红挖出来,彻底除掉军统在海沽的势力。”中山良一看了远处的杨玉珊一眼,突然说。


    路承周经过多次考验,已经是可以完全信赖的下属了。


    无论是张思昌这个共党,还是闻健民这个共党同谋,抑或是裴福海这个军统行动组长,都是路承周处理的。


    任何一个人,只要能做到其中之一,就可以表明他的忠心。


    路承周每一样都做得很好,中山良一实在找不到,再怀疑路承周的理由。


    “她有了线索?”路承周诧异的说。


    “杨主任是个很能干的人。”中山良一没有多说了,信任路承周是一回事,向他泄密又是另外一回事。


    中山良一的话,让路承周陷入沉思。


    晚上回去时,他又去了趟五十一号路26号。


    杨玉珊从今天晚上开始,不再住到他家。


    路承周的行动更自由了,可他心里却憋得慌。


    “裴福海已经殉国了。”路承周见到刘有军后,悲痛的说。


    在宪兵分队,他必须掩饰自己的情绪。


    这是一名卧底最痛苦的事,不能表达自己真实的情感。


    他相信,如果裴福海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份,他们一定会是最好的兄弟。


    “裴福海为国家,为民族,流尽了最后一滴血。”刘有军缓缓的说。


    像这样的忠烈,还是很少的。


    日本人的酷刑,哪怕是听听,也让人觉得恐怖。


    “杨玉珊现在是新成立的情报三室主任,潘玉林为副主任,她向我借金连振,想找到你和曾紫莲。”路承周缓缓的说。


    如果杨玉珊要借其他人,他还有些担心。


    但杨玉珊借金连振的话,路承周还巴不得呢。


    “我自从搬到这里之后,除了你之外,连曾紫莲都不知道这里。”刘有军笃定的说。


    这个地方,是路承周给他准备的安全屋。


    同时,也是他与路承周的联络站。


    为了自己的安全,更为了路承周的安全,此地需要极度保密。


    “那也不能大意,我感觉,杨玉珊在华北区,还埋着一个人。”路承周缓缓的说。


    “你怀疑是陈树公?”刘有军问。


    “不错。”路承周郑重其事的说。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潘玉林为何会叛变,并且还只担任杨玉珊的副手。


    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潘玉林与杨玉珊之间,没有男女关系。


    今天晚上的酒会,路承周的注意力,主要放在杨玉珊和潘玉林身上。


    他观察,潘玉林与杨玉珊,两人也仅仅是相识罢了。


    他们之间,没有任何眼神交流,偶尔碰到,很自然的避开了。


    “怀疑没有用,必须要有证据才行。”刘有军叹息着说。


    “我估计,杨玉珊近期一定会与她的姘夫见面,只要盯死了杨玉珊,就能找到那个姘夫。”路承周说。


    现在,处决杨玉珊,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


    “这倒是个办法。”刘有军点了点头。


    他当然也怀疑陈树公,但没有证据。


    “杨玉珊当初叛变,仅仅因为她与陈树公有男女关系?”路承周问。


    这个问题如果不搞清,还会走弯路。


    “具体情况我确实不清楚。”刘有军摇了摇头。


    “陈树公是否有家室?”路承周一时没有头绪。


    “当然,他与夫人刚开始住在特一区,后来又住在法租界住了一段时间。后来住在英租界,杨玉珊叛变后,又搬走了,连我都不知道他的住处。”刘有军说。


    这是一种自我防范和保护的措施,不管住处有没有危险,经常更换,小心无大错。


    “杨玉珊担任海沽站与华北区的联络员,是直接与陈树公联络,还是通过其他人?”路承周问。


    “刚开始,是通过潘玉林。后面熟悉之后,基本上与陈树公直接联络了。”刘有军缓缓的说。


    “这么说,潘玉林应该是陈树公最信任的人了?”路承周突然有了发现。


    如果这个推测得到证实的话,就可以进一步证明,陈树公就是杨玉珊的姘夫。


    “潘玉林是陈树公的老部下。”刘有军缓缓的说。


    “站长,我想要看一下陈树公的档案,可以么?”路承周突然说。


    “不行,他的档案,不要说你没有权力看,就连我,也是没资格看的。”刘有军摇了摇头。


    下属想看上峰的档案?简直就是开玩笑。


    如果他们只是一般的军事部门,或许还有一丝希望。


    可他们情报单位,每个人的身份,都需要保密。


    除非特殊原因,否则他们的档案,都是保留在总部的。


    “最近七路军怎么样了?”路承周又问。


    如果陈树公有问题,由华北区领导的忠义救国军七路军,怕也是凶多吉少。


    “七路军转移到了武清县,一路上继续扩大队伍。”刘有军高兴的说。


    “没有遭到日军围剿?”路承周问。


    “郑问友将于近日回海沽述职。”刘有军突然脸色一变,难道这才是陈树公没有公开投敌的原因?

  第二百八十五章 退路


    刘有军和路承周不知道,当他们在秘密接头时,在法租界的某个地方,陈树公正与川崎弘在见面。


    “陈先生,据我们得到的情报,军统已经知道,你与我们合作之事了。”川崎弘缓缓的说。


    他是来与陈树公摊牌的,作为军统华北区的区长,如果陈树公能倒向日本特务机关,军统在华北的所有势力,将被一网打尽。


    “川崎先生,不是说好了么,抓到裴福海,后面的事情,与我再无关系。”陈树公不满的说。


    杨玉珊确实是因为与他有染,才被迫投靠日本人的。


    但是,当时也是出于无奈。


    他们之间的事情,被他老婆史红霞发现。


    史红霞知道他们的奸情后,不哭也不闹,只是与陈树公摊牌,让他与杨玉珊断绝关系。


    陈树公当时自然是答应的,只是,猫哪有不吃腥的?


    所谓妻不妾,妾不如偷。


    陈树公与杨玉珊正热火朝天之时,自然不会轻易罢休。


    他们虽然都是职业特工,但在这种事上,史红霞比他们更专业。


    再次他们的行为后,史红霞也没有再找陈树公大闹,只是将杨玉珊的行踪,向日本宪兵队举报。


    这个蠢女人,以为杨玉珊被日本人抓走后,就能独享丈夫。


    没想到,杨玉珊很快叛变,并且供认她与陈树公的关系。


    川崎弘大喜过望,将杨玉珊安排到宪兵分队,准备策反陈树公。


    但是,陈树公不会轻易上日本人的贼船。


    在日本人和杨玉珊的纠缠下,陈树公不得不答应,将海沽站“送”给日本人。


    同时,为表诚意,陈树公同意,让潘玉林配合日本人的行动。


    之前,制裁杨玉珊的命令,一直被陈树公卡着。


    此次借着制裁杨玉珊,正好将海沽站抛出来。


    没想到,海沽站非常警觉,而且裴福海也很忠勇。


    制裁杨玉珊的行动,除了抓到裴福海外,再无其他收获。


    “陈先生,你又不是三岁小孩,怎么可能相信这种话呢?”川崎弘得意的笑了。


    只要陈树公迈出的第一步,以后就不可能再停下来。


    “你们到底想怎么样?”陈树公无奈的说。


    “很简单,将整个华北区的联系人员名单交给我们。”川崎弘的小眼睛里,闪烁着贪婪的目光。


    “我已经收到消息,有人在质疑我了。”陈树公苦笑着说。


    北平站和保定站,并没有异常。


    今天下午开始,海沽站突然启动了紧急联系方式。


    也就是说,整个海沽站,与华北区只保持单线联系了。


    就算他这个区长,也无法及时与海沽站联系上。


    制裁杨玉珊的行动失败后,陈树公第一时间向总部汇报了。


    然而,总部的回复,让他很惊恐。


    总部要求彻查此事,查明情报泄露之原委,以及潘玉林为何会叛变。


    “所以,留给陈先生的时间不多了。”川崎弘劝道。


    “我再考虑考虑吧。”陈树公缓缓的说。


    “只要陈先生愿意,我们可以给你一笔钱,让你去日本也好,美国也罢,或者香港新加坡都行,足够你后半辈子衣食无忧。当然,如果陈先生愿意帮我们做事,可以委以要职。”川崎弘抛出了自己的诱饵。


    陈树公的所谓矜持,只是为了要一个更好的价格罢了。


    “要职?”陈树公喃喃的说。


    川崎弘所谓的送他出国,他是不相信的。


    陈树公也搞了十来年的特务工作了,这种招降的套路,熟悉得很。


    只要对方能答应投降,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


    然而,一旦真过来了,能兑现一半,就已经非常不错了。


    比如说,此时他如果叛变,日本人确实会给他一笔钱。


    但这笔钱能否让下半辈子衣食无忧,还得看他做了什么贡献。


    如果他能把整个华北区,拱手送给日本人,或许日本人能兑现承诺。


    可是,如果不行的话,他恐怕连海沽都出不了。


    “警察局、社会局、新民会,只要陈先生,都可以去担任职务。”川崎弘微笑着说。


    不怕陈树公不投降,就怕他不提条件。


    只要陈树公提了条件,说明他就动心了。


    陈树公没有说话,他也知道,以现在的身份,不可能让自己当一把手。


    “陈先生,我得走了,如果你考虑清楚了,随时可以来找我。只要能拿下华北区,所有的承诺一定兑现。我们日本人,是最讲信用的。”川崎弘信誓旦旦的说。


    川崎弘站起来,朝陈树公躬了躬身,礼貌的走了。


    原本,他可以将陈树公抓走的。


    但是,在法租界抓人,需要与各方协调。


    陈树公被抓的消息传出去后,军统自然闻风而动。


    军统这个特务机关,虽然不如日本特务机关组织严密,但也有一套自己的办法。


    陈树公被抓,下面的人,必然纷纷躲避,再想一网打尽,会非常困难。


    陈树公愿意与日本特务机关接触,又已经合作了一次,川崎弘坚信,总有一天,他会与大日本帝国合作的。


    川崎弘走后,陈树公并没有跟着走,他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


    没过多久,杨玉珊悄无声息的走了进来。


    “跟川崎弘谈得怎么样?”杨玉珊站到陈树公身后,靠着他的背,给他轻轻揉着肩。


    “日本人胃口太大,要把整个华北区一口吞下。”陈树公闭着眼睛,头往后仰,靠着杨玉珊开始享受。


    面对史红霞,他早就没有了激情,那一身的肥肉,令他作呕。


    每天还像只苍蝇似的,在他耳边唠叨个不停,更令他反感。


    只有在杨玉珊这里,他才能真正放松自己。


    杨玉珊投降日本人,陈树公当时很生气,但杨玉珊找到他后,很快他也想通了。


    日军的攻势很猛,半壁河山已经落入敌手,谁知道以后的形势呢?


    日军之军力,他是见识过的,国军根本不是对手。


    杨玉珊先去探探路,也未尝不可。


    陈树公虽然每天都要告诫手下,忠于党国忠于领袖,可他自己,早就想着找退路。


    “北平站和保定站应该没什么问题,唯有海沽站,搞得很神秘。”杨玉珊气道。


    她原来是海沽站的外交通,对海沽站的情况比较了解。


    然而,刘有军上任后,海沽站的横向联系,几乎没有了。


    所有的情报单位,全部由刘有军领导。


    他这个外交通,变成了海沽站与华北区的专职联络员。


    “金连振与曾红,暗中有接触吗?”陈树公突然问。


    作为华北区长,他知道海沽站在宪兵分队有一名卧底。


    但是,这位卧底具体是谁,刘有军并没有向他汇报。


    杨玉珊投靠宪兵分队后,一直在情报一室当内勤。


    她的主要任务,就是查明这名卧底。


    杨玉珊利用工作之便,发现金连振的嫌疑最高。


    金连振是最近才加入宪兵分队的,原来又是海沽站之人。


    如果他是海沽站的苦肉计,最是合情合理。


    “暂时还没有发现,但我让潘玉林暗中盯着。”杨玉珊说。


    “明天,我会与刘有军见个面,跟他提及此事。”陈树公说。


    正如川崎弘预料,他问起了条件,自然已经有投靠的想法。


    陈树公要考虑的是,如何才能争取到最大利益。


    想要让川崎弘满意,必须破坏海沽站。


    “何不让日本人把刘有军抓了?”杨玉珊嗤之以鼻的说。


    只要抓到刘有军,还怕海沽站有漏网之鱼么?


    “不要以为刘有军是个白面书生,此人性格刚毅,一旦被捕,绝对不会吐露半字。”陈树公摇了摇头。


    他干了这么多年革命工作,其他方面不敢说怎么样,但在看人方面,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我倒是小看他了。”杨玉珊一愣,她以为,只要抓了刘有军,海沽站也就手到擒来。


    陈树公与杨玉珊之间的关系,路承周虽然猜到一些,但他毕竟不是神仙,不可能知道其中的内情。


    路承周能做的,只是通过自己的观察和发现,推断出结论。


    幸好,中山良一对他很信任,这是路承周的优势。


    金连振虽然被杨玉珊借用,但是,晚上他还是要回大兴日杂店睡觉。


    早上,路承周特意先去大兴日杂店,这个时候,金连振刚刚打开店门。


    他要等张广林到了大兴日杂店后,才向杨玉珊报到。


    “主任,您来啦。”金连振看到路承周,马上拿出一盒哈德门递给路承周。


    路承周一般只抽老刀和哈德门,大兴日杂店又是宪兵分队的产业,算是情报一室的资产。


    路承周是情报一室的主任,其实就是大兴日杂店的东家。


    “三室借你过去,不辛苦吧?”路承周抽出一支,随口问。


    “还行,就是给我了几个地址,让我去转转,看能不能遇到曾红。”金连振机灵的给路承周点火,笑吟吟的说。


    他是情报一室的人,这一点如果搞不清的话,以后怎么在一室立足?

    “她就这么找刘有军和曾红?”路承周诧异的说。


    “昨天我是骑自行车去的,今天坐人力车去,好在周围多转转。”金连振说。


    自行车太显眼,步行就隐蔽得多。


  第二百八十六章 身份暴露

    金连振坐人力车出行,跟踪他的潘玉林,依然还是骑着自行车,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


    金连振进入宪兵分队后,有两层身份。


    他在宪兵分队,已经赢得信任,又与曾红保持着单线联系。


    让自己来找曾红,岂不是大水冲龙王庙?

    杨玉珊在军统,与他级别一样。


    对杨玉珊的命令,他确实有些不以为然。


    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


    他并不知道,杨玉珊之所以借调他,只是想甄别,他是不是海沽站打入宪兵分队的卧底罢了。


    路承周也没有料到,杨玉珊竟然有如此心机。


    直到下午,他遇到人力车夫张保头,与他闲聊时,才得知,金连振被人跟踪了。


    当时路承周就一咯吱,张保头并不知道“跟踪”,只知道有个不三不四的人,鬼鬼祟祟的跟着大兴日杂店的伙计。


    金连振从大兴日杂店离开时,就在门口坐了人力车,那辆人力车,正是张保头安排的。


    “路警官,那人不会是盗贼吧?”张保头好奇的问。


    作为英租界人力车夫的头领之一,张保头每天能听到很多小道消息。


    他每接一单活,休息时就会与人沟通。


    晚上回去后,在车行更是能与人聊天半夜。


    拉车的,最好的休闲就是侃大山。


    路承周是英租界的巡官,又帮人力车夫争取过利益,在张保头和朱彪等人看来,路承周与人力车夫,是永远站在一起的。


    路承周有时出入康伯南道22号,张保头其实也知道。


    但他没有在意,路承周是警务处的警官,康伯南道22号又是他的辖区,与日本人来往,实在太正常了。


    路承周可是干大事的人,自己一个小民,没必要去关注这么多。


    “不管是不是,都要查清楚。我的辖区,可不能发生任何案件。”路承周沉吟着说。


    他在想,到底会是谁跟踪金连振呢?

    军统海沽站?肯定不可能。


    金连振就是海沽站派来的,如果刘有军或曾紫莲怀疑他,会第一时间通知自己。


    金连振有没有问题,自己最清楚。


    华北区?

    也不太像,上级部门插手此事,一般都会通知下级部门。


    如果华北区有针对金连振的行动,应该先行通知海沽站才行。


    金连振已经加入宪兵分队,总不会是自己人对他起疑心了吧?


    自从金连振到情报一室后,表现还算出色。


    在路承周的暗中安排下,金连振的行动,没有任何漏洞。


    无论是张思昌的事件,还是闻健民事件,路承周在报告中,都表扬过他。


    不会是地下党吧?

    可是,自己也没有接到姚一民的通知啊。


    下班后,路承周特意又去了趟大兴日杂店,他必须提醒金连振。


    金连振在军统时,主要的任务就是监视自己,这方面经验应该很丰富才对。


    只要稍加点拨,应该能发现被人跟踪了。


    然而,张广林告诉他,金连振今天出去后,一直没回来。


    “昨天出去了多久?”路承周诧异的说。


    “上午就回来了。”张广林说。


    “准备关门吧,我打个电话。”路承周拿起柜台上的电话,准备问一下杨玉珊。


    不管如何,金连振还是他的下属。


    “路警官,此事晚上见面再谈吧。”杨玉珊在电话里没有多说。


    显然,她是知道金连振去向的。


    路承周连晚饭都顾不上吃,在路上买了几个包子,就从康伯南道20号,进入了宪兵分队。


    “路主任,你来得正好,看看吧。”杨玉珊看到路承周,没等他兴师问罪,马上递过来两张照片。


    照片的背景是同一个地方,但是,照片上却是两个人。


    其中一个,正是金连振。


    另外一个,却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路承周仔细看着,依稀有点面熟。


    “这位,就是曾红。”杨玉珊站到路承周身边,指着照片中的女人,笃定的说。


    “她就是曾红?海沽站情报组长?”路承周惊讶的说。


    他终于知道,为何会面熟了。


    曾紫莲不愧是化装高手,自己与她接触过多次,竟然都没有看出来。


    “怎么样,没想到吧?”杨玉珊得意的笑了笑。


    她是女人,曾红也是女人,可现在,曾红这个女人,很快就要落到她手里了。


    “金连振既然找到了曾红,他的任务应该算完成了吧?”路承周将照片递还给杨玉珊,淡淡的问。


    “路主任,你不觉得奇怪么?我连曾红的影子都找不到,金连振却轻易找到了曾红。并且,两人还见了面,足足谈了十一分钟之久。”杨玉珊似笑非笑的说。


    “见了面?谈了十一分钟?金连振与曾红……?”路承周张大着嘴,突然全明白了。


    杨玉珊根本不是想借用金连振,而是怀疑金连振是曾红安排的内线。


    “不错,金连振是军统安插在宪兵分队的卧底。”杨玉珊笃定的说。


    “杨主任,你瞒得我好苦。”路承周责备的说。


    金连振的身份,突然暴露了,让他很意外。


    幸好,路承周与金连振,没有发生过横向联系,否则的话,他的身份也藏不住。


    一直以来,路承周对杨玉珊的印象,都只是一名普通情报员。


    她叛变后,路承周更是瞧不起她。


    没想到,杨玉珊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把金连振揪了出来。


    “当时我也不确定,只知道海沽站在宪兵分队安插了一名卧底。”杨玉珊解释着说。


    她知道,由自己发现金连振的身份,路承周会很尴尬。


    “金连振呢?”路承周摆了摆手,沉吟着说。


    “在刑讯室呢。”杨玉珊连忙说。


    “我可以去看看他么?”路承周缓缓的说。


    虽然金连振是他的下属,但金连振是军统卧底,这个案子已经由杨玉珊负责。


    严格意义上来说,路承周已经不能插手任何关于金连振的事情。


    “当然可以。”杨玉珊很是大度,她就像一个得胜的将军,希望别人参观她的战利品。


    金连振还没有受刑,他被关在地窖的牢房内。


    看到路承周的时候,金连振马上站到门口的铁栅处:“主任,我是冤枉的啊。”


    上午,他完成杨玉珊的任务后,本想回大兴日杂店。


    但他难得单独活动,想向曾红当面汇报宪兵分队的工作。


    哪想到,见完面没多久,他就被潘玉林带到了宪兵分队,关进了地窖。


    “冤枉?金连振,你还好意思喊冤枉?今天你见了什么人,心里没数么?”路承周冷笑着说。


    裴福海的殉国,潘玉林的叛逃,整个华北区,面临着一场巨大的灾难。


    身为军统卧底,金连振当然会详细向曾紫莲汇报。


    只是他没想到,杨玉珊早就注意到他了。


    潘玉林是华北区行动处副处长,他都能叛变,还有什么事是不能发生的呢?

    路承周甚至担心,自己的身份,会不会有暴露的可能。


    “我……”金连振一愣,他已经猜到,可能行踪暴露了。


    听到路承周的话,他几乎可以断定,自己与曾红的接头,被人发现。


    “外面刑讯室的刑具,你也体会过,上次让你侥幸通过,今天不会有这样的好事了。现在招了,一切都还来得及。只要配合我们抓到曾红,可以对你既往不咎。另外,我可以向中山队长请求,让你担任一室的副主任。”路承周苦口婆心的说。


    路承周的话,虽是劝降,实际上,告诉了金连振很多信息。


    比如说,金连振完全可以给曾紫莲争取时间。


    “能否让我考虑考虑?”金连振突然说道。


    “不要让我失望。”路承周看了杨玉珊一眼,转身离开了。


    他去看望金连振,说了自己该说的。


    杨玉珊给不给金连振时间,那是她的事。


    但路承周,可以向中山良一请求处分了。


    “中山队长,要不是杨主任火眼金睛,还真没发觉,金连振竟然是军统的人。”路承周到中山良一的办公室后,诚恳的说。


    “他现在怎么样了?”中山良一不置可否的说。


    金连振是高桥丰一亲自审讯的,金连振是先欺骗了高桥丰一,才成功打入宪兵分队的。


    如果说责任的话,高桥丰一比路承周更大。


    金连振在情报一室的大兴日杂店当伙计,并没有做出对不起宪兵分队的事。


    就算他能传递一些情报给军统,也是非常有限的。


    毕竟,最近几次,宪兵分队针对军统的行动,可是连战连捷。


    “我刚才劝过他了,如果真心投降,不但既往不咎,还让他当一室的副主任。金连振可能在犹豫,当然,也有可能是给同伙争取时间。”路承周沉吟着说。


    “你认为,军统要多久才会意识到金连振出事了?”中山良一问。


    “今天金连振才与曾红接过头,三天之内,军统应该发现不了。”路承周笃定的说。


    “三天?看来我们的时间很紧迫。”中山良一缓缓的说。


    路承周走后,中山良一又将杨玉珊叫来。


    杨玉珊接连立功,中山良一对她很是满意。


    他希望,杨玉珊能趁机把军统海沽站全部端掉。


  第二百八十七章 行动在即

    杨玉珊认同路承周的观点,金连振最多只有三天时间。


    一般来说,军统与卧底接头,最迟不过三天。


    如果三天内,曾红没有见到金连振,哪怕消息封锁得再严,她也会知道,金连振出事了。


    “中山队长,金连振是大兴日杂店的伙计,每天都要出现在那里的。如果曾红以顾客的身份与他接头,很难防范。我建议,除了继续审讯金连振外,还从海沽站着手,抓捕曾红和刘有军。”杨玉珊与陈树公有特殊关系,她可以定点清理海沽站的人。


    “只要陈先生配合,一切都很简单。”中山良一微笑着说。


    宪兵分队的行动,如果能得到军统华北区长的配合,华北的军统分子,岂不是瓮中之鳖?


    可惜,陈树公还在犹豫。


    背叛国家、民族和信仰,确实需要挣扎。


    但陈树公已经走出了第一步,还需要犹豫么?


    在中山良一看来,陈树公更像是,想要一个更好的价格。


    “陈先生言明,刘有军性格刚强,就算被捕,也未必会开口。他在等一个机会,与军统海沽站一起开会,到时来个一锅烩。”杨玉珊笑了笑。


    这是昨天她与陈树公商议好的,先把海沽站拿下。


    既可以向日本人证明他们的能力,也可以提条件。


    同时,保留北平站和保定站,当作手里的筹码。


    陈树公也听到消息,有人向总部报告,怀疑他与日本人暗中接触。


    陈树公怀疑,这个向总部打小报告之人,就是刘有军。


    先拿下刘有军,也是为他自己解除危机。


    “陈先生是不是决定,与我们全面合作?”中山良一眼睛一亮。


    端掉海沽站,军统还会重建。


    可是,如果把陈树公策反过来,军统在整个华北,别想再立足。


    这是釜底抽薪,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也是值得的。


    当然,在陈树公没有答应合作前,由杨玉珊出面,一步一步将海沽站拿下,也是非常不错的。


    杨玉珊相当于陈树公的代言人,她不但代表陈树公,同时也能影响陈树公。


    “陈先生还没有最后下决心。”杨玉珊笑了笑。


    日本人的条件,他们不能不信,但也不能全信。


    “是什么原因呢?如果是条件太低,可以重新谈的。”中山良一说。


    杨玉珊只是笑了笑,中山良一不过宪兵分队的队长,还不足以和陈树公谈条件。


    路承周离开中山良一的办公室后,就想马上回家。


    金连振被捕,而且极有可能叛变,必须马上告诉刘有军。


    可他看了看时间,这个时候回去,显然又早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路承周平常每天晚上都要十点左右才回来,今天突然九点就回来了,岂不令人怀疑?

    宪兵分队的人,都是鬼精鬼灵的,任何一个细微的疏忽,都会带来一场巨大的灾难。


    坐在办公室的路承周,虽然拿着今天的情报简要,可他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杨玉珊的精准判断、金连振的被捕,让路承周感觉危险正在一步一步临近。


    “主任。”


    宁明在外面敲了敲门,伸进半个脑袋,谦卑的喊了一句。


    “进来吧。”路承周将情报简要收进抽屉里,拿起桌上的烟,走到旁边的沙发区。


    “今天下午,警务处的小车没来接谭天君。”宁明小心翼翼的说。


    自从闻健民被活埋后,他们这几个从警察局特高课侦缉队跟过来的人,一下子没有了靠山。


    这种没有主心骨的日子,是很难熬的。


    最明显的变化,他们谁也不敢再偷懒,生怕被路承周揪住修理一顿。


    特别是宁明,他在警务处就被路承周修理过,现在对路承周还有心理阴影呢。


    路承周吩咐他们盯着谭天君,每人都不敢松懈。


    “是车子出了问题,还是警务处取消了汽车?”路承周一愣,随口问。


    “还不清楚。”宁明马上说。


    “不清楚你就来汇报?那名警卫呢?”路承周不满的说。


    警务处派的这名警卫是带枪的,据说枪法还不错。


    “骑车跟随。”宁明觉得后背冒出一层冷汗,路承周这脸,是说变就变啊。


    警卫骑着车,他觉得奇怪,这才特意来报告的。


    没想到,路承周似乎还是不太满意。


    “知道了,明天继续监视,有情况向大兴日杂店通报。”路承周淡淡的说。


    “是。”宁明恭敬的退了下去。


    宁明走后,路承周靠在沙发上,点了根烟。


    暗杀谭天君的行动,中山良一可是交给了他制订计划。


    然而,谭天君到现在,并没有想离开海沽的意思。


    为了与日本人抗争,甚至还立了遗嘱,安排了后事。


    对谭天君的民族气节,路承周是非常钦佩的。


    可是,他不欣赏谭天君的行为。


    要知道,谭天君可是一位教育大家,社会名流,无论是影响力,还是本身的才华,都是非常有名的。


    这样的人,是中华民族的宝贵财富,让他们无辜牺牲,是无法挽回的损失。


    针对谭天君的暗杀行动,路承周其实早就作好的计划。


    只要确定,警务处没有派车派人保护,随时可以行动。


    明天将是关键的一天,如果警务处的车子,不是因为维修,而是收回了车子,后天就有可能行动。


    路承周晚上回去时,先去了二十六号路的死信箱,他给姚一民留下一条紧急情报,日本人随时可能暗杀谭天君,务必劝说谭天君离开海沽。


    随后,路承周又去了趟五十一号路26号。


    金连振的身份暴露了,还被抓了起来,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


    说不定,接下来就是曾紫莲,甚至是刘有军了。


    “裴福海刚刚被他们杀害,金连振又暴露了……”刘有军喃喃的说。


    这两天发生的事,让他异常吃惊。


    在英租界,日本人怎么也能步步紧逼呢。


    难道真如路承周推测的那样,陈树公与日本人合作了么?


    “这两件事,都是杨玉珊主导的。站长,是时候下决心了。”路承周急道。


    凭杨玉珊的能力,她不可能让潘玉林轻易叛变。


    更加不会,将怀疑的目标锁定在金连振身上。


    路承周相信,杨玉珊的背后,站着的一定是陈树公。


    他甚至敢断定,刘有军已经面临着巨大的危险。


    “我会向总部请示的。”刘有军缓缓的说。


    他目前只是做了一些防范,但要与华北区切断联系,需要总部批准。


    “请示可以,但我们必须先防范。站长,如果陈树公真有问题,你的处境很危险。”路承周担忧的说。


    刘有军是他的联络员,如果刘有军出了问题,路承周就与总部失去联系了。


    要知道,以前军统总部在南京,现在搬到了汉口。


    “我会注意的。”刘有军缓缓的说。


    “上次,金连振侥幸经受住了日本人的酷刑。但这次,我估计他撑不住。”路承周缓缓的说。


    像裴福海这样的硬汉,毕竟不多。


    金连振刚打入宪兵分队时,要不是路承周故意打断高桥丰一用刑,他恐怕早就交待了。


    “可惜了。”刘有军叹了口气。


    “我希望,如果金连振招供,不会给海沽站带来任何危险。”路承周提醒着说。


    “我会转告曾紫莲的。”刘有军点了点头。


    不管金连振会不会招供,都必须作好最坏打算。


    “还有件事,警务处派给谭天君的汽车,今天下午取消了。我估计,是日本人一直没有行动,警务处被假象迷惑。”路承周担忧的说。


    “你的意思,日本人随时会行动?”刘有军说。


    “对,计划是早就制订好的。行动人员会骑自行车尾随谭天君,到时候,只要一枪,就能完成任务。”路承周担忧的说。


    “我们能做的都已经做了,谭先生不畏强暴,坚持不离开英租界。”刘有军叹息着说。


    “能不能派几个兄弟,暗中保护?”路承周突然说。


    既然警务处取消了汽车和警卫,可以由军统暗中接过这个任务嘛。


    “保护得了一时,还能保护一世么?”刘有军摇了摇头。


    “如果能挫败日本人的阴谋,甚至抓一个现行,就算日本人以后不死心,想必谭先生也应该能惊醒才对。”路承周劝导着说。


    “我考虑一下吧,但最多,也只能派一位兄弟。”刘有军想了想,沉吟着说。


    海沽站接连受挫,作为站长,他必须从全站的工作着想。


    “一个怎么行呢?”路承周急道。


    “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你要是有人,可以派过去保护,我绝无二话。”刘有军严厉的说。


    “好吧。”路承周无奈的说,有一个总比没有强。


    实在不行,自己再另想办法就是。


    刘有军第二天一大早,就去了趟振华中学。


    他不仅要通知曾紫莲,金连振已经叛变的事。


    同时,也要让她再劝劝谭天君。


    如果谭天君离开海沽,将是最好的结果。


    “金连振被捕了?”曾紫莲听到消息,低声惊呼。


    “他被跟踪了,你们在接头时,被拍了照片。”刘有军叹息着说。


    “大哥,你的消息怎么这么灵通?”曾紫莲突然说。


  第二百八十八章 一明一暗


    曾紫莲在震惊之余,确实很好奇。


    金连振可是被宪兵分队抓走了,自己这个上线都还不知道,刘有军竟然得到了准确情报。


    而且,还知道宪兵分队是拍到了自己的照片。


    刘有军肯定有其他情报渠道,还是自己这个情报组长所不知道的。


    “这是你能问的么?”刘有军嗔恼的说。


    路承周的身份,连陈树公都不知道。


    整个华北区,只有他一个人清楚。


    也幸好如此,否则路承周会像金连振一样。


    “不问可以,但以后这条线,我得有使用权。”曾紫莲说。


    金连振的暴露,让她失去了眼线,以后对宪兵分队的行动将一无所知。


    如果刘有军留有后手,倒也无需太过担心。


    “什么这条线那条线的,以后再说吧。”刘有军摆了摆手,不想再跟曾紫莲讨论这个话题。


    “真没看出来,杨玉珊这么厉害。”曾紫莲担忧的说。


    她原来对杨玉珊也没在意,觉得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联络员罢了。


    杨玉珊叛逃后,也只在宪兵分队情报一室做内勤,变相证实了她的判断。


    然而,裴福海的行动失败,让曾紫莲开始重视杨玉珊。


    杨玉珊能策反潘玉林,说明此人心计很深。


    昨天,又抓了金连振,更是让她警惕。


    照这样下去,是不是很快就要找到自己了?


    “金连振撑过了第一次审讯,估计这次撑不过。你要注意,他可能会真正叛变。”刘有军提醒着说。


    这是路承周的判断,不管如何,都必须作最坏打算。


    “我与金连振是单线联系,而且每次见他,化的都是妇女装。”曾紫莲摇了摇头,不以为意的说。


    当初只是想掩护振华中学的身份,不想将真面目轻易示于人,没想到却成了自己最好的保护。


    “另外,谭天君那里,沟通得怎么样?警务处已经将他的配车取消,一旦日本人察觉,随时可能行动。”刘有军问。


    “我拉上马玉珍去了几次,谭先生毅然决然。”曾紫莲轻轻摇了摇头。


    因为此事,她还特意去了趟伦敦道昭阳里2号,在谭天君家待了一个晚上。


    谭天君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四个小孩,其中最小的一个才三岁。


    然而,就是这样的情况,谭天君依然没有想过退缩。


    谭天君非常坚定,也知道他的行为,可能带来的后果。


    对劝他离开的,谭天君婉言谢绝,并表示这个话题没有讨论的余地。


    路承周早上先去了刘立峰的办公室,他必须第一时间知道,警务处派给谭天君的汽车,到底还有没有。


    “日本人没有要动手的迹象,中山良一也保证,宪兵分队绝对不会行刺谭先生。昨天是最后一次,今天人和车都会撤回来。”刘立峰缓缓的说。


    “日本人是什么德性,处座难道不知道么?今天撤了车,明天就会动手。”路承周急道。


    “一辆车配司机,再加一名警卫,每天的开销有多大,你知不知道?英国人是什么德性,你比我应该更清楚。”刘立峰淡淡的说。


    “汽车撤回来,警卫留着没事吧。”路承周无奈的说。


    “警卫也跟着取消。”刘立峰断然说。


    “康伯南道22号前的巡捕呢?是不是也跟着取消?”路承周问。


    “当然,你从其他街道调四名巡捕,不是浪费么?”刘立峰说。


    他曾经担心,路承周会与日本人暗中合作。


    但从路承周的行为来看,路承周对日本人,并不那么友好。


    取消康伯南道22号附近的巡捕,有利于路承周进出宪兵分队。


    回到办公室,他就将贾明将命令传达下去。


    路承周随后到大兴日杂店,宁明已经来汇报,早上谭天君是坐人力车去的学校。


    此事,路承周必须第一时间向中山良一汇报。


    康伯南道的巡捕接到命令后,宪兵分队门口,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路承周从康伯南道20号的后门进去,再从暗门到宪兵分队,没有惊动任何人。


    “中山队长,暗杀谭天君的机会来了。警务处派给他的车和警卫,全部取消了。”路承周“兴奋”的说。


    就算他再无奈,也必须及时将情报汇报给中山良一。


    “哟西。”中山良一高兴的点了点头。


    谭天君拒绝川崎弘,就是侮辱皇军,与大日本作对。


    这样的人,必然除掉。


    只有杀一儆百,才能让人敬畏皇军。


    “下午我亲自去确认一次,晚上再向阁下报告。”路承周恭敬的说。


    其实,路承周是留了后手的。


    刘有军答应,会派一位兄弟,暗中保护谭天君。


    晚上,路承周完全可以理直气壮的汇报,警务处的警卫换成了便衣。


    路承周看过监视记录,知道谭天君一般上午7时出门,下午6时一刻,离开振华中学。


    路承周下午6时到了振华中学,等了一会,果然看到谭天君独自走出校门。


    在校门口坐上一辆人力车后,径直朝着伦敦道而去。


    路承周注意到,在谭天君上车后,有一位年轻人,也坐上了一辆人力车。


    之所以会发现这位年轻人,是因为他的目光,一直放在谭天君身上。


    两辆人力车离开后,又有一辆自行车,也朝着伦敦道而去。


    骑车的人,路承周认识,是警务处的人。


    看来,刘立峰没有告诉自己真相。


    这让路承周很是欣慰,有军统和警务处的人暗中保护,日本的行动,恐怕又得无限期延后了。


    “回去吧。”路承周走到躲在对面巷子口的李继平面前。


    “是。”李继平敬畏的看了路承周一眼,他自认为隐藏得很好,没想到被路承周一眼就看穿了。


    “注意到了没有,谭天君身后有两个便衣警卫。”路承周一边走,一边说道。


    “两个?”李继平吃惊的说,他以为谭天君是一个人下班呢。


    “后面那个坐胶皮的,还有那个骑自行车的,你的眼睛长脚后跟啦?”路承周不满的说。


    “还真没注意。”李继平尴尬的笑了笑。


    晚上,路承周到宪兵分队后,一脸愁容的走进中山良一的办公室。


    “中山队长,警务处虽然取消了车辆,但暗中加强了保卫,竟然派了两名便衣警卫。”路承周“苦笑”着说。


    在没查清军统那位兄弟的身份前,将之归类到警务处的警卫,是没有错的。


    “两名便衣警卫?”中山良一惊讶的说。


    “如果强行行动,我们的人,就算能得手,也未必能顺利撤离。”路承周叹息着说。


    一旦暗杀团的人被捕,日本人的阴谋,必然会公之于众。


    到时候,反而会激起中国人的抗日决心。


    “你的人撤回来吧,后面的行动,我们不能插手。”中山良一缓缓的说。


    难道谭天君有便衣警卫,就不暗杀他了?


    不管再困难,侮辱皇军的人,都必须付出惨重的代价。


    也要让其他人看到,敢与皇军作对,没有好下场。


    “是。金连振招了没有?”路承周问,上午他来宪兵分队时,据说还没开始审讯。


    “好言好语说了一天,这个时候应该用刑了吧。”中山良一看了看时间。


    杨玉珊还有其他情报来源,就算金连振不配合,同样可以消灭军统海沽站。


    路承周正准备去地窖时,看到金连振正被人掺扶着出来,满身是伤。


    “招了?”路承周问。


    “是啊,招了。”杨玉珊点了点头,脸上并没有想象中的喜悦。


    “恭喜杨主任,又要立功了。”路承周笑了笑。


    “何喜之有?他对曾红的情况,一点也不知道。”杨玉珊鄙夷不屑的看了金连振。


    原本她对金连振还有一丝期望,陈树公那边,能不惊动,尽量不要惊动。


    “需要我做什么,随时吩咐。”路承周客气的说。


    杨玉珊的眼神虽然不屑,但她的话,路承周不能完全相信。


    作为曾红的卧底,金连振一定有与曾红紧急联系的方式。


    “路主任客气了,过两天可能真需要路主任支援才行。”杨玉珊笑了笑。


    她虽是情报三室的主任,但手下除了潘玉林外,没有可用的人手。


    “好说,好说。”路承周摸了摸鼻子,让开了路。


    果然,杨玉珊带着金连振出去了。


    直到路承周离开,他们依然没有回来。


    显然,杨玉珊已经给曾紫莲编了张网,等着她进来了。


    昨天,路承周就通知了刘有军,对金连振的叛变,已经作了防范。


    整个晚上,路承周内心都很平静。


    离开宪兵分队后,路承周依然去了趟五十一号路26号,与刘有军见了一面。


    “金连振果然叛变了。”路承周叹息着说。


    “还好,幸好。”刘有军一脸庆幸的说。


    如果不是路承周及时传出消息,搞不好他又要失去一名重要的手下。


    “站长,不能任由杨玉珊猖狂了。”路承周突然说。


    裴福海被害,金连振身份暴露,都是因为杨玉珊搞出来的。


    解铃还须系铃人,想要解除海沽站之危机,最好的办法,是除掉杨玉珊。


    “你觉得,目前有动手的机会吗?”刘有军何尝不知道这一点呢,只是苦于没有行动的机会罢了。


  第二百八十九章 后事

    杨玉珊身边有一个潘玉林,不要以为他仅仅是杨玉珊的副手,同时也是她的保镖。


    “机会比较难,但不是没有。”路承周缓缓的说。


    “不能为了除掉杨玉珊,而让你冒险。”刘有军马上明白路承周的意思,坚决的说。


    “海沽站已经四面楚歌,再不收拾她,恐怕就要轮到人家来收拾我们了。”路承周苦笑着说。


    刘有军沉默了,一个叛徒已经很令人憎恶了。


    如果这名叛徒在团体内还有同伙,这名同伙的地位还很高,他们暗中配合,要将整个团体置于死地,那是很可怕的事。


    “郑问友回来了,同行的还有第七路军总指挥谢维汉。”刘有军突然说。


    郑问友担任第七路军政治部主任,他回来是向华北区汇报工作。


    谢维汉则是向华北党政军联合办事处述职,毕竟收了办事处几百条枪,几万发子弹。


    目前第七路军士气高涨,迫切希望与日伪一战。


    “陈树公会不会见他们?”路承周急切的说。


    “按照惯例,郑问友要向陈树公汇报工作的。”刘有军沉吟着说。


    “必须立刻向郑问友通报情报。”路承周急道。


    “目前我们能做的,只有防范。”刘有军叹息着说。


    就算各种迹象都表明,陈树公与日本人暗中勾结。


    只要他没有公开叛变,就依然还是华北区的区长。


    刘有军以“火焰”的名义,向总部汇报了此事。


    但总部需要的是证据,陈树公能被总部任命为华北区长,也深得总部信任。


    不会因为一些捕风捉影的消息,而解除他的职务。


    退一步说,如果陈树公与日本人接触,是为了工作呢?

    在没有足够证据,以及总部的命令下,刘有军能做的,只能暗中防范。


    以下犯上,本就是非常忌讳之事。


    “既然如此,我们就要作好最坏的打算。”路承周叹息着说。


    “如果我出事了,你只能自己与总部联系。如果海沽站被破坏,你要继续与日寇作战。”刘有军缓缓的说。


    “站长,你不会出事的!”路承周坚定的说。


    “在敌后工作,谁也不能保证不会出事。目前海沽站,郑问友以后将在第七路军,裴福海已经殉国,我能依靠的只有你和曾紫莲。她虽是一介女流,但值得信赖。我想,让她成为你的紧急联络员。”刘有军又说道。


    其实,他也一直在考虑着海沽站的未来。


    如果陈树公真是叛变,整个华北区都将遭到毁灭性打击。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一旦自己出事,路承周哪怕潜伏得再好,也无法发挥作用。


    一旦海沽站被破坏,谁来配合路承周的行动?


    “站长,你不能这么悲观。”路承周劝慰着说。


    “这不是悲观,而是必须有的预防。”刘有军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路承周回去的时候,再次绕过二十六号路。


    他感觉,日本人很快就会针对谭天君行动。


    既然这位谭先生劝说不了,只能另想他法。


    无论是警务处派的警卫,还是军统行动组的那位兄弟,都只是被动防御。


    路承周希望,还准备一条退路。


    一路出事,可以马上解决问题。


    日本人做事,其实没什么耐性。


    有的时候,他们盲目自大,张狂而卑鄙到了极点。


    他们觉得,中国人低劣而卑贱,高贵的日本人,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胜。


    在法租界,川崎弘再次与陈树公见了面。


    在他们的桌上,摆着两个打开了的箱子。


    一个,装着满满的金条,整整一百根小黄鱼。


    另外一个箱子,装的是崭新的美元。


    这两者,都是真正的硬通货,不管去世界哪个角落,都可以随时作为货币流通。


    “陈先生,这是我们的一点诚意。只要能把华北区端掉,黄金和美元,都不是问题。”川崎弘将箱子盖起来,推到陈树公面前。


    “饭得一口一口的吃,路得一步一步的走。想把华北区端掉,没有那么简单的。”陈树公把手放到箱子上,感觉到金钱带给他的安全感。


    这年头,真的没有安全感可言,唯有这些东西,能让他满足。


    “据我们得以的消息,军统总部已经对你有所怀疑了,据说,已经派人潜入海沽。一旦确认你有亲日行为,马上会有所行动。”川崎弘缓缓的说。


    日本人当然没有得到什么消息,他们只是想,逼迫陈树公早点投降罢了。


    每拖一天,都有可能带来变数。


    “我会注意的。”陈树公点了点头。


    作为对川崎弘的尊重,他没有怀疑川崎弘这句话的真实性。


    毕竟,总部也有人向他传递了消息。


    “为了表示诚意,陈先生是不是要再做点什么?”川崎弘突然意味深长的说。


    “做什么?”陈树公抱着双手,身子后仰,警惕的望着川崎弘。


    “陈先生不用急,只需要借两个人,协助我们参加一次行动就可以了。”川崎弘微笑着说。


    “让我的人参加你们的行动?”陈树公一脸狐疑,如果这次行动被公开,他就再无退路可言了。


    目前,陈树公的所有行为,都是通过杨玉珊实现的。


    他与日本人的合作,也是犹抱琵琶半遮面。


    “陈先生放心,只要你的人精干,不会出什么事。”川崎弘一脸笑意。


    “我考虑一下吧。”陈树公微微颌首,此事他必须与杨玉珊商量后,才能作决定。


    “如果陈先生考虑清楚了,可以告诉杨小姐。事成之后,我们还有一份厚礼。”川崎弘看了陈树公身前那两个箱子一眼,微笑着说。


    不出所料,川崎弘走后不久,杨玉珊再次出现了。


    在法租界,杨玉珊觉得很安全。


    军统的活动范围,主要在英租界和市区。


    她在法租界,就算独自出行,也不会觉得害怕。


    “日本人想干什么?”陈树公在杨玉珊面前,无需隐瞒内心的情绪。


    “他们还能干什么,还不是想把华北区一网打尽?”杨玉珊靠在陈树公身边,柔声说。


    “海沽站对我已有所防备,刘有军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陈树公担忧的说。


    “裴福海的行动失败,他当然会怀疑。”杨玉珊不以为然的说。


    至于裴福海已经被杀,金连振叛变之事,她相信刘有军未必会知道。


    “你那边的行动怎么样?顺利吗?”陈树公问。


    “金连振很配合,已经发出了与曾红紧急联系的暗号。现在,就等着曾红上勾了。”杨玉珊得意的说。


    她是女人,曾红也是女人。


    女人当特工,本就难得。


    她们又都在海沽站,在得知情报组长是个女人后,杨玉珊心里就藏着要一争高低的想法。


    她一直觉得,以自己的能力,当个情报组长也是绰绰有余的。


    “不可大意,曾红能担任情报组长,说明她很不简单。”陈树公缓缓的说。


    “树公,日本人的请求,你是否答应?”杨玉珊依偎着陈树公,轻声问。


    “他们又想搞什么阴谋诡计,你有没有听到什么消息?”陈树公顺势搂着杨玉珊,问。


    “我估计,是想让军统的人行刺谭天君。”杨玉珊缓缓的说。


    “不是暗杀团的人动手么?”陈树公惊讶的说。


    “由你的人动手,不是显得你有诚意么?”杨玉珊笑着说。


    其实,这个计划,她也有参与。


    杨玉珊已经投靠了日本人,她希望陈树公能早点过来。


    但是,她更希望,陈树公只一个人过来。


    杨玉珊之所以会被日本人抓捕,最终叛变,正是因为陈树公的老婆史红霞的举报。


    杨玉珊如果想与陈树公长久,必然要除掉这个眼中钉。


    得知暗杀团准备动手后,杨玉珊向中山良一建议,由陈树公派人刺杀谭天君。


    如果成功,自然皆大欢喜。


    就算失败,责任也全部由军统承担。


    同时,暗杀团的人,负责“暗杀”陈树公。


    让陈树公以为,军统总部已经怀疑他,逼得陈树公不得不加快步伐。


    这个计划,得到了中山良一的大力支持。


    随后,他向上面汇报,才有了今天晚上,川崎弘与陈树公的见面。


    但杨玉珊有一个要求,暗杀团在“暗杀”陈树公时,一定要把史红霞干掉。


    她的目标,是史红霞。


    只要除掉史红霞,杨玉珊才能上位,才能公然与陈树公在一起。


    都说最毒妇人心,杨玉珊为了得到陈树公,也是费尽了心机。


    “看来,我是不答应都不行了。”陈树公叹息着说。


    姚一民收到“蚂蚁”的情报后,久久没有说话。


    “蚂蚁”提出一个营救谭天君的计划,需要地下党全力配合。


    不管如何,让路承周眼睁睁的看着谭天君被刺杀,那是不可能的。


    “玉珍同志,谭先生真的立下了遗嘱,还安排了好事?”姚一民将蚂蚁的情报烧掉后,问。


    “是啊,谭先生为了表明决心,还给我看了遗嘱。同时,还给自己准备了一具棺材。”马玉珍低声说。


    谭天君不是党员,可他的爱国行为,令她非常钦佩。


  第二百九十章 一片哀鸣


    1938年5月13日上午7时,谭天君跟往常一样,由伦敦道昭阳里2号家中出来。


    他一出门,门口的人力车夫,迅速拉着车子停到了他身边。


    停下的时候,还警惕的望了望四周。


    他叫许巧阳,是民先队工人组的地下党员。


    许巧阳的任务,七点前必须到昭阳里2号,准时接头谭天君。


    下午按时到振华中学,拉着谭天君回来。


    许巧阳是人力车夫,一般人都不太会注意。


    可许巧阳已经发现,今天巷子口多了两个学生打扮的年轻人。


    两人身边摆着自行车,而他们的目光,时不时的盯着谭天君家,这让许巧阳很紧张。


    谭天君坐上人力车后,许巧阳拉起车,迅速朝着巷子外走去。


    刚走到巷子口,那两个年轻人,突然掏出手枪,朝着车内的谭天君,“啪啪”就是两枪。


    许巧阳虽然有所警觉,可他也没想到,这两人竟然真的敢开枪。


    枪声一响,许巧阳不是停下车,而是拉着谭天君,不要命的往外跑。


    而两名枪手,正准备追上来时,警务处的警卫,突然掏枪还击。


    他的枪法很不错,接连几枪,将两名枪手全部击伤。


    枪声早就惊动了附近的巡捕,很快,两名枪手被擒。


    而军统海沽站行动组那人,则一直没有出手。


    因为他认出了枪手,竟然是华北区行动处的。


    刘有军接到报告时,差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看清了没有?”刘有军问。


    军统一直在努力劝说谭天君离开,哪想到,枪杀谭天君的,竟然是华北区行动处之人。


    “看得清清楚楚的,就是行动处的兄弟。”


    此与同时,在法租界,陈树公的住处。


    他家里突然闯进两个陌生人,两人手里拿着枪:“陈区长,总部对你很失望。”


    说完后,那人举枪便射。


    可惜,只射中陈树公的手臂。


    陈树公大惊失色,手臂传来火辣辣的灼热感,让他知道,自己真上了军统的黑名单。


    “兄弟,有话好说。”陈树公强迫自己镇静下来。


    “是啊,两位兄弟远道而来,只要能放我们夫妻一马,绝对会让你们满意。”史红霞准备去拿钱。


    可她刚动,另外一位枪手突然开枪。


    “啪啪啪!”


    三枪正中她胸口,史红霞当场殒命。


    陈树公听到枪声,突然往地下一滚,逃进了里面的房间。


    两名枪手并没赶尽杀绝,朝着门口随意开了几枪,突然离开了。


    陈树公找到自己的手枪,在里面仔细听了一会,听到外面没有动静,才敢出来。


    枪手早就不见踪影,只有史红霞倒在血泊之中。


    昭阳里的枪击案,路承周很快就知道了。


    两名凶手中弹,简单包扎后,在医院接受审讯。


    路承周此时,并没有意识到,这两名凶手是军统的人。


    他只关心谭天君的安全,如果谭天君死了,有没有抓到凶手,并没多大意义。


    很快,他就听到消息,谭天君虽然中了一枪,但并没有伤及要害。


    目前,正在维多利亚医院治疗。


    “中山队长,谭天君没死。”路承周听到消息后,迅速赶到宪兵分队,一脸“愁容”的向中山良一汇报。


    “军统的人就是无能。”中山良一恨恨的说。


    “军统?”路承周吃惊的说。


    “你可能不知道吧,枪杀谭天君的,是军统华北区行动处的人。”中山良一得意的笑着说。


    “军统怎么会听我们指挥?”路承周诧异的说。


    但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军统之所以会行动,恐怕与杨玉珊和陈树公脱不了干系。


    “这个嘛,以后自然会知道。谭天君没死,算他命大。路主任的计划,还是很完美的,辛苦了。”中山良一笑着说。


    路承周的情报很准确,行动计划也没问题。


    要怪,就怪那两名枪手,实在太差劲了。


    谭天君坐在人力车上,竟然都没击中要害。


    “虽然谭天君没死,但效果已经达到了。我想,以后他不会再敢与我们作对。”路承周躬了躬身,奉承着说。


    “中山队长……”


    中山良一正要说话的时候,杨玉珊突然火急火燎的走了进来。


    “我先出去了。”路承周连忙说。


    杨玉珊虽然是新来的,但中山良一对她也很信任。


    如果杨玉珊真的与陈树公保持着关系,中山良一对她的重视,会远胜路承周。


    路承周离开宪兵分队后,迅速去了五十一号路26号。


    他必须第一时间见到刘有军,刚才杨玉珊的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能让杨玉珊兴奋的,一定是军统的灾难。


    “站长,所有人必须马上转移。”路承周急切的说。


    不管刘有军有没有暴露,先转移到安全地方,总是好的。


    “这里很安全。”刘有军摇了摇头。


    “在海沽,就没有真正的安全之处。知道吗,今天刺杀谭天君的,竟然是军统的人。”路承周说。


    “我已经知道了,是华北区行动处的人。”刘有军叹息着说。


    “行动处的人,怎么人怎么会听命于日本人呢?难道……”路承周吃惊的说。


    “极有可能。”刘有军明白了路承周的意思。


    “我们该怎么办?”路承周一时也没了主意。


    虽然他一向遇事沉稳,但面对上司的背叛,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刘有军总是强调证据,可这种事,没有暴露前,很难找到有效证据。


    “海沽站之工作,全面转入地下。所有暴露的人员,全部撤出海沽。”刘有军缓缓的说。


    这个决定下得很艰难,只要是华北区掌握的人员,必须撤离。


    否则,陈树公一旦公开投日,这些人必然会被捕。


    “必须马上向总部示警,最好能现在通知北平站和保定站。”路承周缓缓的说。


    如果北平站和保定站,对陈树公的行为一无所知,将遭到毁灭性破坏。


    “恐怕得亲自跑一趟才行。”刘有军缓缓的说。


    华北区各个部门,是不能发生横向联系的。


    就算刘有军亲自去联系,也只是凭借以前的私人关系。


    “还有郑问友和谢维汉,他们掌握着军队,更加不能出事。”路承周提醒着说。


    “我已经与郑问友见过面了,谢维汉也与华北党政军联合办事处的人碰了头,他们下午会离开海沽。与他们一起离开的,还有站里暴露的兄弟。”刘有军说。


    原本,他们确实会向陈树公汇报工作。


    毕竟,第七路军是军统领导的部队,陈树公作为军统华北区长,是他们在华北的最高长官。


    但形势逼人,刘有军做通郑问友的工作,暂时不与华北区发生联系。


    “那就好,那就好。”路承周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


    然而,就在路承周与刘有军见面的时候,日军已经将魔手,伸向了北平站和保定站。


    手臂中了一枪的陈树公,知道时间不多,决定与日本人全面合作。


    日本人的通讯很发达,一声令下,北平和保定的宪兵队迅速出动。


    在陈树公提供的详细情报,军统北平站和保定站,几乎所有人员,全部被捕。


    只有海沽站,因为主动与华北区切断联系,基本没怎么破坏。


    当然,海沽站已经暴露的人员,刘有军已经通知他们离开。


    而没有离开的,也确实被捕了。


    目前留下来的人,不足原来三分之一了。


    具体来说,除了刘有军、曾紫莲和路承周外,其余就只有一个内交通,还有一名会计,以及两名情报人员。


    行动组名存实亡,军情组以及暴露的人员,都跟着郑问友去了第七路军。


    军统在华北的力量损失惨重,再无与日本特务机关交手之能力。


    海沽站的损失虽然不大,但抗团的主要成员,都被关进了警务处。


    路承周坚持认为,刘有军再在英租界活动,必然会危险重重。


    他建议,刘有军暂时去法租界、意租界,甚至是去特一区都行,就是不要留在英租界。


    最终,刘有军听从了路承周的建议,决定离开英租界一段时间。


    以后,他们的接头,将换到法租界的国民饭店。


    军统华北区一片哀鸣,宪兵分队则沉浸在欢腾之中。


    日本宪兵队,在全市大搜捕,除了军统的人员外,包括前国民党政府机关职员,也一并在搜捕之列。


    整个海沽,被捕之人数以百计,全市笼罩在一片白色恐怖之中。


    半个月之后,才慢慢平静下来。


    趁着星期天,路承周去法租界,在国民饭店开了间房,见到了半个月没见面的刘有军。


    “站长,你还好吧?”路承周握着刘有军的手,问。


    “这段时间,我就住在日租界。”刘有军微笑着说。


    “你不会住在须磨街吧。”路承周一愣,最危险的地方也最安全,刘有军住在日租界,或许是最安全的。


    “没错,我就住在须磨街12号。”刘有军笑了笑。


    须磨街12号,是张思昌的产业。


    路承周处决他之前,张思昌告之了这处房产。


    “站长英明。”路承周说。


    “总部命令,重建华北区。”刘有军突然严肃的说。


  第二百九十一章 副站长


    军统华北区因为陈树公的叛变,遭到重创。


    除了海沽站还有少部分人活动外,北平、保定两站的所有人员,几乎全部被捕。


    总部分析原因,除了陈树公的主观原因外,还有客观原因。


    “火焰”早就向总部提出质疑,陈树公有可能与日本人暗中接触。


    然而,此事并没有引起总部的高度重视。


    事后,戴立在总部的会上作了检讨。


    “重建华北区?太好了。”路承周高兴的说。


    这段时间,看到日本人四处抓捕,他很是无奈。


    在敌后工作,走错一步,就可能带来毁灭性后果。


    “总部决定,由我担任华北区长兼海沽站长。”刘有军缓缓的说。


    “恭喜区座。”路承周高兴的说。


    他与刘有军合作默契,刘有军当了区长,以后他的工作更好开展。


    “同时,总部任命,你担任海沽站副站长。”刘有军缓缓的说。


    “我……担任副站长?区座,是不是搞错了?”路承周诧异的说。


    “总部怎么会搞错?鉴于你的能力,担任副站长绰绰有余。”刘有军摇了摇头。


    接到总部电报时,他也觉得不可思议。


    路承周是潜伏在宪兵分队的卧底,是军统的王牌“火焰”,关键时候能力挽狂澜的。


    如果担任副站长,“火焰”的身份怎么办?

    毕竟,军统已经知道路承周是宪兵分队的“日本特务”。


    “我就算能够胜任副站长,也不能担任副站长啊。除非,我的身份暴露了。”路承周苦笑着说。


    让他担任副站长,可不是提拔他,而是害他。


    “谁说你担任副站长,身份就一定会暴露的?”刘有军嗔恼的说。


    “请区座明言。”路承周怔了怔。


    “你担任副站长,用的不是路承周的名字。除了我知道你的真正身份外,其他人都不知道。之所以给你这个身份,也是想让你,能参与海沽站的具体事务。我这段时间,我去北平、保定、唐山跑一趟,海沽的工作,就交给你了。”刘有军缓缓的说。


    路承周用化名在海沽站担任副站长,加上他的化装技巧,只要不是相熟的人,应该不会有人发觉他的身份。


    唯一需要防备的,是曾紫莲。


    毕竟,曾紫莲是情报组长,同时也是一个化装高手。


    “我与曾紫莲接触过多次,在她面前,我可没信心能隐藏身份。”路承周摇了摇头。


    他明白总部的苦心,目前既是用人之际,也是想给自己一个发挥的平台。


    然而,路承周最重要的任务,是潜伏在宪兵分队。


    哪怕他任何任务也没完成,只要能成功潜伏下去,就是军统最大的胜利。


    “这个问题,总部也考虑过。曾紫莲以后,肯定会成为你的联络员。在此之前,你与她的沟通,可以通过信件,或者电话。”刘有军沉吟着说。


    他担任华北区长后,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担任路承周的联络员了。


    曾紫莲是女同志,她与路承周又认识了,建立了正常的关系,完全可以胜任联络员的工作。


    只是,路承周的身份,什么时候让曾紫莲知道,这得由他来掌握。


    “多谢区座栽培。”路承周终于明白了。


    刘有军担任华北区长,再给他当联络员,确实不合适。


    路承周要参与海沽站的事情,以后可以通过曾紫莲。


    “这是党国的栽培,戴老板的信任,我只是向总部推荐了你。”刘有军缓缓的说。


    “没有区座的推荐,就没有党国的栽培,更不会有戴老板的信任。”路承周诚恳的说。


    “以后,我们要更加团结合作,你除了担任副站长外,我希望你能暂时负责行动组。”刘有军又说道。


    路承周担任副站长,刘有军确实可以松口气。


    在海沽站,没有谁比路承周,更熟悉日本特务机关的情况了。


    有他的领导,海沽站至少不会像北平和保定站一样,被敌人一锅端。


    在沦陷区工作,没有什么比安全更重要的了。


    有路承周在,海沽站的安全,将得到极大保障。


    “负责行动组?区座,现在行动组还有人么?”路承周苦笑着说。


    海沽站刚成立时,是没有行动组的。


    当时海沽站的行动,需要北平站协助。


    “你暂时把架子搭起来,以你在英租界的人脉,也可以自行招收一些行动人员嘛。”刘有军不满的说。


    “这倒是个办法。”路承周点了点头。


    军统现在支离破碎,正是可以插手的好时机。


    他这个副站长,虽然不能公开露面,但要安插一些进去,还是很容易的。


    两人又商议了,路承周在海沽站的名字。


    刘有军原本想给路承周使用新的化名和代号,最终,将化名和代号合并,使用“火柴”这个名字,作为海沽站新的副站长。


    同时,在华北区,也会有一份“火柴”的档案。


    火柴参加过军统杭州训练班,祖籍湖南,中学毕业。


    新的海沽站,采用垂直领导,各个部门不发生横向联系。


    比如说,情报组长与行动组长,不仅不会见面,甚至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形势逼人,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陈树公现在哪个部门任职?”刘有军交待完事情后,突然问。


    “他没去警察局,也没去社会局和新民会,暂时在宪兵分队当顾问。”路承周叹息着说。


    其实,在军统时,路承周与陈树公打过一次交道。


    当时军统制裁古日昌,时任北平站长的陈树公,亲自带了两名行动人员来海沽。


    路承周清楚的记得,还给他们找了思治里9号,作为临时住宿之处。


    当然,路承周当时是“日本特务”,是打入军统的卧底。


    再次与陈树公合作,却是在宪兵分队了。


    陈树公这个“顾问”,虽是个名誉职务,可实际上,华北区投降的人,全部归他领导,包括情报三室。


    原北平站和保定站,所有人员,几乎全部被捕。


    有些人为国捐躯,但更多的人,投降当了汉奸。


    陈树公现身说法,他这个区长都能叛变,其他人为何不能?

    军统是职业特工,不少人参加军统,当初完全是为了有口饭吃。


    既然跟着陈树公还有饭吃,何必为党国赴死呢。


    或许,有些人是抱着“忍辱负重”,可一旦踏入了日本特务机关这扇门,再想洗干净脚,怕是不太可能了。


    “他的任务,还是彻底清除我们吧。”刘有军苦笑着说。


    “是啊,原华北区很多人都投靠过来了,包括刘井华。”路承周叹了口气。


    他与刘井华也是同学,到华北区后,先担任电台台长,后担任电台督察。


    “华北区的电台,反倒没事,他这个督察,却……”刘有军摇了摇头。


    如果刘井华一直担任电台台长,或许不会被捕。


    “他现在是宪兵分队新成立的电讯室副主任,负责侦破我们的电台。区座,刘井华在这方面有天赋,可得注意他。”路承周提醒着说。


    “密码和电台频率,以及呼号,全部更换了。就算他再能,短期内,也不可能破获我们的电台。”刘有军不以为然的说。


    “这是目前公开在宪兵分队上班的原华北特务人员名单。”路承周拿出一根烟,递给刘有军。


    烟上,是他用牛奶写的密件,只要用碘酒一洗,就能显出字迹。


    如果碰到意外,只要把烟拿出来抽掉就行。


    路承周现在一天要抽一包烟,无论何时何地,他抽烟都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这些人,很可耻,他们这辈子,也洗不清身上的耻辱。”刘有军将烟收起来,郑重其事的说。


    “最近,日本人想趁机接收电话三局。我已经接到中山良一的命令,准备对马路电杆上的电缆分线箱动手,破坏三局的电话线路。”路承周又说道。


    海沽电话局,在抗战前是直属国民政府交通部的单位。


    早期设在闸口街,后因军阀混战,不断受到干扰,乃以设在英租界的三分局为总局。


    闸口街为二、五局,六局设在河北,四局在意租界,还有一个八局在河东。


    其中,二、三、四局为自动机,其余的是人工机。


    也就是说,在英租界和意租界,拨打电话只要直接拨号码就行,无需人工转接。


    日军占领海沽后,闸口街的二、五局,河北的六局,河东的八局,均被日军接管。


    后来,又接收了法租界的电报局。


    不仅,日军将电报、电话局合并,成立了“华北电报电话公司”,简称“华北电电”,总部设在河北路北口。


    电话三、四分局,坐落在英、意租界,日军不能武力接管。


    电话局职工,在民先队和地下党的领导下,也展开了“抗交”活动。


    之前,日军曾施加种种压力,但三局职工态度坚决,决不屈服。


    英租界当局,也担心日军接收电话三局后,对他们不利。


    因此,公开支持电话局的“抗交”活动。


    上个月,海沽市政府,还派人拿着一颗“关防”来三局,要召开全局职工大会,代表市政府接收三局。


    结果,被三局职工赶了出去,连“关防”也差点掉了。


  第二百九十二章 老同学


    工部局得知此事后,直接派了英国兵在电话局门口站岗,防止这类事件再次发生。


    一旦日本人控制了租界内的电话,等于控制了半个租界。


    工部局自然不能容忍此事发生,除了派兵到电话局门前站岗,还通知警务处,密切注意宪兵分队的动态。


    日军对英军的行为大为光火,但通过海沽市政府,想强行接收三局是不可能了。


    因此,日本海沽陆军特务机关,将任务交给了宪兵分队。


    中山良一准备破坏三分局的设施,抓捕一批三分局的职工。


    特别是对三分局的总工程师彭寿松,更是恨之入骨。


    “这倒是个机会。”刘有军喃喃的说。


    电话三局的抗交行动,军统自然要支持的。


    连英租界当局都派兵在三局站岗,军统没理由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我想,从三局发展几名抗交积极分子。”路承周说。


    据他所知,电话三局的抗交活动,之所以态度很坚决,主要是因为电话局的职工中,有一部分是民先队员,甚至就是地下党。


    在他们的带动下,电话三局的抗交行动才如此轰轰烈烈。


    “看来你这个副站长,还是蛮称职的嘛。”刘有军一愣,没想到路承周竟然想从电话三局挖人。


    “电话三局的抗交行动,确实令人感动。可是,他们与日军对抗,只是螳臂当车。当然,不是说他们的抵抗没有意义,他们已经抗交一年,相信还能坚持一段时间。但是,终于会被日本人接收的。”路承周叹息着说。


    这就是作为沦陷区中国人的悲哀,很多知道,明知会失败,可偏偏还得冒着杀头的危险去干。


    这些人痛恨日本人,非常有爱国心。


    稍加引导,就能成为一名抗日志士。


    路承周也痛恨日本人,也很爱国,但他只能将这一切深深地埋在心底。


    “你的想法很好,放手去干吧。”刘有军点了点头。


    看来,让路承周当副站长,是非常正确的。


    刘有军在法租界,见的第二个人是曾紫莲。


    宪兵分队在英租界四处搜捕,情报组的工作,基本停滞。


    “新的副站长‘火柴’?我认识吗?”曾紫莲对重建华北区很支持。


    重建华北区,意味着海沽站也要涅槃重生,她这个情报组长,手下不能总是只有两个人吧。


    只是,对这个新的副站长,她保持着情报组长应有的好奇。


    “这是总部新任命的,他暂时不会与站内人员见面,你们之间,主要通过书信和电话联系。紧急情报下,他与主动与你联系的。”刘有军解释着说。


    “看来,我不一定认识他,但他一定认识我。”曾紫莲听出了刘有军话中的意思。


    她对刘有军在宪兵分队的内线,一直念念不忘呢。


    “这是为了他的安全着想,也是为了整个团体的安全着想。”刘有军正色的说。


    什么时候,让曾紫莲知道路承周的身份,得由路承周掌控。


    就目前来说,刘有军也觉得,路承周的身份,暂时保密较好。


    路承周的辖区有六条街,每条街至少有一个电缆分线箱。


    兔子不吃窝边草,路承周要破坏这些分线箱,当然不会在自己的辖区下手。


    这种事情,路承周自然不用自己动手。


    甚至,都不用张广林动手。


    宁明等人,整天战战兢兢,他们对路承周的命令,执行得非常坚定。


    路承周也不想让电话三局的线路,一下子全部瘫痪。


    只需要平均一天坏一个分线箱就行,这就够电话三局的职工忙的,也可以向中山良一交差。


    “井华兄。”路承周一般下午才有时间到宪兵分队,晚上更是会待到十点左右。


    刘井华是路承周在杭州训练班的同学,当时刘井华就表现出,对电讯的天赋。


    毕业之后,先是在总部电讯处。


    华北区成立之后,随即调任电台台长,之后又升任电台督察。


    此次陈树公叛变,刘井华也被捕。


    在陈树公的劝说下,他跟着陈树公到了宪兵分队,担任新成立的电讯室副主任。


    自从他到任后,一直在三楼的电讯室忙碌。


    电讯室是机密单位,从他到任后,路承周从来没去过。


    虽然知道刘井华到了宪兵分队,可他们两人还是第一次正面接触。


    “承周。”刘井华看了路承周一眼,有些羞愧的低下了头。


    当初他刚到华北区时,就想来英租界看望路承周。


    那时,是何贺陪他来的,就在宪兵分队对面那家酒楼的二楼。


    当时,刘井华对路承周是非常鄙夷不屑的。


    没想到,事过境迁,他也落得跟路承周一样了。


    “知道你来了,但一直没机会聊。晚上有时间么,出去喝一杯?”路承周笑了笑,言语中绝口不提之前的事。


    “好啊。”刘井华犹豫了一下,还是很痛快的说。


    路承周也没有去找什么大酒店,酒吧什么的,就找了一个僻静的小酒馆。


    他们到的时候,酒馆也没什么人,叫了几个菜,点了瓶酒,老板也躲到柜台后休息了。


    “世事难料,没想到我们还有坐在一起喝酒的时候。”刘井华扶了一下眼镜,感慨万端的说。


    曾几何时,他觉得自己与路承周,将是两条路上的人。


    这辈子,都不可能发生什么关系了。


    没想到,突然的被捕,陈树公的劝说,让他一时迷失了自己。


    “这样的世道,活着比什么都强。”路承周给刘井华倒了杯酒。


    他与刘井华同学一个月,对他的性格还是比较了解的。


    从内心讲,刘井华肯定是爱国的。


    对党国,也应该是忠诚的。


    可他为何会投敌呢?还积极帮助宪兵分队成立了电讯室。


    路承周虽然费解,但此时,显然不是相问之时。


    至少,这个问题,不是在喝酒之前说的。


    “是啊,能活着比什么都强。”刘井华端起酒杯,一口将酒喝进了肚里。


    “这段时间住在宪兵分队习惯么?要不要我给你安排住处?”路承周问。


    “不必,这段时间比较忙,也没什么时间外出。”刘井华摇了摇头。


    既然担任电讯室副主任,当然要干出成绩,否则,日本人是不会答应的。


    而且,住在外面也不安全。


    军统华北区,虽然破获了,大部分成员被捕,一半以上叛变。


    然而,以刘井华对军统的了解,一定会重建。


    而重建之后,军统最重要的职责,就是锄奸,他们这些叛徒,自然首当其冲。


    “我们班上四个分到海沽的同学,现在只剩下我们两个了。”路承周突然说。


    何贺被孔井存举报,很快投靠了日本人,继而被他干掉。


    裴福海倒是英勇,受尽折磨后,为党国尽忠。


    “是啊,所以我们更要珍惜。”刘井华意味深长的说。


    路承周在去杭州之前,就已经加入了日本特务机关。


    当时,军统上下,对此一无所知。


    差一点,路承周就会成为隐藏在军统的最大日本特务。


    幸好,何贺到海沽后,对他起了疑心,才让军统将他冷藏。


    “我可一直将你当成同学、好友。现在又是一家人,咱们更要相互提携,相互照顾。”路承周“诚恳”的说。


    路承周拿出了态度,刘井华也慢慢放松了警惕。


    他想在宪兵分队混下去,自然也想与路承周搞好关系,要不然,也不会答应出来喝酒。


    说句不好听的,如果刘井华让日本人不满,至少路承周会看在同学的份上,帮他说句话。


    “承周,我们是老同学,以后要相互提携,相互照顾。”刘井华举起酒杯,诚挚的说。


    两人分开时,已经快十一点了。


    路承周喝的有点多,但还是帮刘井华叫了辆人力车,才骑着自行车,摇摇晃晃地离开。


    只是,在拐过这条街后,他就加快了速度。


    身子,也会得笔直,根本不像喝多了。


    潘玉林自从陈树公公开叛变后,他的任务终于完成了。


    作为陈树公的亲信,他早就知道,陈树公想带他吃日本人的饭。


    潘玉林是部队出来的,他从来就没信仰可言,只知道当兵吃粮,谁给钱就替谁做事。


    跟着陈树公后,他在军统平步青云,从一名普通的行动人员,很快就被提升为行动处副处长。


    此次行动收网后,虽然还是情报三室的副班主任,但日本人和陈树公,都奖了他一大笔钱。


    潘玉林也没其他爱好,作为一个男人,他身体很强壮。


    作为一名行动人员,他又喜欢刺激。


    简单来说,他既好色又好赌。


    刚开始投过来时,他还是很谨慎的,在宪兵分队住了一段时间。


    军统华北区被破获后,他很快就搬了出去,在交通旅馆包了间房。


    手里有钱的男人,日子就得特别的逍遥快活。


    今天晚上也不例外,喝得醉熏熏地才回到房间。


    然而,怀里还搂着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


    显然,喝了酒还不算,晚上还要快活。


    打开房间,连灯也没开,搂着女人就要往床上跑。


    蓦然,他听到一声叹息,好像就在他耳旁。


    原本极度兴奋的潘玉林,突然惊醒了,血液中的酒精,突然化成冷汗,噗噗往外直流。


  第二百九十三章 效果很好

    论身手,潘玉林虽然不如裴福海,但比路承周不遑多让。


    可是,他喝了这么多酒,神经被酒精麻醉,反应能力大大降低。


    等他听到声音,想去摸腋下的枪时,脑后传来一阵风声。


    他还没有回过头,后颈就被重重击中,整个人顿时栽倒在地。


    那个女人,原本被潘玉林抱着,可他一倒,她也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原本也喝了不少酒的女人,被摔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


    没等她爬起来,被人一脚踢中脑袋,眼睛一黑,彻底昏了过去。


    床上的枕头被拿了起来,抵在潘玉林后背。


    “噗,噗。”


    两低声沉的声音在房间响起,两枚愤怒的子弹,穿过枕头,准确击中潘玉林的后背,直达前面的左胸。


    将手中的枕头,扔到昏迷女人的头上,路承周才撕下脸上绑的一块布。


    虽然露出真容,但今天的路承周,与往常还是有些不一样。


    他戴了牙套,脸部严重变形。


    就算潘玉林仔细看,也未必能认出,他就是路承周。


    另外,他的脸也变得蜡黄,这是因为他涂了一种药店买的黄蜡。


    只需抹一点到脸上,就能改变肤色。


    另外,他还戴了一个假的头套。


    此时的路承周,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可就算如此,他面对潘玉林时,依然蒙着脸。


    就算是化装之后的容貌,他也不希望被人看到。


    以后,这副“尊容”,他可能要用于与军统打交道呢。


    要走的时候,他突然将潘玉林腋下的枪和枪套解了下来。


    同时,在潘玉林身上摸了摸,在他口袋里找到了一沓钞票。


    看样子,今天晚上潘玉林手气不错,没想到便宜了路承周。


    此时,潘玉林胸前,流出一摊鲜血。


    原本准备走的路承周,心里一动,拿出一张五元的法币,卷成圆形。


    以钱柱当笔,左手拿着,在地上沾了点血,在墙壁上写了四个血红的大字:叛徒下场!

    路承周与姚一民之间的情报,基本上都是用左手写的。


    而与刘有军之间的通信,主要是用右手。


    但是,路承周在读书时,就苦练过书法,能临摹好几种笔迹。


    此时的这四个字,虽然是用左手写的,倒也一笔呵成,很有气势。


    将这张钱扔到潘玉林身上,路承周满意的欣赏了一下自己的作品。


    他心想,这副字,不知道会不会上报纸呢。


    走之前,路承周将房间的脚印,全部擦干净,将潘玉林身上的钱和枪,装进门后的一个小包里。


    小包装的是潘玉林的全部家产,四根金条,两百美元,一千法币。


    这是路承周在房间的床板底下找下的,藏的很隐蔽,要不是路承周受过专业训练,未必能找到。


    出门的时候,路承周的目光,缓缓扫视着整个房间。


    确定没有留下线索后,将灯拉熄。


    在门后听了一下,感觉外面走廊没人后,他才走出去。


    回到家里,美美的睡了一觉。


    早上,路承周依然先去了警务处。


    昨天晚上,交通旅馆的案子,果然是今天最大的新闻。


    “温探长,交通旅馆死的是什么人?”路承周拉住温秀峰打探消息。


    “据说是军统的叛徒,姓潘。”温秀峰没有多说。


    这种汉奸死了,他还真没心思去查。


    路承周也没有纠缠,但他在大兴日杂店,用电话向中山良一报告了些事。


    “冯先生,听说军统有位姓潘的叛徒,昨天晚上死在交通旅馆。”


    路承周无需把事情说得很详细,只要正常阐述事实,中山良一就全明白了。


    果然,中山良一听到此事,大吃一惊。


    潘玉林在搜捕军统分子的行动中,非常积极。


    特别是在抓捕裴福海的行动中,更是立了大功。


    中山良一以为,军统在英租界快要绝迹时,军统突然来了一个绝地大反击。


    潘玉林是陈树公的亲信,还是原军统华北区行动处副处长,身手敏捷,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除掉了。


    中山良一带着陈树公等人,迅速赶到了交通旅馆。


    此时,潘玉林的尸首正要搬出来,但被中山良一蛮横的拦下。


    “中山良一,请不要干预警务处办案。”温秀峰冷冷的说。


    “此人是我的手下,我们应该联合办案。或者,将案子直接交给我们。”中山良一指着潘玉林的尸首,振振有词的说。


    “没有上面的命令,你们不能插手此案。”温秀峰摇了摇头。


    “很快你就会接到命令,这具尸首我要带走。”中山良一挥了挥手,他的手下,强行将巡捕手中的尸首抢了过来。


    “你……”温秀峰很是生气,中山良一实在太无理了。


    然而,日本人在英租界,本就越来越猖獗,就算上报,最终工部局也选择忍气吞声。


    英国人与日本交涉时,已经没有了去年的硬气。


    去年的英国人,会极力维护整个英租界的利益。


    可一年之后的英国人,更在乎的是英国人的利益。


    至于华人,乃至国民政府,与他们的利益相比,都是可以牺牲的。


    在潘玉林被杀的房间,中山良一和陈树公,再次勘查了现场。


    一走进房间,就看到墙壁上血淋淋的四个大字:叛徒下场!


    陈树公的心,颤抖了一下。


    这是对所有人的警告,包括他这个原来的华北区长。


    从看到这几个字开始,陈树公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房间的角落里,坐着昨天晚上的女人。


    可是,她对袭击一无所知。


    因为袭击刚开始,她就昏了过去。


    但是,她也被中山良一带回了宪兵分队。


    下午,路承周借故去了一趟宪兵分队。


    整个宪兵分队的气氛,特别的诡异。


    特别是在第二层,这是情报一室、二室和三室的办公区域,更是安静得有点过分。


    “宁明,今天的任务完成了没有?”路承周走到情报一室,看宁明与赵宾在窃窃私语,将他叫了过来。


    “报告主任,今天的任务圆满完成,在宝顺道上。”宁明一脸的媚笑,每天一个分线箱,没完成任务前,打死他都不敢回来。


    “那就好,今天怎么死气沉沉的?”路承周点了点头,掏出烟,丢给宁明一根。


    “还不是因为潘玉林死了么。”宁明接到烟,眉开眼笑,连忙掏出火柴,给路承周点上。


    路承周赏根烟给他,都觉得万分荣幸。


    “看样子军统又死灰复燃了,你们也要注意。”路承周提醒着说。


    “主任,您还不知道吧,军统只杀叛徒。现在,军统过来的人,人心惶惶,连门都不敢出。”宁明压低声音,故作神秘的说。


    “不就是杀了个潘玉林,有必要谈虎色变么?”路承周笑了笑。


    昨天晚上的行动,他既是想为裴福海报仇,也是新上任海沽站副站长,想露一手。


    当然,最重要的是,潘玉林的行踪被他摸清了。


    宪兵分队上下,沉浸在一片欢腾之中,以为军统的势力被他们扫清。


    路承周就想用潘玉林的死,让他们看看,军统还在,抗日还在继续。


    “潘玉林是什么人?军统行动处的副处长,身手了得。能除掉他,说明军统在海沽的势力,并没受损。连潘玉林都被军统轻易干掉了,那些从军统过来的人,还有安全感么?听说,原本搬出去住的几人,下午全部搬回来了。”宁明想着这些人胆战心惊的样子,就暗暗好笑。


    “不要幸灾乐祸,小心陈顾问收拾你。”路承周笑骂着说。


    能把情报三室的人,吓得躲回来,路承周觉得,昨天晚上的行动,还是很成功的。


    原本路承周想去趟情报三室,他与军统也是有渊源的,去慰问一下也应该。


    可听了宁明的话,情报三室的人有如惊弓之鸟。


    此时再去,会让杨玉珊和陈树公觉得,他是去看笑话的。


    “树公,现在该怎么办?”杨玉珊得知潘玉林被杀后,吓得都没敢出门了。


    潘玉林是她的副手,被军统暗杀于交通旅馆,于情于理,她都要去看看。


    但杨玉珊当时就是迈不开脚,潘玉林的死,让她突然发现,军统的势力依然很强大。


    如果说军统痛恨潘玉林的话,那肯定会更加痛恨杨玉珊。


    潘玉林已经上了军统的死亡名单,她的名字,一定会在潘玉林前面。


    只不过,她的行动很小心,没有让军统发现罢了。


    “这只是一个意外,无需太过担忧。”陈树公安慰着说。


    “可是,我很怕。”杨玉珊突然抱着陈树公。


    在下属面前,她强装镇静。


    可此时的杨玉珊,全身微微颤抖着,手心全是汗。


    “将军统连根拨起后,你就能安心了。”陈树公微笑着说。


    “哪有这么容易,刘有军现在当了华北区长,虽然兼着海沽站长,但海沽站新来了一个副站长。我看,潘玉林就是死在这个副站长手里。”杨玉珊笃定的说。


    “不用急,此人能干掉潘玉林,是因为我们对他不熟悉。等他正式上任后,他的神秘面纱,就会揭开。”陈树公微笑着说。


    “幸亏你提醒,在海沽站还留了一个兄弟。要不然,现在对海沽站的情况,真是两眼一抹黑。”杨玉珊一脸庆幸的说。


  第二百九十四章 各有套路

    刘有军是看到报纸,才知道路承周的行动成功了。


    之前,他就收到路承周的情报,想寻机制裁潘玉林。


    当时刘有军还不以为意,想制裁潘玉林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看到报纸上,登出的那张照片:叛徒下场,以及潘玉林的死状,刘有军觉得特别解气。


    刘有军马上发出,与路承周在法租界接头的暗号。


    下午,路承周就赶到了国民饭店。


    他们各开了一间房,但见面,却是在第三间房。


    虽然这会花费不少,可是非常安全。


    “说说过程。”刘有军见到路承周后,马上说。


    “什么过程?”路承周佯装不知,一脸疑惑的问。


    路承周掏出烟,点烟时,嘴角的笑意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你小子不想让我向总部请功吧?”刘有军不满的说。


    虽然他已经知道,潘玉林一定是死于路承周之手。


    可是,他就是想听路承周再说一次过程。


    “其实也没什么,我事先知道,潘玉林这段时间住在交通旅馆。昨天晚上,特意请刘井华喝酒。不管需不需要,他都会给我当不在场的证人。”路承周其实也很想与人分享,锄奸的过程。


    美好的事情,如果不与人分享,总会觉得遗憾。


    只是当面汇报时,路承周会进行一次艺术加工。


    他会更加突出自己的党国的忠诚,比如会强调:上任之后一想到汉奸横行,就夜不能寐。


    另外,从潘玉林房间,搜刮到了财物和枪支,路承周也避而不谈。


    他说的,主要是行动的过程,以及自己的动机。


    “裴福海之所以会被捕,是因为潘玉林的出卖。昨天晚上,我用潘玉林的血,总算给裴兄报了仇。”路承周缓缓的说。


    “你不仅仅帮裴福海报了仇,也告诉了世人,我们还在。我想,这些叛徒,以后不敢再这么猖狂了吧。”刘有军感慨的说。


    “区座,除掉潘玉林,上面是不是得发笔奖金?”路承周笑吟吟的说。


    “奖金肯定会有,我还会向总部给你请功。”刘有军微笑着说。


    这是他担任华北区长后,军统采取的第一次行动。


    不仅除掉了潘玉林这个叛徒,大大的扬眉吐气一番。


    还让宪兵分队的叛徒,不敢再单独住在外面。


    “多谢区座。”路承周忙不迭的说。


    “明天我要去北平,以后海沽站的事,就交给你了。”刘有军沉吟着说。


    “把其他人的联系方式给我就行。”路承周不以为意的说。


    一般情况下,他会用信件或电话,遥控指挥。


    紧急情况下,则用昨天晚上的相貌,与海沽站的人见面。


    涂了黄蜡后,路承周看上去,像五十出头之人。


    如果戴上牙套,再把鼻子垫高,哪怕就是曾紫莲,也未必能认得出来。


    晚上,刘有军与曾紫莲也见了面。


    明天他就要去北平,海沽站的工作,也需要向她交待。


    “大哥,昨天晚上的事,是火柴干的?”曾紫莲对潘玉林之死,也很有兴趣。


    今天下午的报纸,已经登出了这则新闻。


    同时,还配有图片,曾紫莲对那个四字:叛徒下场,也觉得特别解气。


    “是啊。以后站里的行动,由他负责。你们要好好配合,对他的指示,一定要严格执行。”刘有军叮嘱着说。


    “放心,他是上峰,哪敢不听命令呢。”曾紫莲笑吟吟的说。


    “记住,一定要收起你那份好奇心。有些事情,到时候自然会告诉你的。”刘有军缓缓的说。


    “我还在想,什么时候能与火柴见个面呢。听你的口气,他怕还是想保持神秘。”曾紫莲叹了口气。


    路承周倒不是要保持神秘感,他的一切行为,都是从安全着想。


    就算路承周化装的技术很好,化装之后,认识他的人几乎没有。


    可路承周还是得防备,对他来说,身份是最重要的。


    除非紧急情况,否则他的身份,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晚上,路承周依然去了宪兵分队。


    因为昨天晚上潘玉林被杀,今天宪兵分队显得特别热闹。


    以前搬出去的人,现在都搬了回来。


    宪兵分队的条件,比外面当然要差一点。


    但是,这里有一点,是外面无法比拟的:安全。


    杨玉珊和陈树公,虽然没住在宪兵分队,可他们会尽量迟一点离开宪兵分队。


    早上呢,天才微亮,就到了宪兵分队。


    “路主任,警务处那边,对潘玉林的案子,有什么最新进展?”


    路承周到办公室没多久,杨玉珊主动过来了。


    这在前几天,根本不敢想象。


    自从陈树公到宪兵分队担任顾问后,她渐渐就不将路承周放在眼里了。


    潘玉林的死,让她又回到了从前。


    “交通旅馆出入的人虽然较多,案发时却是午夜,到目前为止,几乎没有任何线索。”路承周摇了摇头。


    可以肯定的是,凶手一定是军统的人。


    “路主任能否帮忙搞一份,近期进入英租界的华人名单。”杨玉珊说。


    这才是她找路承周的原因,要调查所有新近进入英租界的人。


    对海沽站动手时,陈树公留了后手,在海沽埋了枚钉子。


    当时觉得,这枚钉子,应该不会有什么用。


    没想到,海沽站因为缺人,钉子越来越被重视。


    根据这枚钉子的报告,昨天晚上动手的,正是海沽站新上任的副站长“火柴”。


    这位“火柴”,是刚调到海沽上任的,与海沽站的人还没见过面。


    只要他与杨玉珊的钉子见了面,很快就能找到他的行踪。


    “近期进入英租界的华人名单?”路承周诧异的说。


    他怎么觉得,杨玉珊的要求,意图很明显了。


    “昨天晚上动手的,肯定是军统新到的行动人员。”杨玉珊自然不会在路承周面前暴露意图,有的时候真真假假,才能让人捉摸不定。


    “这倒是个侦查的方向,杨主任不介意,我将这个想法,告诉温秀峰吧?”路承周一拍大腿,“恍然大悟”的说。


    “当然可以。”杨玉珊说。


    她的情报,有七分是真的,只有三分是假的。


    杨玉珊想调查,新进入英租界的人员,路承周并没有在意。


    甚至,他还表现得很积极。


    按照杨玉珊的想法,永远也找不到凶手,路承周当然要大力支持。


    虽然路承周的情报一室,这段时间的工作成绩不如情报三室,但路承周的特殊身份,能帮宪兵分队办很多事情呢。


    杨玉珊离开没多久,情报二室的苗光远也走了过来。


    “路主任,能不能帮个忙?”苗光远沉吟着说。


    “都是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只要能做到的,尽管开口。就算做不到,也要想尽千方百计,帮苗主任去做。”路承周很是嗔恼的说。


    “我想请路主任,帮忙在警务处搞一点左倾书籍,或是油印的报纸杂志也可以。”苗光远缓缓的说。


    他一直在做文化方面的工作,主要工作对象是自卫会。


    租界有两个群众性的抵抗组织,上层人物进的,是自卫会。


    学生、工人组织的,是民先队。


    海沽的民先队,已经撤离,为了适应新的形势,在市委的领导下,重建了民先队。


    “这没有问题,明天我放到大兴日杂店,你去那里拿就行。”路承周缓缓的说。


    这种进步的书籍,宪兵分队其实也有,苗光远怎么会让自己去找呢?

    “多谢路主任,能否帮我搞一些最新印刷的?”苗光远高兴的说。


    “苗主任,你要这些东西干什么?”路承周随口问。


    “想做点事情,总不能天天白吃饭,白领薪水吧?”苗光远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他的目标,一直放在自卫会。


    然而,地下党知道了他的真正身份后,很难打入自卫会。


    苗光远只好退而求其次,准备对民先队下手。


    想要打入民先队,相对来说就容易得多。


    事实上,苗光远已经通过各种手段,安排了一些人,接近一些左冀青年学生。


    他手里的进步刊物,正是用来演戏的道具。


    对苗光远的行为,路承周很是警惕,他随后就给姚一民发出预警,一定要防备有人申通抗日爱国学生,趁机打入我党的组织,或者外围组织。


    第二天,苗光远一个人到大兴日杂店拿到了路承周早就准备好的进步刊物。


    这些都是警务处最新收缴的,有些还散发着油墨的清香。


    苗光远是坐人力车来的,拿走包裹好的刊物后,出门就拦了辆人力车。


    他坐上车后,吩咐车夫去了个地方。


    急忙离开的苗光远,自然没有注意到,路承周其实就蹲在街对面,与一个人力车夫在一起抽烟聊天。


    “张保头,看到了吧,帮我把这个人盯住了。我要知道,他今天去了哪些地方,手里的东西交给了谁。”路承周掏出一张十元的法币,塞到张保头手里。


    “路警官,这太多了。”张保头一看这么大的面值,为难的说。


    “给你就收着,保不准以后还有事情呢,总不能让你白跑吧?”路承周一拍他肩膀,催促他赶紧动身。


  第二百九十五章 伸手

    张保头对路承周是感恩的,不管路承周给不给钱,做事很尽心。


    然路承周则不想让他吃亏,只要张保头干了事,总要给点钱。


    路承周在潘玉林身上,发了一笔小财,更是可以大方一回。


    路承周在英租界这几年,虽然领好几份薪水,可那些钱,他大部分都交给了组织。


    他自己的积蓄很少,路承周也很少考虑经济方面,只要有吃有住就行。


    国家正在承受灾难,人民正被蹂躏,如果他不是为了工作,却在享受生活,实在是一种犯罪。


    下午,路承周收到张保头的消息,苗光远上午去的地方,竟然是振华中学。


    只是,他没有进去,似乎在等什么人。


    人力车夫的跟踪,确实很难令人发觉。


    但缺点也很明显,他们没有受过专业训练,不知道哪些事情要注意,哪些东西必须记下来。


    人力车将苗光远送到振华中学,只待了一会就走,自然不可能再盯着苗光远。


    “知道他见了什么人吗?”路承周递给张保头根烟,随口问。


    “没注意呢,他只顾着拉活了。”张保头不好意思的说。


    总觉得拿了路承周的钱,却没把事情办妥似的。


    “没事,已经帮我很多了。”路承周安慰着说。


    “路警官,下次这种事,您交给我就可以了,保管办得妥妥的。”张保头信誓旦旦的说。


    “这种事要碰运气的,不是说给你就能给你的。”路承周微笑着说。


    就算是张保头,也没有经过培训。


    如果他为了跟踪而跟踪,反而会暴露。


    苗光远身为宪兵分队情报二室的主任,拿着民先队刻印的《灯塔》,还有一些像《西行漫记》、《中国的西北角》,这些进步书籍,接触的肯定是进步学生。


    这个披着人皮的汉奸,想做什么,路承周清楚得很。


    别看苗光远像个文化人,但一肚子坏水。


    下午,路承周在二十六号路,给姚一民送出了情报,提醒他,苗光远正在实施针对民先队,或其他地下党组织的阴谋。


    刚从二十六号路出来,路承周迎面碰到了马玉珍。


    他们一个送情报,一个取情报,偶尔碰到也属正常。


    “玉珍,是不是来找我?”路承周马上迎了上去,一脸高兴的说。


    “我找你干什么?”马玉珍其实也看到了路承周,只是路承周冲过来的速度太快,让她没办法提前避开。


    “不找我,你来这里干什么?”路承周故意逗她。


    “这是你的辖区,不代表这是你家的吧?难道我来都不能来?”马玉珍振振有词的说。


    “当然能来,等会请你吃饭,喝咖啡也行。”路承周笑吟吟的说。


    “没时间。”马玉珍把头一偏,没好气的说。


    她现在是“蚂蚁”的交通员,责任重大,与路承周可以接触,但不能频繁接触。


    否则,她的任务被发现了怎么办?

    路承周不仅仅是警务处的巡官,还是日本人的走狗。


    “想跟你说点事,认真的。”路承周正色的说。


    “现在就可以说。”马玉珍将自行车摆到路边,说。


    “大街上怎么说嘛,前面有家茶楼,喝杯茶总可以吧?”路承周看了看,前面几十处有家小茶楼。


    他推着自行车往前走,马玉珍掉转车头跟了过来。


    总是征求女性意见,她会犹豫不决,难下决心。


    不让她选择,只让她决定去还是不去,邀请就容易成功了。


    “现在总可以说了吧。”马玉珍与路承周走到茶楼二楼,要了间包厢,落座后,说。


    “马婶身体还好吧?好怀念她做的菜呢,想着都香。”路承周使劲嗅了嗅鼻子,一脸向往的说。


    小时候,他可没少在马玉珍家蹭饭。


    “我妈身体好着呢。”马玉珍倔强的说。


    “我听说,振华中学有军统和地下党在活动,是抗日分子的大本营。你们学校的地下室,还藏着武器,有这个说法吗?”路承周正色的问。


    他知道,马婶的身体不太好,在市区又要遭受日本人的黑暗统治。


    “我是老师,只负责教好学生,至于他们是不是有爱国行为,我一概不知。”马玉珍摇了摇头。


    “爱国行为?你这种想法就很危险。谭天君上次没死,那是他命大。你可要吸取教训,不要被人骗了。”路承周提醒着说。


    “你被人骗了,我还不会被人骗呢。”马玉珍意味深长的说。


    路承周误入歧途,令她很痛心。


    然而,路承周似乎一心想为日本人卖命,怎么也拉不回头。


    “跟你说吧,我已经得到举报,民先队、抗团,都在振华中学活动。而且,他们的骨干成员,就是振华中学的学生。如果你有这方面的情报,可以告诉我。只要抓到一个人,给你一百元奖励。”路承周竖起一根手指,说。


    “你什么时候掉进钱眼里了?一百元?就算给我一千元,我也不……知道。”马玉珍原本想说,“就算给我一千元,我也不会告诉你”。


    但想了想,还是没必要与路承周公开矛盾。


    正如姚一民所说,路承周有的时候,确实是她最好的掩护。


    路承周并没有过多的纠缠,他知道马玉珍的任务,来二十六号路是取情报的。


    马玉珍走后,路承周依然留在包厢里。


    透过二楼的窗户,看着马玉珍骑着自行车,迅速远去。


    路承周觉得,这个死信箱的位置,应该可以换了。


    这还是当初他与李向学约定的死信箱呢,虽然没出过事,可是马玉珍在二十六号路出现的次数,实在太多了。


    应该为她精心设计一个合理的死信箱,比如说,马玉珍经常会去,而路承周也能出现的地方。


    这样,才不会引人注意。


    马玉珍拿到情报后,在路上转了一圈,确定身后没有可疑人员后,才去了益世滨道寿康里18号。


    敲开门后,她将自行车搬了进去。


    自行车虽然为她出行提供了便利,但也会成为她独特的标记。


    只要发现这辆自行车,就能知道她在附近。


    “宪兵分队的手,竟然伸向振华中学了。”姚一民叹息着说。


    他划燃一根火柴,将“蚂蚁”的情报烧掉。


    “刚才在路上,我又碰到路承周,他告诉我,抗团和民先队,有在振华中学活动迹象。”马玉珍缓缓的说。


    “民先队的事,你不要插手。但抗团之事,可以告诉曾紫莲,提醒好注意。”姚一民沉吟着说。


    马玉珍早就不是民先队的人了,她现在是“蚂蚁”的专职交通员。


    马玉珍做任何事情,包括可能加入军统和抗团,都不应该与这个任务冲突。


    姚一民随后,将这个情报,转告了海沽市民先队队委。


    “蚂蚁”在情报里说得很清楚,如果不防范的话,就要被苗光远打入民先队了。


    一旦民先队遭到破坏,海沽地下党的工作,也会很被动。


    马玉珍回到振华中学后,跟曾紫莲说起了,在二十六号路“偶遇”路承周之事。


    “玉珍,你是故意去二十六号路的吧?”曾紫莲笑嘻嘻的问。


    “说什么呢?”马玉珍一脸的娇羞。


    “你知道二十六号路是路承周的辖区,去那里看能不能碰到路承周啊。你对他还余情未了。”曾紫莲郑重其事的说。


    “没有,不可能的。”马玉珍急道。


    “这是你下意识的反应,从心理学来说,就是你的心,依然装着路承周。你不要再自己骗自己了,这是你内心的真实反映。”曾紫莲笃定的说。


    “我对他早就死心了。”马玉珍苦笑着说。


    她当然不会相信曾紫莲的所为说法,她之所以会去二十六号路,完全是为了取情报。


    并非什么,下意识的想见路承周。


    “你说,路承周已经注意到,抗团在振华中学活动?”曾紫莲突然问。


    “是啊,路承周问我,振华中学的地下室,是不是藏着武器。还问我,知不知道抗团的人,让我举报。举报一个,给一百元奖励。”马玉珍马上说。


    “一百元?不少了呢。”曾紫莲诧异的说。


    “他给一千,我也不会说啊。再说了,我也确实不知道谁是抗团的人。”马玉珍坚定的说。


    “这才是我认识的马玉珍老师。”曾紫莲意味深长的看了马玉珍一眼,笑吟吟的说。


    她觉得,可以向马玉珍摊牌了。


    路承周晚上到宪兵分队时,突然发现,情报三室的人,大部分都不在。


    杨玉珊和陈树公,也不见身影。


    路承周很奇怪,可这种事,又不好问别人。


    陈树公和杨玉珊一起消失,肯定有阴谋。


    而情报三室的人,都是陈树公从华北区带过来的,他们跟着不见了,肯定是去执行什么任务。


    路承周在二楼的楼梯口抽着烟,他掐着时间,等着刘井华下来。


    这件事,情报一室的人不清楚,情报三室的人,就算知道也不会说。


    至于向中山良一和高桥丰一打听,那是自寻死路。


    最好的办法,还是找刘井华。


    这位宪兵分队的电讯室副主任,也是陈树公的亲信之一,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第二百九十六章 火副站长

    听到楼上熟悉的脚步声,路承周也开始走向楼梯口。


    作为一名受过专业训练的特工,从脚步声分辨对方身份,只是一项基本技能。


    路承周潜伏在日本特务机关多年,对周围出现的异常,总是特别敏感。


    “承周,准备回去啦?”刘井华首先看到路承周,主动打招呼。


    自从与路承周喝了次酒后,他感觉心情舒畅了许多。


    “是啊,你晚上还要加班?”路承周关心的问。


    “没办法,要随时与陈先生保持联系。”刘井华随口说。


    “陈先生出任务了?”路承周好奇的问。


    “是啊,去了北平。你还不知道吧,刘有军被捕了。”刘井华突然说。


    “刘有军被捕?军统新上任的华北区长?”路承周差点一脚踩空,刘有军可是他的联络员,刚去北平重建北平站,怎么可能被捕呢?

    可是,情报三室几乎倾巢而出,陈树公也不在宪兵分队,这一切都证实了刘井华的话。


    “除了他还有谁?”刘井华叹息着说。


    语气中既有庆幸,又有遗憾。


    “就地审讯,还是送回来?”路承周突然问。


    “这就不知道了。”刘井华摇了摇头。


    “晚上,再去喝一杯?”路承周再次邀请。


    他知道,自己问得有点多了,如果再问,刘井华肯定会怀疑。


    “今天就不去了,明天还得早起呢。”刘井华摇了摇头,如果没有任务,他不介意与路承周喝一杯。


    可是喝了酒,明天早上醒来,头疼欲裂。


    再说了,在外面喝酒,太过危险。


    潘玉林就是因为多喝了酒,才被人轻松干掉的。


    路承周巴不得刘井华能不喝酒,听到刘有军被捕的消息,他的心一直剧烈跳动着。


    他的身份,刘有军非常清楚的。


    目前仅存的海沽站其余人员,也都与刘有军接触过。


    既然刘有军被捕,路承周身为副站长,必须马上负起责来。


    他要做的第一件事,给所有人示警,切断与刘有军的联系。


    不管刘有军会不会叛变,预防措施一定要做好。


    同时,路承周又给姚一民发了条情报:近期取消情报传递。


    路承周的身份如果暴露了,自然不能再与姚一民传递情报。


    到时候,恐怕他得回归组织。


    情况很紧急,可路承周得保持镇静。


    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乱。


    刘有军被捕了,情况很危急。


    路承周必须作好最坏的打算,但是,也未必会是最坏的情况。


    刘有军看似文弱,实际上意志坚定。


    至少,路承周不能急忙将自己的真实身份暴露。


    在路上,他找了个公用电话,拨通了一个从末拨打过的电话。


    这是他担任副站长后,刘有军交给他的紧急联络电话之一,内交通安孟博的电话。


    “老板突然有事,牌局取消。”路承周低声说。


    这是提前约好的暗号,“老板”指的是刘有军。


    所谓的“有事”,也不是真的有事,而是出事了。


    至于牌局取消,则是让他转移,同时还要通知会计黄文买。


    回去的路上,路承周拐到了五十一号路26号。


    这里原本是刘有军的住处,陈树公叛变后,他搬出去一段时间。


    前几天,刘有军又搬了回来。


    路承周来这里,是想发报。


    刘有军被捕的事,除了通知海沽站的人外,最重要的,还得通知总部。


    在杭州雄镇楼训练班,路承周是学习过收发报的,也上机操作过。


    但在海沽,他还是第一次发报。


    刘有军的电台,路承周之前也看到过,就藏在房间的暗格里。


    取出来后,插上电,连上天线,经过几次调校,终于与总部取得联系。


    很快,总部发来电报,口气很急,让路承周务必查明,刘有军被捕的原因。


    同时,总部授权,让路承周负责海沽站。


    至于要不要从宪兵分队撤出来,总部让他自行决定。


    这件事,没有谁比路承周更有发言权了。


    路承周回复:“不到最后一刻,绝不撤出。”


    对路承周来说,宪兵分队就是他的阵地,撤出了阵地,岂不是离开了战场?

    作为一名战士,只要有一丝机会,他就要留在阵地上。


    阵地在,人就在。阵地不在,人也必须在!

    发完报后,路承周将一切恢复原状。


    不管刘有军会不会叛变,他暂时都不能动这里的一切东西。


    曾紫莲那边,由路承周亲自通知。


    曾紫莲是住振华中学宿舍的,虽然她有紧急联系电话,可晚上未必能接到。


    路承周回到家里,精心准备了一封信,第二天早上,化装之后,雇人送到振华中学。


    曾紫莲收到信时,是振华中学的同学转交的。


    她问,是谁送来的?那同学只知道,是学校门口一位陌生男人,请他转交的。


    再问,学生也是一问三不知。


    曾紫莲拆开信时,脸色顿时一变。


    因为上面也只有一句话:老板突然有事,牌局取消。


    信纸的最后,画了一根火柴,而且火柴头还是红色的。


    曾紫莲一看,马上明白了,这是“火柴”给自己的示警信。


    她很奇怪,刘有军刚去北平,怎么可能出事呢?

    而且,“火柴”人在海沽,怎么会知道北平发生的事?

    最令她郁闷的是,火柴知道自己的一切,她连火柴是男是女都不清楚。


    但不管如何,她必须马上行动起来。


    首先,要通知抗团成员,其次,她也得马上转移。


    刘有军如果叛变,她的身份也就暴露了,再待在振华中学,没有任何意义。


    幸好,她从未以真面目示人,随时都可以更换身份。


    “玉珍,我可能是请几天假,家里有事,得回去处理一下。”曾紫莲见到马玉珍后,说。


    她并没有告诉马玉珍,毕竟,马玉珍既没有加入抗团,更不是军统的人。


    “出什么事了?要不要我帮忙?”马玉珍马上说。


    “也没什么事,我妈病了。放心,是老毛病。”曾紫莲见马玉珍比自己还急,安慰着说。


    曾紫莲离开振华中学后,很快恢复了“曾红”的相貌。


    她潜伏在振华中学,除了刘有军知道外,就只有火柴了。


    连内交通安孟博,都不清楚她的身份。


    “老安,怎么回事?刘站长到底出什么事了?”曾紫莲很快联系到了安孟博,问。


    “站长在北平被捕了。”安孟博叹息着说。


    “被捕?这怎么可能?”曾紫莲惊讶的说。


    “火副站长刚刚来过,他亲自说的。”安孟博缓缓的说。


    “火柴出现了?他长得怎么样了?”曾紫莲更是惊讶,她只收到火柴的信,安孟博却与他见了面,这不公平嘛。


    “火副站长五十来岁,相貌嘛,只能说很一般。”安孟博笑了笑,他的长相也很普通。


    但是,火柴跟他相比,还要略逊一筹。


    火柴脸色蜡黄,牙齿突出,要不是说出了暗号,他都怀疑,这是不是哪个小贩。


    “站长是怎么被捕的?”曾紫莲又问。


    “火副站长没说,他只说陈树公和杨玉珊都到了北平。应该是北平的人出了问题,连累了站长。”安孟博叹息着说。


    “火柴怎么安排的?”曾紫莲问。


    “火副站长的意思,我们分开住到法租界各个旅馆、饭店,每隔一天,去五十一号路东头第二根电线杆。如果上面出现三个倒立三角形,就可以解除警报。”安孟博说。


    “你是特意在等我?”曾紫莲见安孟博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好奇的问。


    “我在等黄会计,手里没钱,怎么住得起旅馆?”安孟博苦笑着说。


    如果曾紫莲不来,他会留下暗号,先行去法租界。


    路承周今天也没有上班,刘有军被捕,他首先要隐蔽自己的行踪。


    在家里,他用电话向刘立峰请了两天假。


    随后,他去找了安孟博,以火柴的身份,与他见了面。


    安孟博、曾红和黄文买,分别住旅馆。


    至于情报组下面的两名情报员,则去意租界。


    曾紫莲的去向,路承周并没有安排,她是情报组长,处理这种事情很有经验。


    总之,海沽站的这些人,既不能集中在一起,也不能太过分散。


    为了保证安全,尽量不要发生横生联系。


    情报组的两名情报员,由曾紫莲负责联络。


    曾紫莲、黄文买和安孟博,也只与火柴联系。


    回到家后,路承周卸了装,又去了趟维多利亚医院。


    他跟医生说,自己头疼,视力都有些模糊,医生给他开了点药。


    药是小事,路承周不会吃,但医生的处方,是路承周用来应付宪兵分队的凭证。


    路承周在宪兵分队的上班时间是晚上,因此,他白天不去,也不会有任何事。


    只是,从医院回去的时候,他特意路过大兴日杂店。


    “路警官,今天怎么……”张广林看到路承周穿着便服,很是诧异的说。


    “今天有点不舒服,请了假。你等会去昌隆盛,帮我说一声,我想去趟市区。”路承周“有气无力”的说。


    “是。”张广林连忙说。


    路承周向警务处请假,又让张广林去宪兵分队,给自己请假,只是为了预防。


    路承周不怕死,但他不能作无谓的牺牲。


  第二百九十七章 殒命

    下午,路承周打电话到大兴日杂店,得到一个消息,杨玉珊已经回来了。


    张广林同时告诉路承周,晚上必须到宪兵分队。


    “路警官,冯先生让你晚上务必回来。”张广林接到路承周的电话,马上说。


    “知道什么事吗?”路承周蹙起了眉头,中山良一是不是知道自己身份了呢?

    这个时候,路承周再去宪兵分队,要承担很大的风险。


    可是,如果不去,同样会被中山良一怀疑。


    路承周加入宪兵分队已经相当长时间了,可以说是宪兵分队的元老。


    然而,裴福海暗杀杨玉珊时,还让潘玉林试探,可见日本人对他的防备,从来没有放松过。


    “不清楚,但杨小姐和陈先生回来了。”张广林说。


    他之所以加入宪兵分队,不是因为他亲日,而是因为路承周当初的那三斤饺子。


    为了那三斤饺子,他可以把命,随时交给路承周。


    只要路承周一句话,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路承周没有再问了,陈树公和杨玉珊回来了,意味着刘有军也回来了。


    从张广林的语气,路承周判断,刘有军并没有叛变。


    否则,中山良一会派人守在大兴日杂店了。


    这个时候,路承周离开宪兵分队,没人会说半句话。


    他以军统海沽站副站长的身份,主持海沽站的工作,对上对下,都可以交待。


    然而,路承周作出一个大胆的举动,他准备回宪兵分队。


    以他对刘有军的了解,刘有军意志坚定,从内心痛恨日本人,绝对不会与日本人为伍。


    中山良一之所以让他回去,恐怕也是让他去劝降。


    路承周回宪兵分队,看似鲁莽,其实风险不大。


    至少,今天的风险不大。


    果然,傍晚路承周从康伯南道20号进入宪兵分队后,径直去了中山良一的办公室,并没有发现异常。


    “一个好消息,刘有军落网了。”中山良一见到路承周后,高兴的说。


    他确实没有怀疑路承周,至少,目前路承周在他心目中,还是可靠的。


    “太好了,招了没有?”路承周“兴奋”的问。


    “陈树公在北平劝了半天,刘有军顽固不化。”中山良一摇了摇头。


    军统的特工,在他眼里,都是软骨头。


    上次的裴福海是个例外,除此之外,几乎只要进了刑讯室,就没有不招供的。


    而地下党则不然,除了少数意志薄弱之辈外,绝大部分都很坚定。


    他们看上去文质彬彬,好像一拳就能击倒。


    可是,面对皇军的酷刑,总能咬牙坚持。


    这让中山良一更痛恨共产党,因为这种精神,是很可怕的。


    中山良一相信,以后的共产党,会给他们带来更大的麻烦。


    “用刑了没有?”路承周问。


    “还没有,你去劝劝吧。只要他将海沽站的人交出来,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中山良一说。


    北平站和保定站,干脆利落的收网了。


    唯有海沽站,还留着几条尾巴。


    这等于在打中山良一的脸,陈树公是宪兵分队的顾问,却奈何不了海沽站。


    路承周走进地窖时,脚步很沉重。


    他希望永远都不要走进去,因为在里面,有一个他不愿意面对的人。


    刘有军果然在刑讯室,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被中间的铁钩挂起来。


    而是被绑在中间的十字架上,手架绑得死死地。


    身上的衣服,全部被剪掉,只留下一块破布,为他最后遮羞。


    “有军老弟,大家都过来了,你又何必独善其身呢?为日本人卖命也好,替你的党国尽忠也罢,先得活下来吧。”陈树公苦口婆心的说。


    “别费话了,用刑吧。”刘有军闭着眼睛,他都不想看到陈树公。


    “刘先生,陈顾问说得有道理,你何必自讨苦吃呢。”路承周突然叹了口气,缓缓的说。


    刘有军的眼睛,猛的睁开了,愤怒的望着路承周。


    “你来干什么?滚!”刘有军大吼着说。


    他没想到,路承周竟然还来见自己。


    这个时候,路承周应该马上撤离,当机立断,一刻也不能犹豫。


    “刘站长,何必恼羞成怒呢。我们以前合作过,现在依然可以合作。只要你愿意投诚,小弟甘愿将主任之位相让,给刘站长当副手。”路承周诚恳的说。


    他的话,虽然听起来似乎没有问题,但其实表达了一个意思,还想与他“合作”,会想办法积极营救。


    “做梦!我绝不当汉奸,要杀要剐,痛快点。”刘有军脸上现出坚毅之色。


    刘有军听出了路承周话中的意思,他也很清楚,进了日本人的魔窟,再想出去,已经不可能了。


    “只见过急着出去的,没见过急着主动要求用刑的。刘站长,一旦用了刑,大家的面子就抹不开了,你还是多考虑考虑吧。”路承周缓缓的说。


    “我意已决,绝不苟且偷生!”刘有军坚定的说。


    想要活命,必须禹日本人低头。


    无论是真心投靠也好,假意叛变也罢,都是他不能接受的。


    宁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


    无论陈树公和路承周,如何好言相劝,刘有军已经打定主意。


    甚至,路承周提醒,让他先与日本人周旋,假意答应投降,再想办法离开。


    可刘有军下定了决心,从被捕之时起,他就只有一个想法,只求速死。


    刘有军的义正词严,让陈树公和杨玉珊,感觉有些惭愧。


    他们无耻的当了汉奸,也希望能把别人拉下水。


    刘有军的行为,让他们无地自容。


    回到中山良一办公室后,所有人都沉默了。


    “怎么,一个个垂头丧气的,不就是没有劝服嘛。”中山良一首先开了口,打破了沉寂。


    “中山先生,我建议用刑,如果不行,直接埋到后花园。”陈树公咬牙切齿的说。


    刘有军越是大义凛然,他心里越是不舒服。


    “路主任,杨主任,你们觉得呢?”中山良一不置可否的问。


    “我赞同陈先生的意见。”杨玉珊当然与陈树公是共同进退的。


    “我想看看,刘有军的嘴,是不是真的有这么硬。”路承周“冷冷”的说。


    “你们觉得,如果用刑,刘有军会招供吗?”中山良一问。


    “不会。”三人几乎是异口同声的说。


    “让他死在地窖,不如公开枪决。至少,可以告诉军统,我们杀了他们的华北区长兼海沽站长。同时,也可以震慑海沽其他的反日分子。这比将刘有军打得遍体鳞伤,再埋在后花园,要好得多。”中山良一的小眼睛,闪烁着阴毒的光芒。


    路承周一听,觉得这反倒有机会营救了。


    陈树公和杨玉珊,虽然觉得,日本人多此一举,但中山良一决定了的事,他们也不便反对。


    路承周晚上再次去了五十一号路26号,迅速将刘有军的最新情况,向总部通报。


    日本人想公开枪毙刘有军,必然会先将他投入监狱。


    只要人在海沽,路承周觉得,就有机会营救。


    然而,第二天路承周听到消息,刘有军又被送到北平关押起来。


    路承周怎么也没想到,刘有军在海沽转了一圈,又会回去。


    仅仅隔了两天,北平就传来消息,刘有军被枪毙。


    听到这个消息时,路承周惊呆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仅仅两天,就与刘有军生死相隔。


    路承周与刘有军,不仅仅是同事,他们合作了几年,已经像是兄弟了。


    两人的信仰或许不一样,但在抗日这一点上,他们是一致的。


    作为一名卧底,原本就没有悲伤的时间。


    哪怕在心里,他都不能悲伤,否则,他的情绪会让人察觉到。


    同时,路承周是海沽站副站长,必须肩负起与日军对抗的责任。


    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五十一号路标出解除警报的暗号。


    刘有军虽然死了,但军统还在,海沽站还在,抗团也还在。


    组建抗团时,刘有军、裴福海都参与了,还与一些同学组成了兄弟。


    陈树公叛变后,逮捕一些抗团成员,裴福海和刘有军又遭意外,抗团的成员,也急剧减少。


    路承周决定,加强对抗团的控制。


    之前他就向刘有军提议,要从抗团发展军统人员。


    现在由他主持工作,自然可以进行了。


    然而,没过几天,路承周接到总部的电报,新来的站长,已经在途中。


    对此,路承周并没有沮丧。


    在敌后工作,从来想的不是权和钱,而是怎样做才对抗日有利。


    在新站长没到任前,路承周依然执行着自己的计划。


    他让曾紫莲提供一份抗团的详细名单,以及所有成员的档案资料。


    这些资料,不但可以让路承周更加了抗团,也能给地下党作参考。


    曾紫莲提供的资料,除了成员档案外,还有抗团的介绍。


    之前,抗团一直在试制燃烧弹,经过多次试验,甚至在牺牲一人之后,终于研制成功。


    燃烧弹只有火柴盒大小,易于携带,威力巨大,是抗团的最新利器。


    路承周觉得,是时候让抗团亮相了。


  第二百九十八章 出师未捷

    抗团在行动前,路承周只要求一件事,将这个松散的组织,变得牢固而严密。


    抗团将设立一个干事会,干事会由数人组成。


    干事会下面设五个小队,每个小队再设数个小组。


    路承周严格规定,小队间、小组间,不准发生横向联系,以确保机密。


    另外,还专门设立一个行动组和技术组。


    军统不插手抗团干事会,只是引导和培训,由情报组派一人担任交通员。


    抗团之事,由火柴负总责,曾紫莲不再与抗团直接接触。


    等抗团的人员,习惯了这套管理方式后,便可以采取行动了。


    对于是否吸收马玉珍加入抗团,路承周的意见是,征求马玉珍之后,如果她愿意,可以吸收。


    毕竟,马玉珍当初在铁路一中也好,南开大学也罢,都是积极分子,有这方面经验。


    路承周相信,只要曾紫莲开口,马玉珍一定会答应。


    马玉珍在这个时候加入抗团,时间刚好。


    她是振华中学的老师,又有过学联和救国会的经验,在抗团无论是做什么工作,都是很合适的。


    为此,曾紫莲特意找了个机会,约马玉珍去维克公园。


    “玉珍,听说过抗团吗?”曾紫莲找了个僻静之处。


    她们现在是很要好的朋友,又是同事,可以说“无话不谈”。


    除了她没有告诉马玉珍,自己是军统情报组长,而马玉珍也没有告诉她,是地下党员,还是“蚂蚁”的交通员之外。


    “听说过啊,但光闻其名,不闻其声。到现在,也不知道抗团干了什么事。”马玉珍微笑着说。


    她不是调侃,抗团到目前为止,一直在军统的引导下训练。


    同时,自制一些燃烧弹,甚至是炸弹。


    抗团有中几位同学,精通化学,已经成功制出燃烧弹。


    “现在可能不知道,但很快就会知道了。”曾紫莲意味深长的说。


    她发现,“火柴”的经验还是很老到的,简单的改组抗团,迅速让它成为一个精干的组织。


    而且,火柴本身的行动能力很强,独自暗杀潘玉林,就很能说明问题。


    潘玉林能担任华北区行动处副处长,虽有陈树公的提携,但本身也很有实力。


    “但我知道,抗团是一个抗日的组织。”马玉珍郑重其事的说。


    “不错,抗团不但抗日,而且还会杀汉奸。”曾紫莲缓缓的说。


    “海沽的汉奸多如牛毛,多杀几个才好呢。”马玉珍恨恨的说。


    想到汉奸,她突然想到了路承周。


    像这样的汉奸,就应该坚决除掉!


    “如果让你加入抗团,你愿不愿意呢?”曾紫莲盯着马玉珍,问。


    火柴让她派交通员与抗团联系,曾紫莲觉得,马玉珍目前就是最好的交通员。


    而且,马玉珍不是军统人员,可以在抗团干事会担任一个职务,也有利于军统及时掌握抗团的情况。


    “只要是真心抗日的,还可以杀汉奸的组织,我愿意加入。”马玉珍坚定的说。


    “这是你内心的真实想法吗?”曾紫莲问。


    “当然。以前我可是参加过救国会的,只是后来退出来了。”马玉珍主动说。


    她知道,自己的情况,曾紫莲早就调查过。


    与其让曾紫莲试探,不如自己主动说出来。


    “你还参加过救国会啊。”曾紫莲“诧异”的说。


    她的表情略带夸张,语气也配合得恰到好处。


    “当时让我去转移,我想留在海沽,就退出来了。”马玉珍“遗憾”的说。


    女人都是天生的演员,曾紫莲的表情到位,她也不差。


    两人半斤八两,都想让对方感觉到自己的真实。


    “抗团的主要成员都在振华中学,如果你能加入,抗团的队伍又扩大了。”曾紫莲微笑着说。


    “其实,我也注意到了,比如孙如鹏,沈澈,李汉俊,钱若深等人,都应该是吧。”马玉珍缓缓的说。


    “不错。”曾紫莲诧异的看了马玉珍一眼。


    看来马玉珍的感觉还是很对,这些不仅仅是抗团成员,还都是抗团的骨干,他们都是干事会的干事,有些还兼任队长。


    “他们平常的言语激昂慷慨,在学生中很有威信。所谓,是金子总会发光的。”马玉珍微笑着说。


    马玉珍加入抗团,水到渠成。


    抗团的成员,比如孙如鹏等人,本就是马玉珍的学生。


    她加入后,担任抗团组织干事。


    有马玉珍的加入,路承周与抗团的联系就更方便了。


    原本,还要让情报组派一名交通员,因为她与曾紫莲的关系,曾紫莲可以兼任这个交通员。


    路承周接到总部通知,新派来的站长,近期就要到海沽。


    对这位新站长,路承周一无所知。


    他只需要注意,每天的《庸报》。


    如果上面登了一则周某的寻人启示,说明新站长就到了。


    接头的时间和地点,启示中都有。


    按照总部的通知,路承周每天都会注意庸报。


    然而,路承周一直没有等来那份启示。


    接到总部通知后的第五天,路承周觉得,无论如何新站长都应该来了。


    然而,庸报上的寻人启示每天都有,还是没有要寻找周姓人氏的。


    路承周吩咐情报一室的赵宾、李继平和张广林,留意宪兵分队的情况。


    “我们是情报一室,除了做好自己的工作,还要随时向其他科室学习。特别是情报三室,他们破的案多,抓的人也多,是我们学习的榜样。”路承周正色的说。


    新站长一直没有出现,路承周很是担心。


    他最担心的,是情报三室。


    目前的情报三室,汇聚了原华北区的大部分人马。


    这些人与军统有着错综复杂的关系,新站长的到来,他们未必没有收到情报。


    “路先生,今天情报三室好像抓了一个人。”张广林看到路承周到大兴日杂店,马上低声说。


    “你怎么知道的?”路承周诧异的说。


    “李继平过来了一趟,他说的。”张广林说,李继平和赵宾,轮流待在情报一室。


    否则,情报一室白天一个人都没有,岂不是成了空架子。


    “看来我们得努力了。”路承周叹息着说。


    情报三室又抓了人,到底是谁呢?


    路承周凭感觉,就觉得与军统有关。


    他想知道,情报三室抓的是谁。


    “海田君,今天似乎很疲倦?”路承周下午遇到海田新一郎,笑吟吟的说。


    海田新一郎主要负责审讯,路承周注意到,他是从地窖那边过来的。


    “是啊,新抓到了个中国人,正在拷打。”海田新一郎对路承周还是客气的。


    路承周的日语很纯正,听不出中国人的味道。


    而且,路承周在敦桥道福顺里,帮过他的忙。


    从那件事起,海田新一郎一直对路承周很有好感。


    “不要太劳累了,中国人是抓不完的。”路承周顺手递了根烟,还给他点上。


    “这些抗日分子确实是层出不穷,军统的站长刚死了,又来一个。”海田新一郎吸了口烟,随口说。


    “这个没死吧?”路承周心里一动,收回火柴,顺口吹熄了。


    “没死,招了。”海田新一郎得意的说。


    他负责刑讯室,只要他动了手,没招供的人不多。


    “辛苦了,请回去休息吧。”路承周连忙让开,躬了躬身,恭敬的说。


    海田新一郎的无心之言,让路承周很吃惊。


    回到办公室后,他站在窗户口,盯着通往地窖的小道。


    只要进入地窖,都会从他旁边的小径路过。


    从刚才海田新一郎的状态来看,他应该是刚刚动完刑。


    不如意外的话,情报三室的人,应该在审问了。


    海田新一郎说“招了”,其实已经说明一切。


    路承周很奇怪,新来的站长,连自己都没接到头,情报三室怎么就知道,并且抓到了呢?


    一直等到傍晚,路承周才看到,杨玉珊和金连振等人,从地窖那边走过来。


    路承周马上坐到办公桌前,拿起桌上的烟,点了一根。


    路承周很想验证海田新一郎的情报,然而,一旦验证,会让人注意到他。


    只是,涉及到新的站长,不验证似乎又不行。


    今天晚上,路承周会总部联系,难道仅凭海田新一郎一句话,就要报告新站长被捕?


    路承周算着杨玉珊等人的时间,拉开办公室的门,往楼梯口走。


    他走到一楼时,正好遇到情报三室一行人。


    杨玉珊正与金连振在说什么,看到路承周,马上停住了。


    “杨主任,这是干什么?”路承周客气的说。


    “没什么,准备下班了,路主任出去吃饭?”杨玉珊微笑着说。


    今天抓到了军统海沽站还没上任的站长,她非常开心。


    最重要的是,这位站长不像刘有军,已经答应与宪兵分队合作。


    也就是说,全面抓获海沽站人员指日可待。


    “是啊,馆子里的饭还是香些,要不要一起?”路承周问。


    “不了,下次吧。”杨玉珊摇了摇头。


    “那行,就下次。”路承周笑了笑,但他的目光,却注意到了站在旁边的金连振。


    金连振原本是军统打入的卧底,身份暴露后,自然而然就调到了情报三室。


    只是,金连振完全叛变后,似乎没这么快就获得了杨玉珊的信任吧?

  第二百九十九章 接头失败

    路承周晚上还是回到了宪兵分队,晚上才是他在宪兵分队正式上班的时间。


    路承周向中山良一汇报了,破坏三局分线箱的行动,已经引起了工部局的注意。


    “按照警务处的命令,每一分线箱下,都必须有巡捕巡逻。以后,再想破坏分线箱,就比较困难了。”路承周苦笑着说。


    “不能破坏分线箱,就抓人。”中山良一缓缓的说。


    英租界不喜欢日本接收电话局,暗中支持电话三局,日本人已经很恼火。


    “抓谁?”路承周问,日本人的这种手段,他早就习惯了。


    “所有能抓到的电话三局职工,当然,这不是你的任务。情报一室只有一个任务,抓捕电话三局之总工程师彭寿松。”中山良一冷冷的说。


    彭寿松是坚定的“抗交”中坚分子,华北电电早就派人与他联系过,许以高位,劝他交出三局、四局的机线图。


    然彭寿松严词拒绝,将劝说者骂出家门。


    日本人早就将他视为眼中钉,如果得不到机线图,就要将他除掉。


    “是。”路承周坚定的说。


    这个任务不算难,只要吩咐下去,都不用路承周动手。


    “情报三室最近捷报频传,你的一室,可得加把劲才行了。”中山良一突然说。


    整个军统华北区,除了海沽站还有几个余孽外,其他势力都被清除了。


    今天情报三室,又抓到了新的海沽站长。


    这位新站长,已经答应与情报三室合作。


    以此为契机,侦破海沽站一案指日可待。


    “我正在四处布线,希望可以找到军统的线索。”路承周诚恳的说。


    “我看,你还是别费这个力气了。”中山良一轻轻一笑,或许明天,军统海沽站将不复存在,路承周花再大的力气,又有什么用呢。


    “中山队长,你难道认为,我无法做到这件事么?”路承周佯装被激怒,生气的说。


    “你的能力,我当然不否认。可是,海沽的军统分子,很快就要完蛋了。”中山良一得意的说。


    因为行动还没开始,他也不能与路承周多说。


    路承周虽然经过多次考验,算是日本人最忠诚的朋友。


    可是,有些机密,还是不能告诉他。


    并非不相信,而是原则使然。


    “怎么会?又是三室的行动?”路承周“恍然大悟”的说。


    “你知道就行,行动没结束前,不要乱说。”中山良一叮嘱着说。


    “中山队长,我觉得三室怕是有些飘了。海沽的军统人员很狡猾,他们就像躲在地底下的老鼠。想要找到他们,恐怕不是这么容易。”路承周摇了摇头,一脸的怀疑。


    “他们再狡猾也没用,有的时候,失败不是以他们的意志为转移的。”中山良一笑了笑,不理会路承周的话。


    中山良一虽然没有多说,可他对情报三室的期盼,从侧面证实了海田新一郎的话。


    情报三室,已经抓到了新的军统海沽站长,用刑之后,这位站长已经招了。


    中山良一的意思,军统海沽站很快就会灰飞烟灭。


    换句话说,要么这位站长掌握了海沽站的全部情况。


    要么,他会与情报三室全面合作。


    现在,唯一让路承周想不通的是,这件事与金连振有什么关系?

    杨玉珊本就是军统叛徒,以她的性格,不应该重用金连振才对。


    然而,傍晚杨玉珊与金连振窃窃私语,似乎对他很重视。


    直到晚上,路承周向总部汇报,终于知道了原因。


    因为,总部告诉他,新派到海沽担任站长的,正是路承周在杭州特警训练班的教官金惕明。


    金惕明与金连振是叔侄关系,金惕明知道金连振叛变后,很是不安,一心想着将他拉回国军的阵营。


    没想到,金连振已经铁心为日本人卖命,结果金惕明反把自己装了进去。


    路承周在第二天的庸报上,终于看到了寻找周某的寻人启示。


    根据启示中提供的线索,让接头者在见报后的下午三点,到利顺利酒店一楼咖啡厅见面。


    路承周在早上,就看到了这份报纸。


    然而,直到下午三点,他依然在警务处办公室悠然自得的坐着。


    路承周稳坐钓鱼台,急的自然是利顺利酒店附近的人。


    陈树公和杨玉珊,早在利顺利酒店开好了房,把这里当成指挥部,随时监视周围的情况。


    昨天情报三室,确实抓到了新来的海沽站长金惕明。


    下午在宪兵分队用刑后,金惕明随即叛变,答应与情报三室配合。


    此时的金惕明,穿着一件灰大褂,戴着帽子。


    脸上的淤青隐约可见,此时的他,手里拿着一份大公报,将报头对着门口。


    金惕明的眼睛虽然看着报纸,可他连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


    他其实是前天就到了海沽,刚开始住在佛照楼。


    原本,他应该第一时间与军统海沽站副站长“火柴”取得联系。


    可是,他来海沽前,受大哥大嫂委托,想让他把金连振带回去。


    金连振当叛徒之事,金惕明已经知道了。


    可是,只要金连振愿意回头,他还是能把金连振送到后方的。


    因此,他冒着巨大的风险,决定先与金连振见个面。


    金惕明是金连振的亲叔叔,他在想,就算金连振知道自己的身份,也不应该向日本人告密吧?


    金连振确实没向日本人告密,但他通知了杨玉珊。


    金惕明心里那个悔哦,他在杭州训练班时,还经常教导别人,一定要心记党国,只求成仁,绝不投降。


    哪想到,铁红的烙铁,碰到皮肤时,那种巨大的疼痛,很快击垮了他的心理防线。


    如果再给金惕明一次选择的机会,他一定不会与金连振联系。


    自己是来海沽当站长的,不是来当叛徒的啊。


    来之前,他想将金连振拉离苦海,没想到,自己一头栽了进去。


    金惕明不时掏出怀表来看,时针指向三点时,他警觉的望着咖啡厅的大门。


    来与他接头的,手中也会拿着一份大公报,并且左胸会有别着一支钢笔。


    可是,他等到三点一刻,依然没有人与他接头。


    金惕明很焦急,一旦超过接头时间,必须马上中止。


    无论什么情况,守时是接头人员必须遵守的原则。


    如果超过接头时间十五分钟,哪怕有人来接头,也必须马上取消。


    金惕明拿起报纸,整了整灰大褂,毫不犹豫的走了出去。


    金惕明没注意的是,当他起身时,坐在窗户口的一位优雅女子,随意的瞥了他一眼。


    这位优雅女子三十来岁,穿着旗袍,小口喝着咖啡,在金惕明走出去没多久,也跟着离开了。


    谁也不会想到,这位优雅女子,竟然是军统海沽站的情报组长。


    她自然不是来接头的,接到火柴指示,她两点就到了利顺利酒店的咖啡厅。


    果然,三点差一点,她就发现了,手拿大公报的金惕明。


    曾紫莲也在杭州特警学校训练班受训,金惕明也是她的教官。


    只不过,金惕明此时不认得,化装之后的曾紫莲罢了。


    曾紫莲很奇怪,金惕明怎么可能叛变呢?

    曾紫莲早上接到火柴的紧急命令,下午三点前来利顺利酒店咖啡馆观察叛徒金惕明的活动情况。


    当时曾紫莲是很惊讶的,金惕明怎么会来海沽呢?金惕明在她眼里,一直都是个硬汉,怎么可能叛变呢?

    然而,在她看到金连振的那一刻,她就知道,火柴的情报没有错。


    金惕明虽然掩饰得很好,但他脸上若隐若现的淤青,还是出卖了他。


    这是一个明显受过刑的特征,曾紫莲暗暗叹息了一声。


    现在她还能记得,金惕明在上课时的激昂慷慨。


    金惕明当时教的是擒拿,曾紫莲的身手之所以这么好,正是因为他的教导。


    而且,金惕明还有项本事,擅长伪造证件。


    可惜,这个特长,曾紫莲没有学会,这需要很强的耐性,也很费时间。


    金惕明走得很慢,他身上的伤,不允许走得太快。


    虽然吃了止痛药,但步伐太大,牵动的伤口,让他不能走得太快。


    “人呢?”杨玉珊见到金惕明走进来,厉声问。


    “没来。”金惕明缓慢的说。


    金连振在旁边看到,马上扶着他坐到旁边的椅子上。


    “没来?”杨玉珊眉目一扬,第一次接头就没来,是不是海沽站嗅到了什么?

    “第一次接头失败,也很正常。下次接头,是什么时候?”陈树公问。


    “后天下午三点,地点不变。”金惕明缓缓的说。


    “所有参加行动的人员,回去后一律不许外出,与不能与其他人接触。这两天,就当关禁闭了。”陈树公突然说。


    “是。”杨玉珊忙不迭的说。


    路承周下班后,在五十一号路上,收到了曾紫莲送来的情报。


    上面只有一句话:叛徒确系金惕明。


    看到这句话,路承周随即将情报,包在自己的烟上,点上后,几口就将情报燃掉了。


    只要知道叛徒是金惕明,后面的事情就好办了。


    晚上,路承周依然去了宪兵分队,只是,他对情报三室的行动,闭口不问。


  第三百章 捍卫

    路承周在情报一室,听取宁明和赵宾的汇报。


    下午,他们跟踪了电话三局的总工程师彭寿松。


    “有把握秘密抓捕吗?”路承周靠在椅背上,望着他们俩,问。


    “没问题。”宁明笃定的说。


    他原来就是侦缉队的,抓个人不成问题。


    “情报三室现在经常破大案,我们如果连这种小事都做不到,中山先生会怎么看我们?”路承周叮嘱着说。


    “主任放心,绝对不会有问题。彭寿松比较单瘦,我一个能对付仨。况且,还有赵宾帮忙呢,不会给您丢脸。”宁明满不在乎的说。


    “那行,明天下午等他下班后动手。”路承周缓缓的说。


    之所以下午动手,路承周还是想通过地下党,向彭寿松报信。


    如果彭寿松能采取措施,不给宁明动手的机会,当然是最好的。


    比如说,住到电话三局,或者与其他同事结伴同行,都能阻止宁明动手。


    英租界的巡捕随处可见,如果有同伴,宁明肯定不敢动手的。


    “主任,为何不早上动手呢?”宁明诧异的问。


    “下午动手,就算彭寿松的家人报警,晚上巡捕房的人手也少了。白天则不然,电话三局如果不看到人,必然会报警。到时候,这里会成为重点怀疑对象。租界一旦封锁,把彭寿松藏哪里?”路承周冷冷的问。


    “主任英明。”宁明心服口服,路承周是巡官,对巡捕房的规矩很懂,这一点他自愧不如。


    路承周不去关注情报三室的行动,杨玉珊和中山良一自然也不会向他提起。


    杨玉珊回来后,向中山良一汇报时,显得很沮丧。


    “不用担心,未必就失败了。说不定,军统海沽站的这位火柴,临时出了什么事。”中山良一安慰着说。


    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而且很大。


    毕竟昨天才发出的启示,火柴今天都未必能看到呢。


    “我们已经作好准备,只要火柴后天出现,一定跑不掉。”杨玉珊笃定的说。


    “这一点,我完全相信。”中山良一点了点头,情报三室现在有数十人之多,已经成为宪兵分队第一大情报单位。


    “行动结束后,金惕明如何安排?”杨玉珊问。


    “你不想留在三室?”中山良一问。


    杨玉珊既然问起,自然是不想留着金惕明。


    “他与金连振,都不适合在三室。”杨玉珊摇了摇头。


    他们虽然都是从军统过来的,但与现在三室的人,性质不一样。


    金连振是受刘有军和曾红委派,打入宪兵分队的。


    然而,刘有军宁死不屈,曾红至今不见踪影。


    严格意义来说,金连振应该是他们的人。


    这两个人没落网,杨玉珊不想用金连振。


    至于金惕明,此人是总部派来担任军统海沽站长的,在杭州训练班当过教官,资格很老。


    华北区甚至有些人,还是他的学生。


    让他留在情报三室,安排他当副主任?资历和能力都够了,但杨玉珊实在不愿意。


    一旦金惕明在情报三室当了副主任,一定会尾大不掉。


    而且,金惕明与金连振是叔侄关系,杨玉珊更不愿意他们待在三室。


    “不到三室?去一室?”中山良一试探着说。


    只要中国人不背叛皇军,不管他们有什么小心思,他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果路承周接收的话,我没有意见。”杨玉珊说。


    金连振和金惕明去二室自然不合适,再新建情报四室,他们两人也没有这个能力。


    所以,金惕明和金连振,也只能去情报一室。


    杨玉珊已经表明态度,中山良一自然明白该怎么做。


    只是金惕明的身份,暂时还不能公开,就算要谈,也只能谈金连振。


    路承周与宁明定好行动方案后,随即向中山良一汇报。


    “中山队长,我们准备,明天下午抓捕彭寿松。是押回来,还是直接送宪兵队总部?”路承周问。


    “当然是直接送宪兵队总部,情报一室负责抓,也负责送。但是,我们要先审讯。”中山良一沉吟着说。


    人是宪兵分队抓的,当然不能便宜了宪兵队总部。


    之所以送走,也是避免麻烦。


    “我让海田新一郎随行吧。”路承周点了点头。


    “没问题。路主任,之前你抱怨,杨玉珊将你的人借走,像刘备借荆州,有借不还。我与她协调后,准备将人还给你。”中山良一突然说。


    “还给我?”路承周诧异的说。


    “怎么,不想要了?那还是让他留在三室吧。”中山良一叹了口气,说。


    “我可没说不要了,三室几十号人,我一室才几个人。再说了,大兴日杂店那边,也离不开他了。”路承周马上说。


    金连振不管有没有真投降,他都可以接收。


    不出意料的话,金惕明之所以被捕,或者说,金惕明之所以叛变,与金连振有必然的关系。


    怪不得昨天金连振与杨玉珊说话时,总觉得很别扭,应该就是这个原因。


    路承周晚上给姚一民传递了情报,告诉了他,明天下午,宪兵分队将对彭寿松下手之事。


    然而,第二天傍晚,宁明的行动还是成功了。


    他们开着车子,在彭寿松下班途中,将他劫走了,直接送到花园宪兵队。


    路承周晚上到情报一室,听张广林说起的。


    “路先生,不是说金连振会回来么?”张广林好奇的问。


    虽然情报一室的人,偶尔也会来店里帮忙,但他还是喜欢金连振。


    当初路承周给他买的三斤饺子,就出自金连振之手呢。


    “还有等两天,三室那边还有事没完呢。”路承周随口说。


    根据惯例,如果第一次接头失败,会在两天后,在同样的时间和地点,重新接头。


    若是出现意外情况,则会给对方示警。


    “真希望他能早点回来。”张广林感慨着说。


    路承周没有心思与张广林多聊,既然宁明得手了,路承周自然不能在宪兵分队等着。


    这是情报一室的成绩,他向中山良一请示,带着张广林去了花园宪兵队。


    不管彭寿松有没有收到警告,他已经被捕,除非交出机线图,否则不可能离开宪兵队总部。


    然而,彭寿松看着文弱,可他把机线图看得比命还重要。


    无论怎么折磨,始终不吐半个字。


    路承周看到彭寿松的时候,他已经不成人样了。


    可是,彭寿松还在坚持。


    “彭寿松,你这是何必呢?机线图又不是你家的,电话三局给了你什么好处?只要你把机线图交出来,马上不用受这种痛苦。皇军还会给你一大笔钱,足够你下半辈子生活了。”路承周看着彭寿松,身上不停的滴着血,苦口婆心的劝说着。


    “做梦!”彭寿松很坚强,他不是为了自己,也不是为了电话三局。


    看似他保护的是机线图,实际上他坚守的,是这个国家和民族的气节。


    中国人的脊梁,不会轻易向异族弯曲。


    “你想过没有,如果你回不去了,你的老婆怎么办?孩子怎么办?他们还没成年呢。”路承周又说道。


    “生在这个时代,我能有什么办法。”彭寿松话里满是无奈。


    能担任电话三局总工程师,彭寿松学识过人,他是英国牛津大学毕业的高材生。


    然而,面对侵略者,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用生命,保护机线图,挫败日本人想接收电话三局的阴谋。


    路承周没有再劝了,他甚至都没在刑讯室多待。


    看着同胞接受酷刑,路承周心如刀割。


    从彭寿松坚毅的目光中,路承周知道,就算再劝,也不会有任何作用。


    这位电话三局的总工程师,已经准备用生命,捍卫他的尊严。


    路承周只是奇怪,彭寿松是没有收到警告,还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呢。


    晚上回去时,路承周又给姚一民送出了情报。


    路承周在情报中,只是通报了彭寿松被捕和受刑的事实。


    对姚一民,他没有埋怨。


    路承周知道,组织为了挽救彭寿松,一定做了很多工作。


    事情既然发生了,路承周只想做点份内的事。


    想要营救彭寿松已经很难,但还是要让电话三局出面,让工部局与日本人沟通。


    日本人当然会极力否认,他们绝对不会承认,绑架了彭寿松。


    这就需要一些“目击者”,还要主动向警务处提供线索。


    当然,就算有证据表明,是宪兵分队绑架了彭寿松,也未必能救出彭寿松。


    但路承周希望,就算不能救出彭寿松,至少也可以保住彭寿松的性命。


    一旦电话三局知道彭寿松被绑架,自然会将机线图交给别人保管。


    如果彭寿松没有了作用,日本人再审他又有何用呢?


    第二天早上,路承周如期收到了姚一民的回复。


    昨天上午,确实派人通知了彭寿松,还特意去了他家。


    然而,彭寿松并没在意。


    他觉得,自己在英租界的安全,还是有保障的。


    姚一民会按照“蚂蚁”的要求去做,尽全力营救彭寿松。


    路承周对自己的方案,本就没抱多大的希望。


    日本人痛恨彭寿松的态度,想救他出来,根本不可能。


    最好的结局,是让日本人关押彭寿松,以后再想办法营救。


  第三百零一章 第一次行动


    上午,路承周在大兴日杂店见到了宁明,他是特意在此向路承周汇报工作的。


    “招了?”路承周看了宁明一眼,掏出了烟叼在嘴上。


    “死了。”宁明马上拿出火柴,迅速给路承周点上火。


    “死了?日本人下手这么狠?”路承周诧异的说。


    “咬舌自尽,自杀的。”宁明轻声说。


    “自杀?”路承周一愣,手指夹的烟,差点掉了下来。


    “日本人的刑罚,岂是他能承受的?”宁明嗤之以鼻的说。


    “这次你干得很好,我会向上面申请奖金的。”路承周拍了拍宁明的肩膀,微笑着说。


    “多谢路先生。”宁明感激的说。


    在外面,他是不能称呼路承周为“主任”的。


    姚一民收到“蚂蚁”的情报后,将纸条烧掉后,重重地叹了口气。


    马玉珍看到,担忧的问:“姚书记,出什么事了?”


    “彭寿松死了。”姚一民叹息一声,彭寿松虽然不是党内同志,但他是自卫会的成员,一名真正的爱国者。


    “不是昨天才刚被捕的么?”马玉珍惊讶的问。


    “是啊,是路承周的手下干的,昨天傍晚就送到了花园宪兵队。彭寿松为了保守秘密,不让日本人的阴谋得逞,毅然自杀,这需要多大的勇气?我们的工作没做到位,又失去了一位好同志。”姚一民摇了摇头,很是悲痛的说。


    “该死的路承周!姚书记,我觉得最应该除掉的,就是路承周这个狗汉奸!”马玉珍咬牙切齿的说。


    彭寿松是被路承周手下抓的,等于就是路承周抓的。


    彭寿松现在死了,不管是死在日本人手里,还是自杀的,都是因为路承周。


    “路承周确实很可恶,但哪个汉奸不可恶?”姚一民缓缓的说。


    他也很想除掉路承周,可党在英租界的任务,不是为了锄奸,而是隐蔽力量,组织精干,更好的为冀东游击战争服务。


    再说了,杀掉路承周,还有千千万个路承周。


    马玉珍与路承周是同学、玩伴,这层关系,可以更好的掩护马玉珍的工作。


    如果真的干掉了路承周,马玉珍的优势反而少了。


    “是啊,所有的汉奸,都应该死。”马玉珍恨恨的说。


    蓦然,马玉珍突然想到,抗团的任务,不就是抗日杀奸么?


    她现在可是抗团的组织干事,完全可以提出,制裁路承周的思路。


    路承周并没想到,自己让马玉珍加入抗团,最终会将自己列为暗杀目标。


    作为抗团目前的领导人,路承周给抗团传达了第一个行动命令。


    日本人为了宣传奴化教育,收买了“光陆”和“国泰”两家电影院,播放侮辱中国人、美化日军侵略者的影片。


    路承周要求,抗团派人在这两家电影院门口,撒发传单,告诫人们不要观看。


    这些影片,路承周是看过的,完全就是颠倒黑白。


    把日本人宣传为,帮助中国人,实现大东亚共荣。


    除了发放传单同时抗团也警告这两家电影院,不得再播放此类影片。


    只是,电影院的老板,显然没把抗团的警告放在眼里。


    就在金惕明再次去利顺利酒店接头时,抗团派出两个行动小组,分别在“光陆”和“国泰”两家电影院行动。


    他们各自携带了一枚燃烧弹,准备在电影院中间休息时,将燃烧弹放到银幕下面。


    燃烧弹提前好了时间,按下按钮,二十分钟后起火。


    一旦成功安装燃烧弹,就用红布罩着手电,给其他组员打信号撤离。


    两名坐在二楼第一排的组员,则负责散发署名的抗团反日传单。


    为了以防万一,路承周要求,还要准备后手。


    所有的行动小组,都会另外配一枚用罐头筒伪装的炸弹,一旦燃烧弹发生意外,用干电池将炸弹引爆。


    马玉珍作为新加入抗团的组织干事,她留在国泰电影院观看效果。


    燃烧弹爆发时,突然冒出一阵白光,银幕被烧得卷了起来,此时,观众才意识到出事,争先恐后逃离影院。


    马玉珍跟着人群,离开影院。


    等她出来时,大火已经蔓延,很快,整栋楼都烧了起来。


    电影院本就是木制结构的一个大堂,一旦发生火灾,短时间内根本灭不掉。


    很快,整栋大楼都剧烈燃烧起来,随着一声巨响,电影院的主楼轰然倒塌,顿时变成一堆废墟。


    马玉珍并没走远,好就是几十米之外看着。


    虽然在那里,她也能感受到燃烧带来的高温,可她感觉良好。


    这是抗团的第一次行动,也是她参加的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抗日行动。


    这种成功后的兴奋与喜悦,可能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回到振华中学后,马玉珍还感觉心在怦怦直跳。


    “怎么样?”马玉珍回到宿舍后没多久,曾紫莲就过来了。


    她虽然没有参加抗团的行动,但一直关注着事情的进展。


    “成功了,国泰电影院烧没了。”马玉珍兴奋的说。


    “你的双眼都冒光,我想肯定是好消息。”曾紫莲微笑着说。


    抗团的行动很顺利,没有成员受伤,所有人都平安回来了。


    可宪兵分队情报三室的行动,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此次,陈树公没有再过来,只有杨玉珊和金连振待在二楼的房间。


    时间快指向三点时,杨玉珊不由自主的站到了窗口。


    她希望,能从进入利顺利酒店的这些人当中,找到“火柴”。


    这个火柴,在军统海沽站也保持着神秘的身份。


    第一次行动,就杀掉了潘玉林。


    直到目前为止,火柴还没与海沽站的所有成员见过面。


    要知道,海沽站仅剩下几个人,这些人应该都经受过考验的。


    可是,火柴不露面,可见此人非常谨慎。


    上次接头失败,杨玉珊觉得,与火柴的谨慎有关。


    金惕明虽是新站长,可没上任之前,火柴主持全面工作。


    “主任,三点了。”金连振也不时关注着时间,他没有表,只能靠听教堂的钟声。


    “这两天,金惕明没有异常吧?”杨玉珊当然知道三点了,可楼下没有动静,她能有什么办法?

    “我们吃住都在一起,没有离开宪兵分队半步,更没有与外界接触。”金连振连忙说。


    如果行动顺利,他当然是杨玉珊的宠臣。


    可如果行动失败,他就要当心,成为杨玉珊泄愤的工具了。


    这两天,金惕明确实没有外出,他身上的伤还没好,就算想出去活动,也是有心无力。


    “难道火柴没有看到启示?”杨玉珊喃喃的说。


    “说不定火柴不在海沽呢。”金连振安慰着说。


    “放屁!”杨玉珊怒斥着说。


    金连振吓得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话。


    杨玉珊喜怒无常,给她当手下,真的要随时准备受气。


    “是不是觉得在三室不如意?”杨玉珊看到金连振的模样,越看越气。


    “不敢。”金连振忙不迭的说。


    “你是嘴里不敢,心里恐怕早就想着离开了吧?当初把你从一室调来,是不是还想回一室呢?”杨玉珊冷笑着说。


    “我在三室习惯了,不想再回一室。”金连振低着头,轻声说。


    如果他有选择的余地,还真想去一室。


    可是,如果让杨玉珊知道,他有这个想法,不仅不能回一室,以后更会成为她的受气包。


    “口是心非!路承周跟我说过多次,想要你回去,我呢,也不是那种有借不还的人。既然当初是借调你,当然会放你回去。不仅要放你回去,连你叔叔也一起走。怎么样,够意思了吧?”杨玉珊看了看时间。


    这个时候,楼下还没有动静,她知道,火柴不会来了,永远都不会来了。


    虽然没跟火柴打过交道,但从他暗杀潘玉林来看,此人做事非常谨慎,不会轻易给自己找麻烦。


    就算火柴没有发现金惕明已经叛变,也一定是发现了三室的布置。


    诱捕火柴的行动失败,同时,金惕明叛变的消息,也一定暴露了。


    金惕明离开汉口这么久了,哪怕是走路,都快能走到海沽了。


    以火柴的谨慎,他能不怀疑?

    杨玉珊透过窗户的玻璃,她甚至在想,火柴或许此时正躲在哪个角落里,看着这里发生的一切呢。


    也许,前天他就到了,只是没有发现罢了。


    接头的地点,一般都会选择热闹,人流量大的地方。


    特别是第一次接头,更是如此。


    杨玉珊是个很干脆的人,回去后,先向陈树公汇报。


    两人一致认为,留着金惕明已经没用了。


    “我敢断定,‘火柴’一定到了利顺利酒店。只是,我们没有发现罢了。”陈树公叹息着说。


    “我也是这样想的。”杨玉珊点了点头。


    既然情报三室不想再利用金惕明,当天晚上,就让他们到了情报一室。


    “哟,这不是金……教官吗?”路承周走进办公室,看到金惕明的时候,佯装诧异的说。


    “路主任好,在下金惕明。”金惕明尴尬的说。


    他是路承周的教官,原本是海沽是担任军统海沽站长。


    他的任务之一,就是清除像路承周这样的汉奸特务。


    没想到,一天站长没当,还成了路承周的手下。


    要知道,在杭州特警班时,路承周可是他的学生。


  第三百零二章 新站长


    金惕明自然不会知道,原本与他接头的,就是这位学生。


    只不过,他想先办私事,想把金连振劝回去,结果他也下了水。


    “金教官千万别这么喊,学生惭愧。不知是教官来一室,否则定当向中山先生请示,由金教官担任主任,学生担任您的助手。”路承周谦逊的说。


    他当然不可能向中山良一请示,把主任的位子让给金惕明。


    但这样一说,金惕明心里会很舒服。


    虽然他成了阶下囚,但还有个尊重他的学生,也算是一点小小的慰藉吧。


    “你有这片心,已经足够了。”金惕明缓缓的说。


    不管路承周的话是真心还是假意,至少让人听起来很舒服。


    他在三室时,杨玉珊只是将他当成一个叛徒。


    而在一室,路承周却念着旧情。


    傻子也知道,待在哪里舒服了。


    “以后,白天请金教官主持一室的工作。”路承周将金惕明拉进自己的办公室,诚恳的说。


    他白天不在情报一室,白天这里也只会留一个人负责联络。


    金惕明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又刚刚叛变,让他留在宪兵分队,既可以治伤,又可以防备军统的暗杀。


    “一室主要做些什么工作呢?”金惕明问。


    “搜集英租界的情报,打击反日分子。”路承周坚定的说。


    “军统方面的工作,恐怕一室是插不上了。”金惕明突然说。


    “情报三室有这么多从军统过来的人,我们确实有优势。但是,如果情报三室真的厉害,军统海沽站早就被端掉了。既然没有,说明三室也拿他们没办法。我们以前力量不足,金教官来了后,一室如虎添翼,破个军统的案子,也不是没可能。”路承周微笑着说。


    “可惜,来之前,总部没有跟我说起海沽站的详细情况。”金惕明叹息着说。


    “金教官,有时间的话,能把这几年的履历情况,跟我说说么?”路承周突然问。


    “没问题,后天给你可以么?我要好好整理一下。”金惕明一愣。


    他自然听明白了路承周的意思,要知道他参加军统后,所有的详细经历。


    这相当于军统的自述,等于是向路承周做一次彻底的坦白。


    路承周虽是他的学生,也给了他足够的尊重,但在工作上面,却是要求严厉。


    “多谢金教官。”路承周微笑着说。


    金惕明叛变之事,他已经向总部汇报。


    然而,对金惕明的叛变,总部还没有下达指示。


    晚上,路承周在五十一号路26号,向总部发报,请示对金惕明的处理。


    金惕明是总部派来担任海沽站长的,他的背叛,差一点把整个海沽带入深渊。


    金惕明不仅意志薄弱,还严重违反纪律,私自与金连振联络。


    把私事看得比公事还大,金惕明就活该被捕。


    然而,总部对路承周的请示,只是回了三个字:知道了。


    路承周很是吃惊,这三个字,代表的意思可多了。


    这既可以表示,总部正在研究此事,也可以表示,总部对路承周的请示不予考虑。


    一时之间,路承周竟然不知如何是好。


    但他心里觉得,总部可能偏向后者,总部并没有打算,要清除金惕明之意。


    事实上,路承周的猜测并没有错,收到路承周的电报后,毛善炎就向戴立请示了。


    金惕明在杭州警官学校,与毛善炎是同事,两人当时的关系还不错。


    金惕明在海沽被捕后,他就通知了金惕明的家人。


    这几天,金家在四处活动,他们自然想让军统念旧情,放金惕明一马。


    “戴先生,路承周应该不会私自行动吧?”毛善炎觉得,只回复三个字,路承周未必明白。


    “‘火焰’成熟稳定,心细如发,别看他只二十出头,可他已经是个老资格特工了。想想看,他在雄镇楼训练时,是几年前的事了?”戴立微笑着说。


    当初在南京,他看到路承周的第一眼,就觉得此人可堪大用。


    路承周受训后回到海沽,虽然近两年,没有什么大的成绩。


    可是,路承周也用这两年,慢慢赢得了日本人的信任。


    日本人对中国特务,确实不怎么信任。


    特别是抗战之后加入日本特务机关的中国人,很难获得他们的真正认可。


    但路承周的情况不同,他在民国二十三年,就被川崎弘发展了。


    那个时候,中日虽然紧张,但并没有全面爆发战争。


    “是啊,一转眼就快四年了。”毛善炎感慨着说。


    四年时间在人的一生中,确实很短暂。


    然而,对一名特工来说,特别是对一名潜伏在敌营的潜伏着来说,四个月都非常漫长,遑论四年了。


    路承周能成功卧底在日本特务机关,必须做到沉稳、遇事沉着、思维敏捷。


    “以后,他会发挥更大的作用。”戴立笃定的说。


    路承周能担任宪兵分队情报一室主任,手下的人员越来越多,必然会越来越受日本人重视。


    “当初先生慧眼识人,火焰才有机会发挥才华。只是海沽站怎么样?要不要再派个新站长?”毛善炎问。


    “海沽站的工作,不能全压到火焰一个人肩上。他潜伏在日本人内部,已经是步步惊心了。再让他负责海沽站,我于心何安?”戴立感慨着说。


    他很清楚,路承周要承受很大的压力。


    以路承周的能力,担任海沽站的站长,并不算什么。


    可戴立之所以另派站长,是想给他分担压力。


    一名卧底,做的事越多,留下的痕迹也会越多。


    从潜伏到暴露,实际上是一个从量变到质变的过程。


    “我已经拟定了一个名单,请先生定夺。”毛善炎不愧是当主任秘书的,早就料到,戴立会有此一举。


    “就周逢春吧。”戴立看了一眼毛善炎递过来的名单。


    有一个贴心的秘书,确实能省很多事。


    毛善炎总共写了四个名字,都可以胜任海沽站长,戴立要做的,只是做个选择题就行了。


    “行,我通知周逢春和火焰。”毛善炎点了点头,说。


    周逢春也是杭州警官学校特警班的学生,比路承周高两届,与曾紫莲是同班同学。


    戴立之所以选择周逢春,恐怕也是想到了这一点。


    周逢春与曾紫莲是同学,他们之间的配合会更默契。


    “火焰的情况,暂时不能告诉周逢春。”戴立突然说。


    “是。”毛善炎答。


    “另外,此次接待周逢春,由海沽站情报组负责便可,无需惊动火焰。他的工作重心,应该放在宪兵。”戴立缓缓的说。


    他确实是看中了,周逢春与曾紫莲是同学这一点。


    “我会让周逢春马上动身,争取三天后抵达海沽。”毛善炎笃定的说。


    海沽站的工作,不能总由路承周负责。


    毛善炎对路承周也很欣赏,但也正因为如此,他不想路承周承受太大的压力。


    有可能的话,还是要帮路承周分担一些。


    第二天晚上,路承周终于收到了总部的正式回电。


    回电中,依然没有谈及金惕明的处理。


    这让路承周很遗憾,他不知道总部的意思,更不想会想到,戴立和毛善炎,都收了金家的贿赂。


    对总部新的命令,路承周倒是很乐意执行。


    新来的站长,无需他这个副站长接待,一切交给曾紫莲。


    周逢春上任后,他这个副站长,也无需再负责海沽站的事情。


    甚至,周逢春暂时都不会知道他的身份。


    一切的联络工作,由曾紫莲负责。


    路承周第二天,将命令传达给出曾紫莲。


    看到周逢春的名字,曾紫莲一怔。


    她没想到,在海沽真能碰到她的同学。


    刘有军担任海沽站长时,并不知道她的真实面目。


    但周逢春在杭州时,是见过的。


    当时的曾紫莲,每天训练,整天摸泥打滚,一天要湿透几身衣服。


    如果化装的话,不用一个小时,就会露出原型。


    金惕明来海沽上任时,由他选择迎接的时间和地点。


    而此次则不然,曾紫莲直接去火车东站迎接周逢春的到来。


    只是,这个时期的火车,极少有准点的。


    为了不耽误自己的时间,曾紫莲让情报组的袁庆元,每天都去趟火车东站,打探周逢春那趟火车的到站时间。


    情报组现在仅剩下两名情报员,除了袁庆元外,还有一个叫施锡纯。


    他们两人,在刘有军出事后,都隐蔽起来了。


    直到金惕明公开投降,他们才出来活动。


    只是,曾紫莲与他们见面,还是采用原来的策略,以“曾红”的面目与他们相见。


    对曾紫莲来说,只需要多花一个小时化装。


    但是,换来的,却是绝对的安全。


    曾紫莲觉得,这一个小时花得值。


    通过自己的化装术,提高自己的安全性,也让她很有成就感。


    周逢春的火车抵达海沽火车东站时,精心打扮的曾紫莲,站在火车站外面,等待迎接周逢春。


    她是化装高手,与周逢春又是老同学,只要周逢春今天到了海沽,一定逃不过她的眼睛。


    望着火车站的人流,她用目光不停地搜索着。


  第三百零三章 扑空了


    周逢春穿着大褂,提着行李箱走出海沽火车东站时,打量着这个自己即将开始工作的地方。


    来之前,毛善炎跟他谈过话,会有熟人来接。


    周逢春一边打量着车站广场,脚下并没有停留。


    走到广场时,机敏的他,很快发现不对劲,广场上有很多形迹可疑之人。


    正当他在犹豫,要不要先走一步时,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毛蛋,可算等到你了。”


    “二美?”周逢春听出了曾紫莲的声音,可他看到人时,根本不敢相认。


    曾紫莲今天化装成一名男子,身着西装,戴着帽子,穿着牛皮皮鞋。


    “快走,这里有狗。”曾紫莲突然轻声说。


    其实,她早就注意到了,今天的车站多了很多特务。


    曾紫莲不敢确定,这些是不是为周逢春而来。


    “狗”是他们当初训练时的专有名词,周逢春一听,跟着曾紫莲,迅速往外走。


    出了车站,他们分别乘坐两辆人力车,曾紫莲在前面带路,周逢春跟在后面。


    然而,就是他们离开不久,后面多了一辆自行车。


    今天英租界宪兵分队情报三室,确实在火车站有行动。


    杨玉珊接到密报,海沽站之曾紫莲,会在火车东站接人。


    她接的很有可能,是海沽站新到任的站长。


    杨玉珊非常兴奋,陈树公埋在海沽站的钉子,终于传回了重要情报。


    一大早,情报三室今日倾巢而出,准备将曾紫莲抓个现行。


    只是,杨玉珊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女人身上,等了一个上午,也没发现可疑目标。


    曾紫莲和周逢春离开后,也只是情报三室的正常盯梢。


    杨玉珊之所以把情报三室的人都带出来,是因为她今天要盯的人太多。


    只要是衣着光鲜,甚至是衣着干净,拿着行李箱的,都是跟踪对象。


    堂堂军统海沽站长,绝对不会打扮得像个叫化子。


    曾紫莲是女人,女人爱美,她一直关注着车站出现的女人,特别是那种打扮时髦的贵妇人。


    然而,直到天黑,也没有发现合适的目标。


    车站倒是出现了几个女人,可并不是来接人的。


    女人大多在家相夫教子,鲜有出来抛头露面。


    曾紫莲原本是要去英租界,可因为身后有尾巴,只能绕到日租界。


    后面的特务,看到他们的车子进了日租界,果然没有再跟上来。


    敢到日租界的,一般都与日本人有点关系。


    跟得好,不会有结果,跟得不好,还要挨顿揍。


    “今天晚上,先在这里将就一晚吧。”曾紫莲带着周逢春,在旭街找了一家日本人开的旅馆。


    “这里已经很好了。”周逢春轻声说,这里虽是日本人开的旅馆,但条件还不错。


    最重要的是,日本人开的旅馆,相对来说比较安全。


    没办法,日军占领了海沽,中国人在中国,竟然要靠日本人庇护。


    “你先休息吧,明天我来接你。”曾紫莲在房间四处看了看,又将窗帘拉起来一角,观察了一下外面。


    “聊聊吧,到了这里应该很安全。”周逢春微笑着说。


    “好吧,今天车站的事,我得查明原因。”曾紫莲以为周逢春想跟自己谈工作,毕竟,从接到周逢春的这一刻起,周逢春就成了她的上司。


    “如果真是针对我,只能说明一件事,海沽站出了问题。”周逢春正色的说。


    “不错。”曾紫莲点了点头,她脑海里突然冒出袁庆元。


    是他吗?

    如果袁庆元向宪兵分队通风报信,对方很容易猜到,今天自己会来车站。


    “有怀疑对象了?”周逢春看到曾紫莲的表情,问。


    他与曾紫莲同学一年,当初在杭州时,曾经对曾紫莲心生爱慕。


    只是,鉴于军统内部不能结婚的规定,他只能将爱藏在心底。


    但周逢春相信,曾紫莲一定早就知道了。


    “不错,我只让袁庆元打探过你这趟车的到站时间。”曾紫莲缓缓的说。


    要作出这个判断,其实很容易。


    “说说海沽站的情况吧。”周逢春轻声说,来之前,总部没跟他介绍过海沽站的情况,毛善炎只是告诉他,到了后自然会有人向他汇报。


    “我现在是情报组长,手下两名组员。行动组和军情组的兄弟,全部跟着郑问友去了第七路军。会计黄文买、内交通安孟博,都住在英租界。对了,还有一位神秘的副站长火柴,你应该认识吧。”曾紫莲介绍着说。


    至于“火焰”的情况,她并没有说起。


    之前她就接到过火柴的命令,“火焰”属于绝密情报员,总部命令,暂时不向新站长透露消息。


    “‘火柴’?我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周逢春喃喃的说。


    “他不是总部派来的么?”曾紫莲诧异的问。


    “来之前,毛主任没向我说起任何关于海沽站的情况。”周逢春叹息着说。


    “原来如此。”曾紫莲释然了,她相信,火柴一定用的是化名。


    “二美,你今天这身打扮,差点就认不出来了。”周逢春盯着曾紫莲看了好一会,突然说道。


    曾紫莲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外号,是因为当初在雄镇楼时,她被班上的同学评为人美、心美,所以叫二美。


    “毛蛋,你能不能别提这些事了?”曾紫莲嗔恼着说。


    毛蛋是周逢春的外号,当初在训练班时,周逢春总是剃个光头,所以得了这么一个外号。


    “毛主任来的时候,说有熟人来接我。一路上我都在想,到底是谁?没想到,竟然是你。”周逢春动情的说。


    他听到曾紫莲的声音时,当时确实很激动。


    能与曾紫莲在一起工作,哪怕再艰难困苦,他也全身充满了力气。


    “你来海沽,到底是上任的,还是来看我的?”曾紫莲不满的说。


    “既是上任,更是看你。”周逢春微笑着说。


    “好吧,如果你是以站长的身份跟我说话,我们就继续聊下去。要不然,我得回去了。站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一点也不急么?”曾紫莲急道。


    见到周逢春,她也很惊喜,但是,跟在后面的特务,让她心里升起一片阴霾。


    “你已经有了怀疑目标,剩下的事情,我想不用我多说了吧。”周逢春笑了笑,他对曾紫莲的能力也是很欣赏的。


    如果不是男女有别,曾紫莲完全可以担任海沽的站长。


    只是,军统到目前为止,似乎还没有哪个外站,是女性当站长的。


    “我也很难相信,竟然会是他。”曾紫莲此时哪有心思跟周逢春叙旧呢,周逢春越想跟她聊,她反而会越反感。


    接到新任站长之事,曾紫莲向火柴汇报了。


    今天被人跟踪,以及她安排袁庆元去火车站打探之事,她也一并说起。


    曾紫莲虽没与火柴见过面,但她觉得,火柴成熟稳定,心细如发,做事滴水不漏。


    她不知道总部是怎么想的,火柴就是现成的站长人选,为何要舍近求远,把周逢春调来呢?

    当然,总部的命令,她无意诟病,只是替火柴觉得不值罢了。


    路承周这几天,一直在注意着曾紫莲的情报。


    新站长来后,他这个副站长,就可以自动停职了。


    以后,让总部直接下达命令,把他调走,“火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接到曾紫莲的情报后,路承周很是吃惊。


    情报三室的行动,他注意到了。


    毕竟是全体出动,想不知道都难。


    只是,路承周没想到,情报三室竟然是得到了军统新站长的情报。


    根据曾紫莲的情报,袁庆元确实非常可疑。


    路承周也暗怪曾紫莲,实在太大意了。


    接新站长这样的事,能让手下知道么?幸好袁庆元知道得不多,否则周逢春刚到海沽,就得出事。


    “承周,听说今天三室去火车东站扑了空。”金惕明突然走到路承周的办公室,神秘的说着。


    “你是怎么知道的?”路承周很意外,以金惕明的级别,不应该知道情报三室的行动。


    “杨玉珊以为,把我赶出情报三室,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么?其实,情报三室,我有好几个学生。”金惕明轻笑着说。


    现在的人,是很看重师生情的。


    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金惕明在杭州警官学校当了几年教官,他的学生,现在都在各地任职,包括原来华北区。


    金惕明到情报一室后,他们有时间自然会来拜访。


    金惕明现在也是自己人,他们自然不会防备。


    “金教官桃李满天下,可喜可贺。”路承周微笑着说。


    “陈树公在海沽站留了一名内线,据说今天曾红会去火车站接人,可惜。”金惕明叹了口气,可是脸上,并没有遗憾之情。


    以他的资历,在情报三室当个副主任,应该是没问题的。


    杨玉珊却将他推到情报一室,金惕明很快就明白了,杨玉珊担心他到时会威胁到她。


    “情报未必每次都是准确的。”路承周笑了笑,递给了金惕明根烟。


    金惕明的那句,“陈树公在海沽站留了一名内线”,路承周非常吃惊。


    他怎么也想不到,老奸巨猾的陈树公,竟然还会这么一手。


  第三百零四章 好奇怪


    路承周虽然很吃惊,但他脸上一点也不敢表露出来。


    金惕明当初是路承周的擒拿教官,可并不代表,他就不懂情报。


    总部能派他来海沽当站长,已经说明一切。


    对“陈树公在海沽站留了一名内线”,路承周也不好证实。


    这有可能,确实是金惕明原来的学生,无意中告诉他的。


    也有可能,是杨玉珊的新阴谋。


    否则,这样的机密情报,杨玉珊和陈树公怎么可能随便对人言呢?

    杨玉珊当初借调金连振,表面上是抓捕刘有军和曾红,实际上却是考验金连振的忠诚。


    当时,杨玉珊可是一点口风也没露。


    现在,她会光明正大的说出这样的机密?

    会不会是杨玉珊故意泄露的,就是想让军统陷入恐慌呢?


    毕竟,从曾紫莲的情报来看,海沽站确实有可能出现内奸。


    但内奸是不是袁庆元,还要进一步确认。


    甚至,今天情报三室在火车站的行动,是不是针对周逢春,也需要查明。


    潜伏在敌营,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事情,路承周见得太多了。


    回去时,路承周先去了五十一号路26号。


    周逢春抵达海沽,并且与曾紫莲接上头之事,他得向总部汇报。


    毕竟新站长到任,是海沽站头等大事。


    路承周估计,周逢春一来,自己这个副站长,就可以有名无实了。


    果然,总部很快回电,将工作交接后,火柴的工作就告一段落。


    接到电话,路承周终于松了口气。


    他将海沽站的情况,写了一个总结,让曾紫莲转交给周逢春。


    同时,路承周对袁庆元的身份调查,表达了自己的意见:要谨慎。


    不能冤枉一个好人,但也不能放过一个内奸。


    内部调查,是件很艰难的事情,特别是在敌后。


    想要确定一个人是否忠诚,缺少行之有效的办法。


    因此,路承周给曾紫莲提供了一条思路:通过具体事情,甄别袁庆元。


    比如说,告诉袁庆元,新站长已经到了,就住在意租界,让袁庆元把人带回英租界。


    只需要让人扮演一名新站长,就可以达到甄别袁庆元的目的。


    如何甄别袁庆元,曾紫莲确实很头疼。


    周逢春刚到海沽,情报三室就倾巢而出,如果没有内奸,实在难以解释。


    况且,“火焰”那边也传来消息,陈树公在海沽站,确实留了一名内线。


    虽然火焰提醒,此消息未经证实,但曾紫莲相信,一定是真的。


    “周先生,准备好了么?”曾紫莲上午到了日租界,接周逢春回去。


    “好了,我还租了一辆汽车。”周逢春微笑着说。


    坐人力车确实很方便,但坐汽车更安全,虽然花费要高几倍。


    曾紫莲在英租界给周逢春租了房子,就在伦敦道昭阳里9号,与振华中学原校长谭天君同一条里弄。


    “这里条件简陋了些,但比较安静,后面有条小巷子,便于出入。”曾紫莲说。


    军统租房子,有没有后门是第一考虑。


    “能住就行。”周逢春看了看环境,谈不上满意,但也不算太差。


    只要能与曾紫莲经常见面,他就很满足了。


    “这是火柴让我转交的,海沽站的一些情况说明,算是工作交接。”曾紫莲拿出火柴的那份材料。


    其实这些材料,曾紫莲都知道,也向周逢春介绍过。


    “火柴好大的架子。”周逢春看着材料,突然冷声说。


    他可是新上任的站长,火柴不来迎接就算了,连面都不见,这算怎么回事?


    “我连他的面也没见过,这个人就是喜欢保持神秘,或许也是担心安全问题吧。毕竟,站内刚刚发现异常。”曾紫莲解释着说。


    “难道向我汇报一下工作,就不安全了?”周逢春更是不满的说。


    “你是站长,可以把他召来训斥一顿,我也想看看,火柴到底是何方神圣。”曾紫莲对火柴的能力很佩服,但并不表示,她就喜欢火柴这个人。


    越是有能力的人,脾气就越大。


    可曾紫莲并不喜欢有脾气的人,比如说周逢春现在的做法,就令她不喜。


    只不过周逢春现在是她上司,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有什么说什么了。


    “以后再说吧。”周逢春说。


    “你先适应一下这里的环境吧,我还有点事,下午再过来。”曾紫莲说,她安排了袁庆元去意租界接“新站长”,也不知道袁庆元有没有完成任务。


    “你安排一下,我要见海沽站的所有人。”周逢春突然说。


    “是单独见,还是一起见?”曾紫莲问。


    “单独见吧,见面的地点要分开,见面前才知道对方。”周逢春说,既然担任了海沽站长,当然要了解海沽站的情况。


    但是,最重要的是,还是自己的安全。


    金惕明的前车之鉴,就摆眼前,还没上任就当了叛徒,实在太窝囊了。


    曾紫莲掐着时间去的利顺利酒店,她给袁庆元的指示,中午十二点到意租界接人,下午两点前送到利顺利酒店。


    而曾紫莲,在十二点前就到了利顺利酒店对面。


    这是“火焰”给她出的主意,曾紫莲觉得,如果“火焰”在及时掌握宪兵分队的情况,这个办法还是很可靠的。


    一直到中午一点,利顺利酒店都没有出现特别情况。


    没过多久,袁庆元突然陪着“新站长”,出现在了利顺利酒店门口。


    这位“新站长”,是曾紫莲临时找来的,与军统没有任何关系。


    袁庆元给“新站长”开好房间后,很快就离开了。


    曾紫莲在对面,仔细观察着周围的情况,并没有发现异常。


    至此,她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如果内奸不是袁庆元,那会是谁呢?

    然而,快到一点半,曾紫莲正准备走的时候,利顺利酒店突然出现了数名日本特务。


    其中,就包括了杨玉珊。


    看到杨玉珊,曾紫莲瞳孔一缩。


    刚刚她还在懊悔,差一点冤枉了袁庆元,没想到,自己之前的判断是正确的。


    对面的曾紫莲,冷冷的看着这一切,她相信,不用多久,“新站长”就会被带出来。


    然而,令她奇怪的是,杨玉珊的人,一直没有行动,或者说,她的行动并没有收获。


    直到三点时,“新站长”走出利顺利酒店,才被情报三室的人突然带走。


    曾紫莲很是奇怪,她马上去了敦桥道福顺里12号,向周逢春汇报。


    “你的意思,袁庆元是不是内奸,还没办法断定?”周逢春听了曾紫莲的汇报,缓缓的说。


    “刚开始,我觉得袁庆元不是内奸,看到杨玉珊后,马上断定自己的判断错了。可是,杨玉珊在三点才抓到我安排的人,似乎又不合理。”曾紫莲摇了摇头,缓缓的说。


    如果袁庆元是内奸,情报三室的人,只需要直接冲到房间,把人带走就行了。


    而情报三室,是在三点时才抓到“新站长”。


    要知道,这是曾紫莲与“新站长”约好的时间,只要三点一到,“新站长”的任务就完成了。


    “如果袁庆元不是内奸,是不是另有其人?”周逢春神色凝重的说。


    当长官的,最担心手下有叛徒,还是那种没查出来的。


    “我想跟袁庆元当面谈一次。”曾紫莲笃定的说。


    她相信,这中间肯定有什么事,是自己不知道的。


    不管袁庆元是不是内奸,都必须查清楚。


    “不行,你跟袁庆元见面太危险了,还是让我来吧。”周逢春摇了摇头,他怎么能让曾紫莲涉险呢。


    “你是新站长,更加不能涉险。”曾紫莲摇了摇头,她可以出事,但周逢春肯定不行。


    “这样,你通知火柴,让他与袁庆元见一面。”周逢春突然说,他不想让曾紫莲冒险,最好的办法,是换一个人。


    “他会同意么?”曾紫莲一愣,这倒是个办法。


    可是,她看火柴的意见,连周逢春都不愿意见面,遑论袁庆元了。


    “他现在还是海沽站的副站长,难道想违抗命令不成?”周逢春冷冷的说。


    路承周下午经过大兴日杂店的时候,金连振站在柜台后,见到路承周进来,马上拿着烟,笑吟吟的走了出来。


    “路先生,您抽烟。”金连振恭敬的说。


    对他来说,回到情报一室,安逸多了。


    不用没完没了的出外勤,也不用与人勾心斗角,只要当好大兴日杂店的伙计就行了。


    “今天没什么事吧?”路承周问,他所说的事情,不仅仅指街面上的,还有情报一室的。


    金惕明在宪兵分队,金连振在大兴日杂店,他们都是外地人,电话沟通时,可以更好的交流。


    “下午,三室又行动了,据说在利顺利酒店抓到了军统的新站长。”金连振看了看门口,压低声音说。


    “看看吧,三室又走到我们前头了。”路承周叹息着说。


    “路先生不用急,三室抓错了人。”金连振马上说道。


    “抓错了人?”路承周诧异的说。


    他当然知道,三室不可能抓到人,因为这个计划,就是他向曾紫莲建议的。


    晚上,路承周到宪兵分队后,金惕明又向他绘声绘色的介绍了三室失败的过程。


    对金惕明来说,能看到三室屡屡失败,心里其实很痛快。


  第三百零五章 谨慎起见

    情报三室的情报,其实还是准确的。


    只不过,那个所谓的“新站长”,从一开始就是假的。


    杨玉珊的行动,当然不可能成功了。


    下午的行动虽然失败了,但路承周可以肯定一点,陈树公确实在海沽站留了一名内线。


    情报三室的行动,正是这名内线提供的情报。


    只是,这名内线,是不是袁庆元呢?

    路承周晚上去五十一号路时,收到了曾紫莲给他的情报。


    路承周没想到,周逢春竟然把这个任务交给自己。


    曾紫莲的试探,确实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如果不是“新站长”按照约定时间出来,情报三室似乎连人都找不到。


    袁庆元住在康伯南道与爱丁堡道之间的一条不知名的小里弄里,晚上十一点,他已经上床睡觉。


    听到外面有节奏的敲门声,袁庆元突然惊醒了。


    “咚咚,咚咚咚。”


    两重三轻,有节奏的敲着门。


    这是军统的联络暗号,告诉里面的人,对方是自己人。


    “你好,老赵在家吗?”路承周沉声问。


    “不在。”袁庆元打开门,虽然看不太清对方是谁,但这句暗号却是正确的。


    “他还卖菜吗?”路承周又问。


    “对啊,有事?”袁庆元说。


    “想请他看电影。”路承周沉声说。


    “进来说吧。”袁庆元让开身子,请路承周进屋。


    “我是火柴。”路承周的声音,有些沙哑。


    他的相貌、皮肤、声音,甚至走路的姿势都发生了变化。


    唯一无法改变的,就是身高了。


    只是路承周身材中等,像他这样身高的男子,在英租界随处可见。


    “火副站长好。”袁庆元放下手里的油灯,恭敬的说。


    英租界大部分人家都通了电,但他家没拉线,毕竟每个月几块钱的费用不低。


    “最近的工作怎么样?”路承周坐在桌边的凳子上,问。


    “还好。”袁庆元赶紧拿起桌上的水壶,给路承周倒了杯水,“家里没开水,也没茶叶,只能将就了。”


    “没事,抽烟么?”路承周掏出烟,抽出一支,递给袁庆元。


    “多谢火副站长。”袁庆元伸出三张手指头,准确的抓住一头烟,含在嘴里,拿起油灯上的玻璃罩,轻吸一口,就点上了。


    路承周则是拿出火柴,慢条斯理地给自己点上了火。


    袁庆元此时才看清“火柴”的脸,牙齿有些外露,脸色蜡黄,看上去五十来岁。


    “这段时间,曾组长是不是给你布置了任务?”路承周将身前的杯子轻轻拿开,身为一名特工,他不会轻易在外面吃东西,特别是同行递过来的东西,哪怕袁庆元是他的下属。


    “是的。曾组长让我打探从汉口方向过来的火车到站时间。今天,又让我去意租界接新来的站长。”袁庆元恭敬的说。


    “这段时间,除了执行曾组长的任务,你是否与其他人接触过?”路承周沉声问。


    这个问题很关键,他可以掌握军统和宪兵分队的情报,能作出比较准确的判断。


    从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袁庆元是内奸的可能性不高。


    最大的可能是袁庆元的行踪被情报三室掌握,或者,他将任务无意中透露了。


    “其他人?”袁庆元蹙起眉头,眼中露出思索之色。


    “这样吧,你把所有接触过的人都介绍一下。无论是小商小贩,还是亲朋好友,一个都不能漏。”路承周缓缓的说。


    “火副站长,出什么事了么?”袁庆元看到路承周一脸严肃,紧张的问。


    “今天你从利顺利酒店离开后,宪兵分队情报三室的杨玉珊,就带着人扑到了利顺利酒店,把新站长带走了。”路承周看了袁庆元一眼,缓缓的说。


    袁庆元的眼神虽然透着紧张,但并不畏缩。


    路承周当了几年巡捕,每天在街上要接触不知道多少人。


    无论是好人还是坏人,从对方的眼神,就能看出个大概。


    袁庆元的表现,符合一个手下见到长官时的神情。


    而且,告诉袁庆元真相,不仅仅表示信任他,更有利于找出真正的原因。


    “什么?!”袁庆元猛地站了起来,一脸的不敢置信。


    “坐下,声音也不用这么大。我知道,这件事跟你应该没关系。”路承周伸出手,在空中压了压。


    “昨天接到任务,我只告诉了一个人。”袁庆元坐下手,满脸都是懊悔。


    “是不是施锡纯?”路承周心里一动,突然说。


    整个海沽站,除了路承周和曾紫莲外,就只剩下内交通安孟博,以及会计黄文买。


    还有就是情报组的两名情报员:袁庆元和施锡纯。


    袁庆元能接触到的,也只有施锡纯。


    “火副站长英明。”袁庆元叹息着说。


    “以后叫我火先生就可以了。”路承周突然说,袁庆元总是“火副站长”的叫着,如果让外人听到,很容易泄露消息。


    “火先生,我对不住党国,请求处分。”袁庆元突然将烟头丢到地上,诚恳的说。


    “当然要处分你,无组织无原则,上峰交待的任务,怎能随便告诉别人?”路承周严厉的说。


    “我知道错了。”袁庆元说。


    “幸好没造成大的危害。”路承周叹了口气,说。


    “新站长都被抓了……”袁庆元一脸的懵然,因为自己的失误,让新站长被捕,这肯定要上军事法庭了。


    “新站长是假的,这是曾组长对你的考核。”路承周安慰着说。


    “真的?太好了。”袁庆元高兴的说。


    “说说施锡纯吧,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上次你去车站的事,也跟他说了吧?”路承周问。


    “不错。火先生,施锡纯真是奸细吗?”袁庆元问。


    “你们当中,肯定有一个内奸,如果不是他的话,肯定就是你。”路承周冷冷的说。


    “不是我,不是我。”袁庆元忙不迭的说。


    情报组只剩下施锡纯和袁庆元,就算他们原本关系一般,也因为此次的剧变,走得比较近。


    袁庆元每个月的薪水,要寄一半回去,他的日子过得比较清苦。


    施锡纯手头阔绰,经常请袁庆元喝酒吃肉。


    袁庆元很是感激,自然对施锡纯知无不言,他心想,两人都是情报组的,说说工作上的事,又有何妨呢。


    “幸好施锡纯没想到,他暴露得这么快,否则他将内奸的帽子扣到你头上,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路承周冷冷的说。


    如果施锡纯再聪明点,一开始就将袁庆元定位为内奸。


    施锡纯有情报三室的配合,完全可以让军统相信袁庆元,就是那个内奸。


    内奸不暴露就罢了,一旦暴露,袁庆元就成为他的替罪羊。


    “火先生,我想亲手除掉施锡纯!”袁庆元郑重其事的说。


    施锡纯竟然是内奸,他怎么也想不通,差一点就闯了弥天大祸,不除掉施锡纯,实在难解心头之恨。


    “谁说要除掉施锡纯了?”路承周冷笑着说。


    虽然他确定,施锡纯就是内奸,但此事还要进一步证明。


    不能因为袁庆元的一家之言,就轻易断定施锡纯的身份。


    内部的甄别,真的需要谨慎,不能轻易冤枉一个好人,但也绝对不能放过一个内奸。


    “那怎么办?”袁庆元张口结舌,他被路承周搞迷糊了。


    “你的任务,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如果施锡纯请你喝酒,该吃吃,该喝喝。正常渠道知道的消息,都可以告诉他。但是,我今天晚上来的事,绝对不能提。”路承周沉吟着说。


    他还得再次考验,施锡纯的真正身份。


    如果施锡纯真是内奸,也不宜马上除掉。


    施锡纯接连给情报三室,提供了这么多情报,可见他深得陈树公信任。


    这个时候,通过施锡纯情报三室传递假情报,将能大大打击情报三室的嚣张气焰。


    “是。”袁庆元郑重其事的说。


    曾紫莲第二早上,收到了火柴的情报,告诉她与袁庆元谈话的内容。


    火柴虽然基本断定,施锡纯才是那个真正的内奸,但是,还希望再甄别一次。


    一定要让施锡纯心服口服,向他摊牌时,无话可说。


    同时,施锡纯如果是内奸,火柴希望,通过施锡纯,向情报三室,传递几份假情报,借着施锡纯,打击情报三室。


    曾紫莲对火柴的计划很有兴趣,但现在周逢春才是站长,这个计划,需要得到周逢春的批准。


    “既然确定施锡纯就是内奸,还甄别干什么?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么?君不见内奸,当务之急是除掉,怎么还要留着呢?如果让他听到风声,跑回情报三室怎么办?这个责任谁来负?一个连面都不敢露的火副站长么?”周逢春冷笑着说。


    “再次甄别确实有必要,我们不能凭袁庆元的一家之言,就断定施锡纯是内奸。如果袁庆元才是,那个真正的内奸呢?”曾紫莲担忧的说。


    “可以对施锡纯搞一次甄别,但甄别之后,必须马上除掉。内部的敌人,是最可恨的。”周逢春冷冷的说。


    “好吧。”曾紫莲无奈的说。


  第三百零六章 改变计划

    周逢春是站长,他要求甄别之外,马上除掉施锡纯,曾紫莲也没有办法。


    只是,海沽站目前没有没有行动人员,上次除掉潘玉林的行动,是火柴亲自动的手。


    这次清除施锡纯,自然也应该交给他。


    然而,周逢春却有不同意见。


    “海沽站的行动,不能都交给他吧?这样,你把施锡纯约出来见个面,给他找个地方,我亲自甄别。”周逢春听到曾紫莲,又要把任务交给火柴,心里突然冒出一股无名火。


    周逢春到海沽后,被日本特务尾随,差点暴露行踪。


    身为副站长的火柴,不仅没有及时出现,反而一直不露面。


    难道说,他这个副站长,比站长还重要?

    周逢春还没拿到电台,无法与总部直接联络。


    他已经决定,发给总部的第一封电报,就要求撤换副站长!


    “那不行,你难道忘了金惕明的前车之鉴?再说了,哪有站长锄奸的?”曾紫莲摇了摇头,坚决不同意周逢春冒险。


    “你觉得我不行?”周逢春觉得,自己对付一个施锡纯,还是没问题的。


    “不是不行,而是没必要。”曾紫莲坚定的说。


    “你准备怎么甄别施锡纯呢?”周逢春不再坚持,只要曾紫莲没有认为他不行,也就无所谓了。


    “照方抓药。”曾紫莲微笑着说。


    火柴的计划,是放长线钓大鱼。


    首先让袁庆元“消失”,让情报三室认为,袁庆元才是真正的卧底。


    毕竟,袁庆元参与的行动,每次都失败,特别是这次针对他的测试,又让情报三室抓到了人,更加可以断定,袁庆元就是陈树公布下的内线。


    其次,再对施锡纯搞一次甄别行动。


    当然,施锡纯如果真是卧底,一定会特别谨慎。


    因此,甄别要有真假之分。


    假甄别,是让施锡纯觉得,他经受住了军统的考验。


    真甄别,才是让他露出狐狸尾巴的计划。


    确定施锡纯的身份后,先让他冷一段时间。


    施锡纯一定特别紧张,给他一些简单的任务,既可以让他觉得,军统依然相信他,同时也能让他慢慢平静下来。


    当然,袁庆元的“消失”,就应该能让施锡纯很快镇静。


    一旦稳住施锡纯,只需要把郑问友调回来就可以了。


    到时候,他带着军情组、行动组,还有第七路军的精干兄弟,完全可以打情报三室一个伏击。


    如果操作得当,甚至有可能把陈树公和杨玉珊除掉。


    这两个人狼狈为奸,欲除之而后快。


    曾紫莲也很认同这个计划,然而,周逢春并不同意,想要马上制裁施锡纯。


    周逢春虽是她的同学,但更是新上任的站长。


    新官上任三把火,她已经感觉到,周逢春对火柴很不满。


    “照方抓药?照谁的方?火焰的?”周逢春听到曾紫莲的话,突然觉得心里很不舒服。


    “不管照谁的,只要方子有效,不就行了么?”曾紫莲微笑着说。


    “说说你的方子吧。”周逢春本不想干预曾紫莲的具体行动,但此时很想插手。


    “我会告诉施锡纯,你到了海沽,并且要见他。”曾紫莲想了想,缓缓地说。


    “确实是换汤不换药,这样,我给你改动改动。我先见他一面,再约他第二天见面。”周逢春想了想,沉吟着说。


    “会不会太危险了?”曾紫莲担忧的说。


    “你与他见面就不危险了?再说了,突然见面,怎么可能有危险?”周逢春摇了摇头,他好死也是杭州警官学校训练班出来的特工,就算施锡纯图谋不轨,他也能对付。


    甚至,可以当场制裁施锡纯。


    施锡纯并不知道,他的身份已经暴露了。


    可是,袁庆元接到的是假站长,让他提高了警惕。


    任何一名潜伏在对方阵营的卧底,都会事事小心,处处留意。


    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们警觉万分。


    情报三室得知,他们抓到的,只是一名普通老百姓后,陈树公就与施锡纯见了面。


    “陈先生,我是否可以撤回来了?”施锡纯焦急的问。


    他已经嗅到了危险,曾红安排袁庆元去接假站长,说明袁庆元已经引起了曾红的怀疑。


    曾红之所以会怀疑,肯定是因为车站的行动。


    因为,那次情报三室也扑空了。


    “现在撤回来有什么意义?奖金不会有,功劳也不会有。情报三室的副班主任,我可是一直帮你留着。”陈树公缓缓的说。


    “如果曾红开始怀疑我怎么办?”施锡纯急道。


    “这件事怪我,没有提前给你找个替身。”陈树公叹了口气。


    火车东站的行动没有结果,肯定让军统察觉了。


    曾红让袁庆元去打探火车到站时间,情报三室却知道了消息,曾红必定会怀疑袁庆元。


    这次让袁庆元去意租界接人,恐怕也是为了试探。


    然而,情报再次泄露。


    按道理,军统应该更加怀疑袁庆元才对。


    “我现在该怎么办?”施锡纯紧张的问。


    “不急,袁庆元两次行动,都出了纰漏,你觉得,军统会怀疑谁呢?”陈树公微笑着说。


    “怀疑袁庆元。”施锡纯眼睛一亮。


    “所以你根本不用担心,袁庆元很有可能成了你的替死鬼。就算他不是,我们也会想办法,让军统误认为他是。”陈树公笃定的说。


    “有陈先生的安排,军统一定会上当的。”施锡纯觉得陈树公分析得很有道理。


    “这段时间,你对面的联络站,就不要再联系了。”陈树公说,他让人在施锡纯家对面,开了家日杂店,专门负责与施锡纯联络。


    “是。”施锡纯相信,有陈树公的安排,自己很快就能熬出头。


    陈树公的安排还没有到位,曾红突然到了施锡纯家,她带着一位陌生男子。


    “这位,就是新上任的周逢春站长。”曾红见施锡纯很紧张,马上介绍着说。


    “周先生好。”施锡纯忙不迭的说。


    他不知道这个“周逢春站长”,是真还是假。


    毕竟,袁庆元刚刚才接到了一位假站长。


    曾红疑心病很重,试探了袁庆元后,很有可能继续试探自己。


    “原本,昨天就应该来见你。但是,我们组织出现了一名叛徒,向情报三室提供消息。”周逢春突然说。


    “叛徒?是谁?”施锡纯觉得,自己的快快到嗓子眼了。


    “是袁庆元。”曾红在旁边突然说。


    她一直在旁边,暗中观察着施锡纯。


    当周逢春说出,组织出现了一名叛徒时,施锡纯整个人立马变得不一样了。


    曾紫莲暗暗叹息一声,无需再甄别,她可以断定,施锡纯就是那名内奸。


    “袁庆元?”施锡纯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他心想,陈树公果然料事如神。


    “你准备一下,随我去趟袁庆元家,我要亲手除掉这个家贼!”周逢春冷冷的说。


    曾紫莲在旁边看得大急,周逢春完全没按计划行事不说,现在已经偏离了轨道。


    “是。”施锡纯点了点头,如果能除掉袁庆元,就不会再有人怀疑他了。


    只是,让他与袁庆元见面,他却很担心。


    如果袁庆元胡言乱语,那该怎么办?

    最好的办法,是一见面就动手。


    当然,也可以把周逢春和曾红抓起来,自己可以光明正大的回情报三室当副主任。


    “怎么又要去找袁庆元了?”曾紫莲等施锡纯进房间后,拉了拉周逢春的衣袖,低声埋怨着说。


    “我自有主意。”周逢春轻声说。


    他也看出了,施锡纯刚开始很慌。


    也就是说,施锡纯一定就是那个卧底。


    既然确定了对方的身份,周逢春自然想今天不除掉他。


    在这里动手,他没有把握,带施锡纯去袁庆元家,三对一,施锡纯还能逃出生天不成?


    施锡纯所谓的准备,只是带上枪支罢了。


    他不但带了枪,而且子弹已经上瞠,保险也打开了。


    从周逢春的语气,他相信了曾红的话,周逢春确实是新来的站长。


    曾红和周逢春,都认为袁庆元是卧底。


    可施锡纯知道,袁庆元是冤枉的。


    一旦见了面,肯定会当面对质,到时候,他如果出手慢了,事情就会败露。


    “周先生,我去买包烟,您抽什么牌子的?”施锡纯刚走出门,一摸口袋,发现没烟了,突然说。


    “老刀牌吧。”周逢春没有多想,随口说。


    “先办事吧,回来有的是时间抽烟。”曾红却发现了端倪。


    “不打紧的,就一分钟的事。”施锡纯加快脚步,朝着对面的日杂店走去。


    曾紫莲张了张嘴,没有说了。


    作为一个女人,在街上训斥男人,本就不太好。


    况且,施锡纯已经去了日杂店。


    正如施锡纯所说,很快他就拿着两包烟出来了。


    “周先生,您的烟。”施锡纯恭敬的将一包老刀牌香烟递给周逢春。


    他虽然只进去了不到一分钟,但已经将情报传递出去了。


    袁庆元家的地址,施锡纯是知道的,周逢春和曾红竟然一起行动,看来今天该自己鸿运当头。


    施锡纯坐在人力车上时,暗中将后腰的枪,塞到了裤袋里。


    上车时,关上了保险,下车后,手伸进去,立马打开了。


  第三百零七章 主持工作

    情报三室的紧急行动,路承周并没有第一时间发觉。


    毕竟,他的主职是巡官,平时得坐在办公室,或在街上巡逻。


    当然,路承周也能在其他地方待着,比如说大兴日杂店。


    但是,他总出现在大兴日杂店,也不太好。


    路承周是接到张广林打来的电话,才知道可能出了什么事。


    等他骑车赶到大兴日杂店,才知道这是金惕明传出的消息。


    情报三室突然行动,只有一个目标:军统海沽站。


    可是,奸细已经基本断定是施锡纯,周逢春和曾紫莲,已经夺得先机,怎么可能再给施锡纯机会呢?


    难道是曾紫莲用假甄别的方案,这才惊动情报三室?


    曾紫莲和周逢春都是老军统,他们的业务能力,路承周并不怀疑。


    得知情报三室紧急行动,他觉得,只有这一种可能。


    然而,路承周并不知道,周逢春突然改变了计划。


    真的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当路承周听到消息,带着王斯广等巡捕,赶到袁庆元住处时,一切都结束了。


    袁庆元的住处,算是路承周的辖区边缘,他这个巡官去看一下情况,完全合情合理。


    “巡座,好像死人了。”王斯广眼尖,看到似乎有人倒在地上,连忙挡在路承周身前。


    “走吧,去看看。”路承周沉吟着说。


    虽然只看到地上躺着个人,但他已经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希望,死的是内奸施锡纯。


    路承周赶到的时候,侦缉股的人已经到了,温秀峰正在那里询问一位受伤的男子。


    “怎么还有枪?”路承周看到了地上的子弹壳,蹙起了眉头。


    “这种案子,你们巡捕就不要插手了。”温秀峰看到路承周,摆了摆手。


    偷鸡摸狗的案子,可以让巡捕来。


    但这种涉及到政治的枪击案,就算是侦缉股,恐怕也不能插手。


    这种事,一般要交给特务股。


    “我才不想插手呢?死的是什么人?”路承周掏出烟,自己叼上一根后,递了根给温秀峰。


    看到王斯广眼巴巴的望着自己,路承周又扔了一根给他。


    王斯广眉开眼笑的接过,赶紧跑过来给路承周点上火。


    “听说是军统的人,刚到海沽没几天就死了。”温秀峰叹了口气。


    “军统的人?那得看看。”路承周又走到死者面前,他仔细看了看,自己不认识。


    看到温秀峰在询问的伤者,路承周问:“这个人是谁?”


    “姓施,据说是昌隆盛的人。”温秀峰轻蔑的看了施锡纯一眼,不屑一顾的说。


    “昌隆盛的人?”路承周看了那人一眼,诧异的说。


    宪兵分队的人,他都认得,好像没有姓施的,更加没有这个人。


    蓦然,路承周想到,这个人不会是施锡纯吧?

    看到地上的陌生死者时,路承周希望是施锡纯,可此人姓施,那地上的死者是谁?

    路承周的心往下沉,如果这个人是施锡纯,地上死的很有可能是周逢春。


    施锡纯看到路承周,一脸献媚的朝着路承周笑了笑。


    “不用我帮忙的话,那我可撤啦?”路承周没有理会施锡纯,这种人他是瞧不起的。


    “既然来了,顺便把那人抬回去吧。”温秀峰指着地上的周逢春,说。


    “这种事,怎么能让兄弟们干呢。我们巡捕,还是不插手的好。”路承周不满的说。


    但嘴里这么说,路承周还是让人在附近借了块门板,将地上的死者抬了回去。


    “巡座,要不要搜搜?”回去的路上,王斯广突然请示路承周。


    “当然啦,不能让兄弟们吃亏。”路承周不以为意的说。


    这是巡捕的规矩之一,过手就想肥。


    巡捕一个月才二十元,靠这点钱,养活自己都难,遑论要养活一家人了。


    对此,路承周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当巡捕,只要不与地痞流氓勾结,向普通老百姓伸手,他都可能容忍。


    但像阮健公那样,跟盗窃合作,行敲诈勒索之事,他是做不出来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线,哪怕路承周名义上是为日本人服务的汉奸特务,他也要守着这条底线。


    就算日本人以后知道,也绝对不会轻看他。


    快到康伯南道时,门板放了下来,几名巡捕熟练的将周逢春上下搜了一遍。


    很快,成果就摆到了路承周面前:一包没拆开老刀牌香烟,一沓法币,估摸着有近百元,一个小本子,还有一个精制的煤油打火机,以及脚上穿的皮鞋。


    “不能让侦缉股的人太看轻咱们,毕竟是人家的案子。烟和皮鞋拿回去,拿留两元,剩下的兄弟们分了。本子和打火机,我拿去用。”路承周沉吟着说。


    打火机本身没什么特别,路承周在意的是本子。


    可是,只拿本子的话,又会让其他人怀疑,毕竟,路承周是抽烟的。


    “还有好几十呢,今天大家得感谢巡座。”王斯广轻声笑着说。


    “多谢巡座。”其他巡捕听到路承周的话,心里乐开了花。


    路承周这样说,他肯定不会伸手分钱了,就算王斯广拿了大头,他们每个月,领个十元八元,肯定没问题的。


    差不多半个月的薪水里,能不高兴么。


    到康伯南道后,找家货栈借了辆平板车,将周逢春的尸首往上一扔,又在街上叫了个人力车夫,拉着去了警务处。


    这种事情,他们还是不用教的。


    康伯南道的人力车夫,以能为他们做点事,而倍感荣幸。


    路承周自然不会跟着回警务处,他先去了康伯南道20号。


    去之前,他就仔细看了周逢春身上的本子,上面记录了一些奇怪的数字和语句。


    显然,这是周逢春的记事本,用的是他自己专用的密码。


    当然,也有可能是新的密码本。


    但周逢春一死,这些都没用了。


    至于打火机,路承周将棉芯撤下,仔细看着里面的结构,并没有发现异常。


    但是,到宪兵分队后,他还是将这两样东西,如实交给了中山良一。


    “中山队长,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军统一位重要人物身上的。”路承周得意的说。


    他将刚才的一幕,绘声绘色的向中山良一汇报了。


    “不错,这是周逢春的东西。”中山良一点了点头。


    路承周能拿回这个本子和打火机,令他很满意。


    情报三室倒是出手了,但除了枪杀周逢春外,连施锡纯都没及时带回来。


    “周逢春?”路承周佯装不知,诧异的问。


    “这是周逢春刚上任的站长,你说的那位施姓中国人,正是陈树公留在军统的内线施锡纯。但是,此次也暴露了。”中山良一叹息着说。


    一个死的周逢春,对他来说没什么用。


    最重要的是,还让曾红跑掉了。


    “内线暴露,换回一个军统站长,还是值得的。”路承周微笑着说。


    “可惜,让曾红跑掉了。”中山良一叹了口气,如果能抓住曾红,行动才算基本成功。


    “经此一役,军统恐怕是再也不敢派人来了。”路承周得意的说。


    “他们来一个,我们抓一个,再来一个,我们杀一个。军统多是贪生怕死之辈,再敢来海沽的人,还真不多。”中山良一点了点头,这一点,他是认同的。


    下午,路承周特意去了趟五十一号路,果然,他看到了曾红留下的情报。


    曾红没有详细描述事情的经过,而且,她今天的字,非常潦草,显然写情报时,非常之匆忙。


    路承周并不知道,曾红其实也受伤了。


    虽然只是擦伤,但受伤的部分在肋骨处,传递这条情报,她必须忍受巨大的痛苦。


    在26号,路承周通过电台,紧急向总部汇报了周逢春被杀之事。


    路承周知道,总部收到这个消息,恐怕不会马上回复。


    正如路承周所料,毛善炎看到路承周的电报后,也是傻了眼。


    派金连振去海沽,还没上任就叛变了。


    再派周逢春去海沽,刚上任就被杀了。


    可是,军统会因此而退缩吗?


    毛善炎上次准备了一份四人名单,周逢春死后,他还有三个备选。


    然而,当他与剩下的这三人谈话,准备派他们去海沽时,一人装病,两人连夜到他家送了一份厚礼。


    所有人的用意只有一个:不去海沽,打死也不去海沽。


    去海沽哪是当站长啊,简直就是送死。


    “戴先生,周逢春一死,没人敢去海沽了。”毛善炎苦笑着说。


    他并不是收了别人的礼,就替他们说话。


    而是觉得,这些人就算派到海沽,也不会有任何作用。


    “这帮软蛋!”戴立一脸的痛恨,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手下,竟然会如此畏缩。


    如果是在战场上,他一定会亲手枪毙这些人。


    “我看,只能让火焰暂时主持工作了。”毛善炎轻声说。


    “不是暂时主持,给他授少校衔,以副站长代理站长职务,主持海沽站全面工作。海沽站,暂时不派新站长。”戴立果断地说。


    自己派去的人,一死一投降,没去的话,竟然吓得不敢上任。


    早知道如此,还不如早点让路承周主持海沽站的工作。


  第三百零八章 要钱和花钱


    收到总部的回电,路承周一脸的苦笑。


    好不容易发现一个宪兵分队的卧底,竟然想除掉。


    除就除吧,结果把周逢春给搭了进去。


    没有新站长了,他还得主持工作。


    要是早让他主持工作,事情也不至于到目前这种不可收拾的地步。


    还给自己授少校衔,在敌后一个少校有个屁用。


    但是,暂时不再派新站长,让他觉得,终于可以一展拳脚了。


    自从加入军统后,路承周一直属于被领导的对象。


    直到现在,他终于可以直接与总部联络。


    同时,也可以直接指挥海沽站的行动,再也不会有人指手画脚了。


    虽然海沽站目前只有一名会计、内交通、情报组长,以及袁庆元这个情报员。


    可是,只要郑问友那边的人一回来,路承周还是有十几名手下的。


    凭着这些人,路承周相信,完全可以与宪兵分队抗争。


    只是,目前来说,海沽站只能蛰伏。


    既然总部让自己主持工作,路承周也就不客气了。


    路承周马上回了封电报,要求总部从经费、物资、人员各方面给予支持。


    “戴先生,火焰正式主持工作就是不一样,看看吧,刚刚接到电报,马上开口要钱要人要物资了。”毛善炎拿着路承周的电报,苦笑着说。


    “他敢伸手要这些,肯定有自己的想法。不怕他伸手,就怕他当缩头乌龟。为求平安,什么都不要,什么事都不做,那才悲哀呢。”戴立倒没在意。


    “可是,物资和人员,很难进入海沽。”毛善炎说。


    海沽本身就是华北最繁华的城市,物资中转基地,就算是枪支,也是能买到的。


    甚至,电台的配件,只要有关系,也能买到。


    至于人员,外面的人一到海沽,不是被杀就是被抓。


    总部的人,对海沽畏缩不前。


    “那就给钱吧,先让他把海沽站的人员稳定下面,把抗团的事情干好。至于人员,以后再想办法。”戴立说。


    “给多少呢?”毛善炎问。


    路承周狮子大张口,开口就要十万。


    海沽站区区几个人,就要十万的活动经费,他都不好意思跟戴立提。


    “火焰要了多少?”戴立反问。


    “十万。”毛善炎轻声说。


    “十万?他还真敢开口。给一万,看他的表现再说。”戴立淡淡的说。


    “好。”毛善炎应道。


    天底下,就没有钱搞不定的事。


    戴立觉得如此,路承周也深以为然。


    他现在主持海沽站之工作,经常要与会计黄文买和内交通安孟博联系。


    军统的外站,机关一般都合署办公,所有内勤人员,都住在一起。


    只有行动、外交通等外勤人员,才不住机关。


    路承周觉得,五十一号路26号,可以拿出来给他们住。


    以后,再安排一名电台台长,这里就算半个机关了。


    黄文买四十来岁,个子不高,长相儒雅,看上去像个老师,而不是军统的会计。


    事实上,他也确实是个树德小学的老师。


    在海沽站,“火柴”目前只与安孟博和袁庆元见过面,他要见黄文买,就让安孟博通知,黄文买到五十一号路26号来见面。


    路承周白天是没有时间的,晚上,也要十点以后才有时间。


    “你说火先生找我,会有什么事呢?”黄文买跟安孟博倒是老朋友了,他们是海沽站的真正元老。


    “火先生现在主持海沽站的工作,你是会计,当然要见个面才行。”安孟博微笑着说。


    “白天也可以见面嘛,为何要搞得这么晚呢。”黄文买不解的问。


    “因为白天没时间。”路承周突然走了进来,他是从后门进来的。


    五十一号路26号的后门,平常都是上锁,里面也可以开锁,无论进出,都要用钥匙开门。


    “火先生好。”安孟博一惊,火柴还真是神出鬼没,他们都没注意,人就进来了。


    “你们觉得这里怎么样?”路承周带着黄文买和安孟博到了二楼。


    这栋房子虽然不如宪兵分队大,但也算不错了。


    有院子,后面还有巷子,一个月租金十五元,实在不贵。


    “很不错,这是火先生的住所?”黄文买问。


    “这是以前刘有军同志的秘密住处,他在北平被捕后,英勇就义,这个地方也就空出来了。”路承周缓缓的说。


    “失敬了。”黄文买一愣,马上说。


    刘有军虽然很年轻,但面对日本人,真的很坚强。


    “我想把这里当成海沽站的新机关,你们也可以搬过来住。当然,我不住在这里的。”路承周到楼上后,拿手在凳子上扫了扫灰,长时间没人住,家具上都积了一层灰。


    “我倒是没问题。”安孟博笑了笑,他住了地方还不如这里。


    “我就住在树德小学附近,搬过来上班就不方便了。当然,也可以克服。”黄文买想了想,说。


    “这不是命令,只是我的一个建议。一切,当然要以工作方便为前提。今天找你来,除了想见个面外,主要是想问问站里的财务问题。”路承周坐下后,拿出烟,给自己点上。


    “火先生,你们聊,我先下去。”安孟博得知,火柴要找黄文买谈工作,马上机敏的退了下去。


    火柴正式主持海沽站的工作,关心财务问题,也是应该的。


    “账本我放在家里,明天可以带过来。”黄文买等安孟博走后,缓缓的说。


    “我当然是相信你的。明天把账本带来,清了以前的账目后,将账本销毁。你是会计,留着这些东西,反而会很危险。”路承周微笑着说,顺便将身前的烟和火柴,递到了黄文买面前。


    周逢春身上的打火机,他交给了中山良一。


    那个打火机比较精制,就算中山良一交给他,路承周也不会轻易使用。


    这种带着特征的东西,越少用越好。


    就像一个人的外貌特征,越普通越平凡,就越不容易暴露。


    挑选特工,很多时候,喜欢挑选那些长相普通的人。


    “多谢火先生关心。”黄文买诚恳的说。


    “目前站内账上还有多少钱?”路承周问,事实上,他找黄文买来,主要是想问这个问题。


    “这个月的经费还没到,目前只剩下五百二十元。”黄文买对这些数字还是很敏感的。


    “我向总部申请了一万元经费,这笔钱,首先要改善我们的生活条件,提高津贴补助。上次我去袁庆元家,看他的生活很差。”路承周缓缓的说。


    “袁庆元每个月的薪水,都要寄一半回去,所以……”黄文买解释着说。


    “为什么呢?”路承周只注意到了袁庆元住的房子很差,生活自然也好不到哪去。


    没想到,袁庆元是把钱寄回去了。


    “听说他母亲身体不太好,每个月都要看病吃药。”黄文买说。


    “袁庆元是我们的同志,更是我们的兄弟,他家有困难,应该给予特别补助。这样,每个月给他三十元的特别津贴。”路承周想了想,说。


    “多谢火先生。”黄文买没想到,火柴这么顾及下属的生活。


    “谢我干什么?这要谢戴老板,他如果不给我钱,怎么解决袁庆元的问题?他的特别津贴,先补发半年吧。”路承周想了想,说。


    “明天我就送过去。”黄文买连忙说。


    账上只有五百二十元了,可火柴愿意为袁庆元一下子花掉一百八十元。


    他感觉,这位火副站长,跟以往的站长,都不太一样。


    “你送过去?”路承周诧异的说。


    “是啊。”黄文买并没有觉得有问题。


    “每一个人的经费,都由你送达么?”路承周惊讶的说。


    “当然。”黄文买得意的说,这是他的工作。


    “以后,你不要再与下面的直属人员接触。安孟博接触哪些人,你也只接触那些人。”路承周笃定的说。


    “为何?”黄文买吃惊的说。


    如果这样的话,他这个会计会失职。


    “我们是在敌后活动,如果每一位成员的经费,全部由你经手,一旦敌人发现了你,整个组织岂不全部暴露了?”路承周缓缓的说。


    “还是火先生考虑得周全。”黄文买沉吟半晌,终于接受了路承周的说法。


    “袁庆元的这笔钱,我和你明天亲自送过去。”路承周缓缓的说。


    袁庆元已经转移了,他的住处已经被宪兵分队知晓,只能搬出来。


    既然安孟博愿意住到五十一号路26号,他现在的住处,倒是可以给袁庆元使用。


    收到这笔一百八十元的特别津贴,袁庆元整个人都呆住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上峰竟然会想到自己母亲生病要用钱。


    “整个情报组,只有你还坚守着,从这一点看,你就是有功之臣。自古忠孝不能两全,你为国家效力,国家和团体,都不会忘记你。”路承周紧紧握着袁庆元的手,关切的说。


    “多谢火先生。”袁庆元的眼眶里满是泪水。


    “赶紧把钱寄回去,如果家里的条件不行,我给总部请示,把老人家送到后方大医院治疗。”路承周慷军统之慨,满不在乎的说。


  第三百零九章 完成一半


    路承周的一席话,感动得袁庆元稀里哗啦。


    士为知己者死,他觉得,火副站长就是自己的知己。


    路承周上任之后,首要的任务只有一个:行家法。


    刘有军之后的两任站长,金惕明原来是他的教官,因为违反纪律,私自与金连振联系,导致被捕,随后叛变。


    此事金惕明要负很大责任,只是,总部对如何处置金惕明,没有定论,路承周自然不好行动。


    接下来的周逢春,完全是因为施锡纯。


    当然,周逢春自身也有很大的责任,但此时更应该追究的是施锡纯。


    当时的过程,路承周已经听袁庆元详细汇报过。


    施锡纯带着周逢春和曾红,到袁庆元住处时,情报三室的人已经到了。


    施锡纯想活捉周逢春,哪想到,周逢春早知道他的身份,突然开枪。


    可惜,没有射中施锡纯要害,反倒被情报三室的人干掉了。


    袁庆元听到外面的枪响,马上出来支援,对周围的地形很熟悉,拉着曾红冒死突围。


    曾红突围后,肋间受伤,自己简单包扎后,没在英租界治疗,而是去了法租界的马大夫医院。


    马大夫医院全名马大夫纪念医院,早先由英国驻津军队,将原法租界紫竹林一带的随军门诊部的主管权,转交给英国基督教伦敦会。先定名为:基督教伦敦会医院。


    医院的经费主要依靠当地官僚、绅商、买办捐助及向病人劝募维持。


    光绪五年(1879)二月,英国伦敦会派遣医师马根济由汉口,来天津接办和主持英国基督教伦敦会医院。


    1924年1月18日,医院重建,新医院大厦落成时,为表彰马根济大夫所做的贡献,该医院改名为马大夫纪念医院。


    医院有南北两栋大楼,设施先进,医院人员众多,医术精湛,是法租界比较有名的医院。


    曾紫莲的伤势不重,路承周特意去了趟振华中学,还能正常上课,自然也就不用担心。


    路承周目前关心的,是施锡纯。


    晚上,他去宪兵分队时,看到了吊着绷带的施锡纯。


    在警务处关了几天后,施锡纯终于被放了出来。


    周逢春是军统的人,在英租界,工部局不能公开支持国民政府。


    因此,警务处也没有为难宪兵分队。


    “路主任好。”施锡纯看到路承周时,主动上前打招呼。


    他已经认出来了,路承周就是那天到现场的巡捕。


    “怎么,不在家里多休息几天?”路承周关心的问。


    “早点来上班,心里更踏实。”施锡纯尴尬的笑了笑。


    他在军统的时候,就听说“火柴”干掉了潘玉林。


    自己是内贼,军统更加痛恨。


    哪怕身上的伤没好,他也不敢住医院,这个时候,住在宪兵分队最安全。


    潘玉林被杀死在交通旅馆的画面,现在还在他脑海里浮现。


    况且,陈树公答应,任务完成后,给他留着情报三室的副主任。


    “我看,把奖金领到手,晚上才睡得着。”路承周笑吟吟的说。


    “陈先生确实答应,要给施某安排在情报三室,给杨主任当副手。”施锡纯得意的说。


    “那更得恭喜了。”路承周皮笑肉不笑的说。


    怪不得施锡纯死心塌地,原来陈树公对他有这样的承诺。


    “多谢路主任,以后还要请路主任多多照顾。”施锡纯谦逊的说。


    “你是宪兵分队的功臣,我还要你关照呢。”路承周笑了笑,他当然会“关照”施锡纯,可那样的关照,施锡纯未必接受得了。


    “路主任,刚才那个,就是之前陈树公安排的钉子吧?”


    路承周回到情报一室后,金惕明马上过来,说。


    他早就注意到了,路承周与施锡纯在聊天。


    “是啊,干掉了一个军统站长,不错不错。金副主任,我们一室得加油了。”路承周意味深长的说。


    “一室在路主任的英明领导下,一定可以压三室一头。”金惕明奉承着说。


    “这是我们的目标,但要付出行动才行。如果不努力,永远不会有结果。”路承周缓缓地说。


    金惕明的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也应该让他发挥该有的作用。


    金惕明能让总部,派到海沽担任站长,本身的能力没有问题。


    他也是受了金连振所累,如果金连振当时脑子清醒一点,或许现在金惕明是自己的上司。


    路承周到办公室没多久,就接到中山良一的电话,通知他开会。


    参加会议的,除了中山良一和高桥丰一外,就是三个情报室的主任,以及陈树公这个地位超然的顾问。


    “首先,我们要恭贺情报三室,再立新功,除掉了军统海沽站长周逢春。再次打击了军统的嚣张气焰,我想,军统在短期内,不可能再有反日行动。”中山良一得意的说。


    虽然让曾红逃掉了,可周逢春死在当场,这就宪兵分队最了不起的成就。


    海沽其他的宪兵分队,能有英租界宪兵分队这么辉煌?

    “报告中山先生,我们情报二室,很快也会传来捷报。”苗光远突然说。


    “哦,看样子我们宪兵分队要捷报频传了。”中山良一突然看了路承周一眼,意味深长的说。


    “我们一室,将向三室和二室学习。在不久的将来,安排情报人员,打入抗日组织。”路承周笃定的说。


    他现在是军统海沽站的负责人,虽然只是副站长,但负责全面工作。


    打入地下党,或许还需要与姚一民沟通。


    但是,打入军统,分分钟的事。


    路承周需要费心思的是,如何让参与者相信,他已经打入了军统。


    又如何让中山良一这些人相信,他的人,赢得了军统的信任。


    但是,刚才苗光远的话,让他心里万分震惊。


    情报二室什么时候已经接触上了民先队呢?

    上次他给苗光远准备进步书籍之后,就向姚一民汇报过,让他注意振华中学的情况。


    是姚一民没有引起重视?还是苗光远的人太狡猾?


    “军统可不是那么容易打入的,特别是现在,他们没几个人,会非常警惕。甚至,有可能停止全部工作,所有人进入蛰伏状态。”陈树公突然说道。


    路承周竟然口出狂言,要派人打入军统。


    以前他担任华北区长,对所有新进入华北区之人员,会非常谨慎。


    “正因为海沽站没几个人,他们才需要发展力量。以前,我可是打入过军统的。”路承周信心满满的说。


    “那就拭目以待。”陈树公轻蔑的看了路承周一眼。


    “不要说军统,就算是地下党,也未必不能打入。”路承周迎着陈树公的目光,坚定的说。


    “地下党组织严密,二室目前,也只是接触到了民先队。”苗光远叹了口气,遗憾的说。


    他的目标,是加入自卫会,成为自卫会的委员之一。


    民先队是共产党控制的,下层人士参加的抗日团体,苗光远并没有太大的兴趣。


    没想到,自卫会没什么进展,民先队却传来了好消息。


    “一室和二室,目前都只是空谈,没见到结果前,确实要向三室学习。”路承周淡淡的说。


    “路主任客气了。”杨玉珊挽了挽耳后的头发,路承周的这句恭维,她听着很舒服。


    “听说三室给施锡纯安排了一个很好的职位?”路承周突然说。


    开会后,中山良一并没有马上公布施锡纯的安排,他估计,陈树公恐怕没打算兑现承诺了。


    “陈先生对施锡纯的承诺,是施锡纯破获军统海沽站一案,抓到了所有主要成员,才让他担任三室的副主任。目前,除了周逢春被杀,曾红、火柴等人,都没归案,他的任务只成功了一半。”杨玉珊缓缓的说。


    施锡纯只是军统海沽站情报组的普通情报员,如果让他担任三室的副主任,如何服众?


    “情报三室,将成立三个小队,施锡纯将担任第三小队的队长。”陈树公缓缓地说。


    这个问题,他也认真考虑过。


    情报三室的人,都是原来军统华北区的,他们的资格,哪个不比施锡纯老?

    如果施锡纯真的担任了副主任,那些人心里会怎么想?

    当初之所以承诺副主任的位子,也是想激励施锡纯。


    施锡纯有没有当上副主任,路承周一点也不关心。


    他甚至希望,施锡纯连小队长也别当,这样的话,施锡纯心里才会有更大的怨气。


    路承周真正关心的,是民先队的情况。


    苗光远在会上,主动说出二室的成就,显然,他已经十拿九稳。


    会后,路承周不想有任何耽搁,他得第一时间,告诉姚一民。


    只是,散会后,苗光远却拉着路承周,想跟他单独交谈几句。


    “路主任,二室的行动,恐怕还得你大力协助才行。”苗光远并不察觉到,路承周已经火急火燎。


    “这有什么好说了,我们可是兄弟单位,只要一室能做得到的。”路承周大包大揽的说。


    “我想,请路主任与警务处私下协调,明天上午,封锁益世滨道,特别是寿康里一带,更是不能有人进出。”苗光远缓缓地说。


  第三百一十章 紧急见面


    听到苗光远说出“益世滨道”时,路承周的心就猛烈的跳动着。


    再等苗光远说出“寿康里”里,路承周几乎要跳起来了。


    益世滨道寿康里18号,可是姚一民的住处啊。


    路承周断定,苗光远根本不是要针对民先队,而是要对海沽市委动手!


    “封锁益世滨道和寿康里没有问题,但时间不能太久,最多两个小时。”路承周伸出两根手指,沉吟着说。


    英租界的巡捕,也不能无法无天。


    像封锁街道这种事,按照以往的惯例,是要上报警务备案的。


    否则,一旦遇到权贵,告到警务处,所有涉事之人,都要吃不完兜着走。


    “两个小时足够了。”苗光远高兴的说。


    “不需要一室的人帮忙?”路承周说,现在一室也有七八个人了,如果只抓三五人,绝对不在话下。


    金惕明是路承周在训练班的擒拿教官,光一个金惕明,就能以一当十。


    明天抓捕地下党,如果让一室帮忙,路承周相信,苗光远一定不会有收获。


    “抓捕行动由三室负责,这是中山先生定下来的。”苗光远看了看四周,突然低声说。


    “既然是中山先生安排的行动,你何必再让我掺和呢?”路承周诧异的说。


    此事,完全可以由中山良一在会上宣布。


    而且,想让警务处配合,完全可以通过正常渠道,向警务处提交申请即可。


    “此次行动,由我全权负责,中山先生只是协调。”苗光远得意的说。


    这是他的行动,当然得由他负责。


    他派人打入共产党的组织,又提供了这么重要的线索,由他负责也在情理之中。


    “由三室负责抓捕,你不担心吗?”路承周突然蹙起眉头,他掏出烟,递给苗光远一支。


    “三室应该是靠得住的。”苗光远一愣,被路承周这么一说,他似乎也没有了底气。


    抓捕地下党,苗光远觉得,三室比特高班更方便。


    如果让人发觉,日本人在英租界行动,租界的人们,反而会帮助抗日者。


    “三室的人都是军统叛变过来的,这些人能靠得住,母猪都能上树。”路承周摇了摇头,笃定的说。


    这个消息,一定会泄露。


    与其到时候乱怀疑,不如先给三室上点眼药。


    “要不,请特高班出动?”苗光远喃喃的说。


    “能让日本人出动,那当然最好。”路承周不置可否的说。


    “不行,特高班人手不足,而且会说中国话的没几个。”苗光远摇了摇头。


    “当然,这只是我的个人建议,三室最近风头正劲,交给他们也未必失败。”路承周微笑着说。


    “我已经跟杨玉珊说了,或许她已经在布置任务了。”苗光远无奈的说,就算路承周说得有道理,其实已经无法更改。


    “或许是我多心了,明天的行动,一定会成功。”路承周安慰着说。


    苗光远是个好的汉奸,可他不是一个好的特工。


    明天的行动,还没开始,就已经尽人皆知。


    这是苗光远的败笔,对路承周来说,却是个好消息。


    提着自行车,从康伯南道20号后门走出来时,路承周想直奔益世滨道寿康里18号。


    然而,他的手却控制着车头,往二十四号路15号的家中骑去。


    刚听到苗光远的消息,马上就去报警,这是很不理智的。


    不要说明天才采取行动,就算马上要行动,也不能冲动。


    路承周的工作性质,决定了他任何时候,都必须谨慎小心。


    苗光远已经知道了益世滨道寿康里,会不会已经派人在监视呢?

    苗光远或许没想到这一点,但中山良一肯定能想到,杨玉珊和陈树公也能想到。


    如果自己贸然去报信,让宪兵分队的人看到怎么办?

    路承周潜伏在宪兵分队,这是党交给他的任务。


    党没有让他暴露,任何时候都要保护好自己,严守党的机密。


    此时的路承周,有一种孤掌难鸣的感觉。


    他的交通员马玉珍,只负责接送情报,这个时候,也不适宜让马玉珍去益世滨道寿康里18号。


    任何时候,路承周都不愿意马玉珍有危险。


    再说了,马玉珍已经睡下了,这个时候去找她,连她的宿舍大门都进不去。


    况且,她隔壁就是曾紫莲,路承周能因为工作的事去找她吗?


    路承周原本,与姚一民有一个紧急联络电话的,然而,姚一民搬到益世滨道寿康里18号后,这个电话就废除了。


    路承周突然想到,暗杀团对振华中学校长谭天君动手时,那位勇敢的地下党车夫。


    路承周记得他的车号,通过张保头或朱彪,都能轻易找到。


    可是,就算找到那位车夫,能保证他会相信自己的吗?他能在第一时间,通知市委吗?

    看来,最好的办法,只能自己去一趟。


    任何事情,只有自己掌控,才是最安全的。


    回到家后,路承周精心化着装。


    晚上去益世滨道寿康里,被人拍照的几率不高,晚上光线太暗,就算他站在路灯下,拍的照片也不会清晰。


    况且,路承周会尽量绕开有光的地方。


    因此,花在脸上的时间,无需太多。


    只需要戴一个假发,加一个牙套,再加一个像皮鼻垫,再来一副平光眼镜,基本上就差不多了。


    真正需要改变的,是走路的步伐,以及姿态。


    很多时候看人,可以通过对方的步伐,有及走路的姿势,就能知道这是谁。


    甚至,听到他的脚步声,就能知道来的是谁。


    路承周经常在走廊里,听到别人的脚步声,就能知道来者是谁。


    最后,是换衣服,从到头脚全部换了,包括鞋子。


    发型没办法换,但可以戴顶帽子。


    路承周在家里化装时,杨玉珊确实在布置任务。


    她觉得,既然明天上午行动,今天晚上应该把益世滨道监视起来。


    “苗主任,能确定共党的巢穴是在益世滨道寿康里吗?”杨玉珊布置了任务后,特意找到苗光远。


    “基本能确定吧。”苗光远沉吟着说。


    “什么叫基本能确定,难道还有变数不成?”杨玉珊不满的说。


    “你也知道,共党非常狡猾,但我有八成把握,就在益世滨道寿康里附近。”苗光远笃定的说。


    “知道抓的是什么人么?”杨玉珊又问。


    “民先队在海沽的负责人肖殿荣,我估计,民先队的队部就在那附近。”苗光远笃定的说。


    如果路承周听到这句话,一定会大大松了口气。


    路承周知道益世滨道寿康里18号是姚一民的住处,也是海沽市委机关所在地。


    他听到苗光远的话,下意识的认为,苗光远要对付的是海沽市委机关。


    “我想,派两个人,去附近熟悉一下情况。”杨玉珊缓缓地说。


    “这个,没必要了吧?”苗光远迟疑着说。


    “提前监控是很有必要的,苗主任对特务行动不太熟悉。当然,我也是一片好心,如果苗主任坚持,我的人还乐得在家里休息。”杨玉珊淡淡的说。


    “那就拜托杨主任了。”苗光远犹豫着说。


    他对抓捕行动,还真不是很熟悉。


    不管有没有人监控,路承周都要作好闯虎穴的准备。


    他的工作,不能有任何疏忽,一个小小的意外,带来的可能是灭顶之灾。


    路承周从后门离开家,穿过两条巷子,步行到二十五号路,才招了一辆人力车。


    转了两趟车,在益世滨道附近下车,步行至寿康里。


    路承周的步伐,比平常迈得要大一些,而且身子的重心放在左腿,让人感觉他右腿似乎受过伤。


    从下人力车后,他就警惕的望着四周。


    这个地方,他早就知道,但还是第一次来。


    路承周抵达益世滨道寿康里18号时,情报三室的监视人员还没有到。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一重两轻,再两重三轻,连续两次,是路承周与姚一民见面的敲门暗号。


    虽然很晚了,姚一民还没有休息,听到外面的敲门声,他侧着耳朵听了一会。


    蓦然,蹭地站了起来,脸上浮出不可思议之色。


    听着外面的敲门声,姚一民将桌的文件,迅速藏了起来,快步走到院子里。


    “请问找哪位?”姚一民轻声问。


    “你好,请问是木先生吗?”路承周说着第一句暗语。


    “这里有两位木先生,请问你找哪位?”姚一民听着这个有些耳熟的声音,很是激动。


    “我找双木的木先生。”路承周沉吟着说。


    “我是林先生。”姚一民轻声说。


    “正要拜托林先生一件事。”路承周微笑着说。


    这是当面接头与电话暗语的不同,多了一句“正要拜托林先生一件事”。


    姚一民看然后到最后一句话,果断拉开了门栓。


    路承周侧身走了进去,姚一民看了一眼外面,迅速关上了门。


    “放心,没有尾巴。”路承周来之前,在周围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可疑情况。


    “你好,蚂蚁同志!”姚一民走到房间后,这才看清路承周的相貌,牙齿有些暴,鼻子很高,但相貌似乎有点眼熟。


    “你好,姚书记,我是蚂蚁。”路承周将眼镜摘下来,微笑着伸出了右手。


    晚上他出来,并没有涂黄蜡,黑夜中,他涂不涂并没有意义。


  第三百一十一章 你……


    姚一民紧紧握住路承周的手,眼中满是激动之情。


    他与“蚂蚁”联络了大半年,终于见到真人了。


    “你好,蚂蚁同志。”姚一民亲切的说。


    “姚书记,长话短说,苗光远已经知道了益世滨道寿康里,宪兵分队明天上午,会过来抓捕。”路承周寒暄之后,马上说道。


    “明天上午?”姚一民一脸的惊愕,握着路承周的手也松了。


    这是他的住处,平时来往的也都是信得过的同志,宪兵分队怎么可能知道呢?

    “不错,苗光远的人,早就打入了振华中学的民先队,他的人,应该是从那边渗入的。”路承周叹息着说。


    “明天上午,我确实要与民先队的同志开个会。”姚一民缓缓地说。


    可是,开会的同志,以前都是来过的。


    如果说这些同志有问题,市委机关早就应该出事了。


    “会议地点在这里?”路承周焦急地问。


    “是的。”姚一民说。


    为了不引起邻居的怀疑,他们一般都是读书会,甚至是在家里打牌为掩护。


    “可苗光远似乎并不知道这个地址。”路承周蹙起眉头。


    如果苗光远知道市委机关详细地点,根本不用路承周配合,也无需惊动三室。


    论能力,特高班还是比情报三室要强。


    “所以呢?”姚一民望着路承周,问。


    “开会的同志,都知道这里么?”路承周缓缓地说。


    “这些同志,以前都来过。”姚一民笃定的说。


    “有新同志参加明天的会吗?”路承周问。


    “应该没有。”姚一民摇了摇头。


    “什么叫应该没有?”路承周急了,这可是关系到生死存亡的时刻,他的声音也不由得变大了。


    “蚂蚁同志,有的时候,民先队的同志,认为他们的队员很可靠,痛恨日本人,对党也忠诚,就会带到这里来。不可能每个人生下来,就是共产党员吧?我们当初,不也经过了一个从稚嫩到成熟的过程么?”姚一民正色的说。


    “好吧,我估计要么有宪兵分队的人混了进来。要么,是民先队的同志,无意泄密了。不管如何,你都必须马上转移。”路承周郑重其事的说。


    “民先队的同志怎么办?”姚一民首先想到的,不是自己的安全,而是其他同志的安全。


    “你的安全最重要,你先转移,其他同志自然就安全了。”路承周劝道。


    “不行,只有其他同志安全了,我才能转移。”姚一民摇了摇头,坚定的说。


    “姚一民同志,你是市委一把手,首先保证你不出问题。这样吧,你去通知肖殿荣,他自然会处理好的。另外,还得把苗光远的人找出来。”路承周缓缓地说。


    根据姚一民的情况,可以初步判定,民先队的队委,应该还没出问题。


    这让路承周放心不少,不管是无意间透露的情报,还是新发展了队员,都还可以挽救。


    “你也知道肖殿荣?”姚一民诧异的说。


    “我跟肖殿荣可认识了不少年。”路承周微笑着说,民国二十三年,他就认识肖殿荣了。


    “我怎么觉得,你很眼熟呢?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姚一民越看路承周,越觉得似曾相识。


    “你再仔细看看。”路承周将鼻子上垫的东西,以及牙套、假发和眼镜摘下,微笑着说。


    “你……你……是路……”姚一民指着路承周,张口结舌。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己一直认为是日本特务,民族汉奸的路承周,竟然是我党潜伏在敌人内部的“蚂蚁”同志。


    “我是1932年,由李向学同志介绍入的党。田南晨、李向学两同志,是我的入党介绍人。”路承周正色的说。


    “你好,这些年受委屈了。”姚一民握着路承周的手,突然觉得鼻子一酸。


    路承周入党六年了,算得上是一名老党员。


    这期间,他经受了多么误解?连马玉珍对他都恨之入骨,可以想象,其他的朋友同学,会如何看待他。


    “只要能为党工作,受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路承周微笑着说。


    “你的身份,为什么不告诉马玉珍呢?”姚一民不解的问。


    “她暂时不知道我的身份,反而有利于现在的工作。对了,我不仅是宪兵分队的情报一室主任,还是军统海沽站代理站长,目前负责军统在海沽的所有事宜。”路承周又说道。


    一直以来,他都不好向姚一民解释军统方面的情报。


    毕竟,路承周的身份,姚一民并不知道。


    如果解释军统方面的情报来源,只能告诉他真正身份。


    然而,路承周在军统的行动,有些时候需要地下党配合。


    如果路承周的身份一直保密,他与地下党的配合,必然不会顺畅。


    “你考虑得很全面。”姚一民点了点头。


    “既然姚书记觉得我考虑问题全面,是不是先转移?”路承周马上说。


    “你可是两码事,我不能扔下同志们,自己先走。”姚一民还有很多话,想跟路承周说。


    然而,时间有限,明天宪兵分队就会扑上来。


    “这样吧,我来的时候,在对面发现了一家旅馆,你今天晚上就搬到那里睡怎么样?或者,你直接去肖殿荣那里,与他商量明天的会议。只要你告诉肖殿荣,情报是从振华中学泄露出去的,他一定会告诉你答案。”路承周想了想,说。


    “我还是去肖殿荣那里吧,可是,如果我们取消了会议,明天宪兵分队,会不会怀疑到你头上呢?”姚一民担忧的说。


    他是个先考虑别人,再考虑自己安危的真正共产党员。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优秀品质,才能赢得同志们的信任。


    “你看这样好不好,我们去肖殿荣那里,你把他叫出来,找个地方,我听你们的谈话,再决定明天的安排,如何?”路承周将牙套装上,再把鼻子垫高,又戴上假发和眼镜,说。


    “行。”姚一民说。


    “那行,先熄灯吧,从后门出去。”路承周提醒着说。


    不管宪兵分队会不会派人来,他都要作好被人监视的准备。


    事实上,这个时候,情报三室的人,已经到了益世滨道寿康里的巷子口。


    但路承周与姚一民从后门离开,没有再走益世滨道。


    姚一民将肖殿荣约到了营口道,就在海河边找了个地方。


    晚上的海河很暗,路灯的光线,照不到这里,只能隐隐约约的看到一个人影。


    不要说路承周化了装,就算是没化装,肖殿荣也不可能认得他。


    “这位是……?”肖殿荣以为姚一民是一个人,等到了河边后,才发现还有一个人。


    “这是自己人,情报就是他提供的。你说说民先队的情况吧,现在谁负责振华中学?还是郝樾堂吧?”姚一民问。


    “还是郝樾堂负责,他虽然才十六岁,但对党很忠诚。”肖殿荣缓缓地说。


    “我也相信郝樾堂,之前我跟你说过,苗光远可能会派人打入振华中学,你提醒了郝樾堂没有?”姚一民问。


    “提醒过他的,但是经过他的调查,并没有发现有特务。另外,明天他想带一个积极分子来开会。”肖殿荣说。


    “这就是了,日本特务处心积虑要打入我们内部,他们的人,会比我们表现得还爱国,还痛恨日本人。”姚一民叹息着说。


    “那该怎么办呢?”肖殿荣问。


    “这样吧,先不要急,我们研究之后,再通知你。除了郝樾堂外,你马上通知其他人,明天的会议改到法国公园。”姚一民沉吟着说。


    不能因为日本人的搜捕,就不开会了。


    如果日本人天天搜捕,岂不要取消所有活动?

    “蚂蚁,你有什么想法?”姚一民问。


    “你的安排很好,但郝樾堂也要有一个合适的理由不去开会才行。另外,要准备让这位同志转移了。”路承周说。


    听了肖殿荣的介绍,他基本断定,郝樾堂没有问题。


    真正有问题的,是郝樾堂想介绍进队委的那个人。


    毕竟,苗光远的运作比较晚,而郝樾堂早就是民先队的队委了。


    “肯定要转移,但在转移之前,必须把这个奸细挖出来。”姚一民坚定的说。


    “当然要挖出来,不但要挖出来,还要好好利用一下。”路承周微笑着说。


    如果能确定苗光远的人,剩下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路承周一直觉得,发现敌方的内奸,不必马上除掉。


    暴露了的内奸,就不会再有危险了。


    之前军统发现施锡纯时,路承周就主张,留着施锡纯。


    可周逢春却坚决要锄奸,结果奸没锄成,反把他的性命搭进去了。


    路承周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凌晨一点多了,但他躺在床上,还是睡不着。


    与姚一民见了面后,路承周心里的压力,一下子就释放了。


    早知道的话,应该提前与姚一民见面,这种能说出心里话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普通人,找一个知己,就能互斥衷肠。


    可是,一名卧底,要找一个能说心里话的,实在太难了。


  第三百一十二章 要留下来

    潜伏者与敌人相处时,连梦话都不能说。


    独处时,又没有诉说的对象。


    平时传递情报,想说又没有时间说。


    而且,像马玉珍这样的,还不能说。


    只有面对姚一民,路承周才能心情敞开心扉。


    自从李向学离开后,他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这样毫无保留的说着心里话了。


    路承周在床上转辗反侧,久久无法入睡。


    其实,与路承周同样心思的,还有姚一民。


    姚一民一直在猜测着“蚂蚁”的身份,他之前想过,蚂蚁很有可能在警务处。


    毕竟,“蚂蚁”提供的情报,大部分是警务处与关。


    后来,“蚂蚁”的情报,又提到了宪兵分队。


    姚一民就觉得,会不会是宪兵分队的特务呢?

    之后,“蚂蚁”的情报中,关于军统的情报也不少。


    姚一民就彻底糊涂了,心想,“蚂蚁”能潜伏在敌人的心脏,身份肯定不一般。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蚂蚁”竟然是路承周。


    一直以来,姚一民可是将路承周当成铁杆汉奸。


    马玉珍还提议,要除掉路承周,只不过,这与我党的工作原则相违背,姚一民才没有同意。


    这也恰恰说明,路承周潜伏得太好了。


    连自己这个联络员,都想不到他的身份,敌人又怎么能想到呢?


    同时,姚一民又有些惭愧。


    路承周如此年轻,却承受着这么大的压力。


    自己这个联络员,当得不称职。


    田南晨离开前,没有将路承周的真正身份告诉自己。


    一直以来,路承周也没有主动与自己联系,这都说明,他们对自己的能力,并不完全放心。


    要不是明天宪兵分队有行动,恐怕路承周还不会与自己联系。


    今天晚上,他们在海河边上,主要谈了对郝樾堂的处理,以及如何应付明天宪兵分队的检查。


    路承周也说了他这些年的工作,有些话,虽然很朴素,可姚一民知道,路承周很不容易。


    路承周与马玉珍,青梅竹马,可就是因为路承周要打入敌人内部,就不能与马玉珍相认,只能被她不断误会。


    马玉珍对他恨之入骨,原本他们可以结成一对革命伴侣,但路承周为了更好地完成任务,选择与马玉珍继续误会。


    可以想象,路承周被马玉珍奚落、嘲讽时,心里有多苦。


    虽然睡得很晚,但第二天早上,路承周依然很早就醒来了。


    根据苗光远的要求,他得与警务处的其他巡官协调,封锁益世滨道两个小时。


    这种事情,如果路承周面子大,很容易就可以办到。


    实在不行,出点钱也可以。


    路承周是克莱森琪的学生,出手又大方,一般人都会行个方便。


    毕竟与人方便,与己方便。


    别人是巡官,路承周也是巡官,风水轮流转。


    联系好后,路承周亲自去了趟宪兵分队,告诉苗光远,上午九点至十一点,益世滨道,特别是寿康里一带会戒严。


    “路主任,情况有变,行动取消了。”苗光远苦笑着说。


    早上,他已经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没想到,收到内线消息,会议参加不成了。


    “取消?苗主任,是情报有误,还是对方发现了?”路承周“惊讶”的说。


    “是我的人出了点小问题。”苗光远无奈的说。


    他的内线,原本赢得了振华中学郝樾堂的信任,不仅加入了民先队,郝樾堂还有意让他担任振华中学负责人之一。


    上次民先队开会,郝樾堂答应带他一起参加,与其他“同志”见个面。


    苗光远也是想,趁这个机会,把民先队一网尽扫。


    没想到,郝樾堂昨天晚上,突然发高烧,上吐下泻,已经送到了医院。


    等他的人收到消息,郝樾堂已经回家养病了。


    “好吧。”路承周“无奈”地说。


    从苗光远的态度,他再次确定,问题就出在振华中学。


    其实,最无奈的是苗光远。


    一切计划得好好的,街道已经封锁了,情报三室的人,也都准备好了。


    可是,郝樾堂却生病了,只能说,这一切都是天意。


    然而,杨玉珊却不这么认为。


    她觉得,很有可能是地下党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苗主任,我要提醒你,从昨天晚上你在会议上提出有行动,现在今天早上行动取消,足足十二个小时。这么长的时间,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杨玉珊意味深长的说。


    “这是什么意思?”苗光远诧异的说。


    “这你还不明白么?你的行动,有泄露的可能。”杨玉珊淡淡的说。


    虽然她之前只是军统海沽的外交通,可跟了陈树公后,她为了防范史红霞,特别是投靠日本人之后,她很快就成为一名真正的特工。


    不轻易相信任何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为了霸占陈树公,她可以给日本人出主意,干掉史红霞。


    这是她与日本人的暗中合作,不但除掉了史红霞,还将陈树公硬生生从军统拉了过来。


    要不然,陈树公还在那里左右摇摆。


    “泄露?不可能。”苗光远摇了摇头,坚定的说。


    “我只说有这个可能,能跟我说说,有哪些人知道这次的行动么?”杨玉珊问。


    虽然她没有证据,但凭着女人的直觉,总觉得哪里不对。


    可是具体哪里不对,她又说不上来。


    “在这里,我只告诉了你和路主任,对了,你的手下也知道,会不会是他们泄露的?”苗光远说。


    “你的那个内线,会不会被共产党察觉了呢?”杨玉珊摇了摇头。


    如果是针对军统的行动,情报三室的人,还有泄密的可能。


    但这是对付共产党的行动,情报三室从上到下,个个非常积极。


    “不可能,他很小心的,深得民先队信任,已经递交了入党申请书呢。”苗光远得意的说。


    “那就好。”杨玉珊脑海里,突然闪过路承周,但很快,就被她排除了。


    路承周是宪兵分队的老人,如果让她怀疑路承周,还不如怀疑情报三室的人呢。


    苗光远下午,在振华中学附近,与他的内线康培初见了面。


    这位成功混入民先队的特务,看着显得很青涩,一脸的诚恳,说话的时候,声音不大,显得很文雅。


    谁也不会相信,他竟然是特务。


    “昨天晚上你与我见了面后,还与民先队的其他人见过面没有?”苗光远问,虽然他没把杨玉珊的话放在心上,但还是要过问一下的。


    “没有,我回家睡觉了,早上直接去了益世滨道,结果没等到郝樾堂。后来去他家,才知道他得了急性肠炎。”康培初沮丧的说。


    原本,今天上午,行动结束后,他会得到一大笔钱。


    可是,郝樾堂竟然生病了,他自然与民先队的其他负责人失之交臂。


    “他没说会议的事?”苗光远问。


    “早上没说,但中午我又去了一趟,他的病情似乎好了点,才跟我说起了会议的事。”康培初笑了笑,很是得意的说。


    “民先队的会议有什么内容?”苗光远问。


    “民先队准备撤离海沽,郝樾堂问我是否愿意撤离。”康培初缓缓地说。


    “撤离?”苗光远很是意外,如果民先队要撤离了,他还安排康培初进来干什么呢?


    “郝樾堂给了我两个选择,如果撤离,可以去西南联大学习和工作,也可以去延安。如果留下来,恐怕就要更换工作方式了。”康培初说。


    “更换工作方式?”苗光远似乎没有听懂。


    “他告诉我,我的入党申请书已经通过了,过几天要为我举行一个入党仪式,他是我的入党介绍人,也是要参加的。”康培初高兴的说。


    “真的?”苗光远惊喜的说。


    如果康培初能加入共产党,那比除掉民先队还让他高兴。


    民先队如果准备撤离,再打破这个抗日组织,已经没什么意义。


    可是,康培初加入共产党,成为一名地下党员,他的手,就能伸向地下党的组织。


    苗光远原本是很郁闷的,煮熟的鸭子,因为郝樾堂一场病而飞了。


    可听到康培初的话后,他觉得,事情并没有那么坏。


    回到宪兵分队后,苗光远第一时间,向中山良一汇报了。


    “哟西,苗桑,你的大大的能干。”中山良一非常高兴。


    共产党组织严密,对新加入的成员,考察得特别严格。


    比如说入党,除了递交入党申请书之外,还会有一段时间的预备党员身份。


    有时,预备党员的时间,长达一年。


    “多谢中山先生夸奖,我将竭尽全力,破获海沽地下党的组织。”苗光远坚定的说。


    “关于康培初入党之事,一定要严格保密。从现在开始,所有关于他的情报,不要在会上公开说起。”中山良一叮嘱着说。


    “嗨!”苗光远应道。


    上午路承周看到苗光远的时候,他还垂头丧气。


    晚上再见到他时,已经变得容光焕发,脸上挂着春风得意的笑容。


    路承周知道,肯定是姚一民的安排见效果了。


    郝樾堂已经暴露,他肯定要撤离的。


    康培初是苗光远的线人,一旦离开海沽,就成了断线的风筝。


    所以,康培初必须留下来。


  第三百一十三章 “入党”


    康培初要留下来,才能发挥作用。


    路承周也希望,康培初留下来,成为中共与宪兵分队之间的“传声筒”。


    说服姚一民同意这个时候,路承周费了不少口舌。


    毕竟,把康培初留在组织,随时可能会出现意想不到的危险。


    按照路承周的要求,还得给康培初搞一次“入党”仪式,姚一民也觉得不妥。


    入党仪式是神圣的,搞假的入党仪式,姚一民总觉得是对组织的亵渎。


    然而,路承周从实际情况出发,给姚一民做工作:只有入党宣誓,没有给康培初建立档案,只有形式没有内容,不算亵渎。


    再说了,这是为了更好的打击日本特务机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姚一民以前只负责地下工作,与路承周谈完话后,才真正认识到了,潜伏在敌人内部,需要多么大的智慧和勇气。


    最终,姚一民同意了路承周的计划。


    既然双方都有这个意愿,康培初留下来,也就成了必然。


    过了两天,郝樾堂的身体好得差不多时,晚上突然通知康培初,去一个地方。


    在那里,康培初见到了民先队的大队长肖殿荣,以及海沽市委书记姚一民。


    得知肖殿荣和姚一民的身份后,康培初激动得差点跳了起来。


    这可是海沽地下党和民先队的最高领导啊,看到他们,康培初觉得,自己飞黄腾达的日子,很快就要到来了。


    再看到墙壁上,挂着一面镰刀锤子的党旗时,他似乎明白了。


    毕竟,郝樾堂提醒过他,组织上已经同意了他的入党申请。


    “康培初同志,请右手握拳举起,跟着我念。”姚一民看着康培初,郑重其事的说。


    看着康培初眼中兴奋的目光,他暗暗冷笑。


    在别人眼中,康培初这是激动,能入党是多少人向往的啊。


    可他们不知道康培初的真正身份,这不是激动,而是因为阴谋即将得逞的奸笑。


    “是。”康培初兴奋的举起右手,他的这份兴奋,确实发自内心。


    只不过,他的兴奋,是因为终于打入了共党组织,这可是苗光远给他的最高任务。


    “我志愿加入中国共产党,坚持执行党的纪律,不怕困难,不怕牺牲,为共产主义事业奋斗到底。”姚一民面向党旗,坚定的念着入党誓词。


    “恭喜你,康培初同志。”姚一民等康培初念完誓词后,紧紧握着康培初的手,“亲切”地说。


    他虽然一直在海沽从事地下工作,但是,与敌特分子面对面交锋,还是第一次。


    姚一民发现,这种反间的工作,比他原来从事的工作更加危险。


    真的好比在走钢丝,一旦康培初发现,这个所谓的入党宣誓,只是一场闹剧,肯定会知道他的身份被识破了。


    为了让康培初觉得更真实,除了姚一民和路承周外,其他人还不清楚康培初的真正身份。


    姚一民刚开始很不理解,正如路承周不告诉马玉珍的真实身份一样。


    可是,他在准备这次康培初的入党仪式后,终于明白路承周的一片苦心。


    如果肖殿荣和郝樾堂也知道康培初的身份,他们的表现,能这么自然吗?

    肖殿荣和郝樾堂,都是坚定的革命战士。


    他们痛恨日寇,对日本特务恨之入骨。


    如果让他们知道,康培初的真正身份,恐怕脸上都藏不住。


    特别是郝樾堂,嫉恶如仇,康培初又是他介绍进组织的,更会无比愧疚。


    “培初,以后我们就是真正的同志了。”郝樾堂与康培初紧紧的抱在一起,真诚的说。


    他确实不知道康培初的身份,对康培初能顺利入党,他感到由衷的高兴。


    如果告诉他,现在拥抱的,是一名宪兵分队的特务,他可能杀了康培初的心都有。


    “康培初同志,以后,你将受市委直接领导。今后的工作,将更加危险和艰巨,你作好准备了么?”肖殿荣倒是觉得,康培初的入党,显得有些突兀。


    但这是姚一民决定的事,他也不好多说。


    民先队接到上级命令,即将全面撤离海沽,康培初入党后,参加地下党的工作,也是可以的。


    “时刻准备着。”康培初坚定的说。


    “你的任务,暂时还是留在振华中学。组织有任务,会派人与你联系。你要随时作好准备,不怕困难,不怕牺牲,可不是嘴里说说就行的。”姚一民郑重其事的叮嘱着说。


    “随时接受党的考验,真正的革命者,从来不畏惧牺牲。就算是面对死亡,也应该从容面对。”康培初信誓旦旦的说。


    当着姚一民的面,康培初说得慷慨激昂,可一转身,他就将这个“喜讯”,告诉了苗光远。


    “苗先生,我入党了,昨天晚上市委的姚书记,亲自带领我的宣的誓。”康培初激动的说。


    能得到共产党的认可,加入他们的组织,这是一件非常值得炫耀的事。


    从日军占领海沽以来,还从来没有谁,能打入地下党的组织,康培初是第一人。


    “太好了。”苗光远也很兴奋,康培初加入共产党,对宪兵分队来说,都是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


    甚至可以说,这是一次里程碑意义的事件,苗光远确实很得意,也有得意的资本。


    “以后,我将接受海沽市委直接领导。”康培初兴奋的说。


    “加入共产党后,要好好表现,不要急着破坏他们的行动。把所有的情况都摸清后,最后再收网。”苗光远的大脑转得特别快,他已经有了一个,破获海沽地下党组织的计划。


    路承周并没有在会上,听到苗光远介绍地下党的最新情况。


    显然,苗光远将康培初打入中共内部,列为了机密。


    这个,从苗光远很快从沮丧中走了出来,整日满面春风就能有感觉出来。


    路承周之所以要求,康培初一定要“入党”,是想留下一下,与宪兵分队“联络”的渠道。


    有了康培初这条线,中共有些情报,可以“正常”的传达给宪兵分队,让宪兵分队按照中共的意愿行事。


    宪兵分队虽然是敌人,但只要策略得当,完全可以指挥他们。


    只是,康培初刚加入中共,目前不可能获得重要情报,宪兵分队也不会给他重要的任务。


    路承周与姚一民接上头,他的真正身份,姚一民自然也知晓了。


    这给路承周以后的工作,创造了很大的便利。


    有姚一民的支持,之前很多看上去困难重重的工作,突然之间就迎刃而解了。


    路承周有一个构思,让军统在海沽,实现与中共的真正合作。


    路承周是军统海沽站的代理站长,姚一民是海沽站市委书记,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基础已经很牢固,剩下的,就是如何配合的问题了。


    路承周的这个想法,姚一民是很支持的。


    如果军统真的能放下成见,与中共携手抗战,中共一定是欢迎的。


    正当路承周踌躇满志,准备让军统与地下党,在海沽联合抗日时,他突然接到抗团的请示,要“暗杀汉奸特务路承周”。


    抗团目前只研制出了燃烧弹和炸弹,对枪械不太熟练,行动人员也不多。


    而路承周受过专业训练,又是警务处的巡官,身上时刻有枪,想要暗杀他,谈何容易?


    路承周想马上拒绝,让手下暗杀自己,如果让总部的人知道,岂不笑掉大牙?

    可他的身份,除了总部之外,其他人一无所知。


    路承周只好要求抗团,提出一个详细的可行计划,待他批准后,才能实施。


    同时,路承周以火柴的身份,给曾紫莲下命令,让她做马玉珍的工作,革命工作不能带个人色彩。


    路承周相信,这个“暗杀路承周”的计划,一定是马玉珍提出来的。


    然而,此次曾紫莲却站在马玉珍那边。


    她觉得,路承周确实该死。


    因为她得到消息,周逢春被杀后,路承周马上带着手下,第一时间赶过去支援。


    幸好,她当时已经走了。


    如果没有袁庆元,她恐怕会当场被捕。


    要是落到日本人手里,她还不如自杀。


    路承周唯一的用处,是与马玉珍的关系。


    可是,马玉珍对路承周很抵触,一直不愿意亲近路承周。


    曾紫莲曾经倒有那么一点心思,可抗团提出这样的请求后,她觉得可以把心思,花在其他特务身上。


    收到曾紫莲的回信,路承周苦笑不迭。


    看样子,让抗团暗杀自己的行动,似乎不可避免。


    幸好,抗团的计划还没有报上来,否则路承周都不想出门了。


    同时,路承周也好奇,马玉珍才加入抗团,怎么就这么有威信了呢?


    马玉珍确实才加入抗团,可她原来有在学联工作的经验。


    学联与抗团性质接近,都是为了抗日,只是这两个团体的信仰不同罢了。


    马玉珍又是振华中学的教师,上次烧国泰电影院,马玉珍主动留在现场观看。


    她的勇敢行为,赢得了抗团的一致好感。


    就连曾紫莲对马玉珍,也是连连称赞。


    在这样的情况下,马玉珍提出,暗杀路承周,确实水到渠成。


  第三百一十四章 两点要求

    路承周对抗团的计划,只要求两点,必须要有准确的行动时间、地点和人员,以及详细的撤离计划。


    路承周要知道准备的行动时间、地点和人员,是为了自身的安全。


    至于撤离计划,是让抗团的人安全撤离的。


    路承周每天都有固定的路线,从二十四号路15号的家里出来后,会先去吃早餐,再到警务处巡捕房报到。


    当然,在路上,一般会在大兴日杂店歇一下脚,除了布置一室的工作,最重要的是拿包烟。


    在办公室待一个小时左右后,会上街巡视。


    他手下有六条街,路承周会花两到三个小时,把街道全部转一遍。


    事实上,像路承周这么勤奋的巡官并不多,像林译、闻敬载等人,一般隔一天才去巡一次街。


    就算巡街,也不会全部巡完。


    中午,路承周会回办公室,或者回家小睡一会。


    他就住在二十四号路15号,那也算巡区,在家里睡个午觉,跟在办公室睡觉并不多。


    下午,路承周的活动就很多样化了,基本上是见不到人。


    抗团的孙如鹏和沈澈,为了掌握路承周的活动规律,这段时间,每天都会在二十四号路15号外面,从早上跟踪路承周。


    然而,到中午之后,他们就再也找不到路承周了。


    并不是路承周失踪,而是中午之后,路承周就甩掉了他们。


    要到晚上,才能在康伯南道20号的后门见到路承周。


    十点以后,路承周会再从康伯南道20号的后门出来,回家睡觉。


    抗团的跟踪,毫无悬念的确定了,路承周是日本特务的事实。


    从孙如鹏和沈澈第一天出现,路承周就发现了他们。


    两人骑着一辆自行车,装作在路承周家外嬉戏。


    看到路承周后,两人的动作明显一滞。


    路承周每天的活动确实很有规律,确实有利于跟踪。


    但是,路承周每天的活动范围有限,他对活动范围内的人和事,知道得很清楚。


    比如说,他一看到沈澈和孙如鹏,就知道这两个人,不是自己辖区的。


    他们这么年轻,脸上的稚嫩还没有完全褪去,一看就是学生。


    “沈澈,你觉得在这里动手怎么样?”孙如鹏跟了路承周几天后,发现路承周每天早上都要到大兴日杂店买包烟,觉得这是一个动手的好地方。


    “周围人不少呢。”沈澈个头比孙如鹏矮一些,他警惕的观察着四周,觉得在这里动手,撤退是个问题。


    “这个时候人还不多,而且,前面有条巷子。”孙如鹏将车停在大兴日杂店的斜对面,指着右前边的小巷子,说。


    “走,去看看。”沈澈提议。


    路承周从大兴日杂店出来后,会去警务处报到,要一个小时左右才会出来。


    这个时候再跟着路承周,已经没有意义。


    那条小巷子可以通到二十五号路号,两人觉得,那是条完美的撤离路线。


    两人是抗团的主要成员,又都负责行动,他们两人觉得,可以在大兴日杂店门口行动,事情基本上就算定了下来。


    离开之前,两人还到了大兴日杂店,观察了一下地形。


    他们并不知道,大兴日杂店是情报一室的联络站,里面的伙计和掌柜,都是特务。


    其中的金连振,以前还是军统的人。


    回去之后,抗团开了个会,研究了行动计划,决定三天后,在二十四号路大兴日杂店门口暗杀路承周。


    具体时间为,路承周从大兴日杂店走出来,没骑自行车时。


    根据路承周这段时间的行为,准确时间应该在七时四十分左右。


    路承周还没到警务处,身上未必带枪,而且街上的巡捕,只有平时的一半。


    如果等路承周从巡捕房出来,他换上警服,身上也配了枪,街上的巡捕会增加一倍,种种因缘,都不利于他们的行动。


    “原本,我觉得路承周刚从家里出来时,最有利于行动。可是,行动之后,撤退时只能沿着二十四号路走,很容易遇到巡捕。”沈澈做事比较周密,将路承周上午的路线图,全部画出来。


    虽然只跟了三天,但路承周的行动轨迹,基本上都摸清了。


    当然,路承周下午脱离他们的眼线,也是可以理解的。


    毕竟路承周受过专业训练,上午当巡官,下午当特务,行踪无定是必然的。


    “能不能在康伯南道20号的后门动手呢?”马玉珍是组织干事,也提出自己的想法。


    康伯南道20号的隔壁,是挂着昌隆盛贸易公司的日本英租界宪兵分队。


    如果路承周死在康伯南道20号后门,等于正面向宪兵分队宣告,抗团除掉了路承周这个特务汉奸。


    “在康伯南道20号后门动手,太危险了。一来,路承周出入时,天色基本暗了,甚至全黑了下来,他进出时很警惕,未必能得手。就算能得手,我们不知道宪兵分队会不会马上派人支援。”沈澈摇了摇头。


    在康伯南道20号动手,太过冒险,就算他的胆子很大,也觉得很危险。


    “路承周披着巡捕的皮,干着卖国求荣的勾当,这种汉奸特务,一定除掉的。”马玉珍坚定的说。


    她提出这个建议时,当时心情很复杂。


    毕竟,她与路承周从小一起长大,一起同学,当时还参加过学生运动。


    那个时候的路承周,多么的有激情啊。


    然而,路承周考入警察教练所后,一切就变了。


    当时,路承周还只是对国家危险漠不关心,她觉得还可以挽救。


    然而,路承周在歧途上越走越远,竟然投靠了日本人。


    路承周是巡官,在巡捕中,职位算比较高了。


    他暗中为日本人做事,危害太大了。


    马玉珍希望,能通过抗团,除掉这个汉奸,哪怕他是自己的……为了国家和民族,她也计不反顾。


    只是,此时的马玉珍,说完这番话后,心里莫名有一丝心疼。


    抗团的计划,首先送到曾紫莲手里。


    她对这个计划,还是很认同的。


    “玉珍,我好佩服你,大义来亲可不是说做,就能做到的。”曾紫莲无需与抗团的其他成员见面,通过马玉珍,就能及时了解和掌握抗团的情况。


    “我跟路承周又不是亲人。”马玉珍一听,扭捏着说。


    “不是亲人胜似亲人。”曾紫莲调侃着说。


    “这辈子,怕是不可能了。”马玉珍喃喃的说。


    “未必,这个计划,还要上头批准。”曾紫莲指了指天花板,神秘的说。


    “紫莲姐,我能见见你的上头吗?”马玉珍好奇的问。


    “暂时还不行,放心,以后会有机会的。”曾紫莲微笑着说。


    其实,她也很想见见“火柴”呢。


    袁庆元、黄文买和安孟博都见过“火柴”,唯独她总是没有机会。


    与“火柴”的接触,倒是比较频繁,然而,火柴总不愿意露面。


    除了“火柴”外,曾紫莲最感兴趣的,应该是“火焰”。


    “火柴”有很强的行动能力,要保护自己,平时尽量减少与人联络,都是一种自我保护措施。


    而“火焰”应该就潜伏在宪兵分队内,他更加会小心谨慎。


    军统海沽站有“火柴”和“火焰”,真是幸运。


    路承周收到抗团的行动计划已经是第二天了,抗团定于17日早上7时40分左右行动。


    这个时间,他应该刚从大兴日杂店走出,确实是警惕性最低的时候。


    至于撤退路线,路承周研究了一下,还是不错的。


    动手的人员,由沈澈和孙如鹏两人动手。


    沈澈开枪,孙如鹏骑车接应,同时散发抗团传单,上面写着:诛杀汉奸特务路承周!

    后面的落款,是抗日杀奸团。


    一旦得手,孙如鹏马上从大兴日杂店附近的小巷子,插到二十五号路。


    路承周仔细研究了这份暗杀自己的行动计划,他在寻找着抗团的漏洞。


    最终,路承周提出两个要求:第一,执行的时间、地点不能更改。第二,不管沈澈有没有得手,只能开两到三枪,孙如鹏都得载上他撤退。


    只有抗团确定了时间和地点,路承周就好操作了。


    路承周自然不会送死,否则他也不会规定,沈澈开枪后,不管有没有得手,必须第一时间撤退。


    至于传单,路承周觉得,不必要写自己的名字,只要写“杀尽海沽汉奸特务”就可以了。


    对“火柴”的两个要求,抗团都认为必须执行。


    但是,传单上的字,他们觉得没必要更换,因为已经印出来了。


    行动前的两天,沈澈和孙如鹏非常紧张,毕竟,这是他们第一次对人开枪。


    手枪的使用和射击,他们之前学习过。


    但是,学习是一回事,朝人开枪,又是另外一回事。


    路承周每天的行动,还是一样,每天早上,吃过早餐后,会去趟大兴日杂店,在里面待个几分钟,就会出来。


    这个时候,二十四号路上的人并不多,大兴日杂店一般是没有顾客的。


    也就是说,只要在大兴日杂店等着,路承周进去后,看到有人出来,举枪便射就是。


  第三百一十五章 买早餐


    路承周每天表面上很正常,可实际上,他心里异常紧张。


    他很担心,会出现各种意外情况。


    比如说,抗团突然提前行动。


    这两天,沈澈和孙如鹏,每天早上,依然会跟着路承周。


    只是他们变聪明了,没再在二十四号路15号等着,而是在路承周经常去的那家早餐店守着。


    路承周每天几乎是七点五分左右到,他们也只要那个时候,或者稍稍提前几分钟赶到就可以了。


    他们的这种策略,还是很正确的。


    虽然做得迟了点,可只要善于学习,就一定能进步。


    沈澈他们来的早,自然也比路承周提前几分钟离开。


    到时,他们再在大兴日杂店附近等着就可以了。


    “真想今天就干掉他。”孙如鹏看到路承周像平常一样走出来,抬腕看了一上时间,显然正是7时40分。


    “不行,没到时间呢。”沈澈摇了摇头。


    之所以让他当枪手,就是因为他更冷静。


    很多平时射击成绩不错的人,第一次用枪时,因为紧张,子弹不知道飞到哪去了。


    “是啊,还有二十四小时。”孙如鹏轻声说。


    路承周骑着自行车走后,他也载着沈澈走了。


    沈澈没有动手,路承周暗暗松了口气。


    说真的,他真担心沈澈会改变主意,突然动手。


    从前天抗团的计划定下来开始,沈澈和孙如鹏,每天就只是早上跟着路承周。


    他们只要确保,路承周每天早上能准时到大兴日杂店,再在规定的时间出来就行了。


    至于路承周上午是卖国还是亲日,他们都不关注了。


    反正,路承周猖獗的日子,没几天了。


    只要抗团没有提前行动,路承周的计划就好施展了。


    抗团的行动,当然是为了杀汉奸。


    可路承周不是汉奸,就算抗团误会他是汉奸,他也不会白白送死。


    整个宪兵分队,路承周认为,目前最该死的,应该是施锡纯。


    施锡纯直接导致了周逢春被枪杀,只是,施锡纯是情报三室的人,还担任情报三室第三小队的小队长。


    情报三室有三个小队,第一小队和第二小队,每个小队都有近二十人。


    唯独第三小队,加上施锡纯也不过五人。


    这让施锡纯非常恼火,但又无可奈何。


    他没能端掉海沽站,能给个小队长已经不错了。


    要知道,其他两个小队长,以前可都是华北区的中层干部。


    再说了,就算只有四名手下,但大小也是个队长。


    至少,每次出去,他都可以“全队”出动。


    不带几名手下,施锡纯真怕军统报复。


    潘玉林可是华北区行动处的副处长,他都被军统干掉了,遑论自己了。


    施锡纯如此警觉,路承周暂时不好对他下手。


    就算能把施锡纯引到大兴日杂店,搞不好人没杀掉,反把抗团的人搭进去了。


    因此,路承周将目标,放到了第二个人身上。


    这就人,就是大兴日杂店的伙计金连振。


    金连振本是军统打入宪兵分队的卧底,因为杨玉珊的投降,他的身份被怀疑。


    之后,很快叛变,成为真正的汉奸。


    金惕明来海沽上任,原本想与他私下接触,再把他拉回国军方面。


    然而,金连振第一时间通知了杨玉珊。


    结果,金惕明的思想工作还没开始做,就进了宪兵分队的刑讯室。


    金连振的做法,极其恶劣,因为他,军统损失了一位海沽站长。


    路承周早就想对他动手,只是金连振调到了三室。


    此次抗团要暗杀自己,路承周之所以同意,其实就是想,借抗团之手除掉金连振。


    总部对金惕明的处理,没有具体意见,路承周可以暂时放过金惕明。


    但除掉金连振,路承周可以作主的。


    一般的行动,路承周都会及时向总部汇报。


    但此次抗团的行动,路承周暂时还没有汇报,就是担心总部会干扰自己的行动。


    等明天结果出来后,他再向总部汇报,只说抗团“误中”金连振,想必总部也不好说什么。


    “金连振,你晚上住在店里,吃饭是怎么解决的?”路承周下午又到了大兴日杂店,他是情报一室的主任,这里是情报一室的情报站,只要有时间,他就会来。


    况且,每天来这里拿包烟,已经成为他的习惯。


    “报告路先生,晚上一般去昌隆盛吃。”金连振连忙说。


    “中午和早上呢?”路承周又问。


    “中午掌柜的会给我带饭,早上饿一顿。”金连振说。


    宪兵分队只提供中餐和晚餐,中餐张广林会给他带一份,晚餐他可以自己去吃。


    只有早餐要花钱,而且是花自己的钱,他舍不得,也没时间去吃。


    “那怎么行呢?不吃早餐,一个上午都没精神。明天我给你带早餐,或者张广林给你带也行,算公家的。”路承周马上说。


    “多谢路先生。”金连振感激的说。


    “我发现,一室的待遇不高啊,日本人太抠了。”路承周突然叹息着说。


    日本人对他还好,以前每个月就有固定的活动经费。


    设立宪兵分队后,他的活动经费,就减到每个月一百元了。


    虽然这也是一笔不少的数目,但金连振这些人并没有。


    他们只有基本的薪水,想要奖金,必须立功。


    要不然,也只能勉强维持温饱罢了。


    想攒钱赚个媳妇,得另外想办法。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咱没本事呢。听说三室,倒是时不时的就发奖金。”金连振叹了口气,附和着说。


    “你在这里好好干,我们虽然没有奖金,只要日杂店赚了钱,同样可以发奖金。”路承周安慰着说。


    “日杂店肯定能赚钱,还能赚大钱。”金连振笑着说。


    “对,只要赚了钱,我一分不要,全部分给大家。”路承周豪气的说。


    “真的?太谢谢路先生了。”金连振高兴地说。


    “我先走了,放心,明天一保给你带早餐,大肉包子。”路承周笑着说。


    第二天,路承周出门的时间,与往常一致。


    路承周到早餐店时,沈澈和孙如鹏已经到了。


    看到路承周,两人暗暗点了点头,从对方的眼神中,都看到了那种即将锄奸的兴奋。


    他们跟前几天一样,比路承周提前几分钟离开。


    在他们走后,路承周也结账离开。


    只是,他让伙计打包了一份包子,夹在车后架上。


    路承周到大兴日杂店后,将自行车停到路边,跟往常一样,不慌不忙的进了大兴日杂店。


    “路先生,您来啦。”金连振看到路承周,马上拿出一包烟,恭敬的送了过来。


    路承周每次来大兴日杂店,不管有没有事,都会拿包烟。


    刚开始还付钱,后来慢慢就省了。


    “张广林还没来吧?”路承周接过烟,习惯性的撕开,抽出一根后,将剩下的烟收进了口袋。


    “掌柜的还要一会。”金连振说。


    路承周就住在二十四号路,而且还骑车。


    张广林住在康伯南道20号,除了偶尔坐人力车外,大部分时间是走路,一般要八点才会到。


    “对了,给你买的大肉包子,放到车上,你自己去拿一下吧。”路承周看到金连振,一脸期盼的望着自己,“突然”想到,答应他的早餐没给呢。


    “多谢路先生。”金连振确实在想着路承周的大肉包子,看到他空手进来,心里还有些失望。


    听到路承周把大肉包子放在车上,他马上乐呵呵的出去了。


    沈澈的手枪,已经藏在了衣服下面,子弹已经上瞠,只等着路承周从大兴日杂店走出来。


    沈澈虽然比较冷静,但此时也很紧张。


    毕竟,这是他第一次实战,杀的又是路承周这样的汉奸特务。


    根据以往的经验,路承周马上就会出来了。


    看到大兴日杂店走出一人,他几乎看都没看,举起手枪,朝着人影就开了三枪。


    “砰砰砰!”


    三枪有两枪击中对方前胸,沈澈开完枪后,马上跳上孙如鹏的自行车。


    他回头看了一眼,蓦然,他发现那个中枪的,似乎不是路承周。


    真正的路承周,已经从大兴日杂店跑出来,正四处张望,似乎在寻找目标。


    “孙如鹏,赶紧停下来,杀错人了。”沈澈低声喊道。


    “不行,先撤,回头再说。”孙如鹏的任务只有一个,枪响后,带着沈澈离开现场。


    因此,他走得越快越好。


    上面早就说过,沈澈只有一次行动的机会。


    不管成功还是失手,必须一击而走,否则,他们就走不成了。


    事实上,这三声枪响,已经惊动了二十四号路的巡捕。


    “可惜。”沈澈一脸的遗憾,他暗怪自己,怎么没看清目标就下手了呢。


    其实,这是正常的心理现象。


    以前他们跟踪路承周,每次这个时候,都有路承周出来。


    他们心里已经认定,等会出来的,一定会是路承周。


    哪想到,今天出来的却是金连振。


    路承周是听到枪响,他才跑出来的。


    “路先生,救我……”金连振看到路承周,马上挣扎着发出求救声。


    “放心,你还有救,躺着别动,我去找人。”路承周看了一眼金连振,走过去看了看伤情,有一枪正中心脏附近,另外一枪在腹部,又在大量失血,怕是很难救活。


    等路承周找到人,要抬金连振去医院时,他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第三百一十六章 逼亲

    金连振送到维多利亚医院后,已经是受伤半个小时之后,最终,他因为失血过多,伤势太重,没有抢救过来。


    “中山先生,这是我的失职。反日者真正想杀的,应该是我。”路承周晚上才去了宪兵分队,他出现在案发现场,出事的又是他的辖区,当然要配合调查。


    “知道是哪方面的人吗?”中山良一缓缓地说。


    路承周的身份,其实已经半公开了。


    该知道了,都已经知道了。


    无论是军统还是地下党,都有可能暗杀他。


    “地下党没有暗杀的习惯,估计是军统。”路承周想了想,笃定的说。


    “军统在租界,还敢动手?”中山良一惊讶的说。


    “不是还有个火柴么?此人行事出其不意,我们以为他会盯着三室,没想到却要对我下手。”路承周“心有余悸”的说。


    抗团的行动很顺利,接下来,就是考验路承周演技的时候了。


    当一名卧底,最难的是控制自己的情绪。


    需要高兴时,就得满脸笑容,需要发怒时,就得一脸怒容。


    情绪之间的切换,必须非常顺畅,不能有丝毫勉强或迟滞。


    这么多年的潜伏,路承周在这方面,已经成为一个真正的高手。


    他可以根据需要,随时切换各种情绪。


    同时,将真正的想法,深深地埋在心底。


    “很有可能。”中山良一点了点头。


    他虽然没有办法证实路承周的说法,但可以通过苗光远,让康培初打探地下党的情况。


    最近地下党如果没有动作,自然就是军统干的,这是最简单的排除法。


    马玉珍接到消息时,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失落。


    一大早,她就心神不宁,即希望沈澈成功,又害怕他得手。


    总而言之,她心里很矛盾。


    或许,这就是马玉珍心中最真实的想法。


    在她心里,对路承周依然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你们不要担心,大兴日杂店其实是情报一室的联络站,沈澈打死的那个人,叫金连振,是军统的叛徒,也是个汉奸。”马玉珍安慰着说。


    “真的?”沈澈惊喜的说。


    他一直很自责,不但不杀掉路承周,反而误杀了旁人。


    得知金连振也是汉奸,他心里顿时好受多了。


    “这还能骗你们?”马玉珍笑着说。


    下午,曾紫莲约马玉珍出去,他们两人都很漂亮,是新时代青年,喜欢逛街,自己参加工作赚钱,还会做一些新式的头发。


    这种举动,在很多传统的人,是接受不了的。


    “今天去哪里?”马玉珍问。


    “上面有了新指示,让我们对中原公司下手。”曾紫莲指了指天上,笑吟吟的说。


    “你的这个上面,也太神秘了。”马玉珍不满的说。


    她已经参加了抗团,算半个军统的人。


    可是,马玉珍有自己的想法,她想真正打入军统。


    曾紫莲是军统海沽站情报组长,只要得到她的信任,加入军统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珍珍。”


    马玉珍与曾紫莲,刚走出校门,正准备共同坐一辆人力车时,突然听到母亲的声音。


    “妈,你怎么来了?”马玉珍惊讶的说。


    她母亲平时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最多也就是在治安里转转,跟街坊四邻聊聊天,今天竟然来租界,实在惊奇。


    马玉珍的母亲来了,她们自然不能去逛街,三人又回到了宿舍。


    曾紫莲送她们到门口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我不来找你,你怕是今年都不会回家了吧?”马婶嗔恼着说。


    “我没时间嘛。”马玉珍撒着娇说。


    一个人的年纪不管多大,在母亲面前就像个孩子。


    “借口。刚才你不是要出去么?有时间出去,没时间回家?”马婶不满的说。


    “好吧,我错了,明天我就回家。”马玉珍娇笑着说。


    “不行,今天就要回去。”马婶坚持着说。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马玉珍一愣,她还得陪曾紫莲出去侦察中原公司呢。


    “有人给你做媒了,你回去给媒婆看一眼。另外,你不是拍了照片么?也拿上几张。”马婶说。


    别的女孩子,小孩都可以打酱油了。


    马玉珍到现在,竟然连对象都没有,她这个当妈的,非常着急。


    “做媒?妈,现在提倡婚姻自由,恋爱自由,不能再包办婚姻了。”马玉珍急道。


    “好啊,你婚姻自由,恋爱自由,我不包办婚姻,那你赶紧找个相公回来,我要抱外孙了。”马婶反唇相讥的说。


    “我不是忙嘛,还没时间找呢。”马玉珍一滞,她没想到,母亲的嘴也变得这么厉害了。


    “珍珍,以前我就跟你说过,承周这孩子不错,当时你也没反对啊。当时想着,等你大学毕业,就替你们办事。可哪想到,你突然改变了主意。你倒是说说,是你看不上他,还是他没看上你?”马婶说。


    “妈,这事都过去了。”马玉珍脸上一红,急忙说。


    今天早上针对路承周的暗杀,就是她提议的。


    现在说到路承周,确实有种怪怪的感觉。


    “什么叫过去了,是你嫁了,还是他娶了?对了,承周结婚了没有?肯定没有,要不然,他会给我送喜糖的,酒席也得在治安里办吧。”马婶笃定的说。


    “妈,我现在就陪你回去,这总行了吧?”马玉珍无奈的说。


    她知道,母亲不断提起路承周,只是想刺激自己罢了。


    “这就对了嘛。”马婶脸上笑出了花。


    然而,马玉珍到家里打了个转,看到那个拿着烟枪的媒婆,她就倒了胃。


    再看到男方的照片,长得尖嘴猴腮,一副长期吸食鸦片的模样,她赶紧逃也似的跑了出来。


    马婶追出家门,可是没追上。


    马玉珍长得温婉可人,但办起事来,却风风火火。


    她在巷子口拦了一辆人力车,直接回到了振华中学。


    马婶也没有再追到振华中学,而是第二天去了警务处,在巡捕房等到了路承周。


    “马婶,你怎么来了?”路承周看到马婶,很是吃惊。


    马婶来找自己,肯定是有事,他虽然在警务处当巡官,但治安里的人,家里碰到什么事,有时也会找上门。


    “承周,马婶想找你聊聊天。”马婶笑着说。


    “好吧,到我办公室坐吧。”路承周微笑着说。


    “好。”马婶跟着路承周到了办公室,看到办公室内的摆设,马婶很是满意。


    作为巡官,路承周的办公室,只能说很普通。


    但在马婶看来,非常气派,路承周父母双亡,能坐在小屋里工作,已经非常了不起啦。


    “马婶,喝茶。”路承周倒了杯茶,客气的说。


    看到马婶的那一刻,路承周就在想,到底是什么事,让马婶找到警务处呢?


    马玉珍出事了?


    不可能,马玉珍的情况,路承周随时都可以掌握。


    无论是军统的曾紫莲,还是地下党的姚一民,都会第一时间通知他。


    况且,马玉珍是他的交通员,任何时候,路承周都不会让马玉珍出事。


    姜致远的牺牲,给了路承周很大的触动,他不希望这样的悲剧,再发生在马玉珍身上。


    “承周,现在端洋人的饭碗,真是出息了。”马婶接过茶,微笑着说。


    “只是混口饭吃罢了。”路承周谦逊的说。


    “这年头,能混口饭吃已经很不错了。何况,你吃的是洋人的饭,东洋人不敢对你怎么样。”马婶低声说。


    日本人在海沽横行逆施,早就民怨冲天,只是鉴于日军的淫威,普通老百姓敢怒而不敢言罢了。


    “马婶,你来肯定有事,有事说事吧,等会我还要出去巡街呢。”路承周说。


    “马婶今天来,确实没什么事。承周,你成亲了没有?”马婶突然问。


    “没啊,马婶,你不会要给我做媒吧?”路承周突然变得扭捏起来。


    “没成亲,也没对象吧?”马婶又问。


    “整天忙于工作,还没找对象呢。”路承周终于明白马婶的来意了。


    “承周,你跟我家珍珍,都在租界做事,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能不能跟马婶说说?”马婶突然问。


    “这个说来话长了,怎么说了,我们现在还是好朋友,但她有她的生活,我有我的日子。”路承周缓缓地说。


    “你跟珍珍同岁,像她这么大的姑娘,多的有三四个小孩了。你呢,也该成亲了。马婶在寻思,你们是不是还能走到一起。马婶从小看着你长大,知道你的为人,珍珍如果跟着你,绝对有好日子过。”马婶语重心长的说。


    “马婶,这些话,你跟玉珍说这没有?”路承周问。


    “这死丫头,犟起来的时候,跟头驴似的,打死也不说。这不,我才来问你么。”马婶说。


    她觉得,女儿跟路承周很般配。


    从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小的时候,马玉珍就整天跟着路承周。


    读书时,两人好得跟一个人似的。


    当时她也问过马玉珍的意思,知女莫若母,她知道女儿心里有路承周。


    只是毕业之后,突然就全变了。


    “马婶,我跟玉珍,恐怕暂时还不行。”路承周摇了摇头,沉吟着说。


  第三百一十七章 谈心

    不是路承周不想跟马玉珍在一起,而是根据目前的情况,他们不宜在一起。


    先不要说,马玉珍也会坚决反对。


    就算马玉珍知道,她是路承周的交通员,路承周其实是她一直都很尊敬的“蚂蚁”,他们暂时也不能在一起。


    马玉珍目前潜伏在抗团,随时会进入军统。


    而路承周则潜伏在宪兵分队,任何出现在他身边的人,都会引起特务的注意。


    最重要的是,马玉珍已经加入抗团,知道她身份的人很多了。


    一旦马玉珍与他在一起,她马上会被宪兵分队调查。


    之前闻健民虽然对她有过调查,但闻健民早埋在后花园。


    陈树公、杨玉珊等人,绝对会暗中调查马玉珍的。


    马玉珍在抗团,就算只与那些干事接触,可一旦引起宪兵分队的注意,很容易露出破绽。


    如果马玉珍与路承周在一起,两人都会很危险。


    路承周考虑问题,首先会从安全方面考虑。


    如果换一个地方,他与马玉珍肯定是一对完美的革命伴侣:两人从小一块玩到大,又是志同道合的战友,应该白头偕老。


    可是,在残酷的敌后,他们任何一个微小的疏忽,都会带一场灾难。


    或许,这个决定很残酷,甚至会让他们抱撼终身,但此时无疑是最明智的。


    路承周相信,日本人总会有打败的那一天。


    不管是五年,还是十年,甚至是二十年,三十年,路承周都愿意等,等待迎来胜利的那一天。


    马婶听到路承周的话,比较失望。


    她想不通,路承周明明没有结婚,也没有对象,为什么就不能当自己的女婿呢?

    难道是路承周端了洋人的饭碗,就看不上马玉珍了?


    而且,她也没有听出路承周的潜台词:“路承周与马玉珍,暂时还不能在一起。”


    这个“暂时”,其实就表明了路承周的身份。


    中午,路承周要请马婶吃饭,但马婶说什么也不去。


    “孩子,你还没结婚,花钱可不能大手大脚,要攒着钱娶媳妇呢。”马婶既是路承周的邻居,更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长辈,他们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如果路承周能给她当女婿,一切就完美了。


    读书的时候,马玉珍只要一回来,就想着找路承周。


    就算读大学时,路承周偶尔回来,她在家里也兴奋得睡不着觉。


    他们之间,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误会。


    “我一直在外面吃饭。”路承周不好意思的说。


    “我记得你以前会做饭吧?哦,工作忙了,没时间做饭。不急,马婶帮你。”马婶很是热心,天天在外面吃馆子,就算家里再有钱,也会坐吃山空。


    马婶没坐过自行车,也不能这样抛头露面。


    路承周要雇人力车,她又嫌贵,执意要走路。


    “等你走到我家,早过吃饭时间了。而且,还得买锅碗瓢盆、茶米油盐酱醋盐呢。”路承周劝说道。


    走进路承周的家,马婶四处张望着,这栋两层楼的房子,住一家人,倒是很合适的。


    但是,走进房间,她的眉头就蹙了起来。


    “你这房子平时都不打扫的?桌子上落这么厚一层灰。房间的窗户,也不打开换换气,家里都快生霉了。”马婶唠叨着说。


    路承周听着,也没有生气,他很喜欢这样的唠叨。


    自从母亲过世后,就再也没有人,这样跟他说过话了。


    看着马婶,路承周开始想娘了。


    “马婶,既然家里这么脏,还是先出去吃饭吧。”路承周说。


    “还吃什么饭?你去买俩包子,我对付一下就行。”马婶已经找到抹布和扫帚,准备大显身手了。


    一直到路承周下班,马婶才粗略的将他家搞了一遍。


    路承周叫了辆人力车,送她回去。


    “你把钥匙给我,明天我还要来。”马婶上车的时候,突然对路承周说。


    “家里已经很整洁了。”路承周犹豫着说。


    “明天还得洗被褥,给你添置锅碗瓢盆。你可真是厉害,做工这么久了,竟然一顿饭也没在家里吃过。”马婶抱怨着说。


    “这是我家的钥匙。”路承周赶紧拿出钥匙。


    “张广林,你还没走吧?”路承周等马婶走后,赶紧给大兴日杂店打电话。


    “还要一会,路先生有事?”张广林听出了路承周的声音,恭敬的说。


    金连振死了,他又得当掌柜,又得当伙计。


    “日杂店有什么是家里需要的,我准备在家里开火,你给我送一点过来。另外,米啊、面啊什么的,顺便带一点过来。”路承周说。


    明天马婶肯定要在家里搞饭,他总不能家里什么都没有吧。


    马婶毕竟是一个女人,在英租界人生地不熟,总不能什么都让她准备吧。


    “这没问题,我会全部给您准备好的。”张广林马上说。


    日杂店,卖的不就是家里日常需要的东西么。


    不到半个小时,张广林就拉着一车东西来了,还叫了一个帮工,把东西麻利的搬了进去。


    “路先生,家里是不是要添人了?”张广林把东西全部搬进去后,又付了帮工的钱,才笑吟吟的打趣着说。


    “走,一起到外面吃点吧。”路承周摆了摆手。


    作为一名特工,一个人住的好处太多了。


    家里有两个人,感觉随时被监视。


    如果是自己的同志,那还好些。


    否则的话,迟早要被发现。


    身边的人,比最出色的特工还要厉害。


    “好。”张广林应道,路承周既然不说,他也就不再问了。


    “吃饺子,还是点菜?”路承周载着张广林,朝着康伯南道的方向走,吃过饭,就是他们恢复身份,在宪兵分队上班的时候了。


    “吃饺子吧。”张广林说,他因为饺子而获得新生,一辈子都吃不腻了。


    英租界什么样的餐馆都有,中西餐都有,海沽地道的饺子馆面铺,也随处可见。


    “现在还能吃三斤么?”路承周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后,微笑着说。


    “一斤吧。”张广林不好意思的说。


    “来二斤饺子,一半肉的,一半素的。另外,再来两碟小菜,和一盘花生米,整一瓶酒吧。”路承周说。


    “让你到大兴日杂店,再到昌隆盛,之前也没怎么跟你聊过,现在感觉怎么样?”路承周问。


    他与张广林沟通的还真不多,但是,张广林在进入大兴日杂店后,路承周就将他当成了亲信。


    这一点,张广林也能感觉得到。


    张广林对路承周也确实很感恩,不管他有没有受过训练,总是竭尽所能,替路承周办事。


    宪兵分队虽是日本人当家,但在张广林看来,他只是为路承周做事罢了。


    如果路承周离开了宪兵分队,他自然也会毫不犹豫的离开。


    “不管怎么样,这辈子我是跟定路先生了。”张广林坚定的说。


    他的声音虽然不大,可是语气中透着非常明确的毋庸置疑。


    “你就不怕,跟着我当汉奸?”路承周掏出烟,吸了一口后,轻笑着说。


    “不怕。而且,路先生到现在,好像也没干对不起祖宗的事。”张广林缓缓地说。


    他饱经沧桑,阅历比路承周还丰富。


    路承周虽然参加了英租界宪兵分队,但他觉得,路承周可能有苦衷。


    路承周虽是情报一室的主任,可自始至终,并没有干那种恶贯满盈的事。


    而且,就算路承周真当了汉奸,他也得报这份救命之恩。


    “现在没干,不代表以后就不会干。既然端了这个饭碗,就只能走下去。”路承周叹息着说。


    幸好没让张广林住在家里,否则的话,他相信,自己的身份,张广林肯定能猜出来。


    “我明白了。”张广林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


    路承周的话,令他更加确信,路承周当汉奸是有苦衷的。


    “你接手大兴日杂店也有一段时间了,日杂店到底是赚还是赔?”路承周问。


    前天跟金连振说的话,当时没在意,后来想了想,确实应该给情报一室发点福利。


    日本人对下面的普通特务,还确实比较抠,一个月只有三十来块的薪水。


    这点钱,勉强维持生活可以。


    但想要吃好的,喝好的,那就不行了。


    “上个月,日杂店除了各项开支,净利润有一百八十五元。”张广林说。


    当然,他所谓的各项开支,是没算自己和金连振薪水的。


    “一百八十五?不错嘛。”路承周一愣,他没想到,一家日杂店,是自己薪水的好几倍。


    要不是日本人每个月给了特别活动经费,他都想另外开家日杂店了。


    “我们的货物齐全,价格低廉,虽然有不少日货,可现在谁在乎呢。”张广林笑了笑。


    “这些利润,每个月都能全部提出来么?”路承周问。


    “日杂店的经营范围会越来越广,一个月提一半比较好。”张广林之前也当过账房先生,现在当了掌柜,知道做生意,不能把利润全部抽空。


    要不然,生意做不大,赚的钱也只会越来越少。


    “那就提一半,给一室的人发津贴。”路承周坚定的说。


  第三百一十八章 地图任务

    路承周与张广林,商量好了,给情报一室发津贴的计划。


    除了路承周外,其他每个人都发。


    金惕明每个月二十元,其余每人十元。


    对路承周来说,这点钱不算多。


    可是,情报一室的人,多了这点钱,却能解决大问题。


    至少,他们每个月的烟钱,不用再自己买了。


    “咱们一室的人来买东西,能否给个折扣呢?”路承周突然问。


    他刚开始想到白送,可是,仔细一想,白送除了把大兴日杂店搞垮外,不会有任何作用。


    每个人的贪欲都是无穷的,如果日杂店的东西不要钱,他们一天就能把东西搬空。


    “路先生,给兄弟们打折是应该的。只要兄弟们来,打个八折吧。”张广林想了想,说。


    “宁明这些人,虽然是侦缉队过来的,但现在也算自己人了。今天晚上开会,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路承周看到张广林似乎有些犹豫,劝导着说。


    不管宁明、赵宾他们以前是从哪里来的,只要他们到了情报一室,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路先生,这样的话,日杂店的利润,就全部为兄弟们拿走了。”张广林提醒着说。


    虽然只提了一半的利润,但日杂店的货源会越来越广,存的货也会越来越多。


    “舍得舍得,只有‘舍’,才会有‘得’。”路承周不以为意的说。


    到宪兵分队后,路承周将情报一室的人召集起来,将从日杂店的利润中,拿出一半给他们发津贴的事一说,除了金惕明外,所有人都非常高兴。


    “情报三室那帮人,天天跟我们吹嘘,又发奖金了,以后我们每个月都有,看他们还怎么吹。”李继平得意的说。


    他现在几乎每天都留在宪兵分队,负责情报一室的内勤。


    “从明天开始,宁明和赵宾,每人轮着去大兴日杂店当伙计,那边需要两个人。”路承周先把津贴的事一说,再说这件事,宁明和赵宾自然不会有意见了。


    “没问题,此事我与赵宾会协调的。”宁明马上说。


    “还有你们的早餐问题,可以自己解决,统一报销。”路承周看了金惕明一眼,又特别强调。


    散会后,路承周将金惕明留了下来。


    金连振死后,路承周还没有与金惕明谈过心呢。


    “金教官,金连振之死,我很遗憾。”路承周“诚恳”的说。


    同时,他将那天给金连振带早餐之事,也详细告之。


    之所以告诉金惕明细节,也是想探明他的真实态度。


    “这是他咎由自取,怪不得你。”金惕明缓缓地说。


    “不管如何,我心里总是过意不去。但你放心,这个仇,一定要报的。”路承周望着金惕明,坚定的说。


    “不但要报,而且我会亲自报!”金惕明缓慢地说。


    金连振的死,对他打击很大。


    来海沽前,他对金连振当了汉奸,很是痛心。


    然而,他被拉下水后,慢慢地就心安理得了。


    “金教官,我想成立一个专门负责行动的小组,由你负责如何?”路承周问。


    “人员呢?”金惕明没有拒绝,情报一室目前只有六个人,宁明、张广林、赵宾和李继平都是情报人员。


    “我会向中山申请人员,同时,我们也要作好,自己招募的准备。”路承周说。


    目前,无论是军统还是地下党,除了自己外,都没有在宪兵分队安排内线。


    如果能借这个机会,让他们再在宪兵分队安排一条线,以后就算自己出了事,宪兵分队的情报也不会中断。


    “这段时间,我想出去走走。”金惕明突然说。


    “你的安全怎么办?军统对你,可从来没有死心。”路承周提醒着说。


    他知道金惕明的意思,既是想熟悉英租界的情报,也是想开始行动了。


    金惕明可是杭州训练班的教官,金连振的事,让他对军统生出恨意。


    “我还巴不得军统找上门来呢。”金惕明冷笑着说。


    他的伤基本上痊愈了,也需要活动活动身子骨了。


    金惕明没有与海沽站接上头,对海沽站的情报一无所知。


    路承周并不担心,就算金惕明再有能力,也不可能找到军统。


    真正令路承周担忧的,是马婶。


    路承周晚上回去的时候,去了趟益世滨道寿康里18号,与姚一民见了一面。


    自从与姚一民接上头后,路承周希望每天都能与姚一民见一面。


    能跟自己的同志,说几句知心话,是他最大的愿望。


    当然,与姚一民接头前,他必须确定,姚一民家没人。


    否则,只能约在外面,而且还得化装。


    “姚书记,我想在情报一室,再安排一至二名我党的同志。”路承周将自己的思路,告诉了姚一民。


    “暂时恐怕没有合适的同志。”姚一民摇了摇头。


    搞地下工作,与打入宪兵分队,是两种性质的工作。


    不仅仅要安排好潜伏同志的履历,还得让他们接受专业训练。


    以前姚一民只负责与“蚂蚁”联络,并没觉得有何不同,大家都是地工人员嘛。


    然而,他与路承周接触后,才深深地体会到,要打入敌人内部,实在是一件难得不可想象的事情。


    “那就请组织上多留意吧。”路承周想了想,他也知道,这种事急不来的。


    “省委为迎接八路军东进抗日,以华北人民抗日自卫委员会冀东分会的名义,计划在冀东举行一次大规模的工农武装抗日暴动。我们的任务,是替他们搞一批武器,以及冀东13个县的军事地图。武器的事,由华北党政军联合办事处想办法,还是从煤车运出。你的任务,是搞到冀东的军事地图。”姚一民沉吟着说。


    “什么时候要?”路承周问。


    “当然是越快越好,根据武器的进度,最迟不超过半个月。”姚一民说。


    “半个月?保证完成任务!”路承周坚定的说。


    如果要海沽周边的军事地图,他手里就有。


    但冀东的地图,要花园宪兵队才有。


    “有了详细的地图,我们才能更好地开展游击战争。国民政府的地图,实在简陋得很,连最基本的公路、桥梁都没有标明。这个任务,比武器更任务。”姚一民叮嘱着说。


    “我知道,没有准确的地图,我们就是瞎子。”路承周郑重其事的说。


    他已经在想,要怎么样才能拿到冀东的地图。


    “金连振的死,日本人没有怀疑到你吧?”姚一民问。


    “那倒没有,金连振的死,可以说就是个意外。沈澈虽然很机敏,但第一次杀人,肯定也很紧张。他每次都看到,我会7点40出来,下意识的认为,出来的必定是我。哪想到,那天却是金连振走了出来。”路承周微笑着说。


    除掉金连振,既是因为他是情报一室的主任,有着天然的优势。


    同时,也利用了沈澈是新手的特点。


    “你的安排很巧妙,马玉珍也向我汇报了,还很遗憾,没有除掉你。蚂蚁,这件事你应该提前汇报的。”姚一民批评着说。


    “当时没想这么多,只觉得是除掉金连振的好机会。军统局那边,也是昨天才汇报。”路承周解释着说。


    这种事,先斩后奏,总部拿他也没有办法。


    军统收到路承周的汇报后,也不得不发了嘉奖令,表扬海沽站取得的成绩,并且还额外发了三千块钱。


    这笔钱,路承周只准备给抗团一千,剩下的两千,自己留着备用。


    “这是组织原则的事,只要不是特别紧急的事情,都要向组织汇报。你要养成这样的习惯,才不会在以后的工作中犯错误。这次你是为了除掉金连振,如果金连振是我党的同志呢?你不汇报,岂不坏了大事?”姚一民语重心长的说。


    他只是打个比方,作为一名共产党员,必须严格遵守组织纪律,随时向组织汇报工作。


    这一点,无论什么时候都要做到。


    “我知道了。”路承周一听,心里一凛。


    姚一民说的情况,虽然可能性不高,但也不是没有可能。


    宪兵分队,未必就只有自己一名卧底。


    “我知道你的处境,有的时候来不及汇报,也不可能做到事事请示。但是,只要有可能,就一定要注意。”姚一民提醒着说。


    “我知道了。对了,姚书记,马玉珍有没有跟你说起,她母亲的事?”路承周突然问。


    “没有啊,她母亲出什么事了?”姚一民诧异的说。


    “倒也没出什么事,只是,马婶明天又会来我家。”路承周将今天马婶来找他,在二十四号路15号等了一天的事,告诉了姚一民。


    “看来,这位母亲希望你们能结成伴侣。蚂蚁同志,这是好事。我们是革命者,不是妖魔鬼怪,革命者也需要爱情。”姚一民微笑着说。


    “可是,马玉珍加入了抗团,她的身份,至少有六个人知道。就目前来说,她不合适与我有过多接触。”路承周摇了摇头。


    马玉珍在不知道他身份的前提下,可以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


    目前马玉珍对他的态度,路承周认为,是很恰当的。


    但是,如果进一步,甚至更一步,两人结成夫妻,在目前来说,是非常危险的。


  第三百一十九章 难得劝


    听了路承周的解释,姚一民没有再说话。


    让马玉珍与路承周接触,是在不知道路承周真正身份前作出的决定。


    如果路承周是真正的汉奸,马玉珍与他接触,可以更好地保护自己。


    然而,路承周是“蚂蚁”,是我党打入敌人内部的同志。


    马玉珍如果与路承周接触过密,甚至还与路承周保持着恋人,甚至是爱人的关系,必然会被调查,甚至被怀疑。


    如果马玉珍的身份,掩饰得很好,自然无话可说。


    然而,她目前的身份也很复杂,既是地下党员,又是路承周的交通员,还是抗团的组织干事。


    不久之后,马玉珍还会加入军统。


    “如果马玉珍放弃军统的一切,一心给你做交通员呢?”姚一民突然想到一种可能。


    潜伏在军统,固然重要。


    但路承周现在是军统负责全面工作的副站长,再潜伏在军统,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军统甚至要为地下党服务。


    “这个……她好不容易打入抗团,现在撤回来,太可惜了吧?再说了,就算她现在回来,也已经晚了。”路承周一愣,摇了摇头。


    就算马玉珍主动撤回来,军统会同意么?

    加入抗团,虽然不算加入军统,但马玉珍已经是军统确定的发展对象,她想退出来,除非不待在海沽,否则说不通。


    路承周虽然是海沽站副站长,负责全面工作。


    如果他干的事情,明显不适合逻辑,曾紫莲不会怀疑?

    再说了,就算马玉珍真的能退出来,她参加抗团这段时间的经历,就能完全抹掉吗?

    “看着你们明明是革命伴侣,却不能在一起,实在太可惜了。”姚一民想了想,路承周考虑问题比他更全面。


    他能感受到,路承周对马玉珍其实很有好感,只是埋在心底,不说出来罢了。


    路承周考虑问题,首先考虑的是马玉珍的安全。


    “只是暂时不能在一起罢了。”路承周马上纠正了姚一民的说法。


    “什么时候可以告诉马玉珍,你的真实身份呢?”姚一民说。


    “抗战胜利吧,到时候,我们一起迎接胜利。这一天,我相信一定会来。”路承周坚定的说。


    他与姚一民已经接头上,马玉珍暂时就无需知道他的身份。


    马玉珍如果知道路承周的身份,对她现在的工作是不利的。


    如果马玉珍没有在曾紫莲面前,表现出对自己的憎恶,敏感的曾紫莲,很快就能发觉。


    路承周第二天还没起床,马婶就到了。


    她满头大汗,为了节约车费,走路来的。


    二十四号路15号距离治安里,不算远,但也绝对不近。


    如果步行的话,将近要走一个小时。


    也就是说,马婶天刚亮,就从家里赶来了。


    “没出去就好,我给你做蛋卷饼吃。”马婶不理会睡觉的惊讶,一进院子,就把这里当成自己家。


    “你倒是买了不少东西。”一进正厅,马婶就看到了摆着的那堆东西。


    “昨天你走之后添置的。”路承周无奈的说。


    马婶的蛋卷饼,从小他就喜欢吃,只是一般要逢年过节才能吃到。


    马婶带了个鸡蛋,还带了点面粉,没想到,路承周买了一大袋面粉,还有一篮子鸡蛋。


    马婶的手艺确实很好,从小路承周就喜欢吃她做的饭菜。


    两大张蛋卷饼,被路承周一扫而空。


    “马婶,得麻烦你再烙一张了。”路承周拍了拍滚圆的肚子,意犹未尽的说。


    “吃饱了没有?没吃饱,我再去做。”马婶看到路承周吃得干干净净,很有成就感。


    “吃饱了,吃饱了。”路承周连忙说。


    他赶紧出门,到大兴日杂店后,才发现今天比往常早了半个小时。


    出门的时候,马婶还叮嘱他,中午一定要回家吃饭,还要把马玉珍带回来。


    “路先生,您怎么来这么早?”宁明明晚睡在日杂店,他正准备出去吃早餐,没想到路承周却来了。


    “拿包烟给我。”路承周看了一眼时间,马婶的到来,帮他节约了在外面吃早餐的时间。


    “是。”宁明忙不迭的说。


    提前半个小时出门,路承周发现,自己的生活节奏,突然被打乱了。


    到警务处后,只有昨天晚上值班的几个人,而他们还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路承周也不想去管他们,到自己办公室后,关上门,点上根烟。


    昨天姚一民交待的任务,路承周想来想去,只有花园宪兵队才有。


    可是,花园宪兵队戒备森严,就算是路承周,想要拿到冀东13县的地图,也基本不可能。


    这些地图,关系到冀东的战斗,哪怕再难,也必须搞到手。


    还有马婶,她今天来了一趟后,明天应该不会再来了吧?

    家里多了个人,哪怕是不相干的熟人,也让路承周觉得不自在。


    他的工作性质,决定了任何事情都要隐蔽。


    马婶帮他做家务也好,搞饭菜也好,哪怕对他的工作没有任何干扰,但只要她进了二十四号路15号,就有可能影响到路承周。


    “承周,听说了吗,昨天晚上利顺利酒店出了几起盗窃案。”


    路承周正准备出去巡视时,碰到闻敬载,对方拉着他,故作神秘地说。


    “这个盗贼胆子挺大,竟敢在利顺利酒店作案。”路承周笑了笑。


    “如果只是在酒店作案也就罢了,他竟然偷到了巴恩士身上。你先别走,上头马上就会有命令下来。”闻敬载知道路承周要出去,连忙说。


    闻敬载说得没错,路承周很快接到通知,在辖区内严加巡逻,密切注意一切可疑人员。


    “处座,巴恩士除了丢失一个钱包外,还丢了些什么东西?”路承周开完会后,反而更迷糊了。


    因为克莱森琪并没有过多介绍案情,只说巴恩士丢了不少东西。


    “还有一枚钻戒,以及一串珍珠项链和一只翡翠手镯。”刘立峰意味深长地说。


    “明白了。”路承周确实马上明白了,因为这是女人用的东西。


    巴恩士在利顺利酒店,并不是因为打牌累了,就在酒店休息。


    而是因为,他带了一个女人。


    巴恩士是工部局的局长,小偷竟然光顾了他,还拿走了他情人的东西,岂能不怒?

    克莱森琪在会上,几乎是拍着桌子,指着侦缉股的人,让他们三天之内破案。


    路承周相信,这个案子,今天就会“破”。


    一般来说,盗贼偷了东西,不会马上出手。


    会在手里留上几天,看看动静,才会决定是否出手。


    如果发现,偷的是重要人物的东西,不用去查,自然会原物奉还。


    至于开会,让所有的巡捕,全部行动起来,只是为了制造声势,让盗贼知道他偷了不该偷的东西罢了。


    一旦东西回来了,巴恩士自然也不会再追究。


    就算他真的追究,以侦缉股那些人的手段,随便找了个人顶包就是。


    当然,这种话,路承周不会当着刘立峰的面说出来,也不会跟手下提起。


    回到办公室后,他将贾明等人召集起来,开了一个紧急会议,传达了警务处长的最新指示。


    路承周也亲自去辖区转了一圈,快到中午时,才骑着车子去了振华中学。


    路承周是来找马玉珍的,看到路承周穿着警服找上门,马玉珍也很诧异。


    “你来干什么?”马玉珍警惕的问。


    她现在是抗团的组织干事,负责着抗团的重要事务,看到路承周,确实有些紧张。


    “你妈让你去我家吃饭。”路承周平静的说。


    马玉珍越来越成熟了,她的经验越丰富,路承周就越放心。


    等马玉珍能独当一面时,就可以与她坦然相待啦。


    “我妈让我去我家吃饭?”马玉珍一脸的不敢置信。


    “马婶在我家,中午做了好吃的。”路承周平静地说。


    “她在你家做饭?路承周,不要以为你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马玉珍生气地说。


    “昨天马婶来找我,想跟我谈和你的事,结果看到我家太脏,主动要求帮我搞卫生。我可不是雇她,她也不是我的佣人。”路承周解释着说。


    “你告诉她,我不会去的。”马玉珍突然说,她跟路承周只是一般的关系,前两天还差点要了路承周的命,这个时候让她去路承周家吃饭,实在提不起兴趣。


    “我看,你还是去吧。劝劝马婶,我可以照顾好自己的。”路承周劝说着。


    “对,我确实应该劝劝她,最好让她认清你的嘴脸。”马玉珍点了点头,嗔恼地瞪了路承周一眼。


    中午的菜很丰盛,路承周让张广林上午给家里送了菜,马婶的手艺本来就好,光是用面,就能做出不少花样。


    马玉珍与路承周,都是大快朵颐。


    但是,随后马玉珍的劝说,就完全没有效果。


    “我来照顾一下承周的起居怎么啦?他没爹没娘,我是他婶子,打扫一下房子,做顿饭,也不算什么吧?如果你能做到,我倒是可以不来了。”马婶振振有词的说。


    “他家的房子,我凭什么打扫?凭什么给他做饭菜?”马玉珍气道。


  第三百二十章 高见

    马玉珍回到学校后,跟曾紫莲气愤地说起了吃饭的事。


    “看来你家跟路承周确实很有渊源。”曾紫莲抿嘴一笑,她看问题的角度,与马玉珍不太一样。


    马玉珍觉得,马婶给路承周做饭、打扫卫生,还逼她与路承周走到一起,让她对路承周更是憎恨。


    可曾紫莲倒认为,这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那是以前好不好,自从得知他当了特务,我连杀他的心都有。”马玉珍恨恨地说。


    “你可不止有杀他的心,还付诸了行动。”曾紫莲缓缓地说。


    “可惜,让他躲掉了。”马玉珍很是遗憾的说。


    “是啊。玉珍,有没有想过,潜伏到路承周身边,为团体获取情报?”曾紫莲突然问。


    马玉珍加入军统是早晚之事,如果她接受这个任务,马上就可以宣誓加入。


    “抗团的工作怎么办?”马玉珍一愣,问。


    如果她潜伏在路承周身边,自然不能参加抗团的工作。


    路承周可是受过专业训练的特工,潜伏在这样的人身边,是非常危险的。


    搞不好,情报没搞到,反被路承周识破了身份。


    “抗团的工作,并不影响你与路承周交往。如果需要,可以停止抗团的工作。”曾紫莲沉吟着说。


    她在心里,迅速判断着事情的可行性。


    她不知道路承周的真正身份,从军统海沽站情报组长的角度来看,马玉珍潜伏在路承周身边,是很恰当的。


    马玉珍参加了抗团不假,但抗团毕竟是一个秘密团体,马玉珍又只负责组织。


    除了几个干事,知道她的真正身份外,下面的人并不知道,这位美丽温柔的马老师,是一位勇敢的抗日者。


    “可我从心理上,已经无法接受他了。”马玉珍沉吟半晌,叹了口气后,苦笑着说。


    如果勉强与路承周在一起,甚至为了抗战而嫁给他,自己内心会有多憋屈不说,路承周能感觉不到吗?


    “所以,你首先要克服的是心理上的障碍。”曾紫莲微笑着说。


    马玉珍与路承周的关系,让她可以轻易潜伏在路承周身边。


    这种优势,是其他人不具备的。


    曾紫莲马上向火柴,汇报了自己的想法。


    她想当然的认为,火柴一定会同意,这是多么好的机会啊。


    然而,火柴拒绝了她的提议。


    曾紫莲一脸吃惊,火柴怎么会反对呢?


    官大一级压死人,曾紫莲心里再有想法,也只能服从。


    可她心里总是不服,哪天见到火柴,一定要当面说起。


    路承周自然没有心思,去揣摩曾紫莲的想法。


    他是海沽站的代理站长,曾紫莲是他的下属,下属的想法,不能影响到他的决策。


    路承周晚上,提前离开了宪兵分队,他想去联系一下孙志书。


    自从刘有军被捕之后,军统海沽站遭受了一连串的打击,与孙志书已经失去了联系。


    路承周其实早就想与孙志书联系,只是,他一直名不正言不顺。


    但路承周现在的身份,完全可以代表军统与孙志书见面。


    目前海沽的形势,也需要他与孙志书见个面。


    回到家,化了装后,路承周换上了火柴的装扮。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路承周觉得,还是比较满意的。


    抬腕看了一下时间,路承周这才想起,手腕上这块金表,正是孙志书送的呢。


    他将表摘了下来,拉开抽屉,换上了另外一块表。


    作为一名特工,对时间非常重视,做任何时候,都希望能精确到分钟,甚至是秒。


    出门后,路承周步行至二十五号路,找了家日杂店,买了包不常抽的大前门。


    经过两次人力车的转车,路承周在孙志书家附近下了车。


    路承周今天西装革履,脚下是一双锃亮的皮鞋,鼻梁上架着一副精致的平光眼镜。


    就算是第一次登门,孙志书的家人,还是将他请了进去。


    “不知这位先生尊姓大名?”孙志书看到路承周,上下打量了一番,发现自己并不认识他。


    “鄙人姓火,是老家来的。”路承周望着孙志书,意味深长的说。


    说到“老家”的时候,他特意加强了语气。


    “请书房说话吧。”孙志书心里一动,当初刘有军找他,就说是老家的亲戚。


    “不知火先生所说的老家,指的是哪里呢?”孙志书到书房后,关上门,轻声问。


    “以前是南京,现在是汉口。”路承周缓缓地说。


    “你是军统的人?”孙志书惊讶的说。


    “不错,我叫火柴,是军统海沽代理站长。以后,由我负责与你接洽。”路承周沉吟着说。


    “这次差点被你们害死了。”孙志书抱怨着说。


    他毕竟不是特工,并没有过多确认路承周的身份,任着路承周的介绍,就认定他是军统派来的人。


    “听说,高传书很快将卸任海沽市长?”路承周问。


    “火先生倒是很了解嘛。”孙志书诧异的说。


    “孙先生,你要知道一点,在海沽,除了你之外,还有很多人为我们做事。包括日本海沽陆军特务机关、日本宪兵队,甚至,还有日本人为我们提供情报。”路承周缓缓地说。


    他的话,当然有些夸大其词。


    但要严格来说,也不是没有道理,川崎弘、中山良一这些人,就给他提供过情报嘛。


    “这我相信。”孙志书连忙说。


    他听说刘有军被捕后,非常紧张。


    如果日本人知道,他竟然与军统暗中勾结,不要说他这个总务局长,就算是项上人头,也是保不住的。


    “你可以放心,日本人绝对不会知道我们合作的事情。”路承周笃定的说。


    其实,在陈树公叛变之后,他也担心,孙志书的事情会暴露。


    后来他才知道,刘有军并没有将此事的详情,向陈树公汇报。


    毕竟关系到孙志书的安全,少一个人知道,自然就多一分安全。


    事实证明,刘有军的做法是很正确的。


    “不知火先生来找我,有什么吩咐?”孙志书听到路承周的话,慢慢放下心来。


    陈树公被捕叛变,他反而没有那么紧张。


    得知刘有军被捕后,那几天他都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


    “孙先生一定要明白,我们是合作关系,相互帮助,大家才会获得最大利益。”路承周提醒着说。


    “火先生说得对极了,我能帮你们什么呢?”孙志书觉得,除了换了个说法外,并没有什么改变。


    “首先,是我们要帮你。据我所知,北京有意派潘家才来海沽担任新市长?”路承周问。


    “火先生消息灵通,但是,特务机关方面,希望由警察局长刘同宇,出任海沽市长。”孙志书叹息着说。


    他才过了几个月的安稳日子,新市长新人事,两个人选竞争市长,如果没押对宝,他这个总务局长,怕是要当到头了。


    “你觉得,刘同宇胜算大吗?”路承周问。


    “他有茂川秀和的关系,北京那边,不也得听日本人的么?”孙志书当然希望刘同宇当市长。


    他与刘同宇在海沽已经建立了关系,如果刘同宇当了市长,怎么样也会在新市政府,给他安排一个恰当的职务吧。


    孙志书觉得,其实现在这个职位就挺好的,虽然职位不如秘书长,但实权已经超过了秘书长。


    “北京临时政府,也有日本人啊,天下的日本人,才是一家。”路承周提醒着说。


    抗战之前,北京是北平,去年才改过来。


    而许多人外地来的人,特别是从国统区来的人,都习惯称为北平。


    包括军统内部,依然是军统北平站,并不承认北京这个临时政府。


    但是,警察临检时,特别是从北京来往海沽的火车,如果有警察问:你从哪里来?或者问你去哪。


    如果回答“北京”,那就惨了,马上会被扣押,情节严重者,甚至会被送进监狱。


    “火先生的意思,潘家才更有可能担任市长?”孙志书诧异的说。


    “我的意思,两边都要押宝。潘家才那边要暗押,刘同宇这边可以明押。”路承周缓缓地说。


    “怎么个押法呢?”孙志书虽然当着总务局长,但手头并不宽裕。


    这种事,一向都是用钱开路。


    与其多费口舌,不如一张支票递过去。


    “这方面,孙先生是行家,怎么还用我说呢。”路承周笑了笑,孙志书所在的位置,说高不高,说低也不低。


    只要他能表明态度,不管是谁,都会欢迎。


    “我手头很紧,要不贵方资助一点?”孙志书右手伸出三根手指,做了个搓钱的动作。


    “孙先生太小看自己了,只要你去北平亲自见潘家才一面,表明你的立场,欢迎他来海沽上任,就足矣。至于刘同宇这边,表面上恭敬,暗里地奉承,同时将海沽的最新进展,有意无意向潘家才透露,两边都能讨好,不管以后谁上任,都会记着你的情。”路承周沉吟着说。


    潘家才如果没来海沽当市长,自然不会在意孙志书的做法。


    可是,如果潘家才真的来了海沽,孙志书在他眼里,就不一样了。


    “火先生高见,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孙志书眼睛一亮,幸好火柴没打入市政府,否则这里哪还有自己的位子?

  第三百二十一章 闯祸

    路承周并没有从政的经验,他考虑的,纯粹是求稳。


    只要保密工作做得好,孙志书完全可以做到两面讨好。


    当然,如果他四处张扬,到时两面都不讨好,就怪不得路承周了。


    “你要注意,去北京见潘家才,一家要保密。甚至,都不能让人知道,你去过北京。至于与刘同宇的接触,除了公开的交往外,私底下也不要太过招摇。”路承周提醒着说。


    “火先生应该早点来啊,孙某受益匪浅。”孙志书感慨着说。


    “不急,现在也不晚嘛。”路承周微笑着说。


    “不管孙某在哪个位子,心里一定是装着党国的。这一点,请火先生务必向国民政府转达。以后,只要是用得着孙某的,自然万死不辞。”孙志书诚恳的说。


    他的话,有一半是发自内心,有一半则是敷衍。


    “多谢孙先生对国民政府的支持,你的话,我一定如实转达。”路承周缓缓地说。


    “以前,我与刘先生联系时,我们就合作得很好。以后,我们的合作依然会继续下去,直至将日本人赶出中国。”孙志书“坚定”地说。


    “此次来,还真有件事,想请孙先生帮个忙。”路承周突然说。


    “尽管吩咐,只要能办得到的,孙某保证不皱一下眉头。”孙志书眼中闪过一丝为难之色,但嘴里却信誓旦旦地说。


    “海沽站几次遭到日寇破坏,人员和装备损失较大,能否请孙先生,帮忙搞几部电台,一批武器,以及整个河北所有县、乡的详细军用地图呢?”路承周习惯性地掏出烟,给自己点上一根。


    “电台和武器,恐怕比较困难。”孙志书皱起眉头,火柴比刘有军更有头脑,可他也更贪。


    一张嘴,就是电台、武器,这些都是军用物资,一旦被日本人察觉,那就是个死罪。


    况且,军统一向在租界活动,只要有钱,还怕买不到武器么?

    至于地图,他是总务局长,经常能接触到这些资料。


    “一部电台,我们会付两千元。”路承周伸出两根手指。


    “两千?”孙志书眼睛一亮,如果军统愿意出钱,还是出高价购买,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法币,不是联银券哦。”路承周笑着说。


    孙志书虽然是总务局长,但他的生活,过得还比较“清苦”。


    路承周就奇怪了,孙志书在这样的位子,想要捞钱,还不是一句话的事么。


    “这样吧,我去想想办法,如果能搞到,再与火先生联系。另外,地图要过两天才能整理好。”孙志书一下子显得积极起了,刚才的苦瓜脸,也突然消失了。


    “地图最好用日军的,他们的最详细。”路承周提醒着说。


    “我懂,我懂。”孙志书忙不迭的说。


    “这是一点辛苦费,虽然孙先生心系党国,但该有的费用,还是不能少的。”路承周拿出一个信封,里面装着一沓法币,全是崭新的十元,足足一千元。


    路承周走后,孙志书马上去数了信封里的钱,他拿着信封,在手掌上拍了拍,心里想着火柴的话。


    之前与刘有军接洽时,给军统服务,完全是免费的。


    他纯粹是为了找一条退路,以备不时之需。


    同时,也是为了不让军统,将他列为暗杀的目标。


    第二天清晨,路承周还在床上,又听到下面有敲门声。


    他迅速走到窗口,拉开窗帘一看,发现又是马婶。


    “马婶,你怎么又来了?”路承周开门后,诧异的说。


    家里的卫生也搞好了,自己也答应她,以后尽量在家里做饭吃。


    “我担心你又在外面吃东西,昨天买了那么多菜,可不能糟蹋了。”马婶完全没把路承周当外人。


    在她眼里,路承周就是她的侄子,甚至是未来的姑爷。


    做好早餐,等着路承周吃了后,她又开始收拾家务了。


    “中午,我给你做好饭再回去。”马婶没等路承周开口,主动说。


    她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路承周自然不能再说什么。


    只是马婶一来,路承周就比平常节约半个小时以上。


    路承周不想打扰马婶干活,骑着自行车,从二十四号路,先拐到二十五号路。


    想再从二十六号路转一圈,最后才去戈登堂。


    “巡座,您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刚到二十五号路,迎面就看到了邓泽华。


    邓泽华原是二十四号路的甲等巡捕,路承周将韩福山调到二十四号路后,就将邓泽华调到二十五号路。


    王斯广和邓泽华,都是路承周提上来的,他们对路承周自然感恩戴德。


    在警务处,可能说唯路承周马首是瞻。


    “先过来看看,你怎么也来了?”路承周看到疲惫不堪的邓泽华,诧异的说。


    昨天有人在利顺利酒店做了案子,竟敢偷到巴恩士身上,真是胆大包大。


    然而,直到晚上,那个可恨的盗贼,依然没有把失物送还。


    这让克莱森琪很没面子,据说他又将侦缉股的人,大骂了一顿,限令他们,尽快找到失物。


    巡捕是最基层的警力,这种撒大网查找的事,会给巡捕增加很大的工作量。


    然而,邓泽华是巡长,完全可以在八点后,才来二十五号路的。


    “巡座,我可能闯祸了。”邓泽华走到路承周身边,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低声说。


    “闯祸?”路承周惊诧的说,邓泽华可是巡长,负责二十五号路的安全,怎么会闯祸呢。


    “昨天,我好像看到了马平。”邓泽华叹息着说。


    “你看到马平,跟你闯祸有什么关系?”路承周将车子支到路边,掏出烟,轻笑着说。


    蓦然,他突然想到,马平也是盗贼,据说拜杭州的王胡子为师,现在成了大盗。


    利顺利酒店的案子,不会是他干的吧。


    “我本来想问问,他是否知道利顺利酒店的消息。结果,马平听了后,神色慌张,撒腿就跑了。”邓泽华叹了口气,苦笑着说。


    “你的意思,是马平干的?”路承周沉吟着说。


    “错不了,只是我竟然跟他通了气,这下麻烦了。”邓泽华急道。


    “不对啊,马平如果知道了,为何没把东西还回去呢?”路承周奇怪的说。


    “估计他被吓了,连夜逃出租界了。”邓泽华担忧的说,如果马平跑了,案子破不了,失物追不回,他就成了最大的失职者。


    “还有其他人知道此事么?”路承周问。


    “有几个手下的人看到了。”邓泽华之所以急,正是因为如此。


    要不然,他将事情吞进肚子里,谁又会知道呢。


    “马平是不是住在这条街?”路承周问。


    “就是不知道呢,昨天晚上我们查了一夜,可还是没消息。”邓泽华苦笑着说。


    “你啊,昨天为什么不报告?”路承周生气地说,昨天晚上搞了一夜,岂不是所有的巡捕全部知道了?

    如果只有一二个人,还能把嘴封上。


    十二名巡捕,而且这些巡捕,还都是贾明的人,事情肯定是瞒不住的。


    “我当时只想亡羊补牢。”邓泽华不好意思地说。


    “你马上随我回警务处,向刘立峰处长汇报。”路承周当机立断,将烟头踩熄。


    他骑着自行车,载着邓泽华赶到了警务处。


    此时,刘立峰还没有来上班,路承周就与邓泽华在办公室等着。


    作为警务处华人的最高职务,刘立峰每天都会提前来办公室。


    八点差一刻时,刘立峰果然像平时一样,提前到了。


    路承周马上带着邓泽华迎了上去,一边走一边说:


    “处座,我们发现了利顺利酒店的重要嫌犯:马平。”


    “马平?”刘立峰一愣,他是知道这个人的。


    “是啊,我们正排查时,他神色慌张,可惜,我们的人太过大意,被他溜了。”路承周叹了口气,遗憾地说。


    “详细说说经过。”刘立峰打开办公室门,让他们进去说话。


    此时,邓泽华才介绍了,自己偶遇马平的过程。


    邓泽华没有刻意强调当时的时间,只说是昨天傍晚。


    那个时候,严格来说,邓泽华已经下班,他见到马平,走过去问话,纯粹是出于职业习惯,以及对案件的高度重视。


    “当时已经下班了,你心里还装着案子,我当初真没看错你。”路承周在旁边,突然感慨着说。


    “这是应该的,我是一名巡捕,心里必须时刻装着案子。”邓泽华胸脯一挺,坚定地说。


    他心里,此时对路承周佩服得五体投地。


    明明是他犯了错,可是经过路承周这么一说,好像他成了功臣。


    “昨天晚上,你们为何不汇报?”刘立峰却不是那么容易蒙骗了,他想到了重点。


    “当时,我们不想打草惊蛇,只想暗中调查,摸出马平的住处。可是,查了一夜,还是一无所获。”邓泽华叹息着说。


    “这案子毕竟是侦缉股的,我们只是协助,如果找到了马平还好说。要是没抓到人,反倒要被人污蔑了。”路承周在旁边说。


    “你去调马平的档案,我要去趟侦缉股。”刘立峰沉吟着说。


  第三百二十二章 自行解决

    贾明是上班后,才听韩福山说起二十五号路发生之事的。


    等他准备向刘立峰汇报的时候,刘立峰已经拿到马平的档案,去了侦缉股。


    “贾明,你找处座有何事?”路承周正好看到贾明从刘立峰的办公室方向走回来,淡淡的问。


    “想找处座汇报点事。”贾明看了路承周一眼,邓泽华捅了这么大一个娄子,路承周也是责无旁贷。


    “我不在警务处,还是我不是你的上司了?”路承周冷冷的说。


    他是巡官,贾明是自己的副手,就算汇报工作,也应该先向自己汇报才对。


    越级上报,触犯的是整个行规。


    至少,贾明的行为,就会得罪警务处所有的巡官。


    如果警务处的副巡官,都像他一样,有事没事越级上报,这些巡官岂不成了摆设?

    “不敢。”贾明忙不迭地说。


    他希望路承周是摆设,但嘴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承认的。


    “你要汇报的是什么事?”路承周语气越来越冷,并没有因为贾明退让,就放过了他。


    “是二十五号路的事,邓泽华昨天应该放走了利顺利酒店的嫌犯马平……”贾明面对路承周的追问,不得不将事情原委说出来。


    “此事,我已经向处座汇报了。”路承周静静地听完贾明添油加醋汇报完后,才缓缓地说。


    “处座知道了?他没责怪邓泽华吧?”贾明脸上一喜,假装关心地问。


    “责怪?邓泽华发现嫌犯,下班后不顾休息,及时追捕马平。这样的人,怎么能责怪呢?”路承周反问。


    “啊。”贾明原本等着,路承周为邓泽华开脱。


    毕竟,所有人都知道,邓泽华是路承周提拔的,在所有人眼中,邓泽华就是路承周的人。


    然而,路承周的这番话,实在出乎他的意料。


    明明马平就是在邓泽华手里跑掉了,成了“下班后不顾休息,及时追捕马平”呢?


    贾明也知道,官字两个口,既然路承周这么说了,自己多说无益。


    “等会开个会,不能让邓泽华一个人这么辛苦。所有人要拧成一股绳,才能办成事。”路承周看着贾明的神情,心里暗暗嘲讽了一声。


    邓泽华在二十四号路时,之所以特别巴结他,确实是想得到提拔。


    可是,不奉承长官,怎么可能升官呢?

    况且,邓泽华调到二十五号路后,依然对路承周保持着同样的尊重。


    不管是不是发自内心的,至少,只要路承周一句话,邓泽华就会拼尽全力去做。


    “巡座,请您放心,二十五号路交给我,一定帮您看得好好的。”邓泽华开完会后,跟着路承周走出警务处时,在他身边坚定地说。


    今天,要不是路承周,不要说身上这身警服,至少这个巡长,是干不成了。


    自从当上巡长后,薪水涨了,地位提升了,走在街上,面也大了。


    如果再回到甲等巡捕,甚至是乙等巡捕,他宁可被拘禁半个月,再离开警务处。


    “我把你调到二十五号路,难道不是把二十五号路交给你?”路承周佯装嗔恼的说。


    “那我先回去了。”邓泽华虽然被呵斥了,但满心欢喜。


    他知道,路承周不是真的责怪他。


    “张保头,马平认识不?”路承周并没有装模作样的参加搜捕,而是找到了张保头。


    英租界有八千多户人力车,而警务处所有的巡捕加起来才多少人?就算加上侦缉股和特务股,以及内勤、翻译人员,也不到七百人。


    而且,这些人力车夫,整天都在街上跑,他们对街面上的消息,最是关注。


    只要放出风,要找个人,还是个比较有特征的人,还真没有谁比他们更合适。


    “是不是长得尖嘴猴腮,个子不高,以前当过扒手的那个马平?”张保头马上说。


    像马平这样的人,他肯定是听说过的。


    “帮我找到他,越快越好。谁能提供重要线索,奖励五十元,协助我们抓到,奖励一百元。”路承周沉吟着说。


    “我们给路警官做事,从来就没想过要拿钱。”张保头听了后,拉着车子,马上走了。


    他只要在街上转一圈,马上就能将消息传出去。


    不用两个小时,整人英租界的人力车夫,都能收到消息。


    中午,路承周回去吃了饭,但他没再特意去喊马玉珍。


    马婶给自己做顿饭,如果自己每次都把马玉珍叫来,恐怕马婶以后每天都会来。


    马婶做的饭菜特别香,这一点路承周并不否认。


    可是,跟自己的工作相比,他宁愿每天在外面随便对付一口。


    “今天没喊珍珍啊。”马婶看到路承周一个人回来,满眼都是失望。


    “她得上课呢。”路承周最是看不得这种眼神,心里一软,安慰着说。


    “我知道,你们都忙。”马婶将头偏过去,她就想不通,为何女儿和路承周,明明都单身,为何就不能走到一起。


    “马婶,一起吃吧。”路承周邀请着说。


    “不了,你先吃吧,我去收拾一下。”马婶转身走了,留给路承周一个孤独的背影。


    路承周晚上到家时,发现灶台上热着饭菜。


    其实,他已经在外面吃过了。


    路承周回来,是为了化装。


    昨天晚上与孙志书见过面后,他还没来得及向总部汇报呢。


    路承周向总部汇报,除了汇报工作内容外,就只有一件事:要人、要钱。


    路承周觉得,海沽站需要一个电台台长,与总部的联络,总不能总让他来发报吧?

    路承周要保留与总部单独联系的渠道,但是,平常的工作汇报,应该由专人负责。


    否则,他这个代理站长,有什么意义呢?


    情报、行动、电讯,各项工作,都让他插手,还要其他人干什么?

    “我现在都怕看到海沽站在电报了。”毛善炎拿到路承周拍来的电报后,到了戴立的办公室汇报,一脸的苦笑。


    “怎么,又要什么?”戴立倒觉得,路承周这样做不是坏事。


    “他也孙志书联系上了,孙志书也表示,愿意与我们合作。为了配合第七路军的军事行动,火柴让孙志书准备河北全省各县、乡的军事地图。这些地图,他答应给孙志书三千元报酬。同时,还让孙志书搞电台,给人家报了五千一台的价格。另外,他还要电讯人员,行动人员和情报人员。”毛善炎将这份长达三百字的电报,递给戴立。


    “孙志书利用好了,能帮我们做很多事。能用钱解决的问题,为什么要让同志们冒险呢?让孙志书解决地图和电台,确实是一着妙棋。”戴立沉吟着说。


    他当然不知道,路承周的价格,有很大的水分。


    两千一部的电台,到了这里就涨到了五千。


    一千元的好处费,改动一个字,就变成了三千。


    “人员怎么办?要安置这些人员,又得一大笔钱。”毛善炎说。


    路承周自从代理海沽站长后,汇报工作的时候,总喜欢把工作与钱扯到一块。


    比如说,向总部要一名电讯人员,同时还需要三百元的安置费。


    “现在到处都缺人,训练班的很多人,都没到正式毕业,就分配走了。你告诉他,不能什么事都靠总部,有些问题,要自己解决嘛。”戴立缓缓地说。


    军统在湖南开始办班了,同时在贵州、四川、甘肃,都准备开设各种训练班。


    军统要与日本特务机关抗衡,必然需要大量特工人员。


    “还有钱,也不能总向我们伸手,他有着天然优势,可以自己解决一部分嘛。”毛善炎附和着说。


    “他如果做生意,肯定不会亏本。”戴立看着路承周发来的电报,上面有成绩,但也提了困难。


    “先生,金连振死了,金惕明恐怕是不会回头了。”毛善炎突然说。


    之前,军统之所以没对金惕明下制裁令,除了因为有人替金惕明活动外,也是因为考虑到,金惕明的叛变,是被逼无奈。


    然而,金连振之死,刺激了金惕明,彻底倒向了日本人。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他一定要当铁杆汉奸,我们也没办法。但是,你可以给他写封信,让人带到海沽。如果他还执迷不悟,金连振就是他的下场!”戴立冷冷地说。


    收到总部的回电后,路承周很是欣慰。


    总部答应,再给他一万五千元经费,其中一万三,是用来添置两部电台,和购买军事地图。


    剩下的两千,则是用来安置,新到的电台台长。


    “过段时间,总部会派一位电讯人员来海沽,暂时就住在这里。”路承周发完报后,交待安孟博。


    “太好了,我正觉得无聊呢。”安孟博高兴地说。


    “另外,你在租界找一个合适的场地,要能住二三十人,又不能被人打扰,还得保证安全的地方。”路承周缓缓地说。


    “站长,住几十人,准备办训练班么?”安孟博随口问。


    “没错,抗团的人需要更加专业的训练。另外,他们中的积极分子,也应该吸收进来。”路承周点了点头,既然总部让他自行解决,路承周就不客气了。


  第三百二十三章 神秘人


    安孟博住在五十一号路26号,路承周每次进出,都必须化妆。


    但是,有安孟博这个内交通,路承周要与其他人联络时,就很方便了。


    特别是与曾紫莲的联络,她与安孟博有固定的联络地点,路承周要交待任务,只需要告诉安孟博就行了。


    “站长,曾组长提出,想当面向你汇报工作。您看,什么时候方便?”安孟博问。


    这位以副站长之职,代理站长的火柴,安孟博也一直觉得很神秘。


    每次来的时候,一般都是十一点了。


    “明天晚上八点半吧,你把黄文买也叫来,一起开个会,布置和规划海沽站今年的工作。”路承周想了想,沉吟着说。


    他与曾紫莲接触过多次,路承周担心,自己的化装术,难以瞒过曾紫莲。


    一般来说,路承周确实要十一点左右才有时间出来。


    但军统开会,总不能让所有人等到十一点吧。


    那个时候,开完会再回家,容易引起巡捕的注意。


    现在是特殊时期,晚上出来活动的人,总容易让人认为是抗日者。


    路承周虽然每天都要在宪兵分队待到十点,但他要提前离开,或者直接不去,只需要向中山良一提前说一声就行。


    比如说,今天晚上,他就提前离开了宪兵分队。


    毕竟,要来五十一号路26号之前,他得回去化装。


    毕竟,路承周还有警务处的身份。


    况且,警务处布置了任务,全力侦破利顺利酒店盗窃案呢。


    路承周也很是奇怪,整个警务处的人,基本上都出去了,那个愚蠢的盗贼,怎么还不把被盗的东西还回来呢。


    “明天晚上我让他们在这里集合。”安孟博既是请示,又是汇报。


    “可以,就定在这里吧。”路承周沉吟着说。


    目前对他来说,海沽站能信得过的,也就是安孟博、黄文买和曾紫莲。


    曾紫莲自然就不用说了,刘有军曾经她接触了很久,两人还以兄妹相称。


    可以说,曾紫莲到海沽站的情况,路承周一直了若指掌。


    至于安孟博和黄文买,他们是海沽站的老人了,还是陈世光当站长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担任了内交通和会计。


    因为是内勤,一直没有暴露。


    就算陈树公叛变后,他们也没有受连累。


    毕竟,海沽站本身就没什么大的损失。


    回去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了。


    路承周没有骑车,对他来说,骑车目标太大了。


    从五十一号路26号出来后,就拐进了一条小巷子。


    这是他的辖区,路承周每天都要在这里巡视一趟,对这里的环境,实在太熟悉了。


    走到另外一条街后,他才招手拦了一辆人力车。


    坐上车后,路承周压着嗓子,说了一句:二十五号路。


    他为人力车夫争取过利益,认识他的人不少。


    化了装后,认识他的人不多,但他还是得小心翼翼。


    到二十五号路后,路承周下了车,一瘸一拐的走进了小巷子。


    人力车夫看了一眼,转身就走了。


    路承周的身材与体型,都与那个尖嘴猴腮的马平不一样。


    张保头帮路承周找马平的事,已经传到了每一个英租界的人力车夫耳中。


    穿过巷子,再走几十米,就到了二十四号路15号。


    二十四号路与二十五号路,都是路承周的辖区,他对辖区内的一切非常熟悉。


    可以说,就算路承周闭着双眼,也能准确走到家里。


    走出巷子的时候,路承周特意停了一下,这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


    巷子里比较暗,二十四号路有路灯,相对来说明亮得多。


    从暗的地方走出来,总要观察一下四周。


    二十四号路很安静,都这个时候了,除了偶尔有人力车经过外,街上早就没有人了。


    正当路承周准备走出去的时候,蓦然,他看到了一个红点,在黑暗里一闪一闪的。


    路承周已经走出的身子,迅速退到了黑暗中。


    他知道,那个红点,正是烟头。


    有人在大晚上抽烟,还是躲在暗处。


    那里正是孙祝龄家附近,如果此人不是在等人的是话,那一定是窥探自己。


    路承周更相信,那人是针对自己。


    这个时候,孙祝龄家早就大门紧闭,就算有人要出来,也会走后门。


    而那个位置,能看到15号。


    路承周很是奇怪,自己早就熄灯睡了,还待在对面干什么呢?


    又是什么人,这么晚了,还要来监视自己呢?


    除了前面,后门会不会也安排了人呢?


    路承周这些人养成了一个习惯,总喜欢从后门出入。


    而他在行动的时候,也特别防备嫌犯从后门逃窜。


    只要是路承周参与的行动,他一定会提前派人将后门堵住。


    如果谁敢从后门溜走,一定会落入他手中。


    路承周此时是“火柴”的相貌,想从正门回去,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


    别看路承周只是加了牙套,用橡皮垫高了鼻子,又戴了假发和眼镜。


    似乎把这些东西取下来,马上就能恢复原样了。


    可他脸上擦了黄蜡,一时之间,又怎能洗得干净?


    最重要的,还是他的衣着。


    此时的路承周,穿着灰白大褂,脚下一双布鞋,这与他平常的穿着打扮,完全不一样嘛。


    虽然只有短短几十米,可路承周想回家,或许要冒很大的风险。


    幸好,路承周对这里的地形无比熟悉,不走主路,折回巷子,在里面有一条只容一人过身的夹缝,这是两堵墙之间的过道,弯弯曲曲的,不是住在附近的人,还真不知道。


    走过去,就到了路承周家后门。


    在路上,路承周捡了两块小石子。


    但是,路承周对近在咫尺的家,却不敢马上回去。


    前门有人,谁知道后门会不会有人呢?


    路承周观察了一会,突然将捡到的小石子,丢了出去。


    石子在寂静的夜里,发出的声音不大。


    但是,只要附近有人,一定能听到。


    然而,等了一会,并没任何动静。


    路承周这才走出去,但他没有直奔后门,而是径直走过后门,走了十几米,确定没人之后,才折返回来。


    轻轻拿起锁,整个手掌将锁完全包裹起来。


    将钥匙小心翼翼的插进去,慢慢扭动,生怕发出太大的声响。


    里面弹簧的跳动声,此刻听在路承周耳中,有如一道惊雷。


    将锁轻轻取下来,轻轻推开门,又将锁轻轻扣上。


    这把锁藏在门内,无论进出,都需要开锁。


    进门后,路承周不敢开灯,摸黑走到楼上,顾不上卸妆,拉开窗帘一条缝隙,仔细看着对面。


    此时,红点已经消失了,但路承周相信,对面的黑暗中,还隐藏着一个人。


    顾不上多想,路承周先把牙套、假发等东西取下来。


    同时,开始更换衣服。


    最后,才用毛巾,慢慢的擦着脸上的黄蜡。


    因为担心拧毛巾的水声,他只是将毛巾沾湿,用力在脸上擦着。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虽然房间只有路承周一人,但他觉得,四周隐藏着巨大的危机。


    一个人想要隐瞒全世界一段时间,是能做到的。


    但是,想要永远瞒着全世界,根本就不可能。


    他可以骗一个人一辈子,但不可能一辈子都骗所有人。


    今天晚上的事,不管是意外,还是有意,都非常危险。


    躺在床上,路承周没有一丝睡意。


    他的思绪,全在对面那个人身上。


    是军统,还是地下党?日本人?还是马平?


    路承周辗转反侧,突然觉得,嘴有些干,想起床喝杯水。


    此时,路承周故意打开了灯,如果对面有人,他也是要告诉对方,自己在家里。


    此时已经是半夜十二点多了,路承周家突然拉开灯,隔着老远都能看到。


    对面的人,此时还没有离开,看到路承周家突然亮起灯,他抬了抬脚,最终还是没有跨出去。


    房间的灯只亮了一会,很快又熄灭了。


    对面的人,又点了根烟,抽了几口后,将烟头一丢,转身离开了。


    他并不知道,路承周熄灯之后,并没有上床,而是躲在窗户后,悄悄地观察着。


    看到对面的人划燃一根火柴,路承周暗暗点了点头。


    看来,自己的判断并没有错。


    那人走出来时,路承周更是瞪大着双眼,他想看清这人的相貌。


    然而,此人也很有经验,看到有路灯,就远远避开,只走昏暗的地方。


    路承周虽然没有看清对方的相貌,但是,他的身型,以及走路的步伐,让他很是熟悉。


    路承周暗忖:怎么会是他?

    对面的人离开了,路承周却睡不着。


    等他好不容易睡着,突然听到了一阵猛烈的敲门声。


    路承周蹭的坐了起来,伸手就去摸枕头下的枪。


    等他看到窗外亮起了微光,才发现天已经亮了。


    这个时候会是谁呢?路承周拉开窗帘看了一眼,不由暗暗苦笑。


    路承周以为,马婶连续来了两天,今天应该不会来了。


    “马婶,你早上不用给我马叔做早餐吗?”路承周打开门一看,果然是一路风尘的马婶。


    “他随便吃点就行,我就担心你。”马婶不理会路承周,自顾自地走了进来。


  第三百二十四章 按你说的办


    路承周既好气又好笑,马婶对自己真是关心过头了。


    其实,马婶的心思,他多少能猜到一些。


    关心自己的生活是一方面,但更多的,恐怕是想撮合自己和马玉珍。


    如果路承周只是一名普通的巡捕,他真想享受这样的生活。


    如果说路承周对马玉珍没有同感,那是假的。


    然而,路承周肩负特殊使命。


    日寇犯我中华,个人荣辱得失和家庭生活,又算得了什么呢。


    “我也随便吃点就行,你每天这样走过来,我于心何忍?要不这样马婶,我给你包辆车,每天接送你。”路承周知道,马婶舍不得花钱,不管是花别人的,还是自己的。


    马婶虽是一片好意,但路承周不想给她带来危险。


    马婶经常出现在自己家,马玉珍必定也会经常来。


    或许,马玉珍觉得,接近自己,可以获取宪兵分队的情报。


    可她并不知道,他们之间走得太近,对目前的双方来说,未必是好事。


    “那怎么行,你要是这样搞,我就不来啦。”马婶一听,果然坚决反对。


    “看到你每天来回奔波,我也过意不去。”路承周心里暗暗好笑,她越是反对,自己就越得这样做。


    “要不这样,我以后就住在这里,这段时间,珍珍她爸,也要睡在药房。一个人在家里,害怕。”马婶想了想,郑重其事地说。


    马玉珍的父亲,是一家药房的药剂师,晚上要帮忙守夜。


    “马叔是药剂师,他守什么夜?”路承周诧异地说。


    “你不知道,现在不太平,生意不好做,药房辞了不少人,他现在一个人要做原来两个人的活,工钱却没涨。再这样下去,怕是做不成喽。”马婶担忧的说。


    “没事,玉珍已经工作了,她的工资,完全可以养活一家。”路承周安慰着说。


    振华中学的老师,薪水还是比较高的,每月九十至一百五十元。


    这样的薪水,就算在英租界,不敢说过得很奢侈,至少养活一家是没问题的。


    “承周,你的意思,是不是不欢迎马婶来?”马婶似乎听出了路承周话中的意思,突然提高了声音。


    “没有没有,我巴不得马婶天天来呢。”路承周连忙说。


    “那就好,从明天开始,我就住你家,给你当佣工。”马婶其实早就决定了,先自己住在这里,马玉珍知道后,总要经常来看看自己了。


    马玉珍经常来的话,她与路承周之间,是不是就会多见面?

    路承周在马婶面前,没有一点办法。


    上午,路承周到警务处后,被刘立峰叫去开了会。


    会议的主题只有一个:破案。


    已经过去两天了,巴恩士丢的东西,依然没有找回来,这让巴恩士颜面扫地。


    克莱森琪的压力很大,下面的人,压力就更大了。


    “路巡官,等会我跟你一起走。”散会后,温秀峰叫住路承周。


    如果说压力最大的,当然是侦缉股的人。


    温秀峰自诩是神探,可面对利顺利酒店的盗窃案,却束手无策。


    昨天二十五号路报上来的情况,也只能证明,马平有重大作案嫌疑。


    并不能断定,他就是案犯。


    “温探长,破了这个案子,你是不是就可以升总探长了?”路承周微笑着说。


    相比之下,他确实没有温秀峰这么大的压力。


    “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温秀峰摇了摇头,两天没有线索,也没找到马平,看样子这个案子要成悬案了。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找回失物。”路承周缓缓地说。


    只要找回了失物,警务处的任何一个人,都可以“破案”。


    “是啊,只要找回失物,上面就不会逼得这么紧了。”温秀峰叹了口气。


    温秀峰希望跟路承周,一起去二十五号路看看。


    事实上,昨天他就在二十五号路察看过,只是没有找到线索罢了。


    经过二十四号路的大兴日杂店时,路承周看到张保头的车子摆在路边。


    看到路承周时,张保头点头示意,原本想站起来,看到温秀峰时,他又坐了回去。


    “温探长,我得去日杂店买点东西,要不你先去?”路承周突然放慢速度,对身边的温秀峰说。


    “好。”温秀峰其实也看到了张保头,他是侦探,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看破不说破,温秀峰一蹬车子,加速离开了。


    到前面他回头一看,发现路承周却把车停到了大兴日杂店门口,并且真的走进去了日杂店。


    温秀峰很是诧异,难道自己看错了?

    只是,他停下来也不合适,路承周是巡官,有自己的眼线也正常。


    路承周进日杂店,只是想拿两包烟罢了。


    张保头是干体力活的,闲下来最大的乐趣,就是抽口烟。


    但他一般是抽旱烟,像这种一包一包的,舍不得抽。


    “怎么样,有线索了?”路承周将一包烟扔给张保头,自己拆开手里的,又扔给他一根。


    “前天下午,马平就出租界了。”张保头接过烟,马上掏出火柴,先给路承周点上后,借着余火才给自己点着。


    “出租界了?”路承周一愣,但又一想,还真有这个可能。


    如果马平还在租界,警务处全体出动,他岂能不知?


    “但是,今天早上,他又回来了。”张保头低声说。


    “在哪?”路承周问。


    “就在二十四号路15号。”张保头轻声说。


    “我家?我家没……”路承周正想说,家里没人,可今天马婶不是在么?


    他顾不上多说,推着自行车,奋力往前跑,速度上来后,人直接跳到了坐垫上。


    马平确实回了租界,他前天下午跑出去后,才知道自己闯了大祸。


    竟然偷到巴恩士头上,以后他在英租界,还能混么?


    不要说在英租界,恐怕在海沽,都没他的容身之处了。


    路承周到家后,将自行车直接扔到院子里,迅速跑了进去。


    在正堂,果然看到了马平坐在那里,桌子上还摆着一个锦盒。


    “路警官。”马平看到路承周,马上站了起来。


    “你还敢来英租界?还敢来我家?”路承周看到马平,反倒迅速冷静下来了。


    以他的身份,只要看到了马平,对方肯定逃不脱了。


    再说了,马平如果想逃,也不会来自己家。


    “请路警官救我。”马平将锦盒推到路承周身前,突然跪了下来,一脸懊悔地说。


    “我怎么救你?”路承周没有拦马平,将锦盒打开,里面是一只精美的钱包,还有一串珍珠项链,以及一只钻戒。


    里面的马婶听到声音,正要出来,路承周朝她挥了挥手,让她先下去。


    “我有眼无珠,这是东西。只要路警官救我一命,以后马平唯路警官马首是瞻。”马平重重给了自己一记耳光,懊悔地说。


    “当初王胡子,就是这么教你的?”路承周冷冷地说。


    马平一开始只是一个小偷,被阮健公利用,偷自己的证件。


    上海大盗到海沽后,马平无意中结识了他,并拜他为师。


    没想到,本事越大,闯的祸也越大。


    “我知道,躲下去不是办法,师父教过我,要勇于面对现实。我想来想去,只有路警官能帮我。”马平说。


    他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判断,也是受王胡子影响。


    当初王胡子之所以来英租界,正是因为路承周的缘故。


    王胡子对马平说过,路承周很不简单。


    “你先走吧,十天之内不要回租界。”路承周合上锦盒,沉吟着说。


    “多谢路警官。”马平站了起来,感激地说。


    “租界到处都是找你的人,能不能顺利出去,就看你的本事了。”路承周提醒着说。


    马平走后,路承周拿着东西,迅速去了二十五号路。


    原本,他可以直接去警务处,但是,此事,靠路承周一个人,是做不圆的。


    找温秀峰合作,不但可以做到天衣无缝,还能让双方得利。


    “这是什么?”温秀峰看到路承周手里的锦盒,问。


    “你看看不就知道了?”路承周将锦盒递过去,笑吟吟地说。


    “啊!”温秀峰打开锦盒看了一眼,低声惊呼着,他马上将锦盒合上,问:“是不是那个车夫告诉你的?”


    “他只告诉我,马平好像去了我家。”路承周低声说。


    “马平呢?”温秀峰诧异地说。


    “已经走了,温探长,说说吧,怎么办?”路承周指着盒子,问。


    “这是你找到的,当然要看你的意思了。”温秀峰高傲,但并不下作。


    他将锦盒递了回来,虽然心里不舍,但脸上毫无痕迹。


    “东西还回来了,马平的意思,当然是不想背官司。东西算我们一起找回来的,接下来怎么办,就由你负责。我只要求一点,放他一马,如何?”路承周将锦盒推了回去,缓缓地说。


    “这个……”温秀峰沉吟半晌。


    以他的性格,不应该干这件事才对,可是,事实告诉他,不这样做,连失物都找不回来。


    “马平将东西送到我家后,很快就离开了,这个案子不结案,他是不会回来了。”路承周见温秀峰犹豫,又说道。


    “按你说的办吧。”温秀峰苦笑了一下,默认了路承周的建议。


  第三百二十五章 一个建议


    找到巴恩士丢失的物品,让警务处上上下下都松了口气。


    这是路承周与温秀峰,一起在二十五号路的“某家当铺”发现的。


    具体的报告,路承周并不参与,由温秀峰去写,他只要在报告上占个名字就可以了。


    有了这个名字,以后的功劳自然少不了他的。


    温秀峰随后向刘立峰汇报,已经锁定案犯,很快就能抓捕。


    到下午,温秀峰再次汇报,之所以没有找到案犯,是因为案犯早在两天前就抓了起来。


    当时不知道他的真正身份,以为只是一名普通盗贼,拿到赃物后,才追查到真正的案犯。


    失物拿回来了,案犯也在监狱里找到了,这下皆大欢喜了。


    下午,警报解除,路承周也终于可以去趟宪兵分队了。


    今天晚上,他要去五十一号路26号,自然要当面向中山良一请个假。


    “井华兄,怎么有时间在下面散步?”路承周从暗门进到宪兵分队时,看到刘井华正背着手在院子里独自散步。


    “心里闷,下来走走。”刘井华看了路承周一眼,转头望着远方。


    “你天天待在电讯室,要多出来走动走动。下次约上金教官,一起喝酒,或者到郊外打猎也行,放松放松。”路承周笑吟吟地说。


    他知道刘井华烟瘾也很大,掏出烟递了根过去。


    “我可不像你,没时间放松。”刘井华点上火,用力吸了一口,在肺内转了一圈后,才吐了出来。


    “怎么,有发现?”路承周看到刘井华的神情,心里一动。


    刘井华之前跟他提过,他的这个电讯室,除了协助日方通讯外,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寻找军统的电台,并且破解军统的电报密码。


    刘井华原来是华北区的电台台长,后来更是成了电台督察长,掌握着军统整个华北区,所有的电台。


    刘井华对军统的密码非常熟悉,他在雄镇楼训练班时,就已经展露了在电讯方面的天赋。


    原本,他是作为情报人员受训的。


    之后,电讯成了他的主业,可以想象,他在电讯方面,一定有非常出色的表现。


    “承周,假如,我说是假如啊。假如发现了一部军统电台,你认为,应该怎么办?”刘井华突然问。


    他刚到宪兵分队时,确实想好好表现。


    毕竟,他不能吃干饭。


    然而,真等他干出了成绩,发现了军统的电台,却不知道该怎么处置了。


    昨天晚上,他再次发现了军统的电台。


    “军统在海沽,还有电台活动?”路承周“诧异”的说。


    昨天晚上,他不就向总部汇报了么?不但要了一万五千元,还要到了一名电讯人员。


    难道说,刘井华已经知道了?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刘井华吸了口烟,问。


    他正是因为这个问题,才下来散步的。


    “井华兄,给日本人做事,他们恨不得砸干我们。你在电讯室,如果没干出成绩,自然说不过去。但如果干得太好,日本人的期望就会越高。又没人跟你竞争,可以一步一步来。这就好比我们当巡捕的,如果街上没地痞流氓和小偷了,那还要我们巡捕干什么呢?军统和地下党的存在,才能发挥我们的作用。”路承周也吸了口烟,缓缓地说。


    此刻,路承周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你的意思,像挤牙膏一样,一点一点的来?”刘井华问。


    “是啊,反正他们的电台又跑不掉。你是破了密码,还是发现了他们的位置?”路承周随口问。


    “没有侦向设备,怎么可能精确定位呢?”刘井华摇了摇头。


    “所以嘛,你要是汇报上去,中山良一肯定让你找到电台。到时候,你没有设备,找不到怎么办?我看,你就汇报,发现军统电台,抄录一些电码。如果日本人逼得太急,再放点料出来。当然,这只是我的一家之言,具体怎么做,你可以自行决定。”路承周劝说着。


    刘井华没有回答破密码的事,也就是说,他很有可能破了军统的密码。


    路承周真想,一枪就干掉刘井华。


    也就是说,昨天晚上,他向总部汇报的内容,刘井华都知道了。


    幸好,他没有在电报里说出孙志书的名字,就连电台,也用了暗号:船。


    但是,以刘井华的聪明,一定能猜到。


    就算他不知道孙志书的名字,也应该知道,军统在海沽,有一个很重要的内线。


    幸好,刘井华很犹豫,让路承周看到了希望。


    如果刘井华一破出密码,马上向中山良一汇报,事情就没有挽回的可能了。


    “你说的好像有些道理。”刘井华喃喃地说。


    “当然有道理了,但是井华兄,你的情报能否让小弟分享?放心,只要破了案子,有你一半功劳。”路承周笑吟吟的问。


    “你给我出主意,原来是想捷足先登?”刘井华不满地看了路承周一眼。


    “非也非也,只有帮你验证一下真假罢了。”路承周摆了摆手,笑嘻嘻地说。


    “这个拿去吧。”刘井华转身要走的时候,突然拿出一张纸,塞到了路承周手中。


    “多谢。”路承周微笑着说。


    “或许是我要谢你。”刘井华意味深长地说。


    路承周原本想直接去中山良一办公室汇报的,但拿着纸条后,他先去了自己的办公室。


    他相信,刘井华应该会去向中山良一汇报。


    纸条上的内容,让路承周大吃一惊。


    这是两篇电报内容,第一篇正是路承周向总部汇报的,大意是,通过关系,弄到了船,但一条要五千元。还买份全省的地图,花了三千元。


    电报的后面,落款正是“火焰”。


    而总部则答应,拨付一万五千元,同时告诉火焰,近期会派一名“船夫”过来,让他好好接待。


    第一次在宪兵分队的情报中,看到自己的代号,路承周确实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可以说,刘井华基本上破出了密码。


    幸好知道了,不管刘井华有没有向中山良一汇报,他都觉得,海沽站躲过了一劫。


    而今天刘井华的态度,让路承周也感觉很欣慰。


    他认为,刘井华还有挽救的可能。


    不管当初刘井华是因为什么原因,才投靠了日本人。


    从他现在的表现,刘井华与日本人,不再是一条心。


    可是,要怎么样,才能让刘井华为抗战服务,甚至回归军统呢?

    正当路承周在沉思时,突然听到敲门声。


    “路主任,在么?”金惕明在外面说道。


    “进来吧。”路承周连忙将纸条收进口袋,淡淡地说。


    “没打扰吧?”金惕明看一路承周一眼,微笑着说。


    “没什么事,金教官请坐。”路承周从办公桌后走了出来。


    他等金惕明进来后才起身,如果听到金惕明的声音,马上站起来,到会客区的沙发上等候,显得金惕明的身份比他还要尊贵了。


    路承周嘴上虽然“金教官”地喊,但心里却将他当成了真正的叛徒。


    这段时间,金惕明单独活动,路承周也没管他。


    金惕明愿意汇报,就听他汇报。


    如果金惕明不出现,路承周就当他不存在。


    “路主任,我发现了一个现象。”金惕明坐下来,沉吟着说。


    “说说看。”路承周走到办公桌前,将烟和火柴拿了过来,递了一根给金惕明,随口说。


    “宪兵分队,可能有人向军统传递情报。”金惕明笃定的说。


    “传递情报?”路承周手里的烟,差点掉了下来。


    他觉得,跟人谈事,刚开始的时候,最好不要拿烟。


    否则,一个动作,会让自己很尴尬。


    “情报三室的行动,虽然除掉了周逢春,但并没有抓住其他两人。施锡纯只是一名普通情报员,回来后竟然担任情报三室的小队长。还有军统对路主任袭击,如果没有人通风报信,根本不可能成功。”金惕明笃定的说。


    这段时间,他单独在英租界转悠,除了熟悉环境外,最重要的是,思考宪兵分队发生的事情。


    特别是军统的袭击,更是让他肯定,一定是有人给军统提供了情报。


    “你怀疑谁呢?”路承周用大拇指和食指,轻轻捏着烟,问。


    “情报三室。”金惕明缓缓地说。


    “情报三室?金教官,你可不要开玩笑。”路承周惊讶地说。


    “我没开玩笑,我敢断定,军统的内线,就藏在情报三室。这些从军统过来的人,未必是真心投靠,他们有些人,肯定脚踏两只船。表面上情报三室的人,暗中还为军统做事!”金惕明肯定地说。


    “有证据吗?”路承周听到金惕明的话,心情完全平静下来了。


    “暂时还没有,但是,只要一次行动,就能试探出来。”金惕明笃定地说。


    其实,他怀疑过很多人,包括路承周。


    昨天晚上,在路承周家对面的,正是金惕明。


    他在路承周家外面,待了差不多三个小时。


    直到路承周拉开灯,他才离开。


    当然,金惕明并没有完全相信路承周,事实上,他除了自己外,怀疑任何人。


    但相比之下,他更怀疑情报三室的人。


  第三百二十六章 大力支持

    路承周对金惕明的话题很感兴趣,这种可以制造内乱的行动,他一定要支持。


    作为军统海沽站的代理站长,兼海沽地下党员,他竟然不知道宪兵分队竟然有抗日者。


    “看样子,金教官已经有具体的计划了。”路承周将烟掐熄,脸上露出了真诚的笑容。


    “不错,但还需要路主任支持。”金惕明点了点头,他是路承周的教官,搞一次甄别行动,还不是轻而易举之事?

    “你这是抓内奸,我当然举双手支持。”路承周坚定地说。


    “我想搞一次,抓捕曾红的行动,再将行动内容,故意透露给怀疑对象。只要他行动了,就坐实军统的内奸身份。”金惕明笃定地说。


    “我不想问你,怀疑对象是谁,我只想知道,杨玉珊和陈树公是不是你的怀疑对象?”路承周的大脑迅速运转着。


    他当然不会有兴趣,知道金惕明怀疑的目标。


    不管是谁,路承周都会坐实对方的身份。


    情报三室的人,都是军统叛变,从理论上来说,他们都必须除掉。


    “他们应该不是。”金惕明一愣,没明白路承周的用意。


    “那就好,我们的甄别行动,必须得到他们的支持。”路承周缓缓地说。


    让杨玉珊和陈树公参与进来,除了扩大知情范围外,也是让他们最终定义,那个所谓的军统内奸。


    “这个……”金惕明沉吟不语,他心里,对杨玉珊和陈树公是很反感的。


    如果不是这两个人,金连振卧底的身份不会发现。


    假若金惕明不被捕,他现在肯定是军统海沽站的站长。


    到时候,他当站长,金连振当卧底,两叔侄一起抗战,多么惬意啊。


    然而,杨玉珊的叛变,把陈树公也拉下了水。


    最终引起一连串的反应:金连振身份暴露,金连振被捕,金连振被军统枪杀在街头。


    金惕明对军统确实很有恨意,可他对杨玉珊和陈树公的恨,一点也不亚于军统。


    “如果他们不知道这个甄别行动,又如何会信服呢?”路承周见金惕明不说话,劝说着。


    “我实在是不想跟他们打交道。”金惕明突然闭着眼睛,他现在落到如此田地,都是拜这对狗男女所赐。


    “这样,他们那边,由我去沟通。”路承周看着金惕明的神情,若有所思。


    想想也能理解,金惕明好端端一个军统站长,因为陈树公和杨玉珊的叛变,只能跟着落水。


    当了汉奸还不打紧,金连振还被军统干掉了。


    金惕明的这种恨意,路承周却是欢迎的。


    他也不喜欢陈树公和杨玉珊,虽然路承周与金惕明不是一路人,但在这一点上,他会与金惕明求同存异。


    如果金惕明愿意对付陈树公和杨玉珊,路承周绝对大力支持。


    甚至,可以调动军统的力量,毫无保留地默默奉献。


    “多谢路主任。”金惕明睁开眼睛,感激地说。


    路承周虽然是他的学生,但现在可是他的上司。


    路承周尊重他,一直喊他金教官,那是路承周的肚量。


    金惕明如果把这份尊重,当成可以摆架子的依据,那就大错特错了。


    事实上,金惕明到情报一室后,非常清楚他的真正位置。


    他是情报一室的副主任,这一点,才是最真实的。


    随后,路承周用实际行动,表示了对金惕明的支持。


    路承周带着金惕明,向中山良一汇报了这个计划。


    “情报三室有军统内奸?”中山良一听到金惕明的汇报,有些怀疑地问。


    他对中国人,当然不会完全相信。


    特别是像情报三室这样的,都是从军统投靠过来的人员,更是觉得不可靠。


    “中山先生,先不说金副主任的怀疑,是不是确有其事。对情报三室的成员,搞一次例行甄别,也不算什么吧。”路承周劝道。


    “中山先生,情报三室最近的几次行动,看似有所收获,其实都称上成功。如果没有内奸传递消息,打死我都不相信。”金惕明坚定地说。


    他的怀疑确实有道理,只是他怀疑的对象错了。


    内奸并非来自情报三室,而是就坐在他身旁的路承周。


    “金先生,你先下去吧,我跟路主任再商量一下。”中山良一突然说。


    金惕明之前虽然军统海沽站长,但在宪兵分队,就只是情报一室的副主任罢了。


    这个计划是否实行,他需要与路承周深入沟通。


    有些话,是不能说给金惕明听的。


    “路主任,你觉得金惕明的怀疑有道理吗?”中山良一等金惕明走后,直截了当地问。


    “我们无法排除这种可能性。”路承周缓缓地说。


    他说得模棱两可,但谁也挑不出毛病。


    “之前,情报三室的两次行动,你都提醒过我。可惜,当时没有听进去。”中山良一突然很后悔地说。


    中山良一清楚的记得,路承周提醒过自己,情报三室的行动,未必会成功。


    甚至还隐讳地提出,情报三室从施锡纯处获得的情报,未必准确。


    当时他觉得,路承周是杞人忧天,现在看来,并非没有道理。


    “当时我只是感觉,并没有证据。情报三室的行动太顺利了,未必不是军统设下的圈套。现在想来,或许我们的行动,真是泄露了。”路承周叹息着说。


    “这样吧,把陈树公和杨玉珊叫来,听听他们的意见。”中山良一果断地说。


    陈树公和杨玉珊,当然不会相信,自己的手下有军统的内线。


    可是,他们也不敢承担,自己就没有内线。


    毕竟,这些人不久前,还是军统的得力干将,现在突然成了日本特务,有些人心里确实会想不通。


    为了活命,很多人当时都选择了屈服。


    可事后,他们会后悔。


    这种事情,不是没有发生过。


    “陈先生,杨小组,此次甄别行动,虽是一室提出来的,但可以由三室执行。我们也没有恶意,只是想确定,内部有没有军统卧底。当然,除了三室外,一室和二室,也要接受这样的甄别,大家一视同仁嘛。”路承周微笑着说。


    “三室搞一次甄别,也是可以的。三室的纯洁性,要让人无话可说嘛。”陈树公看了路承周一眼,淡淡地说。


    路承周的话说得很漂亮,但是谁都知道,这就是针对三室的行动。


    “陈先生的胸襟,真的让人佩服。”路承周“诚恳”地说。


    “路主任,如果三室没有发现内奸,是不是可以这么说,内奸就在一室或者二室?”杨玉珊突然说。


    “这个嘛,还要看甄别的结果。”路承周摸了摸鼻子。


    杨玉珊当然不服,但路承周相信,她看到结果后,自然就服了。


    “中山先生,甄别计划我们同意,用曾红当目标,我们也不反对。但具体的计划,我们要重新设计。请给我们几天时间,一定会给出一个满意的方案。”陈树公突然说。


    “这当然没有问题。”中山良一微笑着说。


    陈树公和杨玉珊能同意,免得他多费口舌。


    “你怎么能同意呢?”杨玉珊回去之后,很是抱怨地说。


    史红霞死后,她虽然没有扶上正位,但所有人都知道,好已经成了陈树公的内夫人。


    “你以为我想同意?你还没看出来,中山良一早就与路承周商量好了。如果不同意,反倒显得我们心虚。”陈树公淡淡地说。


    “路承周怀疑我们三室有内奸,我还怀疑他一室有内奸呢。”杨玉珊愤愤不平地说。


    “这种话,咱们说说就可以了,在外面可别乱说。”陈树公叮嘱着说。


    温秀峰拜路承周之赐,立了功,快下班的时候找到他,一定要请他吃饭。


    “温探长,这顿饭先留着,今天辛苦一天了,早点休息,明天晚上如何?”路承周还记着,晚上要在五十一号路26号开会呢。


    下午他特意去了趟宪兵分队,本是向中山良一请假的。


    没想到,刘井华和金惕明,都给他意外的惊喜。


    “明天晚上?好吧,那就明天晚上。”温秀峰确实忙了一天。


    他不像路承周,把失物送回来后,躺在功劳薄上睡大觉就可以了。


    为了破案,温秀峰得把事情做圆,为此,他在监狱里挑选“案犯”,还要让案犯承认做下了利顺利酒店的案子。


    甚至,他还得“引导”案犯,说出做案时的过程。


    案犯连利顺利酒店都没去过,当然不知道案发经过,在温秀峰的引导下,终于知道了,他是如何做下这个案子的。


    路承周回到家的时候,马婶已经做好了饭菜。


    这倒是让路承周省了不少时间,匆匆吃过饭后,就上楼了。


    “马婶,我得出去一趟,睡的地方,你自己准备吧。不要给我留门,我自己从后门进来就是。”路承周提着一个小包,里面是“火柴”的全套装的。


    马婶在家里,路承周总不能扮成“火柴”的模样出去吧。


    在远离自己辖区的地方,找了家小旅馆,精心化好装后,路承周才辗转去了五十一号路26号。


    这个地方,路承周经常来,但是,今天对他来说,意义不一样。


    不仅仅要与曾紫莲正面接触,同时,他还要介绍宪兵分队的情况。


  第三百二十七章 工作会议

    曾紫莲接到通知的时候,早早就离开了振华中学。


    她跟路承周一样,出门也得化装。


    今天要见的是新上级,还是久闻大名的火柴。


    还有五十一号路26号,这个地方,她也是第一次来。


    “老安,这里真是以前刘站长的住处?”曾紫莲顺利进入26号后,听着安孟博的介绍,很是好奇地问。


    “这是火先生说的,刘站长出事后,这里就空出来了。我感觉,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机关。”安孟博与曾紫莲见过几次面,在她面前说话无需避讳。


    “这里当机关确实没问题。”曾紫莲还特意到后面看了看。


    其实,她在进来之前,就已经绕着26号转了两圈。


    作为一名情报组长,每到一地,观察周边情况,是她早就养成的习惯。


    “学校快放暑假了,到时候我也来住一段时间,这里比我那边宽敞多了。”黄文买也笑着说。


    “我也想住在这里,房间大,出门方便。”曾紫莲也看上了这里,学校的宿舍,她实在住腻了。


    “咚咚,咚咚咚。”


    他们正说话的时候,外面传来两重三轻的敲门声。


    “火先生来了。”安孟博一听,脸上露出惊喜之色。


    曾紫莲则将目光投向前院,她对火柴一直很感兴趣。


    没过一会,安孟博就引着穿着大褂的火柴走了进来,曾紫莲看着火柴,脸上不由浮现出无声的笑容。


    路承周其实也一直在注意曾紫莲,她在振华中学的相貌,路承周已经很熟悉。


    但是,在这里看到曾紫莲时,他几乎不敢相信,这就是那位时髦的年轻曾老师。


    “火先生,这位就是曾红组长。”安孟博介绍着说。


    “火先生好。”曾紫莲伸出手,与路承周碰了碰,笑了笑,但又不失礼貌地说。


    “你好,曾组长。”路承周看到曾紫莲眼中的笑意,心里突然有些忐忑。


    路承周的感觉没有错,曾紫莲确实看出了端倪。


    她是化妆高手,与路承周握手的时候,就确定,火柴跟自己一样化了装。


    火柴根本不是五十来岁的男子,而是一位年轻男子,真实年龄,应该比自己还小几岁。


    “海沽站经过几次浩劫,损失惨重。幸好,还有各位坚定的同志,我们没有垮,依然还在战斗。今后,我们不但要继续战斗,而且要壮大我们的力量。”路承周与众人围坐在二楼的桌子边,坚定地说。


    桌子上摆着一副麻将,这也是防备突然有人来检查。


    几个人聚在一起,打麻将是最好的掩护。


    “在火先生的领导下,我们一定能不取取得胜利。”安孟博奉承着说。


    作为内交通,他必须让火柴相信,他是最值得信任的人。


    “是啊,有火先生的领导,我们一定可能战胜日本人。”黄文买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路承周当然知道,他们的表态,未必发自内心。


    但这是一种姿态,作为海沽站的负责人,他需要手下有这样的姿态。


    路承周将目光望向曾紫莲,等着她表态。


    “站长英明神武,一定能把日本人打得落花流水。”曾紫莲轻笑着说。


    她的话看似表态,实际上更多的是调侃。


    曾紫莲自认是一个情报老手,她在担任海沽站情报组长的这段时间,虽然称不上成绩突出,但也不比别人逊色。


    火柴暗杀了潘玉林,她虽然很佩服,但这只能说明火柴的行动能力。


    以火柴的年轻,他有能力领导海沽站么?

    要知道,现在的海沽站,是华北区唯一还活跃的军统组织。


    “打败日本人,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我们要做好长久的打算,这一代没有赶跑他们,我们的下一代,也一定要把他们赶走!”路承周坚定地说。


    路承周潜伏在宪兵分队,可以接触到日军的一些真实情况。


    不得不承认,日军的战斗力,远高于国军。


    想要打败日本,必须要有长期抗战的打算,一代人不行,就两代人,两代人不行,就三代人。


    不管抗战到哪一代,不把日本人赶走,永远不会结束。


    “站长说得对,我们一定要认识到日军的强大。”曾紫莲点了点头,火柴虽然年轻,但并不盲目。


    如果说,刚才她对火柴还有轻视之心,那现在已经全部心回来了。


    “我们要承认日军的强大,但也不能害怕他们。日本才多大的地方,他们有多少军队?现在看似进攻很猛,可是他们每到一地,就要留下一支部队驻守。就像摊大饼似的,一团大的面团,摊薄之后,轻轻一戳,就能击破。


    我们、以及第七路军,目前拖住了多少日军?目前海沽共扎有17支日本军队,加起来超过了五万人。只要我们的抵抗还在,日军就不敢抽兵南下,甚至,以后还会从南下部队中,抽回部队,加强海沽的防卫。”路承周分析着说。


    他的话,三人都听得很仔细。


    特别是曾紫莲,眼睛里流露出异样的目光。


    她此时甚至有些怀疑,自己刚才的判断,是不是错了。


    火柴根本就是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军统,如果只是擅长行动,如果火柴真是初出茅庐,绝对说不出这样的话。


    “火先生说得极是,这也是我们目前真正的作用。只要能发出抗战的怒吼,日本人就必须高度重视。”曾紫莲缓缓地点了点头。


    “目前是最困难的时期,我们在发展和壮大的同时,更需要保护好自己。我们要建立更加严密的联络制度,各单位之间,绝对不能发生横向联系。这个地方,以后作为海沽站之机关,电台目前安放在这里,但以后老安要找个地方,就在旁边的巷子里租个房子,或者直接买个房子设立电台。”路承周看到曾紫莲的回应,知道她已经开始改变态度了。


    “这几天我正在熟悉周边的环境,有合适的地方就会盘下来。”安孟博连忙说。


    “我们要在英租界、法租界,甚至包括日租界,要设立几人安全屋。我们在敌后抗战,最需要的是什么?首先是保证自己的安全,只有自己安全了,才能更好地打击日本侵略者。如果行动一次,就被敌人破坏我们的组织,那样的抵抗行动,是没有意义的,也是不允许的。我希望,二十年、三十年,甚至是抗战胜利后,我们依然还能活着。”路承周沉吟着说。


    “站长说得极是,保证自身安全,也是一种胜利。”曾紫莲对路承周的说法,深以为然。


    “老黄,上次总部的钱到了没有?”路承周转头望向黄文买。


    “到了一万元。”黄文买点了点头。


    “你拿五千元给安孟博搞安全屋,我们的安全屋,如果能买就不租,实在买不到才租。另外,还要准备两辆自行车,以及两台小车。我们在行动的时候,没有车子很不方便。”路承周说。


    “站长,两部小车,至少要花费六千元以上。”黄文买提醒着说。


    “有什么办法?该用的钱不能省。昨天,总部已经批了一万五千元,不够的话,先从那里扣。但是,那一万五是用来购买电台和军用地图的,最多只能动用两千元。”路承周伸出两根手指是,说。


    “好。”黄文买点了点头。


    “为了培养自己人,也为了更好地与日本人作战,我决定在英租界举办一个训练班,专门培训行动人员和情报人员。这个场地,还是由老安去找,人数在三十人之内,时间不超过二十天。到时候,曾组长要去训练班当老师哦。”路承周看了曾紫莲,说。


    “没问题。”曾紫莲听到“老师”这两个字的时候,心里跳了一下。


    “站长,我有个提议,不知当讲不当讲?”黄文买犹豫了一下,突然说。


    他已经从刚开始的“火先生”,换成了“站长”,这也说明,他对火柴的能力,有一种发自内心的认可。


    “大家都是同志,我们有一个共同的目的:抗战。只要是有利于这一点的,不管是建议也好,对我的意见也好,都可以提的。”路承周鼓励着说。


    “我所在的树德小学,马上就要放暑假了,放假之后,学校不会有人,给我们办训练班,应该很合适。”黄文买说。


    “树德小学我去过,环境幽静,里面住个百八十人不成问题。放假之后,一般不会有人去的。”曾紫莲也马上说。


    “既然两位都推荐,那就先定在树德小学。老安,你要去趟第七路军,联系郑问友,让他派五至十名军事教官回来。另外,原军情组和行动组的人员,也可以回来了。”路承周说。


    “好。”安孟博一愣,与郑问友联络,直接发电报就是,为何要这么麻烦呢?

    但火柴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他,这是对他的信任。


    “那就这样,你们先下去休息,我跟曾组长,还有点业务方面的工作要讨论。”路承周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他不能把时间,都浪费在会议上。


    “火柴、火焰,这两者是什么关系呢?”曾紫莲等安孟博和黄文买下楼后,望着路承周笑吟吟地说。


    “我就知道,瞒不过曾老师。”路承周微笑着说。


    “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曾紫莲仔细盯着路承周的脸,突然说道。


  第三百二十八章 想不到


    路承周虽然戴了牙套,鼻子上也垫了橡皮,脸上也涂了黄蜡。


    甚至,他的声音也有些明显改变,毕竟加了牙套后,会影响他的发声。


    然而,曾紫莲本身就是化装高手。


    从路承周进门,与他的握手开始,曾紫莲就一直在怀疑。


    火柴很年轻,根本不像五十岁,连三十岁都没有。


    还有,火柴的眼睛,她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当着黄文买和安孟博的面,她不好说,但现在是两人独处,她可以肆无忌惮。


    而且,曾紫莲越看越觉得像,可她心里又在心里不断否认,不可能,不可能是他,怎么会是他呢?


    “你确实没有看错。”路承周慢慢将眼镜摘下来,将牙套取出来,又将鼻子上的橡皮拿掉,缓缓地说。


    “你……你……”曾紫莲在路承周摘下眼镜的时候,就已经断定他的身份。


    等路承周取下牙套,脸部马上恢复了原形。


    “没想到吧。”路承周微笑着说。


    “你不是日本特务么?不是日本特务机关打入我方的内奸么?”曾紫莲此时的脑子一片空白,虽然看清了路承周的相貌,但还是不敢相信。


    曾紫莲到海沽站后,就一直被告之,路承周已经被军统除名。


    因为军统已经查明,路承周在加入军统之前,就已经参加了日本特务机关。


    路承周之所以加入军统,正是奉了日本特务机关的命令。


    因此,路承周并不算军统的叛徒,只是日本特务机关的卧底罢了。


    任何一个情报机关,对叛徒和对方打入的卧底,处理的方法都有所不同。


    如果是叛徒,一定会严惩。


    但如果是对方派来的卧底,一步一步打入我方机构的,反而没有那么厌恶。


    就连我党都是一样的,党内叛徒,必须要清除的。


    但如果发现,是对方派来的卧底,如果逃离的话,反而不会一路追杀。


    也是因为如此,军统才没有特意清除路承周。


    现在看来,终于明白了当初总部的做法。


    怪不得何贺拍到了,路承周在野崎公馆后门出来的照片,总部依然没处理路承周呢。


    “你的任何问题,没有总部授权,我都无权回答。”路承周摇了摇头。


    他是海沽站代理站长,身份可以一时瞒过所有人,但绝对不可能永远瞒着他们。


    特别是曾紫莲,本是情报组长,又精通化装。


    路承周一直没有与她见面,就是担心,她会识破。


    果不其然,今天晚上与曾紫莲一见面,就被她发现了。


    路承周也想过,在军统瞒着所有人,也不利于他开展工作。


    曾紫莲知道他的真正身份后,更利于他们之间的配合。


    以后,很多命令,路承周可以通过曾紫莲下达。


    甚至,他都不用再与其他人见面,直接告诉曾紫莲就是。


    “我只有一个问题,火焰是谁?”曾紫莲问,她相信,路承周在宪兵分队,他一定知道。


    “你没听懂我的意思?这个问题你不应该问,也不能问。火柴同志,以后依然会与你联系,但大部分时间,由我接洽。只有我不方便的时候,他才会与你联络。”路承周将牙套塞进嘴里,缓缓地说。


    “好吧,我不问情报相关的问题。你与马玉珍是怎么回事?”曾紫莲问。


    “什么怎么回事?谁让你将她发展进抗团呢?”路承周气恼着说。


    “她对你可是恨之入骨,甚至还差一点暗杀了你。我知道了,你是故意借机除掉金连振吧?”曾紫莲突然恍然大悟,怪不得路承周会同意马玉珍的计划。


    当时沈澈干掉金连振后,曾紫莲还很可惜,误中副车了。


    哪想到,一切都在路承周的掌握之中。


    看来,路承周也很狡猾。


    但仔细一想,也能明白,路承周能潜伏着日本特务机关,如果不是一个绝顶聪明之人,能做得到吗?

    “我想让你,找个机会跟刘井华见个面。”路承周没有再说这些事,开始布置任务。


    “刘井华?他现在是宪兵分队的电讯室副主任吧?”曾紫莲诧异地说。


    “不错,我跟他原来是同学。这段时间我观察,他对日本人有所保留,应该要争取一下。”路承周沉吟着说。


    他没有告诉曾紫莲,刘井华已经破解军统密码之事。


    该曾紫莲知道的,可以告诉她。


    不该知道的,绝对不能告诉她。


    这是搞情报工作的规矩,别人对路承周是如此,路承周对下属,也是如此。


    “看来,你得叫我学姐才行,我可比你足足高了两届。”曾紫莲看了路承周一眼,虽然她现在的相貌看上去,像三十多岁的人,实际上,只比路承周大几岁而已。


    “对了,你是怎么看出我化装了吧?”路承周换了个话题。


    曾紫莲也化了装,但路承周并没看出她的破绽。


    虽然路承周知道,曾紫莲化了装,也知道她才二十多岁,但就是没有看出来。


    “简单,你脸上虽然涂了黄蜡,但脖子、手,都没有涂。还有你的手,很嫩,不像五十岁的手。”曾紫莲得意的说。


    “原来如此,看来,我得向你好好学习才行。”路承周恍然大悟,自己认为很完美了,在曾紫莲看来,却到处是破绽。


    “这可是我的秘密,如果你想知道,下次我单独教你。”曾紫莲娇笑着说。


    知道了火柴的真实身份,她感觉很得意。


    “好吧,下次再向你请教。我的身份,除了你之外,任何人不能透露,包括马玉珍,这是命令。”路承周正色的说。


    “当然,你的身份关系到海沽站的安全,自然不会透露半句。另外,你的化装,其实很完美了,你的声音和走路的步伐、姿态都发生了变化。只要不与别人有肢体上的接触,基本不会被人发现。”曾紫莲收起笑容,诚恳地说。


    “你早点回去吧,我还要给总部发报。”路承周突然说。


    “好。”曾紫莲点了点头,起身后,她突然好奇地问:“站长,要不要我做马玉珍的工作,让她搬到你家住呢?”


    “抗战未胜,谈何婚嫁?抗战不是卿卿我我,马玉珍的身份,不适宜与我住在一起。至少,目前不合适。”路承周摇了摇头。


    “太可惜了,都怨小鬼子!”曾紫莲恨恨地说。


    她听马玉珍说过,与路承周的关系。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马玉珍对路承周也是有好感的。


    但爱之深,恨之切,要不然,马玉珍也不会提出,要除掉路承周。


    如果马玉珍知道,路承周不是日本特务,是她的上司,领导着整个海沽的地下抗日者,她该多么高兴啊。


    “个人的事再大,跟国家相比,又算得了什么?你哪天与刘井华谈了后,我们再见个面。”路承周淡淡地说。


    曾紫莲终于知道,路承周为何能担任海沽站的代理站长了。


    凭着他说的这番话,曾紫莲就相信,路承周是个真正的爱国者。


    男人认真工作,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反而能吸引异性。


    曾紫莲与路承周一席话,对路承周也莫名生出好感。


    要不是马玉珍夹在中间,她真想……看来,也只能想想了。


    路承周等曾紫莲走后,给总部发了一封电报,依然是工作汇报,表示想在日租界或法租界,开一个训练班,请给予经费支持。


    宪兵分队三楼电讯室内,刘井华亲自操作着电台,他在监听军统的电台。


    军统这部电台的发报时间并不固定,但经常会在晚上发报。


    正当刘井华准备去休息时,突然电台有了反应。


    他已经掌握了军统电台的波长,只要那边发报,他马上就能知道。


    刘井华迅速记录着电码,等电台的信号消失后,他才摘下耳机。


    刘井华迅速翻译着,很快就知道了电报的内容。


    军统电台,没有丝毫异样,看来他们还不知道,电台已经被掌握。


    路承周原本想,给总部一个提示,根据之前的约定,他只需要改变一下呼号,总部就能知道,海沽出了事情。


    但路承周相信,如果总部知道了,刘井华也一样会知道。


    这对路承周来说,是很冒险的。


    路承周虽然怀疑,刘井华心里还装着党国,但如果怀疑错了呢?


    白天,刘井华才知道路承周,他破了军统的密码,晚上,军统就知道了。


    刘井华再傻,也应该明白,此事与路承周有关。


    刘井华以前可是华北区电台台长,后来的电台的督察长,电报上的这点事,绝对瞒不过他。


    除非更改波长和呼号,同时更换密码本。


    这封电报,既是路承周的工作汇报,但他也打了伏笔。


    这是对刘井华的一次测试,如果刘井华向中山良一汇报了,说明他对军统没有好感。


    路承周可能会让曾紫莲,放弃与刘井华接触。


    但是,如果刘井华没有汇报,刘井华回到军统的机会,将大大增加。


    军统总部收到路承周的电报,并没有怀疑。


    只是觉得,路承周又伸手要钱,实在太频繁了。


  第三百二十九章 底牌

    在海沽站没办法生钱的时候,向总部伸手,是不得已而用之。


    其实,这次总部给不给钱,路承周并不在乎。


    他在意的是,刘井华的态度。


    路承周在第二天下午,又去了趟宪兵分队。


    刘井华今天倒没在前院散步,但路承周到办公室后没多久,刘井华竟然主动找上门来了。


    “承周,今天怎么这么早来了?”刘井华沉吟着说。


    “我这个一室主任,感觉很愧疚。对了,井华,军统方面有最新消息没有?”路承周递给刘井华根烟,压低声音问。


    “暂时还没消息,你那边呢?有什么进展没有?”刘井华摇了摇头。


    昨天,将破解的军统电文交给路承周后,他当时没觉得什么。


    可事后,就有些后悔了。


    “没有进一步的消息,哪会有进展?”路承周苦笑着说。


    昨天晚上,自己明明发了报,刘井华能不知道?


    但他这样回答,路承周还是很欣慰的。


    这说明,刘井华不想给自己提供军统情报了。


    “不急,有消息我会通知你的。”刘井华安慰着说。


    一般来说,新的电讯人员到了后,军统总部会提前通知海沽站。


    “晚上一起喝一杯吧,你也应该放松放松了。”路承周问。


    “晚上不能喝酒,要等下班后才能喝。”刘井华摇了摇头,晚上他还得监听军统电台呢。


    “那就一起吃个饭,我知道一家小店,羊肉做得不错。”路承周笑着说。


    “下次吧,今天有点累。”刘井华还是没有同意。


    跟路承周在外面吃饭,肯定得喝酒。


    一旦喝了酒,能不能忍住不说?


    自己破解军统电报之事,除了路承周外,其他人都不知道。


    他与路承周又是同学,以前在训练班时的关系又不错。


    结合以上原因,他还是觉得,这顿饭吃不得。


    可是,昨天晚上军统的电报,又让他心神不宁。


    在电讯室,他完全没办法放松。


    到路承周的办公室,虽然也没办法真心沟通,但刘井华至少可以放松。


    “你晚上现在没睡在这里了吧?”路承周随口问。


    “一天二十四小时待在这里,简直跟坐牢似的。”刘井华摇了摇头。


    刚开始进入宪兵分队时,他确实晚上睡在这里。


    既是为了工作,更是为了安全。


    特别是潘玉林被杀后,刘井华更是没有要搬出去的打算。


    然而,周逢春死后,刘井华就在外面找了房子,在营口路靠近海河。


    晚上看着河上的轮船,吹着风,他觉得更舒服。


    一个人住在外面,确实会很危险,因此,刘井华每次进出,也都走康伯南道20号。


    如果说刚开始,刘井华还担心军统找上门的话。


    现在,他巴不得军统找到自己。


    在宪兵分队的这段时间,每天晚上,他都要受到良心的折磨。


    这种汉奸卖国贼的生活,他真是一天都不想待了。


    当初他确实是为了活命,在陈树公的劝说下,才加入宪兵分队。


    如果再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刘井华相信,自己宁愿慷慨赴义。


    晚上,刘井华跟往常一样,从20号的后门走出来后,又绕到康伯南道上。


    正好有辆空的人力车从他身边经过,就拦住了。


    “去营口道。”刘井华的声音中透着些许疲惫。


    今天晚上他在电台旁守了一夜,没有任何收获。


    这种守候,其实也是很辛苦的。


    因为不知道军统什么时候会发报,必须时刻警惕。


    上车后,刘井华就闭着眼睛,感觉着车子前进,带来的阵阵凉风。


    从康伯南道到营口道,差不多要二十几分钟。


    然而,才十来分钟,车子就停了下来,车夫将车把放底,转身对刘井华说:“先生,到了。”


    “这是?”刘井华睁开眼睛,这根本不是营口道嘛,而是一处民宅。


    正在刘井华诧异时,宅子门打开了,出来一位三十多岁的妇人,她看到刘井华,微笑着说:“刘先生,我是曾红,今天冒昧请你来,并无恶意。”


    “曾红?”刘井华听到这个名字,眼睛一眯,瞳孔也一下子缩到最小。


    “请吧。”曾紫莲伸出右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刘井华犹豫了一下,还是抬脚走了进去。


    曾紫莲挥了挥手,扮作人力车夫的袁庆元,拉着车子离开了。


    “就你一个人?”刘井华走进去后,非常警惕。


    他虽是从军统出来的,但现在进了宪兵分队,再与军统的人打交道,当然要特别小心。


    “只是请刘先生过来一述,又不是鸿门宴。”曾紫莲轻笑着说。


    “有事说事吧,我还得回去睡觉。”刘井华慢慢放下心来,掏出烟叼在嘴里,只是点火的时候,划了两下才划着。


    “请刘先生来,只有一件事,回头。”曾紫莲意味深长地说。


    “能回头吗?”刘井华一滞,他已经背叛过军统一次,如果再回头,军统能信任自己?

    “当然。要不然,我也不会来找你。”曾紫莲微笑着说。


    “我已经在宪兵分队,就算回头,也做不了什么事。”刘井华苦笑着说。


    “只要刘先生能回头,就一定能做成事。”曾紫莲坚定地说。


    “我回去考虑考虑吧。”刘井华沉吟着说。


    虽然他一直盼望着这一刻,但真的事到临头,反而不敢下决心。


    “行,我们不强迫。但是,也希望刘先生,以后不要再做危害国家和民族的事了。”曾紫莲提醒着说。


    “当然,当然。”刘井华忙不迭地说。


    路承周在第二天,去振华中学找了马玉珍。


    “玉珍,晚上来家里吃饭不?”路承周盛情邀请。


    他来找马玉珍是幌子,真正想见的人是曾紫莲。


    路承周的身份,告诉曾紫莲后,两人的联络,确实方便多了。


    “不去。”马玉珍断然拒绝,蓦然,她突然想到,“我妈是不是还在你家?”


    “你啊,应该多回去看看,马婶已经住在我家了。”路承周叹了口气。


    “啊,怎么能让她住在你家呢?”马玉珍惊讶地说。


    “我有什么办法?马婶要照顾我的生活,作为晚辈,实在无法推辞。”路承周无奈地说。


    “不行,你必须要让她回去!”马玉珍坚定地说。


    路承周是什么人?日本特务,让母亲待在一起个日本特务身边,想想都觉得可怕。


    隔壁的曾紫莲,突然听到马玉珍的尖叫,侧耳一听,知道路承周来找马玉珍。


    她脸上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拿出一张纸,撕下一个角,准备给路承周写情报汇报。


    路承周光明正大来振华中学,曾紫莲却不能光明正大与他交流。


    “哟,这不是路警官吗?”曾紫莲将写好的情报,仔细折好,夹在手缝里,走到了隔壁。


    路承周连马玉珍的宿舍都没能进去,只能站在门口与马玉珍谈话。


    “曾老师好。”路承周眼睛眨了两下,意味深长地说。


    “路警官,是不是跟玉珍闹矛盾了?”曾紫莲点了点头,同时将夹着情报的手,翻过来给路承周看了一眼。


    马玉珍此时在房间内,自然看不到他们的交流。


    “玉珍,下课后直接去我家吧,马婶很想你呢。”路承周转过身子,背对着曾紫莲,但身在身后却张开了。


    “玉珍,有饭吃为什么不去?要不,带我一起去?”曾紫莲顺势将情报塞到路承周手中。


    “好啊,我们去吃穷他。”马玉珍气恼地说。


    让她一个人去路承周家,实在不愿意。


    但如果曾紫莲陪她去,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好啊,欢迎之至。”路承周看了曾紫莲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嗔恼。


    马玉珍不知道他的身份,自然可以使性子。


    但曾紫莲是他的下属,一切行动要听指挥,没有他的命令,怎么能随意来自己家呢。


    “那就说定了,我们晚上一起。”曾紫莲调皮地看了路承周一眼,做了一个鬼脸。


    离开振华中学后,路承周才看了曾紫莲的情报。


    看着曾紫莲与刘井华的对话,路承周很是欣慰,看来自己的判断很准确,刘井华确实有回来的打算。


    为了让刘井华打消顾虑,路承周晚上再次给总部发报,汇报了刘井华的情况。


    路承周在电报里,坚定地认为,刘井华是心系党国的,只是一时误入歧途,如果党国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能成为海沽站的一支奇兵。


    这封电报,与其说是拍给总部的,不如说是拍给刘井华看的。


    果然,刘井华收到电报后,感慨万端。


    既然军统这么有诚意,对自己的评价又如此高,他当然愿意继续为军统效力。


    作出这个决定后,刘井华的心情,一下子轻松了。


    这段时间,这件事像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在他心里,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今天,终于有了答案。


    军统海沽站的这封电报,完全出自真心,让他看到了海沽站的底牌。


    晚上下班后,刘井华主动去联系了曾紫莲。


    “曾组长,我愿意为抗战出一点力。如果你们还要我,刘某甘愿与日寇斗争到底。”刘井华坚定地说。


    “刘先生,欢迎你回家。”曾紫莲紧紧握着刘井华的手,激动地说。


  第三百三十章 提前一步


    路承周在家里,吃了马婶做的早餐后,单脚立在自行车上,右脚轻点地面,车子瞬间往前滑行,右腿一抬跨过自行车,身子稳稳坐在坐椅上。


    快到大兴日杂店时,路承周看到路边有人向自己打招呼。


    路承周看了那人一眼,并不认识,只是他右胸插着两支钢笔,路承周将车子停到他面前。


    “路警官,抽烟。”


    “是你啊。”路承周一愣,这才注意到,此人的眼睛很有灵性,胸部也微微鼓起,手和颈部也是白皙光滑。


    当然,最重要的是声音,哪怕她刻意压着嗓子,但路承周还是听出来了,这是曾紫莲的声音。


    “你托我办的事,我可是办妥了。”曾紫莲白了路承周一眼,她一个女性扮成男人,自然很多破绽。


    路承周这才注意到,曾紫莲递过来的烟大学问,烟上还卷着一张白纸。


    不注意看的话,就算拿在手上,也未必会注意到。


    “辛苦了。”路承周微笑着说。


    他所说的辛苦,除了指曾紫莲与刘井华接触外,还是因为昨天晚上,曾紫莲陪马玉珍来家里吃晚饭。


    路承周将烟夹在耳朵后,依然将车停在大兴日杂店门口。


    “路先生,您的烟。”今天是赵宾在店里,看到路承周进来,马上递过来包老刀牌香烟。


    “嗯。”路承周将烟拿上,转身走了出去。


    推开车子,顺利地坐上去后,路承周将耳边的烟拿了下来,放在嘴里叼着。


    拿烟的右手,在放烟时,已经将包着烟的纸拿到了手上。


    拿出火柴后,路承周突然松开双手,自行车并没有因为他松开手而倾斜,而是稳当地前进着。


    点上火后,路承周才伸出右手,抓着自行车把,眼睛迅速瞥了一眼左手手掌中的纸条。


    到警务处办公室后,路承周又点了根烟,将手掌中的纸条包着,独处在办公室抽。


    刘井华的转变,让路承周很欣慰,他有三位同学来海沽,何贺和裴福海,一个叛变被杀,一个壮烈殉国。


    刘井华能幡然悔悟,不仅给海沽站增添了一名干将,同时也在宪兵分队埋下了一条重要的内线。


    虽然日军的机密,未必会靠电台传递,但刘井华的重要性,未必会低于路承周。


    曾紫莲还与刘井华约好,今天晚上见个面。


    刘井华重回军统,这是大事,负责海沽站工作的火柴,当然亲自接见。


    路承周晚上,一般十点就走了,但刘井华至少要十一点以后才能走。


    路承周回去后,马婶已经睡下了,他从后门进,拿上化装的东西后,又出去了。


    安孟博这几天不在海沽,路承周可以随意在五十一号路26号化装。


    同时,他又给总部发了电报:原华北区电台监督长刘井华,有志于抗战,愿意继续效忠党国,拟安排担任海沽站之特别情报员,同时奖金一千元,望批准。


    总部和刘井华,同时收到了路承周的电报。


    刘井华很欣慰,海沽站的态度还是很诚恳的。


    他重回军统,最重要的,就是军统对他的态度。


    如果军统表面上,同意他回去,暗地里却又怀疑他,他反而难下决心。


    他还没回去,海沽站就向总部申请,给他一个特务情报员,还要申请一千元的奖励,说实话,刘井华非常感动。


    作为一名背叛者,他还能有这样的待遇,已经非常了不起了。


    而军统总部,收到路承周的电报后,则有些意外。


    刘井华愿意回来,这是好事。


    让刘井华担任特别情报员,也没有问题。


    但是,给刘井华发一千奖金,这就让毛善炎看不懂了。


    路承周这段时间,伸手也伸得太频繁了。


    如果说,之前向总部要奖金,还情有可原的话,那这笔钱,就真没道理。


    就算海沽站想奖励刘井华,也不必向总部请示吧。


    毛善炎原本不想向戴立汇报此事,但想来想去,还是拿着这份电报去找了戴立。


    “前面一封电报,说的也是刘井华的事吧?”戴立突然问。


    “不错,前天晚上,火焰发来电报,想重新吸收刘井华。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成效。”毛善炎马上说。


    “先同意吧。”戴立蹙起了眉头,他觉得,这是路承周太想立功。


    刘井华能重回军统,确实是好事。


    可是,路承周的行动,则太过急迫。


    但不管如何,路承周能把刘井华拉回来,确实是立了一功。


    “这小子,越来越没规矩了。先生,要不要派个人去海沽?”毛善炎问。


    “去一个倒一个?谁还敢去?再说了,他刚担任代理站长,这个时候也不适宜派人去,再等段时间吧。”戴立缓缓地说。


    军统总部的回电,路承周收到了,刘井华也同样收到了。


    看到总部的回电,刘井华更加笃定。


    自己的事,被军统总部知道,以后就不用再担心被人怀疑的问题。


    收到军统回电后,刘井华当即处理好所有的电稿。


    刘井华抄写的电稿,除了本页之后,下面的空白页,也会一并撕下。


    他系统学过特工技巧,只要别人得到下面那页,很容易知道他撕掉的这一页,写的是什么内容。


    同时,他会将电台的波长和频繁调乱,让人无法知道,他之前侦听的波段。


    做好这一切后,他才准备下班。


    他是电讯室的副主任,每天晚上都这么早,算得上是非常敬业了。


    刘井华走后没多久,电讯室一位日本报务员,突然走到他的电台前,将第三页电稿纸撕下。


    这张空白的电稿纸,很快送到了电讯室主任松本昌弘的办公桌上。


    “冈奇敏夫,这是什么?”松本昌弘看到这张空白的稿纸,拿起来朝着电灯照了照,又斜着看了看,并没有发现有何不同之处。


    “松本先生,这是刘井华抄过电码后,留下来的。这几天,他经常抄电码,抄完后不留档,也不报告,总是销毁了事。”冈奇敏夫不仅是电讯室的报务员,同时负责暗中监视其他中国人。


    “哦。”松本昌弘从桌上的笔筒里,拿出一支铅笔,将笔斜着,在稿纸上迅速划着。


    只是,上面的痕迹实在太浅,将整张纸写满后,也没有任何发现。


    “松本先生,我觉得,可以将这张纸,送到宪兵队检查。”冈奇敏夫因为与刘井华在同一间办公室,他可以近距离观察刘井华的行为。


    “不必,明天直接问他就是。”松本昌弘摇了摇头。


    他一直认为,中国人的能力低下。


    可刘井华在电讯方面展示的天赋,让他很意外。


    刘井华之前向他汇报过,不但要找到军统的电台,还要破了他们的密码。


    从康伯南道20号出来后,刚走到大街上,袁庆元拉着人力车,又跑了过来。


    刘井华今天晚上,要与军统海沽站的最高负责人见面,当然要谨慎。


    还在原来那栋民宅,刘井华走进去后,不但见到了曾紫莲,同时还有位男子在等着他。


    房间的灯光比较暗,他只能勉强看清对方的脸,很普通,约五十岁左右。


    “刘先生,这位就是海沽站的代理站长火柴先生。”曾紫莲介绍着说。


    “欢迎刘先生重新加入我们,我相信,有刘先生的加入,我们能取得更大的胜利。”路承周特意压着嗓子。


    他将房间的灯光,刷了层灰,就是不想让光线太亮。


    又压着嗓子,也是不想让刘井华看出破绽。


    “能再为党国效力,鄙人深感荣幸。”刘井华自然没想到,海沽站的负责人,竟然是路承周。


    “刘先生,我已经向总部申请,从今天开始,你就担任本站之特别情报员。以后,你由我直接联系,曾组长是你的联络员。”路承周微笑着说。


    “我知道,我还知道火先生,给我申请了一千元的奖金。”刘井华沉吟着说。


    “什么?刘先生是怎么的?”路承周“大吃一惊”,他没想到,刘井华刚见面,就表达了诚意。


    “因为,我已经破了你们的密码。”刘井华笃定地说。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曾紫莲在旁边也很意外,要知道,路承周经常与总部通过电台联系,一旦密码被破,整个海沽站随时可能完蛋。


    “应该是五天前吧,你们的电台,我其实一个月前就找到了。”刘井华脸上露出自得之色。


    他是华北区电台督察长,对军统的密码非常熟悉。


    陈树公叛变后,军统虽然改了密码,可是,并没有难倒刘井华。


    “幸好刘先生大义,否则我们要再遭劫难。”路承周感慨着说。


    “火先生,我建议,以后定期更改密码和波长。这世上,就没有不能破解的密码。最好的办法,就是频繁更换,没有规律可寻,自然也就无从破解。”刘井华提议道。


    “既然刘先生是自己人,那就不用急了。”路承周微笑着说。


    “不行,必须马上更换,否则我怕瞒不住。因为破解之事,我告诉了路承周,如果他报告了日本人,那就完蛋了。”刘井华担忧的说。


    “那你就提前一步,先向日本人报告。”路承周忍住笑意,正色地说。


  第三百三十一章 轻而易举


    听到火柴的话,刘井华和曾紫莲都一脸错愕。


    军统的密码破了,不应该马上停用这套密码,迅速启用新密码么?

    “你向日本人汇报,破解了军统的密码,日本人一定会奖励你。这为你更好地潜伏在宪兵分队,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同时,我们也可以通过电报,给宪兵分队传递一些,他们想知道,又是我们想传递给他们的信息。”路承周微笑着说。


    “也就是说,我们会有两套密码?”刘井华马上明白了。


    能作出这样的决定,需要极大的智慧。


    这个火柴思维不同于常人,怪不得海沽站能生存下去。


    “准确地说,应该是两套以上的密码。我们之间,也可以通过电台联络。当然,要等电台台长到了之后。”路承周说。


    “我可以设计一套密码。”刘井华破密码是个高手,设计的密码,自然也很巧妙。


    “那就拜托了。”路承周微笑着说。


    他跟刘井华商量了,如何向中山良一汇报。


    就算已经破解了,但怎么汇报,也有奥妙的。


    比如说,先锁定军统电台,再慢慢破解密码。


    这段时间,海沽站会与总部配合,发出一些想让宪兵分队知道的电报。


    “站长,你真要让刘井华将这套密码交出去?”曾紫莲等刘井华走后,好奇地问。


    “当然。这套密码,能为我们办不少事。”路承周微笑着说。


    “能透露吗?”曾紫莲饶有兴趣的问。


    “当然,有些计划,需要你的配合。”路承周向曾紫莲介绍了,金惕明怀疑宪兵分队有内奸,并且已经征得中山良一许可,准备搞一次甄别行动。


    “原来你早就留了后手。”曾紫莲听了后,笑吟吟地说。


    “凡事都要留后手,新的人员这两天就要到了。如果安孟博没及时回来,你负责接一下,将他们先安排到五十一号路26号。”路承周说。


    电台和机关,并不适宜放在一起。


    从过去的经验中,可以得出一个结论,两者不能离得太远,但也不能合在一起办公。


    否则,敌人一旦端掉一个,就一锅端了。


    搞情报工作,任何时候都不能将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没问题。顺便问一句,你对马玉珍,是不是也留了后手?”曾紫莲突然笑嘻嘻的问。


    “看样子,你是非把我们撮合不可?”路承周说。


    “我只是羡慕玉珍,早知道我潜伏在你身边就好了。”曾紫莲叹息着说。


    在不知道路承周身份前,她一直觉得,马玉珍与路承周保持适度的接触,有利于工作。


    然而,马玉珍对路承周似乎成见颇深,一直不愿意与路承周接近。


    甚至,还提出除掉路承周的计划。


    幸好,老奸巨猾的路承周,借着抗团的计划,反而将金连振除掉了。


    当时,曾紫莲其实有过这样的想法,主动与路承周接触。


    可是,这个想法还没有实施,她就知道了路承周真正的身份。


    “暂时还不行。”路承周看了曾紫莲一眼。


    任何接近自己的人,都会引起宪兵分队的注意。


    曾紫莲可是海沽站的情报组长,路承周希望,她能代替自己,去做一些,自己不方便出面的事情。


    “暂时还不行?是不是以后可以?”曾紫莲眼中露出希冀的目光。


    “以后再说吧。”路承周不置可否地说。


    刘井华第二天到宪兵分队后,刚准备打开电台,冈奇敏夫就命令他,去松本昌弘的办公室。


    刘井华虽是电讯室的副主任,但这是一个中日混合部门,任何一个日本兵,都能给他好看。


    “松本主任。”刘井华走到松本昌弘的办公室,恭敬地说。


    “刘副主任,最近都在忙什么呢?”松本昌弘对刘井华倒还客气,他跟高桥丰一一样,骨子里瞧不起中国人,但脸上总会保持着虚伪的谦和。


    “搜寻军统电台。”刘井华沉吟着说。


    幸好昨天晚上见到了火柴,要不然,还真不好应付松本昌弘这个小鬼子。


    “有收获吗?”松本昌弘问。


    刘井华到电讯室后,虽然没干出什么成功,但工作很努力。


    每天晚上,都要半夜才离开电讯室。


    “目前锁定了一个波长,经常在晚上报务最繁忙时发报。我怀疑,这就是军统海沽站的电台!”刘井华笃定地说。


    “哦,能把频段写下来吗?”松本昌弘饶有兴趣的说。


    他本身也是电讯专家,如果能锁定军统电台,再破解军统电台密码,就有了目标和方向。


    “当然。”刘井华说。


    “这段时间,你是不是在抄这部电台的电码?”松本昌弘又问。


    刘井华原来是军统华北区的电台督察长,破解军统电台密码,有着天然的优势。


    “还没有完全肯定,但是,今天晚上,只要它再发报,应该能确定。”刘井华笃定地说。


    路承周下午去了趟河北六经路,他与孙志书电话沟通过,两人就在市公署附近,找了家茶楼。


    “火先生,东西是拿到的,但有个麻烦。”孙志书为难地说。


    孙志书来的时候,提着一个箱子。


    “什么麻烦?”路承周诧异地说。


    孙志书之所以与军统合作,更多的是想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这个老狐狸,日军刚占领海沽,马上就加入维持会。


    当着日本人给的总务局长,又想着留后路。


    “这些东西都是登记了的,如果原件没有了,以后日本人追究起来,会很麻烦。”孙志书苦笑着说。


    “无妨,我只需借用几天便可。只是,这价钱就有点贵了。”路承周看了孙志书一眼,缓缓地说。


    “还望火先生理解,以后我会补偿的。另外,这东西借用的时间,最好不要超过五天。”孙志书伸出五指手指,他替军统做事,原本没打算要钱。


    但是,火柴愿意给钱的话,他的积极性,马上提高了几十倍。


    “这是咱们第一次合作,我就不计较了。但是,你要提供一份,原来维持会委员的详细资料。”路承周轻声说。


    “你们还要锄奸?”孙志书吓了一跳。


    “所有汉奸,都是我们的目标。”路承周冷冷地说,这不仅能震慑其他汉奸,同时也能让孙志书老老实实为军统服务。


    “我一定配合。”孙志书脖子一缩。


    “电台呢?”路承周突然拿出四沓崭新的钞票,拿在手里把玩着。


    刚才孙志书听到,“这价钱就有点贵了”时,眼里失望的表情,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不管哪个年代,就没有几个不喜欢钱的人。


    “这个……”孙志书看着花花绿录的钞票,在眼前晃动,心里像有二十五只猫似的,百爪挠心。


    “怎么,有困难?”路承周的声音,一下子变冷了。


    “对方要价比较高,得这个数。”孙志书伸出三指手指。


    原本他以为,给军统搞两部电台,应该很容易。


    哪想到,找到电报局长王若奇后,对方并不愿意给电台。


    最终,还是孙志书卡着电报局的报告,王若奇没办法,才答应给两台。


    “价格没有问题,这个权当定金,下次我再来拿。”路承周将身前的钱,推到了孙志书面前。


    “明天就可以来拿。”孙志书将钱收起来后,笑吟吟地说。


    “明天?好。”路承周点了点头。


    这箱地图,路承周没有当面打开,回到英租界后,他才找了个地方看了一眼,里面塞得满满地,全部是地图。


    路承周没有犹豫,马上去了趟益世滨道寿康里18号,将箱子交给了姚一民。


    “这些地图,是整个河北的,但只能留三天。如果需要,我可以拍照放大。”路承周说。


    “不用,我们直接一比一复制。”姚一民笃定地说。


    “那行,三天后我来拿,地图一张不能少,箱子不能给别人看到。”路承周提醒着说。


    “半个月的任务,没想到你几天就完成了。”姚一民握着路承周的手,高兴地说。


    他接到这个任务时,当时真是一筹莫展。


    没想到,路承周这么快就完成了任务。


    他随便拿出一张地图看了看,这些地图是一个县一大张,内容极为详细。


    县境范围内的山川地形、道路桥梁,以至主要村庄都一一标明。


    甚至,一些村庄的水井位置,都注明了。


    这些地图,非常适合冀东开展游击战争。


    最重要的是,整个河北省的地图,全部都有,这为以后的游击战争,提供了最有价值的情报。


    “其实,我只是让孙志书去办,给了他一笔钱就成了。”路承周感到很愧疚,自己并没有做什么嘛。


    “也只有你才能使用孙志书这个资源嘛。我会向组织汇报,给你请功。”姚一民说。


    路承周完成任务,虽然很容易,但这是得益于他之前打下的基础。


    换一个人,哪怕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怕也摸不到地图的一角吧?


    “请功就不必了,能完成组织交待的任务,我很高兴。”路承周高兴地说。


    “你能这样想,我很欣慰。”姚一民微笑着说。


    “姚书记,我准备在军统办一个训练班……”路承周突然说。


  第三百三十二章 新电台台长


    军统的训练班,是地下党趁机打入的好机会。


    路承周目前是海沽代理站长,他可以掩护一些同志,顺利打入军统。


    当然,这些同志,互相不知道身份,他们只受市委单线领导。


    甚至,有些人,就连路承周都不知道身份。


    路承周在第二天,去孙志书处拿回了两部电台,两部电台,装在一个行李箱中。


    “能不能再搞两部?”路承周将钱递给孙志书,随口问了一句。


    “要这么多电台干什么?”孙志书诧异地说。


    在他看来,军统只需要一部电台就够了。


    有两部电台,那是备用。


    “我们需要与各方联系,而且下面的单位,也要配备电台。两部电台是不够的,我估计,至少要十部电台。”路承周笃定地说。


    电台的事,虽然姚一民没跟他说起。


    但路承周知道,组织上也很缺电台的。


    然而,地下党搞电台,比军统还要困难。


    在满足军统需求后,路承周希望,能给组织提供电台。


    只是,没有拿到电台前,他不好向姚一民保证。


    诺不轻许,许则为之。


    路承周长期潜伏在敌营之中,早就养成了,不随便说话的习惯。


    “十部电台?”孙志书吃惊地说,军统这是要大干一场啊。


    “孙先生的北京之行如何呢?”路承周突然问。


    “还好,见到了潘家才,他对我的拜访,很意外,但也很高兴。”孙志书微笑着说。


    “有没有惊动别人呢?”路承周问,这才是关键。


    如果让人知道,孙志书去了北京,还拜见了潘家才,他要得罪海沽现在的这些人了。


    “没有,我对外宣称,是回了趟老家。先去了保定,再从保定转车去的北京。”孙志书说,这个办法,还是火柴告诉他的。


    孙志书在海沽,大小也算个知名人物。


    如果他从海沽直接去北京,确实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


    一旦他在海沽火车站被人认出来了,北京之行也就没意义了。


    “刘同宇那边呢?”路承周又问。


    “昨天晚上,我就去了他家一趟。”孙志书嘿嘿笑道。


    他本就是官场老手,这种两面讨好的事情,本就擅长。


    之前是没有想到,还可以去北京拜见潘家才。


    电台拿回来后,路承周暂时安置在五十一号路26号。


    按照预计,军统的电讯人员,这两天应该到了。


    这两部电台,一部是留着海沽站备用,或者当副台使用。


    另外一台,是要送到第七路军的。


    第七路军由军统总部直接领导,但有的时候,也需要与海沽站多沟通。


    到五十一号路26号时,路承周遇到了安孟博,他刚刚从宝坻县回来。


    “站长。”安孟博看到火柴从后门进来,连忙去接他手中的箱子。


    “这是两部电台,你先收好。”路承周将箱子交给安孟博,别说,箱子还挺沉的。


    “是。”安孟博连忙将箱子提到楼上的阁楼,里面有个暗格。


    既然安孟博回来了,路承周自然要听取他的汇报。


    路承周刚点上烟,安孟博就下来了。


    “宝坻那边是什么情况?”路承周看到安孟博下来,问。


    “冀东的情况比较好,各地抗日热情高涨,中共领导的游击队,也四处活动。”安孟博点了点头,此次去宝坻县,让他对抗战更有信心。


    冀东的百姓,在日伪统治下多年,依然还保持着这么大的热情,是他所没有想到的。


    “我们的人,什么时候可以回来?”路承周问。


    “这个……郑主任的意思,军情组的人,目前都在七路军政治部任职,实在脱不开身。行动组的人,有些也放到了部队……”安孟博犹豫着说。


    “怎么,郑问友要造反?”路承周冷声说。


    “目前只能回来四个人。”安孟博看到路承周不高兴,迟疑着说。


    “四个人?怎么,他们是不是觉得,在七路军带兵打仗,比回海沽更过爽?”路承周冷笑着说。


    军情组和行动组到七路军的人,有十几人之多。


    郑问友只派四个回来,这怎么说得过去呢。


    安孟博开口闭口就是“郑主任”,难道说,郑问友这个七路军政治部主任,就不是军统海沽站军情组的组长了?

    “郑主任还说了,这四个人可以留在海沽站,但他要从训练班挑八个人回去任职。”安孟博看了路承周一眼。


    “哼!”路承周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他对郑问友的做法非常不满。


    其实,郑问友连这四个人,都不愿意派回来呢。


    手下的人越多,他的势力也就越大。


    况且,军统过去的人,在七路军个个都受到了重用。


    宁为鸡头,不为凤尾,他们在七路军当着长官,何必回到敌后呢。


    在宝坻县,这些人可以随意痛骂日本人,可到了海沽,面对日本兵的时候,必须屈尊就卑。


    有的时候,随便一句话,就能让他们人头落地。


    “这四个人什么时候到?”路承周强压住愤怒,问。


    不管郑问友派回几个人,他暂时只能接受。


    “十天后,到时树德小学放假了,他们一到,就能马上开始训练。”安孟博说。


    “你赶紧在附近找房子,总部的电讯人员马上就到了。”路承周叮嘱着说。


    “明天就去物色房子。”安孟博连忙说,看得出来,路承周很不高兴。


    这个时候,不想惹火烧身的最好办法,就是做事不出一点差错。


    “另外,树德小学附近,也要租几套房子。特别是在要道上,一定要做好预警工作。”路承周想了想,又说道。


    树德小学训练班的学员,除了一部分,会交给七路军外,大部分是要留在海沽的。


    这些人以后将是海沽站的骨干,路承周不但要亲自去上课,还要担任他们的班主任。


    哪怕路承周再忙,训练班的事情,也要亲自安排。


    这些学员,以后将是他在军统安身立命的根基。


    “五天之内,一定办妥。”安孟博郑重其事地说。


    “还有汽车的事,也要赶紧去办。有些事情,用汽车比人力车方便多了。”路承周又说道。


    英租界倒有几家汽车销售商,只要有钱,马上就能买到办。


    车牌车照多搞几个,对军统的行动,只会有好处。


    “此事黄会计已经在办。”安孟博说。


    两天之后,总部派到海沽的电台台长林帆,以及报务员邹静,顺利抵达英租界怡和码头。


    邹静既是报务员,同时也是林帆的妻子,不是工作夫妻的那种,而是真实夫妻。


    他们在参加军统前,就已经是夫妻。


    林帆不到三十岁,身材修长,一表人才。


    他穿着白色西装,左手里拿着一本生活杂志。


    邹静身材高挑,穿着旗袍,梳着最时髦的卷发。


    两人挽着手,从船上走下来时,吸引了不少目光,很多人暗赞,好一对郎才女貌。


    “你好,是木先生么?”安孟博每天都会来码头一趟,他要来接的,是一位穿白衣服,手拿生活杂志的男子。


    “不错。”林帆拍了拍邹静的手,看了安孟博一眼,轻声说。


    “木先生来海沽,是访友还是长住?”安孟博见对方承认了,又问。


    “想做点火柴生意。”林帆又说。


    “太好了,鄙人正有笔火柴生意,请随我来。”安孟博马上说。


    暗号对上号,他领着林帆夫妇走出码头,那里有一辆崭新的福特T型汽车。


    这是海沽站的两辆汽车之一,上了车后,安孟博亲自驾车,送林帆夫妇到五十一号路26号附近的一栋洋楼。


    这是一栋两层楼的洋房,有一个很小的院子,也有后门。


    电台已经放在阁楼,二楼是卧室,一楼是餐厅,以及会客厅,还有两间杂屋。


    当然,如果家里有佣人的话,也可以住在一楼。


    英租界的下水道很发达,因此这栋洋房的二楼,也装了卫生间。


    对这一点,林帆夫妇很满意。


    “林先生,这是你的介绍信,明天可以去怡和洋行上班。”安孟博拿出一份介绍信,这是火柴搞来了。


    林帆精通机械和电子,在怡和洋行能轻易找到工作。


    之所以要进怡和洋行,主要还是为了掩护身份。


    有怡和洋行罩着,就算是警务处,也会敬三分。


    “很好,多谢。对了,我什么时候可以见站长?”林帆问。


    “你们先住着吧,站长晚上会来拜访。”安孟博微笑着说。


    路承周晚上将近十一点,才在安孟博的带领下,去了林帆的住处。


    “报告站长,军统中尉林帆向您报到。”林帆看到火柴后,敬了个礼,恭敬地说。


    “在敌后不用来这一套,我们的任务是打击日本鬼子。等将来打败了日本人,到时候再向我敬礼吧。”火柴微笑着说。


    “是。站长,我带来了最新的通讯密码,请问,现在可以发报了么?”林帆问。


    “等你的新密码已经很久了,你不知道,我们之前的密码,已经被日本人破出来了。”路承周拿出一封早拟好的电报稿,递给林帆。


    “什么?”林帆接过电报稿地时候,差点没接住。


  第三百三十三章 破解

    此次林帆带了两套通讯密码,其中一套是海沽站与总部的,另外一套,是火柴与总部的密码。


    “这件事,你自己知道就可以了。”路承周缓缓地说。


    作为海沽站的电台台长,注定很多事是瞒不过他的。


    但是邹静和安孟博则不然,邹静是报务员,只管收发报,安孟博是内交通,他们属于真正的内勤。


    而林帆,则要归到机要员一类。


    身为电台台长,不仅要负责译电、译码,同时负责送电报。


    邹静是报务员,她的工作,除了照顾好林帆的生活外,基本上就是围着电台转。


    “是。”林帆忙不迭的说。


    “站长,这是你的新密码。”林帆拿出一个小的本子,用牛皮纸包着,还有蜡封了的。


    “好。”路承周接过密码本,其实,这个密码本他只会使用一次。


    正如刘井华所言,密码本和波长、呼号,必须经常更换。


    密码本更是不能使用这种专用密码本,而是找一本常用的书,就算被发现,敌方也无法确定,这是军统的密码本。


    收到海沽站最新电报,毛善炎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不知道戴立是否还在办公室,他连忙小跑着去了戴立办公室。


    在外面,正好看到戴立拿着公文包,准备回去了。


    “出什么事了?”戴立看到毛善炎这么急,诧异的问。


    “这是海沽站用最新密码发来的电报。”毛善炎将文件夹里的电报,递给戴立。


    “走,到里面说。”戴立拿出钥匙,打开办公室。


    “火焰明知道密码被破解,竟然还频繁发报,真是疯狂。”毛善炎急道。


    “这是刘井华破解的,而且消息没有外传。我就说嘛,他上次发来的两封电报,总觉得哪里不对。”戴立倒没有生气。


    “这两封电报,火焰是故意让刘井华看到的?”毛善炎突然醒悟。


    既然刘井华破了密码,自然知道海沽站与总部的联络。


    “如果你是刘井华,没有回来之前,看到这两封电报,你会有何感想呢?”戴立突然问。


    “海沽站非常有诚意,我会很感动。”毛善炎毫不犹豫地说。


    “火焰正是利用了这一点,他这一招,很高明啊。”戴立缓缓地说。


    他早就认为,路承周成熟稳定,心细如发。


    这次劝说刘井华,路承周利用电报,让刘井华看到海沽站的诚意,再一次说明了这一点。


    虽然路承周没有提前汇报,但戴立还是觉得很欣慰。


    刘井华破了密码,路承周就算想汇报,也没有汇报的途径。


    幸好,总部对路承周的工作很支持,并没有责备之意,要不然,无形中会伤了刘井华的心。


    刘井华目前是宪兵分队电讯室副主任,这个位置可以接触到日本人很多机密。


    刘井华再次为军统效力,将能发挥大作用。


    “这小子。”毛善炎此时也完全明白了,当时他还嫌,路承周为何为了给刘井华发一千奖金,也要特意在电报里提及呢?

    戴立能作出这样的评语,也是非常难得的。


    日军到处攻城掠地,国军节节败退,各地军统组织,都还没发挥太大的作用。


    海沽站在此之前,也是连续遭到日军破坏。


    可是,路承周接手后,海沽站正在慢慢恢复元气。


    他相信,海沽站在积蓄力量后,一定会给予日寇迎头痛击。


    “他还弄到了电台和地图,我想,这是七路军最需要的东西了。”戴立看到后面,高兴地说。


    “先生慧眼识英才,火焰总算没有辜负先生的栽培。”毛善炎微笑着说。


    “还有火焰提出的安全问题,你交给电讯处,让他们拿出一个方案。我们的密码,不能再被日本人破解了。”戴立沉吟着说。


    林帆的顺利抵达,路承周终于不用直接给总部发报了。


    他有自己的秘密本,只需要提前译好电码,交给安孟博转给林帆或邹静,到时候,再由安孟博送到死信箱即可。


    海沽站更换了密码本后,刘井华在宪兵分队的进展,一下子变得快了许多。


    只隔了两天,他就“锁定”了军统的电台波长。


    经过松本昌弘的检验,确定就是军统的电台。


    “刘先生,你熟悉军统的密码,本身又是密码专家,这件事就拜托你了。”松本昌弘朝刘井华躬了躬身,脸上充满着虚伪的客套。


    “没问题,我会尽全力破解这套密码。”刘井华坚定地说。


    从这一天开始,刘井华每在吃住都在宪兵分队,一天只睡三四个小时,其他时间,全部扑在军统在密码侦破上。


    路承周得知,整个电讯室,全部配合刘井华的破解时,心里暗暗好笑。


    论演技,刘井华还真是一点也不输于他。


    刘井华在“奋斗”了一个星期后,终于成功破解军统的密码。


    “松本先生,破出来了!”刘井华疲惫的眼中,露出兴奋的神采。


    他为了让自己疲惫,只能把原来一个月的事情,再重新做一次。


    每天睡三四个小时,进行大量的运算,为的就是让自己显得憔悴。


    “真的?”松本昌弘也一直在关注着刘井华的进展。


    他本身也是电讯专家,对刘井华的工作很满意。


    每一天,刘井华都做了大量的工作。


    “最近一个星期的电报,全部破出来了,请松本先生过目。”刘井华得意的说。


    军统专门留下这个波长和呼号,不就是为了让他在日本人面前立功了。


    然而,在看过所有的电报后,刘井华明白了,火柴不仅仅让自己立功,同时还更有深意。


    最近十天,每隔两天,海沽站就会与总部联系一次。


    呼号虽然一样,但落款已经变成了“火”。


    这个“火”,既表示火焰,也表示火柴。


    而电报的内容,除了汇报海沽的普通情报外,还说到了宪兵分队。


    比如说,介绍了情报三室的组织结构,以及杨玉珊和陈树公的住处:牛津别墅5号。


    自从史红霞死后,杨玉珊与陈树公就公然住在一起。


    松本昌弘只是看了一眼,就知道这些电报非常重要,马上送到了中山良一的办公室。


    “看来军统在海沽,确实是碌碌无为。”中山良一翻看着军统前面几份电报,除了一些普通的市面消息外,大部分情报,都是从本地报纸摘录的。


    也只有军统,才能自欺欺人到如此地步吧。


    然而,当中山良一看到牛津别墅5号时,他的眼睛一下子眯成了一条线。


    “岂有此理!”中山良一愤怒的拍着桌子,这些情报里,最重要的,竟然是宪兵分队的情报。


    “你们下去吧,电讯室此次能破解军统之密码,实在是可喜可贺。”中山良一看到松本昌弘和刘井华都被吓了一跳,知道自己吓着他们了。


    随后,中山良一将陈树公叫到了办公室,把这几封电报拿给他看。


    “这是海沽站的电报?”陈树公只看了一份,马上惊讶地叫了出来。


    “你全部看完再说吧。”中山良一淡淡地说。


    “这不可能!”陈树公很快看到了关于他自己的那封电报,军统对情报三室非常熟悉,并且还提到,自己住在牛津别墅5号。


    如果这封电报被杨玉珊看到,恐怕她今天晚上就不敢再回去住了。


    “对情报三室的甄别行动,必须马上进行。”中山良一沉吟着说。


    “是,我们已经在研究了。”陈树公缓缓地说。


    他一直不想启动这个甄别行动,这些手下都是从华北区跟他过来的。


    如果下面的人知道,陈树公竟然怀疑他们,一定会很寒心。


    如果手下对他有了意见,不用多久,就会众叛亲离。


    第二天晚上,路承周到宪兵分队后,就被通知去大会议室开会。


    参加会议的,除了各个部门的负责人之外,还有副手也参加了。


    情报三室的三个小队长,也列席了会议。


    “老金,知道开会内容吗?”路承周还没与金惕明见面,就接到了通知。


    在私下,他一般会喊金惕明为“金教官”。


    但在公开场合,一般称之为“老金”。


    “不知道。”金惕明摇了摇头。


    金惕明不知道为何要开会,但路承周看到情报三室的几个小队长都到了后,心里已经明镜似的了。


    果然,中山良一到会议室后,很快宣布一个行动:

    “诸位,据可靠消息,海沽站情报组长曾红,明天将出现在维多利亚公园。这次,我们一定不能再放走她。”中山良一的目光,在会议室众人脸上缓缓扫过。


    “我们一室可以负责抓捕。”路承周马上举起手大声说。


    “路主任,这种事,一室就别凑热闹了吧?”杨玉珊回过头,看了路承周一眼,淡淡地说。


    “这怎么能叫凑热闹呢,我们一室人手确实不如三室。但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力量。”路承周说。


    “维多利亚的情况比较复杂,此次任务,就交给情报三室吧。”中山良一突然说。


    这次甄别行动,本就是金惕明提出来的,路承周心知肚明,之所以第一个举手,恐怕也是为了更真实吧。


  第三百三十四章 避嫌

    情报三室顺理成章的领到任务,回到三室后,陈树公亲自主持会议,布置详细抓捕计划。


    情报三室出了奸细,陈树公很是恼火。


    他对手下的这些人,基本上还是相信的。


    可是,人心隔肚皮,他也不敢完全保证。


    身为特工,陈树公很清楚,任何情况都有可能发生。


    哪怕与自己同床共枕的杨玉珊,也未必跟自己一条心。


    情报三室目前还没有配副主任,但有三个小队长。


    第一小队小队长:陶阶,原华北区行动处长;第二小队的小队长:胡然蔚,原华北区情报处长;第三小队的小队长,自然就是海沽站原来的情报员施锡纯了。


    论资历,陶阶和胡然蔚,比施锡纯要高得多。


    陶阶和胡然蔚的第一小队和第二小队,分别由原来情报处和行动处,以及北平站、保定站的人员。


    而施锡纯的第三小队,成员则是第一小队和第二小队看不上的老弱病残,要行动没行动能力,搞情报又没搜集能力的那种。


    “诸位,曾红明天出现在维多利亚公园,这可是我们的好机会。大家说说吧,要怎么产才能抓到她。”陈树公的目光,在其他人脸上缓缓扫过。


    应该说,在座的几位,陈树公都还是信得过的。


    陶阶和胡然蔚,是他在华北区的亲信。


    自己一句话,他们就跟着过来了。


    到宪兵分队后,做事也很尽心。


    杨玉珊就更不用说了,跟自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而施锡纯,将周逢春带到绝境,更是用实际行动,表明了他的态度。


    如果情报三室真有内奸的话,陈树公更相信是在下面。


    毕竟,不少人当初为了活命,半推半就进了宪兵分队。


    “区座,还有没有更详细的介绍?”陶阶首先发言,他在华北区时,就是陈树公的亲信,到宪兵分队后,虽然只挂了一个小队长,依然无怨无悔。


    既然中山良一知道,明天曾红会出现在维多利亚公园,那具体的时间,总应该清楚吧?


    曾红去维多利亚公园,总不可能是玩吧?是交接情报?还是与人接头?


    “刚才在会上,中山先生没有说得很明白,也是为了保密。曾红明天下午三点,会准时出现在维多利亚公园。她在那里,将与军统海沽站新来的电台台长接头。”陈树公缓缓地说。


    “陈先生,这个任务交给我们队就可以了。”施锡纯突然举起手。


    “凭什么交给你啊?”坐在施锡纯对面的胡然蔚,一脸讥讽地说。


    他是原来华北区的情报处长,是曾红的上级,更是施锡纯的上上级。


    然而,施锡纯却与他平起平坐,只要一看到施锡纯,他心里就极端不舒服。


    “我最熟悉曾红,只要她出现在维多利亚公园,肯定逃不掉我的眼睛。”施锡纯得意的说。


    他在情报三室,虽然是小队长,但是,压力也很大。


    首先他的三小队的成员,都是其他两个小队不要的,本身就不好管。


    就算是这样的老弱病残,还只有几个。


    “我也认识曾红啊。”胡然蔚反唇相讥地说。


    “这个任务是三室的,不是哪个小队的。三室目前最重要的任务,是将海沽站一网打尽。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我们要齐心协力,紧紧握成一个拳头。”陈树公冷声说。


    三室在布置任务,路承周则显得很悠闲,既然任务交给了三室,一室乐得清闲。


    “路主任。”


    路承周刚回到办公室,才掏出烟,还没点上,金惕明又走了进来。


    “你的计划正式启动了,这下应该满意了吧?”路承周笑了笑,坐到了会客区的沙发上。


    “我还是很担心。”金惕明一脸的担忧。


    “放心,如果真有内奸,陈树公更想揪出来。”路承周将身前的烟扔到金惕明面前。


    不管金惕明原来是不是他的教官,毕竟现在是他的下属,他不可能再给他敬烟的。


    “如果没发现内奸呢?”金惕明问。


    “没有内奸,也是正常的嘛。”路承周笑了笑。


    第一次甄别,肯定不会有内奸。


    因为他还没出手呢,军统如果不配合,情报三室的“内奸”肯定不会露出狐狸尾巴。


    金惕明的怀疑对象,路承周没问,金惕明也没说。


    甚至,连中山良一都未必清楚。


    但有一点是明确的,金惕明已经有了怀疑对象。


    “不可能!”金惕明激动地说。


    看到路承周脸上突然露出不悦之情,金惕明才意识到,他的态度有问题。


    “金教官,不要这么激动。我知道,金连振被害,你很伤心。你怀疑内部有奸细,也很正常。但是,我们所有的怀疑,都必须有证据。否则,就是无端猜疑。”路承周郑重其事地提醒着说。


    “如果有确凿的证据,还要甄别干什么?”金惕明苦笑着说。


    “那就必须等,这就像钓鱼,要静下心来。当初在雄镇楼是,你可多次跟我们说过,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或许,明天就会有结果了呢。”路承周微笑着说。


    “希望如此吧。”金惕明点了点头,无奈地说。


    “金教官还有下棋的爱好么?”路承周突然问。


    他记得,在雄镇楼时,金惕明喜欢下象棋。


    “怎么,你不回去?”金惕明诧异地说。


    “今天晚上,我在这里过夜,等明天三室的行动结束后,我再离开。”路承周笑着说。


    他这是为了避嫌,虽然没什么必要,但有的时候注意一下,能省很多麻烦。


    “路主任,我想单独向中山先生汇报一下想法……”金惕明突然说。


    “金教官,我要提醒你,有些事情可一不可再。在人后,我可以尊你一声金教官。但如果你得寸进尺,可别怪我不给面子。”路承周淡淡地说。


    “我突然觉得,三室应该给那个人机会,要不然,内奸怎么会暴露呢?”金惕明尴尬的解释着说。


    路承周的话说得很不客气,但他毕竟只是副主任,哪怕再难听,也得受着。


    况且,路承周的话,还是有道理的。


  第三百三十五章 反甄别


    看到金惕明态度软化,路承周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我要提醒你,陈树公是原来的华北区长。就算你真的当上了军统海沽站长,依然是他的下属。你觉得,陈树公连一个简单的甄别方案,都布置不好么?”路承周冷冷地说。


    “我太急切了,要不,杀一盘?”金惕明不好意思地说。


    “我困了,早点休息吧。”路承周却没给金惕明面子了。


    他是情报一室的主任,尊重金惕明,只是为了体现他的“尊敬师长”。


    如果金惕明仗着是他曾经的教官,总想越线行动,他也是无法容忍的。


    况且,路承周对金惕明的尊重,只是流于表面。


    在心里,他不知道计划过多次,要除掉金惕明呢。


    金惕明自从投靠了日本人后,为人做事谨慎了很多。


    况且,他本身又是格斗高手,军统就算暗杀,哪怕就是路承周出手,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在宪兵分队待的时间长了,路承周总认为,用敌人的子弹杀敌人,才是最好的办法。


    像金惕明、陈树公、杨玉珊、施锡纯这样的纯种汉奸,真要让路承周行动,他还嫌脏了自己的手呢。


    路承周一直等着情报三室的甄别行动,他也给曾紫莲布置了任务。


    一旦宪兵分队行动,军统必然会“全力配合”。


    但是,明天的行动,军统暂时不会参与。


    金惕明走后,路承周躺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准备看会书后再睡觉。


    他才躺下,突然听到敲门声,打开门一看,却是刘井华。


    “看到你办公室亮着灯,就知道还没走。”刘井华微笑着说。


    “今天晚上没打算回去了。”路承周请刘井华进来。


    “是不是有行动?”刘井华随口问。


    回到军统后,他心里的压力,一下子释放了。


    刘井华觉得,路承周给日本特务机关效力的时间虽然长,但心地并不坏。


    上次他给自己出主意,就说明他对日本人的事情,不是那么积极。


    一切只想着利益最大化,只要给路承周足够的利益,或许他就会转变。


    “是啊,井华,听我一句劝,你既然来找了我,今天晚上也不要回去了,就在我这里休息一晚。”路承周突然说。


    “你们的行动,跟我有什么关系?”刘井华诧异地说,他是电讯室的人,又刚刚立功,难道还有人敢怀疑他不成?


    “所谓瓜田李下,有些事情,还是注意一下比较好。”路承周提醒着说。


    “好吧。”刘井华没有再坚持。


    如果他没有与军统联系上,那晚上回去,也不用担心。


    可现在,能避免麻烦,还是尽量避免比较好。


    但刘井华没有在路承周办公室过夜,他在宪兵分队本就有间单身宿舍,睡床比睡沙发,还是要舒服得多。


    路承周和刘井华都睡在宪兵分队,但情报三室的人,则没有要求一定要留在宪兵分队。


    只是,陈树公布置完任务后,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


    第二天上午,情报三室召开了全体大会,在会上,陈树公拿着一张维多利亚公园的平面图,给三个小队,分别布置了任务。


    中午,在宪兵分队吃过饭,情报三室的人,就全体出动了。


    “路主任,我想出去一趟。”金惕明看到情报三室的人,陆续离开,马上向路承周请示。


    “好吧,记住,如果发现线索,千万不要惊动对方。”路承周叮嘱着说。


    路承周暂时还不想离开,他要等到情报三室的人回来,至少也要三点以后才能离开。


    “承周,三室全体出动,这是要抓什么重要人物?”刘井华没有参加昨天的会议,昨天晚上被路承周提醒,也没有离开。


    上午,他通过电台,与林帆取得联系。


    只是,因为电讯室有冈奇敏夫,他只能发一个电码,告诉林帆出了紧急情况。


    “这个人你应该认识,军统的曾红。”路承周笑着说。


    “曾红?海沽站情报组长?”刘井华吓了一跳,如果曾红被捕,他的身份也会暴露。


    “你想,这么重要的行动,一定不能泄密。”路承周点了点头。


    情报三室的甄别行动,是想找到内部的间谍。


    路承周现在告诉刘井华,也是想观察一下他的真实态度。


    刚才在刘井华的眼中,路承周看到了一丝慌乱。


    “是啊,这次得到了准确消息,很快就会有收获。”路承周微笑着说。


    “曾红可不是那么容易抓到的。”刘井华突然说道。


    不知内情的刘井华,此刻确实很焦急。


    他得赶紧通知军统,如果真让情报三室得逞,军统海沽站会很危险。


    昨晚,他已经给林帆示了警,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转告曾红。


    刘井华在回电讯室的路上,一直在想,要怎么样才能避开冈奇敏夫这个监视者。


    虽然他立了大功,破了军统的密码,但冈奇敏夫并没就此放松对中国人的监视。


    然而,让刘井华没想到的是,他回到电讯室后,冈奇敏夫竟然没在。


    甚至,松本昌弘也没有在。


    天赐良机,刘井华马上与海沽站的电台取得联系,他只发了两个字:“抓曾”。


    相信军统收到电报后,一定能明白。


    刘井华摘下耳朵时,感觉整个后背全湿了。


    不管来不来得及,他都已经做了自己该做的。


    只是,冈奇敏夫和松本昌弘都不在,让他觉得很奇怪。


    电讯室可是宪兵分队的机要部门,冈奇敏夫就像一条恶犬,随时监视着中国人。


    今天,怎么就不在了呢?

    事后刘井华才知道,不但冈奇敏夫和松本昌弘不在,整个宪兵分队的日本人,下午都出去了。


    这件事,路承周最清楚。


    日本人最相信的还是自己人,要找出内奸,中国人是靠不住的。


    如果情报三室真有内奸,那所有的中国人都不可靠。


    冈奇敏夫和松本昌弘,就算是技术人员,也被临时借调去维多利亚公园。


    下午四时,情报三室的人,才陆续回来。


    这本来就是一次甄别行动,曾紫莲也不可能出现在维多利亚公园,他们的行动,自然不可能成功。


    然而,回来后的陈树公,“大发雷霆”,一口断定,行动计划泄密,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第三百三十六章 可靠消息

    陈树公的所谓“大发雷霆”,只是为了甄别内奸,找一个合适的借口罢了。


    晚上,路承周到宪兵分队后,中山良一再次召开了一次会议。


    但是,此次会议,参加的只有中山良一、高桥丰一、路承周、金惕明、陈树公和杨玉珊。


    “先请陈先生介绍下午的行动吧。”中山良一缓缓地说。


    “诸位,下午情报三室的行动,由一、二、三小队联合行动。整个行动的布置,是这样的……”陈树公详细说明了情报三室的搜捕计划。


    三个小队,既是分开行动,也是联合行动。


    陈树公早预料到了,这次行动会失败,因此,行动时,他让三个小队的人员混在一起。


    比如说,一小队和二小队,各派一个人,负责一个监视点。


    二小队和三小队的人,也混在一起。


    就算是同一个小队的,也有两人在一起行动。


    也就是说,下午的行动,没有谁可以单独行动。


    情报三室几十号人,封锁了维多利亚公园所有的进出口。


    陈树公和杨玉珊,则在园中的亭子坐阵,居中调度。


    然而,从各方反映的情况来看,行动基本正常。


    “目前,三室正在开展内查,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异常。”陈树公缓缓地说。


    “特高班那边,有什么发现?”中山良一又问。


    “基本上都正常。”高桥丰一摇了摇头,他负责暗中监视情报三室的行动。


    为了更好地监视情报三室的行动,宪兵分队所有的日本人,都被他借调了。


    这其中,就包括电讯室的松本昌弘和冈奇敏夫。


    “这么说,内奸并不在三室?”路承周喃喃地说。


    “金先生,你认为呢?”中山良一不置可否的问。


    “不可能,内奸一定在三室!”金惕明笃定地说。


    “金惕明,说话可要讲证据。”杨玉珊冷冷地说。


    身为情报三室的主任,在没有证据的前提下,她当然不愿意怀疑自己的手下。


    “我们最近针对军统,几乎没有行动,就算有,效果也不明显。而军统反倒对我们发起了进攻,海沽站不仅在夹缝中生存了下来,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如果没有人通报消息,绝对不可能!”金惕明必须鲜明的表明态度,哪怕要得罪陈树公和杨玉珊。


    如果真论资历,他比陈树公也不遑多让。


    之所以没把他留在情报三室,杨玉珊就是担心,会威胁到她的威信。


    “你这还是分析。”杨玉珊冷冷地说。


    “甄别行动,我们搞了。我的行动方案,也向大家详细介绍了。目前,三室还在内部甄别。皇军的配合,内部的自查,如果都没有问题,我想,是不是应该换个思路了?”陈树公讲得很委婉,但话中的意思很明显。


    “自查自纠,只能看说明三室确实有诚意。但这种又当裁判又当法官的行为,是不是有些不妥呢?”金惕明针锋相对地说。


    “你的意思,是对我们的调查结果不认可?”杨玉珊气愤地说。


    “当然不能认可。”金惕明大声说。


    “金副主任,我们要相信陈先生和杨主任,他们绝无包庇手下之意。今天的甄别行动,就是最大的诚意。我们不能因为你的怀疑,就将情报三室的人,都过遍刑吧。”路承周叹了口气,安抚着说。


    “我看,必须要动刑才能有结果。中山先生,我建议,对三室的所有人用刑。”金惕明郑重其事地说。


    “金惕明,你是不是疯了!”陈树公听到金惕明的话,怒斥着说。


    “三室的人,都是没有经过考验的,我可以这么说,他们随时都有再次叛变的可能。”金惕明笃定地说。


    “中山先生,您说句话吧。”陈树公不想再跟金惕明争执,转而问中山良一。


    “这个嘛……”中山良一沉吟着说。


    正当中山良一要说话的时候,松本昌弘突然到了会议室,他敲了敲门,征得中山良一同意后,走过来,将手中的文件夹打开,摆到他面前。


    “诸位,我们刚刚获得重要情报,军统海沽站,已经知道了我们维多利亚公园的行动。”中山良一合上文件夹后,一脸严肃地说。


    军统的电报,是不会骗人的。


    海沽站向总部汇报,内线传回消息,宪兵分队情报三室倾巢而出,在维多利亚公园抓捕曾红。


    海沽站还洋洋得意,宪兵分队的情报有误,显然不足为虑。


    陈树公想看一眼中山良一身前文件夹的内容,但中山良一早就将文件夹合上了。


    宪兵分队破解军统电台密码之事,除了电讯室的人之外,其他部门,包括高桥丰一,暂时都不知道。


    如果宪兵分队真有内奸,这个消息更加不能说出来。


    否则,军统的密码一换,电讯室的努力,全部化为泡影。


    只有让军统方面,意识不到这一点,才能最大限度的,获取军统的机密。


    中山良一的话一落音,会议室一片哗然。


    所有人脸上都很吃惊,唯有金惕明,非常得意。


    “中山先生,情报可靠么?”陈树公不敢相信,今天的行动,这么快就被军统知道了。


    “可靠。”中山良一没有过多解释,这个情报来源,他也不能解释。


    “中山先生,看来我的怀疑是对的,只是有人用错了方法而已。”金惕明现在,比抓到了内奸还高兴。


    刚才所有人都在怀疑自己,而中山良一突然获得的情报,让他马上占据上风。


    “可是,对三室所有人用刑,也是不妥的。”路承周缓缓地说。


    “路主任说得对,如果因为一名内奸,而对所有人动刑,以后三室的人,还能对皇军忠心吗?”陈树公看了路承周一眼,点了点头,说。


    “金先生,你应该有怀疑对象吧?”中山良一突然说。


    对情报三室所有人动刑,肯定是不行的。


    这是要把情报三室,逼得造反的节奏。


    但是,可以对部分人动刑。


    “不错。”金惕明脸上一喜,马上明白了中山良一的意思。


    “有几个人?”中山良一问。


    “目前只有两个。”金惕明说。


    “那就先考验一下这两个人吧。”中山良一淡淡地说。


  第三百三十七章 和稀泥


    陈树公刚开始,并没有反对金惕明的提议。


    情报三室有几十号人,如果只对一二个人动刑,倒也能说得过去。


    然而,当金惕明说出“胡然蔚”和“施锡纯”这两个名字时,陈树公的脸色就变了。


    如果只是施锡纯,陈树公一句话都不会说。


    施锡纯只是原来海沽站情报组的普通情报员,当初被陈树公选中,潜伏在海沽站,虽然发挥了一点作用。


    可是,并没有抓住机会。


    仅仅除掉了周逢春,而让曾红和袁庆元逃之夭夭。


    陈树公甚至都觉得,周逢春是意外身亡。


    施锡纯与周逢春在一起,可施锡纯一枪都没击中周逢春。


    要不是情报三室的人,或许周逢春都能全身而退。


    施锡纯身份暴露,不得不回到情报三室,陈树公并没有委以副主任之职,而是让他担任了最弱的第三小队小队长。


    但胡然蔚就不一样了,胡然蔚是原来华北区的情报处长。


    陈树公担任华北区长时,胡然蔚就是他的亲信。


    陈树公要离开军统,给日本人做事,胡然蔚第一个响应。


    其他人都有可能是内奸,但胡然蔚绝对不可能。


    “中山先生,我反对将胡然蔚列为怀疑对象。”陈树公举起手,旗帜鲜明的表明自己的态度。


    “陈顾问,胡然蔚是原华北区情报处长,与曾红是上下级关系。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抓捕周逢春时,胡然蔚也参加了吧?”金惕明淡淡地说。


    他没有再称呼陈树公为“先生”,而是直接喊着职务,显然是要公事公办。


    “陶阶也参加了行动,你怎么不怀疑他呢?”陈树公冷笑着说。


    “陶阶至少开枪击中了周逢春一枪,而胡然蔚呢?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曾红正是从他防守的位置逃脱的。”金惕明缓缓地说。


    他提出胡然蔚和施锡纯两个怀疑对象,并不是心血来潮。


    听到金惕明的话,陈树公沉默了。


    “路主任,你怎么看呢?”中山良一突然问。


    “这个……胡然蔚和施锡纯,都是中层干部,对他们动刑,似乎不太妥当。我看,是不是隔离审查?我们不能冤枉一个好人,当然,更不能放过一个奸细。”路承周沉吟着说。


    “隔离审查?那要审到什么时候?一天审不出来,他们就一天不能放出来?情报三室的工作,还要不要做了?”杨玉珊冷笑着说。


    “要不,一个隔离审查,一个用刑?”路承周笑了笑,说。


    现在要动的是情报三室的人,与情报一室无关,他自然是抱着隔岸观火的心态。


    “路主任,你这是和稀泥。”陈树公不满地说。


    可是,他又不得不承认,路承周的折中之道,适合目前的情况。


    “金副主任,有个问题,如果这两人都没问题,那该怎么办?”杨玉珊突然问。


    “他们两者之一,必有一内奸。甚至,两人都是内奸!”金惕明笃定地说。


    “你的证据似是而非,全部分猜测与分析。如果他们被冤枉,你要承担全部责任。”杨玉珊气势汹汹地说。


    “杨主任,怀疑自己人,本就是一个艰难的决定。如果三室的人,连怀疑都不能怀疑,以后谁还敢做事?况且,中山先生刚才也说了,三室确有军统内线嘛。”路承周此时却站到了金惕明这边。


    “路主任说得对,你们这是在护短。中山先生,我建议,胡然蔚和施锡纯,交给我来审讯!”金惕明望着中山良一,郑重其事地说。


    “三室的人,当然要由三室来审讯。”陈树公心里大急,没想到金惕明竟然会提出这样的建议。


    他嗔恼地扫了杨玉珊一眼,要不是她提出责任的问题,金惕明会提出这样的建议吗?


    他下意识的认为,中山良一很有可能答应。


    “这样吧,胡然蔚交给三室隔离审讯,施锡纯的审讯,就拜托金先生了。”中山良一缓缓地说。


    中山良一也是和稀泥,把胡然蔚留给三室,施锡纯则交给金惕明。


    金惕明听到此话时,眼里非常兴奋,这就像一口枯井,突然冒出沽沽的泉水一样。


    胡然蔚和施锡纯做梦都没有想到,当了汉奸,竟然还有被日本人审讯的一天。


    胡然蔚还好点,被带进了地窖关了起来。


    而施锡纯则不然,直接送进了刑讯室。


    “这是干什么?”施锡纯被两名日本宪兵押着,绑在刑讯室的十字架上时,惊恐万状的大叫着。


    “干什么?施锡纯,你心里没数么?”金惕明跟在后面走进了刑讯室。


    “怎么是你?”施锡纯看到金惕明,更是吃惊。


    下午,陈树公就在怀疑,情报三室有内奸。


    当时施锡纯还在猜疑,到底谁还在跟军统藕断丝连呢?

    看这阵势,竟然怀疑到自己头上了。


    “这里的刑具,不用我介绍,想必你也很清楚了。晚招不如早招,早点招了,也不用撕破脸,大家还是同僚,我也可以早点回去睡觉。”金惕明手里握着鞭子。


    他准备亲自动刑,除了想向日本人证明,他的忠诚外,最重要的是,想发泄心头的怒火。


    自从金连振被杀后,除了路承周外,再没有其他人安慰他。


    他心里早就憋着一团火,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发泄罢了。


    “金先生,我跟军统早就没有了关系。此事,陈先生可以为我作证啊。”施锡纯哭丧着脸,他当然知道这些刑具的厉害。


    “对你用刑,正是陈顾问答应的。”金惕明缓缓地说。


    施锡纯一听,眼中闪过一丝绝望。


    路承周散会后,并没有去地窖看热闹。


    审讯施锡纯的结局,不用看都能猜着。


    施锡纯能熬过一个小时,已经是奇迹了。


    当中山良一宣布,将施锡纯交给金惕明用刑时,路承周注意到了金惕明眼中流露出的神采。


    在金惕明眼中,施锡纯不是一名嫌疑,而像是他的战利品。


    路承周相信,金惕明会用尽一切办法,尽快撬开施锡纯的嘴。


    作为一名叛投者,路承周相信,施锡纯的意志,薄得像一张纸一样。


    路承周现在需要考虑的,是接下来的事情。


    花了这么大的精力,只除掉施锡纯,自然不能让路承周满意。


  第三百三十八章 像变了个人


    中山良一对电讯室截获的军统电报非常信服,晚上的会议,就是因为那封电报,改变了风向。


    如何利用好已经暴露的电台,是路承周这个海沽站代理站长,需要研究的问题。


    毕竟,这部电台,使用的时间有限。


    无论是哪一方,一旦不断出现损失,都会寻找原因。


    因此,军统电台的密码,会在一定时间内更换。


    否则,就会弄巧成拙,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路承周猜得没错,还没有一个小时,准确地说,距离散会五十五分钟,他再次接到通知,去会议室开会。


    这么快再次开会,只有一个结果,审讯有了进展。


    而且,应该是金惕明有了专项。


    胡然蔚是原华北区情报处长,又没有上刑,要应付这种审讯,实在太容易了。


    就算是陈树公亲自出马,也不会有任何结果。


    况且,胡然蔚本身就是清白的,这一点,路承周比任何人都清楚。


    路承周在会议室刚坐下没多久,就看到金惕明满脸春风地走了进来。


    看到金惕明的一刹那,路承周的眼睛眯了一下。


    金惕明原本穿着白衬衣,然而,上面多了很多红色的小点。


    这些红点,不用说,肯定是施锡纯的血溅在衣服上的结果。


    路承周虽然没在现场,但也能想象得出,地窖里的那一幕,有多么的血腥。


    “看样子,金副主任已经得手了。”路承周闻到金惕明身上散发的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连忙掏出烟。


    “不错。”金惕明得意地说。


    施锡纯其实是个软蛋,刚开始还嘴硬,但动了真格的之后,很快就开始胡言乱语了。


    “他有没有同伙?”路承周点上火后,突然问。


    “这个……应该没有吧。”金惕明一愣,他一直沉浸在拿下施锡纯的喜悦中,并没有细问。


    金惕明记得,自己是问了一句的,但施锡纯只承认,他与曾红直接联络。


    路承周还要开口,金惕明突然站了起来,快步走了出去。


    金惕明再次去了刑讯室,此时的施锡纯已经放了下来,他像个血人似的,如一摊软泥,瘫倒在地上,靠着柱子大口地喘息着。


    “金先生,我真的什么都说了,什么都说了啊。”施锡纯看到金惕明,神经质一样的大叫起来。


    一个意志坚定的人,绝对不会出卖国家和民族的利益,甘为日本人的鹰犬。


    施锡纯在受刑后,很快就招架不住,为了解脱痛苦的折磨,对金惕明有问必答。


    不管金惕明让他承认什么,他都一口应了下来。


    既然金惕明认定他是军统内线,那就当是吧,接下来施锡纯的思维,完全跟着金惕明的问题走。


    金惕明需要什么样的答案,他就会给出什么样的答案。


    要不然,他真会被金惕明活剥了啊。


    “你在宪兵分队,是不是还有同伙?”金惕明冷声问。


    “同伙?我与曾红直接联络,还需要同伙吗?”施锡纯一愣,此时的他,思维早就混乱。


    看到金惕明,他就下意识的认为,自己真的是军统的内奸。


    “说,有没有同伙?”金惕明走到墙壁旁,拿下鞭子,冷冷地说。


    “我是有同伙,还是没同伙?”施锡纯没明白金惕明的意思,问。


    “有没有同伙,得问你才知道。”金惕明一鞭子甩到施锡纯身前,怒声问。


    “没有。”施锡纯摇了摇头。


    “有没有?!”金惕明再一鞭子甩过去,这次打在了施锡纯腿上。


    “啊哟,有,有,有。”施锡纯痛得在地上打滚。


    “是谁?”金惕明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这个……”施锡纯为难地说。


    “是不是胡然蔚?”金惕明突然问。


    “对,就是胡然蔚!”施锡纯忙不迭地说。


    “放你娘的狗臭屁,金惕明,你这是屈打成招!”胡然蔚也关在地窖,听到他们的对话后,破口大骂。


    金惕明这哪是在审讯啊,完全是在诱供。


    “是不屈打成招,到时就知道了。”金惕明冷笑着说。


    他当然知道,施锡纯是在乱咬人,甚至,他军统内线的身份,也未必站得住脚。


    可是,将施锡纯定为军统内线,无论是谁,都不会反对。


    还有胡然蔚,金惕明相信,他可能是清白的。


    但是,他可以借着施锡纯的口供,名正言顺的对胡然蔚用刑。


    “什么,胡然蔚是同伙?”中山良一看到金惕明的最新审讯结果,很是诧异地问。


    “是不是同伙不敢肯定,我建议用刑,请皇军出面,陈树公也就无话可说了。”金惕明沉吟着说。


    “不错。”中山良一点了点头。


    金惕明重回会议室后,地窖里的刑讯室,已经换了主角。


    施锡纯被扔回了牢房,胡然蔚被绑着双手,像头待宰的羔羊一样,被挂到了刑讯室的铁钩上。


    “海田太君,我是冤枉的,金惕明公报私仇啊。”胡然蔚抗议着说。


    然而,不管他如何抗议,海田新一郎并不理会。


    所有进刑讯室的人,刚开始都会喊冤,但过了几道刑后,他们就会露出真正的面目。


    路承周看到金惕明再次进来,坐在自己身边,目不斜视,短短几个小时,简直像变了一个人。


    金惕明此时很兴奋,既是源于金连振被杀后,他内心的痛苦得到了释放。


    同时也因为,他可以掌握别人的命运,所带来的快感。


    “诸位,对施锡纯的审讯,已经有了结果,他承认,就是军统的内线。”中山良一将施锡纯的审讯记录扔到会议桌上,冷冷地说。


    “中山先生,我能看看吗?”杨玉珊站起来说。


    “好。”中山良一点了点头。


    杨玉珊拿过审讯记录,旁边的陈树公,也侧过头,认真地看着这份审讯记录。


    “他似乎并没有说起,与曾红是如何联络的?”陈树公很快发现了端倪,将质疑的目光投向了金惕明。


    “陈顾问有兴趣的话,可以自己去问。”金惕明淡淡地说。


    “我看,是有人刑讯逼供。”杨玉珊冷冷地看了金惕明一眼,能跟着陈树公来情报三室的人,可以说,意志都不坚定。


    金惕明对施锡纯动了刑,要拿到这样的结果并不难。


  第三百三十九章 球组

    金惕明在宪兵分队主刑讯逼供,简直就是个笑话。


    日本人相信,只有受了刑后,才会说真话。


    但他们并不知道,有些人可以让受刑者想说什么,他们就会说什么。


    胡然蔚虽然猜到了金惕明的险恶用心,可日本人不理这一套啊。


    他们接到命令,对胡然蔚动刑,只想知道真正的结果。


    而真正的结果是什么?

    日本人更愿意相信,胡然蔚是军统内线。


    路承周等人在会议室开会,胡然蔚则在刑讯室。


    等陈树公看完施锡纯的审讯记录,发现施锡纯又把胡然蔚咬出来后,迅速赶到地窖刑讯室。


    然而,这个时候的胡然蔚,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了。


    胡然蔚比施锡纯硬气,或者说,他看得清形势。


    日本人最恨抗日者,一旦承认是军统卧底,必定是死路一条。


    咬紧牙关,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陈树公散会后,本想亲自审问施锡纯,没想到,发现胡然蔚在受审。


    陈树公马上找中山良一理论,终于将胡然蔚救了下来。


    虽没对胡然蔚动刑,但他依然还是嫌犯,哪怕受再重的伤,也不能接受治疗。


    “陈先生,我不是内奸,这是金惕明恶意中伤,他引诱施锡纯故意说的。”胡然蔚被背到牢房后,大脑还很清醒。


    “放心,一切自有公论。”陈树公安慰着说。


    “陈先生,为什么一定怀疑,内奸就在三室呢?我倒认为,金惕明很可疑。他唯恐天下不乱,表面上查内奸,实际上是让三室陷入内乱。”胡然蔚不停地喘息着,大声地说。


    “好好休息吧,此事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陈树公在胡然蔚手臂上轻轻拍了拍。


    晚上,陈树公回到牛津别墅5号后,躺在浴缸里,闭着眼睛,仔细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一切。


    中山良一的情报,肯定不会有错,宪兵分队一定有军统的内线。


    可是,这个内线,是否就一定在情报三室呢?

    陈树公不敢苟同,他认为,谁都有可能。


    还有施锡纯,虽然承认了他就是军统内线,但陈树公再次提审他时,发现施锡纯目光痴呆,好像不认识自己似的。


    施锡纯在受刑时,必然受到了很大的刺激,他的神经错乱了。


    这个时候,施锡纯所说的一切,都不足为信。


    然而,中山良一却轻信了金惕明的话。


    “还在为胡然蔚的事烦吧。”杨玉珊走进来,看到陈树公将毛巾盖在脸上,温柔地说。


    “你觉得,施锡纯会是军统内线吗?”陈树公伸手拿到毛巾,看了杨玉珊一眼,问。


    “不管他是不是军统的人,当成军统内线处理掉,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杨玉珊不以为然地说。


    “你怎么能这样想呢?不管如何,施锡纯都是你的手下。他如果是军统内线,你就有识人不察之责。”陈树公不满地说。


    “像他这种软骨头,随时可能做墙头草。如果军统与他接触,我相信,他早晚也会给军统做事。”杨玉珊说。


    她与陈树公离开军统后,就再也没有想过,还有回头的一天。


    “你觉得,金惕明会不会才是军统真正的内线?”陈树公突然问。


    “不可能吧。”杨玉珊一惊,她还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金惕明当初之所以投靠日本人,是因为他的海沽站长,肯定当不成了。而且,金连振也在我们手里。或许,从头到尾,都可能是戴立的计谋,为的就是让金惕明打入我们内部。”陈树公笃定地说。


    “可金连振是真被军统干掉的啊。”杨玉珊摇了摇头。


    “军统当时要杀的是路承周,金连振只是他们的意外收获。为了一个普通的情报员,军统会下这么大的力气。况且,你不觉得,这更像是军统的苦肉计么?”陈树公缓缓地说。


    因为出现了内奸,整个情报三室人人自危。


    但路承周觉得,还不够。


    路承周与曾紫莲,不方便在晚上见面。


    白天路承周可以趁马玉珍上课时,光明正大去振华中学。


    表面上找马玉珍,实际上是与曾紫莲谈工作。


    “下午,你让袁庆元去施锡纯住处转转。”路承周时间有限,来不及跟曾紫莲客套。


    “具体时间呢?”曾紫莲问。


    “五点吧,至少要溜达五分钟,这是施锡纯的住址。”路承周拿出一张字条,递给了曾紫莲。


    “施锡纯是不是定性了?”曾紫莲微笑着问。


    当她得知,海沽站的电台密码,竟然被刘井华破解后,确实非常吃惊。


    然而,听到路承周的命令后,她更是意外。


    随后,明白路承周的用意后,对路承周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敬佩。


    通过几封电报,让刘井华看到军统的诚意。


    现在,又通过几封电报,就将宪兵分队耍得团团转。


    整个宪兵分队,都被路承周调动起来了。


    没有大智慧,是做不成这种事的。


    有路承周潜伏在宪兵分队,海沽站本就掌握着先天优势。


    刘井华加盟后,这种优势得到进一步扩大。


    如今,再加上路承周的聪明才智,她相信,海沽站不但能壮大力量,还能在与日本特务机关的交手中,不断取得胜利。


    “不错,施锡纯已经承认,他就是军统埋伏在宪兵分队的内线。”路承周点了点头,轻声说。


    “接下来就是坐实施锡纯的身份?”曾紫莲马上猜到了路承周的用意。


    “不仅如此,还要把‘潜伏球组’的组长引出来才行。”路承周笑了笑。


    “‘潜伏球组’?”曾紫莲一愣,没有明白路承周的意思。


    “你觉得,谁适宜担任这个组长?”路承周谈话的时候,喜欢抽根烟。


    可是,他的手摸到烟时,又将烟放了回去。


    这是曾紫莲的房间,烟味被别人闻到,会给曾紫莲增添麻烦。


    “还请明言。”曾紫莲对路承周的思维很是佩服,如果从斗智上比,她比路承周要差一截。


    “你觉得,杨玉珊能胜任这个职务么?”路承周缓缓地说。


    “什么?杨玉珊!”曾紫莲捂住差点就要惊叫的嘴,满脸的不敢置信。


  第三百四十章 机关长注意


    在路承周的计划中,陈树公和杨玉珊,都是必须除掉的。


    以军统目前的实力,要公开除掉他们比较困难。


    目前的形势,也不允许军统与宪兵分队,公开交锋。


    毕竟,他们都处在英租界中。


    宪兵分队要搜捕军统,大部分情况下,还得借助警务处。


    而军统为了立身之地,也是尽量避免不能主动挑衅。


    军统和宪兵分队,可以暗中拼个你死我活。


    只要不惊动警务处,就能相安无事。


    金惕明受金连振之死的刺激,性格大变,总是怀疑情报三室有军统卧底。


    对此,路承周是支持的。


    当然,他这种支持,并不是公开的。


    他会给金惕明偶尔提点建议,或者在会议上,以和稀泥的方式,表面劝阻,实际上却推进了金惕明的行动计划。


    路承周觉得,通过金惕明,达到搅乱宪兵分队之人心和行动,也是军统的目的之一。


    军统的行动计划,路承周可以与曾紫莲坦诚商量。


    “振华中学应该只有几天就放假了吧?”路承周问。


    军统目前之所以,只能暂避锋芒,也是因为路承周手下,可用的人不多。


    堂堂海沽站,竟然没有一个行动单位。


    情报组,除了曾紫莲这个组长外,仅剩下袁庆元一名情报员。


    交通组,也是安孟博在独立支撑。


    电讯组,除了林帆电台外,就只有路承周自己发报。


    在敌后作战,最重要的两个部门是情报和行动。


    这两个部门,一个只有一名情报员,另外一个,连架子都没搭起来。


    此次海沽站举行的训练班,除了对抗团成员加强训练外,最重要的,就是为海沽站增加人手。


    行动组必须建立,而且人员要精干。


    “是的,我们会比树德小学晚几天。”曾紫莲明白路承周的意思。


    “训练班的人员备选名单整理出来了没有?”路承周问。


    “正想向你汇报此事呢,我圈了三十五人,其中有几个不是抗团成员,但都是进步青年。”曾紫莲拿出本书,从书套里抽出一张折得薄薄的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如果路承周不来,她晚上会送到死信箱。


    因为路承周的真正身份,她与路承周的情报传递,大多数情况,还是通过死信箱。


    安孟博和曾紫莲,都是路承周的交通员。


    只不过,安孟博是公开的,曾紫莲是秘密的罢了。


    “这么多?”路承周诧异地说。


    他只要求有二十人就可以了,毕竟这些人的训练时间不能太长,人多的话,训练的效果就差了。


    而且,人太多,保密也是个问题。


    曾紫莲的初选,相当于政审,路承周最后划定的名单,才能进入训练班。


    在训练班中,所有人都会有一个加入军统的宣誓仪式。


    这是一个加入军统的途径,这些人的档案,都会送到总部存档的。


    “如果我只给二十个人,怎么显示你的权威?”曾紫莲调侃着说。


    自从得知路承周的真正身份后,面对路承周时,她就喜欢开玩笑了。


    之前,她跟马玉珍一样,对路承周恨之入骨。


    好端端的中国人,要给洋人做事,背地里还要当汉奸。


    然而,知道路承周是海沽站的火柴后,她突然特别理解路承周。


    为了抗战,路承周牺牲了很多。


    相比之下,她幸福得多。


    “到时,你要负责情报科目的教学,以及时事分析。”路承周叮嘱着说。


    关于训练班的教学,路承周已经有了具体计划。


    训练班的训练科目,主要有:游击战术、情报、侦察、爆破解说、马术、以及精神讲话、时事分析。


    身为海沽站代理站长,路承周肯定会以火柴的身份,去做精神讲话。


    所谓精神讲话,主要是要求学员,必须“忠党爱国”、“绝对服从”,要有“成仁取义,勇于牺牲的决心,不辜负党国的信任和赋予的使命”的决心。


    至于其他科目,都会交给其他人。


    “时事分析,不是你的专利么?”曾紫莲问。


    “我们都讲一点吧,你做点准备。”路承周说。


    “我给你准备一份稿子,到时还是由你讲吧。”曾紫莲想了想,她确实可以讲。


    但是,让路承周以火柴的身份讲时事分析,更能体现路承周的权威。


    快下班的时候,路承周刚换下警服,在办公室接了一个电话。


    路承周原本以为,是辖区发生了事情,没想到,却是川崎弘打来的。


    “承周,很久没一起喝酒了,今天晚上喝一杯如何?”川崎弘问。


    “荣幸之极。”路承周说。


    他知道,川崎弘跟自己喝酒,主要是想听取宪兵分队的汇报。


    川崎弘的身份,不适宜出现在英租界,最终选择了日租界的吉野饭店。


    要陪川崎弘喝酒,路承周自然不能去宪兵分队。


    在大兴日杂店,他用电话向中山良一请了假。


    路承周是川崎弘的学生,同时也是宪兵分队的情报一室主任。


    “川崎老师,野崎先生……”路承周随后迅速赶到了吉野饭店,等川崎弘到了,马上去门口迎接。


    路承周原本以为,川崎弘是单独赴会,没想到,看到了好久不见的野崎。


    野崎之前是维持会的辅佐官,现在是市公署的辅佐官。


    应该说,野崎不会轻易出现在这里。


    他与川崎弘出现,更是不同寻常。


    “宪兵分队竟然出现军统内线,详细说说吧。”川崎弘坐下来,淡淡地说。


    “这个……”路承周看了野崎一眼,犹豫着说。


    “此事,雨官巽机关长很重视,已经命令,让野崎主持此事的调查。”川崎弘解释着说。


    他所说的雨官巽,是新上任没多久的日本海沽陆军特务机关机关长。


    原来的桥本群,已经回国。


    雨官巽曾经担任过日本驻华武官,对中国的情况很熟悉,是日本的中国通。


    “是。”路承周一凛,此事连雨官巽都惊动了,还派野崎来调查,显然是要动真格的。


    路承周客观的介绍了宪兵分队的调查情况,当然,他只说自己知道的消息。


    主要就是会议的内容,至于其他未证实的消息,以及自己的猜测,他都没有说。


  第三百四十一章 最新电报


    野崎对路承周的汇报听得很仔细,碰到关键处,还会打扰路承周。


    “路君,你觉得,施锡纯会是军统内奸吗?”野崎等路承周说完后,问。


    “有可能。”路承周沉吟着说。


    这种事情,他不会给任何人打包票。


    况且,他希望宪兵分队越乱越好。


    野崎去调查,说明花园宪兵队和日本海沽陆军特务机关,对宪兵分队的情况很担忧。


    “那胡然蔚呢?”川崎弘缓缓地说。


    “胡然蔚能挺住皇军的用刑,要么说明他是冤枉的,要么说明,他是真正的卧底。”路承周不置可否的说。


    “看来宪兵分队的情况很复杂啊。”野崎叹息着说。


    “如果不复杂,也不会让你去嘛。中山良一和高桥丰一,你都熟悉。此次特意让你去调查,也是为了让他们能信服。”川崎弘缓缓地说。


    野崎是市公署的辅佐官,他听令于茂川秀和,与宪兵队没多大关系。


    此次让他去调查,也是雨官巽机关长,对宪兵队不放心。


    “川崎君,我想去趟英租界,晚上还约了中山良一。”野崎突然站起来,朝川崎弘躬了躬身,说。


    “可以,工作第一。”川崎弘点了点头。


    “野崎先生,我送您。”路承周连忙也站了起来。


    当初他加入日本特务机关时,野崎也对他培训过。


    可以说,野崎也是路承周的半个老师。


    虽然野崎的训练,对路承周成功卧底在军统,并没有太大的帮助。


    但路承周也学到了很多日本特工的技巧,相比军统,日本人为了达到目的,更是可以无所不用其极。


    “如果英租界宪兵分队的内奸,没有查出来,野崎将取代中山良一,担任宪兵分队长。”川崎弘等路承周回来后,正色地说。


    “这跟中山有什么关系?”路承周诧异地说。


    “中山良一在英租界宪兵分队待了很长时间,也需要调动。一个人在同一岗位时间久了,就容易产生惰性。”川崎弘解释着说。


    “老师的意思,是不是我也需要调动?”路承周微笑着说。


    “你的情况不一样,只要做好自己分内的工作就可以了。”川崎弘摇了摇头。


    路承周是中国人,又有着警务处的身份,当然不能轻易调动。


    宪兵分队在英租界的行动,很多时候,还是需要警务处配合的。


    “我愿意永远坚守自己的岗位。”路承周郑重其事地说。


    “自从击毙周逢春后,宪兵分队无论是对军统还是地下党,抑或是中统,都没有取得什么成绩。这其中,有中山良一的原因,但是,也不排除,有内奸的原因。”川崎弘缓缓地说。


    其实,他更倾向于内奸。


    中山良一的能力,应该说还是可以的。


    至少,担任英租界宪兵分队的分队长,应该绰绰有余。


    然而,面对只有几个人的军统海沽站,一直没有端掉。


    这就不得不让人怀疑。


    “我相信,野崎先生此次,一次能查个水落石出。”路承周忙不迭地说。


    “你要全力配合野崎的调查,特别是情报三室,他们都是军统过来的,最值得怀疑。”川崎弘在路承周面前,无需隐瞒内心的真实想法。


    “情报三室是人数最多的部门,陈树公又担任顾问,情报三室的人,对我们是不屑一顾的。”路承周自嘲着说。


    路承周希望,能把陈树公调走。


    陈树公老奸巨猾,他在宪兵分队,路承周还真不敢轻举妄动。


    作为一名真正的卧底,如果他的行动被陈树公看穿,身份也很容易随之暴露。


    “是啊,他们过来后,还抱团取暖,确实不利于管理。”川崎弘却理会错了意思。


    情报三室下面有三个小队,情报一室只有几个人,情报二室更惨,几乎全靠苗光远。


    “老师,上次去公署,听孙志书说起,新市长是北京警察局长潘家才?”路承周突然问。


    “目前还没有最后定下来。”川崎弘看了路承周一眼,路承周人在英租界,竟然还与孙志书保持着这层关系。


    “据说茂川秀和,支持刘同宇?”路承周试探着问。


    潘家才和刘同宇,一个是北京警察局长,一个是海沽警察局长。


    日本人警察局长担任市长,意思很明显,还是要加强海沽的治安。


    “你跟孙志书有来往,公署那边有些什么讨论?”川崎弘问。


    “各有心思,市府的人都很圆滑,皇军没有公布结果前,都不敢公开表态,怕被秋后算账。”路承周说。


    “特务机关,也要看各方面的意见。”川崎弘缓缓地说。


    华人治华,是日本目前的既定策略。


    中国实在太大了,中国人也实在太多了。


    如果全部由日本人来治理,先不说中国人的抵抗会有多激烈,光是这些管理人员,就能把日本人的精力耗尽。


    海沽目前有超过一百三十万人,还有英、意、法三个外国租界。


    如何治理海沽,是日本特务机关面临的难题。


    野崎是直接去的康伯南道22号,他受特务机关所命,来过问宪兵分队的调查。


    虽然上面还没有正式公布,但中山良一已经接到了通知。


    就在野崎到达英租界宪兵分队没多久,松本昌弘突然敲开中山良一的办公室门。


    “中山队长,军统海沽站又发报了。”松本昌弘没等中山良一开口,马上说。


    “什么?”中山良一接过松本昌弘递过来的电报,一看之后,脸色为之一变。


    旁边的野崎,也走了过来,中山良一顺手将破解的电报,递给了野崎。


    “球组三号暴露,一号可否撤离?”


    “这是破解军统海沽的电报?”野崎眯着眼,问松本昌弘。


    “是的。”松本昌弘见野崎说的是日语,马上恭敬地说。


    中山良一将电报递给了野崎,已经说明野崎的身份。


    “球组是什么组?三号、一号,是不是还有个二号?”野崎沉声问。


    “这个应该是军统的秘密潜伏组,在汉语中,球的本义为玉的一种,特指玉磬。引申义为球形物体,但在中国人那里,更多的指的是玉。”松本昌弘解释着说。


    “也就是说,球组,其实是玉组?”中山良一心里一惊,因为他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名字:杨玉珊。


  第三百四十二章 擦肩而过

    《书·顾命》:“大玉、夷玉、天球、河图,在东序。”


    这里的球,指的就是美玉。


    当然,球组也好,玉组也罢,并不能表示,一定就跟杨玉珊有关系。


    只是中山良一心中,已经升起疑云,短时间内,怕是无法释怀。


    “原本以为,军统在宪兵分队只有一名内奸。现在看来,他们有一个潜伏组!”中山良一叹息着说。


    “看来施锡纯就是那个三号,胡然蔚会不会是二号?”野崎沉吟着说。


    “此事,还要拜托野崎君。”中山良一诚恳地说。


    上面派野崎来负责调查,他心里确实有抵触情绪。


    可是,看到这封电报后,他就觉得,野崎是来帮自己的。


    宪兵分队竟然出现军统的潜伏球组,这可不是小事情。


    他失职是小事,让军统潜伏进来,影响了大日本帝国的利益,那就罪该万死了。


    “去看看这个施锡纯吧。”野崎提议,如果能确定施锡纯就是球组三号,要找到其他两人,就容易多了。


    施锡纯昨天晚上被收拾得很惨,被扔到牢房,一直蜷缩在角落里。


    看到两名日本宪兵闯进来,他吓得哇哇大叫。


    身上的伤,在休息一天后,并没有好转,反而全身酸痛。


    哪怕轻轻一碰,也会痛苦万分。


    况且,进来的还是日本宪兵,他以为自己会再次受刑。


    施锡纯觉得,跟受刑相比,他宁愿马上死掉。


    但是,这次并没有把他绑在十字架上,也没有将他挂在铁钩上。


    惊魂未定的施锡纯,坐在椅子上,才发现对面的桌子后面,坐着两个人。


    “中山先生,我是冤枉的,冤枉的啊。”施锡纯看到中山良一,马上大声说道。


    “施先生,到现在你还说这样的话,那就没意思了。”中山良一淡淡地说。


    在他看来,施锡纯的喊冤,只是狡辩。


    “施先生,我是野崎,你是怎么冤枉的,可以跟我说说么?”野崎突然说道。


    “野崎先生,我真是冤枉的。金惕明一上来就是严刑逼供,皇军的刑具,谁受得了啊。”施锡纯哭丧着脸。


    “球组三号!”野崎突然厉声说。


    “什么?”施锡纯被吓了一跳,满脸惊恐的反问。


    他以前没见过野崎,但已经感觉出来,野崎比中山良一地位还高。


    野崎这一声吼,确实吓得他不轻。


    “看来军统派出的卧底,也不过如此。”野崎突然叹了口气。


    施锡纯的惊恐,在他看来,正是露出马脚的表现。


    “野崎先生,我真是冤枉的,真是冤枉的啊。”施锡纯突然感觉不妙,野崎的语气告诉他,日本人已经相信自己就是军统卧底。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中山良一手一挥,旁边的宪兵如狼似虎的扑了上来,将施锡纯绑到了十字架上。


    “我说,我都说,千万不对我用刑了。”施锡纯已经彻底怕了,与其遭罪之后说,不如现在就说。


    不管死不死,至少现在他不用遭罪。


    很多人,就是因为不想遭罪,无法坚持自己的信念和理想,导致没有走到最后。


    无论是读书也好,做生意也罢,半途而废的人,想要成功很难。


    “说说吧,球组一号和二号是谁?”野崎走到施锡纯面前,冷冷地问。


    “这个……”施锡纯眼珠乱转,怎么又出来一个球组一号和二号了?

    “啪!”


    中山良一突然走过来,抬手就是一巴掌。


    旁边的海田新一郎,等中山良一走开后,扬起鞭子,重重地抽在了施锡纯身上。


    “啊!”施锡纯痛苦地嚎叫着。


    受到鞭子的刺激,施锡纯的大脑,突然变得特别活。


    他想到,刚才野崎喊自己为“球组三号”,现在,又要知道“球组一号和二号”。


    难道说,宪兵分队有三个球组成员?

    可是,球组一号和二号,到底是谁呢?


    “说,他们在哪里?你们是怎么联络的?”中山良一厉声说。


    “胡然蔚是球组二号。”施锡纯突然说道。


    “胡然蔚是球组二号?那一号呢?”野崎眼睛眯成一条细缝。


    “一号是陈树公。”施锡纯觉得,这个一号,必须是个大人物才行。


    “放屁!”中山良一怒火中烧,施锡纯真是疯了。


    “一号就是陈树公,我在军统时,就受他领导。到宪兵分队后,依然还受他领导。”施锡纯信誓旦旦的说。


    他此时脑子也转得特别快,咬着胡然蔚和陈树公,或许能给自己带来一线生机。


    至于他的供词,会给胡然蔚和陈树公带来什么影响,他就管不了这么多了。


    路承周与川崎弘分开后,很快回了英租界。


    只是,他没有去宪兵分队,而是去了趟益世滨道寿康里18号。


    曾紫莲给他的名单,他并没有放在死信箱。


    这份名单,必须亲自交给姚一民。


    并非不相信马玉珍,而是合理降低风险。


    路承周走到18号,正要去敲门时,突然发现,门口挂着一个扫帚。


    门口挂扫帚是很常见的,但今天却是倒挂。


    这说明,姚一民正在见人。


    路承周来这里,并没有化装,他在宪兵分队和军统的身份,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为了自己的安全,也为了姚一民,以及整个地下党组织的安全,路承周与姚一民的每次见面,都必须谨慎谨慎,再谨慎。


    路承周只好到旁边等待,为了不露出破绽,他连烟都不敢点。


    等了半个小时,路承周正犹豫,是不是要先回去的时候,突然有人从姚一民家走了出来。


    只是看到身影,路承周就断定,那是马玉珍无疑。


    路承周躲在暗处,目送马玉珍离开后,才敲开了姚一民的门。


    “你怎么来了?”姚一民诧异地问。


    刚才马玉珍来汇报,说今天没收到蚂蚁的情报,他还以为,一切风平浪静呢。


    “这是军统训练班的大名单,你挑选一下,训练班的规模,在二十人左右。其中八人,会送去第七路军,剩下的人员,主要分在情报组,以及即将重新成立的行动组。”路承周介绍着说。


  第三百四十三章 一步一步


    军统的人,怎么也想不到,海沽站训练班的人员名单,最终是中共海沽市委的姚一民定下来的。


    姚一民看着名单,很快圈定了几个人。


    “这些同志的身份,你知道就可以了,绝对不要与他们发生任何联系。”姚一民叮嘱着说。


    “党的纪律,我时刻牢记在心头。”路承周坚定地说。


    随后,他又与姚一民商量,将剩下的人选,全部挑了一遍。


    有些还没有加入抗团,又一心想报效国家的年轻人,路承周觉得,党组织也是可以争取的。


    三十五个人,姚一民挑选了十个,剩下的二十五人,路承周全部留了下来。


    第七路军要八个人,如果只要二十人的话,海沽站又只有十二个人了。


    其实,姚一民如果不挑的话,路承周可能会把这三十五人,全部留下来。


    他觉得,海沽站的人手,越多越好。


    “还有件事,可能得麻烦你。”姚一民突然想到一件事,迟疑着说。


    “跟我还讲什么客气?”路承周佯装不满地说。


    “我想在英租界,设立一部单独电台,直接与北方局联系。”姚一民缓缓地说。


    目前中共在华北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组织冀东暴动。


    包括人员、武器、装备、物资,全部无条件优先冀东。


    原来市委有一部电台,但冀东更需要电台,姚一民毫不犹豫,马上将市委的电台,送到了冀东。


    “没有问题,电台明天就送来。”路承周马上说。


    他的这部电台,是军统备用的,也是孙志书搞来的那部五十瓦的电台。


    “这么快?”姚一民诧异地说。


    “这是军统备用的,上次孙志书帮着搞来的新电台。”路承周微笑着说。


    “有你这个军统站长,党组织的很多问题,就迎刃而解了。”姚一民轻笑着说。


    “我在军统当站长,也是为党服务嘛。”路承周坚定地说。


    路承周回去的时候,路过五十一号路,经过死信箱时,看到安孟博留下了暗号。


    拿到死信箱的情报后,路承周将挑选好的名单,放了进去。


    这份名单,虽然路承周最后敲定了,但最终,还要征得总部的同意。


    安孟博在情报中,汇报了三件事。


    按照路承周的命令,下午袁庆元去了施锡纯的住处。


    晚上,按时向总部汇报,球组三号暴露之事。


    最后是总部的电报,让路承周与华北党政军联合办事处主任王若奇加强联系,还给了王若奇的联系方式。


    路承周回到家,依然是从后门回去。


    走到屋里后,正准备上楼休息,突然发现,屋里坐着一个人。


    路承周迅速将手伸向腋下,自从他被军统“袭击”未遂之后,已经是枪不离身。


    但是,路承周正要拔枪时,突然发现,人影很像是马婶。


    果然,拉亮电灯后,正在马婶坐在屋中央。


    “马婶,你怎么不去睡觉呢?”路承周将枪套的纽扣轻轻扣上,走到马婶身旁。


    “我发现,你每天都很晚才回来。”马婶已经在打瞌睡了,听到路承周的声音,才突然醒来。


    “没办法,工作忙。”路承周解释着说。


    “真的忙?据我所知,你下午五点半就可以下班了。可你经常只在家吃早餐,中午和晚上,我做三回,你才回家吃一回。”马婶不满地说。


    “没办法,端洋人的饭碗,就是这样的。”路承周苦笑着说。


    “给洋人当差,确实要对得起这份薪水。可是,也不能这么辛苦吧?天天起早贪黑,现在你没结婚就这么忙了,以后如果结了婚,夫妻俩想说句知心话都难?”马婶觉得,这个问题才最严重。


    “正在努力工作,就是为了将来能过上更好的生活嘛。”路承周笑着说。


    “明天,我想去趟珍珍的学校,学校该放假了,她总不能还住在学校宿舍吧?”马婶突然说。


    振华中学放假了,学生都回家了,马玉珍总不能再住到学校吧?

    以前马玉珍也教过书,每到学校放假,也都是住在治安里的家中。


    然而,马婶现在住到了二十四号路15号,马玉珍如果住到治安里,想吃顿热饭都不行。


    “我去过她宿舍,就算放假了,也应该可以住。”路承周笑着说。


    “那怎么行呢?学校放假了,她就必须回来住。我不在治安里,她爸也不在,她只能跟着我。承周,楼下还能收拾间房出来,放假期间,让珍珍住一段时间,应该没问题吧?”马婶问。


    她之所以半夜还不睡,就是想跟路承周说起此事。


    否则,明天早上路承周一起床,随便扒口东西,推着自行车,就飞一般的冲出去了。


    “这个……只要玉珍同意,当然没问题。”路承周迟疑了一下,他相信,马玉珍肯定不会同意。


    况且,马玉珍是未婚女性,住到别人家里,总归不太好。


    “那行,明天我去学校跟珍珍说。”马婶高兴地说。


    第二天早上,路承周先给马婶叫了辆人力车,告诉对方去振华中学后,他才去上班。


    “马婶,这是一点钱,回来的时候,也得叫车。”路承周生怕马婶身上没钱,又拿出两张钞票。


    路承周的习惯,早上先去大兴日杂店拿包烟。


    这是他一天正常的“口粮”,如果不够,下午还会来一趟。


    平常这个时候,待在大兴日杂店的,不是赵宾就是宁明。


    今天路承周到的时候,却多了一个人,金惕明也一大早就到了。


    “路主任,能跟你聊几句么?”金惕明问。


    “去后面吧。”路承周接过宁明递过来的烟,点了点头。


    “昨天下午,我拍一个可疑人员,出现在施锡纯家附近。”金惕明走到后面后,拿出一张照片,递给路承周。


    “这是谁?”路承周看了一眼照片,随口问。


    “此人叫袁庆元,与施锡纯原来都是军统情报组的成员。”金惕明兴奋地说。


    如果说,施锡纯的口供,还不能说明问题的话,那这张照片,就能完全堵住施锡纯的嘴。


    再加上军统的电报,施锡纯就算浑身长满嘴,也说不清了。


  第三百四十四章 修正

    昨天下午,金惕明拍到,袁庆元出现在施锡纯家附近。


    昨天晚上,军统海沽站,给总部发报,球组三号出事。


    这两件事串起来,无需施锡纯的口供,就能断定他的身份。


    之前金惕明还担心,自己会不会冤枉施锡纯,毕竟像施锡纯这样的软骨头,确实可能胡乱咬人。


    比如,他咬定胡然蔚是同伙,金惕明其实是不太相信的。


    但施锡纯的身份,金惕明已经完全确定了。


    “此事,你向中山汇报了没有?”路承周沉吟着说。


    “没来得及,洗出照片后,中山先生已经回去了。”金惕明遗憾地说。


    昨天晚上,他听说中山良一去审了施锡纯。


    如果中山良一看到照片,肯定会称赞自己。


    之所以一大早到大兴日杂店,金惕明也是想向路承周表明态度:他并没有越级上报。


    “此事很重要,你等会马上向中山先生汇报。”路承周沉吟着说。


    让袁庆元出现在施锡纯家附近,不仅仅是为了坐实施锡纯的卧底身份。


    同时,也是让中山良一确认,袁庆元是球组的联络员。


    这一点很重要,因为袁庆元还会出现在牛津别墅5号附近。


    袁庆元是军统情报员,这一点毋庸置疑。


    军统海沽站的电报,更是白纸黑字,跑不掉的。


    军统的电报,现在已经由日本人破译,松本昌弘直接掌握,刘井华被撇到一边了。


    但也正因为如此,中山良一对松本昌弘破译出来的电报,更加信服。


    果然,中山良一看到金惕明送来的照片后,目光马上被吸引住了。


    “中山先生,此人叫袁庆元,与施锡纯一样,也是海沽站情报组的成员。我敢断定,他就是施锡纯的联络员!”金惕明笃定地说。


    “昨天晚上,我们破译了军统海沽站的最新电报……”中山良一跟金惕明说起了军统电报之事。


    “球组三号?是不是还有个二号和一号?”金惕明惊讶地说。


    “施锡纯供述,二号是胡然蔚,一号是陈树公。你觉得,可信么?”中山良一突然说。


    金惕明一直怀疑情报三室有军统内奸,事实证明,他的怀疑是正确的。


    “二号是胡然蔚?未必。至于陈树公是一号,就更加不可能了。军统再怎么算计,也不会把陈树公这样的人物,抛给我们吧?”金惕明摇了摇头。


    “施锡纯是你审出来的,他与胡然蔚,就交给你了。至于陈树公是不是球组一号,以后再说吧。”中山良一缓缓地说。


    “请中山先生放心,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至于陈树公那边,我也会盯着。”金惕明坚定地说。


    施锡纯看到金惕明一脸阴笑的走向自己,他心里的凉意越来越浓。


    “放心,今天不用刑,只要你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金惕明抱着双臂,望着施锡纯,笑吟吟地说。


    “有问必答,有问必答。”施锡纯忙不迭地说。


    “这个人是谁?”金惕明掏出袁庆元的照片,放到施锡纯眼前,问。


    “袁庆元。”施锡纯笃定地说。


    然而,他仔细看一眼,发现袁庆元所处的环境,很是眼熟。


    蓦然,施锡纯心里一惊,后面的背景,不正是自己的住所么?

    “你跟他是什么关系?”金惕明将照片收了回来,问。


    “同事,曾经的同事。”施锡纯想了想,马上修正了自己的说法。


    “曾经的同事?施锡纯,你不太老实啊。”金惕明冷冷地说。


    金惕明的声音变冷,让施锡纯下意识的打了个寒战。


    施锡纯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泥潭,越陷越深,已经无法自拔。


    推翻自己的供词吧,必定还会受刑。


    而且,他已经向好几个人承认了军统卧底的身份。


    就算现在否认,别人只会认为他在狡辩。


    如果继续装作是军统内奸吧,倒不用再受刑,但得顺着对方的意思往下说。


    自从所谓的招供之后,施锡纯所说的话,都是揣摩迎合金惕明罢了。


    “他是我的联络员。”施锡纯无奈地说。


    金惕明给自己看照片,不就是要告诉自己这一点么?


    还有昨天晚上,野崎说出了“球组三号”的代号。


    天地良心,自己什么时候进了球组,根本就不知道啊。


    施锡纯觉得,这背后一定有一只无形的黑手,在推动着整个事情的进展。


    他已经被那只黑手,按进了泥潭,再也不能自拔。


    金惕明会是这只黑手吗?


    “这就对了嘛。说说球组吧。”金惕明脸上露出愉悦的笑容,他掏出烟,甚至还递给了根给施锡纯。


    “球组是潜伏在宪兵分队的小组,一共有三个人,袁庆元是我们的联络员。我是三号,二号是胡然蔚,一号是陈树公。”施锡纯贪婪的吸了口烟后,爽快地说。


    “胡说!”金惕明一拍桌子,愤怒地说。


    “其实,我也没有见过他们,真的,有什么情况,都是通过袁庆元传递。”施锡纯想了想,很快得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发现,就算是招供,也是个技术活。


    要让对方满意,还不能犯逻辑错误,否则审讯者还不高兴。


    至于招供的是不是真的,似乎双方都不在意。


    “这就对了嘛。”金惕明觉得,球组的成员,应该是互不联络的。


    只有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地保护球组。


    “金先生,能不能给包烟?”施锡纯央求着说。


    他身上的伤痛,实在是受不了。


    他也不敢奢望,金惕明能给他用药,有包烟,已经非常不错了。


    “施锡纯,你这样下去,很快会没命的。”胡然蔚看到施锡纯被押回来后,冷笑着说。


    “能多活一天总是好的。”施锡纯在胡然蔚的牢房前站住,不以为然的说。


    “其实,我知道你是冤枉的。”胡然蔚缓缓地说。


    “你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就别管我的事了。”施锡纯怜悯地看了胡然蔚一眼。


    胡然蔚正诧异,他的牢房突然被打开,押着施锡纯回来的宪兵,将他架了出去。


    在刑讯室,胡然蔚看到了金惕明。


    “据说,你熬过了皇军用刑?”金惕明看了胡然蔚一眼,冷冷地说。


  第三百四十五章 借住

    金惕明觉得,胡然蔚是军统卧底的可能性不大。


    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对胡然蔚用刑。


    其实,金惕明最喜欢的,是对陈树公用刑。


    可他清楚,施锡纯指认陈树公是球组一号,显然是无稽之谈。


    因此,对陈树公用刑,也只能想想而已。


    胡然蔚经受住了日本人的用刑,面对金惕明,自然不会像施锡纯那样懦弱。


    只是,胡然蔚有一个致命缺点,他有个妹妹也在海沽。


    “听说胡海燕在法租界?”金惕明等宪兵将胡然蔚绑好后,突然随口问了一句。


    “金惕明,你要是敢动我妹妹一根毫毛,我一定活剥了你。”胡然蔚原本闭着眼睛,听到金惕明的话,马上怒瞪双眼。


    “动不动胡海燕,要看你的态度。如果你还嘴硬,她肯定要来跟你见个面的。”金惕明好整以暇地说。


    他才不怕胡然蔚的威胁呢,此次查军统卧底案,正是他树立威信之时。


    “我不是卧底,施锡纯也不是卧底!”胡然蔚大声说道。


    他是当事人,最清楚此事的过程。


    施锡纯是被刑讯逼供,不得不按照金惕明的想法,承认他是军统卧底。


    真正的卧底,怎么可能是这样的表现呢?

    至今为止,军统在宪兵分队只安插了一个成功的卧底,那就是金连振。


    只是,随着杨玉珊的叛逃,金连振的身份很快被识破。


    要说这件事,胡然蔚还立了功呢。


    当初,正是向他陈树公汇报,杨玉珊才知道,宪兵分队有军统的卧底。


    “你是不是卧底,不是你说了算。施锡纯是不是卧底,更加不是你说了算。他自己都承认了,联络员也被我们发现了,军统海沽站的电报,也提及了,你还在说他不是卧底?胡然蔚,如果要说狡辩,你肯定是天下第一。”金惕明讥讽着说。


    “我不是卧底。”胡然蔚坚定地说。


    “明天,我让胡海燕来探望你。”金惕明淡淡地说。


    “我要见陈先生!”胡然蔚大声说。


    “陈先生正是最大的怀疑对象,他正是你的上线。”金惕明冷笑着说。


    “陈先生是我的上线?真是天大的笑话。”胡然蔚哈哈大笑,他没想到,金惕明为了泄愤,竟然这么用这么卑劣的招数。


    “啪!”


    金惕明突然走过去,抬手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胡然蔚现在是阶下囚,他可以任意收拾。


    虽然金惕明知道,胡海燕才是胡然蔚最大的软肋。


    可是,对他来说,亲手对胡然蔚动刑,也能获得巨大的满足感。


    路承周中午回家吃饭的时候,果然看到马玉珍。


    马婶亲自出马,马玉珍只能乖乖就范。


    当然,马玉珍不是一个人来的,她把曾紫莲拉上了。


    “又来蹭饭了,路警官不会不欢迎吧?”曾紫莲看到路承周,笑吟吟地说。


    “两位美人肯赏光,荣幸之至。”路承周谦逊地说。


    “振华中学要放假了,我们不好再住宿舍,能不能在你家借住一段时间?”马玉珍突然问。


    “你们?”路承周惊诧地问。


    原本以为,只有马玉珍住在家里,可听马玉珍的语气,似乎两人都要来。


    “你别误会,是我妈一定要让我住到这里。正好紫莲姐也没地可去,我就把她也拉过来了。你要是不同意,我们可以在外面租房子的。”马玉珍说。


    “怎么会不同意呢?家里还有空房间,你们自行安排就是。这种事,我是帮不上忙的。”路承周看了曾紫莲一眼,笑着说。


    路承周只是随意一笑,可曾紫莲却看出了路承周的深意。


    这是责怪她,与路承周走得太近。


    马玉珍和曾紫莲,两人都与抗团的人员打过交道。


    她们住到路承周家,会不会带来危险呢?

    “多谢路警官,我们终于不用挤宿舍了。”曾紫莲调皮的笑了笑。


    与马玉珍一起“借住”到路承周家,她是经过慎重考虑的。


    当然,没有提前向路承周汇报。


    可是,刚才不就征求了路承周意见么?路承周可没拒绝。


    曾紫莲觉得,住在路承周家,更有利于工作。


    至少,她与路承周的情报传递,就不用再到外面。


    这样的话,安全性会大大提高。


    有些事情,甚至还能当面讨论。


    对马玉珍和曾紫莲一起住进来,马婶自然也不会反对。


    她知道,单独让马玉珍住进来,肯定不会答应的。


    有曾紫莲作个伴,马玉珍才会坦然。


    马婶催促着,让马玉珍和曾紫莲尽快搬过来,要不然,她晚上一个人待在家里,实在寂寞。


    吃过饭,路承周放下碗筷就出去了。


    家里突然多了两个人,他已经没有午睡的心思。


    反倒是马玉珍和曾紫莲,像半个主人似的,仔细看着这栋房子的各个房间。


    之前她们是来作客,自然不好看得太仔细。


    但以后要住进来,当然得多了解。


    “妈,后门怎么是锁着的?”马玉珍很快发现一个问题。


    如果家里的人都在,后门应该是栓着的才对,怎么没有栓门,却上了锁呢?


    “承周经常半夜才回来,这样就不用别人开门啦。”马婶解释着说。


    “楼上有几个房间?”马玉珍又问。


    “楼上是承周住的。”马婶连忙说。


    楼上虽然有两个卧室,一间书房,还有一间会客间,但她并不希望马玉珍睡到楼上。


    马婶虽然希望路承周与马玉珍走到一起,但在没成事之前,她希望他们保持足够的距离。


    路承周睡楼上,马玉珍睡楼下比较好。


    路承周可不管马玉珍和曾紫莲睡哪间房,他中午原本会在家里小憩一会,出门后,感觉有点睡意,就去了康伯南道20号。


    “陈先生,用过餐没有?”路承周在康伯南道20号后门,碰巧遇到了陈树公和杨玉珊。


    他们一般没在宪兵分队吃饭,都是在外面下馆子。


    “哼。”陈树公看了路承周一眼,冷哼了一声,理也没理路承周。


    “心情不太好,见谅。”杨玉珊走到路承周身边,低声解释着说。


    陈树公已经知道,金惕明今天亲自对胡然蔚动了刑,他看到路承周,心情当然不会好。


  第三百四十六章 提个醒


    金惕明是情报一室的副主任,路承周是情报一室的主任。


    金惕明对胡然蔚动了刑,陈树公不仅恨金惕明,对路承周,以及情报一室,都厌恶之极。


    最让陈树公郁闷的是,今天他都不能见胡然蔚了。


    中山良一已经将胡然蔚和施锡纯交给了金惕明,他这个宪兵分队顾问,基本成了聋子耳朵:摆设。


    “不行,得跟胡然蔚见一面才行。再让金惕明这样搞下去,情报三室的人,都会被他搞掉。”陈树公回到办公室后,来回踱着步,焦虑地说。


    “施锡纯像疯狗一样,四处咬人,搞不好他会说,我也是军统卧底呢。”杨玉珊叹息着说。


    “据说,宪兵队总部,派了野崎来调查此事。”陈树公缓缓地说。


    “施锡纯是不是内奸,我不敢保证。但胡然蔚,一定不是。金惕明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死咬着三室的人不放。”杨玉珊苦笑着说。


    “你真不知道?”陈树公嘲讽地看了杨玉珊一眼。


    “我凭什么就得知道?”杨玉珊诧异地说。


    “其实很简单,就三个字:金连振。”陈树公长长叹了口气。


    “你是说,金惕明是故意报复?!”杨玉珊大声说。


    “我跟胡然蔚见面的时候,他当时就说了,金惕明是公报私仇。当时我没在意,情报三室确实有军统内奸,让金惕明查一查也好。可是,他查出施锡纯,还不打算放手,又把胡然蔚扯了进去。”陈树公缓缓地说。


    “海沽站在宪兵分队有卧底的消息,是不是胡然蔚汇报的?”杨玉珊突然说。


    “不错。”陈树公点了点头。


    胡然蔚向他汇报后,陈树公马上告诉了杨玉珊。


    当时的陈树公,还是军统华北区长,而杨玉珊已经进了宪兵分队,在情报一室干内勤。


    杨玉珊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首先要查的,就是军统这个内奸。


    内奸不除,永无宁日。


    这一点,杨玉珊深有感触。


    但是,金惕明借着抓内奸搞事,她就不能接受。


    “既然如此,你应该跟野崎明说。”杨玉珊马上说。


    路承周到情报一室后,看到金惕明正在抽着烟。


    他的眼睛很亮,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看到路承周进来,金惕明将烟头丢掉,站起身迎了上来。


    “怎么样,中山先生看了照片怎么说?”路承周走进办公室后,发现金惕明也跟了进来,问。


    “中山先生让我负责审讯施锡纯和胡然蔚。”金惕明得意地说。


    “怪不得刚才陈树公脸色很不好看。”路承周微微颌首。


    金惕明这段时间,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这跟他以前认识的金惕明,完全不一样。


    或许,金连振的死,刺激了他吧。


    “陈树公?他快成泥菩萨过河了。”金惕明冷哼着说。


    “施锡纯的身份,应该可以确认了。胡然蔚呢?”路承周掏出烟,递了根给金惕明。


    以前他是直接将烟丢给金惕明,今天递过去,金惕明的待遇又不一样了。


    “胡然蔚也快开口了,我但到他妹妹在法租界。”金惕明阴笑着说。


    “他妹妹是不是军统的人?”路承周问。


    “应该不是。”金惕明摇了摇头。


    “金副主任,我要提醒你,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路承周缓缓地说。


    他可以接受,对胡然蔚的栽赃陷害,胡然蔚已经坠落成汉奸,对他的任何手段,都是正义的。


    可是,把胡然蔚的妹妹牵进来,就太卑鄙了。


    “胡然蔚今天如果不承认他是球组二号,明天他们兄妹就能相见。放心,我暂时不会对他妹妹怎么样的。”金惕明得意地说。


    “我觉得,你不应该把注意力再放在他们身上了。”路承周缓缓地说。


    “为何?”金惕明诧异地说。


    “军统的这个球组,肯定会有个组长吧。或许就是那个一号,只有把他找出来,这个案子才算完结。”路承周提醒着说。


    “他们之间没有横向联系,我看一号真的很有可能是陈树公。”金惕明恨恨地说。


    “没有陈先生,就没有情报三室。我们对海沽站的行动,也不会有这么大的成功。他绝对不可能是球组一号,军统再怎么下血本,也绝对不会把他派过来。”路承周摇了摇头。


    他没想到,金惕明竟然胆子这么大,怀疑到陈树公头上了。


    到了陈树公这样的级别,又是带着团队过来的,基本上不可能是卧底。


    军统怎么可能,用整个华北区,来换一名卧底呢。


    陈树公之所以背叛,主要原因还是杨玉珊。


    而杨玉珊之所以会投靠日本人,又是因为史红霞。


    可史红霞却死了,据说是死于军统之手。


    可路承周知道,军统并没有下令制裁陈树公。


    至于史红霞,更加不是死于军统暗杀。


    当初,正是宪兵分队准备暗杀振华中学校长谭天君,整个暗杀计划,还是路承周制订的。


    然而,暗杀谭天君的人,却换成了军统华北区行动处的人。


    当时日本人用这一招,路承周也觉得很意外,既杀了谭天君,又撇清了关系。


    只是,军统的人并没有成功,只是伤到了谭天君。


    路承周突然想到,在法租界暗杀陈树公,最终导致史红霞死的,会不会是日本暗杀团的人呢?


    当初这个计划,是杨玉珊与中山良一秘密制定的,就连高桥丰一都不知道,遑论路承周了。


    “不管如何,调查一下陈树公,总不会有错吧?”金惕明说。


    “调查可以,但不能过激,派个人在牛津别墅盯一下就行了。”路承周叮嘱着说。


    “这种事,还是自己靠得住。”金惕明摇了摇头。


    “我听到消息,宪兵队总部,派了野崎专门调查此案。”路承周又说道。


    “我会协助野崎先生,将此案一查到底。”金惕明郑重其事地说。


    金惕明要怎么查案,路承周管不着。


    只要金惕明会去牛津别墅5号盯着,他的目的就达到了。


    金惕明怎么也想不到,他的行为,已经无形中,帮助路承周实施了锄奸行动。


  第三百四十七章 军统阴谋

    路承周在办公室小睡了一会,正准备去警务处时,杨玉珊突然来拜访。


    “路主任,要出去?”杨玉珊看到路承周拉开办公室的门,笑吟吟的说。


    “杨主任有事?”路承周诧异地说。


    “想跟你谈谈,方便么?”杨玉珊问。


    “杨主任来了,什么时候都方便。”路承周转身打开办公室门,笑吟吟地说。


    “我想知道,金惕明的行为,是出自你的授意,还是他的单独行为?”杨玉珊等路承周关上门后,正色地问。


    “金惕明的行动,是中山先生许可的,你还不知道吧,他已经拿到了袁庆元与施锡纯接头的证据。”路承周缓缓地说。


    “我承认,施锡纯有可能是军统的卧底。当初他的暴露,应该是军统想把他反派回来。”杨玉珊点了点头。


    施锡纯是不是卧底,她一点也不关心。


    哪怕施锡纯不是军统的内线,只要金惕明愿意,她也可以配合金惕明,将施锡纯定义为军统内线。


    但是,金惕明盯着胡然蔚,甚至整个情报三室,她就不高兴了。


    甚至,还有点恐慌。


    陈树公将原委挑明后,她才明白,金惕明之所以把胡然蔚定为球组二号,很有可能是因为金连振。


    她现在很后悔,不应该把金连振和金惕明送到情报一室。


    如果他们还在情报三室,现在能翻出风浪么?

    “这话,杨主任最好当面跟金惕明说。”路承周看了杨玉珊一眼,缓缓地说。


    今天的杨玉珊,眼中有着深深地忧虑。


    显然,金惕明的行为,让她很担忧。


    “金惕明现在看三室的人,没一个顺眼,他能听进我的话?”杨玉珊冷笑着说。


    “野崎先生不是来了么?可以找他嘛。”路承周微笑着说。


    路承周才是潜伏在宪兵分队的真正军统内线,他巴不得宪兵分队内部人心惶惶。


    “陈先生会跟野崎谈的,我希望路主任,能劝劝金惕明,事情不要做得不太绝。”杨玉珊冷冷地说。


    “我刚才还劝了他,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他审讯胡然蔚,是中山先生允许的,我这个主任,说话也没用哦。”路承周苦笑着说。


    “金惕明已经疯了。”杨玉珊叹了口气。


    “据说,他找到了胡然蔚在法租界的妹妹,如果胡然蔚不承认军统内线的身份,明天他们兄妹就会相见了。”路承周突然说道。


    “他怎么能这样?”杨玉珊脸色一变。


    军统现在有明文规定,抗战未胜前,军统人员不能结婚。


    胡然蔚面对酷刑,可以咬牙挺住。


    可是,面对亲人被折磨,还能坚持么?


    杨玉珊绝不相信胡然蔚会是内奸,如果胡然蔚是内奸,情报三室人人都是内奸了。


    “你不是说,他已经疯了么?”路承周笑了笑。


    “揪出金连振,是我的职责所在。当时的情报,虽然是胡然蔚告诉陈先生的,但这是各为其主。金惕明如果要把金连振之死,怪到三室头上,也是没办法的事。”杨玉珊说。


    路承周正要问起详情,但很快,他就明白了。


    当初军统在宪兵分队在内线的消息,一定是胡然蔚告诉陈树公的。


    而陈树公反手就将情报告诉了杨玉珊,而她也借此,成功将金连振挖了出来。


    金连振背叛军统后,竟然死心塌地,金惕明来海沽上任前,想先跟他见个面。


    结果,金连振通知了杨玉珊,反把亲叔叔也一起拉了过来。


    如果金连振没死,金惕明或许还会忍气吞声。


    可金连振死后,金惕明性情大变。


    抓住宪兵分队出现军统内线的机会,死死盯着情报三室。


    看他的架势,不把情报三室搞得四分五裂,是不会罢休的。


    此时的陈树公,确实见到了野崎。


    虽然上面已经命令,野崎负责调查宪兵分队内奸一案。


    但他并没有整天待在宪兵分队,而是在隔壁的爱丁堡道,找了家旅馆,需要找人谈话时,就让人过去。


    此时的陈树公,就出现在那家旅馆。


    “陈先生,你凭什么认为,胡然蔚不会是军统内线呢?”野崎不动声色地问。


    昨天晚上,他见到了施锡纯,此人的精神状态,确实有些不对。


    野崎相信,这是受刑之后才出现的。


    施锡纯说出,球组二号是胡然蔚,一号竟然是陈树公。


    虽然有些荒谬,但谁又敢保证,不会是真的呢?


    真正的卧底,总会精心设计自己的身份。


    越是不容易让人怀疑的人,越有可能是真正的内奸。


    “胡然蔚跟我很久了,是从北平站带到华北区的。其他人不敢保证,对他,我还是有几分把握的。”陈树公沉吟着说。


    “这么说,如果胡然蔚是军统内线,陈先生也有可能是喽?”野崎突然说。


    “这个……”陈树公沉默不语,他知道野崎不相信自己的话。


    “知道吗?施锡纯供认,胡然蔚是球组二号,而你,是球组一号!”野崎突然说。


    “我是球组一号?天大的笑话。”陈树公终于明白,野崎为何要说刚才那样的话了。


    但是,说完之后,陈树公脸色大变。


    他是不是军统内线,自己心里非常清楚。


    说句心里话,戴立对他确实不错。


    任命他为北平站长,成立华北区后,力排众议,让他担任华北区长。


    可他呢?仅仅为了一个女人,竟然背叛了军统,背叛了戴老板。


    陈树公应该说不是一个意志坚定的人,但他也不是一个吃回头草的人。


    既然从军统出来的,从来没想过还要回去。


    “陈先生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野崎自然看到了陈树公的表情。


    “野崎先生,我觉得,这很有可能是军统的阴谋。他们故意陷害我,就是为了让皇军猜忌。”陈树公缓缓地说。


    “你的意思,施锡纯是真正的军统,而胡然蔚和你一样,是冤枉的?”野崎明白了陈树公的意思,但并不完全相信他的话。


    “原本我以为,这是金惕明的报复。他侄子金连振,本是军统打入宪兵分队的卧底。胡然蔚正是当初,提供宪兵分队有军统卧底情报之人,金惕明恨胡然蔚,也是情有可原的。但是,野崎先生说,我是球组一号,让我想到,金惕明可能也中了军统的圈套。”陈树公叹息着说。


    应该说,陈树公确实猜到了几分。


    但他不知道,施锡纯也不是军统卧底。


    所有的这一切,都是缘于金惕明的怀疑。


    当然,如果金连振没死,或许他还是每天都待在情报一室,当着管内勤的副主任。


    金连振的死,让金惕明性情大变,同时做事也变得偏激。


    “这一切,都是你的怀疑罢了。陈先生,我能告诉你,施锡纯供认你是球组一号。说明皇军对你,还是很相信的。”野崎缓缓地说。


    “感谢皇军的信任。”陈树公双腿一立,恭敬地说。


    自从叛变后,陈树公在宪兵分队地位超然。


    他对中山良一,并没有一种下属的心态。


    陈树公认为,他的叛变,给日本人立了大功,应该享受更高的待遇。


    然而,野崎现在对他的信任,让他非常感激。


    如果野崎不相信他,陈树公接下来的日子,将会非常难过。


    军统他回不去了,也从来没想过要回去。


    如果日本人再抛弃他,以后他还怎么活下去?

    “如果确如你的怀疑,你认为谁才是真正的黑手?”野崎缓缓地说。


    “按照现在的情况,最大的可能是金惕明!”陈树公郑重其事地说。


    “你可以暗中调查此事,但不能干涉金惕明的正常办案。如果你能拿到证据,我会还你一个公道。”野崎缓缓地说。


    “嗨!”陈树公连忙说。


    路承周并不想参与情报三室的内奸排查,有金惕明在,他只需要在背后,给予一定的支持就可以了。


    如果金惕明太过得势,他就会向杨玉珊透露些消息。


    如果金惕明快顶不住了,他就会成为金惕明的后盾。


    杨玉珊到办公室的那席话,让路承周有了新的想法。


    他也没想到,金连振当初卧底在宪兵分队的情报,竟然是胡然蔚最先知道的。


    刘有军已经死了,路承周只能找曾紫莲证实。


    曾紫莲是海沽情报组长,与胡然蔚这个情报处长,应该有交集。


    只是,路承周刚到康伯南道,正准备去振华中学,没想到,竟然遇到了好久不见的陈永义。


    “找你半天了,是不是钻哪家姑娘床上了?”陈永义看到路承周,打趣着说。


    他与路承周在警察教练所时,就是很好的朋友。


    只是,路承周当初听从川崎弘的命令,组建了同学会,陈永义没有参与,两人的来往就少了。


    但这并不表示,他们之间的感情就差了。


    “我倒是想,你得给我介绍几个啊。”路承周看到陈永义哈哈大笑,心里的烦恼,似乎也不是下子少了很多。


    “这可是你说的,下次给你介绍姑娘,可不能躲。”陈永义马上说。


    “有这样的好事,我削尖脑袋也会来,怎么会躲呢?说吧,找我什么事?”路承周问。


    “没卵事,心里烦,找你聊聊天。”陈永义摆了摆手。


  第三百四十八章 新情况


    陈永义两年前,就以一分局侦缉队副队长的身份,调到了市局侦缉队。


    现在他已经是市局侦缉队副队长,应该说整天有忙不完的案子。


    竟然因为心里烦,找路承周聊天,实在是奇怪。


    “陈大队长找我聊天,实在是荣幸之极,走,前面有家不错的酒吧。”路承周微笑着说。


    “以前你来英租界干巡警,我真心反感。但现在,我是真想跟你一样。”陈永义到酒吧后,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喝了口酒后,感慨地说。


    “好啊,我这里正好缺上副巡官,你来不来?”路承周笑着说。


    他知道陈永义现在也成了老烟枪,掏出一包烟,扔到了桌上。


    “你也知道,我的英文烂得很,来英租界只会给克莱森琪先生丢脸。”陈永义摇了摇头,他只是发发牢骚罢了,真要让他来英租界,还真的难下决心。


    但是,他羡慕路承周,也是真心的。


    刚毕业的时候,他很不理解路承周到英租界当巡捕。


    但他在一分局侦缉队干了一段时间后,慢慢就理解了。


    路承周为洋人做事,至少可以替华人争取点利益。


    他在一分局侦缉队,完全就是当权者的打手。


    抗战之后,他几次想辞职不干。


    可是,脱下警服,他又能干什么呢?


    从警察教练所,他所学习的,都是如何当好一名警察。


    一旦从事其他工作,又得从头学起。


    “最近怎么样?听说刘同宇有可能当市长?”路承周点了根烟后,靠在椅背上,问。


    “别说这事了,知道吗,今天我就当了一回抗日者,竟然在街头散发传单。”陈永义低声说。


    刘同宇为了反对潘家才来当市长,让警察局的人,换成便衣,到街上散发传单,制造舆论。


    同时,地方士绅也跟进,他们在警察局的授意下,特意跟到日本海沽陆军特务机关,递交呈文,明确反对潘家才来海沽当市长。


    “什么传单?”路承周一愣,侦缉队都是抓送发传单的,什么时候,也变成发传单的了呢?

    “还不是反对潘家才来海沽上任的传单?”陈永义摸了摸身上,掏出一张传单递给路承周。


    “刘同宇的行为也太卑劣了吧?”路承周看了一眼传单,上面写着,海沽全市市,一致反对潘家才来海沽。


    海沽市长,应该由海沽人担任,等等之类的话。


    这让人一看,就知道是刘同宇的手笔。


    “这可不一定,日本人还是很看重民意的。”陈永义说,他也是没有办法,发了传单后,也没回局里,直接跑到英租界找路承周喝酒。


    “其实,不管刘同宇当不当市长,跟你也没什么关系。”路承周原本想跟陈永义说说潘家才,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陈永义是个很好的警察,但也很刚直。


    之所以能担任侦缉队副队长,主要是因为才干,与后台没有任何关系。


    陈永义毕业之后,虽然一路升职,但从来没有依靠私人关系。


    他在警察局,也没有私人关系。


    “他可未必,刘同宇当了市长,说不定下面的人,都官升一级呢。”陈永义笑着说。


    事实上,他也知道,如果不抱这些大佬的粗腿,他很难独当一面。


    在一分局时,他也只是副队长。


    到局里后,虽然升了职,但依然是个副手。


    警察局现在的侦缉队长是湾湾人蓝大海,深得日本人信任,他没有理由取而代之。


    “你要想当官,是换思路才行。”路承周意味深长地说。


    “我知道你的意思,现在,我不想碰特务案子,只想办刑事案和治安案。”陈永义摇了摇头,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


    他这话,也就跟路承周说说,换成其他人,绝对会闷在肚子里。


    “永义,我们是不是有同学在法租界巡捕房?”路承周突然问。


    杨玉珊今天的话,让他留了意。


    金惕明确实有报复情报三室的动机,但杨玉珊呢?她为了上位,也为了拉拢陈树公替日本人效力,是不是也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呢?


    陈树公在法租界的住处,当时知道的人不多,甚至连军统都不知道。


    “不错,徐树基就在巡捕房,你问这个干什么?”陈永义好奇的问。


    徐树基当初到法租界时,只是一个小小的巡捕,但现在,也升为探长了。


    “下午去法租界,请徐树基一起吃个饭怎么样?”路承周突然说。


    陈永义来了,正好可以借这个名义,请徐树基吃饭。


    当然,路承周是想打探一下,史红霞被杀的案子。


    “只要你出钱,我去哪里吃饭无所谓。”陈永义笑着说。


    “我请客没问题,但你得约人。”路承周说。


    “我约人没关系,但吃饭的地方得由徐树基定,他熟悉法租界,我要选个最贵的酒店。”陈永义大笑。


    两人约好,下午五点半电话联系,路承周特意在警务处办公室等着。


    下班后,路承周直奔法租界,去了国民饭店。


    在这里吃饭,气氛比较好,而且没人打扰,当然,价格也很贵。


    英法租界相邻,路承周与徐树基联系得都不多。


    他每次来法租界,不是与刘有军接头,就是与川崎弘见面。


    要不然,就是办私事,会尽量避免与徐树基打交道。


    虽然这几年没怎么见面,但三人都是同学,见面之后还是很亲热。


    徐树基个子不高,比较单瘦,四年不到,能在法租界干到探长,也很不容易。


    “树基,法租界之前发生了一桩史红霞案,你还有印象吗?”路承周随口问。


    “知道,据说是日本暗杀团干的。”徐树基顺便说。


    “日本暗杀团?他们在法租界,也这么无法无天么?”陈永义惊讶地说。


    “日本人什么时候安分过?我们抓到了一名枪手,他承认是受暗杀团的指使。但他本人,是帮会中人。因此,如果有人来问,哪怕是家属来问,也都只能说是入室抢劫。”徐树基叹息着说。


    这顿饭虽然花了路承周十几元,但他觉得很值。


    史红霞竟然死于日本暗杀团之后,路承周可以断定,那两个人,原本是用来暗杀谭天君的。


    只不过,中山良一突然临阵换人,这一着真是很妙呢。


    暗杀团之所以能找到陈树公的住处,一定与杨玉珊脱不了干系。


    当初连军统海沽站的刘有军,都不知道陈树公的真正住处,日本人又如何能知道呢?


    史红霞被杀后,陈树公就愤而背叛军统,协助日本人端掉了北平站和保定站。


    如果史红霞不死,杨玉珊未必会上位,陈树公也未必会背叛呢。


    回到英租界后,路承周依然去了宪兵分队。


    “主任,下午金副主任与三室,差点打了起来。”李继平看到路承周进来后,马上过来汇报。


    “怎么会打起来呢?”路承周一边朝办公室走,回头问。


    “三室的人想见胡然蔚,金副主任不同意。别说,金副主任的身手真不错,一对三,把情报三室的人都打趴下了,包括陶阶。”李继平得意地说。


    陶阶可是原来军统华北区的行动处长,身手非常不错。


    可是,陶阶在金惕明面前,连三招都没过,就被金惕明一脚侧踢在耳部,当场就昏过去了。


    “金副主任没事吧?”路承周淡淡地说。


    只要没出人命,他希望事情闹得越大越好。


    “金副主任没事,现在亲自守在地窖,任何人都不能进去。”李继平笑着说。


    “走,去看看。”路承周已经走到办公室门口,突然折返出来。


    果然,到地窖时,就看到金惕明搬了把椅子坐在地窖门口,像尊门神似的。


    “老金,吃晚饭了没有?”路承周关心地问。


    “没时间吃。”金惕明脖子一扬,今天算是打出了威风,要不然,别人还以为他是好欺负的呢。


    “李继平,你赶紧去附近买两斤饺子,再来只烧鸡,打一斤酒。要快,半个小时之内必须送来。”路承周转头吩咐李继平。


    “金教官,抽根烟。”路承周递了根烟给金惕明。


    “嗯。”金惕明点了点头,他很享受路承周对他的尊重。


    “这里交给皇军就可以了,有他们在,三室的人还进得去么?”路承周亲自给金惕明点上火,微笑着说。


    “这帮日本人也靠不住,给点好处,什么事都肯干。”金惕明吸了口烟后,不满地说。


    “不会吧?”路承周诧异地说。


    在他眼里,日本人都是很死板的,或者说,他们很尽职尽责。


    “日本人也是人啊,他们也要吃喝拉撒,在英租界,什么都要钱的。”金惕明语重心长地说。


    “你守在这里,也不是个事啊。你守得了一时,还能守得了一世?”路承周说。


    “胡然蔚没招之前,他是不会离开的。”金惕明摇了摇头,坚定地说。


    “他妹妹没来,能招?你不离开,谁去帮你把人带来?”路承周心里一动,故意说。


    他估计,三室的人要进去,也是为了此事。


  第三百四十九章 靠得住


    如果胡然蔚招供,哪怕他是冤枉的,最后的结局也会很惨。


    杨玉珊正是知道这一点,才想让人通知胡然蔚。


    哪想到,金惕明竟然守在地窖。


    能对胡然蔚动刑,金惕明很有成就感。


    “放心,明天胡海燕一定会来。但我估计,胡然蔚撑不过今天晚上。”金惕明得意地说。


    “我还是那句话,要证据确凿,不能让人翻案。”路承周叮嘱着说。


    “既然胡然蔚承认了,哪怕有人想给他翻案,怕也是翻不了。”金惕明笑着说。


    他承认,胡然蔚不像施锡纯,意志比较坚强。


    但他掌握了胡然蔚的软肋,只要把胡海燕抓在手里,胡然蔚哪怕再次受刑,也会咬紧牙关,承认了是军统的球组二号。


    当然,这有个前提,他必须把胡海燕掌握在手里。


    “你是我教官,这些事考虑得肯定比我周到。”路承周没有再劝。


    金惕明虽然是情报一室的副主任,但调查胡然蔚和施锡纯,却是中山良一下的命令。


    在调查过程中,金惕明也没有动用情报一室的人员。


    也就是说,金惕明的调查,更多的是个人行为。


    “金惕明完全疯了,他这样做,中山良一也不管管么?”杨玉珊找到陈树公,大声抱怨着说。


    如果可以,她真想除掉金惕明。


    “先让他得意一段时间吧。”陈树公淡淡地说。


    他与野崎谈完话回来后,仔细研究了施锡纯的口供。


    陈树公是老军统,很快发现端倪。


    施锡纯的供述,前言不搭后语,之所以承认军统内线,更多地是因为其他原因。


    之前胡然蔚跟他说过,金惕明是诱供。


    只是,在施锡纯的口供中,看不出诱供的痕迹。


    “你打算让胡然蔚被他折磨死?”杨玉珊说。


    施锡纯虽与她都出身海沽站,但在杨玉珊眼里,施锡纯无足轻重。


    如果胡然蔚出问题了,打击的可是整个情报三室。


    “就算折磨死也没办法。”陈树公轻轻摇摇头,这个时候切忌冲动。


    下午,金惕明就很冲动,竟然与情报三室发生冲突。


    “你是不是有什么主意了?”杨玉珊突然问,她现在是陈树公的枕边人,对陈树公的性格,摸得很透。


    要不然,当初她也不会与中山良一合谋,派暗杀团的人,假借军统名义暗杀陈树公。


    最终,将陈树公成功拉进了宪兵分队。


    杨玉珊也顺利除掉史红霞,与陈树公住到了一起。


    “金惕明怀疑,情报三室有军统内奸,他已经找到了施锡纯,为何还不收手呢?”陈树公缓缓地说。


    “他不得找出施锡纯的同党么?”杨玉珊不解地说。


    “可他找出来了么?胡然蔚是球组二号,我是球组一号?滑天下之大稽!”陈树公冷笑着说。


    “荒唐!”杨玉珊一听,大怒着说。


    “有没有这种可能,施锡纯是球组三号,金连振是球组二号,金惕明才是那个球组一号?”陈树公突然说。


    “自己人查自己人?目的何在?”杨玉珊诧异地说。


    “牺牲一个人,把情报三室,全部拖下水。搞得我们鸡犬不宁,他们才能浑水摸鱼。”陈树公缓缓地说。


    “不像,金连振是真正的投诚,金惕明是新上任的海沽站长,军统也没有这么大的魄力。”杨玉珊摇了摇头。


    “金惕明只是没上任的海沽站长,他的被捕,对海沽站并没有造成实质性破坏。”陈树公并不同意杨玉珊的想法。


    金惕明完全有可能,是军统总部派来,顺势打入宪兵分队的。


    金惕明一到海沽,不与海沽站联络,却先去见金连振。


    作为一名军统训练班的教官,这太令人起疑了。


    如果金惕明是这样的无组织无纪律,军统又怎么会派他来海沽担任站长呢?

    “你说的好像有道理。”杨玉珊仔细一想,还真是这样。


    金惕明只是名义上的海沽站长,并没有上任。


    如果军统真是别有居心,可以给任何人挂上这样的名头,反正又不会有任何损失。


    “从今天开始,你给我盯死金惕明。只要他露出破绽,就是他的死期到了。”陈树公冷冷地说。


    “对了,我听路承周说,金惕明知道胡然蔚在法租界有个妹妹,想以此要挟胡然蔚。”杨玉珊突然说。


    “为达目的,金惕明无所不用其极。让他尽情表演吧,他越疯狂,我们就越有机会。”陈树公冷笑,不就是损失一个胡然蔚么,没什么了不起。


    路承周原本想晚上提前走,他约好,晚上与华北党政军联合办事处的人见面。


    然而,才九点不到,野崎竟然出现在他办公室。


    “野崎先生。”路承周马上站起来,恭敬地说。


    “坐吧。”野崎伸出手,在空中压了压。


    他与路承周认识四年了,在宪兵分队的中国人当中,路承周的资历,应该是最老的。


    “野崎先生请坐。”路承周恭敬地说。


    “你也知道,我这次来,是调查军统内线一案。这个案子,还要借重你哦。”野崎笑着说。


    “能为先生效劳,是我的荣幸。”路承周谦逊地说。


    “今天陈树公来拜访我,提出一个观点,我想听听你的看法。”野崎缓缓地说。


    如果说宪兵分队中,他最相信的中国人,自然非路承周莫属。


    去年国军反攻日军时,路承周在日租界,与大日本皇军一起,拿起枪与中国国军作战发,那一幕,他还记得很清楚呢。


    “请讲。”路承周欠了欠身,恭敬地说。


    “陈树公提出一个观点,金惕明别有居心,甚至他提出,金惕明才是真正的军统内线。”野崎缓缓地说。


    “这个……”路承周很意外,陈树公还真是敢想。


    路承周在脑海里,以一个旁观者的心态,仔细回想了金惕明的所作所为。


    先是向自己汇报,怀疑宪兵分队有军统内奸。


    随后,向中山良一汇报,直指军统内奸就在情报三室。


    情报三室自查,没有结果后,才由情报三室审讯胡然蔚,而由金惕明对施锡纯动刑。


    结果,在路承周的“无意提醒”下,金惕明认为,施锡纯还有同伙。


    很快,军统海沽站也给出答案:球组三号暴露,一号要撤离。


    由此,金惕明断定胡然蔚是二号,并且怀疑陈树公可能就是一号。


    如果金惕明真是军统的人,也确实能说得过去。


    毕竟,路承周知道,施锡纯、胡然蔚和陈树公,都不是真正的军统内线。


    “有话直说,哪怕没有证据,只是你的猜测,也但说无妨。”野崎以为路承周的迟疑,是因为顾忌。


    “应该说,任何情况都有可能。当然,英租界宪兵分队的反间谍工作,一向做得出色,军统内线未必能潜入进来。”路承周缓缓地说。


    “那金连振怎么说?施锡纯又怎么说?路君,才一年不到吧,我们之间就生分了啊。”野崎不满地说。


    “金惕明的行为,确实有些不正常。但我认为,他只是受金连振之死的刺激。”路承周没想到,野崎不认可自己的和稀泥,只能老老实实地说。


    “金连振的情况,你能详细说说么?”野崎问。


    “刚开始的时候,金连振在我家门口摆摊,监视我的一举一动。身份暴露后,消失了一段时间。之后,他再次跟踪我,被抓进宪兵分队,由高桥丰一亲自审讯。这次,金连振趁机投诚。没想到,他却是军统派来的钉子。”路承周叹息着说。


    至于金连振为何会再次暴露身份,路承周没有多讲,毕竟,这是杨玉珊的事情。


    有些事情,就算他知道,也只能一笔带过。


    所谓各扫门前雪,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路承周如果介绍得很详细,野崎现在可能会很满意。


    但回过头来,野崎就会想,路承周身为情报一室的主任,怎么会情报三室的情况,这么了解呢?


    胡然蔚向陈树公汇报,军统在宪兵分队有卧底之事,虽是杨玉珊无意间说出来的,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之后,因为陈树公的缘故,杨玉珊知道军统在宪兵分队有卧底,故而重点调查金连振,并且很快发现他是军统打入的?”野崎说。


    “不错。金连振原本借调到了情报三室,金惕明也替杨玉珊效力,但不知为何,他们又被送还了情报一室。如果金连振一直在情报三室,或者也没会死。金惕明可能就是这个原因,才开始恨上情报三室的人吧。”路承周介绍着说。


    “金惕明现在审讯胡然蔚和施锡纯,我又让陈树公暗中调查金惕明。路君,你能不能把这些人,全部监视起来?”野崎说。


    这也是因为他对路承周最为信任,否则他也不会来找路承周了。


    “多谢野崎先生的信任,我会竭尽全力,真正弄明白此事。”路承周郑重其事地说。


    “你每天与我见一面,汇报各方面的情况。”野崎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很欣慰,看来,还是路承周最靠得住。


  第三百五十章 三方碰头

    在野崎眼中最靠得住的路承周,回家后,悄悄拿着火柴的装扮出了门。


    因为马婶在家,路承周不能再在家里化装。


    而五十一号路26号,又住进了安孟博。


    路承周觉得,应该找一个合适的地方换装才行。


    要不然,每次换装都要找家旅馆,迟早有一天会被出事。


    他在英租界干了四年巡捕,每天上午都会在街上。


    认识他的人不计其数,如果有一个人注意到他,就有暴露的可能。


    根据总部给的地址,化好装的路承周去了营口道。


    营口道直通法租界,快靠近法租界时,有一家广行祥米面庄,这是华北党政军联合办事处的联络点。


    路承周坐着人力车,过了广行祥米面庄后才下车。


    沿着广行祥米面庄四周走了一圈,观察了一会,没有发现异常后,才去广行祥米面庄敲门。


    “哪位?”里面有人听到两重两轻的敲门声后,沉声问。


    “请问,黄老板在吗?”路承周轻声说。


    “黄老板出去了,王老板在家。”里面的人,慢慢打开了门。


    这是一位中年男子,装着灰长衫,身材中等,双眼炯炯有神。


    “我找的就是王老板。”路承周微笑着说。


    “找他何事?”中子男子问。


    “买布。”路承周抬脚走进去后,轻声说。


    “里面请。”所有的暗号全部对完后,中年男子迅速关上门。


    路承周走进米面庄的铺面,看到旁边有个门,直通后院。


    走到后院,路承周停住了,等着后面的中年男子来带路。


    路承周观察了一下,后院有好几间房,至少有两间房有人。


    中年男子带着他走到了最中间的房,里面已经有人了。


    房间有张桌子,桌子上摆着酒菜。


    看到有人进来,此人也马上站了起来。


    他大约三十左右,穿着西装,领带却松开了,衣袖也扎得老高。


    “我来介绍一下吧,鄙人王若奇,忝为华北党政军联合办事处主任,兼自卫会主任,公开身份为电报局局长。这位是丁子恩丁兄,是中统局在海沽的负责人。仁兄,应该就是军统海沽站的火柴先生吧?”王若奇就是那位中年男子,朝路承周拱了拱手,微笑着说。


    “王兄好,丁兄好。”路承周压着嗓子,声音也显得比较粗犷,微笑着说。


    华北党政军联合办事处的牌子很大,自卫会的牌子也不小。


    当然,自卫会那边,王若奇只是挂个名,实际工作,基本由中共负责。


    之所以会让他出面,也是想从国府那边要人要物要编制罢了。


    至于丁子恩,竟然是中统的人,路承周倒没想到。


    因为海沽的特殊性,抗战之前,军统和中统,都没有公开活动。


    中统的主要工作对象,一直是中共。


    抗战暴发后,中统在海沽的活动,基本上陷于停滞。


    “火兄客气了。”丁子恩朝路承周拱了拱手,客气地说。


    “火兄来了,咱们在海沽的抵抗力量,就算凑齐了。”王若奇给路承周倒了杯酒,微笑着说。


    “以后,军统海沽站的行动,还希望能得到两位的支持。”路承周诚恳地说。


    “我们身在敌后,自然要同心协力,一起抗日。”王若奇坚定地说。


    “王主任,你在电报局,能否给海沽站解决几部电台?”路承周问。


    华北党政军联合办事处的牌子很大,名义上说,路承周的海沽站都要归其领导。


    可以说,王若奇统领整个华北的党、政、军。


    然而,实际上来说,华北党政军联合办事处更多的是一个联络、统筹兼顾的部门。


    “火站长的口气好大,开口就是几部电台。我们中统到现在,也只有一部潜伏电台。”丁子恩调侃着说。


    “没办法,我们正在办训练班,到时候会有几十名新成员。所以,才要请王主任支持我们的工作。当然,可以给予一部分的费用。”路承周缓缓地说。


    “几十名新成员?好吧,我尽量想办法。今天来,也是想跟你见个面。以后,海沽的抵抗运动,希望大家齐心协力。”王若奇沉吟着说。


    “多谢王主任。”路承周感激地说。


    王若奇是电报局长,肯定能搞到电台。


    上次孙志书帮他搞的两部电台,应该就是王若奇搞的。


    只是孙志书的事情,路承周是不会说的。


    广行祥米面庄是华北党政军联合办事处的联络点,但是,王若奇和丁子恩,却在此喝酒谈事,路承周觉得非常不妥。


    作为联络点,本系统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遑论外系统的人了。


    而王若奇不仅把丁子恩请来喝酒,还约自己来此见面。


    他们三人当中,如果有一人出事,被敌人盯上,广行祥米面庄马上会暴露。


    还有华北党政军联合办事处的其他成员,他们或许化身为广行祥米面庄的伙计、掌柜、账房,如果他们出事呢?

    路承周在走进院子的时候,其实真想拔腿就走。


    但这是总部的命令,作为军统海沽站的代理站长,他必须代表军统,与其他方面的人员接触。


    正如王若奇所说,只有齐心协力,才能跟日本鬼子干。


    “火兄真是太客气了,坐下来喝一杯吧。”丁子恩劝道。


    “对不起,我不能喝酒,你们喝,我陪着吧。”路承周掏出烟,给王若奇和丁子恩各敬了一根,他们倒也没客气,都接住了。


    路承周掏出火柴,给两人同时点上,剩下的一点火星,又把自己的烟点上了。


    虽然王若奇和丁子恩没见外,但这反而让路承周很担忧。


    作为一名特工,是不会吃陌生人的东西。


    王若奇虽是自己人,但他这里的酒和菜,路承周一点都不会动。


    而路承周的烟呢,王若奇和丁子恩并没有怀疑,接过就点上了。


    要知道,路承周随时可以在烟里下毒,将他们暗杀于无形。


    “此次请火站长一聚,是因为我们得到情报,日本有一位重要人员,将于下个月到法租界马大夫医院看望一位病人。我们想三方联手,将此人干掉。”丁子恩吸了口烟后,郑重其事地说。


    “什么样的重要人物?”路承周好奇地问。


  第三百五十一章 你敢

    路承周原本以为,今天晚上的碰面,只是一个例行的碰头。


    没想到,中统竟然有行动。


    刚才进来的时候,路承周对王若奇和丁子恩的敏感性就很担忧。


    在联络点聚会,这是大忌。


    特别是自己这个“新人”,虽然是总部介绍过来的,可他们就如此信任自己?同时无比信任自己的手下么?

    行动还没开始,路承周就不太看好。


    如果行动由军统主导,那成功的希望还会比较大。


    但听丁子恩的语气,军统只是配合中统。


    “此女曾先后参与皇姑屯事件、九一八事变、满洲独立运动等秘密军事行动,并亲自导演了震惊中外的上海‘一二八事变’等祸国事件……”丁子恩缓缓缓地说。


    “是她啊。”路承周恍然大悟。


    丁子恩所说的正是金东珍,大名鼎鼎的女间谍,也是女汉奸,与日本上层关系很深。


    因为搞复辟,日本人对她很不满,同时她利用手中的权力,释放被日军关押的中国人。


    民国二十三年,也就是路承周刚参加工作时,她就被遣送回日本监视起来。


    直到抗战暴发前一年,她才有机会回到中国。


    此时的金东珍,在日租界松岛街13号,开了一家名为东兴楼的饭庄,以此为掩护进行间谍活动。


    东兴楼装潢得美轮美奂、排场十足,日军的主要宴会都由这里承办,嗅觉灵敏的军阀政客趋之若鹜。


    只是路承周却从来没有去过,他是卧底特工,不能随便出现在公众场合。


    就算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日本特务,但路承周还是得遵守这条纪律。


    况且,现在只有该知道他身份的人知道了。


    绝大部分人,并不知道路承周是日本人手下的间谍。


    “此女祸国殃民,必须除之而后快。”王若奇坚定地说。


    “此次行动,是丁先生主持,还是由海沽站具体执行?”路承周问。


    “海沽站配合,中统负总责。当然,无论是否成功,我都会向上级汇报,贵站的大力配合。”丁子恩马上说。


    “大家都是为了抗日,什么功不功的,并不在乎。”路承周忙不迭地说。


    “那好,请贵站到时提供二到三名行动人员配合行动。”丁子恩感激地说。


    “王主任,我能提个小小的建议么?”路承周要走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说。


    “当然可以。”王若奇点了点头,路承周的级别虽然比他低,可实际上,海沽站的能量,比华北党政军联合办事处要大得多。


    自卫会那边,其实是以中共为主。


    如果他想在海沽有所收获,还真得靠军统海沽站。


    “以后大家见面,能否在外面?这是办事处的联络点,我和丁先生经常出现,会引起注意。”路承周提醒着说。


    “这个联络点成立半年多了,从来没有出过事。我已经是这里的常客,周围的人也都习惯了。”丁子恩笑吟吟地说。


    “是啊,联络点,不就是用来给大家联络用的么?再说了,就算日本人发现,只要我们没违反英租界的法律,他们又能奈我们何?”王若奇觉得路承周太过小题大做。


    王若奇没有引起重视,丁子恩也觉得很正常,路承周就没有再坚持了。


    毕竟,他是第一天与他们见面。


    而且,这又是华北党政军联合办事处的事情,王若奇觉得无所谓,他操的又是哪份心呢?

    只是,路承周决定,以后尽量少来广行祥米面庄。


    袁庆元自从在规定时间,去了施锡纯的住处,溜达了一圈后,就接到命令,到新华路监视牛津别墅5号的陈树公和杨玉珊。


    得知自己监视的是这两个人,袁庆元很激动。


    陈树公是原华北区的区长,现在已经公开叛变。


    杨玉珊则是原海沽站的联络员,袁庆元还跟她见过面。


    袁庆元并不知道,他的主要作用,其实是暴露。


    他的任务是监视陈树公和杨玉珊,同时,又要成为金惕明的监视目标。


    袁庆元的任务,是下午等到陈树公和杨玉珊回来,直到他们熄灯睡觉才能离开。


    早上则要他家佣人到门口拿牛奶前,就必须抵达新华路,直到陈树公和杨玉珊离开,佣人出门买菜,他才能离开。


    路承周晚上到家的时候,才走到房子,马上闻到了一股香水味。


    在封闭的房间,这种茉莉花的香水味,显得很浓烈。


    路承周知道,马玉珍喜欢这种味道的香水。


    反倒是曾紫莲,虽然精于化装,但身上从来不喷香水。


    几乎在一刹那,路承周摸到了腋下的枪,顺手掏了出来,并且打开了保险。


    茉莉花香水,马玉珍经常喷,但其他女人,也有可能喷啊。


    中午吃饭的时候,好像没听说她们今天就要搬过来吧。


    路承周不敢拉亮电灯,凭借对房子的熟悉,他迅速检查着房子内的情况。


    很快,他解除了警报,楼下马婶隔壁的房间上了锁。


    路承周趴在门上听了一会,里面确实有沉稳的呼吸声。


    直到此时,路承周才将手枪关上保险,拉开房子的灯。


    到楼上后,路承周正准备进卧室,蓦然,隔壁房间的门突然打开,穿着睡衣的曾紫莲,从里面走了出来。


    “你……”路承周大惊失色,他的手已经放到了腋下。


    “嘘!”曾紫莲将手指放到嘴唇上,轻声说。


    “你怎么睡楼上了?”路承周压低声音,生气地说。


    “我总不能跟玉珍睡一个房间吧?”曾紫莲指了指自己的脸。


    “曾紫莲”的相貌,也不是真正的她。


    曾紫莲需要一个独立的空间,如果她与马玉珍住在一起,一定会露馅。


    “既然如此,你又为何要住进我家?”路承周不满地说。


    “玉珍拉我,我还能不来?况且,我睡在你隔壁,又不是睡你床上。”曾紫莲轻声哼了一句。


    “你知不知道,两间卧室是相通的?”路承周突然说。


    “什么?我怎么不知道呢?”曾紫莲这下真的吃惊了,她仔细检查过房间,并没有发现异常啊。


    “门在柜子后面,而且,门栓在我这边。”路承周缓缓地说。


    “不怕,你晚上还敢过来?”曾紫莲调皮地看了路承周一眼。


    刚才听到两间卧室相通,她真的很吃惊。


    如果被马玉珍看到,她只能搬回楼下与马玉珍同住。


    虽然她与马玉珍现在是半个同志,但她的很多秘密,是不能被马玉珍知道的。


    但路承周则不然,他是海沽站的代理站长,是自己的上司,又是她钦佩的人。


    如果路承周晚上,真的过来,她……她还真不怕,甚至,有些许期待。


    “明天装把锁。”路承周看到曾紫莲的眼神,反而有些心虚,侧过头低声叮嘱着说。


    “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晚?”曾紫莲问。


    “去办了点事。”路承周指着手里“火柴”的装扮,轻声说。


    路承周原本想跟曾紫莲谈点事,但大半夜的,他真担心马玉珍突然上来。


    而且,他也担心,声音会传到楼下。


    只是,路承周睡到床上,一想到隔壁睡着曾紫莲,就怎么也睡不着。


    路承周在床上辗转反侧,殊不知,隔壁的曾紫莲,也在床上睁大双眼,望着漆黑的屋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刚才回房间的时候,已经发现了藏在衣柜后面的门。


    两间卧室真的相通,路承周会不会突然跑过来呢?


    路承周让她装锁,那肯定是不行的。


    自从得知路承周的真正身份后,曾紫莲对他,就有了一种异常的情感。


    路承周的相貌,不算出奇,可以说长相很普通,不能打动她。


    真正令她对路承周,有一种莫名好感的,是路承周的勇气和智慧。


    曾紫莲隐藏在振华中学,都觉得特别不容易。


    她要时刻堤防周围的人,发现她的真正身份。


    幸好,她身边都是普通人。


    而且,马玉珍和抗团的成员,都是自己人。


    真要是发现了敌人,随时可以反击。


    路承周则不然,他处在宪兵分队,四周都是特务,稍不注意,身份就会暴露。


    然而,路承周不但成功潜伏下来了,而且还潜伏了好几年。


    至于路承周传回的情报,自然就不用说了。


    没有路承周的话,海沽站早就没有了,曾紫莲、安孟博、黄文买、袁庆元这些人,也都被投进了日本人的监狱。


    可以说,路承周无形中,已经救过她的命。


    如果路承周晚上真的跑过来,她还真的不会拒绝。


    两人各有心事,快天亮的时候,才醒来。


    只是,路承周爬起床,就可以下楼洗漱。


    曾紫莲则不行,她至少要化半个小时的妆才能出门。


    等到她下楼时,路承周已经出门了。


    “紫莲姐,路承周没对你怎么样吧?”马玉珍等曾紫莲下楼后,悄声问。


    “他能对我怎么样?你可不知道,姐可是练过的。”曾紫莲手一抬,做了一个劈刀的手势。


    “那就好。”马玉珍其实很担心曾紫莲,只是曾紫莲想一个人睡,她自然不好跟曾紫莲挤一个房间。


  第三百五十二章 载体

    路承周虽然一大早就离开了,但上午,曾紫莲还是与他见了一面。


    曾紫莲接到袁庆元的汇报后,必然也要向路承周汇报。


    “你是在哪化妆的?”路承周诧异地说。


    现在的曾紫莲,既不像“曾红”,也不像“曾紫莲”,要不是他与曾紫莲早就约好,在爱丁堡道的这家咖啡馆见面,还真的不敢相认。


    一个人再怎么化装,眼睛是不能掩饰的。


    当然,如果曾紫莲戴副眼镜,再想通过眼睛来判别身份,就难得多了。


    “我在松寿里爱尔公寓租了间房,那里是英国人管理,一般人不会去的,也进不去。”曾紫莲微笑着说。


    她的英文很好,能与英国人正常交流。


    如果不会讲英文的,想进公寓根本不可能。


    无形中,那位英国管理人员,帮曾紫莲挡住了绝大多数烦恼。


    “对面,或者附近有没有这样的公寓?”路承周眼睛一亮,他也正为这件事烦恼呢。


    “你用我的房间不就行了么?”曾紫莲说,公寓住了几百人,路承周也能说英语,谁又会关注他呢。


    “不行,我们要尽量减少交集。你住在我家,已经违反了纪律。再租同一间公寓,暴露的几率将直线上升。”路承周摇了摇头。


    他与曾紫莲每天睡在隔壁,如果在外面,还租同一间房,相当于他们每见一次面,暴露的几率就要上升一点。


    理论上来说,总有一天,他们的身份一定会暴露。


    路承周与曾紫莲每见一面,都会增加暴露的机会。


    路承周希望,他们能尽量降低暴露几率,而不是越来越危险。


    “我住你家,是陪玉珍。而玉珍是因为马婶的缘故,如果你拒绝马婶,或者接受玉珍,我自然就来不成了。”曾紫莲振振有词地说。


    “你的理由总是一套一套的,再这样下去,我搬出去。”路承周说。


    二十四号路15号反正是租的房子,作为一名特工,在哪里睡觉都可以,最重要的是安全。


    如果马婶和马玉珍的出现,影响到了他的安全,搬家是早晚的事。


    “所有人都知道你住在二十四号路15号,你现在说要搬家?”曾紫莲不以为然地说。


    路承周在英租界,大小也算个人物,如果他突然搬家,警务处倒没什么,宪兵分队说不定会起疑心。


    “说正事吧,昨天晚上,我与华北党政军联合办事处的人见了面,还包括中统的丁子恩,他提出一个行动方案,准备下个月在马大夫医院暗杀金东珍。你上次不是在马大夫医院治疗过么?把医院平面图画出来。”路承周缓缓地说。


    “丁子恩能搞什么行动?他手下其实就一个潜伏电台,两名报务员,有一个交通员。他的情报,主要来自报纸上新闻,以及他从各处听到的小道消息。”曾紫莲听到丁子恩的名字后,嗤之以鼻地说。


    “不要把人家说得这么不堪,只要他们留在这里,就算参加了抗战。”路承周叮嘱着说。


    丁子恩所谓的暗杀行动,路承周确实不抱很大的希望。


    但是,下个月军统海沽站训练班的学员,应该结业了。


    到时候,可以让选派几名学员参加,用以考核他们的成绩。


    “袁庆元早上汇报了,这是他的监视记录。”曾紫莲拿出一张纸,上面记录着陈树公和杨玉珊回家和出门的时候。


    还有他家佣人早上出来拿牛奶,以及买菜的时间。


    “要怎么才能让人相信,杨玉珊才是球组一号呢?”曾紫莲问。


    “宪兵分队已经相信,袁庆元是球组的联络员。只要让金惕明发现,袁庆元出现在牛津别墅5号,就已经成功了一半。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个牛奶有个专门的小箱子盛放的吧?”路承周问。


    之前他经常去牛津别墅3号,对那里的几栋别墅很是清楚。


    别墅的门口,有一个小木箱,可以用来收报、收信,还可以放牛奶。


    天没亮,牛奶工就会把牛奶送来,同时拿走昨天的空牛奶瓶。


    “是的。”曾紫莲马上明白路承周的意思了。


    联络员当然要负责情报传递,而情报传递,需要借助双方都能接触到的物品,或者共同使用的地方。


    比如说,曾紫莲之前给路承周敬烟,或者他们通过死信箱传递情报,就是这样的类型。


    门口的箱子,完全可以当成死信箱。


    牛奶、报纸,都可以成为传递情报的载体。


    “那袁庆元的任务就轻松了。”路承周微笑着说。


    “你打算用报纸还是牛奶?”曾紫莲问。


    “用牛奶,杨玉珊未必会看报纸,就算看,也不一定早上看。但牛奶就不一样了,她一定会喝的。”路承周微笑着说。


    这种鲜牛奶,都是用玻璃瓶装着的。


    “怎么确保,杨玉珊会喝到放情报的牛奶呢?”曾紫莲又问。


    “两瓶都放,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路承周说。


    曾紫莲是情报组长,这种事情对她来说,不算难事。


    路承周作为代理站长,如果凡事亲历亲为,那还要手下干什么呢。


    “是。另外,我在松寿里爱尔公寓的房间号是204,钥匙放在门框上,你要是需要,随时可以用。”曾紫莲见路承周要走,突然说道。


    “知道了。”路承周已经起身,头也没回的应了一句。


    曾紫莲的嘴巴嘟了起来,这个路承周,真是没礼貌。


    可是一想,他是上司,自己又能怎么滴?

    袁庆元的行动,能不能成功,还要看宪兵分队的进展。


    路承周原本很想去宪兵分队,但上午他的工作是巡视。


    与曾紫莲见面,已经耽搁了一点时间,再去宪兵分队,就会让人觉得异常。


    况且,中午路承周还得回去吃饭。


    至于午休,他是不会在家的。


    路承周到家的时候,马婶基本上把饭菜都搞好了。


    正准备上桌开吃的时候,没想到马玉珍和曾紫莲从楼上走了下来。


    “你们今天不用去学校?”路承周诧异地说。


    “今天休息一天,明天考试,后天就放假了。”曾紫莲说。


    她又恢复了曾紫莲的样子,与上午在咖啡厅,有很大的差别。


    有她们在,路承周吃饭的速度特别快。


    筷子一放,推着自行车就去了宪兵分队。


    路承周很关心一件事,胡海燕有没有来宪兵分队。


    问值守的李继平,他却一问三不知。


    野崎给了路承周任务,他晚上还得向野崎汇报呢。


    “都招了?”路承周去了地窖,金惕明果然在那里。


    “两兄妹在互诉衷肠呢。”金惕明指了指胡然蔚牢房方向。


    路承周走过去一看,胡然蔚的牢房外面,站着一位穿旗袍的年轻女子。


    路承周暗暗诧异,金惕明人都没离开宪兵分队,怎么让胡海燕来的呢?

    “金教官,看来我还有很多地方,要向你学习啊。”路承周露出一个会意的笑容。


    “你指的是胡海燕?”金惕明得意的说。


    “是啊,我都不知道,你是怎么把人接来的。”路承周掏出烟,给金惕明递了一根。


    “很简单,用电话就可以,我让胡海燕在今天上午,到指点地点接电话,再告诉她来康伯南道22号便可。”金惕明贪婪地吸了口烟,笑着说。


    昨天晚上,他确实在这里守了一夜。


    没拿下胡然蔚之前,他不能有丝毫懈怠。


    “高。”路承周坚着大拇指。


    “胡小姐,时间已经到了,请随我出去吧。”金惕明抽完烟后,走了进去,热心地说。


    他的身份,自然不会对胡海燕明言。


    这几天胡然蔚没与胡海燕联系,金惕明骗她,胡然蔚犯了事,被关在了秘密监狱。


    “多谢金先生。”胡海燕并不知道,胡然蔚之所以关在这里,正是拜金惕明所赐。


    此事,胡然蔚就算知道,也不敢明言。


    “你先到这里休息一下,有什么进展,我再通知你。”金惕明安慰着说。


    出来后,金惕明让宪兵把胡海燕带走。


    胡海燕既然来了,当然不能轻易放她走。


    名义上是让她在这里休息,实际上,却是软禁了她。


    如果胡然蔚不招,胡海燕的下场也会很惨。


    “我也不打扰了。”路承周突然说。


    金惕明是个很谨慎的人,审讯施锡纯和胡然蔚,现在由他一个人说了算。


    哪怕路承周是他的上司,也不想让金惕明有什么想法。


    路承周相信,胡然蔚与胡海燕见了面后,一定会表态。


    金惕明的审讯,即将有结果。


    路承周之前对金惕明是暗中支持的,但这种不是无条件的。


    如果金惕明占了上风,他就会将支持的力度减少。


    正如路承周所料,胡然蔚见到妹妹后,想说的不能说,也不敢说。


    胡海燕知道得越多,反而越有危险。


    胡然蔚现在很后悔,为何没早点把胡海燕送走。


    可是,他当了汉奸,胡海燕又能去哪里呢?


    “胡然蔚,现在你应该可以说了吧?”金惕明等胡然蔚走后,站到胡然蔚牢房外面,得意地说。


    “你想让我怎么说,我都听你的。但有一个要求,我妹妹不能有事。”胡然蔚淡淡地说。


  第三百五十三章 相似之处

    胡然蔚经受了两次酷刑,两次都咬紧牙关,哪怕皮开肉绽,也都坚持了下来。


    然而,金惕明将胡海燕送到他面前,只需要他们兄妹见一面,无需用刑,胡然蔚就必须开口。


    “不是我让你怎么说,而是你要从实招来,不能有半句隐瞒。”金惕明嘴角轻轻向上翘起,心里非常得意。


    “我……我能不能见见陈先生?”胡然蔚张了张嘴,实在不知道要从何说起。


    难道说,自己投靠日本人,当了汉奸,还不够么?

    自己又不是团面,金惕明想怎么捏就能怎么捏。


    其实,从金惕明第一次对施锡纯用刑时,他就感觉,这件事有些不对劲。


    宪兵分队的地窖,虽然进行了扩大,但他在牢房内,还是能清晰的听到刑讯室传来的声音。


    先且不论施锡纯是不是军统卧底,就从金惕明诱导施锡纯说出球组二号和一号,胡然蔚就觉得不对。


    那天晚上,胡然蔚与施锡纯也聊了。


    可惜,施锡纯神志不清。


    他问三句,施锡纯未必回一句。


    就算是昨天晚上,施锡纯也不怎么说话。


    但是,从施锡纯的状态,胡然蔚得出一个结论,施锡纯并非金惕明口中的军统卧底。


    施锡纯很有可能,跟自己一样,也是被冤枉的。


    金惕明竭尽全力要证明胡然蔚是军统卧底,包括陈树公、杨玉珊等,都对他有所怀疑。


    但胡然蔚心里清楚啊,他是不是军统卧底,难道还有谁比他自己更明白的么?

    金惕明越是要让他承认军统卧底的身份,越只能说明金惕明居心叵测。


    说不定,那个一心要证明自己是军统卧底的人,才是真正的卧底。


    可是,胡然蔚与外界完全断了联系。


    地牢守卫的宪兵,不懂中文,他又不会说日语。


    两人无法交流,送饭菜的人,竟然也是宪兵。


    胡然蔚被关进来后,除了第一天见到了陈树公外,就没再见过可以说真心话的人了。


    “没说清问题前,你不能见任何人。”金惕明摇了摇头,现在正是乘胜追击之时,怎能让胡然蔚与陈树公接触呢。


    “好吧,我其实就是球组二号。”胡然蔚缓缓地说。


    他知道,如果不能让金惕明满意,自己别想走出地窖一步。


    陈树公这两天都没来,显然,也是被限制了。


    施锡纯胡乱咬人,竟然说陈树公是球组一号,金惕明如果报告给中山良一,陈树公还能与自己接触么?


    “看看,果然说实话了吧。”金惕明脸上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


    “金先生火眼金睛,谁也逃不过你的法眼。”胡然蔚淡淡的说。


    “你们是怎么联系的?”金惕明似乎没听出胡然蔚话中的讥讽,继续以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地问。


    “袁庆元是联络员,都是通过他单线联系。”胡然蔚马上说。


    既然袁庆元是施锡纯的联络员,当然也可以是他的联络员。


    “谁是球组一号?”金惕明又问。


    “不知道,我从来不知道有球组一号和三号,一直以来,都只与袁庆元联系。”胡然蔚摇了摇头,“诚恳”地说。


    他终于明白了,想要反击,只能先让金惕明得逞。


    如果他走不出地窖,永远只能听任金惕明摆布。


    胡然蔚相信,金惕明才是真正的军统卧底。


    或者说,金惕明的背后,站着一个军统卧底。


    “你与袁庆元怎么联系的?”金惕明又问。


    “他会来我家取情报。”胡然蔚有施锡纯的样板,只需要有样学样就可以了。


    胡然蔚本身就是华北区的情报处长,他知道怎么样才能把自己“军统卧底”的身份编圆。


    他可是施锡纯原来上级的上级,考虑问题比施锡纯要周密得多。


    甚至有些细节,是金惕明都没注意到的。


    “金先生,该说的我都说了,这下你应该满意了吧?”胡然蔚缓缓地说。


    “金连振的卧底身份,当初是谁透露给杨玉珊?”金惕明突然问。


    “这个,应该是陈先生。毕竟,我们都没与杨玉珊有直接接触。”胡然蔚心里一惊。


    军统海沽站在宪兵分队有卧底之事,是他从刘有军处知道的。


    当时他是军统华北区情报处长,在宪兵分队安排卧底之事,海沽站有义务向他汇报。


    金惕明突然问起金连振的事情,显然,他对金连振的身份暴露,还耿耿于怀。


    胡然蔚突然恍然大悟,他似乎一下子明白了金惕明的用心。


    金惕明死盯着施锡纯和自己,并非为了查什么军统卧底。


    更多的,是为了泄私愤。


    金连振的身份暴露,导致金连振成为真正的军统叛徒。


    而金惕明来海沽,还没上任,就被金连振供了出来。


    最终,金惕明也成了宪兵分队的人。


    可惜,好景不长,金连振意外身亡,虽然是当了路承周的替死鬼,但这事一定刺激了金惕明。


    胡然蔚觉得,自己完全理清了这里面的头绪。


    金惕明煞费苦心寻找所谓的军统卧底,恐怕更多的,是为了报复。


    “陈树公的情报,又是从何而来呢?”金惕明盯着胡然蔚的眼睛,问。


    “刘有军当时经常向陈先生汇报工作,海沽站在宪兵分队安排卧底之事,当然要向陈先生汇报的。”胡然蔚面不必色,平静地说。


    刘有军已经死了,将这些事推到刘有军身上,实在再合适不过。


    金惕明点了点头,胡然蔚的解释他能接受。


    刘有军当初确实是陈树公的下属,海沽站向华北区汇报工作,也是再正常不过。


    “金先生,我妹妹……回去了么?”胡然蔚犹豫了一下,问。


    “放心,只要你招了,她肯定不会有事。这是审讯记录,签字画押吧。”金惕明笑了笑,胡然蔚如此配合,他很有成就感。


    胡然蔚虽然受了刑,但还是很费力的签下自己的名字,按上自己的指印。


    “很好,这个案子终于告一段落了。”金惕明合起审讯记录,笑了笑,转身走了。


    “金先生,别忘了你答应的事,另外,能不能改善一下伙食,再给点伤药啊。”胡然蔚望着金惕明的背影,大声说。


    “你就别费这个力气了。”施锡纯在旁边的牢房,突然说了一句。


    “施锡纯,你还会说话啊?”胡然蔚一愣,他一直觉得,施锡纯脑子坏了呢。


    金惕明拿到胡然蔚的审讯记录,乐滋滋地去了中山良一的办公室。


    就算野崎负责调查此案,但他的权力是中山良一给的。


    审讯有了结果,也应该第一时间向中山良一汇报。


    金惕明原本以为,胡然蔚很有可能是冤枉的,毕竟让胡然蔚成为“球组二号”,只是临时起意,要不然施锡纯也不会指认。


    “哦,胡然蔚承认了?”中山良一看到审讯记录,愣了一下。


    胡然蔚经受住了两次用刑,说明此人意志坚强,而今天突然交待得这么彻底,实在令人意外。


    “我把他妹妹带来了,胡然蔚敢不承认么?”金惕明觉得很庆幸,如果胡海燕不来,他还真没想到,胡然蔚竟然真的是球组二号。


    “金先生,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中山良一沉吟着说。


    “老金,怎么样,审出来了?”路承周在办公室,看到金惕明突然进来,笑吟吟地问。


    “他敢不招么?胡然蔚就是球组二号,已经承认了。”金惕明得意地说。


    “这么痛快?你觉得,胡然蔚是球组二号么?”路承周问。


    “他自己都承认了,怎能不是呢。”金惕明得意地说。


    他相信,自己办了这么大一个案子,日本人怎么着也得提拔一下吧,自己在情报一室的日子,应该不远了。


    “胡然蔚和施锡纯,都还没死吧?”路承周突然问。


    “没有啊,怎么啦?”金惕明奇怪地说。


    路承周笑了笑,没有坑声。


    他暗暗叹息一声,金惕明给了胡然蔚和施锡纯翻供的机会。


    金惕明见路承周不说话,心里一惊……


    金惕明走后,中山良一拿起桌上的电话,给旅馆中的野崎去了个电话,告诉他此事。


    “我过来一趟。”野崎马上说。


    “把路承周叫来吧。”野崎看到全是中文的审讯记录,提议道。


    路承周的英文很好,又是他信得过的人,金惕明也是他的手下,此案路承周都应该参与。


    野崎的提议,让路承周接触到了最原始的审讯记录。


    看着这份记录,路承周暗暗称奇,他不知道金惕明怎么想的,竟然把这样的审讯记录交了上来。


    如果对比施锡纯的审讯记录,可以很直观的判断,两者有太多的相似。


    胡然蔚的“招供”,看似很彻底,实际上到处都是破绽。


    “路君,你觉得胡然蔚是球组二号么?”野崎听完路承周的翻译后,沉吟着说。


    “不太像。”路承周摇了摇头,金惕明如果只抓住施锡纯,那他将大获全胜。


    所有人都希望,情报三室出一个军统卧底。


    但是,金惕明执意要把胡然蔚也拉下水,事情又没有做圆,反而让人觉得,他居心不良。


    “哦,说说看,哪里不像了。”野崎饶有兴趣的问。


  第三百五十四章 指向

    一般人看到这份口供,必定想当然的认为,胡然蔚就是军统卧底。


    连他自己都承认了,白纸黑字,签字画押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但是,野崎看到了异常。


    胡然蔚的供述,逻辑严密,条理清晰,根本不像一个军统卧底在招供,反而像一个旁观者,在述说别人的事情。


    “胡然蔚的口供,与施锡纯的很相似。而且,两人都说,球组成员之间,没有横向联系。那么问题就来了,施锡纯是怎么知道,胡然蔚是球组二号呢?我听说,金惕明是抓了胡然蔚的妹妹,胡然蔚才开始招供的,而且招供得这么痛快,这中间怕是有问题。”路承周摇了摇头,叹息着说。


    “你认为,陈树公会不会是球组一号呢?”野崎问。


    “不可能!我宁愿相信自己是球组一号,也绝对不会认为,陈先生是球组一号。”路承周笃定地说。


    “那谁才是球组二号和一号呢?”中山良一不解地问。


    “关于这个问题,我想胡然蔚一定有自己的见解。”路承周缓缓地说。


    如果金惕明在地窖,用正常手段,除掉了胡然蔚和施锡纯,他就是赢了。


    他留下活口,就给了胡然蔚和施锡纯翻盘的机会。


    路承周希望,金惕明能听懂自己的意思,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按照这份口供来看,胡然蔚只要没死,金惕明的麻烦就大了。


    当然,金惕明的麻烦,不是路承周的麻烦,他甚至很喜欢这样的内部矛盾。


    胡然蔚怎么也没想到,救他出来的,不是陈树公,而是路承周。


    他被两名日本宪兵,架到中山良一办公室后,左右环顾,想找陈树公,结果只看到路承周。


    “别看了,陈先生没来,野崎先生是上面派来,专门调查军统卧底案的。你有什么话,可以跟野崎先生说。”路承周看到胡然蔚的神情,知道他在想什么。


    “多谢野崎先生,多谢路主任。”胡然蔚一听,马上明白了,感激地说。


    “胡队长,你承认自己是军统卧底球组二号么?”野崎缓缓地说。


    “不承认,我自从到了宪兵分队后,就发了誓,生是皇军的人,死是皇军的鬼!”胡然蔚坚定地说。


    野崎这句“胡队长”给了他无限的信心,这说明,在野崎眼里,他依然还是宪兵分队的人。


    “那这份口供又是怎么回事呢?”野崎问。


    “金惕明拿我妹妹相逼,我敢不说吗?野崎先生,中山先生,金惕明屈打成招,别有居心啊。”胡然蔚只感觉鼻子一酸,眼泪鼻涕都来了。


    被关押的这几天,胡然蔚感觉像过了一个世纪。


    他原本以为,进了宪兵分队,以后就可以横着走。


    至少,不用为安全担忧吧。


    军统海沽站只有几个人,对他够不成威胁。


    哪想到,差点要了他命的,竟然是内部。


    “胡队长,想说什么就直接说,野崎先生可没有时间听你诉苦。”路承周提醒着说。


    “我怀疑,金惕明才是真正的军统卧底!”胡然蔚用力吸了吸鼻子,感激地看了路承周一眼,正色地说。


    路承周说得没错,野崎确实没时间听他诉苦。


    他之所以承认是军统卧底,不就是为了讨回一个公道么?


    “你的意思,施锡纯也是冤枉的?”路承周问。


    “这个……我不敢保证,但施锡纯被冤枉的几率很大。”胡然蔚迟疑着说。


    这种替别人担保,等于将自己的人头,挂在别人的裤腰带上。


    “路君,你觉得金惕明会不会才是那个军统卧底呢?”野崎转头问路承周。


    这个问题,陈树公也跟他说过,金惕明的身份可疑。


    为此,野崎特意让陈树公暗中调查金惕明。


    “我还是那句话,一切要以证据说话。”路承周缓缓地说。


    “路主任,金惕明冤枉我,诱导施锡纯,说球组二号是我,球组一号是陈先生,难道还不能说明一切么?”胡然蔚愤恨不平地说。


    也就是路承周说这样的话,换成其他人,胡然蔚早就怒斥了。


    “这是推断,不是证据。”路承周摇了摇头。


    “金惕明问起了当初是谁泄露,海沽站在宪兵分队有卧底的情报。我就算不是军统卧底,也是为了泄私愤。”胡然蔚突然说道。


    “胡队长,我很同情你的遭遇。也相信,你是清白的。但是,没有证据不要随便指证金惕明。毕竟,你也不希望,你身上的事情,再次重演吧。”路承周缓缓地说。


    金惕明既然没有除掉胡然蔚,他就要为金惕明说几句公道话了。


    “这不公平。”胡然蔚气道。


    “世上就没有真正的公平可言,况且,你和施锡纯被关押后,我们有情报显示,海沽站已经知道,球组三号暴露了。”路承周缓缓地说。


    “这么说,施锡纯真是军统卧底?”胡然蔚喃喃地说。


    “如果你不是球组三号的话,施锡纯的身份应该没有疑问了。”路承周笑了笑,说。


    “我已经跟军统没有任何关系。”胡然蔚忙不迭地说。


    现在,他听到“军统”这两个字,都有些发颤。


    胡然蔚身受重伤,原本要送医院治疗,但他的身份还没有证实,只能由宪兵分队的卫生兵,进行简单的包扎和用药。


    “路君,你觉得,胡然蔚说得是真的吗?”野崎等胡然蔚走后,问。


    “我基本同意胡然蔚的说法,金惕明将胡然蔚定性为球组二号,更多的,是为了报复。据我所知,金连振之死,对他打击很大。金惕明之所以被捕,随后叛变,也是因为金连振。金连振被军统制裁后,金惕明将这一切,怪到了情报三室身上。”路承周分析着说。


    “如果胡然蔚不是球组二号,那会是谁呢?”中山良一突然问。


    “会不会是袁庆元?毕竟,他是施锡纯的联络员,他们应该都属于球组。”路承周沉吟着说。


    “很有可能,我们忽略了袁庆元,如果他加入了球组,一定也会有自己的代号。”野崎叹息着说。


    “谁会是球组一号呢?”中山良一又问。


    “这个……恐怕要问袁庆元才知道了。”路承周苦笑着说。


    球组本身是不存的,但他必须要把球组当成一个潜伏在宪兵分队的组织。


    施锡纯是三号,袁庆元是二号,一号是杨玉珊。


    这是路承周的设计,施锡纯的三号身份,有海沽站的电报证实。


    袁庆元本就是海沽站的人员,又是施锡纯的联络员,让他担任球组二号,中山良一和野崎,也应该会相信。


    只有这个一号,要引到杨玉珊身上,就有些困难了。


    “路君,‘球’这个字,在汉语中,是不是有‘美玉’的意思?”中山良一突然问。


    “不错,但这跟球组一号有什么关系呢?”路承周佯装不解地问。


    “如果这个潜伏小组是‘玉组’,我们是不是有其他想法呢?”中山良一问。


    “‘玉组’?杨玉珊?”路承周蹙着眉头,脱口而出。


    “不错。”中山良一缓缓地说。


    “杨玉珊为皇军立了不少功,揪出金连振,拉拢陈树公,一手创建情报三室。要说她是球组一号,我真不愿意相信。”路承周摇了摇头,叹息着说。


    “中山君,把陈树公也叫来吧,听听他的看法。”野崎说。


    “我想,是不是让陈树公,先见见胡然蔚?”路承周提议。


    胡然蔚的看法,中山良一和野崎未必会相信,但陈树公则不然。


    只有让陈树公与金惕明势同水火,后面的事情才好操作。


    等陈树公见过胡然蔚后,路承周发现,他的眼眶都红了。


    “中山先生,野崎先生,金惕明无端怀疑胡然蔚是球组二号,我是不是也可以怀疑,他才是真正的球组二号呢?”陈树公沉痛地说。


    “陈先生,金惕明的出发点,也是为了找到军统内奸。或许手段有些偏激,但出发点是好的。至少,施锡纯的身份,应该坐实了。”路承周连忙说。


    “路承周,你也看到了胡然蔚身上的伤,金惕明这么卑鄙,对自己人都下这么重的手,这还是人吗?”陈树公气愤填膺地说。


    他听胡然蔚说了,正是因为路承周的“公直”,才让他重见天日。


    “我们怀疑,袁庆元就是球组二号,至于球组一号,中山良一先生怀疑,会不会是杨玉珊?”路承周缓缓地说。


    “杨玉珊?你们也太异想天开了吧?她……”陈树公冷笑着说,但说到一半,他又收住了嘴。


    作为一名老资格的特工,陈树公相信,任何情况都有可能发生的。


    在情报界,任何意外都有可能。


    如果有一天,中山良一成为军统的卧底,他都不会觉得意外。


    “杨玉珊刚加入我们的时候,确实立了不少功。但是,这个球组一号,未必就是军统故意打入的。会不会是军统在情报三室成立后,暗中与三室的人联系,劝他们改变立场呢?”野崎提出一个假设。


    “完全有可能。”路承周马上附和。


  第三百五十五章 补救

    胡然蔚被释放的消息,金惕明很快就听说了。


    宪兵分队才这么大,医务室就设在一楼,他不知道才怪。


    金惕明突然明白了路承周那句话的意思,自己只拿到口供,并不能坐实他们军统卧底的身份。


    只有让他们永远都开不了口,那些口供才是证据!


    金惕明想去医务室,结果还没走近,就听到外面围着一堆三室的人,都在骂骂咧咧。


    金惕明心里一叹,知道自己没下手的机会了。


    公然杀了胡然蔚,会是什么结果?

    先不说能不能干掉胡然蔚,就算干掉了呢?那也是后患无穷啊。


    想要脱身,恐怕得把医务室的人全部干掉才行。


    他很是懊悔,时间如果倒退一个小时,他都可以从容除掉胡然蔚,而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金惕明真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如果他在跟路承周说起此事后,马上就去处理此事,也不至于给了胡然蔚机会。


    金惕明怎么也想不通,明明胡然蔚都承认是球组二号,怎么上面反而不相信呢?

    特务部门审讯,哪会真重什么证据呢?不要说有了口供,哪怕没口供,只要有所怀疑,都能除掉。


    宁可杀错,不可放过,这是所有特务部门的共识。


    金惕明突然想到,施锡纯不会也要放出来吧?

    如果他审讯的两个人,都是屈打成招,如何向中山良一交差?


    如果他不能交差,那接下来,关进地窖的,很有可能是自己。


    一想到刑讯室中,挂满墙壁的刑具,他就不寒而栗。


    如果他与胡然蔚换一个位置,胡然蔚变成审讯者,而他成为受刑之人,金惕明突然闭上眼睛,他不敢想象这样的画面。


    黑夜中,金惕明再次到了地窖……


    路承周开完会后,去了趟一楼的医务室,看到胡海燕一边哭,一边给胡然蔚在换药。


    路承周一问才知道,胡海燕竟然是法租界马大夫医院的护士。


    她的护理水平,自然要高于宪兵分队的卫生兵。


    正准备回二楼情报一室的办公室,看到金惕明从后面走了过来。


    “老金,怎么还不回去休息?”路承周看了他一眼,随口说。


    “马上回去了。主任,上面准备怎么处理胡然蔚?”金惕明心虚的低下了头。


    刚刚在地窖,他“处理”掉了施锡纯,还没回去,就碰到路承周,他真担心被路承周看出端倪。


    幸好,路承周并没有注意到。


    金惕明下意识地,跟着路承周走进了办公室。


    拿到胡然蔚的口供后,金惕明当时很是飘飘然。


    然而,胡然蔚突然被放出来,让他很彷徨。


    “处理”施锡纯后,他又有些惊恐。


    但他更想知道,上面对胡然蔚准备如何处理。


    “中山队长和野崎先生,一致认为,胡然蔚不能被认定是球组二号。老金,你虽然拿到了口供,但给了他们翻供的机会。”路承周叹了口气,拍了拍金惕明的肩膀。


    宪兵分队除了他和刘井华外,路承周觉得,谁都可以死。


    这些日本人和汉奸特务,如果死于窝里斗,是最好的结局。


    可惜,金惕明行动太慢了,给了胡然蔚反击的机会。


    如果金惕明除掉了胡然蔚和施锡纯,他就占了上风。


    现在,路承周反而要暗中助他一臂之力才行。


    “他自己都承认了,还不行么?”金惕明叹了口气,苦笑着说。


    “胡然蔚是什么人?原来华北区的情报处长,陈树公的真正心腹。没有铁证,别想定他的罪。况且,野崎先生已经插手调查,他是特务机关派来的,相当于特派员。”路承周无奈地看了金惕明一眼。


    自从野崎到宪兵分队后,金惕明就应该引起足够的警惕。


    然而,金惕明沉浸在即将击垮胡然蔚的喜悦中,丧失了锁定胜利结果的机会。


    “早知道……唉。”金惕明叹气道。


    “胡然蔚现在反咬一口,怀疑你才是军统的卧底,你才是那个球组二号。”路承周压低声音,悄声说。


    形势对金惕明不利时,他不介意给金惕明透点风。


    “我怎么可能是军统卧底呢?”金惕明大声说。


    “如果对你动刑,并且把你的亲人抓过来,你觉得,能坚持多久?”路承周突然说。


    “这个……”金惕明突然语滞,同时额头上密密麻麻布满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还好,有情报显示,施锡纯确实是球组三号。”路承周自然看到了金惕明的模样。


    他掏出烟,给自己点上一根,并没有要给金惕明烟的意思。


    刚才金惕明是从后面地窖那边走来的,如果金惕明能除掉施锡纯,至少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到底谁才是球组二号呢?”金惕明喃喃地问。


    现在,他满脑子想的,都是自己受刑的画面。


    如果将他的家人抓人,恐怕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就是军统卧底。


    这种事情,发生在胡然蔚身上时,他觉得很有成就感。


    但要是发生在自己身上,那就一点都不好玩了。


    “根据施锡纯的口供,袁庆元极有可能就是那个球组二号。”路承周随口说。


    “袁庆元?不错,他与施锡纯都是海沽站的人,他们本来就是情报组的。”金惕明一听,觉得很有道理。


    可这个道理,对他卵用都没有。


    如果袁庆元是球组二号,他对胡然蔚用刑,就是公报私仇。


    他倒不怕胡然蔚报复,但是,以后与情报三室,怕是真正结仇了。


    “所以,我们的任务,是尽全力找到,隐藏在内部的球组一号。”路承周缓缓地说。


    “如果球组一号在宪兵分队,我一定会把他挖出来。”金惕明坚定地说。


    “中山先生怀疑,球组一号就是杨玉珊。因为,在汉语中,‘球’有‘美玉’的意思,球组就是玉组。”路承周喃喃地说。


    他既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故意说给金惕明听。


    “杨玉珊?我看很有可能。”金惕明的眼睛,突然变得明亮起来。


    如果杨玉珊是军统卧底球组一号,那就太完美了。


    金惕明对金连振之死,确实耿耿于怀,他认为,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杨玉珊。


    如果杨玉珊没有发现金连振的身份,他现在正领导着海沽站,周逢春不会死,金连振也不会死。


    “我早就跟你说过,一切要用证据来说话。杨玉珊不是一般人,她与陈树公的关系特殊,甚至,与日本人也有密切关系。你要调查,必须拿出令人信服的证据。这次,不可能再对她动刑了。”路承周提醒着说。


    “我会把她盯死,监视她的一举一动。”金惕明笃定地说。


    只要能找到杨玉珊是军统卧底的证据,他什么都愿意干。


    “愚蠢!陈树公整天跟她在一起,还有情报三室的人,哪一个都比你更方便监视她。”路承周呵斥道。


    这是路承周第一次训斥金惕明,之前就算金惕明再怎么样,路承周对他也只有冷淡。


    “从杨玉珊的历史着手?”金惕明被路承周训斥了一句,尴尬的问。


    “杨玉珊当初离开情报一室,只有她和潘玉林两个人。陈树公过来后,才把华北区的军统人员,几乎都带了过来。你要查明,杨玉珊如果是军统卧底,她为何还要拉着陈树公投诚?另外,陈树公之所以投诚,是因为在法租界遭到军统暗杀。当时,陈树公的夫人史红霞,被杀害了。此事,值得注意。”路承周提醒着说。


    “我听说,杨玉珊之所以给日本人干事,正是史红霞的举报。当时她与陈树公已经在一起了,史红霞气愤不过,一怒之下,向宪兵分队举报了杨玉珊。”金惕明说道。


    “最毒妇人心啊。”路承周意味深长地说。


    他好像在告诉金惕明,史红霞为了不让杨玉珊纠缠陈树公,非常狠毒的举报了杨玉珊。


    同时也像在说,史红霞之死,与杨玉珊脱不了关系。


    “我现在就去查。”金惕明觉得找到了目标,兴奋地说。


    如果能证明,杨玉珊是真正的军统卧底,他又要反转结局。


    陈树公从来没有怀疑过杨玉珊,他一直认为,杨玉珊对自己最为忠诚。


    此次中山良一怀疑,杨玉珊是球组一号,他马上站出来反对。


    然而,话说到一半,他就沉默了。


    作为一名老资格军统,他非常清楚,人心难测。


    “刚才我去看了胡然蔚,金惕明下手太狠了。”杨玉珊看到陈树公回来,一脸愤怒地说。


    “回家再说吧。”陈树公叹了口气。


    “好。”杨玉珊诧异地看了陈树公一眼,没有再说话。


    “胡然蔚的事情,到此为止吧,你也不用再找金惕明说理。”陈树公回到家后,突然说。


    “那怎么行呢?难道说胡然蔚就白白吃个这么大的亏?他可是死里逃生啊。”杨玉珊尖叫着说。


    “要不然,你准备怎么办?”陈树公淡淡地说。


    “金惕明无端怀疑胡然蔚,我们也可以怀疑,他才是军统卧底。他不是会用刑吗?我可以让他尝尝,姑奶奶的厉害。”杨玉珊冷冷地说。


    “金惕明好歹也是情报一室的副主任,这样闹下去,只会让军统看笑容。”陈树公摇了摇头。


    中山良一怀疑杨玉珊是球组一号之事,他半个字也没提。


    因为,他准备亲自观察杨玉珊。


  第三百五十六章 兴师问罪

    陈树公并不知道,除了他暗中观察杨玉珊外,金惕明已经提前到了牛津别墅5号。


    当天晚上,他并没有发现异常,只是在附近找了家旅馆。


    第二天早晨,天刚刚亮,金惕明就去了牛津别墅5号附近。


    此时,陈树公和杨玉珊,还没有出门。


    金惕明到的时候,正好看到佣人出来拿牛奶。


    住在这里的人,习惯每天早上喝新鲜牛奶,这是很正常的。


    金惕明也在旁边,买了两个包子,准备等着他们出门。


    金惕明希望,能尽快找到杨玉珊的破绽。


    他其实也知道,在牛津别墅5号,不太可能找到杨玉珊的破绽。


    路承周也说了,陈树公会暗中调查杨玉珊。


    然而,正当金惕明准备离开后,他突然发现,一名男子走向牛津别墅5号。


    金惕明将手里的包子,全部塞进嘴里,走到附近仔细观察。


    蓦然,他心头狂跳,因为他看清了那名男子,正是球组联络员:袁庆元。


    金惕明很懊恼,没有带相机出来。


    如果拍到袁庆元,出现在牛津别墅5号的画面,那就是板上钉钉的铁证啊。


    金惕明没有惊动袁庆元,这种情况,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还是不要惊动较好。


    袁庆元跟往常一样,拿着两个普通的牛奶瓶子,换回了牛津别墅5号的牛奶瓶。


    换回牛奶瓶后,袁庆元迅速离开,他现在的任务,是将牛奶瓶送到爱丁堡道,情报组的死信箱。


    金惕明跟了袁庆元一段时间,只是袁庆元很警惕,走出新华路后,很快推出一辆自行车。


    金惕明原本要去法租界,打探史红霞被杀案的情况。


    可见到袁庆元后,他已经顾不上去法租界,迅速去了二十四号路的大红桥码头。


    金惕明赶到大兴日杂店的时候,正好看到路承周从里面走出来。


    路承周的习惯,每天早上来拿包烟。


    他正准备推着自行车离开的时候,看到金惕明慌忙跳下了人力车,随后扔给车夫一张钞票后,朝着自己跑来。


    “路……警官,上班啦。”金惕明走到路承周面前,看到路承周嗔恼的目光,他才想起,自己太过显形了。


    “有事?”路承周看了看四周,没有发现异常后,才轻声问。


    “我看到袁庆元了。”金惕明已经尽量压抑着内心的亢奋,但他的声音,还是显得很激动。


    “到里面说吧。”路承周看了看四周,又抬腕看了一眼手表,转身走回了大兴日杂店。


    在大兴日杂店的后院,路承周听金惕明详细说起了早上的发现。


    “你没带相机?”路承周撕开新拿的烟,递了根给金惕明,问。


    “我只想观察一下情况,没想到就有发现。”金惕明遗憾地说。


    接到路承周的烟,他显得受宠若惊。


    昨天晚上,路承周突然对他的训斥,让他清醒地认识到,自己早就不是路承周的教官,而是他的副手和下属。


    如果不能意识到这一点,以后他在宪兵分队还会栽跟头。


    “袁庆元呢?”路承周又问。


    “他骑了自行车,没跟上。”金惕明叹了口气,并非他跟不上,而是不想惊动袁庆元。


    “如果袁庆元真是去交接情报,一定还会去的。”路承周沉吟着说。


    只要金惕明去监视杨玉珊,就一定会有这样的结果。


    袁庆元前段时间的所作所为,不就是为了今天么?


    “此事,先不要惊动任何人,谁知道袁庆元到底联络的是谁呢?”路承周吸了口烟,沉吟着说。


    “不错,也有可能是陈树公。”金惕明眼睛一亮,如果陈树公才是真正的球组一号,那才好看呢。


    “上午,你还是先去趟法租界。”路承周缓缓地说。


    “我等会就去。”金惕明说。


    路承周正准备出去的时候,张广林这个大兴日杂店的掌柜,终于来了。


    看到路承周,张广林马上恭敬的说:“路先生,昌隆盛那边出事了。”


    “出了什么事?”路承周沉声说。


    “昨天晚上,施锡纯死了。”张广林看了金惕明一眼,轻声说。


    施锡纯一直是金惕明审讯,他死在地窖,跟金惕明脱不了干系。


    “昨天晚上就死了?老金,这是怎么回事?”路承周转头问金惕明。


    “我不知道啊,下午他还好好的。”金惕明佯装不知。


    “这样,你先去办事,我等会过去一趟。张广林,你给金副主任支笔钱,到法租界打探消息,没钱寸步难行。”路承周缓缓地说。


    “多谢主任,等会我还是回这里汇报吧。”金惕明说。


    路承周到警务处转一圈,马上去了宪兵分队。


    施锡纯死在地窖,袁庆元出现在牛津别墅5号,他都得向中山良一和野崎汇报才行。


    路承周先去了情报一室,李继平是内勤,这个时候应该到了。


    路承周走到情报一室,看到满地狼藉,好像被人洗劫过似的。


    “李继平,这是怎么回事?”路承周看到,办公桌都被掀翻在地,地上到处都是文件。


    还有瓶墨水,被砸碎在地,墨水散落一地。


    “刚才三室的人来了……”李继平尴尬地说。


    “说说看。”路承周一听,反而平静下来了,三室的人竟然来闹事,胆子也太大了。


    “陶阶带着三室的人,突然冲了进来,要找金副班主任算账。”李继平说,其实他已经说得很平淡了。


    事实上,陶阶带着人来兴师问罪,差点没把他活剥了。


    “你跟我去趟地窖。”路承周沉吟着说。


    “路承周,金惕明呢?他不应该出来,给个说法么?”路承周赶到地窖的时候,三室的陶阶一脸愤恨不平地说。


    陶阶是情报三室的第一小队长,陈树公和杨玉珊还没来上班,胡然蔚身上有伤,暂时还不能行动,只能他来主持工作。


    施锡纯不管是不是军统卧底,只要上面没定性,就还是情报三室的人。


    金惕明和情报一室,实在太欺骗人了。


    在陶阶看来,不管施锡纯死因如何,他都是死在金惕明手中。


    “啪!”


    路承周走到陶阶身前,突然出手,一巴掌甩在陶阶脸上。


    陶阶是华北区行动处长不假,可路承周的身手也不错。


    况且,路承周是突然出手,陶阶根本没有防范。


    “你算什么东西?‘路承周’、‘金惕明’,也是你能喊的?”路承周冷声说。


    不管情报一室有多少人,他这个主任的级别,跟杨玉珊相当。


    就算是金惕明,也比陶阶高半级,他直属名讳,确实可以教训。


    “你……”陶阶抬手就要反击,然而,他刚举起手,就看到路承周凌厉的目光。


    “不尊重升官,你是不是不想干了?”路承周冷冷地说。


    “不敢。”陶阶抬起的手,轻轻揉了揉迅速肿起的脸颊。


    “施锡纯是军统卧底,你们这么义愤填膺干什么?难道说,你们都是他的同党?”路承周看着三室的人,一副愤恨不平的样子,沉声说道。


    “路主任也不要随便扣帽子,施锡纯突然死在里面,总得给个说法吧。”陶阶缩了缩脖子,扬声说。


    他年龄比路承周大,被当众打了一巴掌,心里气愤不已。


    可是,路承周级别比高他,刚才他态度恶劣,被路承周打一巴掌,还真的没地方说理。


    “此事当然要调查,我跟你们说,施锡纯已经确定是军统卧底。如果你们要给他讨说法,我很支持。李继平,你去拿本子,将所有给施锡纯讨说法的人,全部记下来,等会让金副主任一个一个审查。”路承周转头对李继平说。


    “是。”李继平原本还担心,因为三室的人,已经有人到一室闹过了。


    昨天晚上,胡然蔚的惨状,就让三室的人义愤填膺,今天得知,施锡纯又死了,他们自然按捺不住。


    然而,刚才路承周的那一巴掌,让李继平的惊慌,一下子平静下来了。


    路承周没理会陶阶,背着手走进了地窖。


    而李继平则回去拿纸,等他再回到地窖的时候,三室的人全部走光了。


    谁也不想跟军统卧底扯上关系,他们本来就是军统过来的,如果再扣上一顶军统卧底的帽子,他们恐怕会成为施锡纯第二。


    施锡纯的尸首,已经被抬到了刑讯室。


    宪兵分队也没有专门的法医,此时海田新一郎正在观察。


    “海田君,施锡纯是怎么死的?”路承周走过去,恭敬地说。


    “他应该是受伤过重,内脏破裂而死。”海田新一郎笃定地说。


    “可惜了。”路承周并不想追究施锡纯的死因,不管他是伤势过得死了也好,还是金惕明暗中出手也罢,施锡纯死了,对他是件好事就行了。


    施锡纯不仅仅是军统叛徒,他叛变后,继续潜伏在海沽站,导致周逢春的殉国。


    曾紫莲和袁庆元,也差点落入宪兵分队手中。


    路承周早就决定,要除掉施锡纯。


    虽然不是他亲手除掉的,但这件事,应该是他在背后,暗中推动的。


    看到施锡纯的尸体,路承周觉得特别痛快。


  第三百五十七章 捡便宜


    看到施锡纯的尸体,路承周随手点了根烟。


    如果是其他人死了,路承周还得一脸悲痛。


    可施锡纯死后的身份,是军统卧底,他完全可以为宪兵分队少一个军统卧底而高兴。


    “海田君,辛苦了。”路承周向海田新一郎躬了躬身,客气地说。


    海田新一郎虽然不是法医,但他是用刑的专家,他作出的判断,可以算最后结论。


    施锡纯身受重伤,这些伤都是外力造成的。


    就算真是金惕明动的手,只要稍稍注意,就看不出来。


    陶阶带人冲击情报一室,只是下意识的行为。


    “主任,这些人都走了。”路承周出来的时候,李继平拿着本子,无奈地说。


    “不急,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路承周笑了笑,情报一室竟然被人砸了,这件事可不算完。


    “那我回去了。”李继平恭敬地说。


    “回去之后,拿部相机将现场拍照,现场也不要动,等会我要请杨玉珊来看看。”路承周叮嘱着说。


    施锡纯死了,他的身份也算定了下来。


    对此,并没有人会替他惋惜,更不会有人替他出头。


    陶阶今天的行为,非常冲动,也很愚蠢。


    愚蠢而冲动的人,总会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中山先生,施锡纯的身份,我看应该没有问题。这样的人,死了也好,免得浪费皇军的粮食。”路承周笑了笑。


    “你派人埋到后花园吧。”中山良一挥了挥手。


    “中山先生,施锡纯虽然揪出来了,但我担心一件事。他会不会在情报三室,发展下线呢?”路承周突然问。


    施锡纯当然不会发展下线,路承周此话,只是针对陶阶罢了。


    “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中山良一诧异地说。


    “今天早上,陶阶带着一帮人,冲到我情报一室打砸。他一个小队长,竟然让我和金惕明给他一个交待。施锡纯可是军统卧底,不要说他的死是咎由自取,哪怕就是我情报一室枪毙的,也不能找上门兴师问罪吧?”路承周淡淡地说。


    “你的意思,陶阶是他的同伙?”中山良一说。


    “我只觉得,必须调查清楚。毕竟,情报三室的人,都是军统那边过来的,谁知道他们,现在是怎么想的呢?”路承周笃定地说。


    “好吧,此事交给你负责。但有一点,不能动刑。”中山良一提醒着说。


    施锡纯和胡然蔚都受了刑,如果再对陶阶用刑,整个情报三室的中层干部,都被卷进来了。


    “放心,绝对不会让他破一点皮。”路承周笑吟吟地说。


    “金惕明呢?干什么去了?”中山良一突然问。


    “今天早上,金惕明在牛津别墅5号外面,看到了袁庆元。”路承周压低声音,神秘地说。


    “什么?袁庆元出现在那里?”中山良一诧异地说。


    “不错,可惜的是,金惕明没有准备,让袁庆元溜了。”路承周叹息着说。


    “只要袁庆元去了第一次,肯定还会有第二次。”中山良一喃喃地说。


    “中山先生,你觉得,袁庆元是与陈树公联系,还是与杨玉珊联系?”路承周突然问。


    “你认为呢?”中山良一不置可否的说。


    “不好说。”路承周摇了摇头。


    有了中山良一的命令,路承周把海田新一郎叫来,让日本宪兵,把陶阶带到了地窖。


    “施锡纯是军统卧底,你们早上替他出头,我看都是他的同党。”路承周看到三室的人蠢蠢欲动,大声说道。


    “路主任,这话说得有点重了吧?”杨玉珊此时突然走进来,不满地说。


    “杨主任来了,请杨主任去我情报一室参观一下如何?”路承周突然说。


    “好啊。”杨玉珊以为,路承周是让她去情报一室谈。


    然而,到了情报一室后,杨玉珊马上明白了路承周的用意。


    “这就是早上陶阶带人打砸我情报一室的现场,中山先生命令,陶阶之所为,极有可能是施锡纯同党,让我甄别之。”路承周站到门口,轻声说。


    “路主任,实在对不住。”杨玉珊知道,陶阶为何会被带走了。


    “杨主任没有对不住我的地方。”路承周摇了摇头,淡淡地说。


    “我能见陶阶一面吗?”杨玉珊问。


    “当然,我又不是金惕明。希望杨主任能劝劝陶阶,如果与施锡纯有关系,最好主动交待。否则,大家都不好看。”路承周淡淡地说。


    陶阶被关进地窖后,已经懊悔无及。


    他现在才醒悟,早上带人到情报一室评理,实在太冲动了。


    施锡纯只是情报三室的人而已,他与施锡纯没什么私交可言。


    只是觉得,陈树公和杨玉珊不在,胡然蔚又被情报一室的人收拾得这么惨,施锡纯竟然无故死在地窖,当然要讨个说法。


    但是,他的资格不够。


    或许陶阶的第一小队,比情报一室的人要多,但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陶阶,你可真行。”杨玉珊到地窖后,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口吻。


    “主任,我知道错了。当时,只觉得一室欺人太甚,并没有其他想法。”陶阶到了牢房,冷静之下,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你把情报一室砸了,这让我怎么办?”杨玉珊抱着手臂,冷冷地说。


    “我愿意赔。”陶阶诚恳地说。


    “你愿意赔,也得人家情报一室愿意要才行。你与施锡纯,平常是不是走得近?”杨玉珊问。


    “没有的事,我跟他一点都不熟。”陶阶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


    “等会路主任来,你认错态度要好。”杨玉珊叮嘱着说。


    “是,一定好好认错。”陶阶忙不迭地说。


    路承周倒也没有为难陶阶,只是让他到后花园,一个人挖个坑,把施锡纯埋了。


    另外,把情报一室收拾干净,赔偿一切损失。


    比如说,那瓶墨水,就价值一百元。


    加上其他的损失,最终陶阶总计赔了三百元,才让路承周满意。


    能用三百元解决问题,陶阶已经很开心了。


    相比胡然蔚的惨状,他觉得自己捡回条命。


  第三百五十八章 想当然


    陶阶挨了一耳光,被关进地窖,又赔了情报一室的损失,情报三室的人,一下子安静了。


    没有谁再为施锡纯出头,埋在后花园的施锡纯,一下子就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里。


    路承周只是向中山良一汇报,陶阶与施锡纯一案,没有实质关系,就结束了这次事件。


    并非中山良一好糊弄,只是他的心思,都在出现在牛津别墅5号外面的袁庆元身上。


    路承周去汇报的时候,中山良一刚与野崎见过面。


    两人分析了袁庆元出现的原因,作为军统海沽站情报员,也是球组联络员的袁庆元,出现在牛津别墅5号,肯定不正常。


    袁庆元可能是杨玉珊的联络员,也有可能是陈树公的联络员。


    同时,袁庆元也有可能是陈树公和杨玉珊共同的联络员。


    甚至,也有可能,袁庆元根本就不是他们的联络员。


    只是军统为了欺骗宪兵分队,故意派袁庆元去新华路。


    但管是哪种情况,都不能打草惊蛇。


    “路君,此事你要叮嘱金惕明,一定要保密。”中山良一再次叮嘱路承周。


    “请中山先生放心,一定严格遵守保密纪律。为了避免无意泄露,这段时间,我会尽量少来宪兵分队。同时,金惕明的任务,负责盯着新华路,不让他过来报到。”路承周想了想,郑重其事地说。


    “也可以,有事我会通知大兴日杂店。”中山良一点了点头。


    “为了挖出这个内线,情报一室全体人员一定齐心协力。”路承周坚定地说。


    “嗯,辛苦了。”中山良一点了点头。


    路承周对抗日者,确实是很痛恨的。


    比如说,张思昌这个共党卧底,就是路承周亲手干掉的。


    “能为皇军效力,是我的荣幸。”路承周诚恳地说。


    路承周离开中山良一的办公室,准备到情报一室交待李继平几句再离开。


    “主任,大兴日杂店打来电话,金副主任有那等您。”李继平看到路承周后,马上汇报。


    “好。这几天,我可能来得少,你不能轻易离开。有事的话,给大兴日杂店打电话。”路承周叮嘱着说。


    白天路承周会尽量不再来宪兵分队,但情报一室,还是要放两个人的,宪兵分队的动静,他必须第一时间知道。


    到大兴日杂店后,金惕明果然是等着了。


    “主任,法租界那边有消息了,你猜,杀害史红霞的凶手是谁?”金惕明与路承周到后院后,压低声音,神秘地说。


    “你打算说书?要不再来段快板?”路承周讥讽着说。


    “据法租界巡捕房的消息,杀害史红霞的凶手,是日本人的暗杀团。”金惕明低声说。


    当他得知这个消息时,也很是意外。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当时杨玉珊已经担任了情报三室主任,陈树公也有意与日本人合作。


    这个时候,日本人怎么会派人暗杀史红霞呢?


    他突然明白了,史红霞被杀后不久,陈树公就公开投日。


    当时的说法,好像是军统已经知道了陈树公要叛变,准备除掉他。


    结果,陈树公一怒之下,公开投降,担任了宪兵分队的顾问。


    如果陈树公知道,一切都是日本人的阴谋,不知道会有什么想法。


    “此事,你要绝对保密。”路承周缓缓地说。


    “明白。”金惕明郑重其事地说。


    这种事,如果说出去,只会让日本人对他起清除之心。


    “这段时间,你一心待在新华路吧。”路承周跟他说起了,今天上午发生的事。


    “一个陶阶,就如此趾高气扬。”金惕明冷笑着说。


    得知施锡纯已经埋在了后花园,宪兵分队的结论,施锡纯是伤重而死,他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袁庆元的事情很重视,中山良一的意思,此事一定要保密。那边的进展,你只需向我汇报就可以了。”路承周叮嘱着说。


    金惕明只向他汇报,路承周就能掌握第一手情报。


    他既能根据金惕明的情报,选择性的向中山良一汇报。


    也能据此,及时调整军统的部署。


    路承周在金惕明走后,看了看时间,准备回家吃饭。


    他的自行车,一般都是摆在大兴日杂店门口。


    走出来后,脚一拨,跨上就可以走。


    “巡座,看到了吧。”韩福山与贾明此时正坐在对面的茶楼二楼,他指了指大兴日杂店的方向,兴奋的对贾明说。


    路承周出来后,只是随意的瞥了一眼四周,骑着自行车就走了。


    这里他的地盘,有什么风吹草动,手下的人会第一时间向他汇报。


    “这也不能说明什么问题嘛。”贾明紧紧盯着路承周,眼神复杂。


    “我敢断定,路承周是抗日的。”韩福山低声说。


    “你想怎么样?”贾明不置可否地说。


    自从日军占领海沽后,警务处很多华人,对日军也很痛恨。


    只是,他们要端英国人的饭碗,不敢公开抗日。


    可是,有不少人,却暗中干着抗日的事情,甚至,加入了抗日组织。


    “路承周碌碌无为,只是凭着是克莱森琪的学生,而骑在我们头上拉屎拉尿。我认为,只有您才有资格当巡官。”韩福山坚定地说。


    “我们当巡捕的,只要勤勤恳恳就可以了,碌碌无为说明辖区的治安不错嘛。”贾明轻声说。


    他看似是为路承周辩解,实际上一点诚意也没有。


    “巡座,如果日本人知道,路承周竟然参加了抗日组织,他这个巡官,还干得下去么?”韩福山突然说。


    “日本人最痛恨抗日者,他们与警务处又有协议,如果路承周是抗日分子,他这个巡官,确实不合适当了。可是,怎么才能证明,路承周是抗日者呢?日本人的宪兵分队就在康伯南道,据说路承周与日本人的关系也不错呢。”贾明提醒着说。


    他当然日思夜想,要取代路承周的位置。


    官大一级压死人,路承周是巡官,可以随意安排他的工作。


    干出了成绩,是路承周的功劳,如果干砸了,就是他的责任了。


    贾明也一直在想,要怎么样才能更进一步。


    然而,警务处的巡官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如果没有巡官的空缺,他这个副巡官,哪怕能耐再大,也只能排队。


    韩福山是他的心腹,自然知道他的想法。


    如果能把路承周扳倒,韩福山肯定能当巡官,到时候,他这个巡长,也能捞个副巡官当当。


    “我观察这家大兴日杂店很长时间了,特别是上次,这家日杂店的伙计被枪杀后,我发现路承周每天都要来几趟。显然,这里就是他们的窝点。”韩福山笃定地说。


    “要证实才行。”贾明提醒着说。


    “要证实很容易啊,只要向日本人报信,就说大兴日杂店是抗日组织的联络站,他们就会帮我们解惑。”韩福山得意地说。


    “如果日本人不相信,还要请警务处协助侦查呢?到时候,任务岂不落到你头上。难道说,你还敢不向路承周汇报?”贾明突然说。


    “这个……就得麻烦巡座亲自出面了。听说,日本人给的赏钱非常多。”韩福山突然笑吟吟地说。


    “先观察一段时间吧,没有九成的把握,不能轻易出手。”贾明摇了摇头。


    他知道韩福山的意思,想要让日本人相信,必须自己亲自去说。


    “这是我的辖区,下午我去打探一下消息。”韩福山说。


    他是二十四号路的巡长,这条路是他的辖区,了解所有店铺的情况,是他的职责之一。


    “路承周经常出现在这里,肯定与大兴日杂店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你如果直接去打探消息,我敢保证,明天路承周就知道了。”贾明摇了摇头。


    其实,他也认为,大兴日杂店不正常。


    这家日杂让,不同于其他日杂店,老板不住店内,而是伙计看店。


    自己也没开饭,伙计都到外面吃饭。


    有时,甚至还让饭馆送菜上门。


    这哪里开店啊,哪怕有万贯家财,也会被他们散尽的。


    “我不进大兴日杂店,同样有办法摸底。”韩福山笃定地说。


    路承周并没注意,韩福山和贾明,竟然盯上了大兴日杂店。


    作为这一片的巡官,路承周每天去大兴日杂店买包烟,就算是拿包烟,也再正常不过。


    在家里吃过饭,路承周再次离开,但在离开之前,他给了曾紫莲一张纸条。


    曾紫莲住在家里,他们之间的情报传递,确实方便多了。


    这段时间,路承周中午都是在宪兵分队休息。


    但今天,他来了大兴日杂店。


    因为想睡一觉,路承周让宁明将自行车搬进来。


    路承周的再次出现,让对面的贾明非常兴奋。


    上午路承周出现在大兴日杂店,还有一个男子,鬼鬼祟祟的离开,他就断定,这家日杂店与路承周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


    中午,路承周竟然又来了,还有伙计将他的自行车搬进去,由此可见,路承周一定是他们的成员。


  第三百五十九章 考验

    贾明在英租界干了十几年的巡捕了,资历比路承周老得多。


    如果说巡捕这点事,他比路承周经验更丰富。


    但要说反谍抗战,他的经验趋向于零。


    看到路承周再次出现在大兴日杂店后,贾明就一直在对面的茶楼盯着。


    再次看到路承周出来后,他马上下楼,到门口推着自行车,就朝大兴日杂店骑去。


    “巡座,忙呐。”贾明迎上来,假惺惺地笑着说。


    “不忙,在这里休息了一会。”路承周在贾明骑上车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他了。


    从贾明上车的地方,路承周看了一眼,那里正是明城茶楼的门口。


    路承周最先是二十四号路的巡长,这条路上,所有的店铺,大部分的住户,他都熟悉。


    对面这家明城茶楼,从掌柜和伙计,没有他不认识的。


    “这是巡座的产业?”贾明佯装不知。


    “算是吧,以后还请多多关照。”路承周毫不在意地说。


    贾明见路承周如此痛快地承认,眼里尽是失望。


    “一定,一定。”贾明忙不迭地说。


    贾明从路承周这里,并没有得到有效信息。


    回到警务处后,韩福山来找他,向他报告了大兴日杂店的种种异常。


    “巡座,大兴日杂店的伙计,每天都不一样。时不时的,会有陌生人出入。上次那个被枪杀的伙计金连振,据说就是个抗日分子。”韩福山神秘地说。


    “真的?”贾明惊讶地说。


    上次大兴日杂店的枪击事件,公开的消息中,并没有说起此事。


    “这还能有假?据说金连振,是军统的人。而今天上午,出现在大兴日杂店的那个男子,好像是金连振的叔叔。”韩福山言之凿凿地说。


    “刚才路承周也承认了,大兴日杂店是他的产业。”贾明缓缓地说。


    “巡座,路承周肯定想不到,我们知道了金连振的身份。他既然说大兴日杂店是他的产业,那就更坐实了他的身份。”韩福山得意地说。


    如果路承周是抗日分子,正好可以借日本人之手除掉。


    而且,还能得到一笔不菲的奖金。


    英租界宪兵分队,当初可是发过公告的。


    像路承周这样的人物,再加上大兴日杂店的几名伙计,宪兵分队至少也得给两千大洋吧。


    “这两天,你再盯一下大兴日杂店。还有里面的掌柜和伙计,也要跟住,看他们是不是抗日分子。”贾明沉吟着说。


    “巡座,你要是取代了路……”韩福山看了看四周,突然说。


    “放心,只要我坐到他的位子,这把椅子就交给你。”贾明拍了拍自己坐的椅子,笑吟吟地说。


    晚上,路承周还是去了趟宪兵分队,今天晚上,海沽站会再次发报,这个时候,他当然得在宪兵分队。


    中午,路承周除了向曾紫莲传递了情报,也收到了曾紫莲的情报。


    第七路军派来的四名教官,已经赶到了树德小学。


    海沽站训练班的人员,也随之全部进入训练。


    曾紫莲提出一个建议,让马玉珍加入训练班,她可以给马玉珍化装,让别人认不出她的真实面目。


    之前的名单,路承周并没有把马玉珍加进去。


    训练班加上教官,差不多有三十人,这么多人在一起,不利于以后的工作。


    马玉珍不同于其他人,她不仅仅是抗团的组织干事,同时还是地下党,还是路承周这只“蚂蚁”的交通员。


    马玉珍虽然不知道路承周的身份,无论是在工作中,还是生活上,都对路承周有误解。


    可路承周却将马玉珍当成最亲密的战友,他不希望马玉珍出一丁点事。


    曾紫莲的建议,路承周考虑了很久。


    最终,他还是没有同意。


    马玉珍要参加训练班,必须先过他的眼。


    只有路承周觉得,马玉珍不会被人看出来,她才能参加训练班。


    路承周下午通知了曾紫莲,让她在下午五点,将马玉珍带到二十五号路。


    到时,路承周会在二十五号路巡视,如果马玉珍从自己跟前走过去,而不被发现,她就可以参加训练班。


    “紫莲姐,你这简直就像变戏法一样。”马玉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的头发被盘起,全部藏到了帽子里。


    衣服换上了男式学生装,脚下穿的是男式粗布鞋。


    “来,把眼镜带上。”曾紫莲笑吟吟地说。


    想要让路承周认不出来,当然要花点心思,让马玉珍化女装肯定不行。


    路承周一定会特别注意那些姑娘,只有让马玉珍装成男人,才有可能从路承周眼下溜过。


    “我连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马玉珍站起来,转了个圈,惊讶地说。


    “化了装后,不仅仅容貌要改变,还有动作,走路的姿态,都要注意。你女扮男装,最重要的,要注意两点,你的胸,还有喉结,如果说话的话,一定要压着声音。我们的声音比较柔和,要尽量粗犷。”曾紫莲说。


    改变相貌只是化装的第一步,能否成功瞒过别人,还有姿态、声音、动作、眼神等等。


    “怪不得让我穿件大一号的衣服。”马玉珍说。


    “什么样的人物,配什么样的衣服。以后你出去执行任务,化好装后,安全系数高多了。”曾紫莲叮嘱着说。


    “紫莲姐,你看看,这样行不?”马玉珍走了一圈,问曾紫莲。


    “步伐还要大一点,胸膛要挺起来,要表现得自然一点,不要害怕与人对视。一旦你的目光投向对方,反而能将对方的目光逼退。”曾紫莲看了看,亲自示范给马玉珍看。


    “今天真是学习了很多东西。”马玉珍说。


    “光学习还不行,一定要学会。”曾紫莲叮嘱着说。


    快五点的时候,曾紫莲拉着马玉珍上街。


    她并没有告诉马玉珍,要面临路承周检测,只是告诉她:“你一个人在前面走,我在后面看看,有没有破绽。”


    “何必去二十五号路呢?”马玉珍迟疑着说,二十五号路是路承周的辖区,随时可能遇到路承周。


    “要不就在二十四号路?”曾紫莲笑了笑。


    “还是去二十五号路吧。”马玉珍哪想到,曾紫莲与路承周,早就联起手来。


    马玉珍心里想着,千万不要遇到路承周。


    然而,她才到二十五号路没多久,突然看到路承周正站在路边。


    路承周的目光向她瞥了一眼,她目光一闪,赶紧装作赶路的样子,低头朝前走去。


    如果马玉珍的目光不躲避,路承周还真的不能发现。


    路承周看人,总喜欢先看眼睛。


    眼睛是一个人的心灵窗户,真是没有错。


    如果一个人内心突然有变化,能从眼睛里看出来。


    曾紫莲在后面,也一直注意着马玉珍的表现。


    看到她突然加快步伐,暗叫不妙。


    果然,路承周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当路承周看到曾紫莲时,突然朝着走向前方的马玉珍指了指,还用手做了个,从头上抓帽子的动作。


    “路警官,好巧。”曾紫莲却不管路承周在巡视,径直走了过去,笑吟吟地说。


    “电报的事安排好了没有?”路承周点了点头,掏出烟,在烟盒上敲了敲。


    “都安排好了,杨玉珊回到家后再发报。”曾紫莲看了远去的马玉珍一眼,轻声说。


    “另外,后天继续发报,汇报法租界训练班的进展。”路承周轻声说。


    树德小学训练班开课后,为了吸引敌人的注意,也为了掩护训练班,可以向敌人通报情况了。


    “是。你就不能少抽点烟?一身烟味,臭死了。”曾紫莲见路承周要点火,用手捂住鼻子,蹙着眉头说。


    “你又不是我老婆,管这么多干什么?”路承周不理会曾紫莲,拿出火柴点了烟。


    “哼。”曾紫莲气得直跺脚,白了路承周一眼,转身走了。


    刚才路承周的那句“你又不是我老婆”,让她又羞又恼。


    “还是让她参加吧。”路承周朝曾紫莲的背影,突然说道。


    马玉珍虽然露出了破绽,但他认为,有曾紫莲的帮助,训练班的其他人,未必能认得出来。


    就算他们知道马玉珍化了装,也不能打听马玉珍的身份。


    所有参加训练班的人,一律用化名或代号。


    他们要上的第一堂课,就是化装课,由曾紫莲亲自担任教官。


    每个人的身份,除了路承周和曾紫莲外,尽量不要让更多的人知道。


    毕竟,他们当中的很多人,以后会在英租界从事抗日工作。


    如果训练班中,有人当了叛徒,后果不堪设想。


    曾紫莲听到路承周的话,身体停了一下,但没有回头,径直走了。


    “紫莲姐,刚才你跟他说话了?”马玉珍与曾紫莲见上面后,问。


    “我又没化装,他看到了我,总不能不打招呼吧。”曾紫莲无奈地说。


    实际上,她是故意让路承周看到自己的。


    如果她也化装的话,以路承周的眼力,未必能认得出来。


    “我今天的表现怎么样?”马玉珍一脸期待的说。


    “你遇到路承周的时候,是不是慌了?”曾紫莲看着曾紫莲,紧张的问。


  第三百六十章 重中之重

    听到曾紫莲的话,马玉珍脸上一红。


    她在家里,表现得很不错,可一上街,就出问题了。


    “我没想到,真在那里遇到了他。”马玉珍叹了口气,她心里一直在乞求,千万不要碰到路承周,可偏偏却遇到了路承周。


    “你的表现总体还算可以,我宣布,你可以参加树德小学的训练班。”曾紫莲微笑着说。


    “真的?”马玉珍高兴地说。


    “是啊,你准备一下吧。但是,以后在训练班的,每天必须化装。”曾紫莲叮嘱着说。


    路承周之所以要考验马玉珍,也是担心,她的真正身份会暴露。


    对此,曾紫莲其实是有些忌妒的。


    她知道,路承周内心还是很关心马玉珍的。


    这就是她为何,一直没有对路承周采取主动的原因。


    马玉珍还不知道路承周的身份,如果一旦马玉珍知道,路承周是海沽站的代理站长,领导着海沽站的地下抗日组织,她对路承周的印象,马上会改观。


    如果现在自己对路承周主动,对马玉珍不公平,她自己也有种趁虚而入的感觉。


    “没问题。”马玉珍欢呼雀跃,她见识到了化装的神奇后,已经爱上了化装。


    稍稍改变一下姿态和动作,就能让自己变了一个人似的,这对她来说,实在太好了。


    抗团的工作,有时也需要她的配合。


    路承周晚上在家里吃的饭,在餐桌上,都没有提起今天下午的事。


    晚上,路承周去宪兵分队,向中山良一汇报了金惕明的工作。


    已经在牛津别墅5号附近,找到了一个合适的监视点。


    陈树公和杨玉珊都非同常人,要监视他们,不能出丁点差错。


    “我特别叮嘱过金惕明,宁愿错过,也不能被发现。只要陈树公和杨玉珊在家,他就不能离开监视点。”路承周汇报着说。


    “很好。”中山良一满意地点了点头。


    “中山先生,球组一号有线索了么?”路承周问。


    “暂时还没。”中山良一摇了摇头,这才一天时间,怎么就有线索了呢。


    如果球组一号这么容易暴露,军统也不会费尽心机安排进来了。


    “中山先生……”


    路承周正要说话的时候,办公室外面,响起松本昌弘的声音。


    “进来。”中山良一沉吟着说。


    路承周一听,马上站了起来。


    “中山先生……军……”松本昌弘看到路承周也在,马上收住了嘴。


    原本打开的文件夹,也不自然的合了起来。


    “中山先生,我回去了。”路承周识趣地说。


    “中山先生,截获军统海沽站最新电报。”松本昌弘等路承周走出门后,兴奋地说。


    “哦。”中山良一马上拿过文件夹,脸上神色凝重。


    沉吟半晌,他拿起桌上的电话,拨通了二楼情报一室路承周的电话。


    “路君,你上来一趟吧。”中山良一对刚回到办公室的路承周说。


    “你先下去吧,密切注意军统这部电台。”中山良一叮嘱着说。


    路承周其实就在楼下抽了根烟,松本昌弘的电报,是他亲自拟定的。


    “你看看吧。”中山良一将刚刚截获的电报,递给了路承周。


    “球组三号遇害,宪兵分队疑似有所怀疑,请求撤回一号。或,切断一号之联系,令其静默。”路承周轻声读着。


    “军统海沽站非常谨慎,如果我们还不能取得进展,这个球组一号,就要进入静默了。”中山良一叹息着说。


    “是啊,一旦进入静默状态,再想确定他的身份就麻烦了。”路承周叹了口气,一脸的遗憾。


    “这样吧,你跟我一起去趟野崎那里。”中山良一缓缓地说。


    “阁下先请,我随后便到。”路承周恭敬地说。


    “好。”中山良一一愣,这才明白,路承周的身份,不适宜与自己一起外出。


    等中山良一从着车子,到野崎房间时,步行的路承周,竟然提前到了。


    汽车要发动,再从宪兵分队开出来,足够路承周走到旅馆了。


    “我已经看了电报,球组一号随时会溜,中山君有何良策?”野崎公馆等中山良一进来后,沉吟着说。


    “正想听野崎君之高见。”中山良一也是觉得麻烦。


    他们刚刚知道,球组一号,可能就在陈树公和杨玉珊之中。


    然而,军统海沽站,却要切断与球组一号之联系。


    对陈树公和杨玉珊这种身份的人来说,如果没有确切的证据,都不能怀疑的。


    “路君,你有什么看法?”野崎又问路承周。


    “唯今之计,只能从袁庆元身上做文章了。”路承周缓缓地说。


    “怎么个做法?”野崎和中山良一异口同声的问。


    “分两步走,明天清晨,对袁庆元进行抓捕。不管抓捕是否成功,都要将牛津别墅5号的牛奶换回来。”路承周轻声说。


    “如果抓捕失败,牛奶也没有异常呢?”野崎问。


    “所以,在抓捕时,尽量不能打草惊蛇。如果没有抓捕条件,可以放长线钓大鱼。只要袁庆元换了牛奶,我想,牛奶里肯定藏有情报。”路承周笃定地说。


    “不错,我们要做好抓捕失败的准备。”中山良一点了点头。


    “抓捕之事,就由特高班负责。”野崎沉吟着说。


    他虽与宪兵分队无关,但球组一案,由他负责。


    野崎是特务机关长雨官巽亲自派来的,他可以调动宪兵分队一切人力。


    “野崎先生,中山先生,我还有个提议。”路承周突然说。


    “讲。”野崎说,刚才路承周的分析,足以说明,他是受过专业训练的特工。


    “抓捕行动,要以袁庆元换掉牛奶为前提。如果他没有换牛奶,切不可能抓捕。换掉牛奶,才是我们绝对可以掌握的线索。”路承周提醒着说。


    “不错,这一点很重要。”中山良一微微颌首。


    如果提前动手,袁庆元破坏牛奶怎么办?如果抓捕失败怎么办?

    就算顺利抓捕了,袁庆元拒不开口怎么办?

    只有袁庆元把牛津别墅5号的牛奶换掉,宪兵分队拿到那两瓶牛奶,就算袁庆元光溜掉,也能跟陈树公和杨玉珊摊牌了。


  第三百六十一章 漏洞

    路承周回去后,野崎跟着中山良一回了宪兵分队。


    明天的行动很重要,关系到能否找到球组一号,同时也关系到,野崎的任务能顺利完成。


    “你觉得路承周的计划,是否还有漏洞?”野崎回到中山良一的办公室后,用日语说。


    宪兵分队除了值班人员外,三楼和二楼都没有人了。


    “只有一个问题,要不要提前跟陈树公打招呼。”中山良一沉吟着说。


    提前跟陈树公打招呼,表明了日本特务机关的态度。


    也就是说,所有的怀疑目光,都会集中到杨玉珊身上。


    如果不打招呼,一旦以后陈树公知道真相,他心里肯定会不满。


    之前为了拉拢他,中山良一就与杨玉珊商量,除掉了史红霞。


    果然,陈树公一怒之下,将整个华北区送给了日本特务机关。


    无论从哪里一点看,陈树公和杨玉珊,都不应该背叛日本特务机关。


    然而,铁一般的事实,又摆在眼前,不由得他们不信。


    “如果陈树公正是球组一号呢?以陈树公的老谋深算,他一定会把矛头对准杨玉珊。”野崎轻轻摇了摇头。


    “那应该没有漏洞了。”中山良一想了想。


    “不,还有个漏洞:路承周。”野崎突然轻声说。


    “路承周?他的忠诚,是经过多次考验的。”中山良一大吃一惊,他到宪兵分队后,至少对路承周考验过两次。


    路承周不仅每次都经过了考验,而且平常的表现也令他满意。


    情报一室虽然没有取得什么突出成绩,但是,情报一室每天的情报汇总,还是做得很好。


    路承周本身就有交流广泛,与英租界的人力车夫,保持着良好的关系。


    再加上大兴日杂店,每天接触不少老百姓,这也是一个打探市面消息的窗口。


    路承周的勤恳、努力、忠诚,都让中山良一觉得,他是大日本帝国最忠实的朋友。


    “哪怕经历的考验再多,也不能完全信任中国人。当然,我不是怀疑路承周。但是,如果明天袁庆元早上没有出现,路承周就值得怀疑。”野崎笃定地说。


    路承周当然不能让袁庆元突然消失,明天清晨,袁庆元必须出现在牛津别墅5号。


    只要袁庆元出现,日本人才会相信,球组一号就住在牛津别墅5号。


    配合今天晚上出现的电报,野崎和中山良一,对球组一号已经深信不疑。


    路承周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


    家里的人都睡下,他轻手轻脚的,将自行车搬到后院,轻轻锁上后门后,蹑手蹑脚的到了楼上。


    然而,路承周刚到房间,就听到墙壁,响起了有节奏的敲击声。


    刚开始,路承周还没有注意,以为是曾紫莲恶作剧。


    可仔细一听,才明白她用的是摩尔斯密码,问路承周,是否可以过来一谈。


    路承周迅速用手指在墙壁上敲了敲,回复:过来。


    “你这样很危险!”路承周看到曾紫莲后,低声呵斥着。


    他在二楼,看似很方便见面。


    可是,谁知道曾紫莲的脚步声,会不会惊动马玉珍呢?

    还有刚才的敲击声,都有可能让马玉珍察觉。


    如果马玉珍知道,曾紫莲半夜三更到了自己房间,她会怎么想?

    “我知道,但明天的计划,还需要与你沟通才行。”曾紫莲吐了吐舌头,认真的男人最有魅力。


    虽然被训斥,但曾紫莲反而觉得心里甜蜜蜜的。


    “去书房谈。”路承周轻声说。


    到书房后,路承周拿出纸和笔,将今天的事情,简要的写了。


    同时,对明天的行动,他要求两点,袁庆元一定要出现在牛津别墅5号,同时,还要保证绝对的安全。


    两人说话,容易惊动楼下的马玉珍。


    作为一名地下党员,马玉珍睡在一个特务家里,如果没有足够警惕,那是不敢想象的。


    看着路承周的纸条,曾紫莲很为难。


    金惕明已经在监视牛津别墅5号,明天清晨,宪兵分队特高班,会全体出动。


    袁庆元只有一个人,他能应付得了这么多人围捕么?


    她觉得,路承周的计划实在太冒险。


    如果袁庆元被捕,这个计划就完蛋了。


    如果袁庆元能顶住日本人的酷刑,倒也罢了。


    如果袁庆元招了,施锡纯的身份,都无法坐实。


    曾紫莲给路承周写了一行字:计划太过冒险。


    “让袁庆元化装成牛奶工。”路承周拿过纸,在下面加了行字。


    这就是熟悉宪兵分队行动计划的好处,在宪兵分队眼中,首先是牛奶工把牛奶送到牛津别墅5号,然后袁庆元才出现,将牛奶换掉。


    宪兵分队为了保证行动成功,必须要等袁庆元换掉牛奶后,才会动手。


    如果袁庆元装成牛奶工,他就不会去换牛奶,宪兵分队也就不会行动。


    “狡猾。”曾紫莲在下面写了两个字。


    突然让袁庆元改变计划,宪兵分队肯定想不到。


    而袁庆元装成牛奶工,确实可以更好的掩护自己。


    天还没亮,曾紫莲就出门了,她得赶在牛奶工送牛奶前,联系到袁庆元。


    路承周在天亮之后,才去了新华路。


    这个时候,宪兵分队应该是所行动了。


    果然,赶到金惕明的监视点时,中山良一和野崎都在。


    看到路承周进来,两人眼色很难看。


    “怎么,没抓到人?”路承周诧异地说。


    他看了一眼,桌上摆着两瓶没开封的牛奶。


    “袁庆元根本没来。”中山良一叹息着说。


    昨天野崎的怀疑,正在成为现实,难道是路承周泄露了情报?


    “这两瓶牛奶……”路承周指着桌上的牛奶问。


    “袁庆元一直没出现,我算着时间,在对面佣人出来前,将牛奶换了回来。”金惕明解释着说。


    “这两瓶牛奶,有什么特别吗?”路承周弯腰看着桌上的牛奶,他没有去碰,只是近距离仔细的观察着。


    “路承周!”中山良一突然怒吼着说。


    “嗨!”路承周马上站起来,朝中山良一躬了躬身,恭敬地说。


    “袁庆元没出现,你不应该给个解释么?”中山良一怒气冲冲的说。


  第三百六十二章 进展顺利

    听到中山良一的话,路承周一脸愕然。


    袁庆元没出现,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蓦然,路承周想到,中山良一的潜台词,是指自己泄露了情报?


    路承周心里一惊,如果给日本人留下这样的印象,事情就不妙了。


    “中山先生,袁庆元没出现么?”路承周一脸的“惊讶”。


    不管他内心的真实情感如何,此时都必须表现得“惊讶”和“茫然”。


    “只有送奶工。”金惕明轻声提醒着说。


    “送奶工?拍了照片吗?”路承周问。


    “当时天还没有完全亮,根本拍不清楚。”金惕明摇了摇头。


    “中山先生,袁庆元没有出现,并不一定是他没来,而是我们没有发现罢了。再说了,我们也不知道,球组的联络的时间。如果他们是每两天才联络一次呢?”路承周沉吟着说。


    “路主任说得有道理,回去再说吧。”野崎突然说。


    昨天晚上,他虽然怀疑,路承周可能是计划之漏洞,但也只是猜测罢了。


    两瓶牛奶,送到了花园宪兵队进行检测,其他人员,正常回宪兵分队。


    “中山先生,我想去查一下这个送奶工。”路承周要走的时候,突然说。


    “此事交给高桥丰一吧。”中山良一想了想,说。


    路承周知道,事情没调查清楚前,他已经有了嫌疑。


    为了以示清白,路承周直接去了宪兵分队,借用电话,向刘立峰请了假。


    “路主任,并非不相信你,只是做一个例行调查。毕竟,抓捕袁庆元的计划,知道的只有我们三人。”中山良一把路承周叫到办公室,很是客气地说。


    “行动没有成功,当然要寻找原因。换成我,也会怀疑所有可能泄露情报之人。”路承周坦然自若地说。


    “你是不是怀疑那个送奶工?”野崎突然问。


    “我只是猜测,如果袁庆元是球组二号,他以前应该经常跟施锡纯联系。至于球组一号,身份机密,不能随便联络。用牛奶传递情报,恐怕也是临时应急。准确地说,应该是施锡纯被抓之后,才开始与球组一号紧急联络的。”路承周分析着说。


    根据结果分析过程,相当于事后诸葛亮,自然分析得头头是道。


    “你怀疑,袁庆元改进了联络方式,装扮成牛奶工送情报?”野崎突然说。


    “如果是我,也会用这种更隐蔽的方式。”路承周笃定地说。


    没过一个小时,中山良一办公桌的电话急促地响了起来。


    电话是高桥丰一打来的,他证实,今天新华路的牛奶工,确实没有干活。


    今天凌晨,牛奶工要出门的时候,遇到一位男子,用两元钱买下了送牛津别墅附近牛奶的差事。


    有人帮着送牛奶,还给自己钱,牛奶工笑得嘴都合不拢。


    男子唯一的要求是,要换上牛奶工的衣服,还要借用他的工具。


    挂了电话,中山良一对路承周惭愧地说:“路君,事情查清了,袁庆元今天真的扮成了牛奶工。”


    “真是牛奶工?”路承周一脸的“震惊”。


    “是啊,我们被袁庆元骗了。”中山良一叹息着,将刚才高桥丰一的汇报,复述了一遍。


    “此事还是怪我,没有考虑周全。”路承周一脸的懊悔,诚恳地说。


    “此事也不能完全怪你,我们也没有考虑仔细。”野崎缓缓地说。


    昨天晚上,他还跟中山良一探讨了,整个计划,是否还有漏洞。


    如果昨天晚上能想到,也不至于让袁庆元从眼前溜走。


    “野崎先生,如果袁庆元是送奶工,他会不会来收空牛奶瓶呢?”路承周突然想到。


    “不错,袁庆元肯定不会等到明天才来收牛奶瓶的。”野崎笃定地说。


    “我亲自去一趟新华路。”路承周马上说。


    “拜托了。”中山良一连忙说。


    路承周跑到二楼,叫上留在情报一室的赵宾和李继平,让他们带上武器,跟自己去执行任务。


    “中山君,看来我对路承周的怀疑也是错的。”野崎站在窗户前,看到路承周几乎是跑着从墙壁的暗门进入康伯南道20号,深有感触地说。


    “报告。”松本昌弘的声音,突然出现在门外。


    “进来。”中山良一随口说。


    “中山先生,接到宪兵队总部电报。”松本昌弘用日语说,同时将手中的文件夹,递给中山良一。


    “野崎君,看看吧。”中山良一看了一眼手中的文件夹,顺便递给了野崎。


    “这下麻烦了。”野崎看着这份日文电报,沉吟半晌后,缓缓地说。


    “你先下去吧。”中山良一看了松本昌弘一眼,在电报上签了字,挥挥手让他先离开。


    送到花园宪兵队的两瓶牛奶,确实发现了情报。


    就在瓶盖的橡胶皮下,有一张很小的薄洋纸。


    表面上是空白的纸片,但用碘酒擦了之后,上面就显露了情报。


    “深潜,重启之日待通知。”


    也就是说,这是袁庆元最后一次与球组一号联络。


    “怎么办?”中山良一问。


    球组一号,就在陈树公和杨玉珊之间,或者说,他们两人都有可能是球组一号。


    “我得回去一趟,亲自向川崎弘汇报。”野崎沉吟着说。


    事情到了这一步,他也难以取舍。


    如果处理不好,会伤了中国人的心。


    目前皇军还用得着他们,主要还是要以笼络为主。


    有军统内奸,当然要毫不犹豫的清除。


    但这种情况,得上面拿主意。


    路承周到牛津别墅5号,与金惕明联系上后,马上向中山良一汇报。


    然而,他接到的命令,是全部撤回来,包括金惕明。


    如果袁庆元是最后一次与球组一号联系,金惕明没有再监视的必要。


    “中山先生,为何不蹲守了呢?”路承周回到宪兵分队后,故意去中山良一的办公室询问。


    他在电话里,只接到命令,任务取消,全体人员撤回。


    “这是牛奶里发现的情报。”中山良一将花园宪兵队拍来的电报,拿给路承周看了。


    “现在怎么办?”路承周问。


    “野崎已经回了宪兵队总部,你也暂时去上班吧。”中山良一缓缓地说。


    路承周一大早就到了牛津别墅5号的监视点,还被自己无端怀疑,他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请问,情报是出现在一瓶牛奶上,还是两瓶牛奶都有?”路承周要走的时候,突然问。


    “这个……得问一下才知道。”中山良一说。


    路承周没有再问了,事情到了这一步,就看日本人是怎么想。


    对路承周来说,他希望能取得最大的成果。


    如果日本人将陈树公和杨玉珊,都定义为球组一号,当然是最好的结果。


    但是,路承周也作好了,被日本人识破计划的准备。


    任何计划,如果一开始就按照最坏的结果作打算,不管遇到什么问题,都能从容应付。


    日本人是怎么想的,路承周暂时不知道,他只能根据中山良一对陈树公和杨玉珊的态度,来推测日本人的真正态度。


    不管日本人会采取什么行动,海沽站的树德小学训练班,已经正式开班了。


    带队的教官叫陈白鹿,原海沽站行动组的行动人员,另外三人,有一人也是原海沽站之人员。


    另外两名教官,是第七路军的军官,他们主要负责讲授游击战术、爆破解说和马术。


    曾紫莲则负责讲情报、侦察。


    路承周是海沽站代理站长,也是训练班的班主任,他主要是做精神讲话和时事分析。


    路承周是在开班后的第三天,才去训练班的。


    路承周与训练班的人员一一握手,向他们致最大的敬意,表示最大的慰问。


    自然,他也与马玉珍和曾紫莲握了手。


    虽然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但三人的想法,都是不一样的。


    路承周与他们谈论了许多问题,从抗战形势一直谈到军统担负的时代使命。


    跟他们在一起的时候,路承周忘记了他是宪兵分队的情报一室主任,在上面,他讲得慷慨激昂。


    “我们的事业是正义的,也是正确的,日本人发动的战争,必然会失败。”路承周信心满满地说。


    树德小学放假之后,全校没有一个老师,也看不到学生。


    白天可以上课,晚上还能举行一些活动,并不会引起周围的注意。


    训练班预计只有两个星期的时间,第一个星期结束后,军统海沽站向总部,汇报了训练班的情况。


    当然,在电报中,训练班还在筹备,地址定在法租界。


    得知军统要搞训练班,中山良一很是不满,他发誓,一定要端掉这个军统的训练班。


    然而,想是一回事,要做到又是另一回事。


    宪兵队总部,对陈树公和杨玉珊的处理,迟迟没有结论,让中山良一无法有效使用情报三室。


    目前,情报三室,是宪兵分队的第一大室。


    其实,对陈树公和杨玉珊的处理,宪兵队总部,也一直在讨论。


    有人建议,将两人秘密除掉,也有人建议,直接处死杨玉珊便是。


    但这些建议,都没能找出球组一号,令川崎弘非常不满。


  第三百六十三章 假情报


    寻找球组一号,是特务机关长亲自布置的任务,由野崎负责。


    在宪兵分队,中山良一原本也将此事交给了陈树公。


    中山良一刚开始怀疑,杨玉珊就是那个球组一号。


    但袁庆元出现在牛津别墅5号后,中山良一对之前的判断有所怀疑,转而将调查的任务,交给了路承周。


    路承周虽然尽职尽责,帮着出谋划策,但最终的结果,让野崎也很为难。


    就算是宪兵队总部,也觉得难以判断。


    陈树公和杨玉珊,对日本特务机关都很重要。


    如果只是一般的军统投诚人员,川崎弘会毫不犹豫,将他们一起除掉,永绝后患。


    可他们不一样,一旦除掉了,情报三室的人怎么办?

    这些人一旦知道,日本特务机关没有掌握足够的证据,就滥杀无辜,以后还会真心为日本特务机关做事么?

    一旦他们起了二心,情报三室的人都不再用。


    甚至,以后军统的投诚人员,都不能再用。


    这是宪兵队不能接受的,球组一号,必须挖出来,日本真正的朋友,也要保护好。


    最终,川崎弘想出一个主意,第二天给牛津别墅5号“送”牛奶。


    只不过,牛奶里的情报,换成了日本人的情报:约球组一号到法租界国民饭店见面。


    “野崎先生,这个主意太妙了。”中山良一接到野崎的通知后,高兴地说。


    “但是,这也有问题。我们对球组一号不熟悉,不知道他与海沽站是怎么联系的,也不知道他们的接头暗号。所以,只能把接头地点放在法租界。明天,他们谁到了法租界,谁就是球组一号。”野崎沉吟着说。


    “我马上安排。”中山良一说。


    “你准备让谁去送牛奶?”野崎问,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高桥丰一如何?”中山良一想了想,沉吟着说。


    这种事,让中国人去,终归不太合适。


    “可以。”野崎想了想。


    此事全部由日本人参与,能最大限度地保证情报不泄露。


    路承周像往常一样,中午到了大兴日杂店。


    中午,张广林会去宪兵分队吃饭,路承周则回去吃饭。


    在家里,他与曾紫莲约好,下午在松寿里爱尔公寓的204房间见面。


    在没有找到合适的地点前,这是他们最恰当的见面地点。


    无需提前预防,见面地点,相对来说也较安全。


    最重要的,不用化装,只需要将警服换下,简单的装扮一下,就能接头了。


    “路先生,昨天下午,韩福山一直尾随我。”张广林等路承周休息好后,突然对他说。


    原本上午就要汇报的,但路承周上午拿了烟就走了,那个时候,他还没来。


    “韩福山?”路承周眼睛眯了一下,联想到昨天遇到的贾明,他明白,这两个人,怕是对自己的身份起了疑心。


    “我发现后,在回家前就甩了他。”张广林说。


    他加入宪兵分队后,虽然没有受过专业训练,但是,耳濡目染也成了半个特工。


    张广林是个有心之人,他与张思昌、金连振、宁明、赵宾等人搭档时,总会问起这方面的事情。


    一名特工,除了在训练机构学习之外,在工作中,也是一个很好的学习过程。


    很多人在训练班,只学习了毛皮,真正的生存之道,都是在实践中学来的。


    甚至,一些天赋高的人,就算半路出家,最后也能成为专家。


    “以后我们行事要更加小心。”路承周叮嘱着说。


    “是。”张广林郑重其事地说。


    张广林并不知道,他昨天的行为,已经让韩福山断定,他就是真正的抗日者。


    如果张广林不是抗日者,怎么会如此警觉?

    韩福山也是一名老巡捕了,他跟的人,竟然会跟丢,这是不可想象的。


    张广林是个老手,非常狡猾的老手。


    “对了,上午野崎来了。”张广林见路承周要走,突然说道。


    “他来干什么?”路承周诧异地说。


    球组一号一下子没有头绪,野崎只好回宪兵队求助。


    难道说,野崎有了解决方案?


    “不知道。”张广林摇了摇头,他只是一名普通的情报员,没有资格过问野崎的事。


    “情报三室有没有动静?”路承周又问。


    野崎的行动,可以通过情报三室推断出来。


    特别是陈树公和杨玉珊的行为,可以让路承周清晰的看到日本人的图谋。


    “胡然蔚去法租界马大夫医院住院了。”张广林说。


    胡然蔚被施锡纯认定是球组二号,就算放出来后,也不能离开。


    毕竟,他身上的嫌疑还没洗清。


    但今天上午,胡然蔚突然被准许去马大夫医院治疗。


    除了因为胡然蔚的伤势,越来越严重外,还因为他妹妹胡海燕,是马大夫医院的护士。


    在胡海燕的强烈要求下,中山良一终于同意,胡然蔚去医院治疗。


    “胡然蔚受了这么重的伤,应该去医院治疗。陈树公和杨玉珊,还在昌隆盛吧?”路承周随口问。


    既然三室没动静,他就只关心陈树公和杨玉珊了。


    路承周觉得,自己的计划到目前为止,已经算非常成功了。


    如果日本人将陈树公和杨玉珊,调离宪兵分队,甚至调离海沽,反而是最好的结局。


    让球组一号永远静默,让他们两人,永远得不到日本人的信任,与除掉他们的效果是一样的。


    一旦陈树公和杨玉珊被无故调离,情报三室的人心,恐怕也会散了。


    “我看到他们的车了。”张广林说,陈树公投诚后,宪兵分队为了他们的安全,特意派了一辆小车给他们使用。


    只要车在昌隆盛,说明人也在。


    “对了,大红桥码头那边,这么长时间,也没送收益过来,你抽时间过去对对账。”路承周要走的时候,突然说。


    他可是大红桥码头的幕后老板,甘德钧的主要收益都要给他。


    “好,我和宁明一起去一趟以。”张广林想了想,说。


    宁明以前是侦缉队的,能吃得住那些人,带着宁明可以减少很多麻烦。


    “嗯。”路承周应了一句,这些事,无需他操心,张广林处理得很好。


    “巡座,我觉得,可以举报了。”韩福山与贾明,依然待在对面的明城茶楼二楼。


    “举报可以,但要匿名举报。”贾明缓缓地说。


    “匿名举报?那怎么拿赏钱?”韩福山急道。


    “只要扳倒了他,还怕没钱?”贾明说。


    他怀疑路承周是抗日者的另外一个原因,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路承周对钱财,没有那种发自骨子里的着迷。


    阮健公当巡官时,为了赚钱,可以说无所不用其极。


    而路承周呢,就算是送上门的钱,也要斟酌,是不是能收。


    如果路承周真要捞钱,哪要开什么日杂店啊,只需要随便耍点手段,钱多得花不完。


    作为路承周的副手,他对此非常敏感。


    只有贪婪的人,才能当好一个好巡官,这一点,路承周做得还不够。


    “两位,要加水吗?”明城茶楼的伙计,突然走了过来,微笑着说。


    “去去去。”韩福山厌恶的挥了挥手,一点眼力劲都没有,没看到自己在谈事么。


    “那可是一大笔钱啊。”韩福山等伙计走后,看了一眼大兴日杂店,叹息着说。


    “要不,此事交给你?如果有赏钱,我一分不要。”贾明突然缓缓地说。


    韩福山就太贪婪了,有的时候,贪得无厌并不是什么好事。


    无论是路承周,还是韩福山,都不是他所欣赏的。


    贾明觉得,自己这样的心态,才是刚刚好。


    “真的?”韩福山眼睛一亮,作为巡长,他确实不敢随便伸手。


    路承周是什么样的人,他也很清楚。


    如果伸手过多,会被路承周砍掉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贾明眼中认过一丝讥讽之色。


    路承周出门的时候,看了一眼对面的明城茶楼。


    隐约中,他似乎看到了两个穿警服的人。


    但路承周并没有多看,他只是用余光瞥了一眼。


    今天上午,路承周特意在明城茶楼喝了杯茶,跟里面的伙计、掌柜都打了招呼,注意穿警服的人。


    昨天,韩福山和贾明在这里喝茶,就没有付钱,今天如果再不付钱,让他们签字。


    路承周虽然进了宪兵分队,但他在这方面,无论是对自己还是下属,都管得比较严。


    这一点,也是日本人希望的。


    路承周暗地里可以无恶不作,但表面上,他得兢兢业业,是一个正人君子。


    甚至,是一个“痛恨”日本人的爱国者。


    下午,路承周先去了趟警务处,提前换好衣服,然后去了趟松寿里爱尔公寓。


    路承周西装革履,手里还握着一个圆顶帽子,一副绅士派送,公寓的管理员也没有阻拦。


    因为路承周在门口,说了一句流利的英语,彻底打消了他阻拦的念头。


    路承周到204的时候,曾紫莲已经到了。


    他用暗号敲了敲门,曾紫莲很快开了门,今天的她特意打扮了,穿着一身丝绸旗袍,将高挑的身材,完美的展示出来了。


  第三百六十四章 举报有奖

    路承周关上门后,用目光在曾紫莲身上,上下扫描了一眼。


    “你看什么?”曾紫莲看到路承周的目光,肆无忌惮打量着自己,又羞又恼地说。


    “你打扮得这么漂亮干什么?要把整个公寓的目光,都吸引到这里来?”路承周收回目光,一本正经地说。


    “以势欺人。”曾紫莲不满地说。


    “说正事。”路承周正色地说。


    “袁庆元去了意租界,近期不会出现在英租界。”曾紫莲汇报着说。


    这是路承周特别叮嘱的,袁庆元最后一次给牛津别墅5号送了情报后,他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这段时间,袁庆元最大的任务,是保证自己的安全。


    只要袁庆元安全了,宪兵分队就不能判断,到底谁才是球组一号。


    原本,路承周要求,袁庆元最好能离开海沽。


    “有没有使用化名?”路承周问。


    “当然,证件是给你的,一般人看不出来。”曾紫莲说。


    路承周看着大大咧咧,实际上心思细腻。


    “训练班的那边,这段时间你要多操心,要挑选几名适合搞行动的兄弟。”路承周叮嘱着说。


    他已经去广行祥米面庄,拿回两部电台。


    王若奇知道,这是给军统的,特意给的军用级的,不大。


    两部电台,一个行李箱就装得下。


    路承周也没亏待他,给了四千元的好处费。


    这两部电台,一部用来抵上次送给地下党的空缺,另外一部,路承周留了下来,以备不时之需。


    “是不是要重建行动组?”曾紫莲问。


    “丁子恩那边有个行动,我们得派人配合。此次行动,正好用来检阅训练班的学员。”路承周沉吟着说。


    行动组肯定要成立,不仅行动组,情报组也要增加人员。


    训练班的人员,适合搞情报的,先挑到情报组。


    情报组挑剩下的,才去搞行动。


    行动组也不要的,才派去第七路军。


    郑问友仗着现在是第七路军的政治部主任,扣住原海沽站的人员,只派了四人回来。


    而且还向总部要求,这四个老人留给海沽站可以,但海沽站要给第七路军输送八人。


    路承周只保证,这八人经过训练,至于能不能达到要求,就不是他考虑的问题了。


    “好,我会注意的。”曾紫莲点了点头。


    “今天晚上,还要给总部发电报,告诉他们,训练班的教官已经出发,后天到海沽。”路承周拿出一张拟定的电报。


    海沽站有了电台,路承周的工作轻松多了。


    一般的电报,只需要拟定,交给曾紫莲或者林帆就可以了。


    只有特别重要的情报,他才需要译码,再交给林帆发出去。


    到时候,林帆收到总部的回电,再交给路承周亲自译电。


    “我想,这段时间宪兵分队的人,一定会很忙。”曾紫莲看着电报稿,抿嘴一笑。


    “如果不把他们调动起来,我们训练班的安全如何保证?”路承周微笑着说。


    “对了,刘井华发来电报,想跟林帆一起破译日本人的密码。”曾紫莲突然说。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他能破咱们的密码,怎么就不能破小鬼子的密码?”路承周一拍大腿。


    刘井华可是电讯室的副主任,一定有机会破译日本人的密码。


    路承周突然想到,在中山良一看到的那封电报。


    他将宪兵队拍给宪兵分队的电报,一定不改全部写了下来。


    “这是宪兵队发给中山良一的电报,我想,对刘井华破译,肯定会有帮助。”路承周将纸条递给曾紫莲,说。


    韩福山傍晚的时候,换下警服,才去了康伯南道22号。


    他没敢从前门进去,绕到后门,敲了敲门,竟然有人开门。


    只是,开门的是日本宪兵,看到韩福山后,警惕的盯着他。


    “你好,我有抗日分子的情报要报告。”韩福山看了那人一眼,点头哈腰地说。


    韩福山被带到了情报一室,李继平接待了他。


    “说吧。”李继平看了韩福山一眼,淡淡地说。


    他虽然只是情报一室的内勤,但在外人面前,还是很有威仪的。


    “我们举报,二十四号路的大兴日杂店是抗日组织的窝点。”韩福山听到李继平说中国话,终于松了口气。


    “什么?你再说一遍?”李继平放下笔,瞪大着眼睛,问。


    “二十五号路的大兴日杂店是抗日组织的窝点,警务处的路承周,也是抗日分子。”韩福山信誓旦旦地说。


    “你确定?”李继平放下笔,问。


    “确定,千真万确。”韩福山郑重其事地说。


    “好吧,你先在这里等会。”李继平站了起来,跑到三楼,向中山良一汇报。


    很快,韩福山被带到了三楼中山良一的办公室。


    “这位是冯先生,你要举报的情况,可以跟他说。”李继平介绍着说。


    “鄙姓冯,名明德。”中山良一微笑着说。


    “冯先生好,我姓韦,叫韦十早。”韩福山随便给自己取了个名字。


    “韦先生好。”中山良一微笑着说。


    其实,从看到韩福山的那一刻,他就认出了韩福山的身份。


    “冯先生,举报抗日分子,是不是有奖励?”韩福山并没有看到中山良一眼中的得意,他的眼里,只有钱。


    “不错,确实有奖励。不知你要举报谁呢?”中山良一微笑着说。


    “二十四号路的大兴日杂店,还有路承周。我敢肯定,这是由路承周领导的,地下抗日组织。”韩福山笃定地说。


    “路承周?警务处的巡官?”中山良一佯装诧异地说。


    “正是他,此人行踪诡秘,肯定是抗日分子。”韩福山坚定地说。


    “有没有其他证据呢?”中山良一不动声色的问。


    韩福山竟然来举报路承周是抗日分子,实在太可笑了。


    但老谋深算的他,并没有揭穿。


    或许,韩福山会给自己带来意外收获呢?

    就算韩福山误会了路承周,也可以给宪兵分队找一个新的情报员嘛。


    对这种主动替日本特务机关做事的中国人,中山良一一向都是举双手欢迎的。


  第三百六十五章 赏钱

    路承周是韩福山走后,才到的宪兵分队,刚到情报一室,就接到李继平的汇报。


    作为一名情报人员,李继平对路承周的下属,还是知道的。


    虽然他没登记韩福山的名字,但在见到韩福山的那一刹那,已经认出这个二十四号路的巡长了。


    “你报告给中山先生了?”路承周诧异地说。


    他终于明白,韩福山和贾明所谓的计谋了。


    下班的时候,他还特意去了趟明城茶楼。


    这几天,韩福山和贾明经常在明城茶楼,两人在那里,已经赊欠不少了。


    韩福山作为二十四号路的巡长,偶尔在明城茶楼喝杯茶,那是没有问题的。


    但长时间的喝着,还把贾明叫上,每次还点不少点心,就有点过分了。


    都说兔子不吃窝边草,还是有点道理的。


    “是的,我以为中山先生会把韩福山轰走。结果,中山先生亲自送他走的,两人还边走边谈。”李继平说。


    “金副主任没回来?”路承周看了看四周,并没有发现金惕明。


    中山良一上午命令,他与金惕明一起撤回来,当时金惕明是到了宪兵分队的。


    如果傍晚韩福山来举报,金惕明在办公室的话,一定不会交给中山良一处理。


    听李继平这么一说,路承周几乎就能猜到中山良一的心思。


    韩福山举报自己,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都是中山良一欢迎的。


    “中午出去的,一直没回来。对了,中山先生让你回来后,去他办公室一趟。”李继平突然记起来,这是中山良一亲自叮嘱的。


    “好。”路承周点了点头。


    “路君,傍晚时,韩福山来了,他举报你和大兴日杂店是抗日组织。”中山良一微笑着说。


    韩福山来举报这样的内容,说明一点,路承周的伪装做得不错。


    大兴日杂店是宪兵分队的情报站,却让韩福山误会为抗日组织,说明大兴日杂店的人,都表现得很好。


    他们越表现得抗日,越有利于隐藏身份。


    “他怎么会亲自来举报呢?”路承周诧异地问。


    “因为他想要赏钱。”中山良一的眼中,闪过一丝轻蔑。


    低贱而卑劣的中国人,为了钱什么都可以出卖,包括信仰和灵魂。


    “除了赏钱,可能还想借皇军之手,将我扳倒。”路承周缓缓地说。


    贾明的那点心思,他早就明白。


    路承周的心思,并没放在警务处,否则,他早就收拾贾明了。


    况且,收拾了一个贾明,还会有第二个贾明。


    “将你扳倒?他想当巡官?”中山良一诧异地说。


    “是贾明想当巡官,他可能只想混个副巡官。”路承周笑了笑。


    “还有个贾明?路君,这两个人,在警务处是你的手下,我希望,到了宪兵分队,也能成为你的手下。”中山良一意味深长地说。


    “没有问题。不知中山先生,今天是怎么跟韩福山谈的?”路承周问。


    “我让他明天来拿钱。”中山良一微笑着说。


    “只要他明天来拿钱,我就能让他加入情报一室。除了韩福山,还有贾明。情报一室的人员,也确实需要扩充了。”路承周笑着说。


    “像这样的人,我们通通欢迎。”中山良一大笑。


    “中山先生,关于球组一号,是否有结论?”路承周问。


    “这个……暂时还没有。”中山良一迟疑了一下,说。


    明天早上,让高桥丰一送情报之事,可不能告诉路承周。


    作为宪兵分队的队长,这点保密常识,中山良一还是有的。


    但中山良一并不知道,路承周从他的话中,已经嗅到了一丝异常。


    中山良一的停顿,说明他有了新的想法。


    只不过,这个新想法,不方便告诉自己罢了。


    路承周想想也能理解,归根到底,他是中国人。


    所有的中国人,在日本人心目中,都是不能完全信任的。


    连陈树公和杨玉珊,都有可能出现军统卧底,还有什么人值得相信呢。


    路承周走到二楼时,正好碰到陈树公和杨玉珊准备回去。


    他们白天都在宪兵分队,晚上回去得自然要早一些。


    “陈先生,杨主任,又这么晚?”路承周微笑着说。


    “我们跟你比,已经算提前下班了。”杨玉珊笑了笑。


    陈树公却没有说话,只是看了路承周一眼,碰了碰杨玉珊的腰身,就走下了楼。


    陈树公之前接到中山良一的命令,调查金惕明是否为真正的军统卧底。


    随着施锡纯的意外死亡,他的调查重点,就转移到,杨玉珊是否为球组一号上来了。


    然而,这段时间的仔细观察,他并没有发现杨玉珊的异常。


    反倒是,中山良一对他越来越疏远。


    这让陈树公很吃惊,陈树公的身份,是宪兵分队的顾问。


    理论上来说,与中山良一的级别是一样的。


    中山良一对他很防备,这说明什么?

    陈树公自从黄埔毕业后,就参加了军统,算是军统的元老之一。


    中山良一的行为,让他明白,日本人除了怀疑杨玉珊外,恐怕也怀疑上自己了。


    这段时间,路承周单独向中山良一汇报工作的次数较多。


    还有野崎,明明是特务机关派来调查球组案的,却不怎么与自己见面,反倒经常见路承周。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他感觉到了异常。


    “我听说胡然蔚住进了法租界马大夫医院?我会抽时间去看望的。”路承周朝他们后背说。


    “树公,我们要不要去马大夫医院探望一下胡然蔚?”杨玉珊上车后,突然问。


    “再说吧。”陈树公哪有什么心思去探望胡然蔚呢。


    他现在对宪兵分队的一切,都高度怀疑。


    杨玉珊整天就在他身边,是球组一号的最大怀疑对象。


    然而,以他的观察,杨玉珊并没有露出什么破绽。


    除了杨玉珊外,他还怀疑金惕明。


    甚至,包括路承周和苗光远。


    陈树公觉得,这个球组一号,如果确实存在的话,级别一定不会低。


    至少,也要是副主任以上的人物。


    在陈树公和杨玉珊下班后,不到一个小时,军统海沽站再次发报。


  第三百六十六章 诱骗?


    宪兵分队早就掌握了密码,松本昌弘很快将译电,送到了中山良一办公桌上。


    海沽站竟然要搞训练班,教官马上就会到海沽,这怎么可以呢?

    此事,光靠英租界宪兵分队,已经无法解决,中山良一不得不亲自向川崎弘汇报。


    中山良一马上拨通花园宪兵队的电话,得知川崎弘还没休息,马上报告,有要事汇报。


    “我们也截获了一条,来自中统的电报。”川崎弘见到中山良一后,拿出一份电报,递了过来。


    “刺杀金东珍?”中山良一眼睛一眯。


    “我们知道,中统在海沽只有一个潜伏电台,他们没有行动人员。因此,这次的行动,要么是中统总部派人来协助。要么,是海沽本地的抗日组织配合。”川崎弘缓缓地说。


    中统在海沽设立特务电台的时间,与北平相差无几。


    这部电台,也是中统最早设立的秘密电台之一。


    海沽沦陷后,中统电台转移到了英租界,继续保持与中统总台的通报联络。


    海沽潜伏电台,用的是50瓦特交流发报机,每天晚上八点至十二点,都会与中统总台联系。


    然而,中统不知道的是,早在去年,日本特务机关就已经开始抄收中统的电报了。


    幸好,那个时候军统已经有了自己的电台。


    换在以前,军统的电报,都是通过中统转发的。


    “军统这个时候搞训练班,大肆扩充人员,想必军统与中统要合作一次了。”中山良一点了点头。


    “他们合作得越紧密,我们的收获就越大。”川崎弘得意地笑道。


    中统不是想暗杀金东珍么?那就将金东珍交出去。


    以前的金东珍,确实为大日本,立了不少功劳。


    可此女野心勃勃,时刻想复辟清国,已经与大日本不是一条心了。


    虽然她依然为大日本提供情报,可是她更多的是替满州,或者是自己服务。


    况且,让金东珍去马大夫医院,也是给她继续为大日本服务的机会。


    “我们知道了军统和中统的电台密码,要收拾他们,还是很容易的。”中山良一微笑着说。


    “你的任务,还是要找出球组一号。内奸不除,永无宁日。”川崎弘叮嘱着说。


    “明天的试探行动,球组一号,肯定会露出马脚。”中山良一笃定地说。


    “不可大意,不管谁是球组一号,我们都要高度重视。明天的行动,你是怎么安排的?”川崎弘问。


    “牛奶由高桥丰一去送,行动也由特高班负责。明天,只要谁去了法租界,他就一定是球组一号。”中山良一得意地说。


    “情报的笔迹、语气,都没问题吧?”川崎弘又问。


    “笔迹和语气,都是专人模仿的,肯定不会有问题。”中山良一说。


    “此次任务完成后,还要负责马大夫医院的行动。我们不会提前通知金东珍,但你们还是要做好,保护她的准备。如果让她死在中国人手里,我们会很没面子。”川崎弘说。


    中山良一离开宪兵分队没多久,路承周也准备回去。


    正当他要走的时候,却碰到金惕明回来了。


    “老金,怎么半天看不到你的人影?”路承周问。


    “下午我去查了牛津别墅5号的佣人。”金惕明还是没放下球组一号的案子。


    “中山先生不是说了么?让我们全部撤回来。日本人肯定有安排,我们只需要听令行事便可。”路承周提醒着说。


    “刚开始我也是这样想的,但我怕漏了线索嘛。”金惕明笑了笑,袁庆元与牛津别墅5号联系,而接触牛奶的,首先是佣人。


    如果佣人才是真正的球组一号呢?


    “查的怎么样?”路承周问。


    “那个佣人是乡下来的,什么都不懂,与外界几乎没有接触。”金惕明摇了摇头。


    “没关系,至少我们又排查了一个可能性嘛。”路承周掏出烟,用手指在烟盒底部弹了一下,跳出半根烟,将烟盒递到了金惕明面前。


    “或许真是我多心了,我看日本人早有计划。”金惕明突然说。


    “怎么,你又有什么发现?”路承周随口问。


    “刚才回来的时候,高桥丰一把我叫过去,让我把监视点的钥匙给他。”金惕明将烟点上,轻声说。


    “这不算什么,我们的任务结束了,剩下的交给他们就可以。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上午,有出好戏。”路承周心里一动。


    高桥丰一要监视点的钥匙干什么?

    根据军统的电报,军统将不再与球组一号联系。


    如果没有进一步的行动,球组一号将进入“静默”。


    难道说,日本人有什么办法,让球组一号行动?

    高桥丰一要牛津别墅5号对面监视点的钥匙,肯定是准备监视杨玉珊和陈树公。


    “明天有什么好戏?”金惕明被路承周勾起了兴趣。


    “今天傍晚,二十四号路的韩福山来举报,我是抗日分子,大兴日杂店是抗日组织。”路承周微笑着说。


    “哦,是不是这段时间,我经常出现在那里的缘故?”金惕明诧异地说。


    韩福山是路承周的下属,竟然来举报路承周是抗日分子。


    如果韩福山向警务处举报,路承周是日本特务,或许还说得过去。


    由此可见,韩福山很是无能。


    “明天他会来拿赏钱,到时候就由你接待吧。中山先生的意思,让他加入我们。”路承周缓缓地说。


    “这没问题。”金惕明高兴地说。


    他在宪兵分队,一直都是单独行动。


    情报一室虽然也有几个人,但这些人,一向都只听路承周的命令。


    特别是张广林,更是唯路承周马首是瞻。


    “除了韩福山外,还有贾明,他们是一伙的。贾明肯定是想,借机扳倒我。他们两个,虽然能力差了点,但胜在对周围的环境熟悉。有他们的掩护,以后我们的行动,会更方便。”路承周叮嘱着说。


    “如果他们知道,你才是他们的上级,不知道作何感想?”金惕明突然说道。


    “先让他们进来,我再跟他们见面吧。”路承周想了想。


    “好。”金惕明巴不得呢,这两个人由他亲自接待,以后就是他的下属。


    在情报一室,他也总算要有自己的班底了。


    回到家后,路承周依然悄声回到了楼上。


    经过一楼大厅时,他突然想起,马玉珍这段时间不在家。


    既然让马玉珍参加训练班,当然得与其他人一视同仁。


    晚上睡在树德小学,更有利于她的训练。


    毕竟,晚上学员间有活动,同时也有训练科目。


    马玉珍不在家,路承周的动作,也无需那么小心翼翼。


    只是,走到二楼后,路承周突然停住了脚步。


    他突然想到,家里还有个曾紫莲呢。


    如果马玉珍在家,他与曾紫莲待在二楼,似乎还没有这么尴尬。


    况且,今天晚上,他还必须找曾紫莲谈事。


    路承周到书房,刚拉开灯,准备抽根烟,曾紫莲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门口了。


    “你是不是一直没睡?”路承周将烟丢在桌上,既然曾紫莲反感他抽烟,自然不会当着曾紫莲的面抽。


    “我其实也刚回来不久。”曾紫莲笑吟吟地说。


    路承周的动作,让她很满意,路承周的烟瘾不少,但在自己面前能不抽烟,说明还是很看重自己的。


    她虽然不用上课了,但训练班的事情,他得抓紧。


    “训练班的情况如何?”路承周问,马玉珍不用家,他可以不用与曾紫莲用笔交流了。


    “Very smooth。”曾紫莲突然用英文说。


    “That's good。”路承周点了点头,也用英语回了一句。


    “我觉得,我们可以用英文交流。”曾紫莲突然说,同时,又用英文复述了一遍。


    “这个办法很好。”路承周点了点头,他的英文,可以与英国人无障碍交流。


    而曾紫莲本身是振华中学的英文老师,没有两把刷子,也不能胜任。


    “我让你准备的名单,准备好了么?”路承周用英文说。


    虽然处在英租界,但能来偷听他们说话的,能听懂英语的少之又少。


    相比用中文交流,他们用英文对话,更加保密。


    “我觉得这几个人可以。”曾紫莲到桌上拿起笔和纸,写了几个人的名字。


    其中第一个名字,正是训练班的行动教官陈白鹿。


    “这个人,是不是原来当过一段时间的运用人员?”路承周指着一个叫关明鹏的,问。


    “是的,此人比其他人要大一些,有一定的社会关系。”曾紫莲点了点头。


    “他适合搞情报,不能参加行动。”路承周摇了摇头。


    “就是让他负责医院侦察的。”曾紫莲笑了笑。


    “看来你已经考虑周全了。对了,牛津别墅5号那边,日本人还没死心。”路承周低声将高桥丰一拿到监视点钥匙的事,告诉了曾紫莲。


    “日本人是不是想用假情报,诱骗球组一号上当?”曾紫莲听了之后,突然说。


    “诱骗?”路承周诧异地说,日本人还真有这样的可能。


    袁庆元最后传给球组一号的情报,落到了日本人手里。


    如果日本人来个狸猫换太子,球组一号肯定会上当。


  第三百六十七章 一起行动


    如果真有球组一号的话,确实很有可能上当。


    但这个球组一号并不存在,自然也就不会上当。


    甚至,日本人的情报,都不会有人看。


    “日本人肯定有学样学,在牛奶里放假情报。”曾紫莲笃定地说。


    “不错,我们必须拿到这个情报。”路承周沉吟着说。


    陈树公和杨玉珊,都不会拿这份情报。


    如果日本人发现,情报竟然没拿走,岂不要露馅?

    牛津别墅5号的牛奶,由送奶工放到门口。


    之前袁庆元花钱,在送奶工那里买到了送牛津别墅牛奶的权力,日本人肯定有样学样。


    而送了牛奶后,日本人自然会在对面盯着。


    如果此时军统的人去换牛奶,都是不合适的。


    毕竟,军统已经发出指令,令球组一号静默,也就是说,一定时间内,军统都不会再与球组一号联系。


    这也是日本人,敢于用假情报诱骗球组一号的原因。


    陈树公家的佣人,在做好早餐前,会出门把牛奶取进去。


    等陈树公上班后,趁着出门买菜的时候,才会把空牛奶瓶放在门口的木箱内。


    “怎么拿呢?”曾紫莲问,外面有日本人监视,里面有陈树公和杨玉珊,还有那个佣人。


    “是啊,怎么拿呢。”路承周用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沉吟着说。


    “我去。”曾紫莲自告奋勇,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最好的人选,就是她与路承周。


    “你?”路承周打下打量着曾紫莲,轻轻摇了摇头。


    “看不起人啊。”曾紫莲嗔恼着说。


    “我是担心你的安全,还是由我去吧。”路承周沉吟着说。


    “你有什么计划?”曾紫莲问。


    “最好的时机,是陈树公和杨玉珊出门,佣人没出门之前的这段时间。其他时间动手,哪怕成功,都容易暴露。”路承周缓缓地说。


    日本人肯定会盯着牛津别墅5号门口的牛奶,只要有人出现在那里,整个计划就失败了。


    一旦日本人发现,牛津别墅5号门口,还有可疑人员出入,他们就会醒悟。


    球组一号的事情,不可能瞒得过日本人很久。


    军统海沽站的电报,也不会让他们总是破解。


    路承周的计划,是球组一号暴露后,海沽站随之更改电台的呼号和频率,同时更换密码本。


    让海沽站的电台,彻底消失在宪兵分队电讯室的监听之外。


    “如果你失手了怎么办?还是我去比较好。就算失手,也不会完全失败。”曾紫莲听到路承周要潜入牛津别墅5号,又坚持着说。


    “先去松寿里吧。”路承周摆了摆手,不管如何,目前要做的,都是先化妆。


    他想先去趟牛津别墅5号的监视点,高桥丰一既然拿到了监视点的钥匙,自然会用的。


    在松寿里爱尔公寓,曾紫莲看着路承周化了一次装。


    “你的化装,还需要注意一下细微的地方。比如说,对皮肤的处理。”曾紫莲依然用英语说。


    路承周化装的速度很快,形态和动作,看上去也很形似。


    这可能跟他长期潜伏在敌营,有很大的关系。


    “跟你比,我还是差一点。但一般人,是看不出来的。”路承周自信地说。


    他其实很注重细节,比如说说话的语气,身上的衣服,还有要抽的香烟牌子,以及走路的姿态、动作等。


    “不行,我亲自给你化。”曾紫莲拿着桌上的黄蜡,就要在路承周脸上涂着。


    “这……”路承周身子往后仰,曾紫莲突然靠近,让他有种奇妙的感觉。


    一直以来,路承周都承认曾紫莲是个美人,但他也只把曾紫莲当成自己的下属。


    曾紫莲是一位尽职尽责的情报组长,对军统也很忠心,路承周能将身份告诉她,说明对她是最信任的。


    “躲什么躲,我又不会吃了你。”曾紫莲看到路承周往后缩,吃吃地笑着说。


    整个海沽站,她是唯一知道路承周真正身份的人。


    这一点,曾紫莲也很是自豪,这说明路承周对她无比信任。


    要知道,与路承周从小一起长大的马玉珍,都不知道路承周的身份呢。


    “男女授受不亲,我还是自己来吧。”路承周迟疑着说。


    “我碰你了吗?只是蜡碰你罢了。再说了,本小姐跟你在一起,吃亏的可是我。”曾紫莲笑着说。


    “好吧,我就占你点便宜。”路承周苦笑着说。


    “说得这么勉强,要不是为了任务,我才不管呢。”曾紫莲本想将黄蜡一扔,但最终还是在路承周脸上仔细地涂抹着。


    曾紫莲虽然没碰路承周,但她却碰得很近。


    曾紫莲吐气如兰,让路承周心生荡漾。


    虽然只有几分钟,但路承周感觉时间很漫长。


    “好了,脖子和手,还需要再涂点。”曾紫莲也感觉到了气氛尴尬,将黄蜡塞到路承周手里,转过了头。


    在曾紫莲化装的时候,路承周将牛津别墅5号周围的平面图,以及内部结构,全部画了出来。


    路承周去过牛津别墅3号,而那些别墅的内部都差不多。


    还有监视点的位置,斜对着牛津别墅5号的大门。


    最要命的是,新华路的路灯都很好,牛津别墅5号附近,就有一个路灯。


    只要监视点的人不休息,任何人靠近牛津别墅5号,都能发现。


    “你说,监视点会有几个人?”曾紫莲突然问。


    “一般会有两个人,而且是日本人。”路承周笃定地说。


    这个任务,中山良一绝对不会交给情报三室,更加不可能交给苗光远。


    他这个情报一室主任,也没接到命令,只有一个可能,由特高班执行。


    而且,最有可能,还是由高桥丰一亲自执行。


    “如果是一个日本人该多好,他刚把牛奶放进去,一转身,我们就把牛奶换回来。”曾紫莲叹息着说。


    “就算只有一个日本人,也不能这样做,太冒险了。”路承周摇了摇头。


    对他来说,任何事情都不如安全重要。


    除了担心监视点的人之外,他还担心日本人会在牛奶瓶上动手脚。


    如果换了牛奶瓶,日本人再将牛奶瓶换回去后,一旦发现牛奶瓶被人掉包,以前的努力,岂不白费了?


    留给路承周的时间有限,他无法去证实更多的情况。


    最好的办法,只能模拟球组一号,将情报取出来。


    “那就只能从里面想办法了。”曾紫莲说。


    “你负责监视外面,陈树公的车子出来,我就进去。如果有情况,你负责示警。”路承周拿出一个口哨,这是巡捕使用的,只要一吹,附近的巡捕都会赶过来。


    “好。”曾紫莲接过口哨,郑重其事的贴身收好。


    他们出发的时候,才五点多,此时街上,除了偶尔有人力车路过外,几乎没人。


    曾紫莲装扮成一位男士,她与路承周分别坐车,到了新华路。


    两人沿着街边的店铺,躲避着街上的路灯,在漆黑的阴影里,迅速穿梭着。


    快到牛津别墅5号时,路承周与曾紫莲放慢速度,两人甚至都不再说话,只用手势打着招呼。


    两人站在牛津别墅5号正对面的柱子后面,等着牛奶工来送牛奶。


    他们所处的位置,能同时看到别墅的正大门,以及斜对面的监视点。


    半个小时后,果然看到送奶工,骑着一辆三轮车,拉着一车的牛奶,慢悠悠的过来了。


    路承周原本以为,送奶工应该会是特高班的人。


    然而,借着路灯的光线,那人并非宪兵分队之人。


    送奶工不像他们,总会在光亮的地方走着。


    送奶工走到牛津别墅5号门口,拿出里面的空牛奶瓶,顺便放上两瓶新鲜牛奶,头也不回地走了。


    对送奶工来说,要把车上所有的牛奶全部送完,他今天的工作才算完成。


    而且,还必须是在订牛奶的顾客吃早餐之前送到,否则,下次人家就不要他的牛奶了。


    送奶工走后没多久,对面就走出一个鬼鬼祟祟之人。


    此人身材不高,短尤其短,还走着丑陋的八外字,一看就是鬼子。


    果然,快到正门时,暴露在光线之下,路承周一眼就认出,正是高桥丰一。


    他在大门附近看了一眼,迅速将怀里的两瓶牛奶拿了出来,换下了刚才的两瓶牛奶。


    此时,天色微亮,路承周轻轻拍了一下曾紫莲的肩膀,示意他要走了。


    路承周要绕到别墅后面,最主要的是避开高桥丰一的目光。


    路承周相信,此时的高桥丰一,注意力一定放在牛津别墅5号上面。


    只有陈树公离开后,他才不会那么警惕。


    牛津别墅的结构都一样,除了前面的院子和后面的花园外,主体机构有三楼加地下室。


    其中地下室用于停车;一楼是客厅;二楼是卧室;三楼是放家具杂物之处。


    路承周不时看着时间,之前对陈树公有过监视,知道他一般七点半出门,七点十五分左右吃早餐。


    路承周等到七点二十五时,才敢潜入后面的花园。


    此时,后花园非常宁静。


    路承周迅速靠近一楼,听到地下室的汽车发动声音时,并且从后门走了进去。


  第三百六十八章 按手印


    路承周先穿过厨房,就看到了客厅。


    他正要跨进客厅,突然停住了脚步,因为他看到,厨房的餐台上,摆着那两个空的牛奶瓶。


    路承周拿起餐台上的抹布,把瓶盖拧开,随手拿了把刀,将瓶盖的橡皮片拨开。


    第一个没有,而第二个里面,果然有一张折得很薄的纸片。


    将纸拿出来,迅速将纸片夹在手心。


    他站到厨房门口一看,佣人还站在客厅正门口,一点也没有察觉,家里多了一个不速之客。


    原路返回后,路承周绕到前门,与曾紫莲会合。


    “没被发现吧?”曾紫莲关心地问。


    “没呢,走,先回去。”路承周看了看天色,他的金表放在了松寿里爱尔公寓。


    每次化装,他都会把,可能暴露自己身份的物品换下来。


    “你看。”曾紫莲正准备走,突然看到,陈树公家的佣人走了出来。


    “幸好。”路承周暗暗庆幸,他看到了佣人手里拿着牛奶瓶,如果再迟一步,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了。


    佣人将空牛奶瓶放进箱子,将大门关上后,挎着篮子去买菜了。


    没过多久,对面的高桥丰一再次出现,他左右看了看,没发现异常后,迅速将空牛奶瓶换了回来。


    路承周和曾紫莲,早在高桥丰一放牛奶瓶时,就已经转身离开了。


    回到松寿里爱尔公寓,路承周迅速卸妆,而曾紫莲则迅速拿出碘酒,将纸条上的字迹显示出来:今日十一点半,国民饭店一楼中餐厅。


    “看来你分析得没错,日本人确实有奸计。”路承周叹了口气。


    “怎么办?”曾紫莲问。


    “我上午会去趟宪兵分队,到时候见机行事吧。昨天晚上,杨玉珊好像准备去马大夫医院看望胡然蔚。”路承周突然想到。


    杨玉珊当时没答应,但似乎会去看望胡然蔚。


    “胡然蔚真是该死,我们能不能趁机,将他除掉?”曾紫莲说,胡然蔚在军统时,是她的上级。


    当时,海沽站的情况,胡然蔚都清楚。


    差一点,海沽站就葬送在胡然蔚手里了。


    “到时再说吧。”路承周将脸上的黄蜡全部清理干净后,换上自己的衣服,准备去上班。


    就在路承周去警务处的路上,高桥丰一拿着两个空了的牛奶瓶,也去宪兵分队汇报。


    “中山君,请看。”高桥丰一将牛奶瓶摆到中山良一的办公桌上,很是得意地说。


    在路上,他就观察了这两个空的牛奶瓶,正如路承周所料,这两个牛奶瓶,他确实做了记号。


    一般人看不出来,但他只要看一眼,就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那两个牛奶瓶。


    “东西取走了?”中山良一看了高桥丰一一眼,就知道进展顺利。


    “不错。”高桥丰一将牛奶瓶打开,里面的橡胶垫片,有一个明显的折缝。


    “哟西。”中山良一满意地点了点头。


    “如果发现球组一号怎么办?”高桥丰一问。


    “秘密抓捕,如果拒捕,可以当场击毙。”中山良一沉吟着说。


    这个球组一号,给宪兵分队带来了太大损失,如果抓不到,宁愿击毙,也不能让他逃回军统。


    陈树公和杨玉珊,虽然不知道,日本人已经认定他们当中,至少有一个是军统卧底球组一号。


    但是,两人都是经验丰富的老特工。


    高桥丰一回来不久,杨玉珊就到了陈树公的办公室。


    “树公,你发现没有,今天日本人很奇怪。”杨玉珊缓缓地说。


    “有什么可奇怪的?”陈树公走到窗户边,看着高桥丰一带着两个人,从隔壁康伯南道20号出去了。


    “刚才我上来的时候,发现办公室外面有一个日本人。到你这里的时候,也有一个日本人。他们这是在保护我们,还是在监视我们?”杨玉珊不满地说。


    “不管是保护我们,还是监视我们,都要以平常心相待。你要知道一点,日本人不可能完全相信我们。”陈树公缓缓地说。


    “你的意思,他们还怀疑我们?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杨玉珊气场地说,她自从投靠过来后,对日本人可谓忠心耿耿。


    “这没什么奇怪的,习惯了就好。”陈树公摆了摆手。


    韩福山一大早就到了宪兵分队,他今天连警务处都没去,反正路承周就要完蛋了,去不去也没关系。


    今天从后门进来后,那个日本人对他的态度明显好了很多。


    日本人很讲信誉,先将他带到了一楼,去领了两千元法币。


    只是,领钱的时候,要韩福山签字画押。


    韩福山可以签假名,但这手印,可不能随便按的。


    “如果不按手印,钱就不能给你。”办事的人,将两沓崭新的十元法币,在韩福山面前扬了扬,扔回了抽屉。


    “我按,不就是按个手印么?”韩福山笑着说。


    现在日本人得势,英租界也未必就是世外桃源。


    真要是有一天混不下去了,或许跟着日本人干,也是一条出路呢。


    “这就对了嘛。”办事员拿了两份材料给他,其中一份是用日文写的,一份是用英文写的,唯独没有用中文写的。


    “这上面写的是什么?”韩福山问。


    “领钱的手续,你领了钱,我总得对上面有个交待吧。签字画押就能领钱,否则请你回去吧。”办事员不耐烦地说。


    韩福山一听,心里平静了不少,最终看在两千法币的份上,在两份文件上都签了字,按了手印。


    随后,韩福山又被带到了二楼。


    “韦先生吧,里面请。”李继平看到韩福山,将他带到了金惕明的房间。


    “你……”韩福山看到金惕明的时候,瞪大着眼,话都说不出来了。


    “韩巡长,请坐。”金惕明微笑着说。


    韩福山只感觉,自己脑子里一团浆糊,就连金惕明说什么,他都没有听进去。


    韩福山确实想不通,他是认得金惕明的,在他眼里,金惕明正是抗日分子之一。


    自己明明举报抗日分子有功,日本人还赏了钱,怎么接待自己的,又成了抗日分子呢?


    难道说,日本人一转手,又将自己卖了?

  第三百六十九章 两空

    韩福山的脑子,确实短路了,总是不愿意接受事实。


    金惕明也不管韩福山如何吃惊,他自顾自的点了根烟。


    李继平随后递给他两份材料,他收起来后,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这个,才是刚才韩福山签署文件中文。


    其实这个文件也没什么,就是一个自愿加入宪兵分队的申明。


    金惕明将这份申明,放到韩福山面前,自顾自地抽着烟。


    对这位即将成为自己手下的巡长,金惕明并不是很满意。


    连抗日组织与亲日组织都分不清楚,这样的观察力,实在太可笑了。


    还有,韩福山非常贪婪,不仅想升官,还要发财。


    举报路承周是抗日分子,已经很卑鄙龌龊了,竟然还要来拿赏钱。


    如果论贪婪的话,韩福山远胜贾明和路承周。


    韩福山看着这份中文申明后,完全傻了眼。


    他突然想到,刚才自己签的那两份材料,还按了手印。


    “韩巡长,辛苦再重新签一次吧。”金惕明拿了支笔,放到韩福山身前,说。


    “我不签。”韩福山把申明一扔,慌乱地说。


    “不签?那把钱吐出来。”金惕明眼睛一瞪,冷冷地说。


    “给就给。”韩福山犹豫了一下,咬着牙把还捂热的两沓法币交了出来。


    “来人,把他带下去。”金惕明突然喊了一句。


    在外面的李继平和赵宾,突然走了进来,凶神恶煞的架着韩福山就要走。


    “你们要干什么?我又不是抗日分子。”韩福山吓得脸色发白。


    “你知道了我们的身份,填写了加入我们的申请,却又要退出,不好意思,只能把你埋在后花园了。”金惕明笑了笑,抓起桌上的钱,站了起来。


    “我又不会泄露你们的秘密,没必要这样吧?”韩福山商量着说。


    “只有死人,才不会开口。”金惕明缓缓地说。


    “我可是警务处的人。”韩福山声色俱厉地说。


    “不怕,警务处的人死几个,不会有人怀疑到我们头上。”金惕明摆了摆手,赵宾和李继平架着韩福山就往外走。


    韩福山已经吓瘫,到了后面花园,看到挖坑的工具已经摆好。


    “就这里吧。”李继平随手指着一块空地,说。


    “不行,这里前不久才埋了个人。”赵宾摇了摇头。


    他用余光瞥了一眼,吓得瑟瑟缩缩的韩福山,心里暗暗好笑。


    贪财的人,都会惜命。


    这样的人,根本就没有信念可言。


    他敢肯定,韩福山一定会服软。


    “那就前面吧。”李继平又指着前面。


    “你忘记拉,那里埋的是个英国人。”李继平提醒着说。


    韩福山一听,他们连洋人都敢杀,顿时眼睛一黑,顿时并点昏了过去。


    好不容易在墙角找了个位置,李继平将锄头一扔,让韩福山自己挖坑。


    “这是你自己的地方,要舒坦点,就挖大点,深点。要不然,老鼠钻进去吃肉,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赵宾冷冷地说。


    “两位兄弟,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黄口小儿,能否饶兄弟一命?今天的事,打死我也不会说出去,而且,以后绝对关照大兴日杂店。”韩福山拍着胸脯说。


    “韩巡长,放心走吧,你的妻儿,说不定很快就会与你团聚。”赵宾突然说。


    “你们……”韩福山觉得一口气提不出来,还没被埋,就要被吓死了。


    “快点挖点,像你这种情况,没给你用刑,已经很照顾你了。如果你进了刑讯室,恐怕会求着我们把你埋了。”李继平跟韩福山说了两种常用的用刑方法。


    比如说,铁丝捅尿道,挂金钩等。


    “怎么还在这里磨磨蹭蹭的,埋了韩巡长,还有那个贾明呢。”金惕明突然走了过来,不耐烦地说。


    “不就是给日本人卖命么,我答应还不成么?”韩福山突然一屁股坐到地上,哭丧着脸说。


    “你看看,折腾这么久,还是得答应,又这是何必呢。”金惕明笑了。


    “金副主任,他尿裤子了。”李继平去扶韩福山的时候,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走吧,带我去见贾明。”金惕明微微一笑。


    “主任,能不能把我的钱先给我?”韩福山问。


    “钱?什么钱?”金惕明诧异的问。


    “两千法币啊,刚刚给你的。”韩福山跳了起来,这可是他的命啊。


    “刚才是你自己主动放弃,不要了啊。”金惕明奇怪的说。


    “可我现在又想要了。”韩福山献媚地笑着说。


    “你现在想要,只要再去一楼,看财务室还会不会给你。”金惕明摇了摇头。


    “主任你不能这样坑我啊。”韩福山急道,钱是他的命根子,况且这是两千法币。


    “我跟你捋一捋,之前你确实有两千法币,但我让你签申请书,你宁愿放弃这两千法币,也不签那个申请书,对不对?”金惕明微笑着说。


    “是这么回事。”韩福山想了想,当时他是不想给日本人做事,他可以拿日本人的钱,却不想成为别人眼中的汉奸。


    “所以啊,你的钱与你就没关系了。你现在再加入我们,那是我看在大家都是中国人的份上,要不然,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凭什么还要你?”金惕明冷冷地说。


    “这不是欺负人么?”韩福山抱怨着说。


    “一点也没有欺负你,因为你退还了钱,所以那份申请书也作废了。现在,你必须重新签订正式的申请书,才能加入我们。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签,那后花园就是你的归宿。”金惕明一副吃定韩福山的口吻,淡淡地说。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韩福山被吓得半死,尿都吓出来了,钱也没拿到,反而得心甘情愿,签订正式加入宪兵分队的文件。


    这次就不一样了,不但要填写自己的真实资料,还得拍照,同时还要写一份自述。


    当路承周到宪兵分队的时候,韩福山正在办公室外面的房间,绞尽脑汁的写着自述。


    当韩福山看到身着警服的路承周进来时,下意识地站了起来。


  第三百七十章 隔牛

    韩福山看到身着警服的路承周,立马站了起来,甚至还敬了个礼。


    然而,他手放下来后,却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金惕明是这里的副主任,路承周又是什么身份?

    难道说……


    韩福山心里突然升起一朵疑云,再看到李继平等人,对待路承周的态度,他的心越来越往下沉。


    “主任来啦。”金惕明看到路承周,笑吟吟地迎了上来。


    “嗯,怎么样?”路承周看了韩福山一眼,问。


    “尿裤子了,答应加入我方,已经在填申请表和写自述。”金惕明笑着说。


    “不错,老将出马,一个顶俩。”路承周掏出烟,递给金惕明一根,笑眯眯地说。


    “巡座,你……”韩福山此时才回过神来。


    “我向你正式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情报一室的主任。你在警务处,是主任的下属,到了这里,依然是主任的下属。”金惕明冷冷地说。


    “是,我永远是主任的下属。”韩福山忙不迭地说。


    他真恨不得打自己两巴掌,早知道路承周是日本特务,应该向报社捅啊。


    如果报社知道路承周的身份,他这个巡官还能干下去?

    可是,现在他已经没这个胆了。


    他已经被金惕明的手段,吓破了胆。


    刚开始,他之所以坚决不想加入宪兵分队,也是知道,这跟吸毒一样。


    一旦进了宪兵分队这扇门,再也走不出去。


    “早点把手续办了,二十四号路那边的工作,总不能交给其他人吧。”路承周叮嘱着说。


    “是,马上会完。”韩福山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在宪兵分队,竟然接到了警务处的工作安排。


    路承周没再理会韩福山,他朝最里面的办公室走去。


    现在时间不早了,然而,陈树公和杨玉珊,都没有离开的意思。


    如果他们不去法租界,日本人的行动就要失败了。


    能借日本人之手,除掉军统的叛徒,这是路承周最乐意看到的结果。


    来宪兵分队之前,路承周与曾紫莲又见了一面。


    两人商议了行动计划,如果路承周在宪兵分队,无法有效行动,曾紫莲就要在外面配合。


    路承周没再理会韩福山,在警务处,他就不怎么搭理韩福山,到了宪兵分队,就更加不会理他了。


    在警务处,韩福山做错了事,最多背个处分。


    可在宪兵分队,搞不好就要丢了小命。


    “主任,以后还请多多关照。”韩福山却跟在路承周后面,点头哈腰的说。


    “好好表现吧。”路承周停住,看了韩福山一眼,淡淡的说。


    刚开始,他发现韩福山与贾明,在明城茶楼盯自己时,他还以为,贾明发现了自己宪兵分队的身份。


    路承周知道,这个身份,早晚有一天,会被警务处的人知道。


    他也作好了,被人发现身份的打算。


    任何事情,路承周总是先从最坏处着想。


    甚至,他也随时准备着,自己真正身份被日本人发现的准备。


    “一定不会辜负主任的关照。”韩福山弯着腰,身子快成九十度了。


    此时,韩福山的脑子,此时终于恢复一些了。


    他突然想起,自己刚调到二十四号路的时候,路承周就让他查张思昌遇袭案。


    那个张思昌,不就是大兴日杂店的掌柜么。


    这个案子,他一直没破。


    路承周也因为此事,一直对他很不满。


    韩福山暗暗发誓,一定要拿下这个案子,改善与路承周的关系。


    没加入宪兵分队前,韩福山宁愿把两千法币吐出来,也不愿意当汉奸。


    可现在他决定下水后,突然就变得非常积极了。


    宪兵分队这帮人,吃人不吐骨头,如果不能迅速站稳脚跟,以后的苦日子,怕是没有个尽头了。


    路承周不再理会韩福山,他走进自己的办公室,正准备关门时,金惕明又跟进来了。


    “主任,韩福山已经拿下了,等会再把贾明招入麾下。”金惕明笑吟吟的说。


    “他们都是警务处的老油条,你亲自出马,肯定没问题。”路承周点了点头,对此,他丝毫不怀疑。


    “韩福山的两千赏钱,被我截下来了。”金惕明又说道。


    同时,他将早上的事,向路承周汇报了。


    拿下韩福山,截下他的赏钱,这是金惕明认为很得意的事。


    如果可以,他会见人就说。


    “这钱你留一半,剩下的分给兄弟们吧。这也算韩福山,第一次见面,给我们的见面礼了。”路承周随口说。


    “多谢主任。”金惕明高兴地说。


    “胡然蔚已经到马大夫医院治疗了,既然他没有被认定是军统卧底,我想,还是应该去看望一下。”路承周缓缓地说。


    “这个……”金惕明脸色有些难看。


    胡然蔚身上的伤,正是他一手造成的。


    此时的胡然蔚,一定对他痛恨万分。


    如果他去看望胡然蔚,搞不好会被轰出病房。


    “我知道,你不方便去探望。没关系,我派人去一趟就是。虽然你跟他有点误会,但这是因为公事,我相信,你们之间,绝对没有私怨。”路承周缓缓地说。


    “多谢主任体谅。”金惕明松了口气。


    今天日本人,约球组一号在法租界国民饭店接头,路承周当然不会去法租界。


    他敢断定,特高班日后会对所有人的行踪调查,所有去法租界的人,都会成为重点怀疑对象。


    就算要去,也必须化装,以另外的身份进入法租界。


    路承周决定派赵宾去马大夫医院,金惕明带着韩福山,去找贾明,路承周则把赵宾叫进办公室。


    “赵宾,三室二小队的胡然蔚,在马大夫医院治疗。我想派你为代表,去医院探望一下。你去买点水果,同时去趟三室,看有没有要捎的东西,现在时间不早了,早去早回。”路承周看了一眼手腕上的金表,叮嘱着说。


    “是。”赵宾不敢怠慢,路承周吩咐的事情,他必须马上去办。


    赵宾只是情报一室的普通办事员,他去情报三室,自然也不敢找杨玉珊。


    赵宾最多,也就是找陶阶商量。


    甚至,只会找二小队的人。


    不管赵宾找谁,最终杨玉珊都会收到消息。


  第三百七十一章 球组一号


    杨玉珊确实接到了属下的汇报,情报一室要去探望胡然蔚,昨天晚上,路承周就跟她说起。


    当时杨玉珊没有答应,是想征求一下陈树公的意见。


    今天,她今天要征求陈树公的意见。


    杨玉珊的个人能力没有问题,如果只是担任情报三室的主任,她的能力也足够了。


    杨玉珊唯一缺乏的,是眼界。


    这一点,与个人业务水平,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你去看一下胡然蔚也好,告诉他,我就不去了,希望他理解。”陈树公缓缓地说。


    他并非不想去探望胡然蔚,而是觉得今天时机不成熟。


    突然出现的监视者,让他的大脑,时刻在运转着。


    陈树公不停的推断着,中山良一和野崎,到底掌握了什么线索。


    以至于,连自己都要成为监视的目标。


    换在平时,陈树公肯定会劝阻杨玉珊。


    但今天,他希望杨玉珊能去探探路。


    如果他们两人都不动,也无法探知日本人的真实想法。


    陈树公估计,杨玉珊动了后,日本人一定会行动。


    “好。”杨玉珊哪里会想这么多想,她总认为,陈树公还从前一样,事事为自己着想。


    情报三室,并没让赵宾捎什么东西。


    赵宾再次向路承周汇报,准备自行购买礼物,单独去马大夫医院。


    “既然是代表一室,就不能掉份。你去买几样拿得出手的点心,比如说金街那边,就有几家有名的点心店吧。”路承周提醒着说。


    他并没有说国民饭店的名字,但是,国民饭店就在金街。


    只要赵宾去了金街,一定会经过国民饭店的。


    路承周希望,杨玉珊如果也去看望胡然蔚的话,极有可能带着赵宾一起去。


    当然,杨玉珊也有可能单独去,但不管如何,杨玉珊带赵宾去医院的几率非常高。


    路承周的吩咐,必须在杨玉珊作出决定之前。


    否则,杨玉珊答应带着赵宾去医院,而路承周又让赵宾去金街,以后查起来,就很显形。


    “我知道,其实国民饭店的点心也不错,就是价格贵了点。”赵宾点了点头。


    “这是用公款,你担心钱干什么?”路承周瞪了赵宾一眼。


    他真想亲赵宾一口,竟然主动提出要去国民饭店买点心。


    “我知道了。”赵宾嘿嘿一笑,是啊,用公款,自己有什么好心疼的呢。


    赵宾正准备去法租界的时候,突然接到三室的通知,他可以坐杨玉珊的车去马大夫医院。


    有车坐,赵宾当然很高兴,坐汽车比坐人力车要气派得多。


    得知赵宾要去国民饭店买点心,杨玉珊也去买了几份,她是胡然蔚的上司,出手总不能比赵宾还寒酸吧。


    杨玉珊离开宪兵分队的时候,陈树公一直站在窗户口看着。


    杨玉珊的车子刚走,特高班的车子就跟在后面出去了。


    过了一会,陈树公再去走廊,发现特高班的那个日本宪兵,不知何时已经撤了。


    陈树公暗暗点了点头,看来自己的怀疑并没有错。


    陈树公正准备去趟中山良一的办公室时,他办公桌的电话,突然急促地响了起来。


    抓起来一听,是中山良一打来的,语气很严肃:“陈先生,请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好。”陈树公暗暗诧异。


    杨玉珊的离开,难道刺激了中山良一的某根神经么?


    等陈树公到中山良一的办公室后,发现除了中山良一外,还有野崎。


    “中山先生,是不是球组一号有线索了?”陈树公心里一动,问。


    “不错,根据我们的初步判断,球组一号正是杨玉珊。”中山良一沉吟着说。


    “有何证据呢?”陈树公问。


    “要证据很容易,去趟国民饭店就知道了。”中山良一冷笑着说。


    他们一行人,坐野崎的车子,抄近道赶到了国民饭店,并把车子停到了国民饭店里面的大院里。


    “我敢肯定,杨玉珊会来国民饭店。”中山良一缓缓地说。


    “她是去看望胡然蔚,不应该来国民饭店。”陈树公摇了摇头。


    在路上,中山良一向他介绍了,这段时间的发现。


    陈树公很是吃惊,自己每天喝的牛奶,竟然是杨玉珊与军统传递情报的道具?


    他家的牛奶,都是佣人拿进来的,杨玉珊偶尔会去厨房帮忙。


    难道说,那段时间,就是她取情报的时机?


    还有今天早上的情报,约球组一号上午十一点半,到国民饭店接头。


    现在,已经快十一点半了,难道说,杨玉珊真的会来?

    “看,他们的车来了。”野崎指着开进来的一辆汽车,突然说。


    陈树公悄悄看了一眼时间,离十一点半,还差十分钟。


    杨玉珊与赵宾一起下了车,很快,他们就出来了,两人手里都提着几色礼物。


    显然,这是买来送给胡然蔚的。


    “借着给胡然蔚买点心,来国民饭店接头,杨小姐好心计。”野崎淡淡地说。


    “等会我们就会会这位球组一号。”中山良一冷笑着说。


    根据他的计划,一旦球组一号出现在国民饭店,高桥丰一就会想办法抓捕。


    在杨玉珊的车子之后,高桥丰一的车子也很快到了。


    高桥丰一虽然没看到中山良一,但只要杨玉珊进了国民饭店的院子,他就可以实施秘捕了。


    杨玉珊一旦没发现军统来接头的人,自然会想到,情况发生了变化。


    她能潜伏在宪兵分队,也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如果她接头失败,或许这就是杨玉珊最后一次公开露面了。


    这也是为何,中山良一要求高桥丰一必须秘捕,如果秘捕失败,就地制裁的原因。


    高桥丰一带着两名穿着便衣的日本宪兵,径直进了国民饭店。


    没过多久,只见高桥丰一就押着杨玉珊,从大门走了出来。


    看到抓捕如此顺利,中山良一脸上终于露出微笑。


    然而,就在高桥丰一正准备跨下大门口台阶时,突然从旁边,有一名男子,突然掏出枪,朝着高桥丰一等人便射。


    “啪啪,啪啪。”


    那人的枪法很熟练,几乎枪枪咬肉。


  第三百七十二章 唯一的安慰


    这一下的变故,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高桥丰一身中两枪,全部击中胸口要害,当时就倒在了地上,血流了一地。


    他带来的两个便衣,一个手臂中枪,一个腿部中枪。


    这既是因为突然袭击,同时也是因为袭击者的枪法精准。


    特高班的两人中枪后,一个蹲在地上,一个趴在地上,掏出手枪,胡乱回击着。


    他们不是战场老兵,一时之间,无法判断枪手的位置。


    原本被挟持在中间的杨玉珊,听到枪声,马上下意识地趴在地上。


    此时的杨玉珊,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清脆地枪声,子弹击中肉体发出的“嘭嘭”之声,让她花容失色。


    但潜意识,她只想保命。


    在枪林弹雨中,最好的办法就是趴在地上,减少中枪的机会。


    杨玉珊用手臂护着脸,警惕的望着四周,虽然此时她脑子,依然是一团迷糊。


    刚才她正在给胡然蔚买点心,结果高桥丰一带着两个便衣宪兵,左右挟持着她,要将她强行带离。


    杨玉珊刚开始是很恼怒的,自己对日本人忠心耿耿,替中山良一出谋划策,把陈树公拉过来不说,几乎把军统华北区的主要人员,都拉进了宪兵分队。


    这个多大的功绩?

    让这些人对付军统,日本人要省多少事?

    让军统对付军统,才是最有效的办法。


    虽然海沽站因为种种原因,还没有斩草除根,但北平站和保定站,完全破坏了。


    到目前为止,军统依然没有恢复原来的组织。


    可高桥丰一说要带走她时,连给她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这让她觉得,中国人在日本人眼里,真是一点地位也没有。


    不管你立了多大的功,帮了他们多大的忙,永远也不会真正信任你。


    被带出国民饭店的这一刻,杨玉珊的内心是非常懊悔的。


    但此时的杨玉珊,又很迷茫,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与日本人为敌的,只能是抗日分子。


    难道是军统来暗杀自己?


    还是日本人,想用自己对付史红霞的手段,假借所谓“军统”的名义,光明正大的除掉自己。


    这么多念头,在杨玉珊脑海里一闪而过,她却没有抓住头绪。


    赵宾原本是远远跟在后面的,听到门口的枪声,一个激灵,马上钻到了桌子底了。


    刚才高桥丰一要带走杨玉珊时,赵宾一句话也不敢说。


    他是认识高桥丰一的,日本人办事,他一个中国人敢插手?

    走到门口,突然发生了这一幕,他更是躲得远远的。


    不管外面是中国人杀日本人,还是日本人杀中国人,他都不想掺和。


    任何时候,自己的性命总是最重要的。


    他躲在桌子底下,沿着墙角,慢慢往后面爬。


    此时国民饭店的大堂,已经乱作一团,赵宾跟他们,一窝蜂的往楼上跑。


    “不好。”坐在车内的野崎,在男子开枪后,大叫一声。


    他拿出随身携带的南部十四式手枪,拉开枪栓后,冲出了车。


    旁边的中山良一和陈树公,此时也惊呆了。


    他们是情报人员,虽然以情报作为自己的工作,但这种行动,却较少经历。


    或许,他们都设计过各种各样的行动方案,自己亲自参加的,却寥寥无几。


    所有人骨子里,都有懦弱的一面,面对生死关头,尤其表现得强烈。


    野崎下车后,他们才反应过来,干坐在车上,显然不妥。


    只是,两人都没带枪,伸手在门把上摸了一下,相互看了一眼,又缩了回来。


    子弹无眼,面对敌人的枪口,他们下去,除了充当炮灰外,还能有什么作用呢。


    此时,开枪的男子,迅速冲到杨玉珊身边,拉起她的手,就往外跑。


    “你是谁?”杨玉珊想挣脱,但她的手腕就像被铁钳夹着一样,根本挣不脱。


    男子却不说话,看到不远处地上躺着的高桥丰一,抬手又是两枪。


    这两枪正中高桥丰一胸口,原本他就受了重伤,再被近距离击中心脏,两腿乱蹬了几下,眼看是不活了。


    杨玉珊看到此人,下手干脆果断,心里也暗暗惊奇。


    她原本以为,此人是来杀自己的。


    没想到,却是来救自己。


    自己被日本人调查,他为何要来救?

    她搜肠刮肚,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何时认识此人。


    她是军统叛徒,军统不可能救她吧?

    地下党就更不用说了,至于其他抗日组织,也绝对不会想着来救她。


    这些抗日组织,都恨不得她早点死呢。


    原本杨玉珊对发生的事情,就一头雾水,此时更是摸不着头脑。


    杨玉珊仔细看了男子一眼,脸色蜡黄,牙齿有些暴,看上去像五十来岁的老者。


    可从他矫健的身姿来看,又不像是这么大年龄的人。


    她突然想到,此人应该是化装了,真正的年龄,绝对不会超过三十岁。


    “你的身份暴露了,日本人准备杀你。”男子压着嗓子,头也不回地说。


    杨玉珊并没有看错,这个男子确实是化装了,还是由路承周装扮的。


    路承周在中山良一离开宪兵分队后,赶紧去了松寿里爱尔公寓,换上火柴的装扮后,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国民饭店。


    如果他再迟来一步,高桥丰一就会带走杨玉珊。


    到时候,杨玉珊进了宪兵队,再想除掉她千难万难。


    甚至,之前的有的计划,全部会暴露。


    这种事情,最怕的就是双方对质。


    一旦日本人和杨玉珊,放下成见,他们马上就能发现,之前的一切,都是被军统牵着鼻子在走。


    “什么身份暴露了?不说清楚我绝不走!”杨玉珊猛然一惊,自己的什么身份暴露了?日本人又怎么要干掉自己。


    高桥丰一要带走自己,难道就是因为身份暴露了?

    可自己除了宪兵分队情报三室主任这个身份外,就没有其他身份了啊。


    “你真不知道?”路承周回头看了一眼,野崎已经追了上来。


    他悄悄移动了脚步,让自己、杨玉珊和野崎,形成一条直线。


    或者说,他已经暗中将杨玉珊,当成了自己的护盾。


    “你……”杨玉珊突然发现,此人的声音很熟悉。


    最重要的是,路承周的眼睛,让她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名字。


    “砰,砰砰。”


    野崎的枪法也很不错,杨玉珊和路承周站在那里,正好给了他机会。


    路承周已经注意到了野崎,他突然侧身一步,躲到了杨玉珊身后。


    野崎的三枪,有两枪击中了杨玉珊。


    而路承周也迅速回击了两枪,同时,路承周向前一步,抱着倒下的杨玉珊。


    路承周用沙哑的声音,大声说:“一号,一号你怎么啦?”


    “你……你是路……”杨玉珊被路承周抱着,闻到了一股熟悉的烟味,突然明白了,这是路承周。


    “你放心,我会为你报仇的。”路承周突然将杨玉珊重重抛在地上,朝她的胸口和额头各射了一枪,杨玉珊睁大着眼睛,就此结束了罪恶的生命。


    野崎没想到,这个军统的行动人员如此果断,自己一击中杨玉珊,马上将杨玉珊就地击毙。


    野崎手中的南部十四式手枪,威力不如路承周的驳壳枪。


    路承周击毙杨玉珊后,又朝他连开几枪,野崎不得不蹲在地上,并且滚到一边。


    等到野崎再站身时,路承周已经消失不见。


    而这一切,都被躲到二楼的赵宾看在眼里。


    他自然没有看出路承周,但是,这个男子的身形,总让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直到此时,高桥丰一的手下,才一瘸一拐的跑过来支援。


    而车上的陈树公和中山良一,在观察四周,确定没有其他枪手后,也跑了过来。


    “野崎君,先回去吧。”中山良一突然说。


    虽然他不是一名优秀的行动人员,但对局势的判断却很准确。


    国民饭店门口,发生了这样的枪击案,法租界的巡捕,很快就会赶来。


    如果这个时候不走,恐怕到时候就走不掉了。


    堂堂大日本帝国的情报官员,如果被法国巡捕带回去,是非常丢脸的。


    “走。”野崎看了一眼路承周消失的方向,恨恨地说。


    高桥丰一被杀,杨玉珊也死在现场,探望胡然蔚的计划,自然泡汤了。


    宪兵分队的人,分别乘坐两辆汽车离开。


    他们刚刚离开国民饭店,已经有巡捕吹着报警的口哨跑了过来。


    一路上,野崎坐在车内都没说话,他吩咐司机,将车子直接开到宪兵队。


    后面特高班的汽车,看到他们的车子去了花园宪兵队,也跟在后面。


    在他们走后,赵宾也找到杨玉珊的司机,让他开着车子马上离开。


    国民饭店发生枪击枪,所有人都人心惶惶,只想快点离开。


    野崎的车子,直接开到了花园宪兵队。


    他与中山良一和陈树公,直奔川崎弘的办公室,向他汇报了国民饭店发生的一切。


    “怎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川崎弘听完他们的描述后,暴跳如雷。


    堂堂大日本帝国的宪兵,竟然被人打得无还手之力,高桥丰一这个特高班长,竟然被击毙在当场,实在太丢人了。


    “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这样的情况。”野崎惭愧地说。


    明明计划进行得很好,杨玉珊也抓住了,只要抓回来一审,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然而,突然出现这样的变故,搞得英租界宪兵分队,非常的狼狈。


    “是啊,军统的人,为何会出现在国民饭店呢?”中山良一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让球组一号去国民饭店接头,是宪兵分队临时想出来的。


    总不可能,杨玉珊真的与军统在国民饭店接头吧?

    中山良一绝对不相信这样的巧合,所有看似合理的偶然,其实都是必然。


    “陈先生,你天天与杨玉珊在一起,难道就一直没发现,她就是军统的球组一号么?”川崎弘看了陈树公一眼,不满地说。


    “恕在下无能。”陈树公觉得,今天的事情,确实有很多说不通的地方。


    比如说,这个神秘的枪手,到底是什么身份。


    如果他是军统的人,那军统是如何知道,杨玉珊会去国民饭店呢?


    如果他不是军统的人,为何要救杨玉珊呢?


    “再详细说说当时的经过吧,摆模型,我要知道枪手出现的位置,以及你们的处置。”川崎弘缓缓地说。


    “当时我们在车内,高桥丰一带着特高班的人,押着杨玉珊从大门走出来。一切,都进行得非常顺利……”野崎迅速画出国民饭店的平面图,以及他们所处的位置。


    “你击中了杨玉珊后,确定那枪手说出了‘一号’这个代号?”川崎弘蹙起眉头,沉吟着说。


    “我敢对天皇发誓,那人确实说了‘一号’,还要说替杨玉珊报仇。”野崎回想了一下,笃定地说。


    “也就是说,终于可以确定,杨玉珊就是球组一号了?”川崎弘缓缓地说。


    “或许,这是我们唯一可以安慰自己的事情了。”野崎叹息着说。


    今天的行动,宪兵分队可为一败涂地。


    如果杨玉珊被军统救走的话,他真的没脸回来见川崎弘了。


    路承周离开后,迅速进入英租界,先去了松寿里爱尔公寓,将妆卸掉。


    他不知道中山良一什么时候回宪兵分队,但他得第一时间,赶到警务处。


    法租界出了这么大的案子,肯定会第一时间向警务处通报。


    今天的行动,他确实有冒险的成分。


    可是,如果不能除掉杨玉珊,之前的计划,全部要泡汤。


    甚至,刘井华的身份都有可能暴露。


    毕竟,确定球组三号和一号,几乎都跟海沽站的电报有关。


    果然,路承周到警务处后,很快就听说了国民饭店的案子。


    国民饭店可以说是整个海沽最高档的饭店,在这里发生枪击案,影响特别大。


    因为涉及到宪兵分队,路承周特意以警务处的身份,去了趟法租界,找徐树基了解情况。


    之前路承周与徐树基联系得较少,但喝过一次酒后,两人也有所走动。


    人就是这样,多走动几次,哪怕关系再平常,也会变得亲密起来。


  第三百七十三章 侦查

    英法租界本来关系就很好,毕竟这两个国家,历来就是友邦。


    路承周与徐树基身份相等,又是同学,两人交往能各取所需。


    “死者是一男一女,男性是日本人,女的暂时还没有人来认尸。估计,跟日本人也有关系。”徐树基苦笑着说。


    这种案子,明显是针对日本人,他最不愿意沾。


    现在,只要是关于日本人的案子,就最麻烦。


    “我能看看死者么?”路承周问。


    无论是对警务处,还是宪兵分队,他都必须过问此案。


    “别人不行,但你可以。”徐树基微笑着说。


    “多谢兄弟。”路承周拱了拱手。


    徐树基帮他,以后徐树基要在英租界有什么事,他也得帮忙。


    他们的关系,之所以能维持,并且能越来越密切,主要是因为,双方都能从对方身上,看到有利于自己的因素。


    一个人如果没有价值,也就不会有什么朋友。


    而一个人的能力越大,价值越高,朋友也就越多。


    因为你能帮到别人,自然有人愿意与你交朋友。


    如果你一开口,就有求于人,而自己则没办法提供同等的付出,别人自然看到你的身影就躲。


    “认识不?”徐树基之所以愿意让路承周看死者,也是希望,路承周能帮到他。


    毕竟路承周在英租界这么长时间,认识的人不少。


    “认识,这两个人,都是日本特务。”路承周叹了口气。


    他当然不是来认尸的,而是想知道案子的最新进展。


    高桥丰一和杨玉珊,可是死在他手里,如果法租界方面,发现了什么线索,他得想办法补救。


    “那就好。”徐树基松了口气。


    如果死的是日本特务,就不是刑事案,上面也不会催促他们破案。


    “是你通知,还是我通知?”路承周拿出烟,递给徐树基一根,问。


    “通知谁?”徐树基问。


    “川崎弘,这两人应该是他手下。”路承周笃定地说。


    “我只对我的上司负责。”徐树基摇了摇头。


    川崎弘是他的教官不错,但川崎弘现在是日本特务,还是宪兵队的特高课长。


    可以说,川崎弘是海沽最大的日本特务。


    “兄弟,有些事情,还是要变通一下。你要是不做这个顺水人情,我可不客气啦。”路承周笑了笑。


    “这两个日本特务,当时还有同伙,恐怕川崎弘早就知道了。”徐树基缓缓地说。


    “他知道是一回事,我们告诉他,又是另外一回事。”路承周摇了摇头。


    他当然知道,川崎弘肯定已经知道。


    但向川崎弘汇报,可以表明自己的态度。


    事情发生后,自己第一时间,就向他汇报,这说明自己做事很积极。


    路承周向徐树基借用电话,当即给花园宪兵队打了电话,向川崎弘汇报了此事。


    此时川崎弘的办公室,中山良一和野崎还没有离开。


    “路承周已经到了法租界巡捕房,野崎,你再去一趟,代表宪兵队向巡捕房抗议,要求他们迅速破案。”川崎弘放下电话后,缓缓地说。


    向川崎弘汇报后,路承周才给刘立峰打了电话。


    既然死的是日本特务,又是死在法租界,与警务处自然没什么关系。


    “承周,看来你把川崎弘,看得比警务处还重啊。”徐树基看到路承周,竟然打给川崎弘打了电话,调侃着说。


    “这年头,必须重视日本人才行。”路承周意味深长地说。


    除了向川崎弘和刘立峰汇报,路承周还得向军统总部汇报。


    海沽站一直被日本特务机关压着打,此次主动出击,并且取得完胜,自然要大肆吹嘘一番。


    除了可以表扬自己的功绩外,争取总部的表扬外,还可以得到奖励。


    军统对行动成功的奖励是很重的,除掉高桥丰一和杨玉珊,奖金至少要以千计,搞不好,还能混枚勋章啥的。


    同时,这次的行动,也能给树德小学训练班的学员,树立一个榜样。


    但是,回去给总部发报前,路承周特意去了趟马大夫医院。


    杨玉珊和高桥丰一出事后,看望胡然蔚自然就成了泡影,路承周除了探望胡然蔚外,也是想借机,仔细侦查一下马大夫医院的地形。


    马大夫医院有两栋很高的大楼,从走进去的第一步,路承周就特意放慢了脚步。


    这家医院刚成立了,基本上都是西洋医生,但现在,里面已经有不少中国医务人员了。


    因为在1881年,马根济,也就是马大夫,向当时的清朝,提出开办西医学堂的建议,培养中国本土医学人才,为海陆军及社会提供合格的医生。


    由马根济大夫主持的北洋医学馆(英文名称为总督医院附属医学校),在施病养病院内成立,这是中国近代最早的西医教育机构。


    马根济和英美驻海沽军医,共同担任医学馆教学工作,主要课程包括生理学、解剖学、药物学、内科学、外科学、儿科、产科、五官科、皮肤科等。


    教学内容以实用性为主,把当时社会流行且中医较难医治的疾病作为临床教学的重点。


    1885年,首批学生毕业。


    几年后,年富力强的马根济大夫英年早逝。


    他参与创办,并主持近代中国第一所规模完整的西医院,和中国最早的官办西医学校,为西医在华传播留下不可或缺的一笔。


    也正因为如此,这家医院最终才改名为:马根济大夫纪念医院。


    路承周觉得,马根济的名字,之所以能被命名为医院的名字,最重要的是,他创办的那家学校,培养了中国的第一批医务人员。


    路承周之所以创办树德小学训练班,并且亲任班主任,同时尽量抽时间,去给他们亲自讲话,做时事分析报告,讲最新局势发展,也是想为以后的海沽站,打上自己的烙印。


    路承周几乎把整个医院转了一圈,才去了住院部。


    这一圈下来,路承周基本上记住了医院的结构。


  第三百七十四章 兄妹情


    路承周走到胡然蔚的病房门口,正要进去的时候,突然听到他们兄妹在聊天。


    “哥,你到底什么时候才不跟日本人干事了?”这是胡海燕的声音。


    她一直以为,胡然蔚是在抗战,这也是她一直引以为豪的事情。


    然而,金惕明告诉她,胡然蔚惹上了官司,把她骗到宪兵分队后,她才明白,自己敬仰的大哥,竟然已经投靠日本了。


    说实话,当时她很痛心。


    胡海燕从来没想过,哥哥会变成这样的人。


    在宪兵分队时,胡海燕悉心照顾胡然蔚的同时,也在不断劝说胡然蔚,不要再给日本人做事。


    胡海燕找到杨玉珊,以胡然蔚的伤势过重为由,坚决让胡然蔚去医院治疗。


    到马大夫医院后,胡海燕每天都要劝胡然蔚,让他回头。


    “我就算想回去,又有什么用?”胡然蔚叹息着说。


    每次看到胡海燕失望又痛心的眼神,他心里都不好受。


    胡然蔚之所以投靠日本人,倒并非是他想当汉奸,而是跟着陈树公的结果。


    胡然蔚是陈树公的亲信,只要陈树公抗日,他就抗日。


    如果陈树公当了汉奸,胡然蔚自然也不例外。


    “当然有用,只要你回了头,中国就少一个汉奸,多了一个抗日志士,我们的力量对比,就不一样了。一正一反,可是两个人呢。”胡海燕劝道。


    “这件事,容我再想想吧。”胡然蔚轻声说。


    他就算回去,军统还会接受吗?

    就算接受了,还会信任他吗?


    胡海燕还要说话的时候,路承周在外面敲了敲门。


    “路……主任。”胡然蔚看到门口的路承周,脸色一变。


    刚才他跟胡海燕的谈话,可别让路承周听见了。


    “胡队长,伤好了点没有?”路承周在医院门口随便买了两样点心和水果,将东西放到床头,笑吟吟的问。


    胡海燕听到胡然蔚喊“路主任”,知道来的这位也是日本特务。


    她站起来,也没打招呼,平静地离开了。


    “好多了。”胡然蔚用手撑着身子,想要坐起来。


    “你不要动,要多休息。”路承周连忙阻止,坐到了刚才胡海燕坐的凳子上。


    “多谢路主任来看望。”胡然蔚看了看门口,没有其他人了,眼中虽然有些诧异,但还是一脸感激地说。


    “原本我是安排赵宾来探望的,杨主任跟他一起来,可半路上出事了。”路承周伸手摸出烟,弹出一支后,将烟伸到了胡然蔚面前。


    “这里不准抽烟,路主任抽吧。”胡然蔚倒是想抽,可胡海燕对他监视得很严,烟不能抽,酒不能沾,连油腻的东西,也不能多吃。


    “那我也不抽了。”路承周将烟收起来,既然是人家的规定,他当然要遵守。


    “刚才路主任说,杨主任出事了?”胡然蔚是情报处长,对这些事情,还是很敏感的。


    “是啊,中午在国民饭店,高桥丰一和杨玉珊同时遇害了。”路承周叹了口气,说。


    “什么?”胡然蔚蹭的坐了起来,顾不上伤口传来的巨大疼痛,诧异地问。


    “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刚才去了法租界的巡捕房,看到了他们的尸首,顺便为看看你。”路承周缓缓地说。


    “谁干的?”胡然蔚问,他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肯定是军统。


    也只有军统,才会将目标对准杨玉珊。


    胡然蔚突然想,杨玉珊被杀后,下一个,会不会轮到自己呢?


    他在马大夫医院,几乎没有任何保护措施,军统要除掉他,实在容易得很。


    “暂时还不知道,据说是军统。”路承周不置可否地说。


    胡然蔚以前虽是情报处长,但现在不过是三室的二小队队长罢了,比他要差一级呢。


    “军统……”胡然蔚喃喃地说。


    “好了,我还有事,你好好休息。也不要惦记工作,有其他兄弟在,不用担心的。”路承周安慰着说。


    路承周走后没多久,胡海燕又走了进来。


    好虽然在外面工作,但一直注意着病房的情况呢。


    “这个路主任,是不是你之前说的路承周?”胡海燕问。


    “是啊,要不是他,我恐怕被人害死了。”胡然蔚叹息着说,路承周救他,或许只是无意,但这个人情,他实在是难还。


    他是情报三室的二队长,并不是路承周的下级,就算想为路承周效劳,也找不到机会。


    况且,这段时间,胡海燕总是劝他,让他重回军统。


    以后,怕是更没机会还这个人情了。


    “此人长得獐头鼠目,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哥,以后尽量别跟这样的人来往。”胡海燕叮嘱着说。


    “路承周长得也还算可以吧,并没有你说的这么不堪。妹妹,你可不能因为人家的身份,连长相也否认了吧。”胡然蔚苦笑着说。


    “不管他长得如何,反正在我眼里,他就是个可恶的汉奸!”胡海燕恨恨不平地说。


    “在你心里,我是不是已经变成了一个可恶的哥哥?”胡然蔚叹了口气,说。


    “你再这样下去,肯定也有那么一天。”胡海燕看了胡然蔚,一副恨铁不成钢地口吻。


    路承周回到英租界后,去了趟大兴日杂店,给宪兵分队打了个电话,得知中山良一已经回来,他特意又去了趟宪兵分队。


    先到情报一室时,路承周发现,赵宾也回来了。


    “赵宾,你去哪了?”路承周看到赵宾,不满地说。


    “我刚开始躲在二楼,等人都散了才回来。”赵宾惭愧地说。


    “说说当时的情况。”路承周心里一动,当时赵宾就在现场,听听他的说法,或许会有意外收获。


    “我与杨主任正在选点心,突然高桥丰一带着两个便衣来了,说奉中山先生之命,要带杨主任离开。”赵宾脸上露出思索之情,缓缓地说。


    “当时杨玉珊的如何?态度怎么样?”路承周打断了赵宾的话,问。


    这些事情必须问清楚,如果有泄漏,还可以补救。


    “当时杨主任很惊讶,但并没有反抗。”赵宾想了想,郑重其事地说。


  第三百七十五章 描述要准确


    路承周仔细听着赵宾的描述,知道当时详情的,五个死了两个,剩下的是特高班的人,他也不好去问。


    “杨主任好像很惊讶,也很愤怒,但并没有反抗。”赵宾仔细回想着当时的情形。


    他此时脑海中,对中午的事情非常清晰,特别是枪击之前的事情。


    至于枪击之后,他反而记得比较模糊,或者选择性失忆。


    赵宾从参加侦缉队开始,一直过得比较顺畅,就算以前抓捕的过程,遇到案犯的反抗,也不过是逃命罢了。


    像今天这样的,抗日分子把他们打得抬不起头,甚至还将枪杀了他们两个人的情况,根本就没出现过。


    “她有没有惊慌?”路承周又问。


    杨玉珊当时的表情,可以作为一个重要的参考信息。


    而惊讶、愤怒的表情,正惊慌,还是有点区别的。


    但是,赵宾未必会注意,或者说注意到了,也不会分辨。


    “惊慌?感觉她确实有点手足无措。”赵宾换了一个词,“手足无措”是肯定的。


    在公众场合,还是当着外人的面,被特高班带走,杨玉珊会感觉非常没有面子。


    “高桥班长和杨玉珊被杀,你又在现场,日本人肯定会详细问你过程,甚至会几次,几十次的问。你一定要想好措辞,准确的描述当时的情况。因为你的描述,极有可能影响他们的判断。”路承周缓缓地说。


    “我一定如实汇报。”赵宾连忙说。


    “什么叫如实汇报呢?我可以给你透露一点消息,我们怀疑,杨玉珊很有可能,暗中在为军统做事。你的描述如果不准确,比如说,她当时的表情是手足无措,还是惊恐失色?”路承周缓缓地说。


    “杨主任是军统?”赵宾被吓了一跳。


    “施锡纯是军统的球组三号,既然是球组,肯定还有其他成员。”路承周淡淡地说。


    “主任,你觉得,我应该怎么说?”赵宾说。


    “如实说,我刚才说了,你的描述,有可能影响日本人的判断。你也知道,日本人容易恼羞成怒,翻脸不认人的事,更是常干。”路承周意味深长地说。


    “我知道了。”赵宾郑重其事地说。


    怪不得刚才路承周在说到“杨玉珊”的时候,他总觉得怪怪的。


    以前路承周对杨玉珊,一般都会喊“杨主任”,今天直呼其名,原来是因为这个。


    “枪击发生时,你在哪里?”路承周又随口问。


    他想知道的,是当时杨玉珊的态度。


    他跟赵宾的这番谈话之后,想必赵宾应该知道,如何应付日本人的讯问了。


    “当时我……在大厅隐蔽,然后跟着人群,退守到二楼,待机杀敌。”赵宾迟疑了一下,缓缓地说。


    他当时吓得差点尿了裤子,趴在桌子底下,一动都不敢动。


    后来混入人群中,跑到二楼,在窗户那里,看到了野崎击中杨玉珊,以及军统的人员,击毙杨玉珊的过程。


    “不必说得这么勇敢,日本人知道咱们是什么德性。”路承周笑了笑。


    他当时确实没有看到赵宾,以赵宾的性格,当时肯定是逃到二楼躲了起来。


    如果他跟日本人这样说,反而会让日本人瞧不起。


    “是,我就说被人群冲倒,只能跟着他们到二楼。”赵宾说。


    “好吧,这种事情,没参与也好。知道的越多,反而越没什么好事。”路承周叹息着说。


    “多谢主任提醒。”赵宾感激地说。


    闻健民死后,他跟宁明、李继平就成了没娘的孩子。


    幸好,情报一室本就没什么人,路承周只能用他们。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觉得路承周对他们也还不错,至少没有歧视他们。


    赵宾和宁明,现在每人去大兴日杂店守一个月,昌隆盛这边,相当于仓库。


    其实留在情报一室,也只是干点内勤的事。


    “主任,中山先生请你上去一趟。”李继平突然在门外敲了门声,推开门后,轻声说。


    “知道了。”路承周点了点头,中山良一要跟自己谈的,肯定是杨玉珊的事情。


    路承周自行去了趟法租界巡捕房,还先给川崎弘打电话汇报,就是想参与此事。


    他有徐树基的关系,日本人一定会让他参与的。


    到中山良一的办公室,除了中山良一外,野崎和陈树公都在。


    “法租界巡捕房那边,调查有没有进展?”中山良一看到路承周后,问。


    “暂时没有进展,只知道枪手是朝海河方向逃窜。”路承周沉吟着说。


    “此事,明天的报纸就会登出来。”陈树公突然说。


    “登出来也没办法,要抓到这个枪手,还得靠我们。”中山良一缓缓地说。


    市区的新闻已经实行管制,原来海沽有十二家报社,现在关停了六家。


    所有带有反日倾向的报纸,必须停刊。


    如果不能改变舆论方向,不亚于与日本为敌。


    只有租界的几家报纸,还在苦苦支撑。


    但日本特务机关也想了办法,租界发生的报纸,只能在租界内发行。


    日本人控制了邮局,设立了邮电检查所,租界的反日报纸,无论是通过水路、陆路,还是邮路,都出不去。


    “枪手到底是什么身份?”路承周好奇地问。


    “不出意料的话,应该是军统的人,很有可能,就是那个火柴。”野崎缓缓地说。


    “火柴?他一个人的胆子也太大了吧?”路承周惊讶地说。


    “现在不是讨论他胆子的问题,而是要搞清楚,军统是怎么知道,杨玉珊会出现在国民饭店?”中山良一摇了摇头。


    “难道不是接头么?”路承周诧异地问。


    “之前,我们假借军统名义,给球组一号发了一个假情报,约定今天上午十一点半,在国民饭店见面。这个情报,在内部都只有几个人知道,军统又是怎么知道的呢?”中山良一缓缓地说。


    这个问题不解决,他晚上真的都不敢睡觉。


    军统对宪兵分队了若指掌,好像随时有一只无形的黑手,在暗中掐着自己的脖子一样。


    “会不会是巧合?”路承周又问。


    “哪有这么巧的事?”野崎冷笑着说。


    作为一名情报人员,从来不会相信巧合。


    天底下,就没有所谓的巧合,所有的偶然,其实都是必然。


    只不过,没有认清事情的本质罢了。


    “除了巧合,好像没有其他解释了吧?军统总不是能掐会算,请了个算命的,给算出来的吧?”路承周苦笑着说。


    “陈先生,杨玉珊死了,情报三室,暂时只能交给你。当然,让你暂代三室主任,确实有些委屈,你也可以尽快提了一个主任上来。”中山良一看了陈树公一眼,突然说。


    “三室之主任,不是陶阶,就是胡然蔚。胡然蔚目前受伤住院,三室之主任不宜空缺太久。”陈树公想了想。


    因为一个球组,情报三室可谓损失惨重。


    先是施锡纯被认定为球组三号,说老实话,对这个认定,陈树公是不以为然的。


    只不过,施锡纯并非他亲信,自己熬不过用刑,又亲口承认了。


    “那就陶阶吧,此事马上开会公布,请陈先生暂时去三室安抚一下众人吧。”中山良一说。


    三室之主任,在花园宪兵队时,他也问过川崎弘。


    这个主任人选,只能从三室选出来。


    毕竟,三室的人,都是原华北区过来的,如果外调一个,目前没有合适的人选,就算有,也很难服众。


    “好。”陈树公点了点头。


    “中山先生,三室比一室和二室加起来人还多,不配个副主任么?”路承周突然问。


    “这个……我看就让胡然蔚担任副主任吧。”中山良一想了一下,说。


    胡然蔚被冤枉,也确实需要安抚一下。


    既然陶阶当了主任,给胡然蔚一个副主任又有何妨。


    “看来路主任对胡然蔚很照顾嘛。”陈树公看了路承周一眼,意味深长地说。


    提拔下属,应该是他这个上司来做的。


    路承周却要给三室加个副主任,明眼人都知道,这个副主任非胡然蔚莫属。


    看似是自己提拔了胡然蔚,但却被路承周做了人情,他心里当然不爽了。


    “不管如何,胡然蔚总是因为一室而受伤,本人非常过意不去。”路承周诚恳地说。


    今天在马大夫医院,路承周听到了胡然蔚兄妹的谈话,他能感觉到,胡然蔚是听进了胡海燕的劝说。


    如果胡然蔚真的愿意回来,路承周当然举双手赞同。


    他希望,有朝一日,宪兵分队所有的部门,都有军统的人。


    陈树公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走了出去。


    “中山先生,我觉得,今天军统之所以会出现在国民饭店,还有一种可能。”路承周突然说。


    杨玉珊已经除掉,目前军统最想除掉的,就是陈树公了。


    可陈树公老奸巨猾,又非常机警,要怎么样才能除掉他呢?

    除掉杨玉珊,路承周觉得,自己亲自动手,还是有些鲁莽,如果能借日本人之手,才是最完美的。


    “说说看。”中山良一不置可否地说。


  第三百七十六章 最合理的


    今天发生国民饭店的事情,中山良一当时坐在车上,新眼目睹的整个过程。


    之后在花园宪兵队,中山良一努力回想着整个过程,他是这次事件的设计者和亲历者,最有发言权。


    然而,就算中山良一绞尽脑汁,也没有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摆在面前的事实,似乎只有一个结论:一切都是巧合。


    而这个结论,却是他们都不愿意接受的。


    搞情报的都不相信巧合,他们认为,所有偶然其实都是必然。


    路承周现在提出,还有一种可能性,中山良一是不太相信的。


    他已经将所有的可能性,全部想了一遍。


    之所以还要听路承周说,只是不想打击他罢了。


    “军统出现在国民饭店,最大的可能,是军统得到了情报。”路承周缓缓地说。


    “路主任,这个你不用说了,军统不可能得到情报。”中山良一还以为路承周,真有什么见解,原来也只是老调常谈。


    军统已经主动切断了与球组一号的联系,而知道这个消息的,只有几个日本人。


    难道日本人当中,会有中国间谍?


    打死中山良一,他都不会相信。


    日本军队中,确实有一些人是反战的,但情报部门里,绝对都是天皇忠实的子民。


    “中山君,还是让他说完吧。”野崎突然说。


    路承周虽然是中国人,但他跟情报三室的那些人完全不一样。


    情报三室的人,都是从军统那边投诚过来的。


    路承周虽然也参加过军统,但他在参加军统前,已经是野崎公馆的人。


    当时的路承周,是以日本特务机关人员的身份,打入军统内部。


    路承周的身份,与其他中国人有着本质的区别。


    “我觉得,有没有这样的可能,真正的球组一号,收到我们的假情报后,故意诱骗杨玉珊去法租界。甚至,还暗示杨玉珊去国民饭店。”路承周缓缓地说。


    他也暗示过赵宾,去金街买点心。


    但路承周是在杨玉珊决这带赵宾一起前之前,赵宾知道杨玉珊的真正身份后,一定会谨言慎行。


    有些事情,推到杨玉珊身上,就是给自己减少麻烦。


    况且,就算赵宾如实汇报,路承周也不担心。


    “什么?!”中山良一和野崎同时脸色大变,他们都认定,杨玉珊已经是真正的球组一号。


    如果像路承周所说,她是被真正的球组一号陷害,那实在太可怕了。


    中山良一和野崎,突然对视了一眼,他们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恐惧。


    是的,就是恐惧,他们为路承周的怀疑感觉到了发自内心的惊恐。


    因为他们都觉得,路承周的怀疑,可信度非常高。


    也只有这样的解释,才能让他们消除怀疑。


    军统出现在国民饭店,不可能是巧合,不管什么样的解释,都不能消除他们心中的疑惑。


    而路承周的说法,让他们几乎马上相信了。


    那么,陈树公才是真正的球组一号吗?


    “球组一号,看到我们给的假情报后,故意安排杨玉珊去法租界。只要杨玉珊到了法租界,就算她不去国民饭店,我们也会认定她是球组一号。而杨玉珊去了国民饭店后,就更加肯定她的身份。军统的人,极有可能,是球组一号安排的。虽然军统切断了与他的联络,以球组一号的级别,他想主动与军统联络,绝对没有问题。”路承周笃定地说。


    “你的怀疑,很有道理。”野崎缓缓地说。


    可是,此事要如何证实呢?

    陈树公老奸巨猾,一直以来都没有露出破绽,稍有不慎,就会被他察觉。


    “要如何验证呢?”中山良一问,他也相信了路承周的怀疑,但这种事,需要的是证据。


    “杨玉珊当成球组一号被击毙了,真正的球组一号,与军统主动联络过,想必也知道,他不能再有任何活动。因此,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陈树公都会静默,我们找不到他的破绽。”路承周摇了摇头。


    “不好。”中山良一突然脸色大变。


    今天在去国民饭店的路上,他跟陈树公说起了,破获军统电台密码之事。


    破获军统电台密码之事,一直以来都是机密。


    中山良一就算在会上说及,也都只说从某种渠道获得的情报。


    就算有时是松本昌弘,亲自送来的电报,他也解释,是宪兵队总部发来的。


    而今天上午,他断定杨玉珊是真正的球组一号后,向陈树公说起了事情的原委。


    其中,就无意间说起了,破获军统海沽站电台密码之事。


    此事,路承周不知情,但野崎是清楚的。


    当时,他就坐在车上,中山良一之所以会说出破获电台密码之事,恐怕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中山君,我觉得,还是去趟宪兵队总部吧。”野崎叹了口气。


    “野崎君,一切拜托了。”中山良一朝野崎躬了躬身。


    中山良一的这一失误,让川崎弘大发雷霆,这种事,不应该出现在一个情报人员身上。


    “我早就眼你说过,不能相信中国人,你为什么就是不信?”川崎弘走到中山良一面前,左右开弓,连续打了中山良一几个巴掌。


    “川崎君,此事与我也有关,当时中山良一恐怕也是想向我介绍情况。而且,军统海沽站的密码,也快到更换时间了。就算中山君没有透露,有效期也快过了。”野崎在旁边说道。


    “你们觉得,陈树公会是球组一号吗?”川崎弘甩了甩手,他的手掌都打麻了。


    虽然发泄了心头的怒火,但这摊子事,还是得解决。


    “这是最合理的解释。”野崎笃定地说。


    当路承周说出这个可能性时,他当时就认定,陈树公一定就是球组一号。


    以陈树公的老谋深算,杨玉珊是不是球组一号,他能看不出来?


    “如果陈树公是球组一号,一切都可以解释得通了。”中山良一见川崎弘望向自己,忙不迭地说。


    “证据呢?”川崎弘缓缓地说。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陈树公会完全静默,我们找不到他们任何证据。以前所有的证据,都因杨玉珊的死,而消声灭迹了。”中山良一叹息着说。


    “还不是因为你的无能?”川崎弘冷哼着说。


    “嗨!”中山良一不敢辩驳,他确实办砸了事。


    之前,他对陈树公也是有所怀疑的。


    然而,当他上午看到杨玉珊离开宪兵分队后,当时就断定,杨玉珊就是球组一号。


    为了证实自己的观点,他还特意把陈树公拉上,一起去国民饭店见识这场好戏。


    现在看来,真正看戏的,是陈树公才对。


    回想陈树公在车上的表现,中山良一越来越觉得,路承周的猜测没错。


    他很懊悔,得知牛奶的情报后,他原本是掌握主动的。


    可是,他假借军统之手,给球组一号发了情报后,却被陈树公利用。


    这本来就是一场斗智斗勇的游戏,他的智商欠费,败下阵来也是活该。


    “鉴于你的表现,我看你还是回来吧。”川崎弘淡淡地说。


    他虽然只能在业务上指导宪兵分队,但他有建议权。


    中山良一犯了这么重大的错误,已经不适宜再担任英租界宪兵分队的队长了。


    其实,今天高桥丰一之死,中山良一就要负很大的责任。


    宪兵队总部,已经有意撤换中山良一。


    “嗨!”中山良一虽然感觉受到了侮辱,但又没有办法。


    能力不足,自然要让贤。


    只是,没有抓到真正的球组一号,让他很是遗憾。


    路承周晚上在家吃的晚餐,马玉珍这段时间不在家,他可以趁着吃饭的时候,与曾紫莲传递信息。


    看到路承周回来,曾紫莲朝他悄悄树起大拇指。


    国民饭店的事情,她已经知道了,一下子干掉了高桥丰一和杨玉珊,着实长军统志气。


    昨天晚上,她与路承周一起行动,两人在一起化装,又在牛津别墅5号对面,单独待了一段时间。


    虽然当时不能说话,但路承周拍她肩膀的那一刻,她到现在还在回味。


    “晚上要出去么?”曾紫莲趁着马婶去端菜的机会,悄声问。


    “去趟老安那里。”路承周轻声说。


    “我也去。”曾紫莲马上提议。


    “嗯。”路承周点了点头。


    看到路承周点头,曾紫莲吃饭的速度都加快了。


    两人吃过饭后,路承周跟往常一样,骑着自行车先离开了。


    而曾紫莲等路承周走了一段时间后,才跟马婶说,约了人看电影。


    曾紫莲感觉到,马婶不喜欢她与路承周太亲近。


    为了让马婶放心,她特意告诉马婶,在外面有一个恋人。


    马婶得知这个消息后,果然对她就像亲闺女一样,完全改变了态度。


    曾紫莲赶到松寿里爱尔公寓的时候,路承周已经到了,他正在化装。


    “要不要我帮你?”曾紫莲问。


    “你赶紧吧,我可不想等你太久。”路承周看了曾紫莲一眼,催促着说。


    “立了功,就是不一样,眼睛都长到额头上了。”曾紫莲气呼呼地说。


    “时间紧迫,干革命可不是谈情说爱,一切以工作为重。”路承周随口说,但说完,他就愣住了。


  第三百七十七章 关灯

    曾紫莲一听路承周的话,也是满脸羞红。


    路承周那句,“干革命可不是谈情说爱”,让她心里甜滋滋的。


    “谁跟你谈情说爱了。”曾紫莲感觉脸在发烫,一脸娇羞地说。


    “你赶紧化妆。”路承周拿出纸和笔,开始构思发给总部的电报稿。


    他的电报稿有两篇,其中一篇写的是汉字,这是以海沽站的名义,向总部汇报,除了杨玉珊和高桥丰一,对海沽来说,确实是一件大事。


    虽然这两人,是终死在了路承周手里,让路承周有些许遗憾。


    但在总部看来,路承周的功劳反而更大。


    还有一封电报,路承周直接填写的是电码。


    这是路承周以代理站长的名义,发给总部的。


    路承周汇报了两件事,将球组一号的帽子,继续往陈树公身上扣。


    另外,就是想发展胡然蔚。


    如果路承周不出手,胡然蔚可能会跟施锡纯一样,死在宪兵分队的地窖中。


    今天对情报三室的人事安排,如果不是路承周提起,胡然蔚也不会躺在医院,还能捞个副主任。


    当然,这些只是外部因素。


    路承周之所以救胡然蔚,只是想让日本人,把怀疑的目光,放到杨玉珊身上罢了。


    对当时的路承周来说,情报三室的人,无论是死是活,都跟他没有关系。


    但在马大夫医院,他听到胡氏兄妹的一番谈话,发现胡然蔚的心态发生了变化。


    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这是我党的一惯方针政策。


    路承周觉得,这个方针政策,也可以用在胡然蔚身上。


    “咦,你这是……把密码本背了下来?”曾紫莲看到路承周,没有翻密码本,竟然直接在纸上写着电码,很是诧异地说。


    “再机密的东西,都有可能暴露。只有藏在脑子里,别人才偷不走。”路承周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微笑着说。


    “你不怕记错么?”曾紫莲很担心,有的时候,错了一个字,意思就完全相反。


    “不会错的。”路承周笃定地说,他刚开始的时候,每天都会记一百个电码。


    第二天再记时,要把前面一天的巩固一下。


    当他全部背下来后,每天晚上睡觉前,都会在脑子里迅速过一遍。


    他的密码本,早就记得滚瓜烂熟。


    “国民饭店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你,没有受伤吧?”曾紫莲关心地问。


    “身上连块皮都没掉。”路承周微笑着说。


    “那就好,高桥丰一和杨玉珊虽然死了,但你的行动,还是过于冒险。你可现是代理站长,完全可以让其他人行动。至少,也要让我们配合。”曾紫莲说。


    路承周的身份何其重要,无论身为军统海沽站代理站长,还是宪兵分队的情报一室主任,路承周的身份都是机密中的机密。


    一旦路承周在行动中,被人识破身份,他的身份就会暴露无遗。


    “当时情况比较紧急,一分一秒都不能耽搁。”路承周摇了摇头。


    他与曾紫莲商量了几个计划,但都不是特别满意。


    虽然他们拿到了宪兵分队的情报,可当时的陈树公和杨玉珊,根本就不知道。


    路承周不但要促使他们中的一人,能去法租界,同时还要尽量确保他们能去国民饭店,并且要在十一点半左右,抵达国民饭店。


    这么多因素,哪一个环节出错,都有可能导致整个行动失败。


    “越是情况紧急,越不能冒险。如果有人发现你的身份,那可怎么办?”曾紫莲担忧地说。


    “你还别说,杨玉珊在临死前,还真发现了我的身份。”路承周向曾紫莲,介绍了当时的情况。


    “如果能提前让陈白鹿带人,埋伏在国民饭店,你就不用这么冒险了。”曾紫莲说。


    “陈白鹿不认识杨玉珊,更加不认识高桥丰一,他就算枪法好,也无法完成任务。”路承周摇了摇头。


    他当时说的最重要的一句话,是喊着出“一号”。


    而且,这个“一号”,还要让野崎听到。


    陈白鹿只是树德小学训练班的教官,他的枪法不错,行动能力也很强。


    但没有前期的情报储备,很难完成任务。


    毕竟,在国民饭店门口,不是杀了杨玉珊这么简单。


    “杨玉珊死了,情报三室交给谁?”曾紫莲随口问。


    “应该是陶阶当主任,胡然蔚当副主任。杨玉珊虽然死了,球组一号未必就不在了。”路承周微笑着说。


    他将下午,自己在中山良一办公室的推断,告诉了曾紫莲。


    “你这一招够狠。”曾紫莲一边听着路承周的话,一边给自己化妆。


    得知路承周,向中山良一说出的猜想后,她的手停了下来。


    “狠不狠还不知道,但给宪兵分队发报的电台,得停了。”路承周叹息着说。


    “为何?”曾紫莲惊讶地说。


    刚开始,她对路承周的做法是不赞同的。


    明明日本人知道了电台密码,不但不更换,反而继续发报。


    然而,几次之后,她终于明白,这种让日本人“窃取”情报的方式,非常有效。


    因为这些电报,日本人相信了球组三号就是施锡纯,也确信球组一号就在宪兵分队。


    “上午,中山良一与陈树公一起去的国民饭店。当时,杨玉珊已经离开了宪兵分队。我相信,那个时候的中山良一,应该是志得意满,因为他就要亲手抓住球组一号了。我想,他肯定在陈树公面前,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比如说,他获取球组一号情报的方式。”路承周缓缓地说。


    他现在考虑问题,必须从陈树公是球组一号来考虑。


    如果陈树公真是球组一号,他一定与军统取得了联络,故意安排杨玉珊当了替死鬼。


    中山良一那句“坏了”,肯定是透露了某种机密。


    在路承周看来,中山良一唯一能说的,就是电报。


    陈树公知道之后,必然会想方设法,将情报送出来。


    如果军统没有行动,也会引起中山良一的怀疑。


    当然,中山良一也有可能,没将宪兵分队破解军统电报密码一事,告诉陈树公。


    但不管如何,路承周都要更换呼号和波长,同时启用“新”的密码。


    这个所谓新的密码,也是准备将来再次给宪兵分队破解的。


    只是,目前来说,这部电台可以停止了,因为宪兵分队根本找不到这个波长,军统把电台关掉,他们以为是换了波长。


    当天晚上,宪兵分队电讯室,收到了海沽站的电报,但上面只有两个字:“关灯”。


    看到译出来的内容,松本昌弘很是紧张。


    因为这封电报的内容太短,根据字义的意思,让他觉得,极有可能是海沽站准备关闭电台。


    或者说,海沽站已经对电报被破译,已经有所察觉。


    松本昌弘迅速联系中山良一,可中山良一去了宪兵队总部,一直没有回来。


    此时的松本昌弘还不知道,中山良一已经不再是宪兵分队的队长。


    松本昌弘原本准备明天早上,再向中山良一汇报。


    然而,等了半个小时,军统总部没有给海沽站发来回电,整个波段上,一点反应也没有了。


    也就是说,海沽站发完电报,就关机了。


    而军统总部,收到电报后,也心知肚明。


    “关灯”这两个字,从字面上很容易理解,拉亮灯,虽然能照亮自己,但更能暴露自己。


    而关灯呢,则可以很好的隐蔽自己。


    松本昌弘不敢怠慢。只能向宪兵队总部汇报。


    他先用电话通知宪兵队总部,随后用电报的方式,将情报发了过来。


    电话的保密性较差,在电话里直接说起情报,很容易泄露。


    川崎弘在接到松本昌弘的电话后不久,就拿到了宪兵分队发来的电报。


    此时的中山良一和野崎,还在他办公室,他们还在商议着,球组一号的可能性。


    “刚才截获军统最新电报,上面只有两个字:关灯。”川崎弘将松本昌弘的电报,递给中山良一和野崎看了看。


    “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川崎弘等他们看完,冷笑着说。


    “我想,军统已经收到消息,知道电台密码被我们破解了。”野崎缓缓地说。


    “这都是我的错。”中山良一连忙站了起来,他觉得,下午自己挨的耳光,着实不冤。


    “你的一句话,给大日本帝国造成了多大的损失?让你切腹都是应该的。”川崎弘冷冷地说。


    “我愿意留着待罪之身,继续为天皇效力。”中山良一赶紧说。


    “接下来该怎么办?”川崎弘缓缓地说。


    “把陈树公抓起来审讯。”中山良一连忙说。


    “鲁莽。”川崎弘不满地看了中山良一一眼,呵斥着说。


    “我建议将陈树公调离宪兵分队,把他调市府也可以,调海沽陆军特务机关也行,哪怕调到宪兵队总部也可以,就是不能让他,再与原来的手下接触了。”野崎当机立断地说。


    他即将去宪兵分队当队长,实在不想把这么一颗定时炸弹留在身边。


    不管陈树公是不是球组一号,把他调离,跟自己就没关系了。


  第三百七十八章 打折

    野崎明天就会去宪兵分队上任,不出意外,他上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处理球组一号。


    把陈树公这个隐患调走,对他来说,是最好的方式。


    只要陈树公不在宪兵分队,他是不是球组一号,跟野崎都没有关系。


    “不行,如果把陈树公调离宪兵分队,他肯定会提出要出国。到时候,我们会人财两失。”川崎弘摇了摇头。


    把陈树公调离宪兵分队,是无能者的做法。


    他之所以把中山良一调离宪兵分队,不就是因为,中山良一最终都没有找到真正的球组一号么?


    当然,现在也不能断定,陈树公就一定是球组一号。


    可是,陈树公有九成,就是那个该死的军统内奸。


    “还请川崎君指点。”野崎诚恳地说。


    “不要打草惊蛇,但要逼他露出原形。”川崎弘缓缓地说。


    “他如果进入静默,再怎么逼,也不会露出原形。”中山良一在旁边说。


    内部的间谍最令人头疼,也是最难揪出的。


    同时,内奸又是必须要揪出来的。


    否则,宪兵分队面对军统时,将一事无成。


    “首先,我们要相信,杨玉珊就是真正的球组一号。只有让他消除戒心,才能松懈。其次,以后有军统的行动,可以让他参与,或者故意透露一些重要情报给他。甚至,可以把一些军事情报告诉他。”野崎缓缓地说。


    为了坐实陈树公是球组一号,他可以不惜任何代价。


    “一步一步来吧。”川崎弘点了点头,他觉得野崎的做法,还是很正确的。


    但是,主动泄密,也要视情况而定。


    当然,这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让别人相信,他们已经确定了,杨玉珊就是球组一号。


    “那路承周呢?他会不会露出破绽?”中山良一突然问。


    如果不是路承周的提醒,他们还没有意识到,今天的行动,掉进了军统的陷阱。


    “你就不用担心路承周了,他做事很有分寸。”川崎弘瞪了中山良一一眼,不满地说。


    路承周在警察教练所时,就引起了他的注意。


    当时川崎弘就觉得,路承周是个很有潜力的特工。


    事实证明,路承周确实很优秀。


    虽然路承周没有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但他能成功的潜伏着,源源不断为宪兵分队提供情报,并且借着警务处巡官的身份,暗中掩护宪兵分队,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况且,川崎弘认为,路承周之所以没有表现得很抢眼,是因为他没遇到事。


    从他协助野崎,寻找球组一号,以及下午对真正球组一号的分析来看,路承周的情报分析能力,还是很强的。


    路承周发给总部的两封电报,很快送到了戴立的办公桌上。


    海沽站能在如此恶劣的形势下,取得这么大的成绩,总部当然很欣慰。


    “火柴的行动,虽然有些冒险,但总算顺利完成了。”毛善炎微笑着说。


    路承周的个人电报,只是提了一句行动的事。


    但海沽站的电报,则详细汇报清除高桥丰一和杨玉珊的行动。


    其中,自然说到了路承周的英勇、机智,以及对党国的无比忠诚。


    正是因为路承周对党国的忠诚,才让他忘掉一切危险,抓机稍纵即逝的战机,果断出击,当场击毙了高桥丰一和叛徒杨玉珊。


    “他当时也是别无选择,如果日本人向杨玉珊挑明,他们马上会发现,一切都是误会。”戴立看着电报,微微颌首。


    路承周之前的安排,时常会有汇报。


    用几封电报,调动日本人,可见路承周的谋略。


    当初,路承周要利用破解的电报,继续发报时,他还有些担心。


    路承周毕竟年轻,戴立担心路承周会弄巧成拙。


    没想到,路承周玩得这么好,将所有日本人,耍得团团转。


    而今天在国民饭店门口,当场击毙高桥丰一和杨玉珊,更是大大长了军统威风。


    连高桥丰一这样的日本宪兵军官,以及杨玉珊这样的军统叛徒,都有被当场击毙的可能。


    其他投靠日本人的汉奸特务,心里难道没点数吗?

    “海沽站又开口要经费了。”毛善炎苦笑着说。


    他就不喜欢路承周这一点,总是喜欢向总部伸手。


    全国都在抗战,各地都很困难,总部的经费也有限。


    海沽站应该发挥自己的优势,自行解决经费问题。


    “这次又是什么理由?”戴立放下电报,他并不反感路承周的伸手。


    只要拿了钱,把事情办漂亮,再多的经费,他也会支持。


    “训练班的开支,以及训练班结束后,四名教官,以及十七名学员的安置。”毛善炎说。


    训练班的总共有二十五名学员,加上马玉珍是,是二十六人。


    其中有八人,会派往第七路军,剩下的人加上教官,将全部加入军统海沽站。


    实际上,如果算马玉珍的话,这次军统海沽,会增加二十二人。


    而目前军统海沽才多少人?

    路承周、曾紫莲、安孟博、黄文买、袁庆元,真正的屈指可数。


    “训练班是他自己要办的,经费却让总部解决?他要多少钱?”戴立问。


    “两万。”毛善炎伸出两根手指头。


    “给一万,以后海沽站申请的经费,全部打五折。当然,火柴这次干得不错,干掉高桥丰一和杨玉珊,必须重奖,官升一级,授中校衔,奖六千元。”戴立沉吟着说。


    “他现在只是代理站长……”毛善炎提醒着说。


    只提升军衔不提拔职务,这是流氓行为。


    以路承周的能力,不要说当海沽站长,哪怕就是担任华北区长,也绰绰有余。


    “海沽站的人员,一下子增加好几倍,他有没有精力领导,还要再观察一下。”戴立缓缓地说。


    他当然知道,给提升军衔,并不能令路承周完全满意。


    但路承周真正的任务,是潜伏在日本特务机关。


    当时让他担任海沽站代理站长,实在是因为,没人愿意去海沽。


    当时第一个派去的站长金惕明,还没上任就被捕叛变。


    而第二个派去的站长周逢春,刚刚上任,都没与路承周接上头,就被日本人干掉了。


    之后,总部再选海沽站站长,有关系的人,纷纷托情走后门,千万别给派到海沽。


    而没关系的,不是装病,就是来哭诉。


    无奈之下,戴立才让路承周代理站长。


    此时不提拔路承周的职务,也并非戴立不相信路承周。


    而是从路承周的任务着想,路承周当着海沽站长,还能顺利潜伏在宪兵分队么?

    海沽站的人,一旦有人失事,会不会将路承周牵连出来呢?


    “好吧,我马上回电报。”毛善炎点了点头。


    收以总部的电报,路承周也是苦心不迭。


    奖励的六千元,他当然很高兴,这笔钱,可以支援党的抗战。


    至于那个中校,路承周是没看在眼里的。


    唯一的遗憾,是总部没趁机提拔他担任站长。


    他现在是代理站长,在海沽站花了很大的心思和精力。


    “总部也真是的,怎么还能让你代理呢?”曾紫莲看到电报后,也为路承周叫屈。


    “这可是戴老板的电报,说明老板还有其他考虑。我看,不是不相信我,而是担心,会影响我在宪兵分队的工作。”路承周缓缓地说。


    “你又不怎么与其他人接触,况且又是化装之后,才与他们接触。整个海沽站,除了我之外,没人知道你的身份。总部多虑了,不行,我得向总部汇报。”曾紫莲却不依不饶。


    她觉得,无论从哪方面讲,路承周都应该担任海沽站长了。


    总部可能考虑,路承周潜伏在宪兵分队,会影响他的工作。


    但曾紫莲认为,正因为路承周有这层身份,才更应该担任海沽站长。


    路承周潜伏在宪兵分队,需要海沽站无比的信任和支持。


    这份信任和支持,靠什么产生?

    最好莫过于,让路承周自己相信自己。


    路承周的机智和沉稳,曾紫莲是见识过的,有些事情,当初她也想不通。


    但事情过了之后,她才会佩服,原来路承周的做法才是最正确的。


    她不希望,有一天新来的站长,也跟自己一样,要验证几次后,才能相信路承周。


    那样的话,会误多少事啊。


    “反正现在也没派站长来嘛,再说了,真要是来个新站长,我还求之不得呢。天天身顾几方,身心俱疲啊。”路承周叹息着说。


    “要真是这么累的话,那就不争了。”曾紫莲关心地看了路承周一眼,没有再起争执。


    “走,去树德小学,给大家说说今天的事。”路承周得意地说。


    今天在国民饭店的行动,不仅仅是他的胜利,也是海沽站的胜利。


    这些即将加入海沽站的军统人员,需要得到鼓舞。


    而每一次成功的行动,都能让他们多增强一分信心。


    第二天,川崎弘亲自送野崎去上任,中山良一也跟着去了,他得做好交接工作。


    早上,路承周到大兴日杂店拿烟的时候,接到了通知,让他上午早点去趟宪兵分队。


    昨天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今天宪兵分队必有动作。


  第三百七十九章 千真万确

    找了个机会,从康伯南道20号后门溜进宪兵分队后,路承周就接到通知,所有人都去会议室,有重要事情宣布。


    走进会议室,路承周看了一眼,没有发现中山良一。


    而川崎弘坐在原来中山良一的位子上,旁边则坐着野崎。


    陈树公正襟危坐的坐在野崎对面,沉默不语,不知道在想什么。


    路承周是情报一室的主任,他坐在野崎的下首。


    苗光远身为情报二室的主任,则坐在路承周对面。


    苗光远身侧,坐的是情报三室一小队的队长陶阶。


    显然,他已经知道,自己即将担任情报三室的主任,一脸的期盼。


    而下面,则是金惕明、唐殿武等人。


    “首先宣布一件事,即日起,中山良一不再担任英租界宪兵分队队长,由野崎君担任。”川崎弘等人到齐后,缓缓地说。


    “请诸位以后多多关照。”野崎站了起来,谦逊地说。


    日本人很多时候,在公开场合,都表现得很谦逊。


    然而,他们骨子里,就滋生了对中国人的蔑视。


    路承周注意到,野崎眼里,闪过一丝异样的神采。


    “坚决支持野崎先生的工作。”路承周突然大声说。


    “多谢路君。”野崎客气地说。


    “先生客气了。”路承周诚恳地说。


    在野崎公馆时,野崎当时给路承周上过课,也称得上是路承周的先生。


    “昨天在国民饭店,高桥丰一为天皇尽忠,为此,宪兵队总部,决定派酒井君,接任特高班长。”川崎弘又说道。


    “川崎队长,酒井君呢?”路承周奇怪地问。


    高桥丰一死了,他的位子不能空着。


    那个酒井,路承周也是认识的。


    上次川崎弘去振华中学视察,被谭天君挡在校门外。


    当时陪着川崎弘来的,就是酒井。


    酒井是个曹长,话不多,身体很壮实。


    路承周相信,这又是个冷酷无情的家伙。


    “酒井去了法租界。”川崎弘随口说。


    高桥丰一和杨玉珊的尸体,还放在法租界呢,他们是宪兵队的人,法租界巡捕房除了协助破案外,不得干涉宪兵队的行动。


    “酒井君我见过,能与他得起工作,真是我们的荣幸。”路承周马上说。


    坐在上首的陈树公,听到路承周如此厚颜无耻的话,眉头微蹙。


    他看了路承周一眼,又将目光收回了。


    昨天发生在国民饭店的事情,他也是亲身历练者。


    作为一名从事多年情报工作的老军统,陈树公知道,昨天的事情,极不寻常。


    中山良一断定,杨玉珊是球组一号,他是不太相信的。


    他与杨玉珊认识也有这么久了,自从史红霞死后,他们更是日夕相处。


    如果杨玉珊是军统,他能看不出来?

    然而,杨玉珊确实去了法租界,也确实去了国民饭店。


    昨天下午,陈树公一个人待在办公室,也没有回牛津别墅5号,他想想整整一个晚上。


    其实,之前中山良一怀疑,杨玉珊是球组一号时,他就已经暗中观察杨玉珊了。


    然而,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他并没有发现,能令人信服的证据。


    杨玉珊的表现,可以用完美来形容。


    是杨玉珊表现太好,还是自己眼拙?抑或是,杨玉珊根本就不是球组一号?

    昨天杨玉珊要去法租界,似乎也是临时决定的。


    对了,昨天晚上,杨玉珊就提出,要去趟马大夫医院,只是当时自己没注意罢了。


    而当时,似乎是路承周先提出来,要去看望胡然蔚,杨玉珊才会有去看望胡然蔚的想法。


    难道说,此事跟路承周也有关?

    昨天上午,如果不是路承周安排赵宾去探望胡然蔚,杨玉珊未必会去。


    当然,也有可能是杨玉珊,正好借这个机会,去法租界接头。


    然而,她怎么又会去国民饭店呢?


    杨玉珊去法租界,或许是受了路承周的影响,但她出现在国民饭店,总不会是路承周安排的吧?

    昨天的事情,有好几个地方,陈树公都想不通。


    有些事情,他要自己去核实,而有些事情,他得亲自验证。


    “另外,就是情报三室的主任,经过总部研究,决定由陶阶先生,担任情报三室主任。胡然蔚先生,担任副主任。”川崎弘缓缓地说。


    “恭喜陶主任。”路承周看了对面的陶阶一眼,皮笑肉不笑地说。


    “以后还要请路主任多加关照。”陶阶谦逊地说。


    他虽然当了情报三室的主任,似乎与路承周的身份相当。


    但是,他在路承周面前,永远都要低一头。


    除了因为资历外,还因为他在地窖,被路承周当众打了一记耳光。


    当时那记耳光,是当着三室的人打的。


    除了肉体上的疼痛外,更重要的是精神上的羞辱。


    “昨天在国民饭店发生的案子,我们损失了两位重要的成员。初步勘查,这是军统所为。”川崎弘缓缓地说。


    “军统被我们打得无还手之力,怎么还敢跟我们作对呢?”路承周佯装诧异地说。


    “此事以后再议,当前的任务,是缉拿凶手。”川崎弘摇了摇头,他不想在会上讨论这个问题。


    “为杨主任报仇,是我们义不容辞的责任。三室请求参与此案,誓将凶手缉拿归案。”陶阶信誓旦旦地说。


    他刚刚担任三室主任,对球组一号的内情并不太清楚。


    “有件事,我要正式公布。根据我们的调查,以及从其他渠道获取的情报,都可以断定,杨玉珊是军统打入我们的卧底,她的代号是球组一号。”川崎弘看了陶阶一眼,淡淡地说。


    “啊。”陶阶张口结舌,他怎么也想不到,事情竟然会有如此反转。


    他怎么也想不通,杨玉珊怎么会是军统卧底呢。


    “没想到吧,我们一直认为,忠诚可靠的杨玉珊,竟然是军统卧底。所以,我们要擦亮眼睛,敌人随时可能出现在我们身边。”川崎弘敲了敲桌子,痛心疾首地说。


    川崎弘的话,让会议室的很多人都很吃惊。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杨玉珊竟然会是军统卧底球组一号。


    “川崎队长,杨玉珊是球组一号,证据确凿么?”陶阶喃喃地问。


    “千真万确,事实俱在。”川崎弘笃定地说。


  第三百八十章 满脑子


    川崎弘的话,让路承周一愣。


    昨天,中山良一还在那里,分析着军统出现在国民饭店的可能性,为何今天就突然改变口吻了呢?

    他看了一眼陈树公,再看了看旁边的野崎,突然若有所思。


    或许,日本人是听进了自己的猜测。


    之所以在会上,公开确认杨玉珊“球组一号”的身份,很有可能是为了稳定陈树公。


    陈树公可是老军统,如果他才是真正的球组一号,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引起他的警觉。


    根据之前军统给的指示,球组一号应该静默。


    当时那个情报,被日本人截获,球组一号没有收到。


    但是,昨天军统能准备出现在国民饭店,说明球组一号,很有可能与军统已经取得联系。


    从日本人的角度:球组一号与军统取得联系,必然知道,日本人截获了军统给的指示。


    如果陈树公真的球组一号,他目前会怎么行动呢?

    路承周在会议室,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个问题。


    同时,他还要考虑,目前的陈树公,正在想什么,他下一步会有何打算。


    路承周希望,陈树公的行动,能符合真正球组一号的行为。


    只是,陈树公老奸巨猾,能悄无声息地影响他的行为么?


    在日本人想来,陈树公极有可能是真正的球组一号,陈树公接下来,只有两种可能性:要么静默,要么撤离。


    如果陈树公发现,日本在怀疑他,很有可能选择撤离。


    而陈树公最终又会怎么做呢?他恐怕对杨玉珊之死,还是很有疑惑的。


    正如昨天中山良一所讲的,军统是怎么知道,杨玉珊会出现在国民饭店呢?

    难道杨玉珊真是球组一号?

    可是,让杨玉珊去国民饭店的,是日本人啊。


    杨玉珊不可能接到日本人的假情报,还与军统联系。


    如果她联系了,自然知道国民饭店是陷阱,又怎么会再去国民饭店呢?


    散会之后,野崎轻轻拍了拍路承周的肩膀,示意他留下来。


    陈树公原本想跟路承周谈点事,看到他没走,没有说什么,站起身离开了。


    陈树公是宪兵分队的顾问,按级别与野崎一样,比路承周应该高半级。


    然而,野崎将路承周留下来,却忽略了他,难道仅仅是因为,他们以前认识吗?

    陈树公觉得不对,这种感觉,就像当初查找球组一号时那样,日本人与他之间,似乎有一层无形的隔阂。


    “承周,你跟野崎以前就合作过,以后在宪兵分队,你们要继续保持,争取把租界的抗日组织,全部打掉。”川崎弘等其他人走后,对路承周郑重其事地说。


    “我一定积极与野崎君配合。”路承周双腿并立,躬了躬身后,诚挚地说。


    “关于杨玉珊的身份,你应该有所疑惑吧?”野崎突然笑着说。


    “是的,我认为不能过早下结论。当然,川崎老师既然这样做,肯定有深意。”路承周想了想,沉吟着说。


    “我就说,不用担心路君嘛。”川崎弘听到路承周的话,笑吟吟地说。


    “接下来,你的最主要任务,是暗中监视陈树公。要将他的思想动态,行为记录,尽可能详细的掌握,随时向我汇报。”野崎缓缓地说。


    “嗨!”路承周坚定地说。


    路承周验证了自己的猜测,日本人对陈树公已经有所怀疑。


    对路承周来说,这是个好消息。


    “主任,没想到我们内部,真有个球组一号。”


    路承周回到情报一室后,金惕明跟着到了他的办公室。


    “所以我们要时刻警惕,敌人随时可能出现在身边。”路承周郑重其事的叮嘱着说。


    他本是金惕明的学生,向曾经的教官,这样叮嘱问题,显得有些可笑。


    但是,金惕明毕竟只是副主任,向自己的副手交待事情,对路承周来说,是理所当然的。


    在雄镇楼时,确实是金惕明教授路承周技能。


    但到了宪兵分队,路承周领导金惕明,也很正常。


    “情报三室的人,看来都不可靠。”金惕明叹息着说。


    原本他想说,从军统过来的人,都有可能是内奸。


    但想了想,自己也是从军统过来的,这样说的话,不把自己也装进去了么。


    “我们要相信,大部分人都是好的。有些人想火中取栗,就随他们去吧。跟着国民党,永远也不会有出路,越早醒悟的人,越能早受益。”路承周语重心长地说。


    “昨天,我也是这么劝贾明的。跟着英国人,能有什么出息?海沽大部分都被日军占领了,英租界弹丸之地,早晚落入日本人手里。现在投过来,等于找了一条巨轮。以后不管再大的风浪,都不用担心了。”金惕明点了点头,附和着说。


    “贾明是什么态度?”路承周随口问。


    “他还矜持着,说要考虑考虑,我看,今天拿不下,明天也得主动来找我。”金惕明笃定地说。


    不管如何,韩福山已经拿下来,他的任务完成了一半。


    “他还要摆谱?等会我就收拾他。你没跟他说起,我的身份吧?”路承周问。


    “没有没有,我也一再叮嘱韩福山,绝对不能说出你的身份。”金惕明摇了摇头,坚定地说。


    路承周的身份,虽然是半公开,但知道的人,还是越少越好。


    “路主任,忙不赢吧?”


    路承周正要说话的时候,看到陈树公突然出现在办公室门口,他敲了敲门,在门口笑吟吟地说。


    “哦,陈先生,快请进。”路承周朝金惕明使了个眼色,马上迎了上去。


    “陈先生,路主任,你们聊,我先下去了。”金惕明恭敬地说。


    “金副主任去忙就是,我只是找路主任聊几句。”陈树公笑吟吟地说。


    “陈先生难得来一趟我的办公室,快请坐,我给你泡茶。”路承周顺手将办公室的门关上,诚恳地说。


    “多谢。”陈树公看到路承周忙着给自己倒水,微笑着说。


    “不知陈先生有何指教?”路承周将茶端过来后,问。


    “指教不敢当,我对昨天之事,还有些没弄明白,能否请一室的赵宾过来,问他几个问题?”陈树公缓缓地说。


  第三百八十一章 问话

    陈树公之所以先找路承周,也是不想让路承周误会。


    陈树公在北平站当站长时,来海沽制裁古日昌,与路承周有过一面之缘。


    当时,还是路承周给他们安排的住处。


    只是,当时的陈树公,并不知道,路承周竟然早就给日本人做事。


    陈树公身为宪兵分队的顾问,完全可以让赵宾,直接去他办公室回话。


    但在宪兵分队,他特别注意这些细节。


    路承周的职务确实不如他高,但路承周早在民国二十三年,就替日本人做事。


    论资历,他不如路承周。


    刚才在会议室,川崎弘把路承周单独留了下来,除了因为,路承周曾经是他的学生外,恐怕还有其他原因。


    “陈先生说的是什么话,你要找赵宾了解情况,直接让他过去汇报就是嘛。”路承周客气地说。


    “不必,我就问几个问题。”陈树公摆了摆手。


    “行,我去叫他进来。”路承周走到外面,把赵宾叫了进去,他则在外面点了根烟。


    “主任,陈先生让你也进去。”赵宾刚进去没多久,又出来说道。


    “陈先生,还有什么事么?”路承周问。


    “请路主任也旁听一下。”陈树公诚恳地说。


    路承周只把赵宾喊进来,没有想参与的意思,他还是很欣慰的。


    可是,陈树公无事不可对人言,他反而希望路承周能在旁边听。


    这也是他特意跑到情报一室的原因,如果不想让路承周知道,就会把赵宾叫到三室去问话了。


    “好吧。赵宾,陈先生是想问你昨天的事情,你要有问必答。”路承周叮嘱着说。


    “是。”赵宾忙不迭地说。


    杨玉珊是军统卧底:球组一号,他刚才也听说了。


    他真没想到,军统竟然真的潜伏在身边。


    杨玉珊当初对军统多狠啊,先是把金惕明揪出来,又让陈树公叛变,还把整个军统华北区端掉了。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还是军统卧底呢?军统难道为了一个杨玉珊,舍得下这么大的本钱?


    “赵宾,昨天去国民饭店,是谁提出来的?”陈树公看着赵宾,平静地问。


    “当时我想去金街买几样点心,杨玉珊提议,国民饭店的点心不错。”赵宾想了想,说。


    当时,他其实也想去国民饭店的。


    可杨玉珊去国民饭店,是与军统接头,借着购买点心为掩护,差点就上当了呢。


    现在回想起来,杨玉珊之所以要去国民饭店,纯粹是为了接头。


    但赵宾并不知道,去国民饭店,确实是偶然。


    或者说,是他影响了杨玉珊。


    如果赵宾不提出,去金街买点心,杨玉珊也不会提出要去国民饭店。


    但此时在赵宾看来,不管自己有没有提出去金街,杨玉珊都会想方设法去国民饭店的。


    这就是典型的,通过结果猜测过程。


    赵宾哪知道,杨玉珊根本就不是球组一号呢。


    “高桥丰一要带走杨玉珊的时候,她是什么反应呢?”陈树公又问。


    “很惊慌,手足无措,脸色雪白雪白的。”赵宾之前有了路承周的提醒,用词准确多了。


    “你有没有见到军统的枪手?”陈树公又问。


    他觉得,杨玉珊当时应该很愤怒才对。


    但赵宾却说了“惊慌”,难道杨玉珊真是军统卧底?

    然而,要什么样的卧底,才能瞒得过他好些天的暗中观察?


    陈树公不相信,天底下有这么优秀的特工。


    如果杨玉珊真是球组一号,只能说她表现得太完美了。


    可杨玉珊是球组一号,又无法解释,军统为何会出现在国民饭店。


    难道,这一切真是巧合?

    中山良一今天没有出现在宪兵分队,甚至川崎弘都没说起中山良一,这说明,宪兵队总部,对中山良一是很失望的。


    “没有。”赵宾摇头了摇头,坚定地说。


    他才不会说起,自己在二楼窗户,看到了军统枪手枪杀杨玉珊的过程。


    一旦他说起,以后将面临无休止的问话。


    这种给自己带来麻烦的事情,他是不会做的。


    “那行,我没什么想问的了,谢谢你赵宾,谢谢路主任。”陈树公站起来,他只问了三句话,问再多其实也没什么意义。


    “主任,陈树公这是什么意思?”赵宾等陈树公走后,一脸疑惑的问。


    “杨玉珊是他的人,现在成了军统卧底,球组一号,当然想不通了。”路承周笑了笑,陈树公应该是最不愿意相信杨玉珊是军统卧底的人。


    只不过,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杨玉珊。


    赵宾刚才的回答,算是标准答案,不但没有帮到陈树公,反而会让他更加疑惑。


    “他不会在想,要为杨玉珊翻案吧?”赵宾惊讶地说。


    “他怎么想,我们不用管。你只需要如实回答就行了。这种事上,不能撒谎,用词要准确。不能今天问你,是这个说法,明天再问你,又换一个说法。要是这样的话,那是给自己找麻烦,到时候可别怪我没提醒你。”路承周叮嘱着说。


    “不管谁问,我都是这样回答。”赵宾坚定地说。


    随后,路承周去了三楼野崎的办公室,向他汇报了陈树公的问话。


    “看来陈树公,并不相信我们的判断。”野崎缓缓地说。


    “我想,赵宾的回答,应该能让他放心了。”路承周笑着说。


    川崎弘在会上,公开承认了杨玉珊是军统卧底。


    如果陈树公是真正的球组一号,与赵宾的对话之后,应该相信,日本人的判断,是事出有因。


    “我想,这段时间,陈树公不会有什么动作。但是,你还是要注意。牛津别墅5号对面,那个监视点还没有撤吧?继续利用起来。”野崎叮嘱着说。


    要验证陈树公的身份,必然是一个长期的过程。


    “是。”路承周连忙说。


    “宪兵分队的工作,不影响你在警务处做事吧?”野崎关心地问。


    “当然不会,任何时候,我都把宪兵分队的工作放在第一位。只要摆正了态度,就不会有矛盾。”路承周微笑着说。


  第三百八十二章 反转

    路承周到警务处后,将贾明叫到自己办公室。


    “巡座,有什么吩咐?”贾明其实很郁闷。


    韩福山去举报大兴日杂店和路承周,结果宪兵分队不认可。


    那个金惕明还找上门来,拉他入伙。


    看韩福山的态度,应该已经加入宪兵分队了。


    而路承周与大兴日杂店的关系,恐怕路承周也早就替日本人暗中做事。


    如果路承周跟日本人没关系的话,贾明倒不在乎为宪兵分队做事。


    他觉得,英租界早晚会被日本人占领,这个时候投靠日本人,确实很明智。


    只是,路承周已经先他一步,与日本人合作,他此时再过去,搞不好又得被路承周压一头。


    “这段时间,你是不是天天在明城茶楼消费?消费就消费嘛,账总是要结的。这次人家是告到我这里,如果捅到斯塔克利那里,你这身皮怕得扒掉。”路承周将贾明在明城茶楼消费的账单,扔到他脸上,冷冷地说。


    “不就是欠了几顿茶水钱么,有必要跑到这里来要么?”贾明不以为然地说。


    他现在没有加入宪兵分队,就是因为知道,路承周肯定跟日本人有关系。


    他觉得,自己抓到了路承周的把柄。


    只要自己愿意,随时可以把这个消息捅出去。


    “不就是欠几顿茶水钱?贾副巡官,好大的口气啊。”路承周一脸嘲讽地说。


    “巡座放心,这钱一定会还的。巡座如此为明城茶楼讨债,是不是明城茶楼暗中替日本人做事?”贾明突然说。


    “明城茶楼替日本人做事?”路承周一愣,马上怒容满面,贾明拐弯抹角说自己替日本人做事呢。


    “不错,我看明城茶楼很有可能与日本人沆瀣一气。”贾明意味深长地说。


    “看来贾副巡官,很憎恨日本人嘛。”路承周淡淡地说。


    “日本侵我中华,害我国人,真正的中国人都会痛恨。”贾明看了路承周一眼,振振有词地说。


    “既然你说明城茶楼与日本人勾结,就辛苦你去查找证据。只要证据确凿,马上将明城茶楼封了。对了,那里是韩福山的辖区,把他叫来。”路承周平静地说。


    他不知道贾明知道多少,但不管贾明知道多少,路承周都不担心。


    “韩福山能查出什么?”贾明嗤之以鼻地说。


    看到路承周语气低了下来,他似乎觉得,抓到了路承周的软肋。


    “好啊,就交给你。”路承周看了贾明一眼。


    “除了明城茶楼,好像大兴日杂店,也跟日本人有不清不楚的关系。巡座,是不是一并查一下?”贾明淡淡地说。


    “可以。要查清楚,查彻底。”路承周一字一顿地说。


    等贾明走后,路承周打了个电话。


    路承周感觉,贾明应该是看出什么了。


    对这种人,无需再上什么手段了,直接来硬的就是。


    贾明离开路承周办公室的时候,像一个得胜的将军一样。


    他觉得,以后终于不用再被路承周压一头了。


    自己也不用鸟那个姓金的,什么宪兵分队,敢动自己一根毫毛?

    明城茶楼竟然去警务处讨债,真是活腻了。


    还有那个大兴日杂店,应该不是什么抗日机构,很可能是宪兵分队的外派情报站。


    经过明城茶楼时,贾明将自行车停到门口,自己独自走了上去。


    “贾警官,还是老三样么?”伙计看到贾明进来,马上一脸笑容地迎了上来。


    “不,今天换最好的明前茶,来最贵的点心,要包间。”贾明斜睨了伙计一眼,冷冷地说。


    “楼上请。”伙计暗暗叫苦,但脸上不得不挤出笑容。


    只是,贾明刚坐进包厢没多久,韩福山就带着金惕明到了。


    同来的,还有对面大兴日杂店的张广林和宁明。


    “你们要干什么?”贾明色厉内荏地说。


    “听说你在查日本特务?”金惕明自顾自地坐到他对面,拿起桌上的糕点,塞了一块在嘴里。


    “你们跟路承周是一伙的?”贾明冷笑着说。


    “路承周也是你喊的?”张广林大怒,冲到贾明面前,扬手就是一巴掌。


    “好大的胆子!”贾明站起来就要拿口哨。


    可旁边的宁明,已经先他一步,将口哨抢了过去。


    “既然你要跟我们作对,那就对不住了,请吧。”金惕明站起来,冷冷地说。


    “你们要带我去哪?”贾明一惊。


    “你不是要抓日本特务么?我带你去宪兵分队,让你一次抓个够。”金惕明冷笑着说。


    宪兵分队在英租界是半公开的情报机构,反倒是军统和地下党,已经归属于恐怖组织那一类。


    “我不去。”贾明大叫。


    宁明突然在他脑后重重地击了一掌,贾明的叫声戛然而止。


    “巡座,你怎么啦?怎么突然犯病了?”韩福山突然大喊着,连忙将贾明背了起来。


    他是贾明的下属,由他背着贾明走,自然不会有人怀疑。


    等出了门,外面有一辆小汽车在等着,把贾明塞进去,车子直接开到了宪兵分队。


    贾明被一桶冷水浇醒的,他醒来后,还感觉后颈处隐隐作疼。


    “巡座,好了点么?”韩福山将水桶放到一旁,关心地问。


    “这是哪?我的衣服呢?”贾明看到韩福山,顿时平静了一些。


    但是,当他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全部被脱掉后,很是吃惊地问。


    其实,他已经感觉不妙,因为周围黑漆漆的,空气似乎也不太流通。


    “这是宪兵分队的地窖,马上就要对你用刑了,我提前给你打个招呼。”韩福山微笑着说。


    他的语气依然很恭敬,对贾明动刑,好像是请他吃饭一样。


    “动刑?他们凭什么对我动刑?”贾明惊讶地说。


    “因为你是敌人啊,你要抓日本特务,跟我们作对。”韩福山笑了笑。


    “我……”贾明正要说话,突然两名日本宪兵,将他架了起来。


    贾明比较瘦小,很轻松地就挂到了铁钩上。


    双脚离地还有一尺多,下颌处承受着全身的重量,他又慌又乱,双脚乱蹬。


    可是,越蹬,铁钩就越往肉里进去一分。


    “巡座,首先由我给你上开胃菜,放心,不会用全力。”韩福山微笑着说。


    他的话刚说话,挥手就是一鞭子。


    韩福山嘴里说不会用全力,但这一鞭子下去,在贾明身就开了一条血槽。


    “啊,韩福山……你个王八蛋。”贾明嘴里已经全是血水,说话也不太清晰了。


    “巡座,你说什么?”韩福山一听,顿时又是一鞭子下去了。


    金惕明已经跟他说了,贾明如果不进宪兵分队,后花园就是他的归宿。


    如果进了宪兵分队,以后归韩福山领导。


    在贾明手下干了这么长时间,韩福山终于要翻身了。


    为了给金惕明留下好印象,为了在日本人面前好好表现,韩福山早就抛弃了,他与贾明之间的那点情义。


    “不要再打了。”贾明感觉这两鞭子,差点要把他撕裂。


    他也知道,自己的命,其实就掌握在韩福山手里。


    在警务处,他确实是韩福山的上司。


    而且,韩福山能当上巡长,还是因为他的提携。


    可现在,自己的命,却掌握在韩福山这个王八蛋手里啊。


    韩福山一点也不念旧情,再这样下去,不用几鞭子,他这条命就真得交待在这里了。


    宪兵分队动真格的,他当然害怕了。


    “那怎么行呢,金副主任说了,让我先抽二十鞭子,这才两鞭呢。”韩福山笑吟吟地说。


    “你跟姓金的说,我什么都答应。有话好好说,先把我放下来。”贾明连忙说。


    “你早这样,不就不用遭这个罪了么?”韩福山叹息着说。


    原本,贾明早答应金惕明的话,进宪兵分队后,应该职务比他要高。


    可现在反过来了,贾明必须是他的手下。


    韩福山知道,警务处那个是假的,这里的职务才是真的。


    以后,名义上,贾明是他的上司,其实上,他才是贾明的上司。


    想到这一点,韩福山心里就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兴奋。


    将铁钩取下来后,贾明显然觉得下颌说不出来的痛,但想想刚才被吊起来时的惨样,现在简直就是在享受了。


    贾明坐在地上,用手捂着流血的下颌。


    韩福山则去请金惕明进来,看到手指着还在流血的贾明,韩福山暗暗叹息一声。


    “怎么,想通了?”金惕明拿起烟,点了一根,问。


    “想通了,我可以替你们做事。但有一个要求,请务必答应。”贾明说。


    “说说看。”金惕明不置可否地说。


    “我不想在路承周手下。”贾明缓缓地说,他已经得罪了路承周,他也猜到了,自己被抓起来,恐怕也是因为路承周的缘故。


    “这个我可能答应不了。”金惕明摇了摇头,轻声说。


    “为何?”贾明不解,自己这个要求,可以说很低了。


    “巡座,以后你肯定是在情报一室,金先生是情报一室的副主任,路巡官是主任。”韩福山像看怪物一样,可怜地看了贾明一眼。


    事情到了这一点,贾明竟然还不知道状况。


  第三百八十三章 推论

    贾明一听,整个人呆住了。


    他已经猜到,路承周与日本人有关系,但没想到,路承周竟然是日本特务头子。


    “以后,你跟韩福山组成情报一室的一小队,韩福山当队长。”金惕明突然说。


    “他当队长?”贾明一听,立马不干。


    “怎么,得罪了路主任,你还想当队长?要不,再吊上去试试滋味。身上怎么只有两条印子,韩福山,你不能手下留情嘛。”金惕明突然看到,贾明背后,只有一个X的血印,很是诧异地说。


    “不用了。”贾明忙不迭地说,刚才的滋味,他是再也不想试了。


    “韩福山,贾明以后就归你领导。”金惕明说完后,转身离去。


    “巡座,走,我带你去治治,可别耽搁了。”韩福山等金惕明走后,假惺惺地说。


    “千万别这样喊,以后你可是我的队长了,还请韩队长多多关照。”贾明冷冷地说。


    韩福山刚当巡警的时候,他就已经是巡长了。


    是他一步一步,将韩福山提拔为巡长的。


    现在好了,自己投靠日本人,竟然成韩福山手下了。


    “巡座,在这里,是路主任说了算。我们以后,还是别给主任添乱。否则,吃亏的只会是自己。”韩福山意味深长地说。


    “他下手可真狠。”贾明一想,是啊,这一切都是路承周安排的。


    但他忘记了,如果不是上午在路承周的办公室,态度这么恶劣,现在会遭这么罪吗?

    刚才韩福山的那两鞭子,他也全部记到了路承周头上。


    贾明在宪兵分队,只是简单地包扎了一下。


    随后,就是拍照,写自述,填写申请资料。


    一切都跟韩福山一样,只不过,韩福山现在成为了一小队的队长,而贾明没有注明职务。


    对贾明的结局,路承周不听汇报,都能猜到。


    像贾明这要的人,只需要用点手段,马上乖乖听话。


    下午,路承周碰到贾明时,对方一看到他,马上走了过来。


    虽然因为快步,牵动着背部的伤口,而痛得脸都抽筋,但贾明依然不敢停下来。


    “主任好。”贾明特意在路上等着路承周的。


    “在外面,就不要喊主任了。”路承周淡淡地说。


    “是,巡座。”贾明恭敬地说。


    他心里对路承周,确实很痛恨,但面对路承周时,却表现得比原来还恭敬。


    这种恭敬,不是因为路承周的职务,而是因为路承周的手段。


    在警务处,路承周最多将他训斥一顿。


    但在宪兵分队,路承周随时都能要他的命啊。


    “明城茶楼的账,结了没有?”路承周突然问。


    “马上去结,马上去结。”贾明一愣,忙不迭地说。


    自己都加入宪兵分队了,怎么还用付钱么?

    “大兴日杂店才是我们的产业,但兄弟们去买东西,也是要付钱的。只是,每个月的利润,会拿一半出来给大伙发。至于明城茶楼,确实与我们无关。”路承周缓缓地说。


    “原来如此。”贾明恍然大悟。


    “你跟韩福山,都是巡捕,不必每天都去报到。你们只需要,将搜集到的情报,每天向张广林汇报就可以了。”路承周缓缓地说。


    “明白。”贾明说。


    “另外,你们在市区的亲戚,或是家人,可以向宪兵分队申请,请日军给予保护。”路承周又说道。


    很多人在英租界工作,但未必就住在英租界。


    就算自己住在英租界,可还有很多亲戚,是住在城区的。


    当汉奸的好处之一,就是能庇护家人。


    或许,这也是很多人,愿意投靠日本人的原因。


    其实这种所谓的庇护,只是让日军,不祸害他们家人而已。


    “多谢巡座。”贾明感激地说。


    他是警务处的副巡官,在英租界,能尽量保护自己的家人。


    可是,没搬进来的,就无能为力了。


    想要住进英租界,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这里的生活成本很高,没有稳定收入的人,根本无法生存。


    晚上,路承周依然在家里吃饭。


    马婶做的饭菜,确实比外面的香,路承周已经习惯每天都回来吃饭。


    当然,趁着吃饭的时候,他也可以跟曾紫莲交接一下情报。


    “承周,珍珍到底去哪了?怎么好几天都不回家。”马婶端菜的时候,突然问。


    “她不是去乡下,给农村的孩子补课么?放心,过几天就回来了。”路承周安慰着说。


    如果让马婶知道,马玉珍就在树德小学,她肯定会去看望的。


    “那就好,希望她能快点回来。”马婶终于放下心来。


    “晚上的东西,准备好了没有?”路承周等马婶进去后,问。


    今天晚上,要在树德小学举行一个加入军统的仪式。


    所有参加训练班的人,全部加入军统。


    路承周身为军统海沽站代理站长,当然要参加,并且带头宣誓。


    这个训练班,路承周是班主任,但他不能每天都去上课。


    两三天能去一趟,已经很不错了。


    但是,班上的每一个人,路承周都认识,并且,已经给他们安排了去处。


    当然,对党内的同志,他还要征求姚一民的意见。


    “早准备好了,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曾紫莲问,路承周晚上要去宪兵分队,一般情况,等他下班得十点。


    加上化装时间,路承周赶到树德小学,一般都接近十一点了。


    “今天事不多,可以提前一个小时走。”路承周想了想。


    野崎刚调到宪兵分队,还在熟悉阶段,他只需要做好情报一室的工作就可以了。


    至于陈树公那边,路承周让赵宾,去牛津别墅5号对面的监视点,全天候监视。


    “那行,我九点在那里等你。”曾紫莲说。


    “你先去趟安孟博那里,告诉他,我的房子怎么还没有准备好。”路承周突然说。


    “怎么,在我那里不行么?”曾紫莲不满地说。


    “不是不行,而是进出多了,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路承周低声说。


    “其实,在松寿里已经给你准备了一套房子。”曾紫莲无奈地说。


    路承周的命令,安孟博哪敢不执行?

    根据路承周的指示,安孟博给路承周准备了两个安全屋。


    但曾紫莲也特别叮嘱安孟博,要尽量在松寿里准备一套。


    “你帮我把东西搬过去,到时候我去新地方。”路承周想了想,沉吟着说。


    他的相貌,认识的人不少。


    松寿里爱尔公寓进出的人,虽然很多,但谁知道,会不会有人注意他呢?

    “好,松寿里5号。”曾紫莲轻声说。


    路承周原本以为,他应该随时都可以离开的。


    但到了宪兵分队后,马上接到通知,跟随野崎一起去花园宪兵队。


    “野崎先生,出什么事了?”路承周在车上问。


    “高桥丰一和杨玉珊的尸体运回来了。”野崎说。


    “有什么发现吗?”路承周问。


    他当时用的是驳壳枪,这种枪威力大,装弹量多,唯一的缺点是,相对来说较重,携带不方便。


    “枪手的枪法非常精准,高桥丰一的心脏中了两枪,杨玉珊的心脏和眉心各中一枪。我们怀疑,枪手是国军的神枪手。”野崎缓缓地说。


    路承周与野崎赶到花园宪兵队,先去了停尸间,看到了高桥丰一和杨玉珊的尸体。


    高桥丰一身中四枪,全部是路承周的杰作。


    而杨玉珊身上的四枪,其中两枪是野崎打的,另外两枪,是路承周打的。


    “看到没有,杨玉珊当时只是小腿和腹部中弹,枪手完全可以将她救走。然而枪手选择击毙杨玉珊。”川崎弘指着杨玉珊身上的弹孔,介绍着说。


    虽然杨玉珊死了,但从杨玉珊的尸体上,还是能看到不少线索。


    “还有枪手当时说的那句话,声音很大,什么一号,一定要给你报仇。这哪是说给杨玉珊听的,完全是说给我听的。”野崎在旁边说道。


    枪手说完这句话时,他当时就认定,杨玉珊就是球组一号。


    然而,路承周说出,这极有可能是真正的球组一号,故意抛出的替死鬼后,他的想法,自然就不一样了。


    野崎只是很愤怒,自己无意中,为真正的球组一号,当了一回证人。


    这也给了他教训,有的时候,就算亲眼看到的,亲耳听到的,也未必是真的。


    “会不会是因为情况紧急,特别是野崎先生突然出现,让枪手感觉,已经不可能带着杨玉珊离开呢?”路承周问。


    “不可能。如果杨玉珊真是球组一号,对军统而言,一定非常重要。我想,军统方面,一定会下死命令,让枪手将他救走。”野崎摇了摇头。


    “还有个细节,当枪手拉着杨玉珊离开的时候,原本杨玉珊可以迅速逃离现场。可她却停住了脚步,还跟枪手说了几句,甚至有可能是争执。要不然,杨玉珊也未必会中枪。”川崎弘突然说。


    “川崎先生真是观察入微。”路承周敬佩地说。


    川崎弘当时并没在现场,可他只是听了中山良一和野崎汇报,就推断出这样的结论,实在是厉害。


  第三百八十四章 诱因

    川崎弘其实也是受了路承周的影响,他相信,杨玉珊很有可能,是被真正的球组一号陷害的。


    根据之前的情报显示,球组一号,不是陈树公,就是杨玉珊。


    中山良一之所以断定,球组一号很有可能是杨玉珊,是因为“球”,在中文中是“玉”的意思。


    可是,谁能保证,这不是真正的球组一号,一开始就设计的圈套呢。


    根据事情的结果,推断当初的过程,比根据线索寻找结果,要简单得多。


    况且,川崎弘的推论,确实很有道理,可以说,基本上都正确,除了陈树公不是球组一号之外。


    “听川崎君这么一说,似乎球组一号,确实另有其人。”野崎叹息着说。


    回想当时的情景,枪手拉着杨玉珊,已经站起来了,但杨玉珊却停住。


    要不然,他也不能准确击中杨玉珊。


    “可惜,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不会轻易活动了。”路承周叹了口气,很是遗憾地说。


    “没有不偷腥味的猫,只要给他足够大的诱惑,一定可以将他吸引出来。”川崎弘冷冷地说。


    “我们手里,没有军统的最新情报,估计他不会上钩。而且,就算上钩了,以他的手段,我们也未必能看得出来。搞不好,赔了夫人又折兵。”路承周摇了摇头。


    “川崎君,银楼那边的消息,是不是可以借用?”野崎突然问。


    “他未必会动。”川崎弘摇了摇头,一般的情况,已经静默的潜伏人员,是不会再启用的。


    像陈树公这样的老狐狸,做事非常谨慎。


    没有足够的诱惑,他肯定不会动,也不敢动。


    高桥丰一和杨玉珊,刚刚被杀,难道他不会怀疑?

    最重要的是,银楼的情报,陈树公未必会感兴趣。


    “要不,暂时将他调走,看看军统那边,是否会有动静?”路承周突然说。


    陈树公或许不会对银楼的消息感兴趣,但路承周却敏锐的察觉到了。


    听野崎的意思,日本人已经掌握了,某个银楼是抗日组织的情报。


    不,应该说,这家银楼,应该是军统的情报站。


    可是,路承周这个海沽站的代理站长,却一点也不知情。


    难道说,这是总部控制的情报站?


    “调走陈树公,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川崎弘摇了摇头。


    将陈树公调走,是无能的表现。


    只有没能力的人,才会逃避问题。


    真正的武士,不管遇到什么问题,都要迎难而上。


    “那只能等时机了,要不……”野崎突然想到,中统在马大夫医院的刺杀行动。


    这个行动,中统极有可能让军统协助,如果把这个消息,透露给陈树公,会不会惊动球组一号呢?


    “路君,你的任务,是盯死陈树公。除了安排监视点外,最好能在他身边安插人。”川崎弘说。


    “我计划,将他家的佣人换掉。另外,再在三室,发展一名眼线。”路承周缓缓地说。


    “很好,如果需要我支持,随时说话。”野崎微笑着说。


    “多谢野崎先生,但这点事,我还是能做到。”路承周正色地说。


    回去的路上,路承周几次想问起,野崎想用什么情报,诱惑球组一号行动。


    但每次话到嘴边,他都吞回去。


    这种事情,不管如何,能不问,最好不要问。


    路承周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野崎后面说到的所谓时机,肯定会与军统有关。


    日本人,总不会拿中共的情报,来诱导球组一号吧。


    “路君,那边的事情,就辛苦你了。”野崎回到宪兵分队后,说。


    “野崎先生,晚上我出去办点事,如果您没吩咐的话,我就先走了。”路承周看了一眼手表,已经九点多了,等他到松寿里5号,估计要九点半。


    “好的。”野崎点了点头,路承周白天要在警务处工作,晚上还要忙宪兵分队的事,确实够忙的。


    路承周离开宪兵分队后,先步行了一段距离,确认身后没人后,才坐车去松寿里。


    但在距离松寿里还有几十米时,他就下了车,再次确认身后。


    到松寿里5号时,最后一次确认。


    这是他第一次来松寿里5号,不管多谨慎,都是值得的。


    “不是说好九点到么?”曾紫莲看到路承周,一脸担忧地说。


    让她等路承周半个小时,并没有什么。


    可路承周从事的工作,让她很担忧,哪怕迟一分钟,她也担心路承周是不是出事了。


    这半个小时,对她来说,感觉比半年还长。


    “去了趟花园宪兵队,对了,我们是不是有人在银楼活动?”路承周没有再解释,马上问。


    有些事情,曾紫莲比他这个代理站长更清楚。


    “银楼?哪家银楼?应该没有吧。”曾紫莲脸上露出思索之情,仔细想了想,这才说道。


    “我也不知道是哪家银楼,但日本人,肯定掌握了某家银楼,是我们的情报站。或者,那家银楼,在为我们做事。”路承周笃定地说。


    “我去查一下。”曾紫莲连忙说。


    “你赶紧去趟五十一号路26号,让林帆发报,向总部确认。”路承周看到,曾紫莲已经化好装,马上说道。


    “那行,咱们在树德小学会合。”曾紫莲想了想。


    “嗯,另外,马大夫医院的行动,也要向总部报备。”路承周突然想到。


    是总部让他与王若奇的,丁子恩的行动,很有可能挂的是华北党政军联合办事处的名号。


    但无论是配合办事处,还是配合中统,都必须向总部报备。


    否则,就成了私人行动。


    “是。”曾紫莲说。


    “上次刘井华不是说这,发报的语气,也容易给敌人留下线索么?以后,我们站所有发往总部的电报,全部由林帆重新抄写一遍,以他的语气发报。”路承周提醒着说。


    这是刘井华之前提醒海沽站的,路承周有些电报,一直是自己亲自拟定。


    此时他来不及写电报稿,突然想到了刘井华的提醒。


    这也是一种隐蔽的手段,一旦敌人破解了电报,至少不会从电报的用词和语气中,推断出发报者。


  第三百八十五章 考核行动

    只要是有利于安全的行为,哪怕再烦琐,也要做好。


    林帆重新抄写一次,内容不变,把语气换掉。


    退一万步,如果电报真的被敌人破解,至少不会知道拟定电报人的身份。


    路承周赶到树德小学,给训练班做了一次形势报告后,曾紫莲很快也来了。


    “国难当头,山河破碎,我们需要紧紧团结起来,誓将日寇赶出中国!”路承周坚定地说。


    马玉珍在下面,很认真的听着“火柴”的报告。


    在抗日这条道路上,中共与军统是一致的。


    自卫会中,就有国民党员,甚至还让王若奇担任主任。


    军统、中统、中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团结过,他们有的时候,甚至会坐在一起,讨论抗战事宜。


    这是国共历史上,也是极为罕见的。


    “誓将日寇赶出中国!”


    底下的学员,早就热血沸腾。


    很快,曾紫莲等会,将国民党的党旗挂起来,路承周带着所有人宣誓,加入军统。


    “余誓以至诚奉行三民主义,服从领袖命令,保卫安全,绝对遵守团体纪律,尽忠职守,并以终身贡献团体,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如有泄露秘密及违反纪律之处,愿受最严厉制裁。”


    “紫莲姐,训练班很快就结束了,我的工作,是不是要有所调整?”马玉珍趁着休息的时候,问曾紫莲。


    “当然。”曾紫莲点了点头。


    马玉珍在训练班的成绩很好,她已经向路承周建议,让马玉珍来情报组帮自己。


    “也就是说,以后我可以参加行动了?”马玉珍兴奋地说。


    “你想参加行动?”曾紫莲诧异地说。


    她实在很难想象,文文静静的马玉珍,怎么可能会喜欢参加行动呢?


    军统的行动,主要是锄奸,危险性还是很高的。


    再说了,以路承周与马玉珍的关系,也不会允许马玉珍进行动组。


    “是啊,你看火先生,先是除掉了潘玉林,前两天又干掉了高桥丰一和杨玉珊。拿着枪,与敌人面对面干,多么的意气风发啊。”马玉珍一脸向往地说。


    “你啊,就不要想想这么美了,你只能进情报组。而且,抗团的事情,依然得负起责来。”曾紫莲笑着说。


    “进情报组?”马玉珍苦着脸说。


    她对火柴很敬佩,日本人在海沽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她真想亲手干掉几个小鬼子。


    “怎么,不愿意?”曾紫莲打趣着说。


    “我想跟火先生一样,亲手锄奸。”马玉珍说。


    “他不会同意的,你就别多想了。”曾紫莲微笑着说。


    “紫莲姐,我妈在路承周家还好吧?”马玉珍突然问。


    她在训练班一切都好,训练虽然很艰苦,但这是学杀敌的本领,再苦再累她也能坚持。


    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在路承周家的母亲。


    马婶住进路承周家的用意,她当然清楚。


    可是,以路承周的身份,她这辈子都不可能跟他好。


    “今天晚上还说起你了呢,我跟她说,你下乡了,过几天就会回去。”曾紫莲说。


    “那就好。对了,你几乎每天晚上都出来,路承周没有怀疑吧?”马玉珍担忧地问。


    “没呢,他自己都要半夜才回去,我比他早回去就是。如果他提前回去了,我就说与男朋友约会去了,他不会怀疑的。”曾紫莲笑吟吟地说。


    路承周的化装,在她的帮助下,可以说没有任何破绽。


    当然,表面的化装,只能说成功了五成,剩下的五成,得靠路承周说话的语气,以及走路的姿态,还有他的一些小动作。


    或许路承周的脸部轮廓,与路承周还有几分相似,但是,绝对不会让人想到是他。


    唯一的破绽,或许是路承周的眼睛。


    当然,如果事情紧急,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比如说,路承周如果与人枪战,生死时刻,他会下意识的,暴露一些军事要领动作。


    曾紫莲与马玉珍在外面聊天,路承周则与陈白鹿在谈话。


    宣誓之后,其他学员要么休息,要么睡觉,学校也基本安静下来了。


    “火先生,我跟其他教官,还有抗团的孙如鹏、沈澈等人商量,准备在结业前,搞一次行动。既可以打击日本人的嚣张气焰,也可以检验一下我们的训练成效。同时,也是对学员们的一次考核。”陈白鹿诚恳地说。


    陈白鹿二十多岁,很精干,原来就是海沽站行动组的成员。


    在第七路军中,当过一段时间的连长,无论是军事作战,还是特工行动,都是行家。


    “没有问题。”路承周点了点头。


    他向总部要了专项经费,如果训练班一点成绩也没有,他也不好交差。


    “我们想,对中原公司下手。”陈白鹿缓缓地说。


    “中原公司?”路承周一愣。


    中原公司大楼,曾是海沽最高的建筑,位于日租界中心位置的旭街。


    主楼有六层,以上有小楼两层,一共八层。


    当初建好后,曾经是海沽的标志性建筑。


    只是,七七事变后,因为中原公司主要销售日货,中国人去的少了,相比法租界的劝业场,就要差一些了。


    中原公司的一、二楼销售百货,三楼是杂耍场,四楼为电影院和评戏、文明戏院,五楼为大戏院,六楼为大酒楼。


    三、四、五楼,每天下午两点至晚上十二点开放,通票两角,顾客可以在这三层楼的任何剧场随意观看。


    只是,中原公司大楼,在建筑时,是花了大本钱的。


    据说总共花费四十七万银元,其中二十六万用于建筑,二十一万用于电梯等设备。


    “只有搞掉中原公司,日本人才会知道我们的厉害。”陈白鹿坚定地说。


    “中原公司大楼,不比单独的电影院,这是钢筋混凝土结构,想要完全破坏比较难。”路承周提醒着说。


    “炸不掉就烧,哪怕只是冒个烟,也能让人看到我们的决心。”陈白鹿坚定地说。


    “好吧,既然是练兵,又是为了考核大家的成绩,我就不阻拦了。我只提一点要求,要切实保证大家的安全。”路承周特别叮嘱着说。


    “请火先生放心,保证完成任务!”陈白鹿信心满满地说。


  第三百八十六章 无意间


    陈白鹿要搞次行动,路承周自然支持。


    既是检验训练班的成效,也是考核学员的成绩。


    路承周提出,要保证大家的安全,毕竟他们在暗处,敌人在明处,只要做计划做好,可以避免很多损失。


    第二天中午回家吃饭的时候,路承周收到了曾紫莲转交的行动。


    陈白鹿早就计划,要搞一次行动。


    陈白鹿准备分成七个行动小组,每个行动小组,携带一枚定时燃烧弹,分别放在七个不同的位置。


    抗战之后,中原公司虽然没落不少,但每天的人流量还是很大。


    七个行动小组,分别进去,把燃烧弹放在规定位置,倒也不用太担心安全问题。


    就像上次针对光陆和国泰两家电影院一样,人一多,就算日本人知道,是抗日组织在行动,他们也无从查起。


    “怎么样,行动计划没问题吧?”曾紫莲等路承周看过后,问。


    马婶不识字,路承周又把纸条放在手心,马婶上完菜就走了,不用担心她会发现。


    “去5号说吧。”路承周说。


    原本马玉珍不在家,他中午完全可以在家午休一下。


    但路承周还是不想让自己的行为反常,如果现在他在家午休,以后马玉珍回来了,他吃过饭就走,马婶肯定会怀疑。


    在这种事情上,保持常态,才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路承周与曾紫莲,一前一后,分别到了松寿里5号。


    这个地方,除了安孟博外,就只有他们两人知道。


    只有到了这里,说话才更方便。


    “昨天银楼的事,总部回电了没有?”路承周问。


    对陈白鹿的计划,他其实是不怎么担心的。


    只要学员的安全得到了保障,能有多大破坏,他并不在意。


    “总部也不知道,但是,我从郑问友发了报,他那边传来消息。”曾紫莲说,如果海沽站都不知道的消息,总部未必会知道。


    “郑问友怎么说?”路承周问。


    “他说可能是南宫县的一支抗日队伍,在中街像银楼定制青天白日帽徽。”曾紫莲沉吟着说。


    “在像银楼定制青天白日帽徽?”路承周诧异地说。


    像银楼,并不是一家真正的银楼,只是像一家银楼。


    像银楼提供包金包银手业务,这是介乎于金店业及铜铁加工业之间的买卖。


    其产品是在铜质的首饰外表包上或镀上一层金或一层银,与金店、银楼的金银首饰有些区别。


    但是,由于价钱要低廉一些,因此,比较受大众欢迎。


    其实,像银楼更像一家五金加工厂。


    像银楼的厂房规模不小,设备有车床、钻床、磨床、压力机、人力捣机等。


    从设计制图到制模具、冲压、整形、磨光、吹焊、酸洗、溺黄、电镀、烧蓝、轧光等,每道工序都能自行完成。


    由于按先进技术组织生产,像银楼的徽章等产品式样美观、质优价廉、品种多样,市场竞争力较强。


    抗战后,又增加了增添制作军服、警服、学生服业务。


    因此,在像银楼做青天白日帽徽,也很正常。


    当然,如果是抗日部队购买,自然就违法了。


    “现在该怎么办?”曾紫莲问,南宫县抗日武装,跟军统虽然没隶属关系,但大家都是抗日力量,总不能眼看着对方,落入日本人的陷阱吧。


    “先把情况摸清楚再说,让郑问友派人去趟南宫县,与他们取得联系。我要知道这批青天白日帽徽订制的详细过程,最好知道南宫县这支部队,在海沽的取货人信息。”路承周缓缓地说。


    没有足够的情报,他不能轻举妄动,更加不敢乱来。


    南宫县距离海沽三百多公里,与郑问友的第七路军,反而更近。


    让郑问友派人去打探消息,或者警告他们,比海沽站直接与之联系,快捷方便得多。


    “等会我让林帆发报。”曾紫莲点了点头。


    “马大夫医院的行动,总部批复了没有?”路承周又问。


    他中午的休息时间有限,也不能跟曾紫莲多说其他事情,只能尽快把工作谈完。


    “这个倒回复了,总部让我们,尽全力配合,务必将金东珍击毙。同时,总部还发来一份锄奸名单,有二十多人。”曾紫莲又拿出一份电报。


    “刚才怎么不拿回出来?”路承周接过电报,问。


    “你不是要在这里说么?以后,有电报,直接放这里算了。”曾紫莲有些生气地说。


    “也可以,我看就放在门口。”路承周并没察觉到曾紫莲的不满,只是就事论事地说。


    曾紫莲白了路承周一眼,但路承周将目光放在电报上,根本没有注意到。


    “总部对海沽的情况,还是比较熟悉的。”路承周点了点头。


    “这下,我们可以大显身手了。”曾紫莲跃跃欲试地说。


    如果这二十多个汉奸,全部除掉的话,她这个情报组长,有得忙了。


    “这上面的汉奸,都是海沽站有头有脸的人物,如果全部除掉,除非国军能打回来。”路承周放下电报,缓缓地说。


    这上面的名单,包括了原维持会的全部成员,当然,孙志书不在其中。


    但路承周觉得,不把孙志书放进去,反而显得太特别。


    他拿出笔,把孙志书的名字,写在中间,既不太靠前,也不在最后。


    这个名单,基本上是根据汉奸大小来排序的。


    “孙志书不是与我们合作么?”曾紫莲看到路承周将孙志书的名字加了进去,诧异地问。


    “如果你是日本人,发现这份名单中,竟然没有孙志书,是不是会马上怀疑孙志书?”路承周反问。


    这份名单,随时有可能泄密,毕竟,名单是要发到行动组的。


    而且,路承周还有个想法,要把名单“主动”公布。


    所谓的“主动”公布,并非在报纸上登出来,而是让日本人,“无意间”拿到。


    比如说,将名单“无意间”遗失在行动现场。


    也可以,通过情报一室的“努力”,获取这份名单。


    “不错,没有孙志书的名字,反而更显形。”曾紫莲点了点头。


    “你找个人,把这份名单抄几份备用,前面可以加上‘锄奸名单’这四个字。”路承周缓缓地说。


    “你又有什么坏主意?”曾紫莲惊讶地说。


    “马大夫医院的行动中,可以让人带着这份名单,到时候,让他‘不小心’把名单遗失在现场。”路承周微笑着说。


    “这些汉奸,如果知道,他们上了我们的锄奸名单,恐怕晚上再也不睡不着了。”曾紫莲一听,眼睛顿时变得明亮起来。


    通过这种方式,把名单透露出去,远比主动透露,有威胁得多。


    “此次训练班的行动,我就不参与了,你要多注意,避免他们犯低级错误。”路承周看了看时间,下午他还得在警务处待一会,顺便补个觉。


    “我看,你是担心马玉珍。”曾紫莲不满地说。


    “我当然担心她啦,但其他同志,我同样担心。他们都是抗日的力量,是我们的兄弟姐妹。我希望,有朝一日,抗战胜利了,大家都还活着。作为站长,我希望他们不要死在日本人手里。”路承周郑重其事地说。


    跟日本人干,如果没有伤亡,那是假的。在敌人作战,更是危险万分。路承周能做的,是尽力保护他们。


    “尽用这种高调来糊弄我。”曾紫莲哼了一声。


    她知道,路承周心里很关注马玉珍,只是嘴上不说罢了。


    而马玉珍对路承周,虽然很痛恨,但总是会经常无意间提起路承周。


    这说明什么?作为女人,她很清楚,只有心里有对方,才会有如此举动。


    可是,曾紫莲在心里,也时不时的会想路承周啊。


    甚至,晚上她一个人躺在床上时,满脑子都是路承周。


    曾紫莲自从搬到二十四号路15号后,不知道多少次幻想,路承周突然来敲门。


    可惜,到目前为止,都是她主动找路承周谈工作。


    最多,路承周也就是在墙壁上敲两下,她就得马上过去。


    “另外,你要派人,将日本人的堆栈摸清楚。”路承周要走的时候,突然说。


    海沽是华北最重要的工业城市,也是日本人很看重的物资中转站。


    日军很多物资,都没办法放仓库,只能露天堆栈。


    在这样的环境中,用燃烧弹,威力是最大的。


    进入夏季的,空气干燥,温度越来越高,只需要一点火星,将能将几百吨,甚至几千吨,上万吨物资付之一炬。


    “这方面,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你给我几个地方,我去摸清情况就是。”曾紫莲想了想,说。


    “金刚桥、法国桥、工商学院那一带,不是有很多露天堆栈么?要动手,就要找一些方便行动,并且对日军有用的军用物资下手。”路承周想了想,随口说道。


    这些地方的物资,堆积如山,日军又没有那么多人来看守,确实很方便行动。


    “我就知道,你心里早就有数了。”曾紫莲说,路承周说话和做事,总喜欢留后手。


    “你也要注意安全。”路承周出门的时候,叮嘱着说。


  第三百八十七章 紧急情况


    路承周的这句叮嘱,让曾紫莲陶醉了好一会。


    与路承周接触的这段时间,曾紫莲感觉,路承周就像根木头。


    之前曾紫莲也与不少男人打过交道,这些男人大多沉迷于她的美色,让她很厌恶。


    而路承周对她,从来没有过其他想法。


    甚至,都没把她当女人。


    刚才的叮嘱,已经是路承周少有的关心了。


    路承周当然很在意曾紫莲的安全,可以说,他对整个海沽站的人,都很在意。


    作为海沽站代理站长,路承周不希望自己的下属出任何事情。


    特别是曾紫莲,作为他的联络员,也是唯一知道他真正身份的人。


    如果曾紫莲出事,路承周会陷入巨大的麻烦。


    训练班针对日租界中原公司的行动,路承周并不关心。


    像中原公司这么大流量的地方,他们这些受过训练的人出手,安全方面不会有问题。


    抗团中的那些年轻人,制造出来的定时燃烧弹,简直就是纵火利器。


    马大夫医院的行动,路承周也不是很在意,在法租界行动,日本人鞭长莫及。


    而法租界的巡捕,大多都是同情抗日,甚至暗中支持抗日的。


    最让路承周头疼的,是像银楼。


    在没有联系到南宫县的人之前,路承周不会采取任何行动。


    甚至,像银楼那个方向,路承周都不愿意去。


    像银楼在中街,属于英租界的范围,宪兵队如果有行动,一定会告之宪兵分队。


    而路承周是巡官,像这样的行动,应该会提前告诉他才对。


    路承周回去的时候,去了趟二十六号路,发现姚一民给他留了一个要求见面的暗号。


    这段时间,路承周与姚一民没怎么联系,主要还是因为,马玉珍在树德小学训练班脱产训练。


    路承周与姚一民之间,如果没有特殊事情,是不能见面的。


    如果他们经常见面,还要马玉珍这个交通员干什么呢?


    看到暗号后,路承周很快去了益世滨道寿康里18号。


    房子里有灯光,路承周用暗号敲了敲门,姚一民很快迎了出来。


    “刚看到?”姚一民见路承周这么晚才来,问。


    “是啊,马玉珍已经正式加入军统,训练班准备搞一次针对中原公司的纵火行动。”路承周简要介绍了一下自己的工作。


    他知道,姚一民找自己来,绝对不是为了要听自己的工作汇报。


    “出现了一个紧急情况。”姚一民果然不是要听路承周的工作汇报,他脸色凝重,严肃地说。


    “请说。”路承周心里一紧,能让姚一民如此紧张的,只能是一种情况,党的工作出现了重大危机。


    “七月一日,冀热边特委在丰润县田家湾,召开军事会议,确定本月全面暴动,并决定成立冀东抗日联军。然而,冀东抗日联军中,却出现一个叛徒,我们估计,这个叛徒很有可能来了海沽。组织命令,不惜一切代价,迅速查明此事。”姚一民郑重其事地说。


    其实,上级已经决定,于本月十六日全面暴动。


    只是,这个日期,他没有告诉路承周。


    不是因为他不相信路承周,而是因为党的保密纪律。


    不该说的不说,不该知道的,绝对不要知道。


    “说说这个叛徒的情况吧。”路承周一听,也是吓了一跳。


    冀东抗日联军,竟然出现了日伪叛徒,性质非常恶劣。


    最重要的是,此人的出现,将直接影响整个冀东的军事行动。


    “他叫宋崇文,原冀东抗日联军之作战参谋。”姚一民缓缓地说。


    其实,他对这个叛徒的情况,也不是很了解,上级没有多说,只是给了这么一个名字。


    “能确定此人会来海沽吗?”路承周问。


    毕竟,除了海沽之外,宋崇文还可以去冀东防共自治政府。


    “基本上确定吧,这是上级的推测,我们只需要全力寻找即可。”姚一民说。


    “如果找到了呢?是不是想办法除掉。”路承周问。


    “这样的人,当然要坚决制裁。”姚一民果断地说。


    在这种问题上,我党从来不会犹豫。


    只有这样,才能最大限度的保证党的纯洁性。


    “如果他还没与日本人接触上呢?”路承周问。


    “这是最理想的结局,但是,我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姚一民沉吟着说。


    其实,组织上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提前暴动。


    但是,海沽地下党的任务,依然要除掉宋崇文。


    地下党不同于军统,不会给叛徒任何侥幸心理。


    一旦决定判党,就要作好,随时随地被除掉的准备。


    这个心理阴影,将跟随一辈子。


    路承周回来后,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他现在的任务,最重要的是找到宋崇文。


    至于陷害陈树公、训练班在中原公司纵火,甚至像银楼的事情,都要排到后面。


    毕竟,那些事情,都可以缓一缓,但这件事,一刻也耽搁不得。


    可是,要怎么样才能找到宋崇文呢?

    组织上没有提供太多宋崇文的情况,只知道他是三十来岁的男子,担任作战参谋,有一定的军事才能。


    对了,此人贪图享受,因此受过处分,挨过批评。


    或者,这也是宋崇文叛徒的原因。


    很多叛徒以为,只要投降了,都会过上荣华富贵的生活。


    可他们不知道,很多叛徒的命运都是悲惨的。


    一旦他们的价值没有了,日本人只会抛弃他们。


    或许,刚开始都会赏一笔钱,但他们在沦陷区无权无势,就算有再多的钱,也未必能享受得多。


    在床上睡不着,路承周干脆起床,走到书房,抽出一本三国。


    最近路承周喜欢上了三国,因为他觉得,自己面临的情况,与书中有些相似。


    比如说,军统、中统、中共,就是一个小三国。


    日军、国军、共军,又是一个三国。


    而对路承周来说,警务处、军统、宪兵分队、中共,则比三国还三国。


    点了根烟,还没抽完,曾紫莲就突然走了进来。


    路承周拉亮电灯的“咔嚓”声,她就听到了。


    如果路承周只有夜起,很快会再次响起“咔嚓”声的,然而,她等了一会都没听到。


    “怎么,睡不着?”曾紫莲将门随手关上,用英语轻声说。


    他们之间用英语对话,就算被马婶听到,也是一头雾水。


    “是啊。”路承周叹了口气,姚一民要求,两天之内找到宋崇文,以最快的速度将之处决。


    然而,他现在一点头绪也没有。


    如果是军统的事情,他还可以跟曾紫莲商量一下,但这是中共的事情,一点也不能透露给曾紫莲。


    “训练班的行动,我会盯着,你就放心好了。日本人的堆栈,我已经派袁庆元去打探消息。至于像银楼那边,是南宫县的危机,真要是出了事,最多损失几个人,问题也不大。”曾紫莲安慰着说。


    南宫县距离海沽三百多公里,他们不可能派太多的人来海沽。


    曾紫莲问过郑问友,南宫县的队伍,不超过三百人。


    就算他们订制五百枚青天白日帽徽,一个人也可以轻松拿走。


    “我是担心陈树公,日本人基本断定,他才是真正的球组一号。可陈树公一点破绽也没有,想最后确定,怕比较麻烦。”路承周合上三国。


    既然不能跟曾紫莲讨论宋崇文的问题,就只好跟她说陈树公的事。


    “陈树公不是贪图女色么?实在不行,我亲自上。”曾紫莲突然说,陈树公能被杨玉珊迷上,自己出马,还怕他不上钩?

    “你去?不行,太危险了。”路承周摇了摇头。


    无论从哪方面讲,他都不会让曾紫莲执行这样的任务。


    陈树公可是见过曾紫莲的,杨玉珊死后,肯定会暗中调查事情的相信。


    路承周虽然尽力干扰了陈树公的判断,但谁能保证,陈树公就查不出来呢。


    毕竟,真相只有一个。


    如果曾紫莲的出现,反而让陈树公猜到,这一切都是军统的阴谋,那就得不偿失了。


    另外,曾紫莲是自己的联络员,唯一知道自己身份的人,他自然也不能让曾紫莲涉险。


    “你是担心我的危险,还是担心我被陈树公占了便宜?”曾紫莲听到路承周果断拒绝,心里觉得很甜蜜。


    “以你的聪明才智,陈树公能占得到你的便宜么?”路承周轻笑着说。


    “那可不一定。”曾紫莲白了路承周一眼,心里暗骂一声:呆瓜。


    “或许,只有一个办法,能让陈树公上钩了。”路承周突然缓缓地说。


    “什么办法?”曾紫莲好奇地问。


    “史红霞之死。”路承周一字一顿地说。


    “史红霞之死?”曾紫莲说。


    “不错,如果陈树公知道,史红霞是死在日本人手里,不知他会作何感想?”路承周微笑着说。


    陈树公哪怕再老奸巨猾,一旦知道,史红霞竟然是死在日本人手里。


    当初制裁他的,不是军统,而是日本暗杀团,不知他还会对日本人死心塌地么?


    “这个办法好,如果你愿意,我可以保证让他绝对‘无意中’知道事情的经过。”曾紫莲笑吟吟地说。


    “法租界巡捕房,已经有了结论,陈树公没去调查罢了。”路承周摇了摇头。


  第三百八十八章 苦


    此事真没必要让曾紫莲出手,只需要借用法租界巡捕房的名义,就能让陈树公相信。


    路承周做任何事,都喜欢留后手。


    但对陈树公,他只能见招拆招。


    路承周无法推断,陈树公在知道史红霞死于日本暗杀团之后,会有何反应。


    “不管如何,总得通知他吧?”曾紫莲说。


    法租界巡捕房,联系不到陈树公是正常的。


    或许,陈树公根本就不想再知道这个案子的情况。


    毕竟,当时他已经断定,这是军统对他的暗杀。


    “一个电话就可以了,早上七点二十左右打电话,你安排吧。”路承周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要用火柴的身份,与陈树公直接通话。


    没必要为了刺激陈树公,而透露自己的机密。


    如果陈树公能从声音中,听出他的身份,那就亏大了。


    除了曾紫莲和姚一民,路承周暂时不想让再多的人,知道自己的身份。


    或许,以后还会加一个马玉珍。


    “好。”曾紫莲点了点头,路承周安排的任务,她肯定会认真完成。


    “还有件事,马大夫医院的胡然蔚,马上就要出院了。我想让你去接触一下他妹妹胡海燕,争取把胡然蔚拉过来。”路承周说道。


    “胡然蔚的妹妹在马大夫医院?”曾紫莲问。


    “胡海燕是医院的护士,很有爱国心。”路承周介绍着说。


    “没问题,明天我就去。”曾紫莲应道。


    “让陈白鹿接应。”路承周想了想,叮嘱着说。


    “我有这个呢?”曾紫莲拍了拍背的小包,自信地说。


    “有枪也不行,谁知道胡然蔚到底是怎么想的?有人接应,我才放心。”路承周正色地说。


    “好吧。”曾紫莲觉得,路承周还是关心自己的。


    “胡海燕的态度很坚决,只要做好她的工作,就一定能做通胡然蔚的工作。”路承周缓缓地说。


    “那行,我先接触胡海燕。”曾紫莲微笑着说。


    第二天早上,陈树公还在家里,正准备吃早餐时,突然家里的电话响了。


    “我是陈树公。”


    “陈先生,我是法租界巡捕房的,史红霞的案子有进展了,得麻烦你过来一趟。”


    “谢谢。”陈树公没有在电话里多问,挂断了电话。


    这个电话,几乎是掐着时间打来的。


    早几分钟,他还没下楼。


    晚几分钟,他已经出门了。


    跟往常一样,到宪兵分队报到后,陈树公在办公室休息一会。


    他在猜测,早上的电话,跟宪兵分队有没有关系。


    自从杨玉珊死后,陶阶担任情报三室的主任。


    陶阶也是陈树公的老部下,说老实话,陶阶或胡然蔚担任三室主任,才算实至名归。


    杨玉珊当初,纯属是因为,与陈树公的裙带关系,又是最先来的宪兵分队,才让她拔得头筹。


    在办公室待了一会,陈树公把陶阶叫到办公室。


    “日本人这两天在干什么?”陈树公走到窗户边,背对着陶阶,问。


    “昨天好像把高桥丰一和杨玉珊的尸首搬回来了,放在花园宪兵队。”陶阶看了陈树公一眼,恭声说。


    虽然下面的人,对陈树公有些质疑,跟杨玉珊朝夕相处,怎么没发现杨玉珊的军统身份。


    但陶阶对陈树公,还是很恭敬的。


    毕竟,他能当上三室的主任,是陈树公的提携。


    如果陈树公歪歪嘴,恐怕主任就要落到胡然蔚头上了。


    据说,三室本没有副主任的,正因为路承周一句话,让躺在医院的胡然蔚,会平白无故当了个副主任。


    “你相信,杨玉珊是球组一号么?”陈树公突然转过身来,问。


    “这个……证据确凿,日本人在会上,也说得很明白的。先生难道,怀疑杨玉珊是被陷害的?”陶阶犹豫着说。


    连日本人都相信了杨玉珊是军统卧底,陈树公怎么还在怀疑呢。


    “是啊,证据确凿。”陈树公轻轻一叹,挥了挥手,让陶阶离开。


    随后,陈树公去了趟野崎的办公室。


    中山良一被撤职后,陶阶觉得,野崎对他的态度,似乎不如中山良一。


    但陈树公也没办法,日本人对中国人,总是有戒心。


    这些狂妄自大的家伙,总有一天,会因此而付出代价。


    “野崎先生,我想去趟法租界,看望一下胡然蔚。”陈树公缓缓地说。


    “好啊,顺便帮我慰问一下,祝他早日康复。我刚上任,也没时间去医院。”野崎不以为然地说。


    陈树公离开宪兵分队后,特意看了看,没有跟着自己。


    将车开到马大夫医院后,也没去看望胡然蔚,而是去了法租界巡捕房。


    到巡捕房,陈树公很快就问到了史红霞的案子。


    正如电话里所说,案子有了进展。


    甚至可以说,案子已经破了。


    得知凶手是日本暗杀团后,陈树公没有表现得很诧异。


    甚至,他很平静地离开了。


    这种事情,没必要大吵大闹,日本人干的又如何?

    以陈树公的智慧,他觉得任何人都有可能。


    况且,巡捕房证据确凿,陈树公看了相关证据后,很平静地离开了。


    但是,在去马大夫医院的路上,陈树公找了家咖啡馆,找了个最安静的角落,叫了一杯最苦的咖啡。


    在确定身后没有尾巴后,陈树公才敢正式思考史红霞被杀的案子。


    当初,他就是因为这个案子,才一怒之下,与军统决裂,带着日本人,把整个华北区全部端掉。


    并且,将所有愿意归顺的人,全部带到了宪兵分队。


    而那些一心要为党国效劳的人,不是被枪毙,就是送进了劳工营。


    现在,他却被告之,史红霞是死在日本暗杀团之手,实在是莫大的讥讽。


    还有杨玉珊,陈树公相信,这个案子跟她一定有关系。


    当时陈树公在法租界的住处,连刘有军都不知道。


    除了史红霞之外,就只有杨玉珊知道。


    真是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两般皆是可,最毒妇人心啊。


    杨玉珊当初被日本人抓捕,并且叛变,是因为史红霞的举报。


    而史红霞被杀,自己与军统决裂,也是因为杨玉珊。


    陈树公大口将咖啡喝进嘴里,完全感觉不到咖啡的苦。


  第三百八十九章 很诚恳


    陈树公到马大夫医院的时候,曾紫莲刚离开不久。


    幸好她没发现陈树公,否则,她和陈白鹿,完全可能当场干掉陈树公这个军统最大的叛徒。


    曾紫莲在马大夫医院见到了胡海燕,同时,也跟胡然蔚见了面。


    有陈白鹿接应,曾紫莲以曾红的相貌,出现在胡然蔚的病房。


    曾紫莲要走的时候,胡海燕进来换药,曾紫莲向她表明了身份。


    看得出来,胡海燕得知曾紫莲是国军的人后,非常欣喜。


    曾紫莲没有多劝,她相信,胡海燕会成为自己最好的帮手。


    胡然蔚也确实没想到,曾红竟然敢来医院,还明目张胆的劝自己回头。


    可是,自己能回头么?

    “然蔚,身体怎么样了?”陈树公手里提着一袋水果,站在病房门口,笑吟吟地说。


    “陈先生!”胡然蔚马上坐了起来,准备下床迎接。


    “躺着就好,躺着就好。”陈树公连忙说。


    在咖啡馆坐了半天,他的情绪早就调整好了。


    陈树公的城府本就很深,轻易不会将情绪挂在脸上。


    “您事务繁忙,哪能耽搁您的工作呢。”胡然蔚一脸歉意地说。


    “我也没什么事,顾问顾问,只顾不问嘛。”陈树公自嘲地说。


    “其实我也快好了,过几天就能回三室。”胡然蔚将手撑在床上,将身子往后移,靠在了枕头上。


    他担任三室副主任之事,早就有人第一时间通知他了。


    他也听说,是路承周提议,他才能担任副主任。


    否则,三室跟原来一样,还是只设一个主任的。


    “不用那么急,三室也没什么事,要在医院把伤养好。”陈树公摆了摆手。


    自从杨玉珊死后,他感觉日本人对三室,似乎有了看法。


    “陈先生,杨小姐到底是怎么回事?”胡然蔚问。


    他在医院也听别人说了,所有人都认定,杨玉珊是军统卧底球组一号。


    可是,胡然蔚总不太相信。


    他原来就是华北区的情报处长,与杨玉珊以前也打过交道。


    作为一名女特工,杨玉珊是很优秀的。


    但不管如何,杨玉珊都是女人,她原来只是一名交通员,后来与陈树公有关系后,也没有表现得特别出色。


    之所以能担任情报三室的主任,完全是因为陈树公在背后帮她出谋划策。


    如果说杨玉珊是球组一号,胡然蔚宁愿相信,陈树公才是真正的球组一号。


    “我也想弄明白是怎么回事。”陈树公叹息着说。


    上午,他与陶阶谈话,对杨玉珊的身份,陶阶深信不疑。


    这让陈树公很失望,他没想到,陶阶竟然如此没有辨别能力。


    而胡然蔚的提问,让他很欣慰。


    胡然蔚如果没有受伤,应该是情报三室主任的最佳人选。


    “会不会是误会?甚至,是军统的圈套?”胡然蔚缓缓地说。


    刚才他与曾红谈话,虽然没有说到球组一号,但是,曾红自信心爆棚,从她的态度,胡然蔚感觉得出,军统面对宪兵分队,一点也没落下风。


    如果杨玉珊真是球组一号,曾红不应该这么硬气才对。


    而且,曾红见自己之前,竟然先与胡海燕见了面。


    曾红虽然没有暴露身份,但她能知道胡海燕的态度,说明军统的情报工作,确实做得很好。


    海沽站在刘有军手里时,情报工作就非常不错。


    特别是宪兵分队方面的情报,海沽站汇报得比较多。


    胡然蔚之前甚至怀疑,海沽站在宪兵分队有卧底。


    但那个时候,杨玉珊并没有叛变,更加没有情报三室。


    “军统的圈套?”陈树公喃喃地说。


    他其实也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只是,杨玉珊中的是日本人的圈套,跟军统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也没有证据,只是一种感觉。”胡然蔚叹息着说。


    “然蔚,你还是争取早点出院,来宪兵分队帮我调查此事。”陈树公突然改变了主意。


    胡然蔚能想到,杨玉珊之死,可能是军统的圈套,这才是一个军统资深特工,应该有的想法。


    像陶阶那样,做事情不过脑子,一切听日本人的安排,以后也不会有太大的出息。


    “是。”胡然蔚其实也想出院了,胡海燕天天他耳边唠叨,他担心再这样下去,自己不加入军统,胡海燕要加入军统了。


    “哥,他是谁?”胡海燕等陈树公走后,马上进了胡然蔚的病房。


    在护士站,她看到曾紫莲的时候,刚开始并没有在意。


    当对方问起,胡然蔚的病房时,她才发现,这个女人的身份可能不一般。


    曾紫莲和胡然蔚的谈话,她在门口也听到了一点。


    胡海燕得知曾紫莲的身份后,很是高兴。


    胡然蔚一直担忧,军统不会再要他了。


    这下好了,军统主动找上门来,看他还有理由拒绝么?

    曾紫莲走的时候,胡海燕亲自送到下面,她邀请曾紫莲有时间就过来,还把家里的地址,也告诉了曾紫莲。


    她已经暗下决心,如果曾紫莲不能劝胡然蔚回头,她就要与曾紫莲合作,把胡然蔚赶到为国效力的路上来。


    “我原来的上司。”胡然蔚看了胡海燕一眼,侧过头说。


    “原来的上司?岂不是军统的人?”胡海燕诧异地说。


    “他现在也是我的上司。”胡然蔚叹了口气。


    “那就是汉奸嘛,哥,你现在有回头路可走,可别跟着他一条道走到黑。这世上,可没有后悔药。这次曾小姐能再给你一次机会,可得好好珍惜。如果你不回头,以后就真的再也回不了头。”胡海燕苦口婆心地说。


    “这种话,以后你不要再说了,让人听见不好。”胡然蔚提醒着说。


    自从曾红来了之后,他发现胡海燕整个人都变了。


    “听见就听见,大不了回老家。”胡海燕不以为然地说。


    “刚才陈先生交待了,让我回去帮他,你赶紧帮我办理出院手续。”胡然蔚说。


    “不行,你回去当汉奸,祸害中国人,我是不会同意的。”胡海燕希望,胡然蔚永远都不要出院。


    “我的妹妹啊,你再这样嚷嚷,哥这条命,不死在军统手里,也要死在你手里了。”胡然蔚苦笑着说。


    路承周早上在警务处报到之后,迅速在辖区巡视了一遍,然后换下警服,骑着自行车去了趟花园宪兵队。


    他相信,如果宋崇文真的到了海沽,只要与日本人联系,最先知道消息的,应该是宪兵队。


    只是,路承周是英租界宪兵分队的人,要去花园宪兵队,得有一个合适的理由。


    这种事,路承周自然不能找川崎弘,他找到了中山良一。


    中山良一撤职之后,在宪兵队总部庶务课任职。


    说是任职,其实是很客气的,其实上他已经被降到了一个普通士兵的待遇,在花园宪兵队守仓库。


    只不过,他肩膀上的军衔,显示他还是个军官罢了。


    看到路承周的时候,中山良一也很惊讶。


    从他调到庶务课后,路承周是第一个来看他的。


    “中山先生。”路承周看到中山良一后,鞠了一躬,恭敬地说。


    “我现在不是你的上司啦,不用这么客气。”中山良一看到路承周,微笑着说。


    “应该的。中山君,在这里还习惯吧?”路承周恭敬的问。


    “还好,这里没什么事,也不用头疼抓抗日分子。”中山良一自嘲地说。


    他被调到庶务课,心里当然很沮丧。


    但是,他无时无刻地想着,要东山再起。


    “在这里休息一阵也好。”路承周安慰着说。


    “宪兵分队那边,一切都好吧?”中山良一问。


    “这个……是我给您带来的茶叶,正宗的龙井明前茶。”路承周拿出一包茶叶,恭敬地说。


    “多谢。”中山良一暗暗叹息一声,路承周不说宪兵分队的事情,这也很正常。


    毕竟,他就是因为多嘴,才导致撤职。


    “其实大家都很想你,只是因为工作,不方便来。”路承周微笑着说。


    “替我谢谢大家。”中山良一说。


    “中山君,中午能请你一起喝一杯吗?”路承周突然说。


    “当然可以,反正我在这里也没什么事。”中山良一不以为意地说。


    如果他还是宪兵分队的队长,当然不能随便跟路承周喝酒。


    可现在不一样了,无官一身轻,想吃就吃,想喝就喝。


    “今天,吃点海沽特色菜,贴饽饽熬鱼怎么样?”路承周微笑着说。


    “我早听说过这道菜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品尝。”中山良一笑着说。


    他与路承周不再是上下级后,反而没有了以前的拘谨。


    “中山君,刚才在庶务课,我没有说宪兵分队的事情,是因为周围有人,怕他们听到不好,还望谅解。”路承周给中山良一倒了杯酒,解释着说。


    “能理解,身为情报人员,嘴一定要严。”中山良一点了点头。


    “嘴严那也得看是什么人,像中山君这样的,大日本帝国优秀的情报官,难道还会泄露机密么?”路承周微笑着说。


    “但是,有些原则,还是要遵守的。”中山良一脸上露出了笑容。


    “请中山君放心,我一定会揪出真正的球组一号。”路承周双手举起酒杯,朝中山良一敬了敬后,一口干掉后,坚定地说。


  第三百九十章 关键词


    中山良一的心情低落时,路承周的奉承话,很容易引起他的共鸣。


    况且,他们喝的是白酒,山西二十年的汾酒,口感香醇,几杯之后,中山良一的话,就开始多了起来。


    “中山君,与你合作一年,在下收益良多。”路承周给中山良一倒了杯酒,诚恳地说。


    “在所有中国人中,我最欣赏你。当初潜伏在军统,现在以警务处为掩护,还能把自己的手下拉进来,非常不错。”中山良一微笑着说。


    日军占领海沽后,再加入特务机关的中国人,都不值得真正信任。


    川崎弘也多次提醒他,不要相信任何中国人。


    但对路承周,川崎弘也是很信任的。


    “多谢中山君,如果没有皇军的赏识,也不会有我的今天。我相信,不久的将来,中山君一定可以干出更大的成绩。”路承周再次举杯。


    “此次确实是我的失职。”中山良一叹了口气,高桥丰一的死,他必须付很大的责任。


    至于杨玉珊之死,宪兵队总部,不会有任何想法。


    中国人死的再多,跟日本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就算是宪兵分队的中国人,死几个也无妨。


    如果杨玉珊不是军统的球组一号,他们才觉得可惜。


    “我相信,中山君一定能东山再起。”路承周坚定地说。


    “多谢吉言,再喝一杯。”中山良一需要这样的鼓励与肯定。


    他在英租界宪兵分队,不说功劳,但也有苦劳。


    毕竟,他是宪兵分队的第一任队长。


    端掉了军统北平站与保定站,打击了海沽站,海沽的三任站长,两死一投诚,这样的功绩,也能说得过去了。


    可能也正因为如此,此次高桥丰一被杀,他无意间向陈树公透露了机密,才没有降军衔,只是撤销职务。


    其实,在庶务课守仓库,也挺好的。


    至少不用每天绞尽脑汁,想着如何抓捕抗日分子。


    甚至,仓库的事情,也不用他怎么干。


    他的军衔与渡边一样,在庶务课没人敢命令他干活。


    比如说,庶务课的其他人,中午没人敢喝酒,但中山良一就敢。


    不但敢喝,而且还喝醉了。


    “希望以后,还能在中山君手下当差,这是我最大的荣幸。”路承周将杯中的酒,一口喝完后,诚恳地说。


    “会有机会的,最近皇军可能在冀东有行动,我已经申请去作战。只有在战场上杀过敌的军人,才是一名好的情报官。”中山良一突然说。


    这是他迅速摆脱罪职的最好办法,作为一名情报官,去冀东走一圈,回来后,还是得进宪兵系统。


    “预祝中山君旗开得胜。不对,皇军在战场上就从来没有败过,中山君一定会凯旋而归。”路承周心里一动,终于发现端倪了。


    “不错,皇军是战无不胜的,无论是国军,还是中共的游击队,都不是我们的对手。”中山良一得意地说。


    “在外作战是很辛苦了,中山君受累了。”路承周诚恳地说。


    “对付中国军队,不存在辛苦,就当是去旅游一趟。”中山良一哈哈大笑着。


    “不知中山君什么时候动身?到时候,我再给您饯行。”路承周随口问。


    “估计只有几天了,中共准备月中在冀东暴动,皇军能让他们得逞吗?”中山良一随口说道。


    “皇军真是厉害,连中共准备暴动的情报都能搞到。这不会是中山君的功劳吧?”路承周奉承着说。


    “这跟我没什么关系,说多了也不好,喝酒吧。”中山良一摇了摇头,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路承周知道,此事跟中山良一肯定没关系。


    而且,跟宪兵队,也应该关系不大。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宋崇文真的到了海沽,而且将冀热边特委军事会议的内容,向日本人和盘托出了。


    这个可耻的叛徒,不知道躲在哪里。


    “喝酒喝酒,中山君,你如果进了部队,回来后,还能调到宪兵队么?”路承周突然问。


    “调不调回宪兵队没关系,只要能做情报工作就行。”中山良一摇了摇头。


    他心里当然想调回宪兵队,甚至还想回来接替川崎弘的职务。


    然而,这种事情,他是不能跟路承周说的。


    要知道,路承周是川崎弘的学生,同时川崎弘也是路承周的引路人。


    路承周不知道中山良一是真醉还是假醉,但他还没有醉。


    作为一名情报人员,每时每刻,都要保持清醒的头脑。


    特别是对卧底而言,如果喝醉一次,等于与死神握一次手,能活着醒来,简直是上天的眷顾。


    路承周估计,中山良一也没有完全醉,但已经到了边缘了。


    果然,中山良一回到庶务课后,只是在桌上趴了一会,很快摇摇晃晃地去工作了。


    但是,他也只是在仓库里,找了一个舒适的角落,铺上几床军毯,舒服地睡了一觉。


    喝酒的时候,中山良一还是很小心的,他担心自己又会无意间说漏嘴。


    而且,他也想知道,路承周的真正来意。


    但路承周没说起宪兵分队的事情,中山良一还是很欣慰的。


    这说明,路承周无论在哪里,都严格遵守保密原则。


    而且,他与路承周说的话题,也跟宪兵队没关系。


    至于他去冀东之事,上面很快就会批下来,也不算泄密。


    在中山良一看来,今天中午这顿酒,纯粹是因为路承周对他这位老长官的敬意。


    熟悉中国风土人情的中山良一,也知道这一点,这就是圆滑的中国人。


    对路承周来说,喝了这顿酒,与他的关系就没断。


    以后,中山良一如果飞黄腾达了,路承周依然能来巴结。


    可中山良一并不知道,路承周已经知道了很重要的信息。


    比如说“冀东”、“暴动”、“月中”、“中共”。


    这些关键词,足够让路承周推断出,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


    宋崇文应该到了海沽,不管他与哪方接触,他都走到了路承周前面。


    此时的宋崇文,已经将田家湾军事会议的内容,全部告诉了日本人。


    对日本人来说,宋崇文的利用价值,基本上没有了。


    路承周骑着自行车回了英租界,被风一吹,他清醒了不少。


    一路上,他也在回想与中山良一喝酒的过程。


    路承周只想知道,自己有没有表现得反常。


    身为宪兵分队情报一室主任,又是中山良一的老部下,来看望他,请他喝酒,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路承周特意没去找川崎弘,就是想告诉中山良一,他是专程来拜访的,没有其他目的。


    至于他们聊天的话题,没有谈到球组一号,甚至连宪兵队的事情,都没有谈。


    就连中山良一的去向,他是中山良一主动说起的。


    冀东的事情,与海沽没多大关系,与宪兵分队,更加没什么关系。


    进入英租界后,路承周才开始注意周围的情况,他没穿警服,进入英租界后,特意绕开自己辖区。


    路承周每天都要在辖区巡视一次,辖区内的人,几乎都认识他。


    而路承周,也对辖区的常住人员很熟悉。


    绕开自己的辖区,认识他的人,马上急剧减少。


    再加上路承周的警惕,当他抵达益世滨道时,身后是没有尾巴的。


    就算如此,路承周也没有直接骑自行车去寿康里18号。


    自行车虽然很便捷,但也是一个非常明显的特征。


    如果有人看到他去了18号,或许记不住他的脸。


    但如果他是骑自行车去的,很有可能会记住自行车。


    这是路承周所不愿意看到的,将自行车停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再步行去益世滨道寿康里18号,是比较理想的选择。


    走进寿康里时,路承周放慢了脚步,没有发现周围有异常后,他才去敲了18号的门。


    “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姚一民看到路承周,很是诧异地说。


    “中午与中山良一喝了酒,他告诉我,月中冀东有暴动,他会跟随海沽日军去冀东作战。”路承周连忙说道。


    “看来宋崇文已经到了海沽。”姚一民叹息着说。


    “情报已经泄露,怎么办?”路承周焦急地说。


    “上级早就作好了,情报暴露的打算。八路军第四纵队,为了配合冀东暴动,已经挺进冀东。组织决定,提前暴动,打日伪一个措手不及。”姚一民微笑着说。


    “那就好,那就好。”路承周松了口气。


    “我们的任务,是除掉宋崇文,坚决不让他活着走出海沽!”姚一民沉吟着说。


    “我会全力以赴。”路承周坚定地说。


    在没有发现宋崇文行踪前,他不敢胡乱保证。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路承周说话就很注意。


    言不轻信,诺不轻许,只要是自己答应的事情,一定会做到。


    他现在连宋崇文长什么样,都不是很清楚,又怎么能答应姚一民,除掉这个叛徒呢?

    说一些没把握的话,是对自己不负责任,也是对组织不负责任。


    “还有件事,北方局决定,在冀东暴动开始后,中共河北省委,将从海沽迁往冀东。以后,省委的主要工作,将在冀东。”姚一民缓缓地说。


  第三百九十一章 新计划


    北方局的决定,路承周自然不能反对。


    只是,省委搬到冀东后,党在海沽的力量,自然就弱了。


    “放心,组织上已经考虑到这个问题,会成立平海唐点线工作委员会。”姚一民见路承周似乎呆住了,微笑着说。


    “那你呢?”路承周问,这才是他最关心的。


    “我对冀东的情况比较熟悉,也会调到冀东。”姚一民缓缓地说。


    “我以后归谁领导?”路承周说。


    “由平海唐点线工作委员会书记直接领导,马玉珍依然是你交通员。”姚一民沉吟着说。


    路承周的情况比较特殊,知道他身份的人不能太多。


    就算马玉珍是他的交通员,也一直不知道路承周的身份。


    “这位书记,知道我的情况么?”路承周迟疑了一下,问。


    “知道,他对你的情况很熟悉,你对他,也应该很了解。”姚一民微笑着说。


    “姚书记,你就不要打哑谜了,直接告诉我吧?是田南晨同志,还是李向学同志?”路承周急不可耐地说。


    熟悉自己情况的人不多,除了姚一民外,最熟悉的,当然是李向学。


    毕竟,李向学是他的入党介绍人。


    另外一个,就是田南晨,当初他就是在田南晨的间接领导下,从事情报工作的。


    我党选拔干部,从来只看能力和工作需要,不太重视资历。


    如果说李向学到海沽当平海唐点线工作委员会书记,他也是能够接受的。


    “看来你能潜伏在宪兵分队这么多年,不是没有道理的。”姚一民看着路承周,感慨地说。


    “你可真会吊胃口。”路承周苦笑着说。


    “是田南晨同志主持平海唐点线工作委员会的工作,你的任务之一,在英租界帮他们选择合适的办公地点。不要在你的辖区,不要与现在的工作地点有任何有关系。平海唐点线工委,要从新开始。”姚一民缓缓地说。


    “从新开始?市委呢?”路承周诧异地问。


    “市委有一部分同志,会进入平海唐点线工委,也有一些同志,会去冀东工作。”姚一民平静地说。


    很多熟悉冀东的同志,全部要去那边,包括姚一民。


    “这个地方呢?”路承周又问。


    “这里会停止使用,包括其他几个机关地址,都会更换地方。你问这么多干什么?”姚一民好奇地说。


    该路承周知道的事情,当然会告诉他。


    “太好了。”路承周高兴地说。


    “这里停止使用,你有什么高兴的?”姚一民诧异地说。


    “康培初还留在英租界吧?我还得在情报一室吧?组织既然要撤走,是不是让这些地方,最后发挥一下余热?”路承周微笑着说。


    “你是不是早就在计划?”姚一民听到路承周的想法,真是佩服他这么机敏,马上想到了这个问题。


    “以前确实有这样的想法,只是一直没有机会罢了。”路承周说。


    他是共产党员,总不能带着宪兵分队的人,破获地下党的案子吧。


    自从加入宪兵分队后,路承周还确实没有办过什么像样的案子。


    当然,他也没犯什么错,日本人对他还是比较信任的。


    但是,能给自己创造一个“立功”的机会,为什么不抓住呢?

    “你的想法,还要向省委请示才行。”姚一民缓缓地说。


    给路承周制造立功的机会,主动把市委机关,暴露给敌人,这是要担政治责任的。


    “我会尽快送来一个计划。”路承周郑重其事地说。


    这个计划,并不是说说那么简单。


    想要让野崎上当,又要让他感觉自己立了功,计划必须万无一失。


    除了计划要设计得完美外,还需要地下党的精准配合。


    如果地下党配合不到位,甚至会出现人员损失。


    当然,路承周在设计方案时,首先考虑的是安全。


    他宁愿让野崎觉得,自己被地下党耍了,也不能让同志们有危险。


    与姚一民见了面后,路承周终于没有那么紧张了。


    组织上早就作好了,宋崇文叛变的打算,提前暴动,同样可以打日本人一个措手不及。


    冀东暴动的消息,迟早会传到日本耳里,他们以为,冀东暴动是月中启动,没想到,几天之后,冀东就要行事了。


    路承周希望,在冀东暴动时,自己能“破获”一起地下党的案子。


    这样,不但可以对宪兵分队有个交待,对军统也有交待。


    骑着自行车,街道上两边的景色,不停往后移,路承周突然将车头一转,拐到了松寿里。


    他本想到松寿里5号,让自己的大脑,彻底放松一下。


    没想到,却在这里遇到了曾紫莲。


    “你不在对面,来这里干什么?”路承周看到曾紫莲的时候,差点吓一跳。


    “你不上班,来这里干嘛吗?”曾紫莲脸上一红,反问。


    她在对面的爱尔公寓,原本是有房间的。


    可走到松寿里后,自然而然就到了这里。


    等她进来后,才发现不对劲,可就是不想再过去了。


    她也没想到,路承周竟然会来。


    虽然被路承周逮个正着,可她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是下意识的想来。


    “本站长来这里,还要向你汇报么?”路承周掏出烟,正准备抽的时候,突然又收烟收了回去。


    曾紫莲不喜欢闻烟味,路承周尽量不当着她的面抽烟。


    “以势欺人。”曾紫莲低声嘀咕道。


    “上午在马大夫医院,跟胡氏兄妹谈得怎么样?”路承周问。


    “胡海燕很积极,知道我的身份后,愿意协助劝说胡然蔚。她还将法租界的住址告诉了我,随时可以去找她。至于胡然蔚,他没有表态,但我看,已经有些松动了。”曾紫莲听到路承周说工作,马上正色地说。


    她与路承周之间,主要是工作关系,这一点,她总是不断提醒自己。


    然而,每每总会忘记。


    曾紫莲也不知道为什么,路承周总会吸引她。


    难道……自己爱上了路承周?

    曾紫莲马上将这个念头驱出脑外,路承周与马玉珍是一对,自己只是他的下属,两人之间是不可能的。


    “先把胡海燕拉进来再说,你晚上去找胡海燕,考察她的态度,如果愿意,可以插入树德小学训练班。”路承周沉吟着说。


    想要让胡然蔚回头,胡海燕是关键。


    只要把胡海燕掌握在手里,胡然蔚就跑不掉了。


    “树德小学训练班,只有几天就要结束了?”曾紫莲提醒着说。


    “我知道,但不是可以加人。胡海燕如果愿意来,要跟马玉珍一样,不能以真面目示人。”路承周提醒着说。


    “没问题,我晚上就去。”曾紫莲点了点头。


    “这段时间你可能会比较辛苦,要注意休息。”路承周突然说道。


    “你还知道我辛苦啊?”曾紫莲终于找到机会,抱怨着说。


    中原公司的大楼,她要去盯着,以防陈白鹿的计划出错。


    城区日本人的堆栈,除了袁庆元去侦察外,她还得去核实一遍。


    路承周做事很细致,别看是个大老爷们,但对细节很在乎。


    虽然她也叮嘱了袁庆元,但还是不放心。


    胡然蔚和胡海燕兄妹的事,自然就不用说了。


    “上次我画了张马大夫医院的平面图,你对照一下,看有没有漏掉什么。”路承周叮嘱着说。


    “你画的很仔细,基本上没什么出入。”曾紫莲摇了摇头。


    这个问题她早就想到了,也对照了那张平面图,路承周画的很详细。


    既然曾紫莲在松寿里5号,路承周自然不想多待,他干脆去了趟宪兵分队。


    让路承周没想到的是,胡然蔚竟然出院了,他才到二楼,就看到了胡然蔚。


    “路主任好。”胡然蔚的伤势,基本上恢复了,只要不剧烈运动,可以正常行走。


    “胡副主任回来上任啦。”路承周微笑着说。


    “这得多谢路主任举荐。”胡然蔚知道了事情原委,不管以前他对路承周怎么样,这两次的事情,他已经欠了路承周一个天大的人情。


    如果不是路承周,胡然蔚估计早死在金惕明手里了。


    没有路承周的提议,他也不可能当上这个副主任。


    “多谢就不必了,我只有一个条件。”路承周停下来,掏出烟,递了一根给胡然蔚,缓缓地说。


    “请路主任讲,只要胡某办得到的,一定照办不误。”胡然蔚连忙给路承周点上火,路承周主动发烟,已经有违规矩,如果他还等着路承周点火,就太不识趣了。


    “你与金惕明的恩怨一笔勾销,以后谁也不要再提。不管他当时有没有私心,事情已经过去了。”路承周缓缓地说。


    “既然是路主任的要求,胡某自当遵循。但是,如果姓金主动来惹事,就怪不得我了。”胡然蔚沉吟半晌,无奈地说。


    如果是陈树公说这样的话,他都不会听。


    可路承周不一样,他欠路承周一个天大的人情,路承周的要求,又是从工作出发。


    “做人,要有肚量。所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们的主要任务,是对付抗日分子,枪口要一致对外。”路承周的目光,朝后面的楼梯瞥了一眼,突然提高了声音。


  第三百九十二章 没错

    其实,最后那句话,是路承周临时加进去的。


    因为,他看到了野崎从楼上走下来。


    “野崎先生。”路承周不等胡然蔚开口,马上说道。


    胡然蔚是军统正在争取的对象,他希望胡然蔚不要被野崎看轻。


    “野崎先生。”胡然蔚回过头,看到野崎后,连忙恭敬的说。


    他此次回来,特高班长换成了酒井,宪兵分队长变成了野崎。


    这两个人,之前他都不认识。


    “之前情报一室和三室,确实发生了一些不愉快。但那是为了找出球组成员,事实证明,胡先生经受住了考验,对大日本帝国是忠心的。希望胡先生,能看在我的面子上,放下芥蒂,精诚团结,为打击抗日分子而努力。”野崎缓缓地说。


    他的中国话,没有中山良一那么流利。


    但他在中国这么多年了,除了带点口音外,基本的沟通还是没有问题的。


    日本海沽陆军特务机关之所以最终派他为宪兵分队,也是因为看中,他能说中国话。


    在中国的日本军官,除非是在野战部队,否则必须能与中国的沟通。


    如果总是依赖翻译,也不利于工作。


    “谨记野崎先生之言。”胡然蔚恭敬地说。


    他其实还是刚才的态度,如果金惕明不挑事,他可以当作这事没发生。


    但金惕明还要来惹事,那就怪不得他了。


    胡然蔚虽然身体还没有复原,但他是第一天担任情报三室的副主任。


    陶阶当了主任,依然兼着第一小队的队长,他这个副主任,暂时也兼着第二小队的队长。


    情报三室的原主任杨玉珊,竟然是军统安插进来的卧底。


    陶阶上任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自查。


    之前情报三室已经查过一次,但这次查得更彻底。


    情报三室的三个小队,合并为两个小队,两个小队互查。


    第一小队,查第二小队的成员,而第二小队,查第一小队的成员。


    虽然这样的自查,于事无补,但陶阶却乐此不疲。


    野崎刚到任,情报三室在没有干出实际成绩前,最好的办法,就是向他表明态度。


    胡然蔚身为副主任,当然积极配合陶阶的工作。


    他在地窖中,经受住了日本人的酷刑,他的忠诚,得到了验证。


    这种自查,对胡然蔚并没有什么影响。


    “陈先生,目前三室,没有针对军统海沽站的行动计划么?”胡然蔚将事情交给手下去办后,到了陈树公的办公室。


    “军统海沽站,自从这个火柴上任后,改变了军统的行事准则。据说,海沽站在法租界搞了一个训练班,正在大量训练成员,可我们却一点消息也没收到。”陈树公叹息着说。


    陶阶和胡然蔚,一个是原来华北区的行动处长,一个人是情报处长。


    情报三室,还有原来北平站和保定站的骨干,可他们面对海沽站,个个束手无策。


    陈树公其实早就对火柴有兴趣了,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能让海沽站只剩下几个人时,还能苦苦支撑。


    而且,在日本人的眼皮底下,还办了一个训练班。


    火柴难道不知道,一旦日本人知道一丁点消息,整个海沽站都得完蛋么?

    “火柴确实很狂,军统的人,胆子也挺大。”胡然蔚点了点头。


    曾红敢到马大夫医院来劝他回头,胆子不可谓不大。


    只是,这件事他不会告诉陈树公。


    曾红的提议,胡海燕不断的劝说,让他很是犹豫。


    当初参加军统时,胡然蔚确实想过,终身贡献团体,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然而,事情的发展,总是出人意料。


    他的顶头上司陈树公,竟然投靠了日本人,作为他一手提拔起来的胡然蔚,没有过多考虑,也跟着过来了。


    “是啊,军统现在很狂妄自大。”陈树公点了点头。


    然而,火柴确实有狂妄的本钱。


    海沽站到目前为止,并没有遭受什么损失,反而不断壮大力量。


    戴立知道后,对火柴肯定会不断嘉奖。


    还有球组,陈树公越来越觉得,这个球组有问题。


    施锡纯是他当初特意留在海沽站的,就是想借施锡纯之手,将海沽站一网打尽。


    结果,只除掉了周逢春,曾红和袁庆元都成了漏网之鱼。


    之后,这个火柴突然冒了出来。


    杨玉珊刚到情报三室时,火柴就干掉了潘玉林。


    而不久前,火柴更是亲手干掉了高桥丰一和杨玉珊。


    要知道,这样的功绩,就算他这个华北区长,似乎也没有过呢。


    “陈先生,你相信杨玉珊是球组一号么?”胡然蔚突然问。


    在医院的时候,他本来就想跟陈树公讨论这个问题。


    “如果我说不相信,你怎么想?”陈树公反问。


    日本人已经作出决断,杨玉珊就是球组一号。


    他不能公然反对,说杨玉珊不是球组一号。


    否则,不就跟日本人唱反调了么?


    “我想调查一下,日本人的结果,未必就是真实的。”胡然蔚沉吟着说。


    “你只知道查清一件事就可以了,军统的人,是怎么出现在国民饭店的。”陈树公缓缓地说。


    所有的事情,他都能想得通,唯独这件事,百思不得其解。


    从杨玉珊接到军统的情报,再到军统出现在国民饭店,杨玉珊几乎没离开过他的视线。


    当天,杨玉珊既没打过电话,又没与外人接触,难道军统是神仙?


    “我会查明的。”胡然蔚郑重其事地说。


    胡然蔚晚上没有住在英租界,而是去了法租界,他准备住到胡海燕那里。


    之前他在华北区担任情报处长,要抗日,自然不能把胡海燕牵连进来。


    跟着陈树公投靠日本人后,胡然蔚更加不想打扰胡海燕。


    哪想到金惕明这个王八蛋,不知从哪里打听到了胡海燕,竟然将她带到了宪兵分队。


    胡然蔚现在,每天都希望能与胡海燕见个面。


    胡然蔚到家的时候,远远看到,门口站着两个人。


    他很是诧异,胡海燕怎么会带人回来呢?


    等他坐的人力车停到家门口时,那人已经离开了。


    “刚才那人是谁?”胡然蔚进去后,好奇地问。


    “曾红。”胡海燕没有隐瞒,径直说道。


    “她还来干什么?”胡然蔚诧异地说。


    “不能告诉你。”胡海燕得意地说。


    曾紫莲晚上来找她,除了想请她劝说胡然蔚回头外,也代表军统,向她发出了邀请。


    胡海燕没有丝毫犹豫,当即就答应了。


    她可以请三天假,脱产去英租界训练。


    或许三天的时间不长,但能让她感受训练班的气氛,掌握一些最基本的特工技巧。


    “她是不是让你劝我?”胡然蔚问。


    “这是当然!”胡海燕得意地说。


    “不对,她是不是还说了什么?”胡然蔚敏锐的察觉到,妹妹的情绪很愉悦。


    劝说自己重新给军统效力,是胡海燕这段时间一直在做的事。


    可她以前一直愁眉苦脸,为何今天就这么高兴呢。


    “不错。曾红问我,有没有兴趣为国出力,愿不愿意跟她一起杀鬼子。”胡海燕微笑着说。


    “你答应了?”胡然蔚心里一动,曾红还真是阴险,竟然从自己身边的人下手。


    如果胡海燕加入了军统,他还能幸免吗?

    “当然,明天我就请假。”胡海燕说。


    “你是不是要参加他们的训练班?”胡然蔚马上说。


    “你现在是日本特务,不能告诉你。”胡海燕警惕地说。


    胡然蔚还不愧是搞情报的,一下子就猜到了。


    但曾红也叮嘱过她,这件事不能告诉任何人,特别是胡然蔚。


    “好吧,我不干预你的事情。但是,以后你也别干预我的事情好不好?”胡然蔚说。


    “那不行,我的任务就是劝你回头。哥,难道你真要这条道上走到黑吗?”胡海燕很是痛心地说。


    “我的事不用你管,你管好自己的事就行了。我跟你讲,抗日不是嘴上说说的,搞不好就会丢了性命。”胡然蔚提醒着说。


    他知道,自己无论怎么劝,胡海燕都不会回头。


    “我不怕苦不怕累,不怕流血也不怕流泪。”胡海燕坚定地说。


    胡海燕不怕苦不怕累,胡然蔚很清楚。


    他也知道,胡海燕不怕流血不怕流泪,可他怕啊。


    他们两兄妹在海沽相依为命,作为兄长,他就像一个父亲一样,绝对不会让胡海燕受一点伤害。


    上次在宪兵分队,如果不是金惕明把胡海燕弄过去,他能承认自己是球组二号么?

    第二天早上,胡然蔚正常吃过早餐就出门了。


    然而,他才走出几十米,又折返回来,找了个隐蔽的角落,等着胡海燕出门。


    胡海燕今天要去请假,先去了马大夫医院。


    离开医院后,胡海燕在医院门口叫了辆人力车,胡然蔚想也没想,随手招了辆人力车,跟在后面。


    然而,才走了一会,他突然发现,自己的人力车方向偏了。


    “怎么搞的?走错路了。”胡然蔚怒斥着说。


    “胡处长,没错。”车夫回头看了一眼胡然蔚,微笑着说。


    “你……”胡然蔚要伸手摸枪,但想了想,又将手拿了出来。


  第三百九十三章 为国算计

    车夫正是袁庆元,他将胡然蔚拉到了沙大夫路的丰泽园饭店。


    沙大夫路只是法租界的名字,这条路通往日租界,在日租界则是花园街。


    “胡处长,请吧,二零三房间。”袁庆元将胡然蔚放到丰泽园饭店门口,等胡然蔚下车的时候,低声说。


    丰泽园饭店也很气派,虽然不如国民饭店,但在法租界也算很有档次的饭店的,这里主要是鲁菜为主,深得海沽不少知名人士喜爱。


    胡然蔚没有多问,此时不管他问什么,袁庆元都不会说的。


    他在饭店门口踌躇了一会,最终还是走了进去。


    胡然蔚并不知道,他在门口犹豫时,化装成火柴的路承周,正躲在窗帘背后,静静地观察着他。


    从胡然蔚的行为,能看出他的内心活动。


    此时的胡然蔚,很矛盾,也很犹豫。


    在二零三等他的,一定是军统的人。


    可能是曾红,也有可能是火柴,甚至有可能是军统总部派来的人。


    但不管是谁,只要他走了进去,说明胡然蔚的思想,再次动摇。


    昨天晚上,曾紫莲回来后,向路承周汇报了,她与胡海燕见面的情况。


    胡海燕愿意参加军统,在路承周的意料之中。


    这是一个具有强烈爱国心的青年,如果不是因为胡然蔚的缘故,他更愿意把胡海燕拉到中共。


    目前来说,胡海燕参加军统,更有利于劝说胡然蔚。


    根据胡海燕的行动,路承周决定,以火柴的身份,与胡然蔚见面。


    当然,如果胡然蔚不跟踪胡海燕,这次的见面自然也就取消了。


    看到胡然蔚走了进来,路承周脸上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容。


    他知道,胡然蔚已经作出了决定。


    听到敲门声的时候,路承周去看了门,果然是胡然蔚。


    “胡处长好。”路承周压着嗓子,诚恳地说。


    “火柴?”胡然蔚仔细盯着胡然蔚看。


    然而,这间房是经过特意挑选的。


    走廊没有灯光,房间也没开灯,而窗帘被拉了起来。


    走进房间,只能隐约看到人影。


    “没错。”路承周微笑着说。


    “说吧,喊我来干什么?”胡然蔚找了把椅子,坐下来,问。


    “跟你谈一谈抗日救国的办法。”路承周掏出一包大前门,径直点了一根,缓缓地说。


    胡然蔚借着路承周点火时,特意观察了路承周的相貌。


    脸色蜡黄,戴着眼镜,手和脖子处,也都是那种蜡黄色,不能确定是不是涂了黄蜡。


    作为华北区原来的情报处长,胡然蔚对军统的化装术非常清楚。


    “我知道,你们发展我妹妹,就是为了拉拢我。”胡然蔚缓缓地说。


    他重重地吸了口气,仔细体会着屋内的气味。


    他也吸烟,对香烟还做过一些研究。


    当然,他不可能一闻到烟味,就断定对方抽的是什么烟。


    但是,他会把这个味道牢牢记着,回去之后再慢慢分析。


    或许知道对方抽什么烟,并不算什么。


    可是,有的时候却能帮助自己,断定一个人的身份。


    比如说哈德门,抽的人非常多。


    但是,如果军统的海沽站长抽哈德门,并且让他在几个地方都感觉到,那就是一个特征了。


    作为特工,最担心的,就是留下自己的特征。


    “不尽然,你也看得出来,胡海燕非常向往革命。她是一个非常具有爱国心的青年,就算你不回头,我们也愿意吸引这样的青年。我们的抗战事业,也需要这样的青年。”路承周缓缓地说。


    当然,拉拢胡然蔚也是一个因缘。


    胡然蔚在宪兵分队地窖的表现,已经说明他是一个意志坚定的人。


    而胡海燕的出现,让胡然蔚承认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可见胡海燕对他的重要性。


    只要把胡海燕掌握在手里,胡然蔚就像老牛被穿上了鼻子,只能乖乖跟着走了。


    “我想要一个保证。”胡然蔚也掏出烟,缓缓地说。


    “说说看。”路承周没有马上答应。


    “胡海燕不能参加危险的行动。”胡然蔚说,他可以为国牺牲,但妹妹不行。


    “什么叫危险的行动?我们在敌后,哪一天不危险?我只能保证,尽量不让她参加危险的行动?我们有你提供情报,有训练有素的行动人员,我会尽量保证,每一个人的安全,包括你。”路承周坚定地说。


    无论是身为中共的地下党员,还是军统的海沽站长,他都不希望,这些抗日的力量有所损失。


    谁知道这场抗战要进行多久?十年?二十年?是一代人的时间,还是几代人的时间?


    所有愿意抗战,勇于抗战的人,都是宝贵的。


    “你们需要我做什么?”胡然蔚看着路承周,他手中的烟头,反而使他更看不清火柴的真实面目。


    “暂时什么也不需要你做,你要做的,就是掩护好自己。你跟陈树公的关系怎么样?”路承周突然问。


    “还算好吧,他对我很信任。”胡然蔚想了想,如果不是因为这一点,他也不会跟着陈树公投靠日本人。


    “你出院后,与他聊过没有?”路承周又问。


    “聊了,他似乎不相信杨玉珊是军统一号。火先生,杨玉珊到底是不是我们的人?”胡然蔚问。


    “当然不是。”路承周笃定地说。


    既然胡然蔚答应,愿意重回军统,他自然也得拿出诚意。


    况且,日本人也知道,杨玉珊并不是球组一号,告诉胡然蔚也无妨。


    甚至,胡然蔚告诉陈树公,杨玉珊并不是球组一号,路承周也不担心。


    “她真是冤死的?”胡然蔚吃惊地说。


    “她是一个真正的汉奸,我们有多少兄弟,折在她手里?如果不是她,华北区能沦陷吗?你现在能为日本人做事吗?”路承周冷冷地说。


    “杨玉珊当初之所以叛变,是因为史红霞向日本人告密,想阻止她与陈……陈树公来往。”胡然蔚叹息着说。


    “原来如此,怪不得杨玉珊要致史红霞于死地。”路承周点了点头。


    他的烟抽完了,顺手拿出烟,递给胡然蔚一根。


    “这两个女人,把华北区害了。”胡然蔚苦笑着说。


    “不错,所以你要注意,情报三室,是否还有兄弟,愿意回头。”路承周缓缓地说。


    “到底谁才是球组一号呢?”胡然蔚突然问。


    “这个嘛,以后你就会知道了。我只能告诉你,日本人高度怀疑,陈树公是球组一号。”路承周微笑着说。


    “不可能!”胡然蔚断然说。


    如果陈树公是球组一号,他一定能知道。


    “你对陈树公就这么有信心?”路承周诧异地说。


    “如果陈树公是球组一号,绝对不会瞒我。”胡然蔚缓缓地说。


    “你觉得,陈树公还有可能回头么?”路承周问。


    “不知道,或许他现在有些后悔,但是,会不会回头,真不敢保证。”胡然蔚摇了摇头。


    “好吧,你先去上班,以后你的情报,可以通过胡海燕传递。她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担任你的交通员。”路承周沉吟着说。


    “多谢火先生。”胡然蔚感激地说。


    让胡海燕担任自己的交通员,可以说没什么危险。


    胡海燕在法租界上班,她在医院接触的人又多。


    只要自己把情报准备好,可以很轻松的交给军统的人。


    毕竟,谁都有可能生病,而马大夫医院每天的人流量,数以百计。


    “我们只是对胡海燕进行简单的训练,你是老军统,平时要多给她讲点地下工作的事情,尽快将她培养成为一名合格的情报人员。”路承周叮嘱着说。


    “你们可真会算计。”胡然蔚苦笑着说。


    “为国算计,心安理得。”路承周意味深长地说。


    “为国算计?”胡然蔚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胡然蔚还在犹豫的时候,路承周已经走了,留下他一个人在房间。


    胡然蔚并没有急着出去,他点了根烟,站到窗户边,将窗帘拉了起来。


    外面的亮光,差点让他的眼睛突然失明。


    他想看看,火柴的身形。


    房间的光线虽然较暗,但他还是观察到了火柴的一些体貌特征。


    身为华北区的情报处长,胡然蔚并非浪得虚名。


    他的情报搜集和分析能力,也是很强的。


    火柴对宪兵分队的情况很熟悉,对他和胡海燕也很了解。


    胡然蔚感觉,军统在宪兵分队肯定有内线。


    或许,那个人,才是真正的球组一号。


    胡然蔚仔细盯着门口,他猜想,自己刚下人力车的时候,或许火柴也站在这里,静静地望着自己吧。


    胡然蔚的猜测并没错,但他在这里,是看不到火柴的。


    因为,丰泽园饭店有后门,路承周早就从后门走了。


    等胡然蔚想到,丰泽园饭店一定有后门时,路承周已经离开法租界了。


    晚上,军统总部收到了海沽站的电报。


    毛善炎迅速带着电报,去了戴立的办公室。


    这段时间,国军在正面节节败退,总部已经搬到重庆。


    面对全国局势,戴立很忧心。


    军统各个外站,面对日本特务机关时,可以说节节败退。


    因此,海沽站的表现,就很抢眼了。


  第三百九十四章 人为

    戴立看到海沽站的电报后,确实心情大好。


    “这是一个很好的开端。”戴立拿着电报,笑吟吟地说。


    “是啊,没想到这么快就成了。”毛善炎微笑着说。


    自从军统华北区被破坏处,海沽站就只能勉力维持,几个站长,派过去后,不是被杀就是叛变。


    搞得都没人敢去海沽站了,无奈之下,只好让路承周以副站长之职,代理站长。


    没想到,路承周把海沽站搞得风生水起。


    先是锄奸,把高桥丰一和杨玉珊干掉,出了一口恶气。


    再是办一个几十人的训练班,为军统培养人才。


    继刘井华之后,又把胡然蔚拉了回来,以后军统在海沽的工作,就好开展了。


    “你注意到没有,他让胡海燕加入了军统。”戴立将电报放在桌上,说。


    这才是胡然蔚最终能回头的根本原因,当初金惕明控制了胡海燕,胡然蔚只能承认,他是球组二号。


    现在,路承周让胡海燕加入军统,胡然蔚只能乖乖就范。


    “原来如此。”毛善炎恍然大悟。


    “回电,欢迎胡然蔚回来,授中校情报员,同时奖励海沽站五千元。”戴立沉吟着说。


    “这么多?”毛善炎吓了一跳。


    “胡然蔚身份不一样,如果他不叛变,完全可以胜任海沽站长。另外,你觉得,火柴会把这笔钱,全部交给胡然蔚么?”戴立说。


    这种事情,他心知肚明,与其让路承周雁过拔毛,不如直接奖给海沽站。


    胡然蔚跟着陈树公投靠日本人,确实很可惜。


    以胡然蔚的能力,哪怕他能主动与军统联系,戴立都会安排他担任海沽站长。


    可惜,胡然蔚是通过火柴的努力,才回到军统。


    路承周确实没打算给胡然蔚多少钱,胡然蔚只是重新回到军统,又没立功,凭什么奖钱呢?


    总部授给他一个中校情报员,路承周都觉得过分了。


    以胡然蔚现在的级别,给个中尉就不错了,最多也是少校,凭什么他一回来,跟自己的军衔一样呢?


    但总部的命令,路承周自然不能不执行。


    黄文买请示,总部奖的这五千元怎么处理,路承周回了一句:给胡然蔚五百当安家费,其他钱留作活动经费。


    身为海沽站的代理站长,路承周手里的资金并不宽裕。


    总部一直让他,想办法解决经费问题。


    然而,到目前为止,他还是没有找到一个稳妥的生意。


    两天后,位于日租界的中原公司大楼,突然起火,整个一楼和二楼的百货,迅速被引燃。


    只是,中原公司大楼,是钢筋混凝土机构,加上日租界的消防队来得很快,大火只烧了一个多小时,就被扑灭了。


    中原公司虽然损失惨重,但整栋楼还可以使用。


    中原公司的大楼,虽然没有烧毁,但此次行动,军统树德小学训练班的所有成员,包括新加入的胡海燕,都参与了。


    整个训练班,被分成七个小组,有人放风,有人负责撤退,有人负责安放定时燃烧弹,有人负责散发传单,还有人负责在现场察看战果。


    很多人都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行动,回来后非常兴奋。


    马玉珍上次在电影院,负责察看结果,今天也一样。


    只不过,此次她多了一个同伴:胡海燕。


    两人在训练班都是用化名,彼此不知道对方的身份。


    这也是马玉珍参加训练班后,第一次出来执行任务。


    两人在中原公司大楼,还用相机拍了照片。


    马玉珍在训练班,不仅学会了拍照,还学习了收发报、密写材料、枪械使用。


    可以说,其他学员掌握了的技能,她都掌握了。


    看到火势被扑灭,两人才回到树德小学,汇报了战果。


    路承周下午在大兴日杂店时,听到汇报,他马上去了趟宪兵分队。


    现在的大兴日杂店,已经成了路承周和韩福山等人歇脚的地方。


    偶尔,贾明也会过来,这里已经成了情报一室最重要的联络处。


    “苗主任,有什么好事?”路承周正要去三楼野崎办公室时,看到苗光远一脸兴奋的从楼梯走下来。


    “好事谈不上,只是事情有了点进展。”苗光远脸上露出压抑不住的兴奋。


    “恭喜恭喜。”路承周微笑着说。


    他当然知道,苗光远是因何而应付。


    路承周的“立功”计划,省委已经批复,同意了他的计划。


    康培初作为中共海沽的地下党员,一直只做一些不起眼的工作。


    最近,突然接到任务,姚一民甚至还亲自找他谈了话,说明组织对他还是很信任的。


    康培初马上将这个情况,汇报给了苗光远。


    “那就好。”路承周点了点头,整个计划是他制定的,苗光远有什么好事,他再清楚不过。


    到野崎办公室后,路承周问起了中原公司大楼的失火情况。


    路承周之所以第一时间赶来,除了想表明,他痛恨抗日分子外,更想知道,日本人掌握了什么情况。


    “这是现场捡到的传单。”野崎拿出一张纸,递给路承周。


    “真是太可恶了。”路承周“气愤”地说。


    “是啊,我们的任务很重。案子虽然发生在日租界,但行凶者,很有可能在英租界。”野崎叹息着说。


    “既然如此,为何我们不能把案子接过来呢?”路承周说。


    他还有个任务,要把那份暗杀名单找出来。


    这也是此次纵火行动的任务之一,让日本人无意间发现这份名单,比军统在报纸上,花钱登出来,效果要好得多。


    野崎正要说话的时候,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他何尝不想把案子接过来呢,可接过来后又能怎么办?军统就像藏在地底下的老鼠,他们根本就不冒头。


    “我是野崎。”野崎拿起话筒,用日语说。


    路承周正准备离开,谁知道野崎的电话,会不会涉及机密呢。


    没想到,他刚准备走,野崎却放下了电话。


    “走吧,跟我去趟日租界。”野崎突然说。


    刚才的电话,是日租界居留民团打来的,在中原公司大楼,找到了一份军统遗失的名单。


    应该是现场的军统,无意中丢失的。


    “野崎先生,出什么事了?”路承周问。


    “你先去换衣服吧,路上说。”野崎说。


    路承周将警服脱在情报一室,换上便服后,坐上野崎的汽车,去了中原公司。


    “我们在现场,找到了一份军统的暗杀名单。”野崎等车子开出宪兵分队后,突然说。


    “暗杀名单?”路承周诧异地说。


    “是啊,这份暗杀名单,有二十多人的名字,都是大日本帝国的忠实朋友。”野崎缓缓地说。


    路承周没有说话,在中原公司看到那张暗杀名单后,他才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这份名单,未必是军统遗失的。”路承周笃定地说。


    “难道还是军统故意丢的不成?”在现场负责的日租界警察寺田清藏说。


    “我认为是他们故意丢的。这样的情报,没有人会带在身上执行任务。”路承周朝寺田清藏躬了躬身,说。


    因为宫本清的死,他与寺田清藏打过交道。


    “军统为何要这样做呢?”寺田清藏奇怪地说。


    “很简单,他们想制造新的恐慌。”路承周缓缓地说。


    “不错,这是他们故意的。”川崎弘突然走了过来,他在接到消息后,也迅速赶了过来。


    “我们已经将这份名单,交给了市公署。”寺田清藏脸色一变。


    “赶紧封锁消息。”川崎弘忙不迭地说。


    他接到消息的时候,刚开始也觉得很奇怪,军统这么重要的情报,怎么会遗失在现场呢。


    路承周的分析,他非常认同。


    最好的办法,是不理这份名单。


    然而,所有人在得知,军统有这份暗杀名单后,都在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事实上,他们已经进了军统的圈套。


    “恐怕已经晚了。”路承周叹了口气。


    暗杀名单上的人,都是海沽的亲日分子,从潘家才到严树勋、孙志书,二十几人,都是非常有名气的汉奸。


    “我马上去打电话。”寺田清藏马上跑去打电话。


    他本是一片好意,军统要暗杀的,都是大日本帝国的朋友,应该第一时间通知他们。


    哪想到,他却充当了军统的帮凶,帮他们制造了新的恐慌。


    “此次起火的原因,查到了么?”川崎弘不再理会暗杀名单的事,问。


    “据说是人为纵火,中原公司有好几个地方,突然冒出大火,要不是消防队离的近,人为根本扑不灭。”野崎说。


    “这些抗日分子很可恶,我们一定要反击。”川崎弘冷冷地说。


    “请川崎队长放心,我们一定抓住机会,将他们一网打尽。”野崎坚定地说。


    他来宪兵分队前,觉得是中山良一的无能,才让抗日分子如此猖獗。


    然而,他真的上任后,才发现,租界内的抗日分子,不是那么容易消灭的。


    宪兵分队在租界没有执法权,想要抓人,都得依靠警务处。


    有的时候,等到警务处的人出面,抗日分子早跑没影了。


  第三百九十五章 学成

    陈树公晚上下班回家时,看到开大门的,换了一个男人。


    他很是诧异,走进客厅,发现原来的佣人,脚上缠着绷带,坐在厨房打下手。


    “怎么回事?受伤了?”陈树公问佣人杨妈。


    “先生,今天买菜的时候,不小心碰到汽车。”杨妈惭愧地说。


    买菜的时候没注意,被车子撞了,幸好人家的车子没事,否则她可赔不起。


    “人没事吧?”陈树公关心地问。


    他知道,今天为何家里会多个陌生人。


    是个男人,四十多岁,看到陈树公,很拘谨地行着礼。


    “没事,只是脚不利索了,只能请人给你做饭。这位是刘麻子,这几天只能让他给先生做饭了。”杨妈一脸的愧疚。


    她受了伤,只能请别人替自己。


    “先生好。”刘麻子忙不迭地说。


    “好,我叫你老刘吧。晚上不用准备饭了,等会要出去吃饭。”陈树公看了刘麻子一眼,谦和地说。


    刘麻子做事很有眼色,见陈树公要出去,跟杨妈一样,到大门去送。


    等陈树公的车子开出去后,迅速将大门关上。


    开着车子,陈树公在街上游荡着。


    自从杨玉珊死后,他就拒绝了宪兵分队的司机,自己亲自开车,更有安全感。


    他不在家里吃饭,自然不是因为有人约他。


    如果早在外面吃饭,他就不会回去了。


    只是因为突然多了个刘麻子,感觉不太好而已。


    在外面吃过饭,陈树公回到家,刘麻子依然给他开了门。


    家里已经收拾得很干净,杨妈住在家里,已经到房间休息。


    刘麻子等陈树公上楼后,也准备回去了。


    “老刘,你晚上不在这里过夜?”陈树公见刘麻子要走,诧异地问。


    “我只是临时帮杨妈搭把手,哪能住在这里呢。”刘麻子笑了笑,不卑不亢地说。


    刘麻子晚上没住在家里,陈树公稍稍安心。


    杨玉珊突然被杀,让陈树公的神经异常敏感。


    这个突然闯进家里的刘麻子,总让他觉得,会不会是别有居心。


    刘麻子的离去,让陈树公感觉,自己是不是太多疑了?

    事实上,陈树公并没多疑,刘麻子离开牛津别墅5号后,很快出现在五十一号路26号。


    这位刘麻子,正是训练班的教官,会做菜,又是海沽人,长相也憨厚,让他去陈树公家卧底,最是适合不过。


    “看样子,陈树公很警惕。”曾紫莲沉吟着说。


    “没错,从他出去吃饭,到开车回来,不过一个小时。根本不是赴宴,应该是自己在外面吃了点东西。”刘麻子笃定地说。


    刘麻子当然不是他的真名,因为脸上有几粒麻子,才临时想了这么个外号。


    实际上,他的真名是刘轩,原来是军情组的人。


    很早,他就跟随郑问友去了第七路军,与陈树公没有直接见过面。


    “站长觉得呢?”曾紫莲看了一眼没说话的路承周,问。


    “陈树公警惕是正常的,如果他在家里吃饭,那才有问题呢。”路承周缓缓地说。


    不管陈树公如何警惕,都不会影响他的安全。


    刘轩确实是军统的人,但路承周并没想过,让刘轩除掉陈树公。


    “那我明天还去么?”刘轩问。


    “当然要去,这段时间要辛苦你了。”路承周拍了拍刘轩的肩膀,微笑着说。


    “这是我应该做的。”刘轩躬了躬身,转而退出了房间。


    “南宫县的人联系上了没有?”路承周问。


    这几天除了训练班的行动,就是联系南宫县的人了。


    “联系上了。他们付了订金,要拿到青天白日帽徽才回去。”曾紫莲说。


    “怎么拿?说不定日本人,已经在盯着他们了。”路承周叹息着说。


    是青天白日帽徽重要,还是自己的性命重要?


    “他们付了一半订金……”曾紫莲苦笑着说。


    “还是个财迷?”路承周诧异地说。


    把钱看得比命重要的,路承周以前听说过,但真遇到,还是第一回。


    一般人听到这种事,哪还顾得上要钱啊,撒开脚丫子,就往回跑了。


    “他们有两个人,领头的是个山西人,叫傅祺,确实很抠。”曾紫莲笑着说。


    “山西人?怎么到南宫扛枪了?”路承周惊讶地说。


    “我也不是很清楚,要不,你见见他?”曾紫莲问。


    “可以,但要先把问题解决。你跟像银楼的经理联系了没有?今天中原公司的大火,日本人很恼怒,要防备他们拿像银楼报复。”路承周叮嘱着说。


    “在英租界,他们应该不敢。”曾紫莲摇了摇头。


    “只要被他们找到证据,就能抓人。而且,就算没证据,他们又有什么不敢的呢?”路承周轻叹着说。


    “我明天去见一下银楼的经理,提醒他注意安全。”曾紫莲说。


    像银楼是专门做军服钮扣和帽徽的,除了青天白日帽徽外,日军、英军的军服、徽章,也在他们的业务范围内。


    像青天白日帽徽,像银楼以前做过不少,他们或许以为,这只是一桩生意。


    可是,对日本人来说,这是与国军勾结的证据。


    就算像银楼在英租界,只要证据确凿,也是要出事的。


    “今天晚上,早点回去休息吧。”路承周突然说。


    今天晚上,马玉珍回来了,如果他们回去得太晚也不好。


    在树德小学,虽然只训练了半个月,但马玉珍的业务水平大涨。


    其实,这个时候的马玉珍,也不在家里。


    她今天从中原公司回去后,将照片洗出来,与大家讨论了行动的得失后,就回去了。


    但这个回去,不是回二十四号路15号,而是去了益世滨道寿康里18号。


    她与组织整整失去了半个月联系,对她来说,这半个月实在太难熬了。


    但是,这半个月,她的收获也很大。


    以前的马玉珍,虽然是一名坚定的共产党员,但她只能算半个特工。


    经过树德小学的训练班的,无论是理论还是实践,她都有了质的提升。


    与姚一民见面之前,还特意在外面观察了一会。


    “姚书记,我现在终于意识到,身为一名交通员的重要性。”马玉珍见到姚一民后,汇报了自己的学习情况。


    同时,她对自己的工作,也是有感而发。


    之前,她觉得,自己给蚂蚁当交通员,虽然重要,但仅仅是一个传声筒。


    可是,在训练班,她深刻理解了,作为一名交通员的重要性。


    她是蚂蚁与市委这条线上,最重要的一个人。


    “看来,你在这个训练班,收获颇多。”姚一民微笑着说。


    让马玉珍参加军统训练班,如果路承周不是军统海沽代理站长的话,他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是啊,真得感谢军统。”马玉珍感慨万千。


    “你的工作安排了么?”姚一民问。


    “我被分到了情报组,在曾紫莲手下,依然负责联络抗团。”马玉珍说。


    她现在是军统人员,抗团的沈澈、李汉俊、孙如鹏等人,也都加入了军统。


    为了掩护他们的身份,他们这些加入了军统的人员,要尽量少露面。


    “从现在开始,你终于成为一名真正的卧底了。”姚一民微笑着说。


    也许,到了马玉珍与路承周“见面”的时候了。


    “我会尽最大努力,完成党交给的任务。”马玉珍坚定地说。


    “我一点,我非常相信。有件事要告诉你,省委将迁往冀东,我也要去冀东工作。以后,你的工作,将由平海唐点线工委的田南晨同志领导。”姚一民突然说。


    “冀东?”马玉珍诧异地说。


    “冀东很快就会暴动,那边要创立根据地,需要更多的干部。”姚一民说。


    “如果你走了,田南晨同志没来,我如何与上级别联系?”马玉珍突然问。


    “我们的电台还在,这是蚂蚁同志搞到的电台。如果有紧急情况,你可以直接与电台取得联系。”姚一民正色地说。


    路承周在敌人内部,如果他有紧急情况,一定是最重要的情报。


    “是。”马玉珍说。


    “市委有很多同志,也要随之转移。因此,我们会放弃一些联络站,这个地方,也会关闭。这里,是你最后一次来。”姚一民叮嘱着说。


    马玉珍不能再出现在这里了,中共海沽市委机关,很快就会被宪兵分队端掉。


    到时候,敌人如果在周围走访,有人说起马玉珍,那就麻烦了。


    路承周回到家的时候,曾紫莲和马玉珍都回来了。


    虽然她们才回来不久,但两人都已经睡下。


    马玉珍是什么时候回来的,路承周并不知道。


    但是,曾紫莲只比他提前十几分钟到的家。


    而路承周到家后,家里非常安静,好像她们已经进入梦乡似的。


    路承周暗暗感叹,女人天生就是演员。


    事实上,此时的马玉珍和曾紫莲都没有睡。


    路承周回家的声音,马玉珍听得很清楚。


    她在树德小学训练班回来后,胆子大了很多。


    在训练班,她学习了格斗技巧,也学会了使用枪械,还有基本的特工技能。


    她暗暗提醒自己,千万不能让路承周看出破绽,毕竟,路承周也在军统受过训练。


  第三百九十六章 新情况


    马玉珍在家里,曾紫莲晚上,也不会肆无忌惮的跑到路承周的房间。


    他到二楼的书房,靠在椅子上,点了根烟。


    作为海沽站的代理站长,他考虑的不仅仅是军统的行动,还有整个海沽站的人事安排。


    中原公司大楼的行动,已经顺利结束。


    虽然没有将中原公司大楼全部烧毁,但把暗杀名单“遗失”在现场,也是一种成功。


    明天,应该去市公署看看,那些暗杀名单上的人,是如何的惶惶不可终日。


    另外,就是训练班人员的安排了。


    训练班原本是二十五人,加上陈白鹿等四名教官,是二十九人。


    后来加上马玉珍和胡海燕,就变成三十一人。


    除了八名要派到第七路军外,其他的二十三人,全部会加入海沽站。


    原本只有几个人的海沽站,一下子就充实了。


    只是,这二十三人,如何安排呢?


    大部分人,都会分到情报组和行动组。


    因为是在敌后,海沽站也不可能跟以前一样,把架子完全搭起来。


    像总务、交通,只需要一二人就可以,不必专门建立一个部门。


    所有人的档案资料,路承周全部背了下来。


    他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抽着烟,在脑子里将这些人的资料,一个个过了一遍。


    哪些人应该到情报组,哪些人应该去行动组。


    曾紫莲已经给了他一个大致名单,训练班表现最好的,她都留了下来。


    这其中,也包括了马玉珍和胡海燕。


    但是,路承周不能把全部优秀的人,都留给她。


    姚一民画了圈的几人,表现都很优秀,路承周不能全部放到情报组,也应该给行动组留一个。


    路承周希望,各个部门,都能有组织的人。


    以后,就算自己不在海沽站,组织上也随时能掌握海沽站的情况。


    这些人员的任用,是很有讲究的。


    无论是在情报组,还是在行动组,都需要有掩护的身份。


    如果是几个人在一起,有时还要配电台。


    毕竟,通过交通员,未必就安全。


    虽然上面拨了不少经费,但路承周发现,安排他们住宿,肯定是够的。


    但要给每个人准备一个掩护身份,那就未必够了。


    掩护身份,最好的办法,是自己开一家店铺。


    以情报小组或行动小组为单位,准备一部电台,与海沽站保持无线联络,这是最安全的做法。


    但是,这都需要钱。


    幸好上次总部又给了五千,要不然真是周转不开。


    “昨天晚上是不是一夜没睡?”曾紫莲早上看到路承周,眼睛红肿,好像没睡醒的样子,打趣着说。


    “还是睡了一会的。”路承周眨了眨眼,示意曾紫莲,家里多了个马玉珍,让她说话小心点。


    事实上,路承周确实一夜没睡,二十三个人的安排,每一个人都要做到合理,确实很难。


    “你们说什么呢?”马玉珍走出来,看到他们站在那里,小声嘀咕着,随口问。


    她在训练班学习后,观察事物变得更加仔细。


    曾紫莲与路承周的谈话,似乎很随意。


    也就是说,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曾紫莲与路承周的关系,似乎有了明显提升。


    这让她心里,突然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我在说,你一回来,我们的路警官晚上都睡不着了。”曾紫莲走到马玉珍身边,笑吟吟地说。


    “我回来关他什么事?”马玉珍看了路承周一眼,果然很憔悴,难道真是失眠?


    “我突然想起,有件特别重要的事,得马上走。”路承周突然说。


    曾紫莲和马玉珍到一起了,他只能夹在中间受气。


    如果他单独与曾紫莲一起,还能以站长的身份,命令她。


    “巡座,这么早?”韩福山看到路承周搬着自行车出来,马上走了过来。


    “你不是更早?”路承周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才七点十分,这个时候,韩福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我是找巡座有点事。”韩福山不好意思地说。


    平常他确实没这么早,就算早到,也应该先去巡捕房,等路承周布置一天的工作。


    “说吧。”路承周推着自行车,跟韩福山边走边说。


    “我听手下说,邓泽华最近总是神神秘秘的。”韩福山突然压低声音说。


    “怎么个神秘法?”路承周不置可否地说。


    邓泽华是他提拔起来的巡长,跟王斯广一样,算是自己在二十四号路的亲信。


    当初路承周到二十四号路当巡长,因为太年轻,又是刚从警察教练所毕业,其他巡捕都看不起他。


    然而,王斯广和邓泽华,很快认清形势,积极向路承周靠拢。


    路承周也没有让他们失望,王斯广调到康伯南道当巡长,邓泽华则调到二十五号路,与韩福山对调。


    “我也是听人说的,邓泽华这段时间,总与人神秘见面。”韩福山说。


    这种话,他是不好到巡捕房说的。


    “你是怎么想的?”路承周问。


    “我怀疑,他可能与抗日分子有关系。”韩福山笃定地说。


    “抗日分子?”路承周惊讶地说。


    他还真没往这方面想,什么时候,邓泽华竟然也与抗日分子有联系了?

    他看了韩福山一眼,看他的神情,似乎又不像在造谣。


    “自从跟了主任后,我就一直在注意这方面的情况。”韩福山低声说。


    他现在是宪兵分队的一员,总要做点什么事,让日本人觉得,他是上真心实意的加入宪兵分队吧。


    “很好,你再好好跟一跟,一定要找到证据。”路承周缓缓地说。


    “多谢主任。”韩福山高兴地说。


    跟往常一样,路承周还是去了大兴日杂店。


    宁明现在正式担任大兴日杂店的伙计,赵宾在牛津别墅5号的监视点,李继平做内勤。


    韩福山和贾明,白天有工作,只能提供辖区内的日常情报。


    “此事,你向金副主任汇报了没有?”路承周接过宁明递过来的烟,随口问了一句。


    情报一室的人,每天都能在大兴日杂店领一包烟,算是情报一室的福利。


    “汇报了,金副主任的意思,是要听主任的安排。”韩福山躬了躬身。


  第三百九十七章 报恩

    路承周跟往常一样,先到警务处报到,再在自己的办公室开个小会,布置一下今天的工作。


    随后,他就会辖区巡视。


    这一圈走下来,还不到中午,但路承周一天的工作就算做完了。


    中午回去吃饭,下午来不来已经无所谓。


    作为一名巡官,只要本辖区没发生重大案件,谁也不会去管他。


    路承周在巡捕房,不好跟邓泽华多聊,但到二十五号路时,特意找邓泽华谈了话。


    “最近怎么样?”路承周所谓的巡视,当然不像是当巡长那样,从二十五号路的这头,骑行到那头。


    “还行,这条路治安良好,没出什么大案。”邓泽华恭敬地说,见路承周掏出烟,马上拿出火给路承周点上。


    “二十五号路的日本人多不多?”路承周随口问。


    韩福山发现邓泽华与人神神秘秘的,他估计,要么邓泽华在干私活,要么就是参加了某种组织。


    警务处的巡捕,有不少是帮会成员,比如说廖振东。


    还有一些,有抗日组织的成员,比如说路承周。


    当成,也有日本特务,像贾明、韩福山等人。


    邓泽华之前的身份,还是很清白的。


    但这段时间,路承周与邓泽华接触的也不是很多,每天听一下汇报,对他的思想动态,并不是很了解。


    “有十五户,总计六十八人,包括两家日本人开的商店。”邓泽华马上说。


    作为二十五号路的巡长,对辖区内的情况,还是要了若指掌才行。


    路承周当初在二十四号路的时候,就做得很好。


    当时他对二十四号路上的每一住户,都能喊出名字。


    这一点,让邓泽华印象深刻,同时,也是他现在的学习榜样。


    “不捣乱吧?”路承周问。


    他的意思是问,这些日本人和他们办的商店,会不会与日本特务机关有关。


    “应该都是正当的日本人。”邓泽华想了想,说。


    邓泽华在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露出了思索之情。


    路承周没有再多问,显然,二十五号路的这些日本人,是邓泽华注意的重点。


    邓泽华能准确的说出,二十五号路有六十八个日本人,就让他很诧异了。


    “有人告诉我,你最近在做一些事情,能告诉我,是什么事么?”路承周突然问。


    “这个……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认识了几个朋友罢了。”邓泽华迟疑了一下,说。


    “这些朋友是干什么的呢?”路承周又问。


    “抗日的。”邓泽华看了路承周一眼,坦然地说。


    “抗日分子?你有没有加入?”路承周瞳孔一缩,问。


    “暂时还没有。”邓泽华摇了摇头。


    “以后,不要再与他们公开来往。”路承周叮嘱着说。


    “是……”邓泽华无奈地说。


    他没有听明白路承周的意思,不是不让他们来往,而是不要让他们“公开来往”。


    “你的行为,如果被人知道,不但会给那些朋友带来麻烦,更会给你带来麻烦。知道有多少人,想看你的笑话吗?你出了丑,等于我也出了丑。”路承周提醒着说。


    邓泽华和王斯广,都是他提拔起来的巡长。


    这两人,虽然也干了几年甲等巡捕。


    可警务处的甲等巡捕数以百计,而巡长只有这么多。


    所有甲等巡捕,都渴望能当上巡长。


    “我知道了。”邓泽华暗暗叹了口气。


    路承周不知道,是哪方面的人与邓泽华在接触。


    但不管是军统还是地下党,他都很欣慰。


    中午,路承周回家吃饭的时候,曾紫莲递给他一张纸条,上面有一个地址,宁园北入口,还有对傅祺的描述,身材中等,干瘦,穿灰大褂和布鞋。


    傅祺是南宫县抗日部队,派来海沽购买青天白日帽徽的。


    “你不去?”路承周看了一眼纸条,趁着马玉珍还没出来,低声问。


    “没时间。”曾紫莲白了路承周一眼。


    她的情报组,终于要充实了,而且马大夫医院那边,她要负责情报支援。


    同时,与胡然蔚还要保持联系,又要搜集市区的堆栈信息,要不是想与路承周吃顿饭,她中午都不想回来了。


    路承周骑着自行车,离开英租界的时候,就有一种感觉,似乎背后有双眼睛盯着自己。


    然而,他回头张望时,又没发现。


    路承周特意加快速度,他从小在海沽长大的,对市区的地形熟悉得很。


    在广善大街那边,穿一条狭长小巷子时,他猛蹬自行车,等出来后,将自行车往巷子口一摆,守在了旁边。


    果然,没过一会,就有一个瘦小之人,迅速追了出来。


    他在巷子口看了一下,马上发现正在抽烟的路承周。


    “路……路警官。”


    “怎么,老鼠白天也出来活动?”路承周看到是马平,调侃着说。


    上次马平在利顺利酒店犯下案子,偷了巴恩士的东西,警务处把英租界查了个底朝天,最终还是路承周找到了赃物。


    “路警官说笑了。”马平其实是想找路承周谈事的,可他正准备翻进二十四号路15号,结果看到了曾紫莲和马玉珍。


    见路承周有女眷在家,他自然不敢再进去,只能在外面等候。


    没想到,路承周出来时,却换上了便装,马平一路跟来,却跟到了市区。


    “说吧,找我什么事?不会又是犯什么案子吧。”路承周将烟头一丢,推着自行车,慢慢往前走。


    “请路警官借一步说话。”马平见附近有人,跟在路承周身后,轻声说。


    “前面有茶楼,去那里吧。”路承周指了指前面的茶楼,说。


    到茶楼后,路承周要了个雅座,点了壶茶,还叫了点心。


    点心刚送上来,马平也跟着进来了。


    “上次之事,多谢路警官出手相助,马某感激不尽。”马平走到路承周面前,双手抱拳,诚恳地说。


    “我还以为你忘记此事了呢。”路承周淡淡地说。


    马平将赃物交给他,才得以顺利解除危机。


    要不然,警务处绝对不会轻饶马平。


    现在的马平,已经死了,温秀峰在监狱里找了个替死鬼,以“马平”之名被枪毙。


    那个“马平”,本就要判死刑,加一条罪,也不会死两次。


    但他家里,却多了一笔意外之财,也算死得其所了。


    “路警官之恩,马平永世不忘。”马平郑重其事地说。


    “好啦,坐吧,其实你报不报恩,我都不在乎。我只要求一点,别在我的辖区犯案。”路承周抿了口茶,说。


    “我保证,以后路警官的辖区,绝不会出大盗案。”马平说。


    他现在江湖上,也有点名气了,敢偷巴恩士的东西,还能平安无事。


    再加上他是王胡子的徒弟,整个海沽的大盗,都会给几分面子。


    “那就好。”路承周点了点头。


    “路警官之恩,马平无以为报,这是一点心意,请路警官务必收下。”马平从腰间色解下一个布袋,放到路承周身前的桌上。


    布袋落到桌上,发出叮当的声响,路承周一听,就知道这是硬货。


    “你的钱,我不能要。”路承周将布袋推到一旁,淡淡地说。


    他是警官,怎么能要大盗的钱呢?

    “请路警官放心,这钱来路没问题。”马平低声说。


    自从利顺利酒店的案子摆平后,他就一直在想,要怎么样才能报答路承周。


    这也是,他一直没有出现的原因。


    路承周帮他免了一灾,总不能空手去感谢吧。


    马平也没有其他擅长之事,只能干老本行。


    “你的钱,来路会没问题?”路承周笑了,这钱烫手,他是不会要的。


    “这是从严树勋家‘拿’的,这个大汉奸,拿他再多也没问题。”马平得意地说。


    “你还说这钱没问题?”路承周苦笑着说。


    无论是地下党还是军统,都缺经费。


    他不知道布袋里有多少钱,但想来不少。


    要说路承周不动心,那是假的。


    隔着布袋,他都能感觉出,里面的金条朝他发出的呼唤。


    “我就知道,你不会要我的钱。”马平有些失落地说。


    “你有这片心,我已经很满足了。这钱呢,我不能要,去拿给真正需要的人吧。”路承周缓缓地说。


    “路警官,我在法租界落脚,以后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只要有用得着的地方,马平万死不辞。”马平将布袋拿起来,合在腰上,抱了抱拳,诚挚地说。


    以前他在英租界,但做了利顺利酒店的案子后,每次来英租界,心里总有种不安。


    住到法租界,至少晚上能睡得很香。


    “放心,以后有用你的时候。”路承周微笑说。


    马平这个大盗,他肯定会有用得着的地方。


    随后,路承周去了河北六经路市公署,拜访总务局长孙志书。


    之前,路承周以火柴的身份,与孙志书见过几次面,还跟他说起了,如何才能左右逢源。


    果然不如路承周所料,最终刘井华没有干过潘家才,北京的特务机关长,亲自来了海沽,劝说日本海沽陆军特务机关。


    最终,海沽的特务机关让步,让潘家才来海沽担任市长。


  第三百九十八章 抗日进行

    潘家才到任后,第一件事,就是调整市公署的班底。


    孙志书因为提前去了北京,潘家才到任后,任命他为公署秘书长。


    孙志书终于扬眉吐气,但是,为了不让新的总务局长分权,他向潘家才建议,将总务局并入政务厅,他再兼任厅长。


    原来的秘书长牛绍善,虽然与茂川秀和关系密切,但也只混了一个参事室参事。


    至于与潘家才竞争市长的原警察局长刘井华,更是被直接被免职,赋闲在家。


    路承周到市公署孙志书的办公室,看他在办公室布置工作。


    办公桌前站了一排人,他坐在办公桌后,吩咐着各项工作。


    孙志书学精了,公署各部门的公文,先要送到政务厅,由他过目后,再送交潘家才。


    美其名曰是替潘家才分忧,实际上是为了还是为了分权。


    看到路承周,孙志书马上站了起来,朝手下挥了挥手,让他们赶紧去做事。


    “路嘱托怎么有空来我这里?”孙志书笑吟吟地说。


    他跟路承周认识快一年了,对路承周的身份多少知道一点。


    路承周不仅仅是日本海沽陆军特务机关的嘱托,而且深得日本人信任。


    而孙志书,自从与军统联系上后,对路承周反而没有以前的亲近。


    为何?他担心路承周发现,他与军统之间的关系。


    可是,他又不敢表现得与路承周疏远。


    路承周从事的工作,虽然没有公开,但他多少能猜到一点,应该是从事秘密工作。


    路承周的背后,随时可能站着日本人。


    “恭喜孙秘书长,终于得偿所愿。”路承周微笑着说。


    “只是换了个岗位,更好为民众服务罢了。”孙志书谦逊地说。


    他感觉,手里的权力确实大了。


    现在,下面各个局,比如说财政局、卫生局、教育局、工务局、新闻检查处等部门的公文,都必须先经他的手。


    而孙志书也可以,用政务厅的名义,给各上部门下发公文。


    整个市公署,他应该当了半个家。


    “昨天中原公司发现的那张名单,你们收到了没有?”路承周正要掏烟,孙志书却递过来一根雪茄。


    “收到了,军统简直无法无天。”孙志书也拿出一根雪茄,将头修剪后,划燃一根较长的火柴,慢慢地烧着。


    说实话,听说军统的暗杀名单时,孙志书很是担心。


    他并不担心暗杀名单上有自己,他就担心,暗杀名单上没有自己。


    如果所有海沽的重要人物,都上了军统的暗杀名单,而他偏偏没有上榜,这说明什么?

    除了说明,军统没将他当回事外,还有一种可能,他受到了军统的特别照顾。


    他现在是市公署秘书长兼政务厅长,军统没有理由,将他放到名单之外。


    就算他没与军统达成协议,也担心别人非议,何况他现在算得上是军统的人了呢。


    幸好,看到暗杀名单后,孙志书惊喜的发现,自己在名单上,位置还比较靠前。


    或许,他是唯一一个,看到自己上了名单,还能笑得出来的人。


    “其实你们大可不敢担心,军统只敢在租界活动。”路承周安慰着说。


    随后,路承周又去了花园宪兵队,向川崎弘汇报自己的市公署之行。


    “据孙志书报告,暗杀名单上的人,从昨天开始,晚上都不敢出来了。很多人都在请保镖,增加自己的护卫。警察局临时给名单上的每个人,配了两名带枪的警察。”路承周介绍着说。


    然而,就算是这样,有些人还是担心,两名警察会不会太少?他们提出,最好能配十名以上的警察。


    “这些胆小鬼!”川崎弘冷哼着说。


    “川崎老师,我们必须反击,只要彻底消灭军统海沽站,才能真正打击他们的嚣张气焰。”路承周坚定地说。


    上次野崎无意中说出“银楼”这两个字,还有之后的欲言又止,都让他觉得,日本人可能没憋什么好屁。


    只是,到目前为止,他都没有在宪兵分队看出什么迹象。


    “放心,他们猖獗不了多少时间了。”川崎弘笃定地说。


    “太好了,真想把英国人也赶走,如果皇军能进入英租界,军统、地下党这些抗日组织,就没有了生存的土壤。”路承周高兴地说。


    “会有这么一天的。”川崎弘缓缓地说。


    “川崎老师,我最近收到一个消息,益世滨道那边,可能有抗日分子一个窝点。”路承周突然说。


    他因为与张保头以及朱彪的关系,可以从英租界的人力车夫中,获取大量信息。


    这些信息,在这些人力车夫看来,可能只是茶前饭后的谈资。


    可是,路承周经过分析,能得出很多有用的情报。


    “益世滨道?会不会是中共的机关?”川崎弘眼睛一亮。


    “目前还没有进一步的消息,我准备这段时间,亲自去盯一下。为了避免消息走漏,暂时连野崎君都没有报告。”路承周犹豫了一下,说。


    “你的做法是正确的,一旦确认情报后,可以向野崎汇报。”川崎弘沉吟着说。


    宪兵分队最近死了不少人,先是施锡纯,自己承认是球组三号。


    其次是高桥丰一和杨玉珊,高桥丰一是大日本帝国优秀的军人,没有死在战场上,却死在中国人的暗杀下,实在不甘。


    而杨玉珊,当初认定她是球组一号,可后来发现,并非如此。


    正如路承周的推断,极有可能,是真正的球组一号,诱骗杨玉珊去了法租界,让所有人误认为,她是球组一号。


    而在高桥丰一带走杨玉珊时,又安排人去营救。


    表面上,好像是营救杨玉珊,实际上,却是要杀她。


    要不然,枪手怎么会当场喊出“一号”?

    要不然,杨玉珊怎么会在那样的关头,竟然停止脚步?


    要不然,枪手怎么会如此果断,当场击毙受伤的杨玉珊?


    所有的这一切,都可以断定,陈树公才是那个真正的球组一号。


    但是,陈树公身份不一样,没有真凭实据,日本人不能动手。


    否则,整个情报三室就要乱了。


    路承周之所以,不向野崎汇报,特意跑来宪兵队总部,可能也是因为如此。


    “中山先生,还在庶务课么?”路承周又问。


    中山良一失势了,但只要来宪兵队,路承周还是想去看看他。


    上次他甚至都没跟川崎弘打招呼,也确实从中山良一嘴里,听到了关键性的情报。


    只是,到目前为止,依然没有宋崇文的任何消息。


    路承周一直在想,宋崇文到底会在哪呢?

    作为中共过来的人,又是军事干部,除了让他去部队外,似乎没有好的安排。


    可是,像宋崇文这样的人,不可能再去部队。


    “他已经提出申请,要去作战部队。你去看看他吧,或许,以后再见面就难了。”川崎弘叹息着说。


    虽然所有人都在鼓吹,大日本皇军战无不胜,但他知道,皇军也不是铁打的。


    一旦碰到子弹,一样会去见天照大神。


    “是。”路承周恭敬地说。


    中山良一对路承周的到来,很是高兴。


    上次路承周来请他喝酒,可能只是尽一个下属的职责。


    这次路承周还来看望,说明他在路承周心里,还是很有地位的。


    “明天我就要去部队报到,滦县港北庄和丰泣县岩口镇,出现了暴动。”中山良一叹息着说。


    原本以为,中共要月中才会暴动,没想到提前了。


    “他们只是以卵击石罢了。”路承周暗暗高兴,脸上却不以为然地说。


    “当地没有皇军,依靠当地民团,很难抵挡中共。”中山良一却没有路承周这么乐观。


    日军的主力,已经调到了华中,准备与国军在武汉决战。


    此时,海沽日军空虚,明知道冀东抗日联军在暴动,但能调动的军队也有限。


    “这些土八路,绝对不是皇军的对手。”路承周笃定地说。


    “这是当然,中国军队在正面战场节节败退,在敌后,他们也只能骚扰罢了。”中山良一得意地说。


    对中国军队的实力,他是不在乎的。


    只要这些人不跑,很容易消灭。


    怕就怕,皇军赶过去清剿时,他们不放一枪就跑得无影无踪。


    路承周原本下午只需要化妆,见一下南宫县的傅祺就行。


    但他特意去了趟二十六号路,给姚一民留下了冀东暴动已经开始的好消息。


    路承周随后,才去了宁园,按照曾紫莲提供的地点,很快就联系到了傅祺。


    这是一个干瘦的中年男子,得知路承周的身份后,非常的客气,连声感谢军统海沽站,及时提供了这么重要的情报。


    但是,路承周劝他,消息已经走漏,日本人已经知道,可能正张网以待时,傅祺却坚定地摇头。


    “火先生,我们是绝对不会走的。这些青天白日帽徽,就是我们的命。如果命丢了,还回去干什么?”傅祺个子不高,但说的话却斩钉截铁。


    “就算你们留下来,也未必能拿得到帽徽,搞不好人财两空。”路承周提醒着说。


  第三百九十九章 交易

    路承周的话,让傅祺脸色一滞,但他还是梗着脖子,没打算放弃。


    看他的意思,青天白日帽徽不到手,绝不会回去。


    “要不,你们先回去,等风头过后再回来?”路承周提议。


    不管什么时候,他都觉得安全最重要。


    当然,路承周此次来见傅祺,更多的是想见见这个人。


    曾紫莲跟他提起,傅祺没拿到青天白日帽徽,就不回南宫,他觉得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对事情如何执着。


    “不行,一来一回,那得浪费多少盘缠?”傅祺摇了摇头,坚定地说。


    他是山西人,算盘打得比猴都精,对他来说,钱比命重要。


    “是盘缠重要,还是性命重要?”路承周暗暗好笑,都说山西人抠,他今天算见识了。


    “有钱的时候,命重要的。但没钱的时候,钱才重要。”傅祺面不改色地说。


    “好吧,你打算怎么办呢?”路承周无奈地说。


    对这种抠门到,连命都可以不要的人,路承周除了佩服,也没有其他想法了。


    “火先生,天色不早了,要不我们找个地方,连吃边聊?”傅祺突然说。


    “可以。”路承周没有多想。


    他们就在附近,找了家面馆。


    山西人喜欢吃面,路承周叫了两碗面,但他的还没动筷子,傅祺那碗快吃完了。


    “不好意思,今天还没吃饭。”傅祺看到路承周诧异的眼神,不好意思地说。


    “没事。伙计,再来一碗。”路承周扬声说。


    “多谢火先生。”傅祺连忙说。


    路承周看傅祺像是饿坏了,第二碗面也是狼吞虎咽,没几口就吃完了,又给他点了一碗。


    三碗面下肚,傅祺拍着圆滚的肚皮,说:“火先生,要不还是去宁园?那边凉快又安静。”


    “好嘛。”路承周终于明白了,傅祺只是想来吃顿饭。


    可是,没必要为了吃自己一顿饭,特意饿一天吧。


    但路承周还真猜对了,傅祺知道下午要跟军统海沽的责任人见面,特意一天没吃东西。


    在外面吃什么都要钱,他想着,反正对方得请自己吃一顿,何必浪费自己的钱呢。


    早吃,晚吃,还不都是吃?反正要吃进肚子里去的。


    原本路承周可以扬长而去,他劝也劝了,请也请了,傅祺一点也不动摇,一定要拿到青天白日帽徽才走。


    这件事,本来跟海沽站就没什么关系。


    找到傅祺,提醒他日本人已经注意到了像银楼,已经尽到了海沽站的责任。


    至于傅祺还要去拿青天白日帽徽,会不会人财两空,路承周都不在意。


    但他之所以愿意再谈,是因为他对傅祺这个人有了兴趣。


    “火先生,你们对这里的情况比较熟悉,能不能帮我们一个忙,帮我们将帽徽拿到手?”傅祺诚恳地说。


    “想从像银楼把青天白日帽徽拿到手,基本上没可能了。”路承周摇了摇头,缓缓地说。


    “我想必火先生一定会有办法。”傅祺奉承着说。


    “办法我有,但贵军恐怕要出点钱才行。”路承周沉吟着说。


    “出钱?我们是友军,怎么还要钱呢?”傅祺对钱确实很敏感,一听到路承周说要出钱,马上警惕起来。


    “这年头,想要办点事,没钱开路可不行。”路承周微笑着说。


    他终于发现了傅祺的软肋,对钱特别重视。


    这么抠门的人,让他出钱,恐怕比割他肉还令他心痛。


    “要多少?”傅祺问。


    “不多,两百大洋就可以了。”路承周伸出两根手指,轻笑着说。


    “两百大洋?”傅祺几乎要跳起来了,这简直是要了他的老命。


    “你们想要坐享其成,这钱是省不了的。”路承周沉吟着说。


    “能不能还还价?”傅祺想了想,苦着脸说。


    两百大洋,比他们购买青天白日帽徽的钱还要多。


    “你愿意给多少?”路承周问。


    “十个大洋。”傅祺伸出一根手指,咬着牙说。


    似乎这十根大洋,都让他大出血了。


    “傅先生,这钱不是我要拿。日本人没来之前,一块大洋能买一大把帽徽。可现在呢,一块大洋能买五个不?像银楼肯定也知道了,日本人盯上了这批货,他们是否愿意再卖给你们?如果要改变交易地点,双方都要冒险。两百大洋,真是一点也不多。要知道,一旦出事,性命就没了。”路承周缓缓地说。


    “要不,我去交易吧,为了两百大洋,我豁出去了。”傅祺突然说。


    两百大洋,他觉得可以拿命去拼一拼了。


    “你的命,就只值两百大洋?”路承周又好气又好笑。


    之前,与像银楼那边联系的,就是傅祺。


    如果日本人知道了这笔交易,只要傅祺一露面,马上会被捕。


    “可我实在是拿不出这么多钱。”傅祺苦着脸。


    “没事,暂时拿不出这么多钱,可以先欠着。”路承周缓缓地说。


    “要不要利息?”傅祺问。


    “亲兄弟还明算账,你说呢?”路承周笑吟吟地说。


    “火先生,这个,就算拿到帽徽,回去后我也没办法交待啊。”傅祺苦笑着说。


    “我保证你可以交待。”路承周意味深长地说。


    “怎么个交待法?”傅祺好奇地问。


    “你留在海沽,不就可以交待了么?”路承周微笑着说。


    “留在海沽?火先生养着我么?”傅祺微笑着说。


    “没问题啊,只要傅祺愿意留下来,还可以住到英租界。”路承周微笑着说。


    “英租界太贵,住这边就好。”傅祺摇了摇头。


    他之所以住在市区,就是因为英租界的消费太高,实在承受不起。


    “这么说,傅先生答应了?”路承周问。


    “我留下来,贵方能把帽徽取出来?”傅祺问。


    “当然。”路承周笃定地说。


    “如果我方,不拿钱来赎我呢?”傅祺问。


    “我又不是绑票,这可不是赎。傅先生只要把欠我们的钱还清,随时可以离开。”路承周郑重其事地说。


    “我可拿不出两百大洋,连利息都付不起。”傅祺摇了摇头。


    虽然他抠,但并不奸,而且一诺千金。


    他得南宫县时,就答应过,一定要把五百枚青天白日帽徽亲自送回去。


    “那怎么办呢?”路承周故意问。


    他觉得,傅祺是个很好的生意人。


    如果傅祺能进军统,帮自己操作生意上的事,或许就不用向总部伸手了。


    “我随帽徽一起回南宫,这笔钱先欠着,等筹到钱后,再来还钱。”傅祺想了想,他当然心疼两百大洋。


    但正如路承周所说,没这两百大洋,就换不回五百枚青天白日帽徽。


    “这个……”路承周没想到,傅祺最终还是愿意给钱。


    其实,这两百大洋,傅祺给不给都无所谓。


    他之所以说出这样一个价格,更多的是测试傅祺的性格。


    “我可以写欠条,只要东西到手,两个月之内,一定会回来还钱。”傅祺笃定地说。


    “你何必多跑一趟呢?”路承周劝道。


    “出来的时候,我答应过司令,要亲自把东西送回去。”傅祺缓缓地说。


    “没问题。”路承周一听,痛恨地说。


    路承周与傅祺在宁园见面的时候,在康伯南道22号宪兵分队,野崎与新上任的特高班长酒井,正在商量像银楼的事情。


    因为像银楼在中街,这个案子最张落到了特高班手里。


    “像银楼那边有动静了没有?”野崎问。


    明知道像银楼制作青天白日帽徽,可因为在英租界,宪兵分队无法查封。


    如果在市区,像像银楼这样的店铺,从上到下,所有人员全部被带走了。


    “像银楼的经理周企安,同意配合我们,抓捕南宫县的抗日分子。青天白日帽徽已经制作完毕,只等对方来取货了。”酒井摇了摇头。


    他早就安排了人在像银楼,可直到现在,也没有发现南宫县的人。


    “南宫县的人,不会察觉到了什么吧?”野崎担忧地说。


    “不可能,我们的行动很隐秘。”酒井笃定地说。


    “是否需要中国人配合?”野崎又问。


    日本人在执行这种任务时,有着天然的劣势。


    “不必。”酒井摇了摇头,来之前,川崎弘就特别叮嘱过他,中国人并不值得完全信任。


    想要做成事,能不让中国人参与,还是别让他们参与。


    路承周回到英租界后,先去了松寿里5号卸妆,不出所料,曾紫莲在这里等着了。


    “谈得怎么样?”曾紫莲问。


    “傅祺就是个老抠,一分钱不想出,还让我们帮忙把帽徽取出来。”路承周叹了口气,苦笑着说。


    “那怎么办?”曾紫莲问。


    “我让他写了张欠条,你交给黄文买收好。周企安那边,是怎么说的?”路承周将傅祺写的欠条递给曾紫莲。


    “两百银元,月欠三厘,三个月之后,连本带息一起还清?怎么扯到钱上面去了?”曾紫莲看到欠条,诧异地问。


    在她眼里,路承周历来是个纯粹的抗日者。


    这也是路承周能深深吸引她的原因,然而,路承周帮南宫县抗日部队做点事,竟然要收钱,收的还比人家的本金贵,就有点离谱了。


  第四百章 自用

    对曾紫莲的怀疑,路承周微微一笑,向她解释了自己的想法。


    曾紫莲是路承周目前最重要的助手,路承周身在宪兵分队,他的身份自然不能被更多的人知道。


    如果路承周没有潜伏在宪兵分队,路承周可以随意与海沽站的人员接触。


    而目前来说,有些事情,通过曾紫莲转达比较好。


    毕竟,每次路承周与军统的其他人见一面,都得特意化装呢。


    路承周化装成“火柴”的速度虽然越来越快:戴上假发,垫高鼻子,装上牙套,涂上黄蜡,再配合他的肢体动作和形态,就能变成“火柴”。


    然而,卸妆却比较麻烦,特别是黄蜡,抹上去容易,想擦干净就难了。


    “你想,让傅祺干总务?”曾紫莲瞪大着眼睛,惊讶地问。


    “要不然,我亲自去见他干什么?南宫县的五百枚青天白日帽徽,能值几个钱?”路承周嗤之以鼻地说。


    “傅祺被你卖了都不知道,人家原本只差最后一步了,结果背了一身债回去。”曾紫莲苦笑着说。


    “没有我们的帮助,他肯定会栽进去。你与周企安联系了没有?”路承周问。


    “周企安答应,配合我们。据他说,有个叫酒井的日本人,整天待在像银楼。还有几个日本人,装扮成顾客,整天守在像银楼。只要南宫县的人一来提货,马上会被抓捕。”曾紫莲缓缓地说。


    她与周企安的接触,就显露出女人在情报工作中的特殊任用。


    曾紫莲本就精于化装,她的装扮,有的时候连路承周都认不出来,遑论其他人了。


    “如果我们帮南宫县提货,会不会连累到他?”路承周问。


    “周经理说了,这批帽徽,他会想办法交给我们。”曾紫莲说。


    “那不行,帽徽重要,但人更重要。我们不能让周企安为我们冒险,你跟他商量一下,想一个稳妥的办法。”路承周摇了摇头。


    他坐到桌子旁,拉开抽屉,拿出纸和纸,撕下一张纸,准备走草一篇电报稿。


    今天他从中山良一那里,听到了冀东抗日暴动的消息,这个消息,除了要及时向总部汇报外,也是想让总部命令第七路军,借着这个东风,趁机抢占地盘,发展自己的势力。


    八路军是中共的部队,他们的第四纵队,已经挺进冀东。


    为了抑制八路军,第七路军,必须行动起来。


    “日本人在像银楼守着,帽徽也由日本人掌握,能有什么办法?”曾紫莲无奈地说。


    “他们的工厂,总没有日本人吗?大不了这批帽微不要了,请周企安再给我们做五百枚。”路承周想了想,说。


    “这倒是个办法。你这是发给总部的电报?”曾紫莲走到路承周身边,看到他在起草电报,问。


    “是啊,中共在冀东发动了抗战,不知道第七路军如何应对?日军已经调动军队,准备前往清剿,七路军可不能受无妄之灾。”路承周缓缓地说。


    这封电报,在曾紫莲不知道路承周身份前,路承周必须送到二十六号路,或者交给安孟博。


    现在,他只需要告诉曾紫莲就可以了。


    “如果中共能吸引日本人的注意力,对七路军确实是个机会。”曾紫莲缓缓地说。


    路承周回家的时候,经过二十六号路,看到情报已经取走,没有停留,加快速度回去了。


    晚上回家,路承周已经习惯从后门进去。


    然而,他刚把自行车搬进去,回头将后门锁好后,突然有个包袱从院子外扔了进来。


    “咣当!”


    包袱重重摔在地上,发出尖锐的碰撞声。


    路承周马上将开锁,到后门察看,已经看不到一个人影。


    看到包袱,路承周提起来,听到里面发出的声音,马上明白了,这是马平干的。


    “出什么事了?”路承周提着包袱走进客厅的时候,马婶已经拉开灯,从房间走了出来。


    “没什么事,东西摔在地上。”路承周举手手中的包袱,解释着说。


    “人没摔着吧?”马婶听到声音挺大的,关心地问。


    “人没事。”路承周说,顺便又问了一句:“玉珍和曾老师回来了没有?”


    “没呢,她们天天回来得这么晚,真担心会出事。”马婶抱怨着说。


    “租界的治安还是好的,况且这里是我的辖区,没人敢乱来。”路承周微笑着说。


    走到书房,路承周打开包袱,数了数,整整三十根金条。


    其实,从包袱的重量,他就知道,这个包袱就是上午那个。


    如何处理这些金条,让路承周很为难。


    放在家里,以曾紫莲和马玉珍的好奇心,肯定藏不了多久。


    曾紫莲还好些,她毕竟知道,自己是海沽站的代理站长。


    但马玉珍就一样了,她以为自己是汉奸特务,想从家里知道些有用的情报。


    没办法,路承周第二天早上,只能将金条绑在身上。


    如果放在家里,他相信,不出三天,就能被发现。


    其实,路承周在家里,没有放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如果他带枪回来,第二天都必须带在身上的。


    早在马玉珍和曾紫莲有意搬过来住之前,路承周就将家里的一切,都处理干净了。


    虽然身上咯得难受,但路承周还是得先去大兴日杂店。


    这相当于他这个情报一室主任每天的例行报到,他不来拿这包烟,其他人就会猜测,是不是又发生什么事了。


    到警务处的办公室后,路承周原本想把金条拿出来,但金条拿出来后,装在哪里呢?


    如果放在自行车上,是很显眼的。


    别人都不用打开,只要用手一摸,就能猜到里面的东西。


    没办法,只能继续装在身上,等巡视完之后,想办法去了趟益世滨道寿康里18号。


    去之前,路承周先去了松寿里5号,将警服换了下来,又化了装。


    早在几天前,他就拜托张保头,注意一下益世滨道的情况,如果有陌生人经常出入,让他的人记住地址。


    路承周在益世滨道寿康里18号寻找抗日组织的事情,已经向川崎弘汇报,就算有人看到,他突然出现在这里,也不足为奇。


    但是,路承周既不能坐人力车去益世滨道,也不能骑自行车。


    他只能先坐人力车到附近,再步行前往。


    如果坐人力车的话,很容易被那些人力车夫注意的。


    “你怎么来了?”姚一民看到路承周后,很是诧异地说。


    “给组织送经费。”路承周神秘地笑着说。


    他思来想去,这笔钱交给组织是最好的。


    “送经费?”姚一民诧异地说。


    “是啊,你要去冀东了,我没什么好送的,只能送点经费了。”路承周微笑着说。


    “冀东已经暴动,部队缺的不是钱,而是物资和药品。这些东西,在当地用钱是买的不到的。到时候,组织上还是派人,把钱带海沽采购物资。”姚一民缓缓地说。


    “你的意思,让我准备物资和药品?”路承周伸出腰间的手停了下来。


    “不但要准备物资和药品,还要开辟地下交通钱。日本人目前并没有对海沽的物资进行封锁和统制,这是我们的好机会。钱只有花出去,才完成了它的使命。”姚一民解释着说。


    “我知道了。”路承周缓缓地说。


    “冀东暴动开始后,我党领导下的蓟县、宝坻、武清、宁河人民积极响应,主动配合冀东各地的民众武装起义,形成了声势浩大的抗日洪流。”姚一民微笑着说。


    他拿着路承周的钱,真的没什么用。


    最终,组织上还要派人回海沽采购物资。


    与其到时候来回送钱,不如让路承周掌握这笔钱,反而可以更好的为组织服务。


    当然,他不知道路承周是三十根金条。


    否则,姚一民会收下。


    毕竟,部队打仗,还是需要钱的,特别是这种硬通货。


    “昨天晚上,我也向军统汇报了冀东暴动的情况。同时,我以海沽站的名义,建议忠义救国军七路军也有所行动。”路承周说道。


    “只要七路军愿意抗战,我们都是欢迎的。”姚一民缓缓地说。


    “姚书记,康培初那边,准备得怎么样了?”路承周问。


    姚一民离开海沽前,会留下好几处情报站和机关。


    这些地方,是党组织主动放弃的。


    但对路承周来说,这些主动放弃的地方,还可以发挥最后的作用。


    特别是那些会转移到冀东的同志,他们的住处,完全可以发挥特定作用。


    这个计划,一开始确实让人觉得荒诞不经。


    毕竟,主动暴露同志的行踪,在我党秘密工作中,还从来没有发生过。


    “已经跟康培初打了招呼,准备进行第二步了。”姚一民沉吟着说。


    这是路承周制订的计划,当看着简单,但需要双方西方默契。


    在康培初获取中共情报的同时,路承周也需要向日本人告发,中共海沽市委机关所在地。


    “明天进行第二步如何?”路承周说。


    “当然可以,一切听你的安排。”姚一民微笑着说。


    “姚书记可不能开这样的玩笑。”路承周忙不迭地说。


  第四百零一章 咦


    路承周本想把金条交给组织,却接到准备物资和药品的任务。


    他也知道,一旦打仗,肯定会死人,武器、物资、药品,都是前线最需要的东西,也是能救命的东西。


    至于金条,如果买不到东西,再多也没用。


    海沽是整个华北最大的工业城市,也是物资中转基地。


    日本人为了稳定市场,并没有对物资管制。


    只是物资通道,掌握在日本人手里。


    但这难不倒路承周,日本人毕竟人手有限,不可能把所有通道全部封锁。


    “姚书记,还有件事,我们是不是在接触二十五号路的邓泽华?”路承周问。


    “为何会这样问?”姚一民不置可否地说。


    “韩福山已经注意到了,邓泽华最近的行为比较诡异。我跟他谈过话,他对二十五号路日本人的信息很敏感。而且,他也承认了,最近确实认识一些抗日人士。”路承周缓缓地说。


    他是海沽站的代理站长,军统如果有这方面的行为,一定会知道。


    如果不是地下党,就只能是中统,或者其他抗日组织了。


    “其实你就算不问,以后组织上也会跟你说起此事。组织上正在派人接触和考察邓泽华,此人有较强的爱国心,也很同情抗日者。”姚一民缓缓地说。


    “邓泽华为人正直,确实可以发展。”路承周点了点头。


    “省委要迁往冀东,对邓泽华的接触,暂时会停下来。既然你问起了此事,以后你要注意他的思想动态。”姚一民叮嘱着说。


    “没有问题。”路承周觉得很可惜,如果再接触几次,他相信,邓泽华就会成为自己的同志。


    回去的路上,路承周绕到汇丰银行,将金条存了进去。


    从早上开始,他已经把金条装在身上了,实在不舒服。


    既然不能放在家里,存到银行,自然是最方便的。


    下午,路承周在大兴日杂店对面,碰到了张保头。


    “路警官,益世滨道这么长,还没有发现呢。”张保头接过路承周递过来的烟,很是不好意思地说。


    每次路承周找他办点事,不但发烟,还给钱。


    按说,他帮路承周做点事,就算不给钱,也是应该的。


    毕竟,路承周当初可是帮过所有人力车夫。


    做人,就得感恩。


    张保头能成为英租界人力车夫当中的首领之一,靠的就是一个义字。


    但路承周每次总是给钱,美其名曰是脚力费,他也不好拒绝。


    “明天,你亲自去盯一下益世滨道的寿康里。”路承周低声说。


    “寿康里?没问题,我亲自去。”张保头郑重其事地说。


    “拜托了。”路承周将手里的半包烟,塞到张保头手里,拍了拍他肩膀。


    “路警官的事,就是我的事。”张保头朝路承周的背影,扬声说。


    “韩福山,邓泽华那边,有什么动静没有?”路承周走到大兴日杂店,向宁明要了包香烟,一边拆烟,随口问了待在这里的韩福山。


    这是韩福山的辖区,又是情报一室的联络站,韩福山每次歇脚,都选择在这里。


    “报告巡座,暂时还没有。”韩福山连忙给路承周点火。


    “上次我跟他谈了话,确实有些不三不四的人,想接近他。”路承周将烟点燃后,缓缓地说。


    “我就说嘛,情报不会有错。”韩福山高兴地说。


    “但你的目标错了,不是邓泽华,而是那些与他接触的人。下次再发现,顺藤摸瓜,一锅端了。”路承周叮嘱着说。


    “巡座,贾明最近情绪似乎不太高。”韩福山又说道。


    在情报一室,他的地位是高于贾明的,他是队长,贾明是队员。


    但在警务处,贾明是副巡官,而他只是巡长,又比贾明低一级。


    当然,韩福山自从抽了贾明两鞭子后,已经以贾明的上司自居。


    “你们都归老金管,此事你应该向他汇报。”路承周不以为然地说。


    “金先生最近,只对陈树公有兴趣。”韩福山叹息着说。


    “贾明是你的下属,他的情绪不高,不是他的原因,就是你的原因。”路承周意味深长地说。


    贾明挨了打,又从韩福山的上级,沦落为他的下级,如果情绪能高起来,那才有鬼呢。


    自从贾明答应加入情报一室后,连二十四号路都不来了。


    早上在警务处,见到路承周,倒还是恭敬的打个招呼。


    但是,打完招呼后,再难见到他的人。


    “这个……”韩福山一时没有领会路承周的意思。


    “如果你搞不定他,我就换他来搞定你。”路承周缓缓地说。


    “我搞得定,肯定搞得定。”韩福山一听,马上说。


    他以前是贾明的心腹,但现在,贾明对他恨之入骨。


    但他是贾明的上司,有日本人的支持,韩福山并不担心。


    如果让贾明担任他的上司,韩福山的下场可想而知。


    “路先生,接到昌隆盛通知,下午要开会,必须主任参加。”张广林等韩福山走后,给路承周端来杯茶,低声说。


    “嗯。”路承周应了一句。


    宪兵分队的会议,他肯定会参加。


    郑重其事地开会,只有一个目的,宪兵分队会有所行动。


    酒井的特高班,主要盯着像银楼,而情报一室和三室,目前都没有什么行动。


    倒是情报二室的苗光远,因为康培初的关系,可能会有所发现。


    上午他才跟姚一民商量了,明天才正式启动第二步。


    不管如何,等到下午就知道了。


    中午,路承周跟往常一样,掐着饭点回的家。


    如果没有特殊情况,他中午还真想回来吃饭。


    马婶做的饭菜,实在太香了,让他仿佛尝到了母亲的味道。


    “玉珍呢?”路承周见家里只有曾紫莲,问端饭的马婶。


    “这孩子,说是找原来的同学玩了。”马婶叹了口气,说。


    路承周看了一眼曾紫莲,对方若无其事的点了点头。


    “我派她去金钢桥,最后确定老市政府的堆栈。”曾紫莲等马婶走后,低声说。


    她是马玉珍的上级,派她去执行一些搜集情报的任务,再正常不过。


    任何一名优秀的情报员,都是在不断的执行任务中,慢慢成长起来的。


    “总部转发华北党政军联合办事处的请求,让你今天去一趟,商量行动细节。”曾紫莲说。


    “咦。”路承周突然惊讶地说。


    他一直不知道,宪兵分队下午这个会,到底是什么内容。


    听到曾紫莲的话,他心里在想,不会是日本人,已经知道马大夫医院的行动了吧?

    “怎么啦?”曾紫莲低声问。


    路承周一向成熟稳重,心细如发,能让路承周惊讶的事情,一定不寻常。


    “下午昌隆盛要开会,我看,很可能就是说这件事。”路承周笃定地说。


    “他们怎么会知道消息的?”曾紫莲脸色一变。


    “希望是我的错觉吧。”路承周沉吟着说。


    “怎么办?”曾紫莲等了一会,见路承周没再说话,问。


    “你下午,去观察一下刘同宇和牛绍善的住处。”路承周手里的筷子,停在半空,突然说道。


    必须要有后备计划,他对丁子恩和王若奇太信任了。


    事实证明,这两个的计划,都有很大的危险性。


    “这跟他们有什么关系?”曾紫莲惊讶地说。


    “另外,你让傅祺给像银楼打电话,说明天去提货。”路承周又说道。


    如果日本人知道了马大夫医院的计划,他必须有后备计划。


    就算日本人不知道,也应该留有后手。


    身处敌后,还潜伏在敌营中,就应该从一开始,就作好最坏的打算。


    路承周虽然没去广行祥米面庄,但他知道,一定是丁子恩认为,时机已经成熟,金东珍很快会去马大夫医院。


    “好。”曾紫莲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


    路承周严肃认真的样子,对她很有吸引力。


    吃过饭后,路承周径直去了宪兵分队。


    上午他已经接到张广林的通知,如果下午还想着去趟广行祥米面庄,哪怕时间来得及,也会为以后埋下隐患。


    路承周到情报一室办公室时,看到金惕明也在。


    “赵宾那边盯得怎么样了?”路承周朝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问。


    “没什么发现,陈树公家的佣人受了伤,家里多了一个男佣人。但陈树公三餐都不在家吃饭,显然,他生怕那个男佣人,是我们派去的。”金惕明微笑着说。


    任何一名情报人员,都是多疑的,他们碰到任何意外,总会怀疑怀疑再怀疑。


    “男佣人没问题吧?”路承周随口问。


    让刘轩去陈树公家当佣人,路承周原本觉得,可以探知一些陈树公的情况。


    没想到,陈树公却那么警惕,他已经决定,把刘轩撤回来。


    “应该没问题。”金惕明说,他只是监视陈树公,自然没精力去调查这个刘麻子。


    “陈树公的表现呢?”路承周问。


    从胡然蔚反馈过来的信息,陈树公这段时间,并没有真的闲下来。


    “上午一般在办公室,下午会去趟法租界,主要在国民饭店喝咖啡,也不知道咖啡是不是真好喝,他能在那里坐一下午。”金惕明说。


    “今天下午,陈树公应该在吧?”路承周微笑着说。


  第四百零二章 新内线


    陈树公有固定的地点,路承周刚听到时,还真想除掉军统这个大叛徒。


    然而,这个想法,只在脑海里一闪就消失了。


    军统在国民饭店除掉了高桥丰一和杨玉珊,如果再在那里除掉陈树公,是非常不明智的。


    到时候,日本人肯定会怀疑,陈树公的真正身份。


    到目前为止,日本人已经高度怀疑陈树公就是球组一号,如果他突然死在军统手里,日本人会转过头来想,谁才是真正的军统卧底呢?

    这种引火烧身的事,路承周是不会干的。


    不能为了除掉汉奸,而牺牲自己。


    这种没有意义的牺牲,不值得,也是地下工作不允许的。


    下午开会时,路承周还是看到了陈树公。


    目前陈树公依然是宪兵分队的顾问,这种会议,没理由不让他参加的。


    只是,陈树公参加的会议,内容的真实性值得怀疑。


    路承周注意到,酒井并没有来。


    这个时候,曾紫莲应该安排人,给像银楼打电话了,酒井不出现,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诸位,我们得到一个情报,军统将在法租界,配合中统搞一次行动。”野崎并没有因为酒井没来而等待。


    野崎的这句话一说出来,所有人都露出诧异的目光。


    特别是陈树公和陶阶,他们是军统过来的,手下也都是曾经军统华北区的人,他们都没获得的情报,怎么野崎就能轻易获得呢?

    路承周点了根烟,借着吐出的烟雾,观察着陈树公的表情。


    他的目光,瞥了一眼野崎,发现他也在暗中观察陈树公。


    “野崎先生,这个情报准确吗?”陶阶最先反应过来,问。


    “当然,情报是内线传过来的。”野崎得意地说。


    这句话,比刚才那个消息,更让人震惊。


    就连路承周,也真的惊到了。


    军统这边,知道军统会参与法租界行动的,除了路承周之外,就只有曾紫莲了。


    其他就算是刚担任行动组长的陈白鹿,都不知道这个消息。


    当初路承周与王若奇、丁子恩见面的时候,陈白鹿还不是行动组长呢。


    路承周只是让陈白鹿,准备一个精干的行动小组,可具体执行什么任务,并没有告之。


    而且,军统海沽站的现有人员,路承周基本上还是相信的。


    他担心,问题出在华北党政军联合办事处或是中统那边。


    军统和中统,以前不说水火不容,至少也是老死不相往来。


    但是,日军占领海沽后,这段时间所有在海沽的抗日力量,实现了真正的团结。


    比如说,自卫会的委员,就包括了中共、军统、中统,以及国民党中的一些大员。


    这在以往,都是不可想象的。


    因此,如果日本人真有内线,路承周相信,这个内线不在军统。


    当然,如果路承周不是海沽站的代理站长,恐怕也无法作出这样的判断。


    “野崎先生,我希望,能把这个任务交给三室。”陶阶又说道。


    虽然没有明确分工,但情报三室的任务,主要是针对军统。


    “这不太好吧,我觉得,这个任务交给情报一室更为妥当。”路承周突然说道。


    “对付军统,三室更加在行。”陶阶看了路承周一眼,没有退缩。


    “三室对军统的行动,就没成功过。”路承周看了陈树公一眼,意味深长地说。


    “你……”陶阶很是愤怒,自从他上任后,除了自查内奸外,确实没干什么事。


    正在他们争论时,酒井突然走了进来。


    他在野崎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路承周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能看到,野崎的眼中,闪过一抹喜色。


    “诸位,针对军统的行动,每个部门都可以提出自己的方案。我会选择最合适的方案,由该部门负责行动。”野崎缓缓地说。


    随后,就是各个部门,汇报各自的工作进展。


    会议结束后,野崎把三个情报室,以及酒井,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路承周知道,这才是真正的会议。


    刚才在会议室,他说的所谓内线,恐怕更多是说给陈树公听的。


    陈树公如果是球组一号,得知日本人有内线,还提供了这么重要的情报,为了避免军统损失,会不会打破静默,主动与军统联系呢?


    “你们好歹也是宪兵分队的中层干部,不要在会议室争吵行不行?”野崎到会议室后,不满地说。


    刚才的会议,除了陈树公外,其他三个情报室的副主任,包括电讯室,也都参加了。


    “野崎先生,针对军统的行动,我觉得,必须交给三室。”陶阶郑重其事地说。


    “只要三室能保证,行动一定成功,我可让给你。”路承周淡淡地说。


    “请路主任放心,绝对万无一失。”陶阶没想到,路承周突然这么好说话。


    “如果三室失败了呢?”路承周反问。


    “以后类似的行动,三室绝不再与情报一室争抢。”陶阶一愣,但很快就笃定地说。


    有内线配合,军统海沽站又只有这么点人手,情报三室如果还搞不定的话,那就真的抬不起头了。


    “这可是你说的。”路承周笑了。


    “此次军统在法租界的行动,可以交给情报三室负责。但是,此事,要对陈树公保密。”野崎缓缓地说。


    “对陈先生保密?”陶阶一时没明白野崎的用意,他在军统时,就是陈树公的下属,到了宪兵分队,还是陈树公的下属。


    情报三室的工作,他也时常会向陈树公汇报。


    现在,野崎让他对陈树公保密,这怎么可能呢。


    “我们怀疑,陈树公才是真正的球组一号。”野崎缓缓地说。


    “我就觉得陈树公不正常,原来他真是军统的人。”苗光远叹了口气,说。


    “野崎先生,我收到消息,益世滨道寿康里附近,经常会有抗日分子出没,那里可能有他们的情报站。”路承周突然说。


    “益世滨道寿康里?当初中共那个万国兴,就曾经在那出现过吧?”苗光远突然说。


    “我怀疑,那里有一个中共的机关。”路承周沉吟着说。


  第四百零三章 提前等待

    路承周的这个“情报”,早就向川崎弘汇报过,明天必然会有结果,这个时候汇报,最为恰当。


    “中共的机关?”野崎诧异地说。


    “我的人也汇报,中共最近活动频繁,似乎有什么行动。”苗光远缓缓地说。


    他此时并没意识到,路承周的情报,会与康培初形成一股合力。


    “苗主任,看来我们可以合作一次。”路承周笑吟吟地说。


    “如果有最新进展,我会向野崎先生汇报的。”苗光远笑了笑。


    潜台词很明显,不会与情报一室合作。


    他有内线的情报,怎么可能跟路承周合作呢。


    鬼知道路承周打什么主意,如果暴露了康培初,那才得不偿失呢。


    “好吧。”路承周不以为意地说,既然苗光远不合作,他也不强求。


    “既然如此,你们更加留意。另外,所有人都有注意,陈树公最近的动向。”野崎郑重其事的说。


    “野崎先生……”陶阶张了张嘴,刚才听到野崎的话,他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陈树公怎么可能是球组一号呢,如果陈树公是球组一号,怎么可能会有情报三室?华北区又怎么可能被日本人连根拨起?


    “我知道你接受不了,但这很可能是事实。”野崎沉吟着说。


    他没有说得绝对,但能这样说,基本上已经断定了。


    “这段时间,陈树公下午经常会出现在法租界国民饭店。早上和晚上,也不再在家吃饭,作息完全变了。”路承周突然说道。


    “你竟然监视陈先生?”陶阶愤恨地说。


    “怎么,你有意见?”路承周冷冷地说。


    陶阶看了路承周一眼,像一只泄气的皮球。


    是啊,他能有什么意见呢,之所以到现在才告诉自己,恐怕也是在考察,他是不是同党。


    “陶阶你一定要注意,千万不能将此事告之陈树公。同时,你要监视他的一举一动。我相信,陈树公很快会有行动。”野崎缓缓地说。


    陈树公有没有行动,路承周并不知道。


    但是,他必须要行动起来才行了。


    开过会后,路承周把赵宾和李继平派到了益世滨道,按照他与姚一民的约定,今天下午之前,益世滨道寿康里18号的人员,就会转移出来。


    下午再派手下去盯着,只能表明一件事,自己很重视中共的案子。


    至于路承周,他在松寿里5号化装后,去了广行祥米面庄。


    “火先生,我们得到可靠消息,金东珍将于后天上午十点,去马大夫医院看望一位病人。在医院,是处掉她的最佳时机。”丁子恩看到路承周后,兴奋地说。


    “丁先生,王先生,我不得不告诉你们一个事实,日本人已经知道了我们的行动。”路承周缓缓地说。


    “不可能!”丁子恩大叫。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而且我能断定,情报是从你们这边泄露出去的。”路承周淡淡地说。


    “这就更加不可能了。”丁子恩像是受了侮辱一样,脸涨得绯红。


    “火先生,不知你的情报,从何而来?”王若奇突然问。


    “这个嘛,我们自有情报渠道。”路承周摇了摇头。


    关于军统的事情,他不会跟他们说起半分,更遑论这种机密的事情了。


    王若奇和丁子恩,虽然也在抗战,但他们却把抗战当成儿戏。


    敌后作战,稍有不慎,就会掉进万劫不复的深渊。


    任何事情,不管怎么小心谨慎都不为过。


    像他们这样,经常在联络站碰头,将这里当成自己家,迟早会出事。


    “涉及到秘密的事,我可以不问。但是,火先生能确定,日本人真的知道我们的行动计划么?如果仅凭捕风捉影的消息,就取消早就计划的行动,是不是太不慎重了?”王若奇说。


    “这个嘛……”路承周沉吟着,野崎只说,军统近期会在法租界行动,但军统会是什么样的行动,野崎并没有说。


    野崎当着陈树公,特意说出这个行动,是不是针对陈树公的呢?

    陈树公如果一直静默,谁都拿他没办法,放出这样的情报,才能逼陈树公动起来。


    路承周是知道,军统确实有行动,才会推断,丁子恩这边走漏了消息。


    “会不会是巧合?或是日本人的无端猜测?”丁子恩也说道。


    “不管如何,我还是建议,取消这次行动。”路承周缓缓地说。


    “这个计划,我们策划已久,取消是不可能的。”丁子恩急得要跳起来了。


    “火先生,国难当头,我们更应该精诚团结。”王若奇缓缓地说,似乎军统如果取消行动,就是破坏抗战。


    “此事,我会向总部汇报。”路承周缓缓地说。


    “我会也向总部汇报。”丁子恩坚定地说。


    路承周并没有马上回去,广行祥米面庄靠近法租界,走几步就进入法租界。


    叫了辆人力车,路承周去了国民饭店。


    因为上次的行动,路承周对国民饭店周围的地形非常熟悉。


    他从后门走进了国民饭店,径直走到了二楼的咖啡厅。


    陈树公每天下午,都会来这里坐一段时间。


    今天下午开了会,陈树公是否还会来呢?


    路承周离开宪兵分队的时候,金惕明告诉他,陈树公还待在办公室,或许,今天下午,不会来了。


    路承周点了杯咖啡,慢慢的品味着,在很多人看来像中药的苦水。


    丁子恩和王若奇都很固执,路承周相信,就算自己如实汇报,总部恐怕也不会取消行动。


    难道说,因为日本人有了防范,军统就不敢行动了?


    那可是在法租界,又不是在市区,严格来说,他们与日本是势均力敌的。


    野崎今天在会议上的消息,是故意说给陈树公听的,还是确有其事呢?


    傍晚的时候,咖啡厅已经拉起了灯光,虽然不亮,但坐在里面的人影,还是看得清的。


    路承周的位置,能很方便的看到,所有进入咖啡厅的人。


    而他身后不远,又是咖啡厅的后门,可进可退。


    正当路承周准备离开的时候,他突然看到陈树公走了进来。


  第四百零四章 一根火柴


    陈树公开完会后,在办公室坐了很久,陶阶在会后,被叫到了野崎办公室,而他却没有参加。


    这在中山良一当队长时,是不可想象的。


    杨玉珊死后,陈树公就觉得,宪兵分队出现了一股很诡异的气氛。


    好像有一双无形的黑手,在暗中掐着自己的脖子,让他呼呼都发生困难。


    他想找到这双黑手,然而,对方掩饰得太好了。


    不管他怎么挣扎,都无法挣脱对方。


    陈树公觉得,自己的四周,布满了泥潭,随时都能将他吞噬。


    这几天,他每天都会来国民饭店,想感受一下,杨玉珊被枪杀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陈树公也知道,有人在暗中监视自己。


    监视不监视呗,自己无愧于心,就算日本人来了,也不担心。


    陈树公选择的座位,跟路承周类似,能看到咖啡厅的入口,距离后门较近。


    而且,他的座位,光线也较暗,如果进来的人不注意,很难发现他。


    路承周突然挥手,让服务员给他送来笔和纸,用左手写了一张纸条。


    去服务台结账时,路承周将纸条撕下来,又从钱包里拿出一张钞票,低声对服务员说了一句话。


    陈树公的位置,虽然能收咖啡厅的情形尽收眼底,但他更多的,是思考自己的问题。


    拿着小银勺,轻轻搅动着咖啡,但思绪却飞到了别处。


    “先生,这是有位先生给您的。”


    当服务员托着盘子,将纸条送到陈树公前,他的思绪才被拉回来。


    “那位先生呢?”陈树公接过纸条,问。


    “刚刚走了。”服务员礼貌的说。


    “那位先生刚才坐哪里?”陈树公拿出钱包,在托盘里放了一张五元的法币。


    “就在您的侧后方。”服务员指了指刚才路承周坐的位子。


    “那个穿灰大褂,戴眼镜的男子?”陈树公刚才虽然神游在外,但服务员一提醒,马上回忆起来了。


    这是一名特工的本能,陈树公作为一名老特工,本就养成了这样的本能。


    “是的。”服务员欠了欠身,托着盘子转身离开了。


    送一张纸条,赚两笔小费,他心里乐开了花。


    陈树公打开纸条,上面只有一句话:日本人已经断定你是内奸,望先生早日离开。


    纸条的最后,画一根火柴。


    看到这根火柴,陈树公的瞳孔顿时收缩。


    “火柴”会出现在这里?

    刚才进来的时候,他其实是瞥了一眼那个角落里。


    整个咖啡厅,火柴的位置才是最理想的。


    但此时,陈树公已经没心思,再去考虑火柴的位置了。


    日本人已经断定自己是内奸?


    陈树公掏出火柴,将纸条烧掉,心里暗暗冷笑。


    日本人又不是猪,他们怎么会作出这样的判断呢?

    但是,抿了一口咖啡后,陈树公却突然怔住了。


    当初日本人在牛奶里放假情报,只有他与杨玉珊两人可能看到。


    毕竟,牛奶瓶高桥丰一当时就收了回去,里面的情报,确实被取走了。


    如果日本人不相信杨玉珊是军统卧底,就只有他了。


    可日本人,不是已经有了定论,杨玉珊就是军统卧底球组一号么?


    从杨玉珊死后,日本人对他的态度,以及自己被人暗中跟踪来看,日本人恐怕放的是烟雾弹。


    还有今天下午开的会,军统近期要有法租界有行动,之后又不细说行动内容。


    恐怕这个情报,是专门说给自己听的吧。


    陈树公暗暗苦笑,这件事能跟日本人解释么?之前他可以解释过的,川崎弘表面上好像信了,然而呢?


    还有火柴,他是不是专门在咖啡厅等着自己?


    如果让跟踪的人看到,火柴竟然与自己,出现在同一家咖啡厅,还给自己传递了纸条,恐怕更难解释了。


    真是真担心什么,就越会出现什么。


    正当陈树公准备起身离去时,他突然看到金惕明走了进来。


    陈树公暗暗叹息一声,如果没有日本人的支持,金惕明敢来见自己么?


    “陈先生好悠闲。”金惕明环顾四周,发现陈树公竟然没走,笑吟吟地走了过来,径直坐在陈树公对面。


    金惕明对陈树公很有兴趣,因为他痛恨军统。


    是军统拿走了金连振的生命,也是军统,让他失去了一切。


    刚才在国民饭店门口,他看到一个穿着灰大褂,肤色蜡黄的男子,从正门出来后,沿着围墙迅速走着。


    国民饭店出来的人,不是坐人力车,就是坐小汽车,什么时候会走路?


    而且还走得这么仓惶,因为走得快,一瘸一拐的,更加引起了他的注意。


    走了一段距离后,那人竟然拦了辆人力车,金惕明这下真的好奇了。


    他突然想到,这个人会不会是军统?

    脑子里冒出这个念头时,一个名字迅速跳了出来:火柴。


    金惕明虽然没见过火柴,但他听野崎描述过,个子中等,皮肤蜡黄,走路似乎脚还有点瘸。


    “你跟踪我?”陈树公靠在椅背上,抱着双手,冷笑着说。


    “不敢,凑巧也想来喝杯咖啡。”金惕明淡淡地说。


    陈树公不比杨玉珊,没有十足的证据,日本人绝对不会动他。


    如果换成其他人,日本人早没有了耐性,直接送到劳工营了。


    “不管你是不是跟踪我,都要告诉你一个事实,你会徒劳无功。”陈树公却不想跟金惕明坐在同一张桌子上。


    说完之后,陈树公结账走人。


    金惕明将服务员叫来,又给了两张钞票,问起刚才咖啡厅的事情。


    一件事情,能得到三笔小费,服务员觉得,他的事业进入了巅峰。


    这些人,出手一个比一个大方,第一位给了五元,第二给了十元,这位竟然给了二十元。


    他觉得,照这样的速度,自己只需要几个月,就能过上等人的生活了。


    金惕明给的小费,是情报一室的经费,他确实不心疼。


    毕竟,这钱花得太值了,因为他拿到了火柴写字的那个本子。


    借着铅笔,在空白的纸上,斜着涂抹,很快,纸上就出现了一行清晰的字迹:日本人已经断定你是内奸,望先生早日离开。


    最后的落款,也清晰可见,正是一根火柴。


  第四百零五章 小纸条


    路承周在国民饭店门口,表现出来的异常,自然是想吸引金惕明的目光。


    他相信,只要金惕明进了国民饭店的咖啡厅,一定能找到自己留下的线索。


    路承周在松寿里5号,每次写电报稿时,都会先撕一张纸,或者在纸下垫一块小木板,就是为了防止留下痕迹。


    这次在咖啡厅,自然不是忘记,而是故意为之。


    只不过,他是用左手写的字,笔迹完全不一样。


    “你晚上没回去吃饭?”


    路承周到松寿里5号时,曾紫莲已经在等他了。


    “丁子恩决定,后天行动。你请示总部,他们的情报可能泄露,是否执行原定计划?”路承周迅速卸着妆,他晚上得去趟宪兵分队才行。


    金惕明拿到火柴亲笔写的纸条,岂能不回来报喜?

    “不用请示了,总部已经回电,让我们证实情报的真实性,尽可能配合他们的行动。除掉金东珍,也是总部的要求。”曾紫莲拿给路承周一张纸,这是刚刚收到的电报。


    路承周没回去吃晚饭,她特意来这里等候。


    “野崎下午在会上说起,军统近期将在法租界有行动,我估计,就是马大夫医院的行动。当然,不排除,是日本人想逼球组一号现身。”路承周缓缓地说。


    “这样的话,我们更得行动。如果取消行动,岂不让日本人怀疑?”曾紫莲说。


    “刚才,我在国民饭店,见到了陈树公。”路承周微笑着说。


    日本人目前最怀疑的,是陈树公。


    他们心里,其实已经认定了陈树公。


    “你怎么能与他见面呢?”曾紫莲急道。


    路承周的化装,虽然很巧妙,但对陈树公这样的人物来说,也有可能露出破绽。


    有的时候,一个微不足道的细节,能毁掉一切。


    “如果我不现身,怎么将日本人的目光吸引过去?”路承周不以为然地说。


    “我看,你这身装扮,以后要换换了。”曾紫莲担忧地说。


    “到时再说吧。市区情况,搜集得怎么样了?”路承周一边清洗着身上的黄蜡,随口问。


    “旧市政府有一个日军存贮粮食和稻草的堆栈,那里的房子,在战火中全部被烧毁,日军清除瓦砾后,当作露天堆栈。门口有日军站岗,一般人进不去,里面的稻草有两层楼那么高,离墙只有不到二十米。”曾紫莲介绍着说。


    “烧这些东西,日本人才会真正肉痛。”路承周点了点头。


    之前抗团烧的电影院也好,中原公司大楼也罢,其实都是中国人的产业。


    当然,那些中国人,可以归于汉奸一类当中。


    但是,不管如何,总没有直接烧日本人的物资来得痛快。


    “另外,牛绍善和刘同宇的住处也查清楚了。他们两人几乎足不出户,家里至少有四名保镖,也不见客。”曾紫莲介绍着说。


    军统的暗杀名单上,牛绍善和刘同宇都榜上有名。


    他们原本一个是市公署秘书长,一个是警察局长,是真正的权势熏天。


    但刘同宇竞争市长失败后,直接被免职,对他来说,最好的办法,是龟缩在家里。


    “给所有暗杀名单上的人打电话,每人再寄一封信,警告他们,不要跟着日本人一条道走到黑。对牛绍善和刘同宇,要严密监视,一旦有机会,马上制裁。”路承周平静地说。


    “旧市政府的堆栈呢?”曾紫莲问。


    “那还用问?多准备点燃烧弹,尽可能毁掉这些物资。”路承周冷冷地说。


    “我想,行动组的人,会很乐意的。”曾紫莲点了点头。


    “要提醒他们掩蔽行踪,我们要作好与日本人长期抗战的准备。”路承周准备走的时候,说。


    “法租界的行动,还参与么?”曾紫莲又问。


    “我先到宪兵分队,晚上回去商量吧。”路承周看了一眼手腕的金表,头也没回地说。


    “好。”曾紫莲听到“晚上回去商量”,心里突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路承周到宪兵分队时,跟往常的时间差不多,他到情报一室时,看到金惕明坐在那里猛抽烟。


    看到路承周进来,金惕明马上将烟头丢掉,快步迎了上来。


    “有重大发现。”金惕明低声兴奋地说。


    “什么发现?”路承周佯装不知。


    “你看。”金惕明将涂着铅笔印的纸条,递到路承周面前。


    “日本人已经断定你是内奸,望先生早日离开。后面这个标记,怎么像根火柴?”路承周念着纸条上的字。


    金惕明还是没有辜负自己的期望,不但跟到了国民饭店,还拿到了这张纸条。


    如果金惕明没发现,说不定上面的痕迹,已经被覆盖了。


    “这是在国民饭店二楼的咖啡厅发现的,有人将这张纸条送给了陈树公。”金惕明兴奋地说。


    “走,去三楼找野崎。”路承周没有再进办公室,转身带着金惕明去了三楼。


    野崎看到这张纸条,也很是吃惊,这是跟踪陈树公以来,首次拿到真正的证据。


    “野崎先生,凭着这张纸条,就能断定陈树公的身份,他才是那个球组一号!”金惕明兴奋地说。


    “路君,你觉得呢?”野崎看到沉默不语的路承周,问。


    “火柴为何要借用咖啡厅的纸和笔,给坐在不远的陈树公,传递这样一句话呢?”路承周突然说。


    回答野崎的问题,他必须抛弃自己的身份,纯粹站在不知情的立场来考虑问题。


    “他们没有语言交流,还是为了隐蔽。”金惕明觉得,使用纸条交流再正常不过。


    “可是,为何要借用服务员呢?火柴完全可以将纸条,直接交给陈树公嘛。”路承周又说道。


    “陈树公未必与火柴见过面,他们用这样的方式交流,再正常不过。”金惕明站在他自己的角度,已经认定陈树公就是球组一号。


    “这其中的原因,或许要陈树公才知道。”野崎缓缓地说。


    “可是,凭着这张纸条,无法坐实陈树公是球组一号。”路承周叹息着说。


    “不管如何,陈树公已经不适宜,再待在宪兵分队。”金惕明郑重其事地说。


    “这一点我赞同。”路承周马上说。


    他给陈树公传递纸条,并不一定要除掉陈树公,只要让陈树公离开即达到了目的。


  第四百零六章 不敢怠慢

    金惕明的建议,野崎没有马上表态,毕竟,如何处理陈树公,也不是他能决定的。


    “此事,我会向特高课报告。”野崎缓缓地说。


    他已经接到宪兵队总部的通知,中统坚决要求军统配合,后天在马大夫医院暗杀金东珍。


    到时候,只要能抓到军统的人,或许一切就水落石出。


    “明天,你不用再盯陈树公了,去益世滨道看看吧。”路承周回到情报一室,说。


    “也好。”金惕明说,今天他出现在陈树公面前,等于撕破了脸色。


    况且,陈树公已经知道,他暗中监视,再跟踪他已经没有意义。


    “我怀疑,益世滨道,可能有中共的机关。明天上午,准点你就给大兴日杂店打电话。”路承周叮嘱着说。


    “没问题。”金惕明点了点头。


    回到家的时候,她们都睡下了,路承周轻手轻脚到二楼,才进书房不久,曾紫莲光着脚丫走了过来。


    马玉珍就在楼下,她受过专业训练,在家里必须格外小心。


    “胡然蔚传来了情报,他很担忧,我们即将在法租界的行动。”


    曾紫莲手里拿着一张早就写好的纸条,递给路承周。


    “命令行动组的人,明天化装潜入马大夫医院。”路承周拿出笔,在纸上加了一句。


    “让胡海燕安排?”曾紫莲在后面又接了一句。


    “不行,可以问胡海燕,要怎么样才能住进医院,但不能让她知道我们的行动。”路承周迅速写道。


    “为何?”曾紫莲这次写的是英语。


    “没必要让她知道的,尽量不要让她知道。”路承周写道。


    一个人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知道,就会多一些不该有的危险。


    “明天旧政府的堆栈、给暗杀名单打电话、寄信,准备潜入马大夫医院,行动组够忙的。”曾紫莲写道。


    “还有像银楼的青天白日帽徽。”路承周提醒。


    其实,明天还有“破获”中共海沽市委机关。


    甚至,还有陈树公的事情,也会告一段落。


    总的来说,明天的事情特别多。


    第二天早上,路承周起床时,曾紫莲已经出门了。


    “紫莲姐呢?”马玉珍看到路承周一个人坐在餐桌上,站在旁边不想坐下。


    曾紫莲多次跟她说起,既然潜伏在路承周身边,就要表现得自然。


    一定要忘记,她是日本特务的身份,只想着他是自己的邻居、同学,从小上一起长大的玩伴。


    可马玉珍根本没办法这么想,如果她忘记了路承周日本特务的身份,那……


    “她好像出去了,你不知道么?”路承周随口问。


    “她好像跟我说了,今天早上有点事。”马玉珍是曾紫莲的下属,作为军统海沽站情报组的一员,她当然要为曾紫莲打掩护。


    “最近你都干些什么呢?”路承周等马玉珍坐下后,随口问。


    “到处散散心,做点社会调研。”马玉珍随口说。


    她是振华中学的老师,暑假期间,可以光明正大的休假。


    “女孩子,还是少出去点比较好。”路承周提醒着说。


    “是啊,谁家的女孩子跟你一样,天天在外面疯,半夜都不回来。”马婶突然端着牛奶走出来,不满地说。


    “妈,我是干正事呢。”马玉珍接过牛奶,正色地说。


    “正事可以干,但不能碰政治。”路承周大口喝完牛奶,意味深长地说。


    他知道,马玉珍单独跟自己在一起,还是有些不自在。


    况且,今天的事情真的很多。


    刚出家门,路承周就看到了张保头,他见路承周搬着自行车出来,拉着胶皮就跑了过来。


    “路警官,在益世滨道寿康里,昨天傍晚和今天清晨,都有不少人出入。”张保头是靠脚力吃饭的,就算路承周骑着自行车,他也能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寿康里?具体哪一家?”路承周问。


    “应该是寿康里18号,从益世滨道进去,右手第五家。”张保头笃定地说。


    “辛苦了。”路承周停下车,掏出钱包。


    “路警官,不能每次都要你的钱,总得让我表示表示吧?”张保头见路承周准备掏钱,拉着胶皮准备加快了速度。


    “下次请你吃饭。”路承周在后面扬声说。


    路承周加快速度,朝着大兴日杂店赶去。


    其实,这次的情报,就算张保头不用心,他也会有所收获。


    姚一民早就安排了许巧阳,如果张保头没有发现,许巧阳也会主动告诉他。


    “路警官,出什么事了?”宁明看到路承周风风火火走进来,诧异地说。


    “准备关门,去益世滨道寿康里18号,发现了中共的机关。”路承周拿起柜台上的电话,一边按着号码,一边说。


    “什么?”宁明不敢怠慢,走出柜台,去搬刚刚卸下来的门板。


    路承周打电话给野崎“借人”,他说的是日语,“借人”是早就商量好的暗语,野崎会派人来支援的。


    打完电话,路承周先去了警务处,他也没换警服,报了个到后,吩咐贾明和韩福山,准备执行任务。


    这是他们加入情报一室后,第一次正式参加行动,两人也不敢怠慢。


    “九点整,在益世滨道寿康里口子会合。”路承周看了一看手腕上的表,低声说。


    等路承周返回大兴日杂店时,宁明已经关好门,只留下一扇小门出入。


    此时,张广林也到了。


    路承周走到大兴日杂店,发现野崎竟然也带了两名身着便衣的日本宪兵。


    “野崎先生,根据线报,益世滨道寿康里18号有重大发现,里面的人有转移的迹象,我建议,马上抓捕。”路承周急道。


    “苗光远早上汇报,中共今天下午,将举行一次中共海沽市委全体会议。”野崎摆了摆手。


    这是康培初传回来的情报,显然,海沽地下党,确实有重大行动。


    野崎相信,益世滨道寿康里18号很有可能是地下党的机关,但是,上午如果抓捕了,下午的会议,必然会取消。


    “下午开会?不会就在益世滨道寿康里18号吧?”路承周问。


  第四百零七章 不好

    益世滨道寿康里18号,是姚一民留给路承周的,当然不会告诉康培初。


    事实上,自始至终,康培初都不知道市委机关所在地。


    “中共的会议不在租界。”野崎摇了摇头。


    “既然如此,可以对益世滨道寿康里18号秘密搜捕。”路承周果断地说。


    “不能打草惊蛇。”野崎再次摇头。


    “请野崎先生示下。”路承周没再多说,其实,益世滨道寿康里18号已经空无一人,不管什么时候去,都不会有实质性收获。


    “下午再行动吧,先监视起来。”野崎缓缓地说。


    “如果中共跑掉了怎么办?”路承周“焦急”地说。


    “中共的会议没举行前,不能有行动。”野崎正色地说。


    “好吧,先监视,下午再行动。”路承周无奈地说。


    “你们的监视也要注意,不能打草惊蛇。”野崎提醒着说。


    一旦确认中共的会议地址,有机会将海沽的中共地下党一网打尽。


    野崎并不知道,益世滨道寿康里18号才是中共的市委机关。


    “我的人,会将益世滨道寿康里全部监视起来。”路承周说。


    他向野崎汇报,将情报一室的人,全部派到益世滨道寿康里18号附近。


    “路主任,上午不要监视,中午再派人去吧。”野崎缓缓地说。


    野崎的命令,路承周当然要执行。


    他让张广林去了趟益世滨道寿康里,把情报一室的人全部撤回来。


    随后,野崎去了像银楼,今天南宫县抗日部队的人,会来取青天白日帽徽,为了以防万一,他要亲自去支援。


    “主任,怎么又不盯了?”金惕明回来后,野崎已经走了,大兴日杂店的门也没开,见到路承周后,不解地问。


    “野崎指示,中共今天下午有个重要会议,为了不打草惊蛇,下午再行动。”路承周说。


    既然是野崎的指示,金惕明也不能说什么。


    情报一室的人,全部到大兴日杂店待命,路承周则回警务处,换上警服,依然巡视辖区。


    只有时间允许,每天的巡视,他还是会继续。


    野崎和酒井将注意力放在像银楼时,曾紫莲亲自到了像银楼在侯家后的厂房,拿到了重新制作的五百枚青天白日帽徽。


    当然,曾紫莲给了一千枚青天白日帽徽的钱,毕竟,还有五百枚,已经落到了酒井手里。


    “周经理,多谢你的支持。”化装后的曾紫莲,穿着得体的西装,像个富家公子。


    “这是我应该做的。”周企安微笑着说。


    一千枚青天白日帽徽的生意,对像银楼来说,是小得不能再小的生意。


    但因为这批青天白日帽徽,只有国军能用得上,这笔生意就很有意义了。


    既能为国家做点事,人家又给足了钱,何乐而不为呢。


    “你赶紧回像银楼吧,日本人如果没看到南宫县的人来提货,肯定会恼羞成怒。”曾紫莲提醒着说。


    “在英租界他们不敢乱来。”周企安笃定地说。


    “但你们的厂房在侯家后啊。”曾紫莲提醒着说。


    “这倒是,那我先走了,像银楼那边,还望贵方能配合一下。”周企安连忙说。


    “没问题,十点一刻打电话,没问题吧。”曾紫莲说。


    “足够了。”周企安想了想,说。


    周企安回到像银楼的时候,酒井和野崎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见周企安回来,马上到他的办公室质问。


    “周经理,为何南宫县的人还没来提货?”酒井不满地说。


    这是他担任特高班长以来,执行的第一个任务,事先获得了情报,原本想着,抓几个人,还不是手到擒来?

    “或许他们是有什么事耽搁了吧。酒井先生,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嘛。”周企安安慰着说。


    “他们说好上午来提货,这都十点了。”酒井急道。


    “没到十二点,都是上午。”周企安说。


    酒井还要说话的时候,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周企安拿起电话一听,马上在嘴边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


    “傅先生,你的钱被偷了?”周企安突然提高了声音,“惊讶”地说。


    “那怎么办呢?现在货也做好了,不能说不要就不要了吧?”周企安苦着脸说,看到酒井认真的听着,他心里暗暗好笑。


    “要不,你先把货拿走,下次再付钱?”周企安突然说。


    酒井听到周企安这么说,马上朝他坚起了大拇指。


    “不可能,我们店里,怎么可能有日本人呢。”周企安急道。


    “喂,喂。”


    “酒井先生,你也听到了。”周企安挂了电话,无奈地说。


    “八嘎!”酒井怒气冲天。


    “酒井班长,刚才门外有人鬼鬼祟祟地探头探脑。”一名日本宪兵,突然进来报告。


    然而,等酒井再去看的时候,人早就没影了。


    “收队吧。”野崎听了酒井的汇报,淡淡地说。


    酒井的人,被人识破了,当然不会再来取货了。


    像银楼又在英租界,而且周企安非常配合宪兵分队的行动,总不能再把周企安抓走吧。


    日军占领海沽后,需要稳定市场,对工商界人士,并没有采取特别措施。


    一个稳定的海沽,对日军来说,是非常重要的。


    “野崎先生,康培初突然失联了。”


    野崎回到宪兵分队不久,苗光远突然来报告。


    “失联?你没有派人盯着他么?”野崎勃然大怒,酒井的行动失败,他已经很恼火。


    但毕竟溜掉的是南宫县的抗日分子,抓没抓到,无关大局。


    但康培初如果失联,没有传出中共开会的地址,就算康培初回来后,汇报一切,还有什么用呢。


    “跟丢了。”苗光远苦着脸说。


    他和唐殿武亲自在康培初的住处外守着,早上确实有人去找了康培初,然后康培初就上了一辆人力车,他们马上跟在后面。


    然而,人力车在小巷子里,绕了几圈后,车上的康培初竟然不见了。


    “混蛋!”野崎抬手就甩了苗光远一记响亮的耳光。


    “嗨!”苗光远感觉脸上火辣辣的,但他不敢去摸脸。


    “不好。”野崎突然说道。


  第四百零八章 立功

    野崎突然想到了路承周的情报,上午是他阻止了路承周的行动,早知道的话,还不如让路承周抢先行动。


    或许,打乱中共的步骤,他们反而更容易露出破绽。


    里面马上给大兴日杂店打电话,通知路承周赶紧“提货”。


    这也是他们之间商量好的暗语,“提货”就是抓捕行动开始。


    除了情报一室的人员之外,野崎又带着酒井的特高班人员,赶到了益世滨道寿康里18号。


    他们到的时候,路承周也刚刚抵达。


    “野崎先生,前后已经全部安排了足够的人手。”路承周将情报一室的所有人手,全部调了过来,金惕明带着韩福山和贾明守在后门。


    “进。”野崎冷冷地说。


    路承周一马当先,一脚踹开了大门,掏出手枪,迅速冲了进去。


    其他人跟在路承周后面,鱼贯而入。


    路承周迅速在楼下的房间检查着,然后又跑到楼上,然而,房间空无一人。


    虽然房子里没人,但很快,在楼上的房间,发现了一个暗格,里面藏着中共海沽市委的文件。


    在楼下的桌子底下,发现了一个火盆,里面有烧完纸的灰烬。


    路承周用手试了试火盆,还有一点点余温。


    当然,这个余温,别人是感觉不出来的。


    “看来我们来晚了一步,这个火盆还有一点点温度。”路承周叹息着说,他说有一点余温,就算没有,别人也会下意识的认为,是自己的感知出了差错。


    “你觉得,这里会是什么地方?”野崎的脸,已经开始变黑了,如果早上就来抓捕,或许现在已经抓到了几名中共地下党。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里很可能是中共海沽的重要机关,不是省委,就是市委。”路承周笃定地说。


    “你能确定?”野崎只觉得眼前一黑,如果这里真是中共海沽的重要机关,那他今天失去了一次多好的机会啊。


    “路主任,野崎先生,请看看这些文件。”金惕明突然拿来几张纸,兴奋地说。


    纸上的内容,介绍的是最近国内的抗战形势,不算新奇。


    但后面的落款,却是中共海沽市委。


    这几个字,路承周念出来后,野崎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野崎先生,中共的会议地点,确定了么?”路承周见野崎黑着脸,突然问。


    他很能体会野崎现在的心情,既然到手的鸭子,可以说已经进了锅里,竟然突然飞走了,谁都会想不通。


    “中共很狡猾,我们的内线失联了。”野崎缓缓地说。


    他现在确实懊悔万分,早知道这里是中共的市委机关,应该第一时间就抓捕啊。


    路承周识趣的没有再问下去,他命令手下,将这里的每一寸地方,仔细的搜查一遍。


    “哪怕是挖地三尺,也不能遗漏任何一个角落。”路承周严厉地说。


    然而,不管挖地几尺,已经不可能再有任何收获了。


    “野崎先生,我们发现一张租房合同,这个房子还有两个月才到期。我想,把这里当成情报一室的联络站。”路承周说。


    “你以为,还会有中共分子,主动送上门?”野崎冷笑着说。


    “如果有人主动送上门,当然是极好的。就算没有,也可以占点中共的便宜嘛。没到期的房子,为什么要浪费呢?”路承周微笑着说。


    “好吧,这里交给你处理。”野崎摆了摆手,转身走了出去。


    情报一室除了路承周、韩福山和贾明外,其他人员,全部留在益世滨道寿康里18号,仔细搜查。


    这里已经成为情报一室的联络站,不但可以解决赵宾等人的住宿问题,还能顺便在这里守株待兔。


    中午,路承周回到家里吃饭,他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吃蜜啦?”曾紫莲已经回来了,看到路承周的样子,嗔恼着说。


    “立功了。”路承周得意洋洋地说。


    “你能立什么功?”马玉珍嗤之以鼻地说。


    路承周端着洋人的饭碗,就算立功,肯定也没干什么好事。


    “今天在益世滨道寿康里18号,端掉了一个中共的窝点。”路承周神秘地说。


    “中共的窝点?”曾紫莲惊讶地说。


    马玉珍听到路承周的话,手里的筷子,差点掉到桌上。


    益世滨道寿康里18号是什么地方?那是姚一民的住处,也是中共海沽市委机关所在地。


    前段时间,她经常出入益世滨道寿康里18号。


    “这个案子,我已经报到了警务处。”路承周笑吟吟地说。


    野崎带着特高班的人离开后,路承周向警务处汇报了此事。


    虽然益世滨道寿康里18号不是他的辖区,但在这里发现了中共的机关,警务处还是派人来核实。


    因为日军咄咄逼人,工部局对抗日组织的态度,悄然发生着变化。


    之前工部局是暗中支持抗日组织的,然而,工部局越来越趋向,与日军合作,打击抗日团体。


    虽然没有抓到中共的人,但凭着那些文件,警务处给路承周记了一功。


    “抓了人,立了功,是不是还赏了钱?”马玉珍突然说。


    “可惜,没抓到人,立了功,可没领到赏钱。”路承周叹息着说。


    他之所以在家里,把这件事说出来,就是想提醒马玉珍,以后不要再去益世滨道寿康里18号了。


    “那算立什么功?”曾紫莲嗤笑着说。


    “中共的人虽然跑了,说不定还会回来呢。”路承周意味深长地说。


    吃过饭后,路承周依然没在家休息。


    大兴日杂店的人,都在益世滨道寿康里18号,路承周也不好去宪兵分队,他下午要与曾紫莲商量军统行动之事,先去了松寿里5号。


    “中共与我们都在抗日,你怎么也下得了手?”曾紫莲没过多久,也到了松寿里5号。


    “你忘记委员长安外必先攘内的原则啦?别看日本猖獗,但他们只能逞一时之能。党国最大的敌人,永远是中共!”路承周郑重其事地说。


    “反正我觉得,人家也在抗日,咱们在背后捅刀子就不好。”曾紫莲不满地说。


  第四百零九章 详细计划

    曾紫莲的想法,路承周自然不能“认同”。


    “你这想法可要不得。”路承周正色地说。


    “现在国共合作,你的行为才要注意呢。”曾紫莲坚持己见。


    “化装吧,去五十一号路开会。”路承周不想眼曾紫莲再争,这种事说多了没有意义,他能知道曾紫莲的态度,就足够了。


    在五十一号路26号开会,参加的有路承周、曾紫莲、陈白鹿、刘轩。


    路承周坐在上首,桌子上放着旧市政府堆栈的平面路,以及日本哨兵的分布,和他们换岗时间。


    “下午五点半到六点,是哨兵换岗时间,同时,也是他们吃饭的时间。这个时间行动,最不易引起别人的注意。”路承周沉吟着说。


    “具体行动,五点三十五分,从南、北墙外,分别抛出燃烧弹,每个组两枚,不管是否成功,必须马上撤退。具体路线,经金刚桥,到河北六经路,分头去法租界。今天晚上,在法租界以生病或受伤为由,住进马大夫医院。”路承周缓缓地说。


    明天,是军统配合中统的行动,如果不是杀的金东珍,总部也不会同意中统的计划。


    如果成功,暗杀金东珍,就是军统的功劳。


    假若失败,就是中统的计划。


    “明天的行动计划呢?”陈白鹿问。


    火柴对行动的细节要求很严,而医院的暗杀行动,并没有规定具体的方案。


    “医院的行动计划,要根据现场情况而定。能不能动手,什么时候动手,由陈组长临机而断。我只规定,撤退路线。”路承周又拿出一张马大夫医院的平面路。


    这张平面路,是路承周亲自画的,很详细,包括两栋楼的楼层、高度、楼梯和病房,以及金东珍有可能出现的地方,都做了标明。


    “据情报显示,金东珍有一辆福特牌,车牌号为0243的小汽车。明天她去医院,肯定会坐汽车。一旦汽车到医院,我会发出信号。这是金东珍的照片,大家务必记住。”曾紫莲拿出一张金东珍照片,这是在日租界偷拍的,虽然角度不是很好,但能清晰地看到正脸。


    “金东珍喜好穿男装,经常穿着西装,脚下是男式皮鞋,一定要注意,不要被她的假象迷惑。”路承周叮嘱着说。


    “是用枪还是用刀?”陈白鹿问。


    “不管是用枪还是用刀,都要淬毒。”路承周提醒着说。


    在行动时,未必能击中要害,而且手枪的威力,也未必能当场致命。


    如果用刀,更是如此,如果不能伤及重要器官,只能令她受伤。


    要知道,马大夫医院是法租界很有名的医院,科室齐全,还有大型X光机,在整个海沽,也只有英租界的维多利亚医院,能与之匹敌。


    如果金东珍只是受伤,她在医院能得到很好的医治。


    在医院动手,既有优势,也有劣势。


    “火先生提醒得极是。”陈白鹿深以为然地说。


    “不管有没有行动,也不管行动是否成功,都必然遵循既定的撤退方案。从医院后门出来后,步行至隔壁的街道,坐人力车到法国公园,穿过公园,从另一面再坐车去日租界。”路承周缓缓地说。


    “不回英租界么?”陈白鹿诧异地问。


    “没接到通知之前,不能英租界。在日租界,一定要住到日本人开设的旅馆。”曾紫莲提醒着说。


    “不错,不要舍不得花钱,也不要有什么心理障碍。给他们赚点钱,我们的安全能得到保障。”路承周缓缓地说。


    这真是一个很悲哀的事实,在中国人的地盘上,竟然要借助日本人,才能更好掩护身份。


    “火先生,这个撤退方案,是否太谨慎了?”陈白鹿不以为然地说。


    难道说,日本人在英租界就敢胡来?

    就算宪兵分队在康伯南道,他们没有证据,也不能无故抓人吧。


    况且,日本人能找到军统的据点么。


    “敌后作战,不管如何谨慎,都不为过。”路承周缓缓地说。


    “情报显示,日本人似乎知道,我们将在法租界有行动。”曾紫莲突然说道。


    “日本人知道了?”陈白鹿被吓了一跳,如果日本人知道了军统的行动,那还有行动的必要么?

    “这个情报还没有证实,但是,我们要作好,日本人已经知道的准备。”路承周郑重其事地说。


    “如果日本人提前准备的话,一定会露出破绽。”陈白鹿说。


    “所以,我才让你自行决定,能不能行动,以及什么时候行动。”路承周说。


    野崎可是在会上说了,军统近期将会在法租界行动。


    这个情报,是为了引诱陈树公,故意说的?还是确实掌握了军统的行动,确实没有最后确定。


    以路承周的性格,他一定会取消行动。


    可总部发来命令,就算要取消,也必须在发现日本方面的端倪后,由行动人员自行取消。


    “原来如此。”陈白鹿终于明白了。


    如果日本人真的在医院布下陷阱,火柴布置的撤退计划,并不为过。


    军统的人,躲到日租界,恐怕日本特务机关再聪明,也想不到。


    下午五点三十五分,军统行动组的人员,分成两组,在旧市政府堆栈的南北局外,投入两枚燃烧弹。


    燃烧弹一投完,行动人员,根据事先安排的计划,马上朝金刚桥走去。


    然而,他们才走到金刚桥,就看到堆栈内火光冲天。


    参加行动的人员,心里非常高兴,他们迈着轻快的步伐,按照既定的计划,分批进入了马大夫医院。


    在日本人手忙脚乱的灭火时,陈白鹿和一名叫关明鹏的行动人员,以生病为由,住进了马大夫医院。


    “曾组长,他们已经办好住院手续了。”胡海燕并没有与陈白鹿和关明鹏直接接触,她在参加树德小学训练班时,也是化了装的。


    她身着护士服,还戴着口罩,哪怕就是在训练班没化装,他们也认不出来。


    “明天你要注意,可能会有行动,要注意保护好自己。”曾紫莲一直在胡海燕家附近等着,就是要确定,陈白鹿是否住进了医院。


  第四百一十章 不失望


    旧市政府堆栈发生火灾时,路承周早就到了益世滨道寿康里18号。


    虽然没有更多的收获,但路承周得在日本人面前,积极表现。


    确定这里成为情报一室的联络站外,路承周让人拉了一条电话线。


    英租界的电话比较发达,只要有钱,申请之后,很快会有人来装机。


    目前来说,传递消息最快的,还是电话。


    装好机后,路承周就给宪兵分队打电话,报备了电话号码。


    火灾发生后不久,路承周就接到了电话通知,让他回宪兵分队开会。


    “野崎先生,出什么事了?”路承周到宪兵分队后,直接去了野崎的办公室。


    野崎一脸铁青的坐在办公桌后面,陶阶和苗光远,低垂着头,生怕惹恼了野崎。


    “我们连军统的影子都没摸到,可他们公然大肆破坏。旧市政府堆栈的食粮和草料,被大量烧毁。”野崎冷冷地说。


    “确定是军统干的么?”路承周“诧异”地问。


    “地下党已经决定,迁到冀东,不是军统还能有谁?”野崎嗔恼着说。


    康培初下午已经回来了,中共海沽市委,下午在杨柳青镇开了个会。


    中共海沽地下党,几乎全部迁往冀东,支持冀东暴动。


    “中共要逃?”路承周诧异地说。


    “中共河北省委和海沽,大部分人都会去冀东。但是,中共很快会成立平海唐点线工作委员会。这是一个新的机构,将领导北平、海沽、唐沽等地的地下党。”野崎说。


    这是康培初唯一带回来的情报,但对宪兵分队来说,这个情报没有任何意义。


    唯一有意义的,或许就是康培初没走,他跟一部分人,根据上级指示,隐蔽起来,接受平海唐点线工委的领导。


    “能不能趁着这个平海唐点线工作委员会立足未稳,想办法打掉这个机构?”路承周问。


    “要打掉这个平海唐点线工委,没那么容易。”苗光远突然说道。


    “那是因为你们无能!”野崎咆哮着说。


    苗光远好不容易打入地下党一个卧底,却没有传回有意义的情报。


    昨天说今天地下党要开会,野崎还高兴了一阵。


    哪想到,却失去破获中共海沽市委机关的机会。


    如果能端掉中共海沽机关,野崎一定会笑得合不拢嘴。


    “属下无能!”苗光远身子一颤,他刚才又挨了野崎一耳光。


    野崎个子不高,但他的手劲很大,苗光远感觉自己的牙床都松动了。


    “还有三室,你们对军统一事无成,真不知道,让你当这个主任干什么?”野崎斜睨了陶阶一眼,怒气冲冲地说。


    三个情报科室,他只对情报一室无话可说。


    情报一室主要负责搜集英租界的日常情报,而且,路承周找到了益世滨道寿康里18号,破获了中共海沽市委机关。


    如果不是自己拦着,恐怕中共海沽市委的工作人员,会被一锅端。


    “没能及时掌握军统的动态,确实是属下的失职。”陶阶不敢争辩,情报三室的人,都是从军统过来的。


    包括陶阶,原来是军统华北区的行动处长。


    然而,军统现在的行动,他一点风声也没听到。


    甚至,军统的行动过程,以及撤退路线,他都没摸到。


    “希望情报三室好好表现,不要再令我失望。”野崎淡淡地说。


    “请野崎先生放心,三室一定会带来惊喜的。”陶阶郑重其事说。


    “陶主任,到吃饭时间了,要不一起去喝一杯?”路承周与陶阶离开野崎的办公室后,突然说。


    “刚挨了顿臭骂,哪敢去喝酒?三室不像一室,找到了中共海市委机关。”陶阶淡淡地说。


    他现在没脸跟路承周出去喝酒,没有找到军统之前,他也没心思喝酒。


    而且,明天情报三室有行动,他也不敢去喝酒。


    陶阶回到情报三室后,如今三室的人,开了一个会。


    路承周只好回家吃饭,此时,曾紫莲还在法租界,马玉珍留在市区,观察旧市政府的堆栈燃烧情况。


    曾紫莲和马玉珍不在,路承周终于可以安静的吃个饭了。


    马玉珍此时也到了法租界,她负责明天在马大夫医院观察金东珍的车子。


    根据路承周之前的计划,所有参加行动的人员,都要提前到达自己的位置。


    明天的马玉珍,将化装成树德小学训练班的形象,配合行动组的行动。


    她与曾紫莲,负责观察金东珍的汽车,确定金东珍到了医院后,及时给行动组报信。


    “玉珍,晚上你一个人住在这,我得出去一趟。”曾紫莲在马大夫医院附近,找了家旅馆,给马玉珍化好装后,说。


    明天早上,马玉珍只需要简单的修饰一下,就能以新面目,出现在马大夫医院。


    “好。”马玉珍虽然好奇,但她没有问题。


    曾紫莲是情报组长,她是情报组的成员。


    曾紫莲晚上出去,一定是向火柴汇报工作。


    “一个人住在这里,不害怕吧?”曾紫莲突然问。


    “怎么可能呢。”马玉珍笑了笑,她宁愿一个人住在旅馆,也不想回去面对路承周。


    这个可恶的日本特务,竟然端掉了市委机关,如果有机会,她真想亲手除掉路承周。


    可惜的是,无论是组织上,还是曾紫莲,都反对她的提议。


    之前她已经建议过一次,也让抗团的人,暗杀了路承周,结果误中副车,除掉了金连振。


    曾紫莲离开后,又去了趟胡海燕家。


    原本,她可以安排马玉珍住到胡海燕家,但胡然蔚的身份,对马玉珍是保密的。


    这也不是不相信马玉珍,而是规定。


    “你哥还没回来?”曾紫莲见到胡海燕后,惊讶地问。


    “是啊,平常这个时候,应该回来了。”胡海燕也有些奇怪,胡然蔚每次回来的时间,还是比较固定的。


    虽然要晚上十点多,但现在已经超过一个小时了。


    “不会是路上遇到什么事了吧?”曾紫莲问。


    “应该不会。”胡海燕摇了摇头,就算遇到了什么事,也应该回来了。


    “没事,明天你上班之前,我再来一趟。”曾紫莲想了想,说。


  第四百一十一章 备用计划

    曾紫莲离开之后,直接去了英租界,她先去了趟康伯南道22号。


    从宪兵分队对面观察了一会,昌隆盛二楼西侧灯火通明。


    曾紫莲知道,那里是情报三室的大办公室。


    曾紫莲没有后门钥匙,她借住在路承周家,不能也像路承周一样,从后门出入。


    到二十四号路15号后,敲了敲门,马婶很快就来开门。


    马玉珍晚上没回来,马婶一直没睡,也不敢睡。


    “曾小姐,珍珍怎么没回来呢?”马婶一脸的担忧,女儿晚上不回家,只要外面稍有动静,就会出来看看。


    “马婶,玉珍晚上不回来了,她……住在学校宿舍。”曾紫莲犹豫了一下,安慰着说。


    “住宿舍?这孩子。”马婶悬在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了。


    如果她知道马玉珍住法租界,恐怕今天晚上都会睡不着。


    但马玉珍住宿舍,她还是放心的。


    自从中午吃完饭后,马婶就明显感觉到,马玉珍的情绪不太好。


    知女莫若母,马婶很担心。


    马玉珍不在家,曾紫莲与路承周的沟通,就方便多了。


    两人用英语在二楼交流,不用担心被马婶听到,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懂英语的。


    “陈白鹿和关明鹏都住进了马大夫医院,马玉珍也到了指定位置。只是,胡然蔚还没有回来。刚才我去了趟宪兵分队,发现情报三室的灯还亮着。”曾紫莲有些担忧。


    之前,路承周就说过,日本人可能知道了,军统要在法租界行动的情报。


    而且,这个任务,野崎也交给了陶阶。


    海沽站行动在即,这个时候,情报三室连夜开会,必须引起高度重视。


    “我估计,今天晚上,胡然蔚不会回去了。”路承周缓缓地说。


    陶阶是原来华北区行动处长,这又是他上任情报三室之后的第一次行动。


    今天晚上,陶阶虽然没挨耳光,如果他负责的行动失败,恐怕后果比苗光远更严重。


    苗光远在抗战前,就已经与日本特务机关有来往。


    日军占领海沽后,苗光远公然投靠日本人。


    因此,他与陶阶的性质完全不一样。


    连苗光远,都挨了耳光,他这个军统叛变过来的人,自然不用说。


    “情报三室今天晚上的会议,是不是针对我们?”曾紫莲担忧地问。


    路承周是情报一室的主任,又是海沽站的代理站长,对宪兵分队的行动,最有发言权。


    “应该是的。”路承周沉吟着说。


    “要不要取消行动?”曾紫莲问。


    “不行,至少暂时不行。”路承周摇了摇头。


    野崎上次开会,说出军统在法租界有行动之后,将任务交给了情报三室。


    当时,路承周还无法断定,野崎的情报,到底是为了诱骗陈树公呢,还是真的掌握了马大夫医院的行动。


    路承周考虑问题,总喜欢从最坏处着想,凡事留后手,才能遇事不慌。


    只是,丁子恩执意要行动,总部也有命令,路承周只好执行。


    然而,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路承周当时的判断是正确的。


    按说,日本人知道了军统的行动,必须马上取消,让他们扑个空。


    可路承周现在的想法又不一样了,因为形势又不一样了。


    所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陈树公和关明鹏,已经住进了医院。


    这个时候,取消行动,如何检验行动组的能力?临阵退缩,是很影响士气的。


    陶阶希望他上任的第一次行动成功,路承周也希望,海沽站重新组建的行动组,也能成功,击毙金东珍这个女特务。


    再说了,路承周给了陈白鹿足够的自主权。


    陈白鹿可以选择行动的时机,也可以选择,最后是否放弃行动。


    如果陈白鹿在医院,发现行动不对,可以取消行动。


    而且现在取消行动,也没办法跟总部交待。


    行动没有成功,是能力问题,行不行动,那就是态度问题了。


    态度不对,总部是会有意见的。


    “如果情报三室,掌握了我们的行动计划怎么办?”曾紫莲担忧地说。


    “你觉得,我们的计划暴露了?”路承周问。


    军统的行动暴露,不等于海沽站的行动计划暴露了。


    前者,是军统与华北党政军联合办事处、中统之间的联合计划,三方任何一方泄露了情报,都有可能造成目前的状况。


    海沽站的行动计划,今天下午才正式公布,这么快就被宪兵分队知道了?

    路承周不相信,野崎能这么快知道。


    他对树德小学训练班的学员,还是很相信的。


    这些热血的青年,非常痛恨日本人,以后他们会怎么样,他不敢肯定。


    但现在,他们对国家、对民族,还是忠诚的。


    就算是情报三室的那些人,他们刚刚加入军统时,对国家、对领袖,也不会有二心。


    “明天,情报三室的人,肯定都会去马大夫医院。”曾紫莲马上明白了路承周的意思。


    情报泄露,并不代表计划泄露。


    当然,日本人有了准备,行动想要成功,会更加困难。


    “今天晚上,恐怕还得辛苦你去趟法租界。”路承周缓缓地说。


    虽然他给行动组,安排了详细的撤退计划,可是,却没有备用计划。


    马大夫医院的锄奸行动,是丁子恩提出来的,因此也不好搞第二套方案。


    马大夫医院的行动,要么执行,要么取消。


    “好。”曾紫莲点了点头,她是路承周的下属,也是路承周的联络员,也是路承周的助手。


    路承周的身份,无论是警务处的巡官,还是宪兵分队的情报一室主任,都不能随意暴露。


    “你对日租界的地形熟悉吧?”路承周拿出笔和纸,开始画日租界的地图。


    “你想在日租界行动?”曾紫莲诧异地说。


    “不行么?看看吧,这是松岛街13号东兴楼,也是金东珍的老巢。”路承周将东兴楼的位置标了出来。


    同时,在旁边画出了东兴楼的平面图。


    路承周虽然潜伏在宪兵分队,但他的行动能力也很强。


    得知丁子恩的行动计划后,路承周当时就想过,除了在马大夫医院外,是否能在日租界制裁金东珍呢。


  第四百一十二章 传递


    路承周向曾紫莲介绍着自己的计划,如果陈白鹿在医院不行动,他的备用计划才启用。


    而且,这个备用,还不是最终方案。


    毕竟,还有个胡然蔚呢。


    作为情报三室的副主任,胡然蔚对情报三室的行动,一定非常了解。


    甚至,胡然蔚会给军统制订一个新的行动计划。


    或许,胡然蔚会建议,军统取消行动。


    只是,胡然蔚的情报,能不能传出来,还是个问题。


    路承周刚才说,胡然蔚今天晚上不会回去,不是没有道理的。


    如果自己是陶阶,也会把情报三室的人都控制起来,不给他们泄露情报的机会。


    不出所料的话,今天晚上,情报三室的人,会全部留在宪兵分队。


    但是明天,情报三室的人,必然会行动。


    到时,就会有机会了。


    “这个计划,作为最后备用计划,明天你可能还得与胡然蔚接触一下。或者,让胡海燕跟他接触一下。”路承周缓缓地说。


    “好。”曾紫莲点了点头。


    “胡然蔚的情报,有两个结果,要么建议取消行动,我们则采取这个备用方案。要么,胡然蔚会给我们制订新的行动方案。”路承周沉吟着说。


    陶阶是行动专家,他制订的计划,不说滴水不漏,但要从他的行动中找到漏洞,还是比较困难的。


    所以,胡然蔚最有可能的建议,应该是让军统取消行动。


    情报三室的会议,确实开到很晚才结束。


    这是陶阶主持的第一个行动,他确实很谨慎。


    情报三室的第一小队和第二小队,全部参加明天的行动。


    陶阶还希望,能把特高班和情报一室的人,全部借用。


    当然,借用特高班和情报一室的要求,野崎没有批准。


    情报三室本身就有几十人,军统行动的人员,最多不过三五个。


    情报三室又提前知道了军统的计划,可以打海沽站一个措手不及。


    如果这样,情报三室还不能取胜,还要陶阶这个主任干什么?

    情报三室办公室的桌子中央,摆的不是马大夫医院的平面图,而是马大夫医院的模型。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陶阶和胡然蔚,明天有各自的任务。


    开完会后,陶阶要求,情报三室的人,都不能回家,明天行动结束之前,必须保密。


    “胡副主任,今天辛苦了,后面宿舍有床,你去躺会。”陶阶开完会后,特意跟胡然蔚说。


    他们以前在华北区,一个是行动处长,一个是情报处长,两人平起平坐。


    到情报三室后,他们分别是一、二小队的队长。


    而杨玉珊死后,胡然蔚因为受伤住院,他捡了个便宜,当上了主任,成为胡然蔚的上司。


    “不必,在椅子上靠一会就行。”胡然蔚说。


    刚才开会的时候,他听得很仔细。


    他既然重新回到了军统,当然不能让军统遭受损失。


    刚才陶阶在会上布置任务,他就在心里想着,这个计划是否有漏洞。


    胡然蔚并不知道军统的计划,但是,从陶阶的布置来看,军统想要成功,怕是很难。


    胡然蔚是情报处长,他更感兴趣的是情报。


    “你在马大夫医院住过,觉得我的计划,有没有漏洞?”陶阶递了根烟给胡然蔚,随口问。


    “主任的计划天衣无缝,只要军统动手,必败无疑。”胡然蔚笃定地说。


    “那倒不能这么说。”陶阶自得的笑了笑。


    “只有一个问题不太懂,如果军统不在医院动手怎么办?”胡然蔚缓缓地说。


    “这个就不是我们操心的问题了,这是野崎先生的情报,军统恐怕打死也想不到,我们早就掌握了他们的行动。”陶阶摇了摇头,有了准确的情报,如果还不能成功,他真的没办法交待。


    “对目标的保护,是不是交给日本人?”胡然蔚又问道。


    他的问题,好像很随意,但只要陶阶回答,就能给他提供情报。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不归我们管。”陶阶笑了笑。


    他对金东珍也有了解,想当初,这可是一个了不得的大人物。


    论在特务方面的成就,陶阶自愧不如。


    可是,金东珍因为想复辟清朝,被日本人无情地抛弃了。


    比如说这次,日本人不知道军统要暗杀金东珍,但并没有向她通报这个消息。


    这个原来被日本人喻为谍战之花的女人,现在只是一个,引诱军统行动的诱饵罢了。


    第二天早上,情报三室内的人,天刚刚亮,挤在卡车和一辆小车上去了法租界。


    陶阶认为,军统就算行动,至少也要等到医院正常上班,才会潜入医院,等待行动时机。


    可他并不知道,昨天晚上,军统行动组的人,就已经住进了医院。


    胡然蔚以前是华北区情报处长,现在虽是情报三室副主任,但陶阶还是将他定位为情报人员。


    马大夫医院的行动,陶阶在后栋的二楼指挥,胡然蔚负责联系。


    也就是说,胡然蔚的位置是移动的。


    这就为他交接情报,提供了很好的机会。


    马大夫医院的护士,都身着统一的白色护士服,戴着口罩。


    然而,胡然蔚还是能从一群护士中,立刻认出自己的妹妹。


    昨天晚上,胡然蔚特意在办公室过夜,为的就是能将情报写好。


    看到胡海燕从走廊那边走过来,胡然蔚朝她轻轻点了点头,继续朝着前面走去。


    胡海燕发现胡然蔚后,也没有减慢脚步。


    虽然只在树德小学训练班学习了几天,但她加入军统后,两兄妹只要有时间,就会交流。


    胡海燕很快就有模有样,成为了一名准特工。


    胡然蔚与胡海燕交差而过时,胡然蔚将早就夹在手指间的纸条,塞进了胡海燕的口袋里,还故意扯了一下她的衣服。


    胡海燕虽然感觉到,衣服被哥哥扯了一下,但她并没有停下来,端着药盘,拐到了前面的房间。


    看到房间没人,胡海燕才一只手拿着盘子,另外的手伸进了口袋。


    看了一眼纸条,胡海燕迅速将头上的护士帽拿下来,将纸条小心插进头发里,戴好帽子后,感觉没有异样后,才走出房间。


  第四百一十三章 报警

    金东珍今天是去马大夫医院看一位老朋友,她并不知道,中统早就得到了情报。


    而且,日本人也知道她今天会来医院。


    军统和宪兵分队,都知道她会来医院,而她对即将到来的危险一无所知。


    然而,金东珍一下车后,就感觉不对劲。


    她当初可是被日本人认为,帝国最优秀的间谍,号称“帝国之花”。


    金东珍身材中等,穿着西服和男式皮鞋,戴着一顶礼帽,如果不注意的话,很难相信这是个女人。


    虽然没有在海沽的日本特务机关任职,但她的职业敏感性还在。


    金东珍不动声色,甚至都没有特意观察四周,依然朝着医院走去。


    但是,她的路线,悄然发生了变化。


    如果是平常,金东珍是不屑于普通人为伍的。


    然而,现在她却紧跟在别人身侧,并且沿着墙边走。


    快走医院大门时,更是加快了脚步。


    从下车到走进医院在门,只有半分钟不到,但走进医院之后,她的后背都湿透了。


    她已经感觉到了四周的危机,刚才她并没有仔细观察四周,但她用余光,至少看到了有两个人在暗中观察自己。


    她的衣着打扮,并不引人注目,有人注意自己,只能说明一件事,她被卷入了某个事件。


    “她好像察觉到了。”胡然蔚此时也到了二楼,与陶阶站在窗口,望着走进医院的金东珍,缓缓地说。


    胡然蔚在给胡海燕的情报中,建议军统取消行动。


    陶阶的计划,几乎没有漏洞,如果军统贸然行动,不但会失手,而且行动人员,很难撤出医院。


    “不愧是金东珍。”陶阶喃喃地说。


    金东珍事先肯定是不知道消息的,她与宪兵分队没有任何联系,野崎也明确告诉过他,情报三室的任务,是抓到军统的抗日分子。


    金东珍的行走路线,看似与常人无异,但落在陶阶眼里,这是一种非常巧妙的躲避路线。


    当车牌0243的车子,开到马大夫医院门口时,在对面的马玉珍就已经看到了。


    她的任务,是给行动人员发出信号。


    毕竟,来马大夫医院的车子不少,需要有人确定车牌。


    马玉珍要做的也很简单,左手拿一份报纸,在街上走一个来回就可以了。


    她今天穿着一身紫色的旗袍,将她的身材,完美地展示出来了,非常引人注目。


    发出信号,马玉珍的任务就算完成,她不是行动人员,回旅馆换了衣服之后,就可以回英租界。


    马玉珍回到旅馆,换好衣服后,坐人力车准备回去。


    上车后,她突然起意,让车夫去了趟马大夫医院。


    从门口经过时,并没有想象中的骚乱,马玉珍很是诧异。


    难道说,取消行动了?

    虽然很想下车一探究竟,但她还是强行忍住了。


    她让人力车夫掉头,准备回英租界。


    “那个人力车上坐的,是不是马玉珍?”路承周将手中的望远镜递给旁边的曾紫莲,指着刚掉头的人力车,问。


    “我看看。”曾紫莲接过望远镜,顺着路承周手指的方向,很快锁定了马玉珍。


    “她还回来干什么?”曾紫莲诧异地问。


    “这是严重违纪,她是你的手下,一定要严肃批评。”路承周冷冷地说。


    “她也是你的手下,你怎么不严肃批评?”曾紫莲嘟哝着说。


    “她虽然换了衣服,但没化装,幸好是坐在人力车里,要不然,非得露馅不可。”路承周很是生气,马大夫医院布满了情报三室的人,马玉珍竟敢违抗命令,太冒险了。


    在情报工作中,女人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


    但是,有些时候,也容易坏事。


    比如说,太漂亮的女人,就容易被人记住。


    “先说行动的事吧,陈白鹿看到胡然蔚的情报后,已经决定取消行动了。他请示,该怎么办?执行备用方案么?”曾紫莲问。


    她感觉得出来,路承周是真生气了。


    这种生气,并不是因为路承周迁怒马玉珍,而是她知道,路承周这是在乎马玉珍的安全。


    “刚才你注意到没有,金东珍走路时,不是用路人当掩护,就是靠着墙壁。她是一个经历过大风大浪的特工,应该是感觉到了异常。”路承周缓缓地说。


    陶阶的计划,在门口就安排了四个人,而陶阶的指挥部,设在医院后栋的二楼。


    路承周与曾紫莲,在马大夫医院的斜对面,与医院后栋呈夹角。


    路承周的后备计划,是在松岛街13号东兴楼前,暗杀金东珍。


    但从现在看来,金东珍等会离开时,未必会回东兴楼。


    就算她回了,也一定会非常警觉。


    “所以呢?”曾紫莲问。


    “可以执行后备方案,但在此之前,先报警。”路承周缓缓地说。


    金东珍已经有所警惕,再在东兴楼埋伏,她未必会中计。


    如果金东珍知道,在马大夫医院的人,是英租界宪兵分队情报三室的,或许她就不会疑神疑鬼了。


    “报警?好办法。”曾紫莲想了想,突然眼睛一亮。


    陈白鹿已经撤出来,让法租界的巡捕掺和进来,他们只要隔岸观火就行。


    “我去趟市区,你转告陈白鹿,如果东兴楼没有动手的机会,不要强行出手。这是中统的行动,我们没必要担风险。以后,有的是机会除掉她。”路承周提醒着说。


    无论是军统还中共的人,路承周都觉得很宝贵。


    为了一个过气的女特务,搭上军统的人,实在不划算。


    军统的人,一直不动手,陶阶越等越焦急,难道是军统的人,没发现金东珍,还是觉得,时机不成熟?

    应该是时机不成熟,陶阶有些后悔,自己布置的人太多,惊动了金东珍。


    军统未必发现了情报三室的人,但金东珍的举动,肯定会影响军统的行动。


    就在陶阶快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时,突然传来一阵警车的警报声,三辆警车开进了马大夫医院。


    “不好。”陶阶脸色一变,情报三室的人,此时都在马大夫医院,他不怕法租界巡捕检查证件,就怕他们搜身。


  第四百一十四章 狂怒


    法租界的巡捕,就是针对情报三室而来。


    当然,他们现在还不知道,所谓的恐怖分子、所谓的要在马大夫医院大杀戒,正是日本特务机关下属的中国特务。


    巡捕当然不可能,对医院的所有人都检查一遍。


    但他们似乎有了准确情报,很快就发现情报三室的人。


    情报三室的人,当然不会把巡捕放在眼里。


    他们现在是日本人的走狗,在整个海沽都可以横着走。


    以前在军统的时候,还要畏惧他们,现在把特务的证件一亮,自然不会有麻烦了。


    宪兵分队的证件,确实有效,但是,他们不能在法租界带武器。


    如果身上有武器,必须要有持枪证。


    法租界的巡捕,大部分也是华人。


    日军占领海沽后,他们对日军的暴行,也非常痛恨。


    他们给洋人做事,只是为了生活,而情报三室的人,却是祸害中国人,是汉奸特务,最被他们瞧不起。


    在别的地方,他们只能在心里恨里牙痒痒,既然落到自己手里,自然要刁难一番。


    “有武器没有?”


    “没有。”


    “没有?搜。这是什么?”


    愿意把武器交出来的,巡捕倒也没有为难。


    但如果敢顶撞的,不介意把他们带走。


    来了三辆警车,巡捕的底气很足。


    陶阶的计划确实很周密,但他考虑的,主要是如何应付军统的暗杀。


    军统才是恐怖分子,巡捕就算要来,也应该是追捕他们。


    可陶阶没想到,军统一直没有行动,巡捕却提前到了,让他很被动。


    “陶主任,巡捕打发走了,但金东珍也走了。”胡然蔚出面协调后,终于将巡捕打发走。


    他心里清楚,这是军统搞出来的。


    看到门口的警车,胡然蔚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早上将情报传出去后,他还在担心,军统方面,会不会坚持行动呢。


    “金东珍走了?”陶阶喃喃地说。


    “听说金东珍就在病房等了两分钟不到。”胡然蔚叹了口气。


    显然,金东珍已经感觉到了危险。


    “我们是不是也撤?”胡然蔚说。


    这就是当副手的好处,事情没办好,不用发愁,天塌下来,自然有个高的顶着。


    “走吧。”陶阶轻轻叹了口气,他突然想起,昨天野崎甩在苗光远脸上的那记耳光。


    垂头丧气的陶阶,回到宪兵分队后,不得不单独去面对野崎。


    “什么?军统没有行动?”野崎诧异地说。


    他还一直在想,情报三室到底会带多少军统的人回来。


    但他万万没想到,军统竟然没有行动,是临时取消了行动?还是军统根本就没有行动?

    “详细说说情况吧。”野崎淡淡地说。


    陶阶马上详细汇报,着重说了金东珍下车时,突然的异常。


    他在二楼都看出了金东珍的异常,一直关注着金东珍的军统,能不发现吗?


    “你的意思,是军统看出金东珍的异常,才临时取消了行动?”野崎缓缓地说。


    “应该是的。可惜,属下无能,没有发现军统的行踪。”陶阶惭愧地说。


    “你说说看,金东珍之所以会有异常,是为什么呢?”野崎淡淡地说。


    “应该是察觉到了什么。”陶阶笃定地说。


    他的话刚说完,突然脸色变得苍白,因为他意识到,正是因为自己的计划,才导致金东珍发现了异常。


    也就是说,今天的任务失败,这个锅,绕来绕去,还得自己来背。


    “啪!”


    野崎走到陶阶面前,一巴掌就拍到了他脸上。


    “你不知道金东珍是什么人?你在门口安排的人,如此无能?”野崎冷冷地说。


    “回去之后,我一定好好教训他们。”陶阶躬了躬身,低声下气地说。


    做错了事,当然要承担应有的责任。


    “教训他们,能让军统暴露吗?他们是你的手下,陶阶,你辜负了我的期望。”野崎冷声说。


    “请野崎先生责罚。”陶阶满头大汗。


    野崎正要说话的时候,桌上的电话突然响起,他举在半空的手,转而抓起桌上的电话。


    陶阶暗暗擦了把汗,刚才野崎那一巴掌,让他的牙床都开始肿了。


    “什么?”野崎一听电话,突然怒吼一声。


    陶阶心里一惊,现在他就期望,野崎的心情能尽量好起来,他也能少受点罪。


    然而,野崎的这声怒吼,让他的心沉到了谷底。


    陶阶正在低头沉思,要怎么样才能混过去的时候,他突然感觉,一只脚伸了过来。


    蓦然,陶阶感觉自己的腹部,受到了一股大力,他的身子突然往外仰,蹬蹬蹬后退几步后,站立不稳,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然而,事情还没完,野崎将话筒拍的一声,压到座机上后,愤怒地走了过来,朝着陶阶的脑袋猛的踩了下来。


    愤怒的野崎,恨不得将陶阶踩成肉泥,只是陶阶用手臂下意识的挡着,他心里更是气愤。


    他突然跑到办公桌后,将架子上的武士刀抽了出来。


    刀锋发着寒光,似乎极度渴望鲜血。


    野崎双手举起刀,朝着陶阶猛的吹去,想将陶阶劈成两截。


    陶阶一看,这是要自己的命啊,他又不敢挡,连滚带爬朝着门口跑去。


    野崎的刀砍到地板上,溅起一片火星,抬起刀,野崎朝着陶阶再次追去。


    “野崎先生,饶命啊!”陶阶看着身后一片寒光,大喊着,也顾不上其他,拉开门就跑了出去。


    在生与死之间,他毫不犹豫选择了生。


    此时,同楼的陈树公,听到声音,走了出来,看到野崎像头野兽一样,双眼发红,双手举着刀,似乎要将陶阶致于死地。


    “野崎先生,出什么事了?”陈树公沉声问。


    “陈先生,救命。”陶阶像抓到了救命稻草,爬到了陈树公身边,抱着他的腿,痛哭流涕地说。


    “什么事?因为陶阶,导致帝国损失了一名优秀的特工,不死他不足以平我恨。”野崎冷冷地说。


    “事以至此,杀了陶阶也无法解决问题。”陈树公劝道。


    “野崎先生,是不是金东珍死了?”陶阶一愣,突然问。


    “你还有脸问?”野崎原本已经息怒,听到陶阶问,将手里的刀,朝陶阶投去。


  第四百一十五章 拜访

    武士刀带着一片寒光,朝着陶阶飞去,他吓得魂飞魄散,松开陈树公的大腿,滚到了墙角。


    “野崎先生,就算金东珍死了,也不用这么激动吧?”陈树公蹙起眉头。


    这段时间,他对陶阶的印象虽然差了点,但陶阶毕竟是他的手下。


    “你知道金东珍是什么人么?”野崎气道。


    虽然他不在乎金东珍的生死,但金东珍死在军统手里,那就不行。


    特别是,宪兵分队已经提前获得情报,军统将在今天动手。


    野崎生气,还有一个原因,他无法向川崎弘交待。


    宪兵分队占尽一切先机,却被军统算计,实在说不过去。


    金东珍回到日租界松岛街13号时,刚下车,正要走进东兴楼时,从左右两侧,各走出一名男子,掏出快慢机,朝着金东珍就是几枪。


    这两名男子,正是陈白鹿和关明鹏。


    陈白鹿是行动教官,连开三枪,枪枪命中金东珍。


    而关明鹏是第一次执行暗杀任务,有点慌张,只有一枪击中了金东珍手臂。


    两人见金东珍倒下,马上警惕的看了一眼四周,此时汽车的司机完全吓懵了,趴在座位上,头也不敢抬。


    两人点头示意,各自又掉头离开。


    没过多久,两人都出现在须磨街的樱花旅馆。


    这是昨天就开好的房间,一共开了两天。


    “从现在开始,到明天中午为止,不能离开旅馆一步。”陈白鹿走到窗口,将窗帘拉上了,拉开一个角,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严格按照计划行事,才能最大限度的减少损失。


    “请组座放心。”关明鹏郑重其事说。


    他个头中等,身材偏瘦,相貌普通,唯一的特征,是耳朵比一般人大一点,还竖了起来,像对招风耳。


    “在外面,喊我白哥就可以。”陈白鹿提醒着说。


    “是,白哥。”关明鹏忙不迭地说。


    “休息一会吧,昨天晚上都没怎么睡觉。”陈白鹿说。


    昨天下午,在旧市政府执行任务后,他们到了法租界,住进了医院。


    昨天是关明鹏第一次正式执行任务,任务完成非常兴奋。


    住进马大夫医院后,为了熟悉地形,将医院四周都走了一遍。


    原本是今天上午在医院动手的,这是关明鹏第一次杀人,用的又是驳壳枪,兴奋得一晚没睡。


    “其实我是睡了的。”关明鹏说,但他还是躺在床上,刚才枪杀金东珍,虽然有几枪打偏了,但他们的子弹都是淬了毒的。


    不要说金东珍身中四枪,哪怕她只是擦破点破,也必死无疑。


    野崎、陈树公、陶阶和胡然蔚,很快赶到了东兴楼。


    此时,日租界的寺田清藏,正在现场勘察。


    死者是金东珍,寺田清藏第一时间向宪兵队作了汇报。


    “寺田君,情况如此?”野崎问。


    “身中要害,子弹淬了毒,你们看,血液的颜色都变了。”寺田清藏指着地上的血说。


    “凶手呢?”野崎又问。


    这句话他说出来的时候,他真的很尴尬,明明是自己手头的案子,因为陶阶办砸了,被军统找到机会。


    “跑了,据说是两名凶手,但没人看清他们的相貌。”寺田清藏摇了摇头。


    路承周并没有跟着来日租界,他去了趟河北六经路,在市公署附近一家茶楼,要了间雅座。


    没过多久,孙志书也到了雅座。


    “牛绍善和刘同宇,让你二选一,你愿意干掉谁?”路承周等孙志书坐下后,问。


    “当然是牛绍善。”孙志书马上说,当初牛绍善跟他争秘书长,而且他也失败了,这是孙志书引以为耻的事情,他能记一辈子。


    “如果让你约一人出来,你会约谁?”路承周又问。


    “刘同宇。”孙志书想了想,说。


    他与牛绍善的交际不多,况且他现在是秘书长,自然不想再理会牛绍善。


    “那就刘同宇吧,明天晚上,能约他一起吃个饭么?”路承周突然说。


    “这恐怕有点困难。”孙志书为难地说。


    “你去拜访一下他,总没有问题吧?”路承周突然说。


    “这没有问题。”孙志书这个高兴地说。


    “另外,我想做点营生,你觉得什么生意比较赚钱?”路承周问。


    “这个你问我,也没有办法答复。但是,目前米商和盐商,是比较赚钱的。”孙志书缓缓地说。


    不管是谁,总得吃饭,不管是谁,都要吃盐。


    “那就办家米面庄。”路承周沉吟着说。


    “能不能自己搞个贸易行?”路承周问。


    “火先生如果缺钱,随时吱一声就是。”孙志书觉得,火柴是不是故意向自己哭穷。


    “自己赚的钱,不用欠任何人人情。”路承周摇了摇头,他还要给孙志书钱,怎么能要孙志书的钱呢。


    路承周不时向总部伸手,戴立已经明确提出,让他想办法自筹经费。


    路承周不懂经商,否则他早就去做了。


    但是,他可以让别人帮他赚钱。


    比如说南宫县的傅祺,对自己非常抠,为了省钱,宁愿住市区。


    就算是接头,也找个不要钱的宁园,而得知可以白吃,差点没把肚皮撑破。


    而傅祺为了完成任务,不惜冒险。


    像这样的人,路承周觉得可以一用。


    快到中午时,路承周回到了松寿里5号。


    “我就知道你快回来了。”曾紫莲早就在此等候,路承周是化了装出去的,肯定会回来卸妆。


    “赶紧,得回去吃饭了。马玉珍回去了没有?”路承周问。


    “回了,而且,今天你家似乎又来了客人。”曾紫莲微笑着说。


    “什么客人?”路承周诧异地问。


    “你未来的岳父。”曾紫莲抿嘴一笑。


    “马厚谷?”路承周惊讶地说,他与马玉珍是邻居,但很少看到在药房做事的马厚谷。


    马婶不是说,马厚谷吃住都在药房么?怎么会有时间来英租界呢?

    不管如何,回去之后就会知道了。


    “对了,金东珍死了,我帮你拟了个电报,你觉得样?”曾紫莲递给路承周张纸,问。


    “死在东兴楼门口?”路承周接过电报,脸上也露出了微笑。


  第四百一十六章 自检

    作为海沽站的情报组长,曾紫莲拟写的电报,肯定不会有什么问题。


    但是,路承周还是作了修改。


    首先,是强调海沽站的主观能动性。


    因为中统情报有误,导致消息泄露,宪兵分队数十人,在马大夫医院张网以待,海沽站不得不果断取消行动。


    然而,海沽站并没有轻言放弃,经过周密设计,最终将金东珍制裁于东兴楼。


    这个备用计划,昨天晚上,也向总部报了备。


    当时只是简单的提了一句,既然备用计划成功,自然要大吹大擂。


    同时,路承周还提醒总部,中统或华北党政军联合办事处方面,有消息泄露的渠道。


    这个泄露的渠道是什么,路承周并不知道,他能做的,是提醒对方。


    如果王若奇和丁子恩,对此不以为意,他也没办法。


    但此次金东珍被杀,路承周估计,恼羞成怒的日本人,很有可能将气撒到他们头上。


    广行祥米面庄,路承周不想再去了,再与王若奇和丁子恩接触,他觉得非常危险。


    路承周向总部建议,王若奇和丁子恩马上转移,至少,不能再在广行祥米面庄出现。


    当然,他们不是军统的人,路承周只是一个建议,至于总部转不转达,就不是路承周关心的事了。


    只是,广行祥米面庄那边,路承周不会去了,也不敢去了。


    王若奇和丁子恩,在联络站接头,本身就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


    如果他们是同一个系统,倒也能说得过去,可这是三个系统的事啊。


    原本只有一成的危险,这么一搞,至少有六成的危险了。


    当然,说到了成绩,自然不能不说奖励。


    路承周希望,总部除了奖励这次的行动之外,还能拨一笔专项资金,让海沽站用钱生钱。


    只有自己的造血功能,才能生生不断的盈利下去。


    最后,路承周加了一句,海沽站拟制裁刘同宇。


    “以后,我都不敢帮你拟电报稿了。”曾紫莲看到路承周加了这么多内容,不好意思地说。


    “你拟定的内容,我并没有修改嘛。只是有些问题,忘记加进去罢了。”路承周微笑着说。


    “这种自吹自擂的事情,我确实干不来。”曾紫莲说。


    路承周在电报里,强调海沽站上下齐心,果断一击,令她有些不好意思。


    作为情报人员,用最简炼的语言说清事实,才是他们应该做的。


    像路承周这种,实在有些接受不了。


    “我可没有吹嘘,只是强调了兄弟们的成绩罢了。如果不强调,戴老板怎么会给钱?随着抗战的深入,局势会越来越紧张,以后的经费,也会越来越紧张。或许有一天,就算总部给了钱,也未必能送得过来。”路承周缓缓地说。


    日本人最痛恨的,就是租界还在使用法币,而且法币比联银券更被民众认可。


    这对海沽,甚至整个华北的经济,都是一种严重打击。


    随着日军不断南下,一旦武汉被拿下,日军势必会从华中抽兵。


    冀东暴动之所以热火朝天,与日军在华北的兵力不足,有很大的关系。


    日军以为,他们侵占了华北,这片土地就是他们的地盘。


    除了城市的地下抵抗组织外,广阔的农村,活跃着更多的抗日武装。


    “你说什么都有道理。”曾紫莲白了路承周一眼,路承周是替海沽站争取利益,她自然没有意见。


    整天与路承周待在一起,他是什么人,曾紫莲很清楚。


    路承周喜欢向总部申请经费,但他从来没有中饱私囊过。


    所有的钱,全部放在黄文买那里,甚至每一笔钱,她都知道。


    况且,路承周的生活,也从来不奢华,虽然路承周可以从警务处、宪兵分队、军统,甚至其他渠道获取金钱,但路承周对钱,似乎并不是很感兴趣。


    一日三餐,能吃饱就行,晚上回家,有张床睡就成。


    那种纸醉金迷的生活,她从来没见路承周享受过。


    特别是晚上,路承周几乎待在宪兵分队,或者与军统的人员联系,根本没机会去享受。


    要知道,海沽这些租界的夜生活,并不亚于上海。


    “还有马玉珍的处理,你要拿出一个意见。”路承周沉吟着说。


    马玉珍今天的行为,不管是因为好奇,还是担心,她都违反了规定。


    作为一名特工,必须严格按照既定方案行动,她是一名情报人员,也是一名军人。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原则,如果马玉珍做不到这一点,路承周会毫不犹豫将她踢出军统。


    同时,也会向组织建议,撤销她的一切职务。


    至少,不能再担任自己的交通员。


    “真要处理她?”曾紫莲看到路承周一脸严肃。


    “严重违反纪律,如果这都不处理的话,如何让其他人心服?难道仅仅因为她是我的同学,我每天吃她母亲做的饭菜,就要对她网开一面?告诉你吧,这不是帮她,而是害她!我们可以对她网开一面,日本人会吗?只要我们有任何破绽,他们就会像恶狼一样扑上来,将我们撕成碎处。”路承周正色地说。


    “那行,我跟她谈次话,让她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至于处分,是不是先看看她的态度?”曾紫莲问。


    马玉珍刚参加工作,出现这样的失误,也在情理之中的事。


    如果一上来,就背个纪律处分,也会影响她的积极性。


    况且,这对马玉珍以后在军统的发展,也是有影响的。


    “让她先写份自检书吧,必须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路承周严肃地说。


    “这个没有问题。”曾紫莲马上说。


    “下午,你去趟日租界,如果情况可以的话,与陈白鹿见一面,让他作好暗杀刘同宇的准备。”路承周缓缓地说。


    “马上就要行动?”曾紫莲诧异地说。


    “总部的暗杀名单,总不能成为摆设吧?”路承周说。


    出现在中原公司大楼的暗杀名单,确实让海沽市的汉奸,吓得都不敢出门。


    可是,如果军统长时间没动静,他们就会不当回事了。


    “好吧。到吃中饭的时候了,你回不回?”曾紫莲像个小媳妇似的,问。


  第四百一十七章 不建议


    曾紫莲虽然与路承周在同一个地方出发的,但他们却是分别离开的。


    回到家的时候自然也不尽相同,曾紫莲比路承周晚出发,她特意让人力车夫加快速度。


    她期望,能与路承周同时到家。


    不管这个家,是不是他们自己的,但至少,他们住在一起,一起回家吃饭,她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路承周回去之前,先去了趟大兴日杂店。


    上午马大夫医院的行动失败,接着金东珍又死了,李继平一定会及时向大兴日杂店传递消息的。


    果然,路承周到大兴日杂店后,张广林即向他汇报了情报三室的行动。


    “金东珍死了?”路承周“诧异”地说。


    “听说身中四枪,军统欲致她于死地,子弹都是淬了毒的。”张广林有些幸灾乐祸地说。


    之前他并不知道金东珍,直到这次,终于明白金东珍为何人。


    说心里话,张广林对金东珍这样的人,并没有好感,听到她被杀的消息,心里隐约还感觉很痛快。


    “这是情报三室的行动,他们失败了,对我们并没有好处。野崎肯定会很恼火,你们不要有看笑话的意思。”路承周提醒着说。


    路承周在大兴日杂店耽搁了这么久,回到家的时候,曾紫莲自然早就到了。


    路承周走进院子,看到院子里站着一个中年男子,路承周进来后,他搓了搓双手,朝路承周羞涩地笑了笑。


    “马叔,您今天怎么有空?”路承周将自行车架好后,高兴地说。


    看得出来,马厚谷有些拘谨,只有发自内心的真诚,欢迎他来,才会让他放松。


    “是啊,来年看看她们母女。承周,这段时间真是麻烦你了。”马厚谷从小看着路承周长大的,只不过这几年,两人见得少了。


    特别是路承周考入警察教练所后,他就很少见过路承周了。


    路承周毕业,到了英租界后,每次路承周回治安里,马厚谷几乎都不在家。


    他们两人,真要算起来,还真有几年没见面了。


    路承周这几年的变化挺大的,他能住在英租界,手下管着几十个巡捕,又住着这么大的房子,马厚谷没看到路承周之前,对他已经有了敬畏之心。


    如果在外面,他看到穿着警服的路承周,不但不敢认,甚至都不敢多看一眼。


    “不麻烦不麻烦,我巴不得马婶天天住在这里呢,她做的饭菜可好吃了。”路承周拉着马厚谷的手,请他进去吃饭。


    “回来啦?准备吃饭吧。”曾紫莲看到路承周,眼里带着疑问,自己都回来半个小时了,他才姗姗来迟。


    “马叔,您请上座。”路承周将马厚谷请到餐桌的上首。


    “我坐这里就可以了。”马厚谷在路承周的对面坐了下来。


    “马叔,今天怎么有空来英租界玩?”路承周问。


    既然马厚谷不愿意,他也不再坚持。


    对马厚谷如果太过客气,也会让他觉得不自在。


    “他平常哪有时间啊,药房关门,他也没事干了。”马婶正好端着菜上来,听到路承周的话,在旁边说道。


    “马婶,马叔今天来了,今天一起吃吧。”路承周问。


    “不了,你们吃,我待会在厨房吃点就行。”马婶拒绝,她对自己的定位很准。


    虽然是想撮合路承周和马玉珍,但她现在只是这里的佣人。


    “马叔回来了,马婶是不是回治安里了?”路承周突然说,语气中带着一丝遗憾,但心里却松了口气。


    马婶如果走了,马玉珍也不会再住在这里吧?

    路承周的身份,决定他这一辈子,可能都是孤独的。


    与普通人在一起,他担心会给对方带来危险。


    与宪兵分队的在一起,他得隐蔽自己军统和地下党的身份。


    而与军统的人在一起,他不能让他们知道,自己还有地下党这层身份。


    哪怕是跟地下党在一起,如果对方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他也要隐蔽自己的身份。


    对党忠诚,并不是一句口号,要用实际行动,用一生去保护党的机密。


    对情报人员来说,很多东西,活要烂在肚子里,死要带进棺材里。


    如果可以,路承周希望一个人住。


    当然,长时间一个人住,对路承周的身份也不利。


    一名优秀的特工,随时都要知道,该些事情可以做,哪些东西不能做。


    只要做,合乎自己身份的事,才不会被人怀疑。


    比如说,路承周到了结婚的年龄,却一直独居;再比如说,他现在的身份,家里却没请佣人。


    如果这样的话,他就很容易被人怀疑了。


    只是,路承周觉得,马玉珍一家,并不适合住在家里。


    只是,马婶一定要住进来,还要把马玉珍安排住进来,他确实很担忧。


    如果只是马婶住在这里,路承周是真心欢迎的。


    可马玉珍不适合,无论她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两人都不应该住在一起。


    “回治安里干什么?承周,你在英租界人脉广,能不能帮你马叔找份工?”马婶问。


    原本马厚谷来看一眼,就想回治安里的,但她没让。


    马厚谷没有了工作,家里就没有了收入,以后可怎么生活?


    “马叔在估衣街的中西大药房不是干得好好的么?怎么就关门了呢?”路承周问。


    估衣街位于海沽东北角和北大关之间,与北马路平行,全长八百米。


    最好,估衣街只有估衣铺,因而得名。


    之后,这里成为海沽,甚至是整个华北的绸缎、棉布、皮货、瓷器、服装、笔墨文具、中药材及日用小商品的集散地。


    “现在市场萧条,特别是我们这个行业。”马厚谷叹了口气,无奈地说。


    “不对啊,不管市场再萧条,人也得生病,生病就得吃药。”路承周突然说。


    “老板跟卫生局的人没搞好关系,得罪了新来的局长,各种理由阻止我们做生意,老板只好关门。”马厚谷苦笑着说。


    “马叔,我不建议你来英租界,你的专长是抓药,租界更多的人喜欢看西医。”路承周缓缓地说。


    “那怎么办呢?”马婶急道。


  第四百一十八章 单独

    在马婶看来,路承周很有本事的一个人,整天穿天警服,跨着自行车,还能跟洋人说话,多么威风啊。


    如果路承周不帮忙,马厚谷还能做什么事呢?

    “还是做老本行嘛。”路承周微笑着说,不就是得罪一个卫生局长么,不至于因此而关门吧。


    “东家已经决定,将药房转手。”马厚谷摇了摇头。


    “你的东家主意已定?”路承周问。


    “是的。”马厚谷点了点头。


    “那家药房我也去看过,好大的店面,后面还有几间库房,恐怕短期内,难得找到人接手吧?”路承周问。


    “是啊,东家心灰意冷,准备离开海沽,不要联银券,也不要法币,就连银元都不要,只要美金或金条。”马厚谷又说道。


    “那就更难找到人接手了。”路承周说。


    “是啊,东家很着急,价格一降再降,听说现在只要两千美金,或者四十根金条,就可以盘下这间中西大药房了。”马厚谷叹息着说。


    他是真的觉得东家太吃亏了,没有谁比他对药房更熟悉的了,这样的价格,确实很便宜。


    他守在仓库,对药房的情况很了解,哪怕把仓库里的药材卖掉,就不止两千美金。


    “四十根金条?”路承周喃喃地说,他突然想到,自己已经有了三十根金条。


    一根金条可兑换五十美金左右,一美金按现在的汇率,可以兑换四块半银元。


    至于法币,刚开始的时候,一法币可兑换一银元,但现在,法币已经开始贬值。


    “是啊,这个价格非常便宜,简直就像捡的一样。”马厚谷叹了口气,如果他有钱,真想把药房盘下来。


    曾紫莲在吃饭的时候,一般不怎么说话,特别是有外人的时候,她更轻易不开口。


    她是路承周手下,单独相处的时候,可以跟路承周交流。


    她与路承周相处了这么久,也知道了一些路承周的想法,对路承周的性格、行事风格都有所了解。


    刚才路承周说到“四十金条”的时候,她就知道,路承周对估衣街的这家药房有了兴趣。


    只是,四十根金条不是个小数,没有总部的支持,肯定是拿不下来的。


    路承周不断向总部伸手,如果再想申请两千美元,估计总部也不会批。


    “马叔,这两天先在家里住着吧,我给你去问问,有没有合适的工作。”路承周最后说,其实,他心里已经有了想法,要把这家药房盘下来。


    无论是军统还是地下党,都会需要药材和药品。


    不说忠义救国军七路军和中共八路军,非常需要药品,就算是市内的行动,也有可能用到药品。


    军统的行动,如果有受伤的人员,要么去法租界,要么在英租界找医院或诊所治疗。


    只是,他还没这么多钱。


    “我还是回去吧。”马厚谷觉得不太好意思,一家人都住在路承周家,白吃白住,哪有脸哟。


    “回去干什么?承周刚才不是说了么?好好在这里待着等消息。”马婶突然说道。


    她的话,成为最后定论,马厚谷没再吭声。


    路承周下午先去了趟宪兵分队,这个时候,野崎和陈树公等人都没回来。


    路承周走后没多久,曾紫莲把马玉珍叫到楼上说悄悄话,她们是同事,又是朋友,躲在房间说悄悄话再正常不过。


    只不过,马厚谷和马婶并不知道,曾紫莲不仅仅是马玉珍的同事、朋友,更是她的上级。


    根据路承周的要求,马玉珍违反团体纪律,必须写一封自检书。


    “紫莲组,我又没影响行动,没有造成任何后果,怎么还要检讨呢?”马玉珍一直到现在,都想不通。


    “玉珍,火先生说得没错,你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曾紫莲叹息着说。


    不能因为没有造成后果,就不算违纪。


    “我当时换了装,又在车上,敌人怎么会发现呢?再说了,如果行动了,他们乱成一团,更不会发现我了。”马玉珍自然不服,她只是因为好奇,可以批评一句,不应该如此小题大做。


    “为什么火先生发现你了呢?我们能发现,敌人也能发现。地下工作不可儿戏,你的一次违纪,很有可能造成恶劣后果。如果你暴露,你想过后果没有?如果敌人跟踪你,到了这里,你的家人会怎么样?”曾紫莲缓缓地说。


    曾紫莲在说到后果时,马玉珍的脸色已经变了。


    是啊,火柴能发现自己,敌人也有可能发现,她的身份,可不仅仅是军统的情报人员,还是蚂蚁的交通员。


    她身上有两条线,如果被敌人发现,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火先生的行动计划周密,可以说滴水不漏,一旦因为你个人违纪,导致行动失败,身份暴露,可能现在我们只能在牢房里聊天了。敌人很残暴,也很狡猾,我们一定要特别注意。”曾紫莲缓缓地说。


    “紫莲姐,你不用说了,我会写的。”马玉珍诚恳地说。


    “尽快交给我。”曾紫莲脸上终于露出微笑,其实,只要马玉珍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就可以了。


    但路承周一定要马玉珍写自检,她也没有办法。


    随后,曾紫莲也出去了。


    路承周让她下午与陈白鹿见一面,同时要让陈白鹿作好暗杀刘同宇的准备。


    但在去法租界之前,曾紫莲先去了趟林帆家,林帆在怡和洋行上班,曾紫莲见到了邹静。


    “这封电报,马上拍发。”曾紫莲拿出一封早就译好的电报,说。


    “好。”邹静长得文文静静,看到电报的呼号后,没有多问。


    作为一名有经验的报务员,她从呼号,就基本能猜到,这是谁的电报。


    曾紫莲拿过来的电报,有些是海沽站发给总部的,而有些是她个人发给总部的。


    海沽站很多人,都可以直接与总部联系,只要自己有密码本,也不需要电台,只要把译电的电报,交给她就可以了。


    比如说曾紫莲,邹静知道,她与总部就可以单独联系。


    每次曾紫莲的电报,总部回复得也很快,基本上一个小时之内,就能收到总部的回复。


  第四百一十九章 迟归

    邹静的感觉并没有错,曾紫莲确实与总部有单独联系。


    林帆这次来海沽,不但给路承周带来了密码本,也给她带来了密码本。


    曾紫莲的任务,除了从自己的角度,向总部汇报海沽站的情况外,她还有一个秘密任务:监视路承周,及时掌握他的行为和思想。


    当初接到这个任务的时候,曾紫莲感觉很为难。


    但是,她住到二十四号路15号后,这个任务就轻松了。


    路承周绝对是一名优秀的卧底,他成熟稳定,心细如发,行事滴水不漏,凡事总留后手。


    自从路承周担任路承周代理站长后,海沽站可以说迅速发展。


    不但办了训练班,还把刘井华和胡然蔚重新拉了回来。


    在除掉潘玉林、高桥丰一、杨玉珊后,今天又除掉了金东珍。


    当然,总部对路承周的能力也很认可,毕竟每次行动之后,路承周都会及时报告。


    根据军统的规定,每次行动之前要报备,行动之后要报告留档。


    除非特殊情况,否则都要报告。


    否则,一旦行动失利,后果非常严重。


    总部要求曾紫莲,主要是注意路承周的思想动态,比如说,他对日本人的态度?比如说,他对中共是什么态度?


    特别是后者,总部多次强调,要特别注意。


    共产党无孔不入,而且也在海沽抗战,现在又是国共合作,路承周对中共的态度非常重要。


    总部特别提到,如果路承周对中共有同情倾向,必须马上报告。


    曾紫莲偶尔会在路承周面前,说到中共的抗战,想试探路承周的想法。


    从路承周的反应来看,路承周对中共没有任何好感,这让曾紫莲也放心了。


    毕竟,她就是一名坚定的反共者。


    如果路承周与她的信念一样,她相信,以后两人可以合作得更好。


    收到总部的回复后,曾紫莲又去了趟松寿里爱尔公寓,她没有路承周的记忆力,必须通过密码本,才能译出电报。


    曾紫莲此次汇报了药房之事,路承周想搞药房,但两千美元不是笔小数,以海沽站的资金,不足以拿下估衣街这个药房。


    因此,她特意向总部汇报了此事,想提前帮路承周吹吹风。


    然而,总部对此并不支持,只回了四个字:自筹资金。


    自从军统总部搬到重庆后,经费是越来越紧张,毕竟,总部也需要建设。


    看到总部的回复,曾紫莲暗暗叹了口气。


    路承周想干点事,她都是支持的。


    不要说路承周一心为抗战,心里只有军统。


    就算他是为了一己私利,曾紫莲也会支持他。


    当然,她并不知道路承周的真正身份,如果她知道路承周是地下党,恐怕第一个杀他的,会是她。


    傍晚的时候,曾紫莲才去了趟法租界。


    她没在樱花旅馆与陈白鹿见面,而是把他约了出来,详细问起暗杀金东珍的过程。


    “火先生已经向上面报告了,你们干得很好。”曾紫莲微笑着说。


    “杀敌锄奸,本是我辈本分。”陈白鹿坚定地说,能干掉金东珍,他也很自豪。


    “接下来还有更重要的任务,火先生命令,近期对刘同宇下手。我们要让人知道,暗杀名单不是儿戏。”曾紫莲郑重其事地说。


    “只要火先生一声令下,行动组坚决制裁刘同宇。”陈白鹿坚定地说。


    他原来是海沽站的行动组成员,是裴福海的手下。


    裴福海死后,火柴除掉潘玉林,替裴福海报仇后,他对火柴就充满了敬意。


    此次马大夫医院的行动,也是火柴安排的,陈白鹿有足够的自主权。


    当他得知,情报三室有了埋伏后,果断执行备用计划。


    他觉得,只要按照火柴的计划行事,再难的行动,也会变得轻松。


    “明天回英租界后,再向火先生汇报吧,他应该有了新的计划。”曾紫莲点了点头。


    “宪兵分队那边,有什么动静么?”陈白鹿问。


    “他们白天在英法租界边境设了关卡,但现在已经撤了。”曾紫莲微笑着说。


    日特想当然的认为,枪手一定会朝英法租界撤离,没想到陈白鹿和关明鹏,敢在日租界住下。


    这个时候,住在日租界,确实比回去安全得多。


    只要陈白鹿待在樱花旅馆,他们有合法的证件,就算日特来搜查,也不会为难。


    毕竟,日本人开办的旅馆,日特也只是做下样子。


    陈白鹿回到樱花旅馆后,发现关明鹏不在房间。


    当时他也没在意,以为关明鹏只是去下面吃点东西。


    然而,等了半个小时,关明鹏依然没回来,他出去寻找。


    可是,找遍了樱花旅馆,也没有看到关明鹏。


    陈白鹿很是恼火,自己再三叮嘱,明天中午之前才能离开旅馆,他怎么就不听呢。


    陈白鹿很是焦急,可又一点办法也没有。


    人海茫茫,他到哪里去找人呢?最好的办法,是在旅馆等着。


    陈白鹿心想,关明鹏回来后,一定要狠狠批评一顿。


    关明鹏是他从树德小学训练班挑选出来的,当时关明鹏的成绩很不错,特别是射击成绩,是所有学员中最好的。


    在树德小学时,关明鹏也很遵守纪律。


    唯一的缺点,喜欢与女学员接触。


    严格来说,这也算不上缺点,关明鹏只有这么大,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


    昨天下午,在旧市政府堆栈,关明鹏沉着冷静,发挥出色,陈白鹿才最终选择他参加马大夫医院的行动。


    哪想到,关明鹏却在关键时刻掉了链子。


    直到晚上十点,关明鹏才回到房间。


    “你还知道回来?”陈白鹿打开门,看到关明鹏后,冷冷地说。


    “对不起。”关明鹏一脸惭愧地说。


    “对不起就完了?你去干什么了?”陈白鹿冷着脸,好像挂着霜似的。


    “陈先生,我遇见了一个熟人。”关明鹏迟疑了一下,说。


    “熟人?”陈白鹿诧异地说,他对任何巧合都表示高度怀疑。


    “她是我初中的同学,因为家里太穷,只上了半年就没失学了。”关明鹏说。


    “这个同学是女的吧?”陈白鹿突然问。


  第四百二十章 干活

    关明鹏遇到熟人,出去了几个小时的事情,陈白鹿最终没有告诉别人。


    除了因为关明鹏不断央求外,还因为陈白鹿觉得,如果此事汇报,关明鹏一定会背个处分,搞不好还会被除名。


    甚至,他也会有连带责任。


    而且,关明鹏也答应,他以后会娶那个同学,给她一个稳定的生活。


    陈白鹿提醒,一脚踏入军统,可别想着结婚的事。


    他们可以住到一起,但不能结婚。


    关明鹏躺到床上后,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心想,终于过关了。


    他自然没对陈白鹿说实话,陈白鹿出去后,他很快醒来,当时饿得不行,想着去下面吃点东西。


    然而,吃饭的时候,遇到了一位长着一双眼睛会说话的女子。


    关明鹏几乎一眼就对她动了真心,这种情感,原本不应该出现在特工身上,但他没能忍住。


    很快,坠入爱河的关明鹏,被这位大方、可爱、温柔的女子,带到了附近的一处院子,两人迅速发生了关系。


    直到此时,关明鹏才知道,自己爱上了一名妓女,还是个日本货,叫珍子。


    但是,这个时候的关明鹏,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了。


    他觉得,珍子是自己的最爱,才不管她是什么身份呢?


    他们约好,明天晚上再在樱花旅馆碰面。


    第二天中午,陈白鹿和关明鹏退房后,两人回了英租界。


    陈白鹿去了五十一号路26号见火柴,关明鹏则回了自己的住处。


    从树德小学训练班毕业后,每个学员都安排了住处。


    上面拨了经费,路承周自然不会贪污,他希望每个人都可以单独居住,或者是以小队为单位住在一起。


    临分开的时候,关明鹏问陈白鹿,这次行动成功,会不会有奖金?

    这个问题,陈白鹿在见到火柴的时候,也特意提了出来。


    “总部已经回电,奖励你两千法币,关明鹏一千法币,你们的军衔各升一级。”路承周微笑着说。


    有功就要赏,这是规矩,不但要物资奖励,还要有精神奖励。


    除掉了金东珍,不仅仅是陈白鹿和关明鹏的功劳,也是海沽站的功劳。


    作为海沽站的代理站长,路承周也受到了总部的表扬。


    毕竟,这个计划是他制订的,陈白鹿和关明鹏是他的手下。


    “多谢火先生。”陈白鹿高兴的说。


    不管是谁,都不会拒绝这样的奖励。


    无论哪个年代,钱都是个好东西。


    “昨天曾组长应该跟你说了吧,我们不能让暗杀名单成为摆设。这是我制订的两套行动方案,你先看看。”路承周拿出两张纸,递给陈白鹿。


    一张纸上,画着刘同宇家的平面图,另外一张纸,是路承周写的行动方案。


    “火先生的计划,自然是极好的。”陈白鹿谦恭地说。


    他虽是行动组长,但对路承周的计划,挑不出任何毛病。


    “你是行动组长,以后不能什么行动,都让我给你制订计划,我又不是你的秘书。”路承周半开玩笑半批评地说。


    这样的行动计划,应该是陈白鹿提出来,由他最后决定。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自己把计划制订好,由陈白鹿最后决定。


    当然,路承周是担心。


    毕竟,一旦失败,影响到的是整个海沽站。


    “是。”陈白鹿心里一凛,这还真是他的失职。


    路承周的计划,分为两种情况。


    一是刘同宇不出来,海沽站只有强攻,不管刘同宇家是不是有保镖,也不管他家附近,是不是有警察,也要把刘同宇干掉。


    这也是路承周准备平面图的原因,这张平面图,是路承周画的,但内容是孙志书提供的。


    另外一个方案,则是趁刘同宇外出,在半路上,或才目的地将之除掉。


    路承周虽然要求,孙志书想办法约刘同宇出来。


    但如果孙志书约不出来,得作两手准备。


    因为在市区行动,随时会遇到日特,行动方案必须更加缜密。


    “这两个方案,你拿回去参考。这次的行动人员,包括接应人员,应该要在五人左右。你需要自行挑选人员,同时还要去刘同宇家实地侦察。”路承周提醒着说。


    “下午我就去。”陈白鹿连忙说。


    尽可能多的掌握情报,是保证行动成功的关键。


    路承周在钱方面,历来很爽快,总部答应的奖励,支票虽然还没寄到海沽,但他让黄文买先垫付这笔钱。


    昨天行动,今天领赏,才能让手下有更大的动力嘛。


    只是路承周也没算到,关明鹏拿着钱,又跑到了日租界樱花旅馆。


    果然,在那里他见到了朝思暮想的珍子。


    虽然只分开了还不到一天,可关明鹏觉得,他们就像分开了一年似的。


    今天没有行动,关明鹏身上也没有任务,自然可以在珍子那里过夜。


    而且,手里有钱,关明鹏也特别豪气,出手就给了珍子两百法币。


    “你哪来的这么多钱?”珍子拿到钱,惊讶地问。


    像她们这样的人,为了讨生活,早就学会了中国话。


    况且,珍子与一般的妓女还不一样,她是受过特别训练的。


    “当然是赚的,珍子,以后我可以养你。”关明鹏郑重其事地说。


    他觉得,这是一个男人最好的承诺。


    “你能养我一时,还能养我一世啊?”珍子在关明鹏脸上,轻轻的捏了捏,娇笑着说。


    “当然,只要我多干几次活,就能养你一辈子了。”关明鹏得意地说。


    “你干的是什么活?几次就能养我一辈子?”珍子好奇地问。


    “不能说,说出来怕吓着你。”关明鹏更是得意,有什么比心爱的女人,一脸崇拜的望着自己,更令人陶醉的呢?


    “你不会是贩大烟吧?”珍子突然说。


    日租界的烟馆特别多,也欢迎华界的中国人来吸烟鸦片。


    还有她们这样的从业人员,估计有上千人之多,另外日租界赌场林立,这里花会赌博非常盛行,也令很多人倾家荡产。


    所谓花会赌博,有三个特点,第一,花会分为三十六门,凡押中都以一赢三十六。比如你押鸡十元,开出来是鸡后,就可得三百六十元,回报非常诱人。


    第二就是赌注不际,五分,一角都可以参与,第三,赌场雇了很多无业游民担任“跑封”,分别到各家各户去收赌注,赢钱时由“跑封”代取代送,足不出门就可以押注。


  第四百二十一章 酒后

    关明鹏年轻气盛,自己心爱的女子,竟然说自己是贩大烟,他当时就气坏了。


    只是一想到珍子的身份,关明鹏又犹豫了。


    他干的是抗战事业,告诉了珍子,她能高兴。


    “我啊,肯定不会贩毒。”关明鹏微笑着说。


    “今天晚上不走,我们找个地方喝一杯吧?”珍子靠在关明鹏胸膛,温柔地说。


    “好啊。”关明鹏笑道。


    珍子虽然是日本人,但她给自己编了一个凄惨的身世,之所以来中国,还干这样的营生,实在是出于无奈。


    可以说,她内心对日本军国主义是痛恨的,她甚至还支持过抗日者。


    “以前,有位抗日分子,被警察署追得走投无路,最后跑到我房间,才逃过一劫呢。”珍子颇有些得意地说。


    “没想到你竟然同情中国抗日?”关明鹏很是意外,他没想到,自己心爱的女人,竟然如此善良。


    “我从来就不支持日本侵占中国,他们不应该参与到中国的战争。”珍子摇了摇头,坚定不移地说。


    珍子受过特别训练,虽然只与关明鹏接触了一天,但她断定,关明鹏从事的工作,一定与抗日有关。


    果然,只要自己说起,同情中国,反对日本侵略中国时,关明鹏的眼睛就特别明亮。


    关明鹏觉得,珍子无论是性格,相貌,还是对日军的态度,都与自己一样,简直就是上天送给自己的礼物。


    一个人的心情如果很好,自然就能喝不少酒。


    再加上珍子不停劝杯,她天天陪酒,酒量惊人,把关明鹏灌醉,自己还清醒得很。


    “真想亲手杀一个日本人。”珍子不停引导着关明鹏,说出内心的秘密。


    其实,所有日租界的妓女,都经过特务机关的训练,她们可以接待中国人,同时也必须为帝国服务。


    “放心,这个心愿,我会帮你完成的。”关明鹏此时极度兴奋,珍子对他如此仰慕,他此时觉得,自己走上了人生的巅峰。


    酒后本就容易失言,又是在心爱的女人面前,关明鹏喝醉后,几乎将他的身份全部说了出来。


    珍子听说后,不动声色,马上向特高课报告。


    关明鹏醒来后,正想反手去搂珍子,没想到手被绑住了。


    “珍子,水。”关明鹏以为自己身体麻木无法动弹,他正要睁开眼的时候,突然一桶冷水,猛地浇到了他头上。


    “怎么样,关先生,清醒了吧?”川崎弘微笑着说。


    他没想到,自己竟然捡了这么大一个便宜。


    宪兵分队在全力追查暗杀金东珍的枪手,可毫无踪影。


    恼羞成怒之下,特高课下令,抓捕中统丁子恩和华北党政军联合办事处的王若奇。


    虽然知道,这是军统所为,但特高课找不到军统,只能拿这两个部门出气。


    可是日租界的珍子,却带来了这么大的惊喜。


    “你是谁?”关明鹏望着川崎弘,疑惑地说。


    “在下川崎弘,日本海沽宪兵队特高课长。”川崎弘一脸谦逊地说。


    “你就是川崎弘?”关明鹏此时才发现,自己被绑在柱子上。


    此时的他,一切全明白了,自己之前说了什么,此时还是有点印象的。


    “关先生,现在有两条路供你选择,与我们合作,每个月给活动经费两百元,另外,你可以与珍子住在一起。否则的话,我会让你尝遍这里所有的刑具,比如说坐电椅子、轧杠子、烫火筷子、针刺指甲肉、铜丝捅尿道……保证让你欲仙欲死,回味无穷。”川崎弘阴笑着说。


    关明鹏是军统海沽站的行动队员,他当然舍不得对之用刑,如果能策反关明鹏,就能掌握军统的活动。


    再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两眼一抹黑,根本不知道军统的动静。


    关明鹏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他会面临这样的处境。


    陈白鹿给了一千元奖励,他还没捂热啊,作为一名抗日青年,他在军统前途无量,难道因为一个女人,自己就要放弃所有的梦想与信仰么?


    在树德小学训练班,他也培训了,如何应对日特的审讯。


    身份没暴露之前,要尽量用假身份糊弄。


    一旦身份暴露,要有成仁的决心,为了领袖,为了党国,敢于赴死。


    当时说得口号震天,但实际上呢?


    川崎弘看到关明鹏不说话,甚至还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他脸上露出得逞的奸笑,手一挥,让人带进一名中国人。


    刚才川崎弘所说的刑罚,在此人身上一一得到了施展。


    听到这位国人鬼哭狼嚎的叫声,关明鹏心里一阵阵发毛,他脸色突然变得苍白,嘴唇一阵阵颤抖着。


    川崎弘虽然站在旁边,但目光一直放在关明鹏身上。


    一个人的内心想法,从细微处就能看得出来。


    此时的关明鹏,内心极为恐惧,他相信,很快就能攻破他的防线。


    “关先生,想好了没有?我的耐性有限,你也知道,如果军统察觉到你与我们合作,你的作用就大大降低,到时,就算你恳求合作,也未必会同意。”川崎弘缓缓地说。


    看关明鹏还在犹豫,川崎弘手一挥,两名宪兵如狼似虎的扑了下来,准备将关明鹏架到空中的铁钩上。


    “你们要干什么?”关明鹏大惊失色。


    “刚才你也看到了,那人才受了两种刑,剩下的轮到你了。”川崎弘冷笑着说。


    “关君,你这又是何必呢?我是真心爱你的,只要你愿意与皇军合作,我就能服侍你一辈子。”珍子突然走了进来,看到关明鹏,一脸的爱怜,温柔地说。


    “你不过是利用我罢了。”关明鹏惨淡的笑了笑。


    “不,我没有利用你,对你我是真心的。之所以报告给川崎课长,只为各为其主罢了。抛开政治因素,我是真心爱你的。如果你能过来,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珍子柔声说。


    “真的?”关明鹏突然说。


    他给自己找到了一个借口,为了爱情,为了能跟珍子永远在一起,背叛军统又算什么。


    “当然,我可以嫁给你,还可以给你生一个儿子。甚至,你也能加入日本国籍,这样我们就都是日本人啦。”珍子脸上充满了喜悦,和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向往。


  第四百二十二章 汇报

    路承周下午与曾紫莲碰了面,得知了一件事,广行祥米面庄被抄了。


    王若奇和丁子恩被捕,两人受刑后,倒也嘴硬,没有吐露更多的机密。


    王若奇的被捕,导致华北党政军联合办事处在海沽的完结。


    而丁子恩被捕后,中统唯一掌握的电台,依然潜伏下来了。


    对此,日本人似乎也没有追查。


    对他们来说,掌握一部中统的电台,比端掉这部电台,更加有意义。


    晚上,路承周到宪兵分队后,发现野崎与陶阶都没在。


    胡然蔚倒在,但路承周与他只是点头之交。


    路承周虽然救过他,也推荐他担任情报三室副主任,同时胡然蔚还是他在军统的下属。


    可胡然蔚并不知道,路承周就是那个神秘的火柴。


    在宪兵分队,路承周尽量不与胡然蔚太过接触。


    “主任,听说三室端掉了中统一个窝点。”


    路承周到办公室后,金惕明马上走进来,神秘地说。


    “抓到人没?”路承周问。


    “不知道,估计是抓到了,否则陶阶和他的手下,不会不露面。”金惕明笃定地说。


    “金东珍被军统暗杀,陶阶差点也被野崎杀了。看来陶阶还是有些手段的,我们要加油了。”路承周叹息着说。


    “陈树公最近没怎么出去了,每天上班就坐在办公室,下班回家。他的办公室,除了胡然蔚偶尔进去坐会外,其他人都不朝那个方面走。”金惕明说。


    “赵宾那边,有没有什么发现?”路承周问。


    “陈树公是老狐狸,哪那么容易露出马脚。”金惕明摇了摇头。


    “只要是狐狸,就一定有露出尾巴的时候。”路承周淡淡地说。


    在宪兵分队,恐怕只有胡然蔚,能影响陈树公。


    路承周与陈树公以前虽然打过交道,但对他的性格,并不很清楚。


    杨玉珊死了,史红霞也死了,她们的死,既是相互伤害,也跟他有着极大的关系。


    此时的陈树公,内心应该很复杂吧。


    虽然将华北区一手毁灭,同时给宪兵分队创立了情报三室。


    然而,悲哀的是,日本人竟然怀疑,他是军统卧底球组一号。


    或许,这人时候的陈树公,应该有些后悔吧。


    如果他当初能冷静一点,或许能看透日本人的阴谋。


    晚上,路承周下班后,并没有直接回家,也没去松寿里5号,而是去了黄家花园福顺里1号。


    这是平海唐点线工作委员会,在英租界的办公地点。


    同时,也是平海唐点线工委书记田南晨的住处。


    田南晨在海沽时,路承周一直接受李向学的单线领导,与田南晨没打什么交道。


    但他的情况,田南晨是非常清楚的。


    上次田南晨差点出事,也是因为路承周及时传递情报,给组织挽回了巨大损失。


    “咚,咚咚,咚咚咚。”


    路承周用一轻二重三轻的特殊暗号,敲了敲1号院的门。


    这个地方,是路承周找的,周围交通比较方便,前面有院子,里面是个二层洋楼,后面还有条小巷子,进出都很方便。


    很快,里面的院子里,传出脚步声,门打开后,路承周没等田南晨开口,首先说:“你好,请问是木先生吗?”


    这是接头的第一句暗语。


    “这里有两位木先生,请问你找哪位?”田南晨认得路承周,虽然他们以前几乎没交流过,但路承周经常出现在英租界,他在路上多次见过路承周。


    “我找双木的木先生。”路承周沉吟着说。


    “我是林先生。”田南晨微笑着说,同时向路承周伸出了手。


    “我是蚂蚁。”路承周双手紧紧握着田南晨的手,激动地说。


    因为他的特殊身份,能真正敞开心扉的,只有他的上级。


    面对马玉珍,路承周都只能隐藏着自己的身份。


    “进去再说吧。”田南晨点了点头。


    接头暗语是组织纪律,哪怕他们以前认识,第一次接头,必须对暗号。


    如果遇到特殊情况,可以从暗号中,发现端倪。


    比如说,如果路承周被敌人胁迫,或者周围有其他人,可以通过更改暗号,传递紧急情报。


    “蚂蚁同志,你比原来更成熟了。”走到房子二楼的房间,田南晨将窗帘放下,给路承周倒了杯水后,打量了路承周一会,微笑着说。


    李向学在发展路承周的时候,就向他汇报过路承周的情况。


    “田书记取笑了。”路承周谦逊地说。


    他整天周旋在敌人之间,随时要警惕周围的环境,与任何一个人说话,都有多留一个心眼,能不成熟么?

    路承周今年二十四岁,但看上去,像三十来岁的男子。


    “感谢你为平海唐点线工委提供的房子,今天来,是例行汇报工作,还是有特别的事情?”田南晨问。


    党内同志之间,无需客套,大家都是为了一个共同的目的,才走到一起。


    相互之间都很坦诚,一切为了工作,一切为了党。


    “既然例行汇报,也有工作要请示。”路承周正色地说。


    路承周先汇报了,抗战发生后,自己这一年多时间的工作情况。


    比如说,他在军统的情况,宪兵分队的情况,还有最近发生的事情。


    对田南晨,路承周没有任何隐藏。


    田南晨既是他的上级,也是他的联络员,只要全面了解他的工作,才能更好的支持他的工作。


    同时,路承周在工作中,遇到问题,田南晨才能更好的帮助他。


    如果路承周有行动,田南晨只有对他有了更深入和全面的了解,才能更好的配合他的工作。


    “我代表平海唐点线工委,充分肯定你在英租界的工作,并且对你和马玉珍取得的成绩,给予高度评价。你在宪兵分队卧底,还要兼任军统海沽站代理站长,同时还要做好情报一室的工作,实在很为难。”田南晨听完路承周的汇报后,缓缓地说。


    田南晨本是特科人员,非常理解潜伏在敌营中同志的处境。


    他们就像在刀尖上跳舞,稍不注意,就会被尖刀刺死。


    “为了抗战,我愿意付出一切,哪怕是生命。”路承周郑重其事地说。


  第四百二十三章 告之

    田南晨刚到海沽时,也隐蔽在市政府,他对地下工作的艰巨性和危险性,再清楚不过。


    没有坚定的信念,不可能长时间潜伏在敌人内部。


    路承周为了潜伏,必须讨日本人欢心,甚至,要干一些汉奸应该干的事情。


    比如说,亲自审讯自己的同志,甚至对自己的同志用刑。


    有时,还要亲手处决自己的同志。


    路承周无论怎么做,都是一种极大的考验。


    “田书记,我有个想法,想在估衣街,为组织盘下一家药店。”路承周缓缓地说。


    “我知道你的想法,但组织上,目前没有这么多经费。而且,经营药店,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的。”田南晨有些为难地说。


    他虽是平海唐点线工委的书记,但手里经费有限。


    “马平给我了三十根金条,剩下的十根金条,我可以从军统那边想点办法。而且,我也有点积蓄。至于经营的人,我也想好了,让马玉珍的父亲马厚谷负责。”路承周说。


    路承周从小就知道,马厚谷是抓药的,每次见到他,都能闻到一股中药材的味道。


    “马厚谷?他可靠么?”田南晨问。


    “很忠厚老实的一个人,这个从马玉珍身上,就能看得出来嘛。”路承周笑着说。


    “我先了解一下这个人吧。”田南晨点了点头,他没有马上答应路承周。


    “如果组织上同意的话,我想请组织安排几个人在药店工作。既可以掩护身份,也能为组织以后供应药材、药品提供方便。”路承周说。


    他这所以要特意向田南晨汇报,主要是想安排自己的同志进药店。


    毕竟,有些事情,不能让马厚谷知道。


    “这个没有问题。”田南晨说,我党是以工人阶级为先锋队的,各阶层的人都有。


    “另外,就是马玉珍的住处,我觉得,她并不适合住在我家。”路承周又说道。


    马玉珍是他的交通员,住在他家,确实有诸多不便。


    “她是你的交通员,跟你住在一起,更方便工作啊。”田南晨摇了摇头。


    “问题是,她对我成见。”路承周苦笑着说。


    “你有没有想过,将自己的身份告诉她呢?”田南晨突然说道。


    “她现在是海沽站的情报人员,如果知道我是自己的同志,我担心她会应付不来。”路承周摇了摇头。


    马玉珍整天与曾紫莲在一起,如果她知道自己是蚂蚁,对待自己的态度,必然会有细微的变化。


    女人都是很敏感的,如果让曾紫莲知道,马玉珍对自己突然改变了态度,肯定会怀疑。


    曾紫莲虽然很坚持他的工作,对他似乎也有一种特别的情感。


    可路承周从来没有想过,要跟曾紫莲成为伴侣。


    曾紫莲是军统海沽站的情报组长,还是总部直接派来的。


    一个女人,能担任情报组长,本身就是一件值得寻味的事情。


    如果曾紫莲没有过人的能力,如果她对军统不是忠心耿耿,戴立会派她来海沽?


    要知道,曾紫莲担任情报组长时,路承周只是刘有军单线联系的情报员呢?


    曾紫莲在海沽站的资历,一点也不比路承周低。


    在曾紫莲面前,路承周一直恪守着海沽站代理站长的职责。


    他与曾紫莲之间,只有工作,不带任何个人情感。


    “如果,马玉珍知道你在军统的职务呢?你们之间的相处,会不会容易了?”田南晨说。


    “这个……”路承周突然陷入了沉思。


    “我知道,你是担心她可能会影响到,你在宪兵分队的潜伏。可是,组织上派马玉珍当你的交通员,也是经过慎重考虑的。从她担任你的交通员开始,你也应该能感觉到吧,她是一位有着坚定信念的共产党员!”田南晨郑重其事地说。


    “好吧,我试试看吧。如果她能察觉到,我与曾紫莲之间的关系,自然也不用特意告诉她了。”路承周想了想,缓缓地说。


    他与曾紫莲每天晚上交流情报,简直跟做贼似的。


    马玉珍不在家的时候,他们得用英语交流。


    如果马玉珍在家,只能通过文字交流,曾紫莲每次过来,只能打赤脚。


    “还有件事,你说的大红桥码头甘德钧,要亲自与他交流。你刚才说到,要让大红桥码头,成为给根据地输送物资的基地。那么,这个甘德钧,就非常重要了。”田南晨突然说。


    路承周不但很好的潜伏在宪兵分队,还担任着海沽站的代理站长,同时,还做了很多有利于组织工作的事情。


    大红桥码头地理位置优越,如果甘德钧能配合码头的工人,以后这里还真的可以建成,一个物资中转基地和转运站。


    “甘德钧有正义感,也比较讲义气。我相信,这样的人,一定是可以争取的。”路承周笃定地说。


    如果他不是看中了甘德钧的为人,又怎么会帮他拿下大红桥码头呢?

    与田南晨聊了两个多小时,离开的时候,路承周感觉全身都充满了力量。


    向田南晨汇报自己的工作,不仅仅让田南晨更好的了解了他,同时,也让路承周释放了很大的心理压力。


    几乎所有的事情,路承周都只能憋在心里。


    他不能跟任何人说起工作中的事,除了自己的上级。


    党的机密,生要烂在肚子里,死要带进棺材里。


    这是任何一名地下工作者,都必须遵守的纪律,铁的纪律!

    回到家的时候,路承周依然轻手轻脚的上楼。


    然而,到楼上后,他习惯性的走进书房,才坐下没多久,曾紫莲就出现在门口了。


    跟以前一样,曾紫莲依然打着赤脚,走进来后,到桌上拿来纸和笔,准备与路承周交流。


    “这都几点了,你还不睡?”路承周压低着声音,悄声说。


    他故意说话,并不是拒绝与曾紫莲交流,而是想给马玉珍制造机会。


    路承周希望,马玉珍发现自己军统的身份,不是任何人告诉她,而是她“无意间”发现的。


  第四百二十四章 惊天发现

    自从训练班毕业后,马玉珍对身边的事物,比以前观察得更加仔细。


    没事的时候,就会注意周围的情况。


    哪怕在家里,她也保持着警惕。


    特别是这段时间,在中原公司和旧市政府,执行了侦察任务后,她对周围的情况,时刻保持着关注。


    以前马玉珍睡觉,睡得比较沉,没有太大的声响,她是不会醒来的。


    在树德小学的那段时间,晚上经常会有紧急训练。


    这让她在睡觉时,也时刻保持着警觉。


    只要有一点声响,她就会醒来。


    刚才路承周回来的时候,虽然步伐较轻,但她已经醒来了。


    路承周走上楼梯时,她迅速起床,趴在门后,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路承周每走一步,她就在心里默默数着,1、2、3……22步之后,终于听不到脚步声。


    马玉珍正要转身去睡觉时,突然听到楼上传来一阵轻微的说话声。


    她很是奇怪,楼上只有路承周和曾紫莲,怎么会有说话的声音呢?


    难道说,路承周一回来,曾紫莲就跑过去了?

    马玉珍轻轻扭动着房门的锁,慢慢转动着,生怕发生太大的声响。


    门打开后,她也脱下鞋,将锁慢慢松开,蹑手蹑脚的走了出去。


    打开门,马玉珍就看到了楼上传来微弱的灯光。


    她对客厅的摆设非常熟悉,哪怕闭着眼,也能随意走动。


    她弓着身子,用脚尖搭着楼梯台阶,一步一步朝着楼上走去。


    快到二楼时,她靠着墙壁,穿过地板,观察着书房的情况。


    马玉珍侧耳听着,眼睛盯着书房门下的细缝。


    虽然只能看到里面的地板,但马玉珍还是有了发现。


    她的眼睛突然睁大,满脸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她看到了一双赤足,细小、白嫩,这个房子内,除了自己之外,就只有曾紫莲这样一双脚了。


    正当她诧异时,书房的门突然打开,穿着白色睡衣的曾紫莲走了出来。


    “这件事明天再说。”路承周在门口轻声说。


    如果马玉珍在房间,肯定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可此时的马玉珍,距离路承周到五米,这个声音清晰地传到了她耳中。


    她趴低身子,大气也不敢喘,甚至,脑袋也不敢抬,生怕自己的目光,让他们感觉到了。


    “好。”曾紫莲轻声应了一句,走回了自己房间。


    路承周也没进书房,在门口将书房的灯熄了后,走到了隔壁的卧室。


    马玉珍双手支撑着身子,像猫一样,双手双脚,一步一步倒退着。


    走到拐角处,她才直起身子,摸着扶手,小心翼翼的走回了房间。


    躺到床上后,马玉珍心情久久无法平复。


    路承周与曾紫莲,晚上竟然暗中在聊天,这是她万万没想到的。


    他们是什么关系?

    这是马玉珍想得最多的一个问题。


    马玉珍自从得知,路承周是日本特务后,她就特别憎恨路承周。


    好好的一个有为青年,竟然沦落为日本人的走狗,让她实在想不通。


    每次看到,路承周以现在的职业而沾沾自喜时,她就特别的鄙视。


    然而,看到曾紫莲半夜与路承周聊天,而且路承周刚回来,曾紫莲就到了她书房,可见两人的关系非同一般。


    之前曾紫莲跟她提过,让她发挥与路承周关系的优势,趁机潜伏在路承周身边。


    她当时很抵触,她跟路承周确实是青梅竹马,之前对路承周确实很有好感。


    然而,知道路承周的真正身份后,只要看到路承周,她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恶心。


    能住在二十四号路15号,已经是她最大的让步,如果让她与路承周发展再进一步的关系,实在做不到。


    可是,现在曾紫莲开始行动了,她心里又有一种说不出的伤感。


    是自己对路承周余情未了?还是觉得曾紫莲不值得?


    原本看到这种事,她内心不应该有任何波澜才对。


    可是,为何心情会很沉重呢?


    一个晚上,马玉珍都在考虑这个问题,她不停告诉自己,这件事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


    然而,辗转反侧,一直到天亮,都没睡着。


    听到外面母亲起床的声音,她暗暗叹了口气,开始更换衣服。


    “你怎么啦?”曾紫莲下楼时,看到马玉珍无精打采,双眼通红,诧异地问。


    “没事。”马玉珍看了一眼走下楼的路承周,掩饰着说。


    路承周也注意到了马玉珍的精神状态,从马玉珍的表现来看,她肯定有心事。


    是昨天晚上话,引起了她的注意?还是她另有心事?


    不管如何,曾紫莲下午都会告诉自己。


    路承周一般吃了早餐,马上就会出门。


    曾紫莲和马玉珍,在路承周走后,就可以自由活动了。


    马厚谷夫妇都是普通人,她们的活动,无需担心会惊动他们。


    曾紫莲回到房间后,马玉珍很快也跟着到了她房间。


    “紫莲姐,昨天晚上你跟路承周说了话?”马玉珍在曾紫莲面前,无需掩饰自己的内心情绪。


    “你听到了?”曾紫莲惊讶地说。


    她突然明白了,马玉珍为何会双眼通红了。


    “没听到,只是听到楼上有说话的声音。”马玉珍没有说,自己躲在楼梯口偷听。


    “你是不是一夜没睡?”曾紫莲抿嘴一笑。


    路承周的关系,要瞒别人可以,但想瞒过马玉珍很难。


    毕竟,天天住在一起,自己又要与路承周交换情报。


    她也知道,总有一天,马玉珍会知道的,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是啊,紫莲姐,路承周可是日特,你真要牺牲自己么?”马玉珍叹息着说。


    “原来你是担心我。”曾紫莲微笑着说,看来,马玉珍并不知道路承周的真正身份。


    “我是怕你吃亏。”马玉珍脸上一红。


    她的想法,在曾紫莲看来,可能是没有牺牲精神。


    作为女性,在树德小学训练班时,曾紫莲特意给他们讲过这方面的课。


    女性要发挥自己的优势,对党国、对领袖绝对忠诚,要有牺牲和奉献精神。


    这个牺牲,就包括付出情感,甚至是肉体。


  第四百二十五章 不解释


    曾紫莲还真不怕吃亏,虽然她肩负监视路承周的使命,可只要路承周对党国是忠诚的,她的任务,等于没有。


    “为了党国,我牺牲点算什么。”曾紫莲微微一笑。


    马玉珍现在的侦察能力,比以前提高了不知道多少倍。


    昨天晚上,自己与路承周,只是轻声说了几句话,没想到就被她知道了。


    看来,以后得更加小心才行。


    “紫莲姐,我们在路承周这里,并没有获得多少有用的情报,是不是考虑撤出这里?”马玉珍问。


    每天她至少都要见路承周一面,一想到早上就要看到路承周,她心里就不舒服。


    只要想到路承周的身份,一天的心情都不好了。


    “只要用心,还是能获取很多情报的。而且,住在这里,对我们的身份,也是一个很好的掩护。”曾紫莲缓缓地说。


    她待在路承周身边,不仅可以监视路承周,同时,也能保护自己。


    最重要的是,住在这里,能方便她与路承周沟通。


    “可是……”马玉珍担忧地说。


    “放心,我心里有数。玉珍,如果我跟路承周真在一起,你不会有意见吧?”曾紫莲问。


    问这句话的时候,她其实是有些心虚的。


    她相信,如果马玉珍知道路承周的身份,一定不会是这样的态度。


    “我能有什么意见。”马玉珍随口说。


    “如果路承周不是宪兵分队的人呢?”曾紫莲又问。


    “可他就是日本特务嘛。”马玉珍一愣,这个问题她真不想回答。


    但她心里有个声音,如果路承周不是日本特务,自己与他会是这样的关系么?

    不会,肯定不会。


    “上午,跟我去趟市区侦察。”曾紫莲说。


    昨天晚上,路承周让她再次去侦察。


    目前,军统有两个任务,暗杀刘同宇和烧毁日军物资。


    抗团的燃烧弹,确实是个好东西,几枚燃烧弹,就能造成巨大的破坏。


    情报组的任务,不仅要寻找目标,同时还要观察周围的情况。


    上次中原大楼的纵火,之所以没有造成太大的破坏,除了因为中原公司大楼是混凝土机构呢,还因为附近的火龙比较多。


    火势烧起来后,灭火队很快就来了。


    路承周要求,如果军统再纵火,首先要破坏灭火队的器材。


    下午,曾紫莲与路承周在松寿里5号见了面。


    “再次确定了刘同宇家的周边情况,每隔半个小时,就会有警察经过他家。这是他们的行走路线,以及经过的时间。”曾紫莲拿出一张纸,递给路承周。


    “白天每隔半小时会巡逻一次,晚上至少要一个小时。这样,你让陈白鹿去盯两个晚上。”路承周沉吟着说。


    他们搜集的情报再详细,行动人员如果不熟悉环境,也是没用的。


    暗杀刘同宇的行动,路承周决定还是交给陈白鹿。


    至于要盯两个晚上,是想确定外面巡逻的警察,是否有固定的巡逻路线和时间。


    “好。”曾紫莲点了点头。


    “要注意安全。”路承周叮嘱着说。


    “知道了。”曾紫莲不管路承周是不是例行公事的交待,她只觉得,这是路承周在关心自己。


    “另外,你跟胡然蔚仔细沟通一次,让他试探一下陈树公的态度。”路承周说。


    陈树公在宪兵分队的地位,现在很尴尬。


    虽然是顾问,但只顾不问,平常单独出入宪兵分队,情报三室的工作,陶阶也不会向他汇报。


    “你有什么想法?”曾紫莲问,宪兵分队现在有刘井华和胡然蔚两名内线了,加上路承周,三个部门都有军统的人。


    难道说,路承周还想把陈树公拉过来?


    下意识的,曾紫莲觉得,这是不可能的。


    “对陈树公的处理,要请示戴老板。但我们要试探他的态度,胡然蔚是他的老部下,应该能猜到一点。”路承周沉吟着说。


    日本人对陈树公,确实非常怀疑,宪兵分队的事情,基本上不让他插手。


    可也正因为如此,对陈树公的处理,既不能像对待汉奸那样,更不能像对待自己人一般。


    最理想的结果,是陈树公离开日本人,又要制造回到军统的假象。


    “好的。对了,马玉珍好像知道我们之间的事了。”曾紫莲突然说。


    “我们之间的事?”路承周蹙起眉头,曾紫莲这句话的意思含糊不清,他不好下结论。


    “她以为,我是因为想潜伏在你身边,才与你接触。这个傻丫头,还担心我跟你在一起吃亏呢。”曾紫莲看了路承周一眼,马上侧过头。


    “也就是说,马玉珍并不知道我的身份?”路承周问。


    看来,昨天晚上自己故意说话,已经惊动了马玉珍。


    “她怎么可能想得到呢,换成我,也不可能想到,你就是军统海沽站长。”曾紫莲说。


    不知道路承周真正身份前,她也一直认为,路承周是个彻头彻尾的汉奸特务。


    马玉珍的经验,远不如她,当然不会往这方面想。


    这也说明,路承周伪装得很好。


    或许,这就是路承周能成功潜伏在宪兵分队的原因。


    “看来,我们之间以后要更加注意。否则,随时有可能被她发现。”路承周担忧地说。


    “不怕,她以为我是想潜伏在你身边。”曾紫莲不以为然地说。


    她知道,马玉珍误会了,但是,也确实可以借助马玉珍的误会,光明正大的出现在路承周身边。


    晚上不要说出现在书房,哪怕就是在路承周的卧室现身,马玉珍也不会怀疑。


    “马玉珍对我,还是一如继往的痛恨么?”路承周随口问。


    “人家爱憎分明,你是特务,当然恨你了。要不然,当初怎么会策划要暗杀你?”曾紫莲笑着说。


    “恨就恨吧,我的工作,被人误解很正常。只希望,那些抗日志士如果暗杀我,千万别成功。”路承周笑了笑。


    “呸呸呸,说什么呢?没人会暗杀你。”曾紫莲马上说。


    “希望如此吧。”路承周叹了口气,来自军统的暗杀,他当然可以避免。


    但是,其他势力的暗杀呢?

  第四百二十六章 不行不行

    马玉珍下午与曾紫莲一起去了市区,回来后,曾紫莲让她先回去。


    曾紫莲是情报组长,作为下属,马玉珍当然要听从她的命令。


    只是,马玉珍在回去之前,去了趟二十六号路。


    这里有一份给她的情报,里面说了两件事,其一,这个死信箱以后废弃。


    其二,让她向新的领导报到,地址是黄家花园福顺里1号。


    情报里还留下接头的暗号,以及联络时间:明天中午之前。


    马玉珍看完情报,顺手将纸塞进嘴里。


    她不像路承周,可以将情报卷着烟,借着烟丝把纸烧掉。


    也不能把纸撕碎,毕竟,哪怕撕得再碎,也可以复原。


    撕成碎片,吃进肚里,就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马玉珍在自卫会时,与田南晨打过交道。


    只不过,当时她并不知道,田南晨会成为自己的上级。


    当然,就算他们认识,第一次接头时,该走的流程,还是要全部走一遍。


    “马玉珍同志,你身上的任务可不轻哟。既要当好蚂蚁同志的交通员,还要潜伏在军统。如果觉得任务太重,可以另外安排人,接替蚂蚁的交通员。”田南晨与马玉珍握了握手后,亲切地说。


    “请田书记放心,我可以担任蚂蚁同志的交通员。”马玉珍坚定地说。


    能完成组织交待的任务,是无比光荣的事情。


    给蚂蚁当交通员,并不影响她在军统的工作。


    如果有一天,她无法抽身,为了不影响蚂蚁同志的工作,她当然会把交通员这个任务,交给其他同志。


    但目前来说,她完全可以胜任。


    “说说你的工作吧。”田南晨问。


    要了解海沽的工作,自然要多听这些同志的汇报。


    “从哪说起呢?”马玉珍问,向组织汇报工作,是她义不容辞的责任。


    “从你刚参加工作时说起吧。”田南晨缓缓地说。


    他想知道,马玉珍与路承周的关系到底如何。


    “我是在南开大学入的党……”马玉珍介绍着说。


    马玉珍的经历,虽然不算丰富,但她从参加军统领导的抗团之后,就复杂起来了。


    马玉珍不仅要做好蚂蚁的交通员,还要潜伏在军统。


    她在树德小学训练班时,整整半个月没有出来。


    这段时间,她没办法担任交通员,这是她最遗憾的。


    “在树德小学训练班时,没有做好交通员的工作,请组织处分。”马玉珍说。


    “当时情况特殊,怎么能处分你呢?再说了,蚂蚁同志与姚一民同志,他们偶尔也可以见面的。”田南晨微笑着说。


    “田书记,蚂蚁同志是不是也潜伏在敌人内部?”马玉珍好奇地问。


    “这个嘛,以后你会知道的。你现在住在二十四号路15号吧?对路承周有什么印象?”田南晨问。


    “路承周是一名顽固的日特,他为了给日本人当走狗,已经忘了自己是个中国人。”马玉珍气愤地说。


    “你整天与他打交道,可不能把这个情绪表露出来。”田南晨提醒着说。


    他有心想告诉马玉珍,路承周就是蚂蚁同志。


    但是,组织纪律告诉他,这种事情,万万不能说的。


    正如路承周所说,一旦马玉珍知道他的真正身份,她的情绪和心理,都会发生很大的变化。


    “是。”马玉珍说。


    这件事,曾紫莲也提醒过她。


    马玉珍每次吃早饭时,只能强迫自己,不看路承周一眼。


    有时,她会故意拖延点时间,等路承周走后再来吃早餐。


    或者,干脆就不吃早餐。


    “曾紫莲呢?她是情报组长,也是个很厉害的角色。你潜伏在军统,又整天与她打交道,更要注意自己的言行。”田南晨叮嘱着说。


    这也是不告诉马玉珍真相的原因,如果马玉珍知道,路承周还是原来那个路承周,她与路承周之间,肯定会发生某种细微的变化。


    女人都是很敏感的,一旦被曾紫莲察觉到,距离马玉珍暴露的日子就不远了。


    甚至,马玉珍的暴露,会导致路承周的身份暴露。


    军统对中共一直很戒备,如果他们知道,路承周竟然是中共,肯定会毫不犹豫,将路承周出卖给日本人。


    “曾紫莲对我还是很信任的,也从来没有怀疑过我。”马玉珍缓缓地说。


    她除了给蚂蚁担任交通员,没有参加中共的其他任何活动。


    “不怀疑你,不代表她真的信任你。你要学会,透过现象看本质。曾紫莲身为一个女人,能被军统总部派到海沽,接替何贺的职务,可见她的能力,是得到军统总部认可的。之前刘有军担任站长时,她就是刘有军的得力干将。现在那个火柴,对曾紫莲似乎也很信任。这一切都说明,曾紫莲很不简。”田南晨觉得,马玉珍对曾紫莲,并没有足够的重视。


    “我知道了。”马玉珍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


    马玉珍回到二十四号路15号,准备吃晚饭时,她突然发现一件很尴尬的事情,晚上要单独与路承周一起吃饭。


    马厚谷回了治安里,他在这里住了一天后,坚决要回去。


    曾紫莲呢,也没见回来。


    马婶是不上桌的,而且她很想撮合马玉珍和路承周,自然会给他们单独相处的机会。


    “要不要等一下紫莲?”马玉珍见路承周准备动筷子,突然问。


    曾紫莲在这里,毕竟算个客。


    “不必。”路承周淡淡地说,拿着汤勺给自己搞了碗汤。


    马玉珍看了一眼外面的大门,没有任何动静。


    她不再说话,匆匆拔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你觉得,马叔可以管理好一家药房么?”路承周见马玉珍要回房间,突然问了一句。


    只要他在家,马玉珍一般都躲在房间。


    而且,吃过饭后,他就要去宪兵分队。


    两人虽然住在同一栋房子,每天三餐饭都会见面,但真正说话的机会并不多。


    “什么意思?”马玉珍问。


    “我想把估衣街的中西大药房盘下来,交给马叔经营。”路承周缓缓地说。


    “不行。”马玉珍坚定地说。


    “马叔在药房干了一辈子,怎么就不行了呢?”路承周惊讶地说。


    “我是说,你让他经营药房,这件事不行!”马玉珍愤怒地看了路承周一眼,不满地说。


  第四百二十七章 反劝

    路承周是宪兵分队的情报一室主任,真正的汉奸特务,让父亲给他做事,绝对不可能。


    如果不是为了任务,马玉珍都不会与路承周发生任何关系,她怎么也让父亲,在路承周手下做事呢。


    难道说,路承周当了汉奸特务,也要把父亲拉下水?


    这种事情,马玉珍绝对不会允许。


    “此事,我问过马叔的意见,他还有些犹豫。”路承周并没有理会马玉珍的意见,自顾自地说。


    他跟马玉珍说起此事,也是想给她一定的启发。


    当然,如果马玉珍领悟不到,他也没有办法。


    “我不会让他给你做事的。”马玉珍坚定地说。


    “我可是为了马叔,要不然,才不会盘那个什么药房呢。”路承周“诧异”地看了马玉珍一眼,有些不满地说。


    看到马婶走过来,路承周对她说:“马婶,你可得劝劝玉珍,我让马叔经营中西大药房,她竟然不同意。”


    “承周,我知道你是一片好意,但经营药房,你马叔怕是干不好呢。如果亏了钱,让他怎么跟你交待?”马婶叹息着说。


    她只想让马厚谷有一份稳定地收入就可以了,至于经营大药房,感觉马厚谷没这个能耐。


    如果亏了钱,怎么对得起路承周?


    “马叔在药房干了一辈子,里面的道道都清楚。到时,把原来的伙计都叫来,只要做个掌柜就行,容易得很。再说了,我会介绍生意,保证亏不了。”路承周微笑着说。


    “真亏不了?”马婶惊喜的说。


    “肯定亏不了。”路承周笃定地说。


    “那也不行,妈,这种事情,爸做不来的。”马玉珍急道。


    她听着母亲的语气,这是要答应的意思。


    只要马婶点了头,原本就跃跃欲试的马厚谷,肯定会同意。


    “你怎么知道你爸做不来?承周也说了,保证不会亏钱嘛。”马婶说。


    “是啊,如果实在做不来,到时我再安排其他人就是。”路承周突然想到了傅祺。


    傅祺是路承周看到的,难得的愿意为党国付出的人。


    他为了省钱,宁愿住在市区,甚至接头时,为了少花钱,选择在宁园。


    要知道,傅祺省的不是他自己的钱,他来海沽,可是为了公务。


    换成别人,完全可以大肆挥霍,住在利顺利酒店或者国民饭店,每天山珍海味,变着花样吃。


    可傅祺为了省顿饭钱,竟然算计到了路承周头上。


    傅祺虽然抠门,但路承周觉得,这种抠门是值得肯定的。


    如果马厚谷不能担任中西大药房的掌柜,或者能力不足以胜任这个掌柜,路承周可以找一个像傅祺这样的人。


    或者,让组织派一位可靠的同志来担任掌柜。


    “对对对,先让你马叔试试,如果不行,再换其他人就是。”马婶这下彻底放了心,只要路承周有后备人员,就不用担心马厚谷给他造成太大的损失。


    马玉珍虽然很不满,但一点办法也没有。


    她作不了马厚谷的主,也无法说服马婶。


    或许,唯一的办法,是向他们说出路承周日本特务的身份。


    然而,他们知道路承周的真正身份后,会不会有危险呢?

    马玉珍可以在路承周面前,不露出丝毫痕迹,但马厚谷夫妇只是普通人,他们只要跟路承周的个照面,就会被识破。


    唯一的办法,是让他们离开路承周,甚至离开海沽。


    可是,对马厚谷夫妇而言,海沽是家乡,日本人来了,他们都没有离开。


    现在,还有什么理由,可以劝他们走呢?

    除非,让他们知道,路承周是汉奸特务。


    路承周出去后,马玉珍很是焦急。


    特别是看到母亲做家务时,那种欢快的心情,愈加让她担忧。


    “妈,你能不能别信路承周的。他一个巡官,哪这么多钱盘下中西大药房?如果真有这么多钱,你没想过,这些钱是来的吗?”马玉珍苦口婆心地说。


    “他的钱是赚的呗?珍珍,我们住在人家这里,就不要再说三道四了。”马婶才不管路承周的钱是怎么来的呢。


    “他可是为洋人做事的。”马玉珍急道。


    “我知道啊,住在租界,哪个不跟洋人打交道?”马婶不以为意地说。


    “如果他还给东洋人做事呢?”马玉珍突然说道。


    “东洋人?那不可能。”马婶一愣,坚定地说。


    “没什么可不能的,我只问你,如果路承周给东洋人做事,你还愿不愿意让爸给他当掌柜?”马玉珍见马婶犹豫,马上说。


    “可承周只是给英国人做事嘛,你说他给东洋人做事?做了什么事?”马婶问。


    她知道马玉珍的意思,不想让马厚谷当中西大药房的掌柜。


    可是,马厚谷在药房干了一辈子,知道的,也就是药房的那点事。


    马厚谷以前也跟她说过,以后有了钱,想自己开家小药房。


    现在,路承周主动请他当中西大药房的掌柜,马厚谷之所以犹豫,其实是担心亏了路承周的钱。


    既然路承周保证,绝对不会亏钱,她当然是支持。


    “这个……”马玉珍迟疑着说。


    “珍珍,如果承周真给东洋人做事,我肯定要说他。但是,如果为了不让你爸去中西大药房当掌柜,而故意跟我说这样的事,那我很不高兴。”马婶说道。


    “好吧,对不起,妈,我刚才骗了你。”马玉珍感觉得出来,如果自己再说,马婶一定会跟路承周当面对质同。


    “这就对了嘛。曾小姐晚上没回来?是不是跟男朋友出去约会了?”马婶突然问。


    “你问这个干什么?”马玉珍警惕地问。


    “人家跟你是同事,都开始处对象了。你也老大不小了,还不赶紧找一个?我看承周就很好,你要是再拖拖拉拉,被别人抢走,到时有你后悔的。”马婶语重心长地说。


    “妈,你怎么说着说着,又说到这事了呢?”马玉珍转身就走,她最怕的,就是说结婚的事。


    “我倒是不想说,但你得给我个女婿啊,我想抱外孙了。”马婶说。


  第四百二十八章 老鼠

    马玉珍最怕马婶说起结婚这个话题,她是受过新式教育的时代女性,追求自由恋爱。


    况且,军统要求,抗战未胜前,不能结婚。


    只要马婶一说这个话题,她肯定要挂免战牌。


    路承周和曾紫莲都不在家,马玉珍躺在床上,反而很快就睡着了。


    直到路承周回来的声音,她才醒来。


    跟昨天一样,马玉珍悄悄打开门后,伸出了脑袋。


    曾紫莲不在家,路承周一个人待在楼上,在书房坐了一会后,就去睡觉了。


    路承周在回来之前,以火柴的身份,与胡然蔚在法租界的法国公园见了一面。


    路承周主要想知道,陈树公现在的想法。


    然而,胡然蔚对陈树公的想法,也不是很清楚。


    但有一点很明确,陈树公告诉他,军统有一双无形的手,在幕后操纵着这一切。


    陈树公是当事人,对此最是清楚不过。


    日本人怀疑他是军统卧底,但陈树公明白,这个军统卧底另有其人。


    不管日本人如何不相信,这一点,陈树公都可能确定。


    曾紫莲晚上没有回家,她与刘轩,以及行动组的陈白鹿、关明鹏,一起去了河北大经路,刘同宇就住在那里。


    曾紫莲主要是向陈白鹿介绍刘家大院的情况,他们行动的时候是晚上,看现场也最好是晚上来看。


    “刘组长,抽烟。”关明鹏则与刘轩在一起,两人的任务,是观察晚上巡警的时间和规律。


    “我是副组长。”刘轩纠正关明鹏的叫法。


    他现在是情报组的副组长,曾紫莲的助手。


    “刘副组长早晚会高升。”关明鹏微笑着说。


    他已经答应,与日本宪兵队全面合作,由川崎弘直接掌握。


    日本人还给他取了一个代号:“老鼠”。


    川崎弘答应,只要关明鹏能把海沽站端掉,他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到时候,不但珍子可以嫁给他,关明鹏也能加入日本国籍,成为真正的日本人。


    在树德小学训练班时,关明鹏的成绩就很好,要不然,陈白鹿也不会让他担任助手。


    其实,这是陈白鹿将他当成行动组的副组长培养。


    只不过,关明鹏辜负了陈白鹿,刚参加了一次行动,就背叛了当初的誓言。


    一直到天亮,关明鹏才找到机会单独行动。


    军统各个部门之间,并不发生横向联系。


    行动组的各个成员之间,也不互相来往,关明鹏虽然背叛,但他不知道任何人的住处。


    这一点,令日本人也很恼火。


    在仔细研究了军统的做法后,川崎弘暗暗感慨,军统的火柴,确实是个很厉害的角色。


    关明鹏找了个公用电话,拨了一个川崎弘留给他的电话。


    说出暗号后,关明鹏知道了一个地址:花园宪兵队附近的同庆里。


    在同庆里里一处院子里,关明鹏见到了穿着便装的川崎弘。


    “川崎先生,昨天晚上,曾红和陈白鹿,在河北大经路看了地形。”关明鹏看到川崎弘后,恭敬地说。


    他现在是川崎弘的手下,以后能否飞黄腾达,全看川崎弘对他是什么态度呢。


    “河北大经路?”川崎弘马上拿出一张海沽地图,让关明鹏指出具体位置。


    “军统准备暗杀刘同宇。”关明鹏得意地说。


    刘同宇在海沽也算一号人物,他原来担任过孙传芳的参谋长,又与潘家才竞争过市长。


    虽然竞争失败,可他依然是一位坚定的亲日者。


    日本特务机关,有意让刘同宇去其他地方任职。


    没想到,军统竟然把他列为暗杀目标。


    “暗杀刘同宇?”川崎弘喃喃地说。


    “我是昨天晚上,才突然接到的任务。”关明鹏向川崎弘,详细汇报了在河北大经路的侦察情况。


    “看来军统很快就要动手了。”川崎弘缓缓地说。


    曾红和陈白鹿一起出动,说明这是最后的确定。


    刘同宇足不出户,军统想暗杀他,只能强行闯入。


    “我估计不出三天,军统就会行动。川崎先生,这可是抓捕陈白鹿的好机会。”关明鹏提醒着说。


    他也知道,自己是陈白鹿重点培养的对象。


    加上他刚刚暗杀了金东珍,只要报上去,一个行动组副组长妥妥的。


    但是,如果陈白鹿出事,他很有可能,直接担任组长。


    只有担任海沽站的中层干部,才有机会迅速端掉海沽站。


    “你先回去,这几天不要与珍子联系。”川崎弘叮嘱着说。


    关明鹏的情报,川崎弘回去后,仔细分析了。


    曾红和陈白鹿一起出动,说明军统对刘同宇势在必得。


    正如关明鹏所说,这是抓捕陈白鹿的好机会。


    如果能让陈白鹿为日本特务机关效力,军统站对宪兵队来说,就没有任何秘密了。


    曾紫莲回到英租界后,并没有马上回去。


    她昨天晚上,几乎一夜没睡。


    鉴于路承周的特殊身份,路承周尽可能不与其他人接触。


    昨天晚上的行动,她必须第一时间,向路承周汇报。


    路承周到松寿里5号的时候,曾紫莲已经睡着了。


    听到院门的脚步声,曾紫莲才突然醒来。


    等路承周走进房间,她赶紧手忙脚乱的收拾。


    她希望,自己在路承周面前,永远表现出最好的一面。


    “有方案了没有?”路承周见曾紫莲还在补妆,马上问。


    曾紫莲精于化装,身份多变,时而是少女,时而是老妪,甚至可以女扮男装。


    昨天晚上,她是“曾红”,今天就要恢复为“曾紫莲”才行。


    “有了,陈白鹿认为,至少要四名以上的行动人员,才能成功。”曾紫莲迅速补着妆,手上是一点也没有停。


    “行动组的人员,他都可以调动。如果不够,再从情报组选。”路承周沉吟着说。


    “情报组的人,如果受伤怎么办?”曾紫莲马上说。


    “抗战哪有不流血牺牲的?为了党国,为了领袖,我们时刻都要准备流血牺牲。”路承周坚定地说。


    “这是我们商量的行动方案,你看看行不行?”曾紫莲化好装后,拿出一张折得很小的纸条,递给路承周。


    “行动方案没什么问题,但是,撤退方案还有点问题。另外,怎么没有备用方案?”路承周问。


  第四百二十九章 大胜的担忧


    在沦陷区搞地下工作,时刻面临着敌人的反击。


    每次行动,路承周最关心两件事:撤退和备用方案。


    如果可以,他希望有两种,或两种以上的撤退方案。


    备用方案也是如此,如果能做到,每次行动都有备用方案,行动成功的几率将大大提升。


    “陈白鹿提出,能不能搞些警服,以警察局来增援的名义进入刘同宇家。”曾紫莲说。


    一旦陈白鹿的行动失败,刘家肯定会报警,如果行动组抢在警察之前,光明正大的进入刘家,岂不省事很多?


    “这个方案倒也可行,但是,要先把他家的电话经给剪断。我们的人,只需要以巡警的名义进入刘家就行。”路承周缓缓地说。


    “这个办法好。”曾紫莲笑着说。


    “这是给总部的电报,你让邹静赶紧发出去。”路承周拿出一张写着电码的纸条。


    制裁刘同宇的行动,路承周觉得,应该可以成功。


    他已经向总部报备,同时,还提出了一个新的计划。


    让陈树公总待在宪兵分队也不是个事,路承周向总部建议,以火柴的身份,正式与陈树公接触。


    路承周不奢侈,陈树公能再回军统,他只需要,陈树公不为日本人做事。


    至少,不要再公开为日本做事。


    只要陈树公离开日本特务机关,哪怕是去国外,剩下的事情,也好操作了。


    否则,一旦有日本人,相信了陈树公的话,球组一号的事情,还不算完。


    “是。我听说,七路军在武清、宝坻一带,大获全胜?”曾紫莲突然问。


    共产党的冀东暴动,影响很大。


    但忠义救国军也不差,他们毕竟是国军,实力丝毫不比八路军弱。


    “不错,七路军的谢维汉,在月初攻打宝清的大口屯镇,俘伪警备队三十余人,占领大口屯镇。随后,七路军进攻宝坻县城,并且占领了县城。七路军击毙了‘新民会’日本人河野新、日本翻译官和宝坻简师日本教员,摧毁了城内的伪政权。七路军声威大振,据说队伍发展到了上万人。”路承周介绍着说。


    无论是中共领导的武装,还是国民党控制的军队,在抗日方面,都不分彼此。


    “七路军如果能打到海沽就好了。”曾紫莲一脸向往地说。


    “暂时还不可能,据说,香河、武清、宝坻出动了大批日伪军,还出动了飞机。同时,海沽的日军,也开赴冀东。七路军必须马上转移。”路承周缓缓地说。


    这些情报,他早就向总部汇报了。


    七路军打下宝坻县城,确实令人振奋。


    但振奋之后呢?七路军竟然想着占领县城,与日本决战。


    为此,就地发展队伍,原本几百人的队伍,突然之间扩充到上万人。


    人数的增加,并不代表部队的战斗力就强了。


    相反,很多时候因为新兵增多,反而降低了部队的战斗力。


    特别是没有经过训练的新兵,他们在作战时,会非常恐慌。


    而这种恐慌,是很容易传染的。


    战斗时,一旦一方恐慌,再强的部队,也会一触即溃。


    除了七路军,据说还成立了一个九路军。


    七路军、八路军、九路军,其中七路军和九路军都是国军,其中的意义不言而喻。


    “这些事情,哪用我们提醒?”曾紫莲笑着说。


    “是啊,他们应该有更直观的体会。我只担心,树德小学训练班的学员,会不会有危险。”路承周叹息着说。


    训练班有八名学员,派到了七路军,这些人的成绩,相对来说,比进入情报组和行动组的人,要稍微差一些。


    但是,能被选拔进训练班的人,都是不差的。


    “他们现在是七路军的人了。”曾紫莲提醒着说。


    这些人到七路军后,基本上都会进入政治部,受郑问友领导。


    随后,会分配到各个部队,成为郑问友的耳目。


    路承周随后去了趟二十五号路,他与田南晨联络的新死信箱,就位于二十五号路。


    二十五号路与二十四号路是平行的,从路承周住的二十四号路15号,穿过一条小巷子,应当到了二十五号路。


    之所以将死信箱放在这里,除了因为能方便路承周与马玉珍外,也是因为二十六号路的死信箱,使用的时间太长了。


    而且,邓泽华应该是同情抗日的,他又是路承周提拔起来,真要是出了什么事,路承周也不用太担心。


    这次的情报,是用信封装的,还封了口。


    路承周很诧异,只有机密情报,才会这样做。


    如果是绝密情报,甚至会用蜡封。


    打开看了之后,路承周才明白,田南晨为何要封口了。


    这是关于马厚谷的介绍,根据田南晨了解到的情况,马厚谷也参加了民先队,是工人组的成员。


    民先队撤出海沽后,马厚谷也留了下来。


    只是,马厚谷还没有入党,算是抗日积极分子。


    看到马厚谷的情况介绍,路承周暗暗点了点头,这下他更放心了。


    马厚谷竟然是民先队员,可以更好的将中西大药房交给他。


    以马厚谷的觉悟,如果他发现,中西大药房的伙计中,有共产党员,他能不支持共产党的工作?

    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情报,路承周当即决定,把中西大药房盘下来。


    原本,路承周想让军统出这笔钱,四十根金条,或者两千美金,对军统来说,也不算什么。


    然而,总部却没有同意路承周的建议。


    毕竟,这是一大笔钱,而且路承周之前又经常向总部申请经费。


    戴立希望,路承周能解决海沽站的经费,而不是越来越狮子大张口。


    既然军统不出钱,路承周只能自己想办法。


    马平给了三十根金条,再加上路承周自己的积蓄,他相信,盘下中西大药房没有问题。


    实在不行,也可以挪用海沽站的经费,只要路承周愿意,让黄文买拿两千美元,还是没有问题的。


    当然,不到万不得已,路承周不愿意这样做。


    他可以贪财,但不能贪污。


    贪财只是性格问题,贪污的话,就是品性问题了。


  第四百三十章 伤亡惨重

    傍晚,曾紫莲还是回家吃了饭,总部的回电,她需要交给路承周。


    “紫莲姐,你回来啦。”马玉珍看到曾紫莲很是高兴,她知道曾紫莲是执行任务,没带上她,很是失望。


    “看到我这么高兴?又没给你买糖。”曾紫莲笑着说。


    “有件事要告诉你,路承周想在估衣街盘下中西大药房。”马玉珍神秘地说。


    “他有这么多钱么?”曾紫莲说。


    路承周在军统、宪兵分队和警务处各领一份薪水,特别是宪兵分队,以前每个月两百元的活动经费。


    而且,担任海沽站代理站长后,每个月也有几百的活动经费。


    如果路承周积攒起来,几年下来,还是有个几千元的。


    只是,要搞个中西大药房,除了有钱还不行,得懂行才行。


    她们正说话的时候,路承周也回来吃饭了。


    马玉珍一见路承周,转身进了房间,她希望,见到路承周的时间越短越好。


    如果可以,她真希望在路承周吃完饭后再出来。


    只是,马婶告诫过她,做人不能太失礼,这是路承周家,不是马家。


    马玉珍并不知道,在她进入房间的寻卫刹那,曾紫莲已经将情报交给了路承周。


    总部的回电,路承周扫了一眼,走到外面的院子,点了根烟,将情报烧掉后才走进来。


    总部同意了路承周的建议,可以与陈树公接触。


    但戴立并不愿意让路承周与陈树公接触,最近,总部会派一个人,专门与陈树公沟通。


    当天晚上,曾紫莲依然去了河北大经路,只是,行动组只有陈白鹿一个人。


    “那个关明鹏呢?”曾紫莲随口问。


    “他下半夜再来。”陈白鹿说。


    曾紫莲没有在意,毕竟昨天晚上熬了一夜,陈白鹿和关明鹏,白天又确定了周围的地形。


    “站长命令,明天晚上行动。”曾紫莲突然说。


    “明天晚上行动?好。”陈白鹿一愣,马上坚定地说。


    除了刘家内部没有一探究竟外,外面的地形,全部掌握了。


    哪怕是闭着眼睛,也能从容撤退。


    陈白鹿并不知道,此时的关明鹏,并没有休息,而是与川崎弘在一起。


    “今天晚上,陈白鹿让我去接班,这倒是个抓捕的好时机。”关明鹏提议。


    连续两天守在河北大经路,以他的经验都可以得出结论,军统马上就要动手了。


    昨天晚上,他还不知道军统的目标,但此时,他终于明白,要暗杀的是海沽原警察局长刘同宇。


    “抓陈白鹿容易,但抓了他之后,你能保证,火柴和曾红会落网吗?”川崎弘摇了摇头。


    策反关明鹏后,他并没有想着,马上就要让他提供军统的情报。


    之前陈树公安排施锡纯在军统,就是因为急功近利,才让曾红跑掉,周逢春也死在当场。


    如果施锡纯能再等一段时间,赢得周逢春的信任后再动手,不要说周逢春,军统海沽站的其他人,一个也跑不掉。


    “我都只跟他们见过几面。”关明鹏不好意思地说。


    “所以嘛,暂时不能惊动他们。我们只需要做一件事,让军统的行动失败即可。”川崎弘微笑着说。


    刘同宇是一名忠诚的亲日者,又是海沽第一界维持会的委员,如果他被军统暗杀,影响会很大。


    特别是对其他的亲日者,会造成极大的心理恐慌。


    “军统行动之前,我会告之川崎先生。到时候,只要告诉刘同宇,军统的行动不可能成功。”关明鹏恭敬地说。


    “你只需要将军统的行动计划告诉我就可以了。”川崎弘沉吟着说。


    军统的行动计划,他可以知道,但刘同宇不能知道。


    一旦刘同宇提前知道了军统的行动计划,一定会有所准备。


    军统行动失败,必然会查找原因。


    如果军统知道,刘同宇提前有所准备,自然会怀疑消息走漏。


    到时候,很容易就查到关明鹏头上。


    川崎弘可不希望,为了一个刘同宇,而暴露了关明鹏这只“老鼠”。


    对川崎弘来说,一个没用的刘同宇,和一个刚发展的关明鹏,他自然会选择后者。


    只有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他才会照顾刘同宇。


    因此,刘同宇必须不知情,要破坏军统的行动,只能是“偶然”事件。


    路承周第二天早上,正在辖区巡视时,突然看到了曾紫莲。


    她与路承周之间,无需说话,只需要一个微小的动作,就能意会。


    “曾老师,怎么在这里?”路承周将车子停到曾紫莲身边,笑吟吟地说。


    “出事了。”曾紫莲突然压低声音,然后以正常的声音说:“在等个人。”


    “那就不打扰了。”路承周从曾紫莲身边经过过,曾紫莲突然伸出手,手指间夹着一张纸条。


    路承周的身子挡住了别人的视线,他顺手一抄,将纸条拿到了手上。


    听到曾紫莲说“出事了”,路承周其实是很紧张的。


    作为海沽站的代理站长,路承周要对海沽站的所有人员负责。


    路承周希望,所有人都能安全,亲眼看到日本鬼子被打跑的那一天。


    找了个墙角,路承周拿出烟,点火的时候,看了一眼情报。


    这是七路军发过来的,是郑问友的情报。


    他告诉海沽站,七路军在宝坻县城,受到日军的猛烈攻击,伤亡惨重,已经东撤。郑问友希望,海沽站能提供一批药品。


    宝坻位于海沽的中北部,如果七路军东撤,很有可能会去丰润县一带。


    当然,如果他们再向南,可能会来海沽。


    但路承周估计,七路军来海沽的几率几乎为零。


    海沽周围有日军重兵把守,没有重武器的配合,所有来攻城的国军,都是送死。


    路承周并不是为了长日本人威风,而是确实如此。


    七路军的失败,与海沽站没多大关系,但郑问友提出要药品,路承周就很为难了。


    路承周突然想到估衣街的中西大药房,七路军提出要药品,自己不正好向总部张口么?

    中午,路承周回去吃饭的时候,给出曾紫莲一份译好的电报。


  第四百三十一章 借势

    军统总部收到海沽站的电报,很快送到了戴立的案头。


    “我就说嘛,火焰怎么会不趁机伸手呢?”毛善炎站在旁边,苦笑着说。


    “如果他的药材和药品,能运到七路军,给他这笔钱又如何?”戴立缓缓地说。


    如果是其他人,每次发电报就要钱,他早就发火了。


    甚至,会撤掉对方的职位。


    但路承周不一样,路承周伸手要钱没错,但他的钱,都是用在海沽站的建设上。


    军统海沽站拥有一家中西大药房,如果能把药品运出去,对七路军确实是一个很好的支援。


    七路军身在敌后,要武器没武器,要药品没药品。


    如果能在海沽解决药品问题,七路军的伤员,就不用担心得不到治疗了。


    “如果运不到七路军呢?”毛善炎担忧地说。


    “他既然敢开口,就一定有办法。”戴立笃定地说。


    这一点,他还是相信路承周的。


    “那给钱?”毛善炎问。


    “给吧,四十根金条,换一家药房,这笔买卖还是划算的。”戴立点了点头,沉吟着说。


    “还有件事,王若奇和丁子恩,已经转到北平。”毛善炎又说道。


    国民政府一直不承认“北京”,他们对此的称呼,仍然是北平。


    “火焰之前就发现,他们的工作方式有问题,也向他们示过警。可这两人,并没有放在心上。现在被抓,是咎由自取。”戴立冷冷地说。


    路承周还特意向总部汇报过,他也跟中统打过招呼,结果他们置若罔闻。


    “据悉,日本特务机关早就知道了中统的行动,只是没有收网罢了。”毛善炎叹息着说。


    “以后,海沽站尽量不要再其他部门发生横向联系。幸好火焰机警,否则海沽站也完蛋了。”戴立冷冷地说。


    有了总部的支持,困扰路承周的问题就解决了。


    他得到回复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但他还是决定,去见一下孙志书。


    估衣街的这家中西大药房,之所以要急着转,是因为得罪了卫生局长。


    而孙志书,正管着卫生局。


    与孙志书见面后,路承周也没有绕圈子,径直跟他说了这件事。


    “这事容易,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保证以后卫生局不找中西大药房的麻烦。而且,以后海沽各个医院采购药品,首选中西大药房。”孙志书微笑着说。


    卫生局经常为各医院买药品和医疗用具,所谓经手三分肥,孙志书对此控制极严。


    必须由市公署经理科长黄筱庵,呈明孙志书批准后,才能办理。


    这件事,孙志书都不用自己出面,只需要给黄筱庵打个招呼就行。


    孙志书并不知道路承周的真正身份,他只知道,路承周与日本人关系特别好。


    帮了路承周,等于帮了日本人。


    以后,他在日本人那边,又多了一个支持者。


    “太好了,以后,我让中西大药房的掌柜马厚谷,直接与黄筱庵联系。”路承周微笑着说。


    卫生局找中西大药房的麻烦,导致现在的老板,想转手药房。


    而找了孙志书后,一切困难迎刃而解。


    “马厚谷?我记下这个名字。”孙志书拿出随身带的一个小本子,在上面写下了“马厚谷”这三个字。


    “以后,我给你两成中西大药房的暗股。”路承周见孙志书写下了名字,突然说道。


    孙志书之所以帮自己这个忙,并不是因为他跟自己的关系有多好,还是因为自己嘱托的身份。


    孙志书看中的,恐怕是他与日本人的关系。


    既然如此,要绑住孙志书,只能靠利益。


    “那怎么好意思呢。”孙志书微笑着说。


    虽然嘴上客气,但脸上可一点客气的样子也没有。


    孙志书欣然接受,路承周也放了心。


    回到松寿里5号后,路承周碰到了曾紫莲。


    “晚上的行动,要不要亲自布置?”曾紫莲问,上次制裁金东珍的行动,由路承周亲自布置行动方案。


    “不必,你配合好陈白鹿就是。”路承周摇了摇头。


    如果什么事都是自己动手,还要陈白鹿干什么?

    “你好像一点都不担心?”曾紫莲问,暗杀刘同宇这么大的事情,她原本以为,路承周会亲自参加呢。


    “一切都计划好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行动的时候,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路承周笑了笑,整个计划他仔细研究了好久。


    不敢说百分之百成功,但至少也有七成把握。


    当然,能否最终成功,还要看行动人员。


    此次行动,还是由陈白鹿和关明鹏为主,其他人协助。


    一旦他们没成功,再由假冒的巡警上门,正面枪杀刘同宇。


    在刘同宇的住处,安排了汽车接应,所有人员,行动结束后,都会坐汽车离开。


    汽车挂了英国国旗,这种汽车,是市区是免检的。


    哪怕就是日本人,看到挂英国国旗的汽车,也都会马上放行。


    “你是不是又向总部要经费了?”曾紫莲问,她也接到了命令,让她配合路承周,把中西大药房搞好。


    最重要的是,要确保中西大药房的药品,能运到七路军的辖区。


    “是啊,总部已经同意,由我们盘下中西大药房。七路军缺医少药,如果我们有自己的药房,以后搞药品就方便多了。”路承周微笑着说。


    今天他跟孙志书见了面,发现不但可以搞药品,还能搞一些医疗器械。


    比如说,一些手术器材,纱布绷带什么的。


    “你真要把中西大药房盘下来?”曾紫莲问。


    “我们没有这方面的专才,药房的掌柜,必须是可靠之人。甚至,我们在一段时间内,都不能派人到中西大药房。”路承周笃定地说。


    “为何?”曾紫莲诧异地说。


    “中西大药房在市区,安全第一。只要把中西大药房掌握在手里,以后有的是机会。”路承周缓缓地说。


    其实,这不是真正的理由。


    他已经向田南晨汇报,中共会派人打入中西大药房。


    这个时候,如果军统也派人进去,会不会发现这些人的身份呢?


  第四百三十二章 交流

    在军统和中共之间,路承周毫不犹豫会选择后者。


    为了党组织的同志,能顺利潜伏下去,路承周只能牺牲军统了。


    等军统的人进去后,中共的人,已经悄然潜伏下来了。


    到时候,军统的人再想有所发现,会很难。


    晚上军统有行动,路承周特意在宪兵分队待到十点。


    这是他正常的下班时间,回去后,他又去了趟治安里,与马厚谷商量了盘下中西大药房的事。


    “马叔,不要担心,大胆去做,一切有我。”路承周递给马厚谷根烟,对方没接,摆了摆手。


    马厚谷整天与药材打交道,从来不抽烟的。


    “我就担心,把你辛苦赚的钱亏了。”马厚谷憨厚一笑,他最担心的就是这一点。


    如果是自己的钱,反而没有这样的顾虑,毕竟亏了就亏了,大不了从头再来。


    “有我在,怎么会亏钱呢?”路承周安慰着说。


    再说了,他这个钱,又不是辛苦赚的,甚至都不是自己的。


    就算真赔了,也没什么关系。


    无论是对军统还是地下党来说,这家药房赚不赚钱都是其次的。


    只要能提供药品,为本组织治病救人,就足以挽回所有损失。


    再说了,他给了孙志书两成暗股,孙志书也答应,会照顾中西大药房,怎么可能亏钱呢?

    路承周虽然不知道药品、药材的利润,但他知道,只要有官方扶持,生意就能稳赚不赔。


    “好吧,那我明天找东家谈谈。”马厚谷郑重其事地说。


    “这件事就拜托你了,价格由你掌握,原来的人员,只要想留下来的,都可以留着。这家药房在我手里,肯定要发展。”路承周微笑着说。


    马厚谷原来是民先队工人组的成员,能参加民先的,肯定都是积极分子。


    在工人中的威信高,痛恨日本人,把中西大药房交给他,路承周非常放心。


    “放心,我会跟东家商谈的,谈好后,再请你定夺。”马厚谷点了点头。


    虽然路承周是他的晚辈,但从他答应路承周开始,路承周就成了他的东家。


    对待东家,就应该有对待东家的样子。


    路承周回到家后,习惯性先到了书房,刚拉亮灯,曾紫莲就踮着脚过来了。


    今天晚上,将暗杀刘同宇,她也有些紧张。


    刘同宇不比金东珍,此人原是维持会委员,日军一占领海沽就跳了出来,是真正的铁杆汉奸。


    路承周望着曾紫莲,给出一个询问的眼神,又抬腕指了指手表,意思是说,为何这么晚了还不睡觉?


    “睡不着。”曾紫莲拿出一张早就写好的纸条。


    “担心行动失败?”路承周拿过纸条,在下面加了一句。


    “是啊,这是在市区的行动,周围又都是警察。”曾紫莲迅速又补了一句。


    “放心,只要不出意外,明天早上,肯定会有好消息。”路承周又回了一句。


    “好急。”曾紫莲又写道。


    “急有什么用?如果急能干掉刘同宇的话,我天天急,看能不能把日本天皇剁碎。”路承周又写了一句。


    曾紫莲出去的时候,感觉空气中似乎有一道风,她将楼梯的灯打开,看到有一个身影,迅速消失。


    她暗暗一笑,知道马玉珍又来偷听了。


    她走下楼梯,径直到了马玉珍的房间。


    “听到了什么?”曾紫莲将房间的灯打开,果然看到马玉珍坐在床上。


    “一句都没听到。”马玉珍摇了摇头。


    其实,只要不注意,无论是楼上还是楼下,说话声音都传不了好远。


    “下次不要再这样了,让他发现了不好。”曾紫莲指了指楼上,意味深长地说。


    “好。”马玉珍点了点头。


    刚才她在楼梯口,确实一句话都没听到。


    但正因为如此,她反而更怀疑。


    如果曾紫莲与路承周,真是要发展更进一步的关系,为何会不说话呢?


    两个人待在房间,一句话都不说,该是多么诡异的事啊。


    曾紫莲如果不来,马玉珍还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曾紫莲特意来说明,她反而觉得对方是欲盖弥彰。


    曾紫莲走后,马玉珍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


    第二天早上,路承周走后,马玉珍特意问起此事。


    “紫莲姐,你跟路承周在房间怎么不说话的?”马玉珍好奇地问。


    “这个嘛,以后你谈恋爱就知道了。”曾紫莲微笑着说。


    其实,她倒真想跟路承周发生点什么,可是,路承周总是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两人之间永远只有工作。


    “说说嘛。”马玉珍摇着曾紫莲的手臂,问。


    “其实很简单,我们用纸写字交流。”曾紫莲微笑着说。


    “面对面还用纸交流,真够麻烦的。”马玉珍说。


    “这不是怕影响你么?”曾紫莲刮了一下马玉珍的鼻子,笑着说。


    没等马玉珍说话,她也准备出去了。


    昨天晚上陈白鹿的行动有没有成功,她也很想知道。


    路承周上班后,先到大兴日杂店,宁明并没有向他汇报最新消息。


    到警务处后,也没听说河北大经路发生暗杀事件。


    难道说,昨天暗杀刘同宇的行动太完美,到现在都没被人察觉?

    路承周凭经验,觉得事情不对。


    就算陈白鹿的行动再顺利,也不可能这么久都没消息。


    只有一个可能,行动失败,或者取消了。


    行动取消的可能性更大,毕竟,就算行动失败,也应该会惊动警察局的。


    为了证明自己的猜想,路承周特意给陈永义打了个电话,约他晚上来英租界吃饭。


    “手头案子多,哪有时间吃饭?”陈永义跟路承周从来不用客气,虽然很想来,可实在抽不开身。


    “又碰到什么棘手的案子了?”路承周随口问。


    如果工作忙到,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那工作还有什么意义呢?


    “最近,有几个大户人家都被盗了。”陈永义叹息着说。


    只有这种案子,上面才是催得最紧的。


    如果是老百姓的案子,谁会重视呢?


    目前,警察局能办的,也就是这样的大盗案。


  第四百三十三章 行动取消

    至于抓捕抗日分子的案子,虽然上面同样也重视,但警察局能力有限。


    只有这种盗窃案,警察局才有能力破。


    “我发现自从你们换了个局长,想出来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了。”路承周叹了口气,将话题引向刘同宇。


    “现在的形势,你又不是不知道。”陈永义没有接话,没等路承周说话,他又说道:“我还有事,先挂了,如果明天有时间的话,再找你吃饭。”


    陈永义虽然没向路承周提供任何情报,但从他的话中,路承周基本断定,昨天晚上陈白鹿的行动没有成功。


    随后,路承周换上警服,准备去巡视。


    在五十一号路,他碰到了迎面走来的曾紫莲。


    跟上次一样,路承周骑着车子经过她身边的,曾紫莲伸出手,她的手指间夹着一张纸条。


    路承周迅速找了一个地方歇脚,一手拿烟,一手看着曾紫莲的纸条,只有四个字:行动取消。


    路承周将纸条卷在烟上,很快将纸条烧掉。


    “巡座,怎么在这里抽烟?”廖振东看到路承周扔掉烟头准备离开,马上走了过来。


    “我把五十一号路交给你,可别给我出什么乱子?”路承周看了廖振东一眼,廖振东是帮会成员。


    警务处的几百名巡捕中,帮会成员不少。


    英国人也知道这一点,但是,只要能维护租界的治安,减少各类案件发生,他们并不在意,巡捕是什么身份。


    在中国,帮会成员,与犯罪分子并不等同。


    “巡座尽可放心,只要有我在,这条街就不会出事。”廖振东信誓旦旦地说。


    他是帮会成员不假,但更是五十一号路的巡长。


    “可不能大意。”路承周叮嘱着说。


    他经常出入五十一号路26号,也没见廖振东向他汇报。


    “巡座,晚上,能请你吃个饭么?”廖振东迟疑了一下,问。


    “晚上?有事么?”路承周问。


    “没什么事,就是想跟巡座喝一杯。”廖振东其实早就想请路承周喝酒了,只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罢了。


    他听说,路承周现在中午和晚上,都会回去吃饭。


    “可以。”路承周点了点头,他知道,廖振东找自己喝酒,肯定有事。


    之前,廖振东帮他销售过日货。


    原本,路承周每天只有一千元的销售额,交给廖振东后,直接翻倍。


    巡视完辖区后,路承周才找机会去了趟松寿里5号。


    他没化装前,只能与曾紫莲接触,她负责上传下达。


    曾紫莲知道,路承周很快会过来,早早就在松寿里5号等着了。


    自从路承周租下这里后,好就很少去对面的爱尔公寓了。


    如果太困,她甚至会在这里睡一觉。


    换在以前,根本不可想象。


    “为何要取消行动?”路承周看到曾紫莲后,马上问。


    “情况出现了变化,要不,你去趟安孟博那里?陈白鹿也在。”曾紫莲说。


    路承周的真实身份,除了她之外,再没有其他人知道。


    这也是她不想把路承周的真实身份,告诉马玉珍的原因。


    马玉珍原本就与路承周青梅竹马,两人之所以分开,主要是马玉珍误会了路承周的身份。


    如果马玉珍知道,路承周不但不是日本特务,还是一名抗日人士,她对路承周还会这么冷漠么?


    “行。”路承周点了点头,马上脱下警服。


    “你就不能到里面去换衣服啊?”曾紫莲看到路承周突然光着膀子,娇羞地说。


    “你又不是外人。”路承周一愣,将警服又穿上。


    他里面穿了个背心,倒也不算全脱光。


    听到路承周这句话,曾紫莲像吃了蜜似的。


    路承周出来后,她帮着脸上涂黄蜡,但越涂,自己脸上反而越红。


    化了装,换了衣服和鞋子,再配合走路的姿势,哪怕就是特工,也未必能看得出来。


    从五十一号路26号后门进去后,路承周很快见到了陈白鹿。


    他们三人在二楼开会,安孟博在下面警戒。


    “火先生,临时取消了行动。”陈白鹿看到路承周后,一脸愧疚地说。


    “到底是什么原因?”路承周问。


    “我们发现,有一队日本兵突然进了刘家。”陈白鹿缓缓地说。


    他制订的行动计划,只是针对刘同宇的几个保镖,最多加上外面的巡警。


    但是,多了这几名日本兵,他就没有把握了。


    “这些日本兵一直都在?”路承周问。


    按照计划,会在后半夜再行动。


    陈白鹿对刘家的内部的结构非常清楚,根本不用担心会迷路。


    “进去了四个,只出来两个。为了以防万一,我决定取消行动。”陈白鹿缓缓地说。


    “你做得很对,不能冒无谓的风险,刘同宇的命不值钱,我们的命金贵。就算是一命换一命,也划不来。”路承周沉吟着说。


    他一直是这样的观点,与敌人硬碰硬,就算能占便宜,也占不了多少。


    只有以巧取胜,或者集中绝对优势兵力,才能行动。


    “多谢火先生。”陈白鹿感激地说。


    自从取消行动后,他一直很自责。


    这是军统海沽站策划周密的一次行动,可因为两名日本兵,自己就取消了行动,火柴会不会怪罪自己呢?

    听到路承周的话,陈白鹿终于松了口气。


    只要上峰能理解下属的苦衷,以后行动起来,就更有把握了。


    “详细说说经过吧。”路承周缓缓地说。


    行动取消,看似是因为刘同宇家,突然来了几个日本兵。


    但是,这是不是巧合呢?


    路承周经常制造巧合,但他却非常不相信巧合。


    他一直觉得,所有的偶然,其实都是必然。


    “从哪说起呢?”陈白鹿问。


    “从你知道,要暗杀刘同宇开始说起。”路承周沉吟着说。


    “那就要从法租界的樱花旅馆开始说了。”陈白鹿脸上露出思索之情。


    “越详细越好,越繁琐越好。”路承周提醒着说。


    “好。”陈白鹿应道。


    蓦然,他想到了关明鹏,他擅自离开房间,要不要报告呢?

    陈白鹿认为,关明鹏的事情,与此次行动没有关系。


    就算不报告,也不会有什么事。


  第四百三十四章 没有偶然

    陈白鹿刚开始觉得,可以不报告关明鹏擅自离开樱花旅馆的事。


    然而,他小看了路承周。


    “你把把这几天的情况,详细写下来。另外,每一位参与行动的人员,也必须写一份自述。”路承周缓缓地说。


    这次的行动,看上去好像没有任何问题。


    但路承周必须保证,军统这方面,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至于日本兵,为何会出现在刘同宇家,路承周自然会去查清楚。


    “有必要这么麻烦么?”曾紫莲等陈白鹿走后,很是不解地问。


    “现在麻烦一点不要紧,等日本人找上门来,再想麻烦都没用了。”路承周叹息着说。


    他并非怀疑军统内部有问题,海沽站的人,基本上都是刚从树德小学训练班出来的。


    他们目前热情高涨,对党国还很忠诚,路承周从来没有怀疑过他们。


    他之所以要所有人写自述,只是想知道,在这次行动中,他们有没有犯技术错误。


    “日本人哪那么容易找上门来,你也太杞人忧天了。”曾紫莲不以为然地说。


    “你也参加了情报侦察,下午把自述写好,晚上交给我。”路承周说。


    “我也要写?”曾紫莲惊讶地说。


    “你当然不能例外,如果此事不是由我来判断的话,我都得写。”路承周可不会因为,自己相信曾紫莲,就对她网开一面。


    路承周都这样说了,曾紫莲自然没办法。


    趁着已经化好装,路承周随后去了趟市区。


    虽然路承周认识不少日本人,但要打探刘同宇家日本兵的情况,不管他用什么方式去调查,总会显得突兀。


    最好的办法,还是让孙志书去一探究竟。


    恐怕刘同宇也想不到,孙志书会是路承周的内线。


    路承周见到孙志书后才知道,孙志书已经去过刘同宇家了。


    军统昨晚要对刘同宇动手,孙志书是知道的。


    然而,一直没有消息传来,孙志书很是诧异。


    上午,他特意去了趟刘同宇家。


    “昨天晚上,是茂川秀和到了刘家,跟他商量,让刘同宇去徐州上任之事。日本人准备,让刘同宇去徐州当市长。”孙志书缓缓地说。


    “刘同宇家有日本兵没有?”路承周问。


    从孙志书的介绍来说,昨天晚上茂川秀和去拜访刘同宇,似乎也说得过去。


    可是,为何要留下两名日本兵呢?


    这些日本人,脑子一根筋,一旦茂川秀和下了命令,他们就会忠实执行。


    “好像有两个,就在门房待着。”孙志书回忆了一下,很快就想了起来。


    “茂川秀和为何要留下两个日本兵呢?”路承周不解地问。


    “刘同宇说了,这是日本人关心他,特意派来保护他的。”孙志书经路承周一提醒,马上想了起来。


    “他一个下了台的警察局长,就算要去徐州当市长,也不用这么保护他吗?难道说,日本人知道了我们的行动?”路承周喃喃地说。


    “刘同宇倒没有说此事,他应该是不知道的。”孙志书连忙说。


    “刘同宇不知道,不代表日本人不知道。”路承周摇了摇头。


    这个想法,虽然是突然冒出来的,但他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性。


    茂川秀和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要在军统准备动手的这天来。


    来就来吧,还特意带了日本兵,走的时候,却把日本兵留下。


    这是什么意思?巧合?


    路承周从来不相信所谓的巧合,他信奉,所有的偶尔都是必然。


    “要不,我去套一下茂川秀和的口风?”孙志书问。


    “不用。”路承周摇了摇头。


    茂川秀和是什么人?早在抗战前,就已经是日本特务机关有名的特务头子,孙志书去套他的情报,搞不好反被茂川秀和套进去了。


    “我问一下刘同宇的情况,这总没问题吧?”孙志书说。


    日本人安排刘同宇去徐州,他之前与刘同宇,暗中也是有来往的。


    只不过,潘家才当了市长后,他与刘同宇之间的来往,就更少了。


    如果刘同宇真要去徐州当市长,孙志书当然会再巴结。


    不管如何,只要高升,就算去了徐州,以后总会有碰面的时候。


    说不定,刘同宇再回来时,已经是河北高官了呢。


    “这倒可以。”路承周缓缓地说。


    其实,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很不好的预感。


    茂川秀和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刘同宇家,茂川秀和只是市公署的顾问,他没理由派兵保护一个卸任的警察局长。


    要知道,随着日军的战线越拉越长,他们的兵力愈加捉襟见肘。


    冀东大暴动、冀中、冀北,到处都在抗日,八路军发动的游击战,让日军应接不暇。


    日本人恨不得,每一名士兵,都派到战场,也恨不得,快点结束与中国的战争。


    然而,中国人民从来没想过停止抵抗,哪怕把中国砸个稀巴烂,也要把日军消灭。


    在这样的情况,茂川秀和怎么会派兵保护刘同宇呢?

    其实,刘同宇原来是警察局长,只需要派几名警察,就能保护好嘛。


    “火先生放心,茂川秀和不会怀疑的。”孙志书笃定地说。


    他关心刘同宇的去向,也在情理之中。


    “你注意一下,暗杀名单上的其他人,有没有享受这样的待遇?”路承周突然说。


    “好像还没听谁说过。”孙志书想了想,认真地说。


    “仔细查一查,给我一个准确的答复。如果有人也被保护了,要知道是什么时候派人去的,有多少人?”路承周叮嘱着说。


    “这没问题,打几个电话就问清了。”孙志书微笑着说。


    “打几个电话不行,最好是当面说。你可能不知道,电话其实是不安全的。”路承周提醒着说。


    孙志书的话,让路承周忧心忡忡。


    茂川秀和的行为,让他有一种错觉,好像日本特务机关派兵保护刘同宇,就是为了阻止军统的行动。


    事实上,他们也确实达到了目的。


    陈白鹿看到有日本兵留在刘同宇家后,果断取消了行动。


    可是,日本特务机关,为何要阻止军统的行动呢?如果他们知道军统的行动,直接设个陷阱,岂不更好?

  第四百三十五章 有问题


    路承周掌握的信息不够,推断的结果,自然也有问题。


    下午,到宪兵分队后,路承周特意向野崎汇报了情报一室的工作。


    然而,路承周在野崎那里,并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野崎也是一个经验丰富的特务,路承周当初卧底在军统时,野崎还训练过路承周呢。


    这让路承周很迷惑,从军统和宪兵分队反馈的情况,都只能推断出一个模拟两可的结论。


    茂川秀和的行为,既像是针对军统,想通过派兵,阻止军统的行动。


    同时,茂川秀和的行为,也像是特意照顾刘同宇。


    毕竟,刘同宇将派到徐州当市长,在他去徐州之前,加强刘同宇的保护,也是题中应有之义。


    晚上,回到家时,路承周看到了曾紫莲拿过来的材料。


    有些人的自述,已经写完了。


    比如说曾紫莲、陈白鹿,还有一些,仅仅参加了昨晚的行动人员。


    “重点看一下陈白鹿的材料。”曾紫莲递给路承周一张早就写好的纸条。


    这些材料,她都先看过,以她的敏锐,也发现了一个问题。


    关明鹏擅自离开了樱花旅馆,这一点,之前陈白鹿并没有汇报。


    但在自述材料中,陈白鹿写了,而且写得还比较详细。


    路承周点了点头,先拿出陈白鹿自述材料。


    曾紫莲已经在一些地方,做了标记,重点文字下面,还画了线。


    “怎么搞的?”路承周愤怒地说。


    关明鹏竟然擅自离开过房间,这么大的事情,陈白鹿竟然不汇报。


    “嘘!”曾紫莲将食指放在嘴唇上,轻声说道。


    “走,出去。”路承周站起来,马上说。


    “现在?”曾紫莲惊讶地说。


    “就是现在,你马上去换衣服。”路承周坚定地说,这种事情,绝对不能过夜。


    在路承周说出“怎么搞的?”时,楼下的马玉珍已经打开了房门,当路承周走出房间的时候,她正趴在楼梯上。


    路承周突然拉开楼梯的灯,马玉珍顿时无所遁形。


    “你怎么在这里?”路承周看到惊慌失色的马玉珍,沉声着说。


    “我想上来跟紫莲姐说说话。”马玉珍掩饰着说。


    “她要跟我出去一趟。”路承周不耐烦地说。


    “紫莲姐,你们要出去干什么?”马玉珍问。


    “我们两个人有点事,你早点休息吧,明天再找她。”路承周说。


    他带着曾紫莲从后门离开,骑着自行车,迅速去了松寿里5号。


    在那里换装之后,步行出门,走了一段距离后,再坐人力车到五十一号路26号的后门。


    “马上通知陈白鹿过来,另外……关明鹏知道这个地方么?”路承周问安孟博。


    关明鹏虽然只是擅自离开了樱花旅馆,但他的解释,让路承周很难相信。


    “不知道。”安孟博摇了摇头。


    “你马上去通知陈白鹿。”路承周叮嘱着说。


    “这么紧张干什么?”曾紫莲一直觉得,路承周小题大做。


    关明鹏确实违反了纪律,但路承周的行为,也太过激了。


    换成一般人,吓都会被吓死。


    “希望是我多心了。你在训练班待的时间较长,觉得关明鹏这个人怎么样?”路承周问。


    “还好吧,枪法不错,格斗也行,要不然也不会进行动组。陈白鹿将他当成主要助手,在松岛街13号,他可是命中了金东珍。”曾紫莲说。


    她知道,路承周对关明鹏有疑心。


    可是,关明鹏刚刚暗杀了金东珍,虽然只射中金东珍的手臂,但他的子弹是淬了毒的,哪怕只是擦破点皮,金东珍也必死无疑。


    “我要求你,把关明鹏盯死,二十四小时不能脱离视线,还不能被他发现,能做到吗?”路承周突然郑重地说。


    作为海沽站的站长,他身上的担子其实很重。


    “又不能脱离视线,还不能被他发现,这不是难为人嘛?”曾紫莲不满地说。


    “你就说能不能做到吧?”路承周严肃地说,他可不是跟曾紫莲在开玩笑。


    “我亲自出手,让马玉珍和刘轩配合,保证完成任务。”曾紫莲坚定地说。


    “那好,从现在开始,你马上执行这个任务。”路承周正色地说。


    “是。”曾紫莲看着路承周一脸的认真,也不敢再开玩笑。


    曾紫莲和安孟博都离开后,路承周这才点了根烟。


    点燃烟后,路承周重重的叹了一口。


    在香烟的刺激下,路承周的大脑高速运转着,他不停的问自己一个问题:关明鹏有问题吗?

    从关明鹏的表现来看,他似乎不会有问题,也应该有问题。


    刚刚参加工作,又是陈白鹿选中的助手。


    在马大夫医院的行动,表现得很出色,他能成功进入医院,从容的撤退,就很能说明问题。


    在松岛街13号的东兴楼前,关明鹏与陈白鹿合作,当场击毙金东珍,更是让他赢得了一千元的奖励。


    然而,他在隐蔽于樱花旅馆时,却不听命令,离开了旅馆,整整几个小时在外面,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


    要知道,樱花旅馆就在须磨街,野崎公馆也在须磨街。


    当初选择樱花旅馆,也是看中了这一点,越是危险的地方,就越是安全。


    没想到,关明鹏却能遇到熟人。


    什么中学时的女同学,一听就感觉不对。


    结合昨天晚上的行动,路承周愈发相信,问题很可能出现在关明鹏身上。


    直到此时,路承周都没有怀疑,关明鹏已经成了叛徒。


    他觉得,关明鹏很有可能“无意间”泄露了情报。


    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何茂川秀和会带兵到刘同宇家。


    表面上,是想保护刘同宇,实际上,是要破坏军统的行动。


    但是,同样的问题,依然困扰着路承周,昨天晚上,是抓捕军统的良机,为何日本人要白白错过呢。


    日本人贪婪无厌,他们放弃这个机会,只能说明一点,他们在等待着更大的收获。


    “火先生,我来了。”陈白鹿已经睡下了,可安孟博突然来找他,还是火柴要紧急召见,他当时心里就很紧张。


    “坐吧。”路承周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缓缓地说。


  第四百三十六章 确定

    看到路承周一脸严肃,陈白鹿心里一紧。


    这个时候把自己叫来,肯定发生了非常寻常的事情。


    “说说关明鹏吧。”路承周等陈白鹿坐下后,掏出烟,扔了一根到陈白鹿面前,缓缓地说。


    “火先生,是不是关明鹏出事了?”陈白鹿紧张地问。


    “此次暗杀刘同宇,你不觉得日本人出现得太诡异了么?”路承周缓缓地说。


    “会不会是巧合?”陈白鹿其实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这次的行动方案,是他制订的,火柴给了他足够的自主权。


    然而,最终取消行动,他也很遗憾。


    “不可能是巧合,幸好你果断取消行动,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路承周叹息着说。


    “日本人怎么会知道呢?”陈白鹿问。


    “这就是我找你来的原因,关明鹏离开樱花旅馆,你为何不报告?”路承周严厉地说。


    “当时他说遇到了中学同学,还说要一辈子照顾她,我也就心软了。”陈白鹿叹了口气,惭愧地说。


    作为一名老军统,他知道自己的行为,极为不合适。


    “你啊,不应该犯这种错误的。因为暗杀刘同宇失败,撤销你行动组长的职务,以副组长的名义,主持行动组的工作,你没意见吧?”路承周缓缓地说。


    “没有意见,多谢站长手下留情。”陈白鹿忙不迭地说。


    为了保护关明鹏的隐私,自己被降级,想想真是不值。


    “我要你制订一个暗杀严树勋的计划。”路承周突然说。


    “暗杀严树勋?”陈白鹿诧异地说。


    “不错,这个计划,你明天通知关明鹏,晚上就行动。”路承周缓缓地说。


    “晚上就行动,会不会太仓促了?”陈白鹿担忧地说。


    “陈组长,这只是一个甄别行动罢了。”路承周叹息着说。


    “我懂了,站长怀疑关明鹏有问题,想甄别他。”陈白鹿恍然大悟。


    “希望我的怀疑是错的。”路承周叹了口气,他对海沽站的所有人,都非常信任。


    他实在不想怀疑,这些刚刚训练出来的学员,会与日本特务机关勾结。


    “如果证实关明鹏是奸细,我会亲手除掉他。”陈白鹿坚定地说。


    “谁说要除掉他的?如果确定关明鹏是日特,千万不要惊动他。”路承周瞪了陈白鹿一眼,他巴不得有个这样的内奸呢。


    海沽站的电台,自从换了密码后,日本特务机关对海沽站的情况,就两眼一抹黑。


    军统想借机给日本特务机关传递指定情报,也失去了渠道。


    关明鹏不比电台,作为一名内线,就算潜伏在军统几年,也可以不被发现。


    “留着他?”陈白鹿感觉自己的思路,完全跟不上路承周。


    “当然,如果确定了关明鹏的身份,明天晚上依然要采取行动。只不过,你要在恰当的时机,再次取消行动。”路承周提醒着说。


    “我明白了。”陈白鹿听着路承周的介绍,终于明白路承周的用意。


    “让关明鹏给我们传递情报,这比我们主动向日本人传递情报,要有效得多。通过关明鹏,我们可以有效的调动日特机关。”路承周微笑着说。


    路承周回去的时候,马玉珍还没有睡,她听到动静,发现只有路承周一个人回来,很是惊讶。


    可是,路承周一个人在楼上,她又不好上去。


    第二天早上,马玉珍一直等着曾紫莲,可是她并没有下楼。


    “紫莲姐呢?”马玉珍望了楼上一眼,问坐着喝稀饭的路承周。


    “她有事去了。”路承周随口说。


    马玉珍一听有事,没有再多问。


    曾紫莲的身份,可不能被路承周知道。


    如果路承周知道,曾紫莲竟然是军统的人,恐怕自己的身份也会暴露。


    “对了,她约你今天有时间一起去逛街。”路承周准备走的时候,突然想起一件事。


    这是曾紫莲与马玉珍约好的暗号,“一起逛街”,是在外面集合的意思。


    马玉珍一听,更是不敢多问,只是点头答应。


    路承周离开之后不久,她也换好衣服出门。


    路承周去上班之前,特意从五十一号路绕了一下。


    昨天晚上,路承周想了一夜,他相信,关明鹏一定会有问题。


    如果确定关明鹏与日本特务机关有关系,他会保留关明鹏,让他成为军统与日本特务机关之间的桥梁和纽带。


    虽然还没确定关明鹏的身份,但有些事情要提前安排。


    不要到时候,所有人手忙脚乱。


    凡事留后手,终究不会错的。


    上午,陈白鹿要找了关明鹏。


    虽然只隔了一天,但陈白鹿再次看到关明鹏的时候,有一种陌生的感觉。


    “陈组长,有事?”关明鹏倒没有看出异常,相反,他还有些沾沾自喜。


    “接到站长命令,晚上制裁严树勋。下午五点,我们在市区碰面,先熟悉环境。”陈白鹿急切地说。


    “今天晚上?”关明鹏惊讶地说。


    “是啊,当初我们就将刘同宇和严树勋列入了计划。既然刘同宇家有日本兵,就换严树勋。只要死的是汉奸,死谁都一样。”陈白鹿微笑着说。


    “对,只要死的是汉奸,死谁都一样。”关明鹏也跟着笑了。


    他之所以笑,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又要立功了。


    暗杀刘同宇的计划,他早就报告了川崎弘。


    陈白鹿取消行动后,川崎弘奖励了他一千元,而且,给珍子找了一个住处,以后珍子就归他一个人使用了。


    然而,陈白鹿走后没多久,关明鹏马上就出门了。


    他并不知道,对面有两个人在盯着。


    “看到了吧,出门了。”曾紫莲望着关明鹏的背影,冷笑着说。


    “组座,我先跟上。”刘轩轻声说。


    “注意安全。”曾紫莲叮嘱着说。


    路承周的要求,关明鹏既不能脱离视线,也不能被对方发觉。


    这需要曾紫莲特别小心,毕竟关明鹏也受过训练,稍不注意,就会被他察觉。


    关明鹏出门的时候,确实很小心,但他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怀疑。


    直到同庆里附近,他也不知道,自己被人跟踪了。


    其实,在关明鹏走进同庆里后,曾紫莲就没再靠近了。


    这里距离花园宪兵队很近,关明鹏的行为,足以说明问题。


  第四百三十七章 毒蛇

    远远地看到,关明鹏走进一家院子后,曾紫莲就停住了脚步。


    约半个小时后,关明鹏又走了出来。


    曾紫莲转过身子,等关明鹏走出同庆里,坐上人力车后,才转过身。


    她看着人力车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曾紫莲并没有走,依然耐心地等在原处。


    没过多久,又从院子里走出一个穿着西装,身材矮壮的男子。


    曾紫莲的目光,只在那人身上扫了一眼,马上移开了。


    随后,曾紫莲迅速转身离开。


    她已经认出,那个西装男子正是川崎弘。


    川崎弘与关明鹏从同一处院子里走出来,已经说明一切。


    中午,曾紫莲早早与马玉珍回了家。


    “紫莲姐,关明鹏是不是有什么问题?”马玉珍的任务,是守在关明鹏的住处。


    “例行调查。刘同宇的行动失败后,站长要求查找原因。”曾紫莲缓缓地说。


    没有经过路承周的同意,她也不能随意告诉马玉珍。


    毕竟,关明鹏是日特,目前还是机密。


    就算关明鹏是日特,路承周也没打算要处理他。


    这就像当初宪兵分队破获军统电台密码一样,继续发报,通过宪兵分队自认为准确的情报渠道,给他们传递假消息。


    因为这些假情报,宪兵分队确信内部有军统卧底,结果施锡纯死了。


    杨玉珊背了一个球组一号的军统卧底身份,高桥丰一也因此丧命。


    就算到现在,陈树公依然被日本人怀疑,极有可能是真正的球组一号。


    “结果呢?”马玉珍又问。


    “暂时没发现,玉珍,以后不该问的,可不要再问。”曾紫莲提醒着说。


    路承周对马玉珍可严厉呢,上次他在马大夫医院,擅自回云察看情况,一份自检书,最终没跑掉。


    虽然路承周看完后,当着自己的面烧掉了,可这说明他对马玉珍要求很高。


    “好。”马玉珍吐了吐舌头,低声说。


    晚上,军统暗杀严树勋的行动,依然没有成功。


    因为就在傍晚,严树勋突然外出,直到半夜都没有回来。


    军统找不到目标,只能取消行动。


    为此,关明鹏得到了川崎弘的奖励。


    他在日租界,给关明鹏准备了套房子,让珍子搬了进去。


    只要关明鹏愿意,随时可以云日租界与珍子相会。


    珍子在川崎弘的授意下,每次对关明鹏都是曲意迎合,使出了十八般武艺。


    这样的结果,早在路承周的意料之中。


    晚上,他特意在五十一号路26号,与陈白鹿和曾紫莲一起开了个会。


    “今天的会,主要研究一个问题,以后如何使用关明鹏。”路承周缓缓地说。


    “站长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陈白鹿坚定地说。


    从昨天开始,他对路承周的称呼,就从“火先生”,改为“站长”了。


    称呼路承周的职务,表明他更尊重路承周,路承周是站长,他是行动组长,强调了上下级关系。


    “我想,你应该已经有思路了。”曾紫莲微笑着说。


    她对路承周一直很有信心,路承周做事认真而细致,这从他制订的计划,就能看出端倪。


    暗杀刘同宇的行动失败,路承周开始自查原因。


    从关明鹏晚归,判断他可能出了问题。


    事实证明,关明鹏确实与日本人勾结。


    幸好发现得早,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日本特务机关很有可能,通过关明鹏,将海沽站一网打尽。


    关明鹏刚刚立功,而且极有可能被提拔为行动组副组长。


    一旦关明鹏成为中层干部,就有机会接触到黄文买、安孟博,甚至是路承周和曾紫莲。


    “我只有一些简单的想法,还需要大家献计献策。”路承周缓缓地说。


    得知关明鹏与川崎弘混在一起后,他就一直在思考,要怎么样才能最大限度的限制关明鹏的行为。


    同时,又要让他成为军统的传声筒。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我觉得,对他的工作,不能重新安排。”曾紫莲想了想,说道。


    她是第一个知道关明鹏身份的,当时很惊讶。


    关明鹏可是她挑选进入树德小学训练班的,关明鹏现在与日本人勾结,她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首先,我们要给他取一个代号。他就是一条,混入我们内部的毒蛇,随时都会制我们于死地。给他到个‘毒蛇’的代号,实在再贴切不过。”路承周缓缓地说。


    “毒蛇确实很贴切。”曾紫莲点了点头。


    “你们与毒蛇接触得比较多,我需要一份他的资料。毒蛇知道我们多少情况,有哪些兄弟,必须转移的?他知道的情况,会不会对我们今后的工作,造成破坏?”路承周问。


    关明鹏知道的情报越多,对海沽站的危害就越大。


    如果关明鹏真的叛变了,他知道的情报,等于日本人也知道了。


    “这个,我可以写一份详细的材料。”陈白鹿马上说。


    “我也可以。”曾紫莲忙不迭地说,她在训练班也接触过关明鹏,对他的情况有所了解。


    “除了你们知道的情况外,还要暗中了解和摸底。我知道,把毒蛇留在身边,就像留着一颗定时炸弹。可是,这颗定时炸弹用好了,能把敌人炸得粉身碎骨。”路承周沉吟着说。


    海沽站除了他几个之外,就只有刘轩知道关明鹏的身份。


    因此,关明鹏的真正身份,只限于他们这几人知道,不能再扩散。


    同时,要保证关明鹏不能获取海沽站的情报。


    他所知道的情报,必须是海沽站故意透露给他的指定情报。


    “总部不是要派人来与陈树公接触么,我想让毒蛇接待。”路承周突然说道。


    “让毒蛇接待?会不会太冒险了?”曾紫莲担忧地说。


    “他在我们的监视下,不会有什么危险。”路承周摇了摇头,所谓风险越大,收益越高。


    如果关明鹏知道,总部派人与陈树公接触,当日本人知道这个消息后,会有何感想?


    陈树公又不是傻子,一旦被逼得走投无路,必然只能与日本人决裂。


  第四百三十八章 联络员


    海沽站的行动,都必须向总部报备。


    否则,行动成功,未必会有奖励,甚至还会有处分。


    如果行动失败,就更不用说了,一个擅自行动是跑不掉了。


    总部同意,有限使用关明鹏这条毒蛇。


    但是,坚决不同意,让关明鹏接待总部来人。


    总部来的人,由关明鹏接待,随时都有可能发生不测。


    最终,路承周没办法,只好自己安排这个“总部来人”。


    两个方案:从海沽站找一位,关明鹏不认识的人,假扮总部来人。


    或者,让曾紫莲化装,她的化装术精妙入神,化了装连路承周都不知道,遑论关明鹏了。


    “还是我来吧,一来关明鹏基本认识海沽站的人。二来,也没有合适的人。”曾紫莲听说之后,与路承周沟通。


    海沽站的主要成员,都是训练班出来的。


    在树德小学时,虽然有一部分人,是刻意化了装的,但那几名教官并没有化装。


    至于其他学员,很难让关明鹏相信是总部来的。


    “可以,你只需要与他见一次面就行。”路承周点了点头,沉吟着说。


    事实上,也确实没有比曾紫莲更合适的人了。


    无论是化装,还是经验,最重要的是身上传出来的那种气质,一般人根本比不了。


    为了控制关明鹏,路承周决定,由两个人负责,刘轩负责接待,关明鹏负责警卫。


    接到任务,关明鹏深感任务重大。


    让他协助情报组行动,并且只担任警卫工作,难道说,情报组有大行动?

    关明鹏不敢怠慢,第一时间向川崎弘汇报。


    “你觉得会是什么行动?”川崎弘听了关明鹏的报告后,沉吟着问。


    军统有行动,他当然很高兴。


    如果海沽站一直潜伏着,根本没机会把他们揪出来。


    火柴很狡猾,把海沽站分成很多小单位,各个单位之间,并不发生横向联系。


    就算日本特务机关,能发展一名卧底,也只能破坏这个小单位。


    “我套了刘轩的语气,应该是接待重庆来的人。”关明鹏兴奋地说。


    自从杀了金东珍后,他在海沽站的地位直线上升。


    “重庆来的人?是来海沽站任职,还是特派员?”川崎弘也是眼睛一亮。


    “这个就不知道了,但是,肯定是个重要人物。川崎先生,抓吧?”关明鹏摇了摇头,他感觉只要能抓到这个人,自己又能立一次大功。


    “怎么抓?”川崎弘反问。


    关明鹏只是提供了一个模糊的情报,来的是什么人,在哪里接头,一概不知,他又怎么抓呢?


    有关明鹏这个内应,川崎弘对抓捕军统的一般人员,并没有多少兴趣。


    他希望,能把军统在海沽的力量一网打尽。


    甚至,能控制海沽站。


    “一有新情报,我会马上报告。”关明鹏马上说。


    “碰到突发情况,你肯定来不及报告。”川崎弘摇了摇头。


    关明鹏与他每次接头都在同庆里,虽然保密,但效率太低。


    关明鹏每天能来一趟,已经很不错了。


    他觉得,与关明鹏之间,需要一名联络员。


    作为军统的内应,给他专门配一个情报站都是值得的。


    “那怎么办?”关明鹏问。


    “紧急情报,你可以直接打电话。另外,我会给你安排一名联络员。”川崎弘缓缓地说。


    “有联络员当然好。”关明鹏笑道。


    他每次来同庆里,其实都是一次冒险。


    一旦被军统发觉,身份马上会暴露。


    关明鹏非常清楚军统的规矩,一旦身份暴露,马上面临家法制裁。


    为了自保,为了能永远跟珍子在一起,他希望能早点把军统干掉。


    “明天你再来,等安排好联系员后,我会让他与你见个面。”川崎弘脑海里,突然冒出路承周的身影。


    关明鹏的事情,他没有通知宪兵分队。


    但就算通知了,也只有路承周能胜任这个联络员。


    首先,日本人不适合给关明鹏当联络员。


    情报三室的人,虽说军统过去的,但这种事情,川崎弘不敢交给他们。


    连陈树公都有可能是球组一号,情报三室的人,自然不值得信任。


    只是,没有与野崎和路承周沟通之前,他不能告诉关明鹏。


    野崎是宪兵分队的新任队长,忠诚度是不用怀疑的。


    而路承周是川崎弘一手发展的,曾经卧底在军统,还在军统训练过。


    关明鹏只训练了半个月,路承周当时可足足训练了一个月,在雄镇楼取得了优异成绩。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路承周对日本的忠诚,比其他中国人都要更可靠。


    没有哪个中国人,能像路承周这样,可以扛着枪与中国军队作战。


    没有哪个中国人,能像路承周这样,一心一意为大日本服务。


    诚然,路承周刚加入日本特务机关时,确实是想获得一份高额的报酬。


    但是,路承周将这份差事,当成了一生的事业。


    如果说,要川崎弘选一个忠诚度最高的中国人,他肯定会让路承周入选。


    但在联系路承周之前,川崎弘要先跟野崎沟通。


    关明鹏是宪兵队发展的内线,由川崎弘直接联系。


    宪兵分队只是协助,当然,有关军统的情报,宪兵分队也可以借用。


    “川崎先生,关明鹏的情报,能让宪兵分队共享吗?”野崎问。


    “当然,但你们的任何行动,都要经过我的批准。”川崎弘沉吟着说。


    “多谢川崎君。”野崎高兴地说。


    虽然关明鹏是发展的,但能让宪兵分队使用,他已经很满足了。


    路承周没想到,绕了一圈,事情竟然落到了自己头上。


    川崎弘能把这个任务交给他,说明对他还是很信任的。


    不管如何,他都会欣然接受。


    路承周成为关明鹏的联络员,大兴日杂店自然就成了他的联络站。


    如果关明鹏联系不到路承周,只需要去大兴日杂店买点东西,把情报夹在钱里就行。


    当然,一般情况下,关明鹏会很与川崎弘联系。


    只有特别紧急的情况下,他才会与路承周联络。


  第四百三十九章 紧急接头


    明白了自己的作用后,路承周就明白如何行动了。


    其实,军统一定会给关明鹏足够的时间,向川崎弘汇报。


    路承周也不希望,关明鹏辛苦找来的情报,让自己先过一次手。


    特别是这次的情报,他希望关明鹏可以直接向川崎弘汇报。


    为了不影响总部的计划,曾紫莲这个“总部特派员”,要在真正的特派员抵达达之后,才开始登台表演。


    否则,日本特务机关加强搜查力度,岂不是让真正的特派员增加了风险?

    两天之后,总部的特派员丁志励抵达海沽,海沽站由曾紫莲与他接触。


    丁志励与陈树公同期加入复兴社,两人资历相当,由他劝陈树公回头,还是比较恰当的。


    “你们的火柴,能力不大,架子不小。”丁志励知道曾紫莲的身份后,讥讽着说。


    他是总部特派员,到海沽后,“火柴”这个代理站长,竟然不来迎接,派个情报组长,算怎么回事?


    丁志励三十多岁,身材有些发福,他可是复兴社时期的老特务,资历不知道比路承周高多少。


    “日本人已经知道,总部会派特派员来海沽。火先生想了个办法,会吸引日本特务机关的注意力。”曾紫莲解释着说。


    在她看来,像丁志励这样的老特务,除了资格老之外,一无是处。


    “日本人知道我要来海沽?”丁志励紧张地问。


    “是啊。请丁先生放心,海沽站会全力保护先生之安全。”曾紫莲暗暗好笑,刚才还老气横秋,一听到有危险,马上脚都发软。


    “你马上安排我去见陈树公。”丁志励不再纠结,“火柴”来不来拜见。


    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见到陈树公后,不管成不成功,马上离开海沽。


    在总部时,他就听说,海沽的日特很厉害。


    特别是陈树公愤而投靠日本人后,整个华北的军统组织,几乎全军覆没。


    只有海沽站,在火柴的带领下,苦苦支撑着。


    之后,总部先后派金惕明和周逢春来海沽担任站长。


    结果,金惕明叛变,成为宪兵分队情报一室副主任。


    周逢春刚上任,就被情报三室枪杀。


    “已经约好了,为了安排起见,约在法租界的国民饭店。”曾紫莲笑了笑,微笑着说。


    “马上去法租界。”丁志励忙不迭地说。


    日本人虽然没占领英租界,但他觉得,英租界充满了危险。


    “丁先生,有件事要麻烦你。如果陈树公问起,你是什么时候到海沽的,一定要说是明天清晨。”曾紫莲提醒着说。


    丁志励与陈树公接触后,不管事情顺不顺利,海沽站都要有所表示。


    把消息透露给日本人,让他们知道,军统正与陈树公接触。


    就算陈树公坚持,要跟日本人合作,恐怕也没有合作的基础了。


    “好。”丁志励点了点头,不管海沽站有何用意,他都会支持。


    刚才曾紫莲就说了,火柴正在吸引日本人的注意。


    只要为了自己的安全,丁志励都会支持的。


    陈树公与丁志励见面的当天清晨,关明鹏突然接到命令,去码头接人。


    临时接到任务,关明鹏根本没机会传出情报,只能与刘轩一道去码头。


    天色还没大亮,关明鹏努力争大眼睛,想要看清这位“客人”的相貌。


    “客人”穿着西装,戴着礼帽,帽沿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


    刘轩与他接上头后,帮他提着箱子,送上了一辆早就准备好的人力车。


    “关兄弟,我们的任务完成了。”


    关明鹏想跟上去看个究竟,却被刘轩拦了下来。


    “任务完成了?‘客人’还没到地方呢?”关明鹏诧异地说。


    他只大概看到对方的身影,连一句话都没说,岂能心甘。


    “那是其他兄弟的事情了,沿途护送由陈组长负责,具体接待由曾组长负责。我们啊,可以回去吃饭了。”刘轩微笑着说。


    整个海沽站,目前知道关明鹏身份的,只有四个人,而他是其中之一。


    “这位客人很重要?”关明鹏惊讶地说。


    “当然,他是来见陈树公的,你说重不重要?”刘轩随口说道。


    “陈树公?”关明鹏低声惊呼。


    “关兄弟,这件事可是机密,我一时嘴快,告诉了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刘轩叮嘱着说。


    “放心,我嘴严着呢。再说了,我能告诉谁呢?”关明鹏安慰着说。


    其实,他内心又开始兴奋起来。


    在海沽站出卖军统的情报,刚开始他很害怕。


    可是,现在当着两面间谍,反而让他有种随时处于亢奋的感觉。


    然而,关明鹏转身就去了趟同庆里,向川崎弘当面汇报这件事。


    关明鹏觉得,此事必须当面汇报,通过联络员,无法准确的表明自己的功劳。


    “军统的人来见陈树公?”川崎弘喃喃地说。


    他心里对陈树公的真实身份,一直是存疑的。


    毕竟,各种各样的线索,多少都指向陈树公。


    特别是球组一号,表面上好像是杨玉珊,但事后想想,更像是一个局。


    枪手出现在国民饭店,绝对不是杨玉珊安排的,应该是真正的球组一号。


    “川崎先生,陈树公是不是与军统还有联系?”关明鹏问。


    他对陈树公知道的不多,毕竟,他在加入军统前,华北区就已经没有了,陈树公已经是宪兵分队的顾问。


    “有没有联系,就要看你的意思了。”川崎弘意味深长地说。


    川崎弘觉得,应该与陈树公见一面了。


    他也没有提前打招呼,直接去了宪兵分队,闯进了陈树公的办公室。


    “川崎课长,你怎么来了?”陈树公看到川崎弘,连忙将手中的报纸扔到桌上,脸上满是惊讶。


    “来看看陈先生,最近怎么样?”川崎弘随手关上门,淡淡地问。


    “最近很不好。”陈树公沉吟着说。


    就算川崎弘不来找他,他也想找个机会,跟川崎弘好好谈一谈呢。


    陈树公并非三心二意之人,既然他背叛了军统,自然不想再走回头路。


    所谓好马不吃回头草,他愿意在这条路上,一条道走到黑。


  第四百四十章 坦诚

    只是,今天他接到一个电话,有一位老朋友想在国民饭店与他见一面。


    陈树公没有在意,去了趟国民饭店,结果,在那里看到了丁志励。


    陈树公与丁志励确实是老朋友,他们参加军统前,就是“革命军人同志会”的成员,之后,一起参加了“三民主义力行社”。


    陈树公参加的是洪公祠训练班,而丁志励也是洪公祠训练班的学员,他们有这段渊源,算得上是老熟人。


    但老熟人算不上老朋友,陈树公在洪公祠训练班,负责暗中记录同学们的思想动态,后来被发觉后,其他同学与他就有了隔阂。


    当成,此次丁志励来见陈树公,自然不会提这些不愉快的事情。


    他来海沽只有一件事,劝陈树公回头。


    不管什么时候,只要陈树公回头都不晚。


    这也是戴立亲口说了,只要陈树公回来,以前的事情既往不咎。


    甚至,还会给陈树公同样的待遇,甚至,还可以让他担任华北区的区长。


    这是军统最大的诚意,也是戴立对陈树公的高度信任。


    然而,陈树公没有马上答应。


    因为他知道,如果回了头,自己也没脸再享受这样的待遇。


    情报三室的人,都是他亲自带过来的,如果他回了头,这些人怎么办?

    陈树公如果重回军统,他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些人。


    要知道,一旦他重新担任华北区长,最大的对手是宪兵分队。


    而最重要的对手,将是情报三室。


    刚刚见了丁志励,川崎弘又找上门来,陈树公心里有种不好的感觉。


    “怎么个不好法?”川崎弘走到陈树公面前,抬头望着他,淡淡地问。


    “今天,军统的人来见我了。”陈树公缓缓地说。


    他一直想跟川崎弘开诚布公的谈一次,只是,几次都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陈树公希望,把真正的球组一号揪出来后,再跟川崎弘摊牌。


    而他的行为,在川崎弘看来,可能又显得太过诡异。


    “他们跟你谈了什么?”川崎弘不动声色地说。


    陈树公主动提出军统的事,他还真是没想到。


    川崎弘来找陈树公,也是想知道,他跟军统到底有没有关系。


    然而,陈树公主动提出此事,他又不好下结论。


    “让我回军统,对我之前的事情既往不咎,甚至,可以再给我华北区长的位子。”陈树公看了川崎弘一眼,缓缓地说。


    他自从投靠过来后,日本人对他从来没有相信过。


    甚至,他感觉自己一直被监视。


    今天,丁志励告诉他,他家对面一直有一个监视点。


    陈树公感觉得很悲哀,自己对日本人一心一意,换来的却是怀疑和否定。


    如果不是走到了今天这一步,他真想回头。


    “你们的戴老板,很有诚意嘛。不知陈先生,是怎么想的?”川崎弘淡淡地说。


    “好马不吃回头草,哪怕军统给的条件再好,我也不会回去的!”陈树公坚定地说。


    “感谢陈先生对大日本帝国的忠诚。”川崎弘缓缓地说。


    陈树公说得这么坚定,他并没有特别感激,相反,他怀疑陈树公留在宪兵分队,是不是别有居心呢?

    “川崎先生,既然你今天来了,我想跟你好好聊聊。”陈树公郑重其事地说。


    有些事情,说开了反而更好。


    “陈先生请讲。”川崎弘诚恳地说。


    “我知道,日本方面怀疑,我才是球组一号。但是,我可以拿生命保证,我不是球组一号。这个球组一号,要么根本不存在,要么另有其人。”陈树公缓缓地说。


    “不存在?”川崎弘眼中露出一丝嘲讽,如果球组一号不存在,杨玉珊和高桥丰一算怎么回事?军统的电报,又算怎么回事?


    难道说,宪兵分队是三岁小孩么?


    川崎弘其实更倾向于,陈树公是以退为进。


    他暗暗后悔,自己来得太早了,应该等陈树公主动来汇报,而不是咄咄逼人地跑到他的办公室。


    “宪兵分队肯定有军统的卧底,这一点毋庸置疑。但是,这个卧底是不是叫球组一号,就不得而知了。”陈树公缓缓地说。


    他总感觉,宪兵分队的上空,一只无形的黑手,在操纵着这一切。


    然而,这只黑手到底是谁,他又查不出来。


    感觉所有人都有可能,但仔细分析之后,发现所有人都不可能。


    陈树公甚至还怀疑过陶阶、胡然蔚、苗光远、路承周、刘井华等人。


    然而,这些人的表现,都看不出破绽。


    川崎弘静静地听着陈树公的分析,但他心里却不断冷笑。


    陈树公这是不怕把水搅浑,川崎弘先入为主,总觉得陈树公别有居心。


    他不知道,陈树公留在宪兵分队的用意。


    按说,陈树公回到军统,应该是最好的选择。


    可陈树公主动承认此事,川崎弘反而有种一拳击在棉花的感觉。


    原本满腔怒气,不但没有发泄出来,还全部憋在了心里。


    离开陈树公的办公室后,川崎弘去了趟情报一室,但只有李继平在留在一室值班。


    “打电话给路承周,让他过来一趟。”川崎弘吩咐李继平。


    白天,路承周的行踪还是比较固定的。


    如果不是警务处,一般就在辖区巡视。


    就算躲在哪里休息,只要问他手下的六个巡长,很快就能找到。


    接到通知后,路承周很快到了宪兵分队。


    他早就作好了准备,随时准备回宪兵分队,只是没想到,川崎弘竟然来了。


    路承周先到情报一室,给牛津别墅5号监视的赵宾打了电话。


    川崎弘之所以叫自己来,肯定是因为陈树公。


    路承周需要赵宾的监视记录,他相信川崎弘一定会很感兴趣。


    川崎弘在野崎的办公室等着,见到路承周后,跟他说起了军统特派员拉拢陈树公之事。


    “川崎先生,陈树公目前的动静一切正常。”路承周汇报着说。


    “这一点我自然知道。”川崎弘叹了口气,以陈树公的能力,想要从监视中发现蛛丝马迹,实在太困难了。


    “上午,陈树公出去了一趟,但没跟住。”路承周惭愧地说。


  第四百四十一章 破狱而出

    路承周之前叮嘱过金惕明,对陈树公的监视,尽量不要被发现。


    但是,不被发现是不可能的。


    刚开始,陈树公可能没在意,但时间一长,肯定会注意的。


    “军统派人与陈树公见面,到底是想拉他回去?还是特意接头?”路承周突然问川崎弘。


    “暂时还不知道。”川崎弘摇了摇头。


    从陈树公的话中,军统好像是想拉他回头。


    然而,像陈树公这样的人,他的话能相信吗?


    陈树公越是解释,川崎弘反而越不相信。


    “陈树公再留在宪兵分队,早晚是个祸害。”路承周笃定地说。


    “你觉得如何安排比较好?”川崎弘突然问。


    “给他一个闲职,就当养一条狗,让其他人看看,投靠皇军的人,能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路承周想了想,说。


    看到川崎弘沉吟不语,路承周又说道:“其实,像陈树公这样的人,最好除掉。”


    “他的影响力还是很大的。”川崎弘缓缓地说。


    他又何妨不想除掉陈树公呢?只是,情报三室都是陈树公的下属,一旦除掉陈树公,这些人会怎么想?

    还有那些想投靠过来的人,又会怎么想呢?


    “最好能将他送走,眼不见心不烦,送到外地,过段时间没人注意到他时,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路承周说道。


    “这倒是个办法。”川崎弘喃喃地说。


    如果留着陈树公,终究是个不安定因素。


    只要陈树公在海沽,他就能联系这些手下。


    “就怕陈树公不愿意走。”路承周担忧地说。


    “这就由不得他了。”川崎弘冷冷地说,如果陈树公不走,更说明陈树公居心叵测。


    “如果陈树公不走,说明他就是球组一号。”野崎笃定地说。


    川崎弘正要说话的时候,野崎办公桌的电话,突然骤然响了起来。


    野崎抓起来一听,很快将话筒双手递给川崎弘。


    “八嘎!”川崎弘一听,眉头夹在一起,怒吼着说。


    路承周被川崎弘的声音吓了一跳,川崎弘个子不高,突然这样咆哮,感觉很怪异。


    “出什么事了?”野崎小心翼翼地问。


    “西营门外第三监狱,竟然有两百多人破狱逃跑!”川崎弘将话筒挂下来,冷冷地说。


    他再也没有时间,讨论什么陈树公的事情。


    两百多名犯人,突然逃脱,这可是大事。


    第三监狱,关押着相当一部分的政治犯。


    这些人逃跑,再想抓回来,那就麻烦了。


    “我建议,立刻封锁英法租界,防止这些人进入租界。”路承周马上说。


    “野崎,你马上通知下去,密切注意租界的各个出入口。”川崎弘一边疾步往外走,一边回头说道。


    “嗨!”野崎应道。


    路承周与野崎,一起送川崎弘上了车。


    路承周没想到,第三监狱竟然能破狱。


    “破狱”这个词,是川崎弘说起的,准确的说,应该是暴动,或者越狱。


    路承周相信,这么大规模的越狱,只有地下党才有可能组织。


    共产党不管处于什么样的环境,都不会放弃自己的信念。


    路承周身在英租界,帮不了他们太多忙,但是,他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回到情报一室后,路承周给陈永义打电话。


    此时,陈永义不可能再在办公室,侦缉队的人告诉他,除了内勤外,所有人员,全部去了第三监狱。


    路承周想想也能理解,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整个警察局的人,都会派出去抓逃犯。


    不要说警察局了,宪兵队,甚至军队,都会行动起来。


    这个时候的市区,肯定非常混乱。


    路承周突然心里一动,这样的混乱局面,对他来说,未必不是好事。


    傍晚,路承周与曾紫莲见了一面。


    “丁志励走了没有?”路承周问。


    “中午就走了,跑得比兔子还快,生怕被日本人发现了。”曾紫莲嗤之以鼻地说。


    丁志励听说,日本特务机关知道重庆派了特派员,脸都吓白了。


    这样的人,哪怕资历再老,她也是瞧不起的。


    “明天上午,你要再演场戏。”路承周微笑着说。


    做戏要做全套,丁志励离开了海沽,剩下的事情,海沽就好操作了。


    “我反正听你的安排就是。”曾紫莲笑着说。


    “还有件事,下午听到消息,第三监狱发生了暴动,有两百多人逃了出来。现在,整个警察局和宪兵队,都在抓逃犯。我想,这反而是我们的机会。”路承周缓缓地说。


    “什么机会?”曾紫莲说。


    “你通知陈白鹿,今天晚上,再次暗杀严树勋和刘同宇。让关明鹏负责暗杀严树勋的行动,陈白鹿亲自执行暗杀刘同宇的行动。”路承周沉吟着说。


    “是。”曾紫莲马上说。


    路承周回去吃晚饭的时候,去了趟二十五号路的死信箱,向田南晨报告了第三监狱的情报。


    同时,路承周准备了一批特别通行证,以及一面英国国旗。


    只要是悬挂英国国旗的小车,在市区可以畅通无阻,就算是日本人,也不会拦下来检查。


    至于特别通行证,是为了让没坐车的人,更加安全。


    路承周事前没有听到这方面的情报,他也不知道,自己准备的东西,对党组织有没有作用。


    但是,他在英租界,也只能做这些事情。


    关明鹏接到暗杀严树勋的任务时,很是惊讶。


    他马上给特高课打了电话,报告了这件事。


    他相信,只要通知了特高课,军统的行动,一定不会成功。


    果然,到严树勋家后,正好看到,严树勋再次外出。


    一直等到午夜,也没见严树勋回来。


    关明鹏“无奈”之下,只好命令取消行动。


    关明鹏的行动虽然失败,但陈白鹿的行动,却非常成功。


    因为第三监狱的成功越狱,刘同宇家的日本兵,以及附近的巡警,全部被调走。


    陈白鹿都没等到半夜,九点多的时候,率人冲进了刘家,直接在书房找到了刘同宇。


    看到陈白鹿,正在看书的刘同宇,手一松,书顿时掉到了地上。


    他在死之前,向陈白鹿提了一个要求,要留个全尸。


  第四百四十二章 很安详


    川崎弘其实在接到关明鹏的情报时,就已经考虑到了,军统会不会同时对刘同宇动手?


    然而,第三监狱的犯人暴动,宪兵队实在是人手不足。


    毕竟,刘同宇的危险看不到,而第三监狱的犯人,是真的跑掉了。


    等他收到消息,刘同宇死在家里时,脸都气黑了。


    川崎弘虽然要布置抓捕逃犯,但他不得不去趟刘同宇家。


    刘同宇胸口中了两枪,还是拿枕头垫在枪口,以至于前院的保镖,竟然没有听到枪声。


    看刘同宇的表情,死的时候并没有惊恐失色,反而很安详。


    这个案子,发生在市区,死者还是原来的警察局长,整个海沽都轰动了。


    路承周也在第一时间,知道了这个消息。


    当时路承周在宪兵分队,案发后,野崎带着他也赶到了刘同宇家。


    能亲眼看到刘同宇的死状,路承周还是很高兴的。


    当然,他脸上不能表露出来,他的心情必然很沉重。


    “这个案子必须破!”路承周坚定地说。


    “放心,他们跑不掉。”川崎弘冷冷地说。


    暗杀刘同宇肯定是军统干的,甚至,他可以断定,是陈白鹿干的。


    关明鹏负责严树勋,陈白鹿负责刘同宇,一点都没错。


    军统借着第三监狱犯人越狱,突然展开行动,时机选得很巧妙了。


    虽然刘同宇死了,但川崎弘还是很佩服,军统能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


    随后,路承周跟着川崎弘去了宪兵队,在那里召开了案情分析会。


    除了宪兵队的人参加外,警察局也派人过来了。


    接任刘同宇的新警察局长周庭鎏,本是宪兵队推荐给潘家才的,但此次发生了这么大的案子,川崎弘对他也很生气。


    在会议室,当着所有人的面,“啪”的一声,给了周庭鎏一记响亮的耳光。


    周庭鎏身材比川崎弘要高,但此刻,他低着头,一声都不敢吭。


    “事先疏于防范,军统的暗杀名单,早就出来了,可你都干了什么?”川崎弘怒吼着说。


    事实上,他更想给自己一个耳光。


    “卑职失职。”周庭鎏一点也不敢生气,连忙说。


    “警察局务必尽快破案,否则你们这些人,都不要再干了。”川崎弘指着参加会议的警察局等人,怒吼着说。


    路承周一直看着陈永义,对方与他对视一眼,露出一抹苦笑。


    警察局正在四处追捕逃犯,现在刘同宇死了,只能全力侦破此案。


    如果为了侦破刘同宇的案子,导致第三监狱的案犯跑掉,到时候责任又怎么算呢?


    “有把握破案吗?”路承周与陈永义在会后,走到了一起。


    宪兵队的会议,没有什么实质意义。


    川崎弘要求,警察局抽出精干力量,全力侦破此案。


    在破案的时候,务必要将第三监狱的逃案,一个不漏的全部抓回来。


    “这是军统干的,有什么把握可言?”陈永义叹了口气。


    “说不定,军统的人,已经躲进租界了。”路承周叹息着说。


    这个案子,宪兵分队也是有责任的。


    因为,军统海沽站就在英租界,让军统跑到市区行动,宪兵分队责无旁贷。


    “我敢肯定,他们已经进入租界。到时候,可能还要你配合才行。”陈永义缓缓地说。


    “没有问题,只要你来,我肯定全力配合。”路承周微笑着说。


    “真没想到,你与川崎弘这么有渊源。”陈永义意味深长地说。


    他一直觉得,路承周只是英租界的巡捕,当初在二十四号路当巡长,是因为克莱森琪是他的老师。


    没想到,路承周早就与川崎弘合作,抗战前人家就是川崎弘的得意门生了。


    “我们是殊途同归,现在不又在一起了么?”路承周微笑着说。


    “你可要好自为之。”陈永义缓缓地说。


    回到英租界的时候,虽然很晚了,但路承周还是给田南晨送了一份最新情报。


    日军华北方面军根据日本大本营关于确保华北占领地区安定的命令,制定了《军占据地区治安肃正纲要》。


    日军把华北划分为“治安区”(即敌占区)“准治安区”(即敌我争夺的游击区)、“非治安区”(即解放区),分别采取不同的政策和措施。


    对“治安区”以“清乡”为主,加强保甲制度,严密施行身份证办法和户口调查,实行连坐法,扩大自卫团、警备队,加强特务活动,以禁绝抗日活动。


    同时,进行各种欺骗宣传,宣扬“王道乐土”,以强化奴化统治。


    对“准治安区”以“蚕食”为主,恐怖政策与怀柔政策兼施,制造无人区,广修封锁沟、封锁墙和碉堡,以推广其占领面,封锁抗日根据地。


    对“非治安区”则以“扫荡”为主,实行杀光、烧光、抢光的三光政策。


    此次冀东暴动,让日军深刻体会到,广大的农村和山区,是他们无法触及的区域。


    冀东大暴动以来,共有二十个县,十几万抗联武装参加起义。


    像蓟县、宝坻、宁河广大人民和武装队伍,积极参加抗战。


    八路军四纵和冀东抗日联军,到目前为止,先后占领了平谷、蓟县、宝坻、丰田、乐亭和迁安六座县城,摧毁了遍布冀东农村的敌伪政权,组建了包括蓟县、蓟平密联合县在内的十一个抗日政权。


    可以说,冀东暴动,取得了巨大的胜利。


    只是,任何战争都要付出代价,前线战士英勇战斗,但是缺医少药。


    武器弹药可以从敌人那里夺,可药品、药材,就算从敌人缴获,数量也不会很大。


    敌人也很狡猾的,比如说弹药,他们每次带的不会多,只够一场战斗的。


    就算抗联能缴获,战利品也不会多。


    回到家的时候,路承周发现客厅竟然有灯,他很是意外,现在快十二点了,怎么还有人没睡呢?


    “马叔,你怎么来了?”路承周走进客厅,看到马厚谷时,很是诧异地说。


    “我已经跟东家谈妥了,三十五根金条成交,明天交钱,他后天就想离开海沽。”马厚谷搓了搓手,笑着说。


    “三十五根金条?没问题,明天我给你准备好。”路承周知道,马厚谷为何会半夜等着自己了。


  第四百四十三章 升职加薪

    听到路承周答应,明天会给自己准备好三十五根金条,马厚谷悬着的心,总算落地了。


    他是代表路承周,与东家商谈。


    因为中西大药房即将由他当掌柜,所以他一切都是站在路承周的角度考虑问题。


    原本四十根金条,被他压到了三十五根。


    只是,东家要得很急,明天必须给他。


    晚上,马厚谷就住在二十四号路15号,他还得等着明天的金条呢。


    路承周上楼后,曾紫莲也没有睡,递给他一张纸条,这是行动组的行动报告。


    “给行动组请功,包括关明鹏的那个行动队。”路承周迅速写着。


    “为何给关明鹏也请功?”曾紫莲露出一个疑惑不解的神情,在纸上写道。


    “他的行动,也侧面配合了陈树公的行动。给他升职加薪,理所当然。”路承周写道。


    对关明鹏升职加薪,并不仅仅是要稳住他的心,还要让日本人以后醒悟,他根本就是军统的人。


    这样的叛徒,由海沽站出面,实在脏了自己的手。


    “好,等会我去拟电报。”曾紫莲点了点头。


    “另外,你明天早上让黄文买准备好三十五根金条,上午要交给马厚谷的。”路承周又写道。


    既然军统愿意出钱,他当然不能动用自己的小金库。


    以后,那笔钱可以用来给组织购买药材、药品。


    “这么一大笔钱,交给马厚谷,能放心么?”曾紫莲问。


    “没问题,他是马玉珍的父亲,有什么好担心的。明天早上,你去趟法租界,见一下胡海燕。我想知道,陈树公最近有什么想法。”路承周在纸上慢慢写着。


    “日本人还没准备对他动手?”曾紫莲问。


    “哪怕日本人知道,他就是军统的人,暂时也不会动他。”路承周摇了摇头。


    陈树公将军统华北区,拱手送给日本人,如果没有一个令人信服的理由,是不能动陈树公的。


    最好的办法,是陈树公主动离开。


    到时,不管什么情况,日本人都不会阻止他离开。


    第二天早上,路承周让马厚谷在家等着,他出去筹钱。


    军统海沽站有自己的会计,这是上面批准的钱,只要路承周需要,随时可以支取。


    上午,路承周巡视完后,在松寿里5号与曾紫莲见了一面。


    “电报发出去了,这是总部回复。”曾紫莲递给路承周一张电报稿。


    “胡然蔚那边,有没有什么新情况?”路承周问。


    他只是看了一眼电报稿,就将纸烧搞了。


    对一个把密码本背下来的人来说,看到电码就等于看到了电报。


    丁志励在国民饭店,与陈树公不欢而散。


    陈树公不愿意再回去,但是,日本人对他也不再相信。


    这个时候的陈树公,到底有什么想法,胡然蔚应该比较清楚。


    “陈树公确实有离开的意思。”曾紫莲说。


    胡然蔚甚至建议,军统做一下陈树公的工作。


    “丁志励离开得太早了。”路承周叹了口气,如果丁志励再劝劝,或许陈树公有可能回头。


    然而,丁志励知道,他的行踪被日本人掌握后,生怕出事,恨不得长了对翅膀,飞一般离开海沽。


    “这些人生怕被日本人抓走,多一秒钟都不会待的。”曾紫莲一脸讥讽地说。


    “没事,丁志励走了,不还有你这个特派员么?昨天突发情况,‘特派员’今天离开也是可以的。”路承周微笑着说。


    “我又是给人当传声筒,又要当联络员,还要给你当会计,现在又要执行任务,你是不是也向总部汇报,给我升职加薪?”曾紫莲看了路承周一眼,不满地说。


    “放心,你的表现,我都记着呢。”路承周沉吟着说。


    “真的?”曾紫莲高兴地说。


    “我谁都敢骗,就是不敢骗你。”路承周微笑着说。


    有路承周这句话,曾紫莲比吃了蜜还高兴。


    关明鹏昨天晚上,取消行动后,还很是得意。


    然而,回到英租界后,他才听说,刘同宇被干掉了。


    他当时心里很乱,陈白鹿这是什么意思?让自己暗杀严树勋,他却去暗杀刘同宇。


    结果,自己取消了行动,刘同宇却被陈白鹿干掉了。


    当内奸的人,总是很心虚了,不管有什么行动,总怀疑是不是针对自己。


    关明鹏在树德小学训练班时,只能说表现出色。


    可是,他投靠日本人,又潜伏在军统后,他的警觉性得到了质的提升。


    在训练班的学到的各种特工技能,被他全面吸收。


    之前参加军统是为了抗战,现在他潜伏在军统,可是为了保命。


    稍有疏忽,就有可能暴露身份,等待他的,将是军统的家法。


    关明鹏原本上午要与川崎弘见个面的,然而,他一直不敢出门。


    他担心,自己出门后,军统突然找上门怎么办?

    他家里没有电话,无法与川崎弘直接联系。


    就算与路承周的联络,也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正当他在家里,忐忑不安时,突然听到了熟悉的敲门声。


    关明鹏飞快跑到门口,打开门一看,果然是刘轩。


    他侧身放刘轩进来,又伸出半边身子,在门外看了看。


    “不用担心,没有尾巴。”刘轩微笑着说。


    自从负责与关明鹏联络外,他身上随时带着枪。


    “是不是有什么任务?”关明鹏问。


    “昨天晚上,行动组顺利暗杀刘同宇,站长向总部,为所有行动人员请功。所有昨天晚上参与行动的人员,升一级军衔,奖励一百元。”刘轩微笑着说。


    这样的奖励,不仅仅是对关明鹏,只要是参加行动的人员,全部有份。


    “我们的行动失败了,受之有愧啊。”关明鹏叹息着说。


    “没有你们的失败,哪来陈组长的成功呢?”刘轩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


    “是啊,以后要向陈组长学习。”关明鹏心里一惊。


    “今天上午,我们还要一起送个人。”刘轩心里暗暗冷笑,这个日本特务,还真的很狡猾呢。


    只是,他再狡猾也没用,有火柴在,关明鹏就像个小丑似的。


    “送个人?”关明鹏心里一动,不用猜,他都知道这个人是谁。


  第四百四十四章 离开

    关明鹏明知道送的是总部的特派员,可刘轩一直跟着他,想把情报传递出去,一点办法也没有。


    关明鹏与刘轩的任务,依然是在码头送客。


    关明鹏的任务,负责周围警戒,如果有情况,他必须绝对保证“特派员”的安全。


    他找了一个视野开阔之处,很快,他就发现了刘轩和“特派员”。


    在保证刘轩和特派员,不会发现自己的前提下,关明鹏在码头找了个公用电话,向川崎弘报告了此事。


    “让他走吧。”川崎弘缓缓地说。


    这个时候,就算能抓到军统的特派员,也没太大的作用。


    如果抓到了特派员,关明鹏的身份势必会暴露。


    这对川崎弘来说,并不划算。


    况且,人家马上就要登船,日本特务机关没权力,也没时间去英租界的码头抓人。


    昨天晚上,刘同宇被杀,宪兵队在全力抓捕案犯时,还要追捕第三监狱的逃犯。


    “是。”关明鹏恭敬的说。


    虽然在打电话,但他的目光,却警惕的望着刘轩的方向。


    殊不知,刘轩也一直在注意着他。


    “刘同宇是陈白鹿亲自击毙的,你要把他找出来,我要亲自枪毙此人。”川崎弘冷冷地说。


    虽然他让警察局迅速破案,但他知道,这个案子是军统所为。


    而且,还是陈白鹿亲自动的手。


    只有抓到陈白鹿,才算破了案。


    而且,陈白鹿是关明鹏的上司,把陈白鹿抓走,关明鹏很有可能接任行动组长。


    “没问题。”关明鹏郑重其事地说。


    等他打完电话,关明鹏突然发现,特派员已经不见了,只留下刘轩站在那里,朝着客轮不停地招手。


    关明鹏距离客轮较远,已经看不清轮船上的人。


    等收了舷梯后,刘轩才转身离开。


    此时,船已经慢慢离开码头,这是怡和洋行的船,就算是日本人,也不能再拦截。


    关明鹏暗暗叹了口气,特派员走了,自己都没机会近距离看一眼。


    “回去吧。”刘轩看到关明鹏后,微笑着说,似乎对他打电话,一点也没有察觉。


    “特派员的任务这么快完成了?”关明鹏随口问。


    “是啊,出乎意料的顺利。”刘轩微笑着说。


    “那就好。”关明鹏很想起,特派员来海沽的任务。


    只是,他很清楚,就算自己问,刘轩也未必会说。


    再说了,自己这样问,也是违反规矩的。


    他在树德小学训练班毕业后,很快学以致用。


    相比同期毕业的其他人,关明鹏无论是在心智上,还是经验上,都已经远胜其他人。


    当一名卧底是很辛苦的,必须时刻警惕着,随时准备应对周围的危险。


    “特派员的海沽之行很顺利,但我们就要失去一位老长官了。”刘轩叹息着说。


    其实,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一点也不知道。


    临出来前,曾红特意交待,让他在关明鹏面前,说起这样的话。


    “什么意思?”关明鹏诧异地说。


    “跟你说了也不懂,回去吧,任务顺利完成,等会喝一杯。”刘轩高兴地说。


    他现在的任务,主要是针对关明鹏,向他传递某些机密情报。


    “好,我得了奖金,应该请刘组长喝一杯。”关明鹏笑着说。


    能跟刘轩搞好关系,他求之不得。


    刘轩的任务,本就是向关明鹏传递假情报,而关明鹏正好有这方面需求。


    两人在一起,都能满足对方的要求。


    陈树公昨天与川崎弘开诚布公的聊了一次,但他悲哀的发现,川崎弘对自己的观感,没有任何变化。


    相反,川崎弘可能觉得,自己是故意将重庆来人的消息,告诉他。


    如果川崎弘真的认定,自己是球组一号,肯定会认为,自己是想继续“潜伏”在宪兵分队。


    天地良心,陈树公自从担任宪兵分队顾问后,与军统没有任何联系,更不用说,向他提供情报了。


    “陈先生。”胡然蔚敲了敲陈树公办公室的门,伸进半边身子。


    “进来吧。”陈树公招了招手,整个宪兵分队,能经常来看望他的,也就只有胡然蔚了。


    陶阶自从担任情报三室的主任后,基本上就没来过他的办公室。


    “听说重庆派人来见你了?”胡然蔚坐到陈树公对面,压低声音说。


    其实,这件事宪兵分队已经传开了。


    “这没什么不能讲的,昨天他们约我在国民饭店见了面。”陈树公淡淡地说。


    “先生是怎么想的?”胡然蔚问。


    他已经回到了军统,他很希望,陈树公也能回去。


    如果陈树公再回军统,那该是多么好的一件事啊。


    “我倒是想给日本人干点事,可人家压根就瞧不上咱。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陈树公冷哼着说。


    “陈先生准备去南京?”胡然蔚压低声音,问。


    “算了,我对这些事情,已经没什么兴趣了。如果日本人放行,我倒想去国外找片静土,好好度过余生。”陈树公缓缓地说。


    在刀口上讨生活的日子,他实在不想再过了。


    “去国外?”胡然蔚诧异地说。


    看来,军统的特派员,还是发挥了作用,陈树公没有回军统,但他与日本人分道扬镳,胡然蔚也是很欣慰的。


    “然蔚,你帮我安排一下,有些东西要先运走。”陈树公突然拿出笔,写了张纸条给胡然蔚。


    他这间办公室是日本人指定的,谁知道他们会不会装窃听器呢。


    “我在这里英雄无用武之地,还不如离开。”陈树公朝胡然蔚眨了眨眼,意味深长地说。


    陈树公要离开海沽,无论是军统还是日本人,都是很欢迎的。


    日本人杀他很容易,可杀了陈树公之后,要面临很多问题。


    不管陈树公是不是球组一号,放他走,似乎是最好的选择。


    这也可以向情报三室交待,同时,也为以后投诚的人员,做了一个很好的榜样。


    至于军统,当然也愿意陈树公离开。


    像陈树公这样的老军统,如果忠心耿耿的为日本人做事,对军统也非常不利。


    陈树公没想到,事情竟然进展如此顺利,他的家产,胡然蔚帮他处理好,存到了汇丰银行。


    而日本方面,则给他准备了一张去香港的船票。


  第四百四十五章 走人

    陈树公离开的时候,只有胡然蔚去送了。


    在英租界怡和洋行的码头,陈树公望着身后的租界,感慨万千。


    “然蔚,我先去香港,如果那边有发展,你愿不愿意跟着我干?”陈树公突然问。


    “只要先生一声召唤,我马上就来。”胡然蔚坚定地说。


    从他重新回到军统开始,就与陈树公不是一条道上的人了。


    此时,陈树公要去香港,他们今生,怕是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知道吗,我唯一的遗憾,是没有查出宪兵分队的内奸。”陈树公重重叹了口气,遗憾地说。


    “宪兵分队真有军统的内奸?”胡然蔚有些心虚的问。


    他就是军统的内奸,陈树公对他很信任,恐怕永远也想不到,他就是那个内奸。


    “肯定有,施锡纯肯定不是球组三号,袁庆元也未必是球组二号,至于杨玉珊是球组一号,就更是无稽之谈。还有我,为什么日本人一直怀疑,我才是球组一号?我看,这其中就是那个内奸在捣鬼。”陈树公笃定地说。


    “这个人会是谁呢?”胡然蔚暗暗松了口气,陈树公并没有将自己列入怀疑名单。


    “这就需要你去查找了。”陈树公缓缓地说。


    他对胡然蔚确实很信任,根本没有想过,胡然蔚已经再次成为军统的人。


    “其实,找不找得到,又有什么关系呢?先生走了,我也没心思了。”胡然蔚叹息着说。


    “找到了,至少你以后会多条路。跟日本人一条道走到黑,确实不行。但是,也不能跟他们对着干。”陈树公看了胡然蔚一眼,提醒着说。


    日军虽然不断南进,可是,他们在拿下武汉后,前进的脚步已经被挡住了。


    这让很多人猛然发现,日军并不是不可占胜的。


    正如那本《论持久战》中所言,只要拿出时间和空间,一定可以取得最后胜利。


    “多谢陈先生提醒。”胡然蔚说。


    “其实,有件事我们恐怕都搞错了,军统的这个内奸,未必就是中国人。”陈树公突然说道。


    “什么?不是中国人,难道是日……本人?”胡然蔚目瞪口呆地说。


    “很有这个可能。”陈树公沉吟着说。


    他虽然没有证据,但对宪兵分队的所有人,都仔细研究过。


    宪兵分队的某些日本人,工作懈怠,完全不像个日本人。


    胡然蔚一直望着陈树公登上客船,心情还是久久不能平静。


    日本人竟然也有内奸?这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的。


    当然,陈树公也没有证据,只是,他这个推测,确实很有可能。


    胡然蔚晚上回去的时候,交给胡海燕一份情报。


    对他来说,宪兵分队有没有军统内奸,并不那么重要。


    如果有其他军统的潜伏人员,两者能相互配合。


    如果没有,他一个人,也能把宪兵分队的情报,及时传递出来。


    陈树公终于走了,路承周感觉压力一下子小了很多。


    陈树公整天待在办公室,他真担心,哪一天会被陈树公看出端倪。


    胡然蔚送陈树公走的时候,路承周去了趟估衣街。


    中西大药房原本只是临时歇业,一旦路承周接手,马上就可以营业的。


    开业时,路承周请了两个人,市公署经理科长黄筱庵,以及卫生局长夏宁靖。


    他们两个人到了场,中西大药房的伙计,心思就全定下来了。


    中午,路承周请他们吃了席面,把马厚谷介绍给他们认识,两人又打了一个大大的红包,中西大药房的生意,就算正式开张了。


    “东家,这是药房的账本,你过过目。”


    路承周送走黄、夏两人后,特意到中西大药房看了看。


    中西大药房在估衣街的店面比较大,而后面的库房就更大。


    能用三十五根金条的价格,盘下这么大一家药店,实在是很划算。


    “马叔,这么客气干什么,我还能不相信你么?”路承周佯装不高兴地说,但他却顺手把账本拿了过来。


    中西大药房是由军统出资,以后,军统必然会安排人进来。


    甚至,马厚谷都必须参加军统。


    “这是应该的,你是东家,我是掌柜,这是我的本分。”马厚谷恭敬地说。


    路承周让他当掌柜,已经很看得起他了。


    “马叔,以后中西大药房的生意,会越做越大。今天你也看到了,黄科长和夏局长,可都是拍着胸脯答应了,以后会照顾我们生意。所以,得多招点伙计才行。”路承周提醒着说。


    他之所以没让军统马上派人进来,就是想给中共机会。


    组织上的人,先进了中西大药房,军统的人再进来,就不会那么容易发现了。


    “东家,如果生意真能做大,自然要招人的。只是,我们才开业,是不是先等等,看看黄科长和夏局长的承诺,是否有效呢?”马厚谷沉吟着说。


    “你考虑得很有道理。”路承周微笑着说。


    马厚谷老成持重,这样考虑当然没问题。


    但是,中西大药房的生意扩大,肯定也是没有问题。


    下午,路承周回到二十四号路15号时,曾紫莲和马玉珍都没在家。


    几乎就在路承周吃饭的时候,法国桥旁边一个露天棉花堆栈,被军统行动组一口气丢进了十二枚燃烧弹。


    这个棉花堆栈的面积,比一个足球场还要大,堆满了棉花。


    而且,棉花都是经过挤压,呈长方体摆放。


    每个棉花堆,有四五米高,堆与堆之间,有个通道,供装卸时行车。


    棉花遇到燃烧弹,很快就烧起了大火。


    几分钟时间,火焰就蔓延到了整个棉花栈。


    里面的日本兵忙成一团,他们拿着十几条消防火龙,准备来火。


    可哪想到,所有的火龙都被镪水破坏过,所有的水龙都无法发挥作用。


    曾紫莲和马玉珍,负责现场观察。


    她们早就准备好了,找了一个合适的地方,拿着相机,记录着这一切。


    破坏日军物资,这可是实打实的功劳。


    此次的纵火非常顺利,所有参与行动的人员都很高兴。


    唯独关明鹏是个例外,因为他一个人扔了两枚燃烧弹。


    他不知道,川崎弘知道之后,会不会发怒。


  第四百四十六章 奴化教育

    川崎弘听到消息后,脸色很阴沉,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关明鹏想要成功在军统潜伏,必然要立功受奖。


    他两次参加暗杀行动,均以失败告终,如果再不做点事,恐怕军统都要怀疑他了。


    “陈白鹿有消息了么?”川崎弘强忍着满腔的怒气,关明鹏身为卧底,不能因为一个棉花堆栈就暴露身份。


    他只能不断安慰自己,关明鹏在军统,一定能传递最有价值的情报。


    “暂时还没有,军统现在实行单线领导,相互间不发生横向联系。平时,只能他找我。”关明鹏摇了摇头。


    作为行动组的重点培训对象,他觉得,自己有军统的前景还是很远大的。


    “刘轩呢?你不是跟他挺熟么?”川崎弘问。


    “是啊,刘轩喜欢喝酒,一喝了酒,就喜欢吹嘘。此次总部特派员的消息,都是他无意中说出来的。”关明鹏微笑着说。


    接送特派员,他与刘轩打了两次交道,期间还一起去侦察刘同宇的住处。


    除了陈白鹿外,他与刘轩最为熟悉。


    只是,刘轩是情报组长,平常来无影去无踪。


    “下次多请他喝酒,不要怕花钱。”川崎弘叮嘱着说。


    正是因为刘轩提供的消息,他才决定,让陈树公离开。


    “是。”关明鹏点了点头。


    关明鹏并不知道,每次刘轩向他提供消息,其实都是经过授意的。


    甚至,关明鹏每次与川崎弘接头,都在军统的掌控之中。


    关明鹏回到英租界后,曾紫莲也在松寿里5号向路承周汇报。


    “川崎弘恐怕做梦也想不到,他精心安插的内奸,早就被我们掌握。”曾紫莲微笑着说。


    刚开始时,她对路承周留着关明鹏,也很是担忧。


    然而,几次行动下来,她终于发现,留着关明鹏,比除掉他更有价值。


    “有这个内奸,川崎弘就不会想着再来安插一个。”路承周缓缓地说。


    川崎弘对军统的组织机构,也有了一定了解。


    单线联系,就算日本特务机关能打入进来,也很难破坏整个军统的组织。


    况且,军统在英租界活动,就算是宪兵分队要抓人,也必须与警务处先取得联系。


    “马上开学了,我听到一个消息,日本人为加强对民众的思想控制,新学期开学时,要对全市中小学历史、语文、地理等课本进行删改,凡日军当局认为有不符合‘大东亚共荣’精神的文字一律让学生用毛笔涂抹掉。”曾紫莲突然想到一件事,严肃地说。


    “此事我已经听说了,全市的电台必须大力推行日语广播教育,宣扬他们的‘同文同种’。”路承周缓缓地说。


    他其实看到了今年的新课本,首页就印着:“反共灭党,努力文化,掩护政府,复兴东亚”的字样。


    此事,他也向组织汇报了。


    日本人想在海沽推行奴化教育,绝对不能让他们得逞。


    “不能任凭日军当局推行他们的奴化教育,我们必须行动起来。”曾紫莲坚定地说。


    “抗团那边有什么想法?”路承周问。


    “我们知道,新的教材都是由鸿图书局印刷发生,东马路有他们一个很大的门市部。我们准备烧掉这个门市部,给他们一个教训。”曾紫莲冷冷地说。


    烧掉一个门市部,并不能阻止新教材的发行。


    但是,这能让日本人看到,中国人反抗的决心。


    “让他们注意安全。”路承周暗暗叹了口气。


    在沦陷区,日本人公然推行奴化教育,反击的手段有限。


    或许这不是最好的办法,但是,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


    “烧掉一个门市部,是不是显得太幼稚了?”曾紫莲问。


    “不,这是正义的、爱国的行为,哪怕再幼稚,也要支持。你要负责侦查好情况,给抗团的人提供行动的良机。并且,要保护他们的安全。”路承周叮嘱着说。


    这种事情,无需行动组出面,由抗团行动就行。


    况且,抗团的干事,相当一部分,都吸收进了军统。


    “放心,明天我跟玉珍亲自去趟东马路。”曾紫莲郑重其事地说。


    “对了,陈树公的行程,报告给总部了没有?”路承周问。


    陈树公离开日本人的视线后,再处理他就好办多了。


    陈树公坐的轮船,会在上海停靠,到时候上海站会拦下他。


    “放心,他跑不了。”曾紫莲微笑着说。


    陈树公只要离开海沽,要对付他就没那么显眼了。


    “整个华北区葬送在他之手,这样的人,一定要严惩不贷。”路承周冷冷地说。


    “对了,中西大药房那边,你准备派谁过去?”曾紫莲又问。


    军统花了三十五根金条,一个人都没派进去,恐怕不好向总部交差。


    “先让马玉珍多过去看看吧,目前我们的人,不适宜安插进去。”路承周摇了摇头。


    “七路军据说遭到日军的围攻,损失惨重,他们急需药品。”曾紫莲提醒着说。


    “放心,他们需要的药品,很快就能启运。”路承周说。


    自从盘下中西大药房之后,他就在考虑这个问题。


    不但要给七路军担任药品,还要给八路军、抗联部队提供药品。


    否则,盘下中西大药房就没有任何意义。


    第二天早上,曾紫莲带着马玉珍去了东马路的鸿图书局门市部。


    这个门市部比较大,里面有四五名营业员,基本上没什么客人。


    里面堆满了书,而且,后面还有个库房。


    “紫莲姐,我觉得没什么问题。”马玉珍与曾紫莲,还在门市部周围转了转,没有发现可疑情况。


    “先观察一会吧。”曾紫莲在对面找了个茶楼,特意选了个二楼临街的位置。


    “就是没什么客人,那几个营业员喜欢问三问四,不太方便。”马玉珍看了一会,突然说。


    因为没什么客人,营业员没事就喜欢整理书籍。


    如果有客人上门,显很热情。


    他们跟在身边,不利于安放燃烧弹。


    “等他们快关门的时候再来看看吧。”曾紫莲不置可否地说。


  第四百四十七章 些许遗憾

    曾紫莲知道,路承周对工作要求很严,特别注重细节。


    路承周特意让她来侦察情况,到时候肯定会问得很仔细。


    她虽然也觉得,似乎没什么问题,但最终还要向路承周汇报。


    如果路承周问她,门市部什么时候客人较多,什么时候关门,她回答不出来的话,像话么?


    但是,曾紫莲也有自己的任务:监视路承周的行为。


    这是戴立亲自布置的任务,为此,还特意给了她一套密码,就是为了单独向总部汇报。


    虽然路承周的表现,一直让曾紫莲觉得没什么问题。


    可是,中西大药房的事情,她还是得去看一眼。


    马厚谷是中西大药房的掌柜,带着马玉珍过去,自然可以名正言顺的参观中西大药房。


    “那得晚上了,我们现在去哪?”马玉珍问。


    “去估衣街逛逛怎么样?”曾紫莲突然说。


    路承周盘下中西大药房,却没让海沽站的人插手,她总是不太放心。


    她倒不是怀疑路承周,只是担心,路承周的决策,会给军统带来损失。


    “估衣街?”马玉珍诧异地说,她突然明白了,曾紫莲想去的,恐怕是中西大药房。


    路承周让马厚谷担任中西大药房掌柜之事,马玉珍也向组织汇报了。


    出乎意料的事,组织上并不反对此事。


    相反,田南晨还要求马玉珍,借着有利时机,通过中西大药房,给组织筹集和组织药品、医疗器械等。


    在估衣街逛了逛,自然就到了中西大药房。


    这间大药房有三个门面,看上去很气派。


    她们进去的时候,看到马厚谷正坐在柜台后面,好像在算账。


    “爸,忙什么呢?”马玉珍欢快地走到马厚谷身前,笑吟吟地说。


    “你们来了?”马厚谷看到马玉珍和曾紫莲,合起账本,微笑着问。


    “马叔好,我们来逛街,正好到了附近。”曾紫莲解释着说。


    “到后面坐吧。”马厚谷从柜台后走了出来。


    前几天,他还没正式担任中西大药房掌柜前,民先的人,就与他联系上了。


    马厚谷当初参加民先队,也是痛恨日本人侵占中华,出于义愤,他自发参加了民先队工人组。


    民先队撤离海沽后,他并没有跟着撤出。


    原本他以为,民先队已经忘记了自己,没想到,突然又找上门来了。


    能与民先队联系上,马厚谷非常兴奋。


    能够为抗击日本侵略者做点事,他觉得非常荣幸。


    他现在担任中西大药房掌柜,能做的事就更多了。


    民先队要求他,安排几个人进入中西大药房工作,他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马叔,你们这里的规模还不小嘛。”曾紫莲看着后面库房摆着一麻袋一麻袋的药材,惊讶地说。


    “我们做中西药,主营批发零售,各种药材都必须备有。这些药材看着多,其实并不贵。真正贵的药材,都被原来的老板带走了。”马厚谷说。


    他之所以能压下五根金条,也是因为知道这一点。


    原来的老板,把一些贵重药材,全部拿走了。


    比如说一些老人参,又不重,携带方便。


    “路警官岂不吃亏了?”曾紫莲说。


    “吃亏倒谈不上,这些库存的药材,如果能以正常价格出掉一半,本钱就能回来。”马厚谷说。


    “这么说,他赚了?”曾紫莲惊讶地说。


    “只要卫生局不来扰乱,肯定会赚钱的。”马厚谷信心十足地说。


    民先队那边,向他定了一批消炎的磺胺粉,他虽然会给一个优惠的价格,但只要能做成这笔生意,路承周就要赚一大笔钱。


    听着马厚谷的介绍,曾紫莲心安了很多。


    她是情报组长,旁敲侧击问了很多情况。


    马厚谷告诉她,中西大药房不像一般的店铺,需要的是有经验的店员。


    如果是生手,需要在库房干一年以上,才能到前面去做事呢。


    成百上千的药材和药品,要全部记住,就需要很长时间。


    马玉珍虽然知道,曾紫莲是来打探消息的,但她只能配合。


    马玉珍其实也想了解,中西大药房的情况。


    她还要配合组织,从这里搞药品呢。


    “紫莲姐,我们以后,可不可以从这里搞点药品呢?”马玉珍回去之后,问曾紫莲。


    “当然,所以我们要与路承周搞好关系。你整天板着一张脸,是违反工作纪律的。”曾紫莲提醒着说。


    “你现在跟他搞好关系就可以了嘛。”马玉珍不以为意地说。


    “我觉得,你的条件更适合与他接触。”曾紫莲突然说。


    她整天与马玉珍在一起,对马玉珍的心思其实很了解。


    如果马玉珍知道,路承周也是抗日者,一定不会是这样的态度。


    晚上到家后,曾紫莲向路承周汇报了今天的侦察情况。


    曾紫莲画了一张鸿图书局门市部的平面图,里面不仅有内部机构,更有书籍的摆放情况。


    “明天让陈白鹿制订行动计划,交由抗团执行。”路承周在纸条上写着。


    这个门市部,并不引人注目,只要稍加小心,还是很容易行动的。


    第二天抗团下午,抗团的几位年轻人,就去了东马路的鸿图书局门市部。


    他们都是在校学校,去书店倒也显得很正常。


    只是,里面没什么人,他们想要安放定时燃烧弹比较困难。


    营业员比较热情,总在旁边招呼着。


    因为要燃烧书籍,此次特意带了一个比较大的燃烧弹,由沈澈背在书包里。


    其他几名抗团成员,为了吸引营业员的注意,孙如鹏特意踩了别人一脚。


    两人因此在书店大吵大闹,把营业员的都吸引过去,沈澈趁机将定时燃烧弹,放在一堆书籍后面。


    他们离开后,不到半个小时,这家门市部就燃起了熊熊大火。


    虽然消防车很快就来救火,但是门市部已经烧了一半。


    救火是要用水的,那些没被烧毁的书,被水一冲,基本上也不能用了。


    跟以往一样,马玉珍留在东马路,负责察看结果。


    看到门市部没有完全烧毁,她有些遗憾,如果能多放几颗燃烧弹就好了。


  第四百四十八章 你会吗


    鸿图书局的门市部发生大火时,路承周正在警务处办公室。


    等到下班后,他没有直接回家,先去了趟大兴日杂店。


    大兴日杂店情报一室的联络站,也是路承周与宪兵分队联系的桥梁。


    到大兴日杂店后,路承周发现只有张广林一个人,宁明竟然不在。


    “路先生,野崎先生命令,所有人员去市区的各个要道蹲守。”张广林看到路承周进来,低声说。


    “出什么事了?”路承周诧异地说。


    这么大的事情,他这个情报一室主任,怎么不知道呢?


    “东马路有人纵火,野崎怀疑是军统抗团所为,让我们在各个要道蹲守。”张广林压低声音说。


    “这不是大海捞针么?”路承周笑了笑。


    “倒也不算,这个时候能进租界的小青年,特别是学生,都是怀疑对象。有机会,要暗捕。”张广林轻声说。


    “暗捕?”路承周这次真是吓了一跳。


    在英租界的公共场合抓抗团的人,怕没这么容易。


    可是,如果暗捕的话,那就未必了。


    东马路刚刚出现情况,野崎马上猜到是抗团所为,反应速度也太快了吧。


    “我等会也要去万国桥那边呢。”张广林说。


    “通知韩福山和贾明了没有?”路承周很快平静下来,沉声问。


    “通知韩福山了,让他通知贾明。”张广林说。


    韩福山是二十四号路的巡长,要找他很容易。


    “你赶紧去吧,我等会过来。”路承周缓缓地说。


    他还是回了家,曾紫莲已经回来了,马玉珍却不在家。


    路承周知道,马玉珍负责在现场察看战果,要晚上才能回来。


    “宪兵分队在进出租界的各个要道,布置了人手,准备暗捕纵火的可疑人员。马玉珍会从哪条路回来?”路承周从桌上抓了个包子,一边大口吃着,一边问。


    “没说啊,她应该不会有危险吧?”曾紫莲关切地说。


    其他行动人员,都有详细的撤退路线,只有马玉珍,因为是留下来察看情况的,对她没作硬性规定。


    “我出去看看。”路承周喝了口稀饭后,放下筷子就走了。


    “我跟你一起去。”曾紫莲连忙跟了上来。


    “你就别去了。”路承周摆了摆手,曾紫莲可是军统的情报组长,虽然看过她真容的不多,但如果被宪兵分队误抓,也是很麻烦的。


    “我能做点什么?”曾紫莲问。


    “宪兵分队之所以秘捕,是因为他们没有执法权。只要有人报警,说他们随意抓人,野崎的阴谋就不攻自破。”路承周想了想,这个时候,就需要借助警务处的力量了。


    “我马上去打电话。”曾紫莲急道,马玉珍是她的下属,如果马玉珍出了意外,她也是不愿意看到的。


    “这么急干什么?我估计马玉珍也没这么快回来。再说了,不知道马玉珍会从哪里回租界,随便报警,只会坏事。”路承周摇了摇头。


    路承周的脑海里,迅速展现海沽的地图,从东马路回英租界,最有可能从哪条道路进来呢?

    万国桥、梨栈、佟楼、特一区、法国教堂,都有可能。


    此时,路承周需要对马玉珍的行为作一个准确的判断。


    毕竟,他只有一个人,马玉珍回来的路也只有一条。


    最终,路承周倾向于万国桥。


    因为那是最短的路,而且万国桥那边是日租界,沈澈等行动人员,今天晚上会在日租界过夜。


    所有对日行动,目前都有一个习惯,行动之后,先进入日租界,找一家日本人开的旅馆、饭店住下来。


    马玉珍是知道抗团行动人员撤退路线的,她极有可能先去日租界,再从日租界回到英租界。


    “你估计,马玉珍会从哪里回来?”曾紫莲问,这种事,路承周比她更有经验。


    “她很有可能从万国桥回来,你半个小时之后打电话报警。如果警务处没有行动,每隔十分钟打一个电话。如果他们再不行动,让陈白鹿带人,在万国桥制造混乱,甚至可以开枪!”路承周冷冷地说。


    他不希望马玉珍有任何危险,为了保护马玉珍,他可以用任何手段。


    “我知道了。”曾紫莲点了点头。


    她从路承周的语气中,听出了路承周的坚定不移。


    路承周与马玉珍,表面上似乎没什么接触,但她知道,马玉珍在路承周心里,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位置。


    这个位置,是自己无法取代的。


    这让曾紫莲突然觉得黯然神伤,路承周对她的关系,只是出于工作需要,或者上级对下级的关心。


    而路承周对马玉珍的关心,是发自内心的,无比真挚的关心。


    “让他们带上一枚燃烧弹和手雷,只要有了声响,警务处的人来得比兔子还快。”路承周微笑着说。


    他本身就是警务处的巡官,知道什么样的情况,才会引起警务处的高度重视。


    “如果有一天,我也出现危险,你会想尽千方百计来救我吗?”曾紫莲有些忌妒地说。


    “当然。”路承周看了曾紫莲一眼,郑重其事地说。


    但他在心里补了一句,只要曾紫莲是抗日的,他就会这样做。


    如果曾紫莲是反共的,那就对不起了。


    任何人,都无法影响路承周的信仰。


    他从加入中国共产党的那一刻,就已经决定,要为共产主义奋斗终生。


    路承周到万国桥的时候,很快看到了张广林。


    “路先生,你怎么也来了?”张广林没想到路承周这么快就来了,原本他以为,路承周怎么样也要在家里吃了饭,休息一会才会来的。


    “任务紧急,一分钟都不能耽搁。”路承周郑重其事地说。


    他在跟张广林说话,但目光却四处观察,很快,他就看到,除了情报一室的人外,情报三室也有人在。


    “这是一个重要通道,二室的唐殿武都来了。”张广林顺着路承周的目光,知道他发现了什么。


    他朝着右前方一指,原来情报一室的翻译,现在情报二室的副主任唐殿武,正站在路边孤独地抽着烟。


    “有没有抓到可疑人员?”路承周也掏出烟,抽出一支后,随口问。


  第四百四十九章 出现

    路承周发现,宪兵分队将万国桥当成重点蹲守对象后,心里暗暗焦急。


    当初研究,从这条路进入英租界,安全可靠。


    却没想,宪兵分队也有这样想法。


    马玉珍虽是女生,但她却是真正的抗日者。


    而且,她也参与了此次鸿图书局门市部纵火行动。


    马玉珍外出,肯定会化装,如果让人识破,她竟然换了身份,必然会成为重点怀疑对象。


    如果只是一般的检查,比如说由警务处出面,派出巡捕在检查,路承周相信,马玉珍肯定没问题。


    可现在是宪兵分队的人,他们根本就不检查,也没有资格检查,只要发现可疑,先抓回宪兵分队再说。


    如果马玉珍被抓进宪兵分队,有可能会被识破身份。


    马玉珍无论是路承周的同学,还是他的交通员,路承周都不允许,她出任何意外。


    就算是普通的军统人员,路承周也希望,他们不要有损耗。


    组织上早就说过,要建立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军统有一部分人,虽然反共,但他们在抗日的道路上,还是一致的。


    “听说三室抓了两个。”张广林听到路承周的询问,马上说。


    张广林参加宪兵分队,完全是因为路承周。


    如果不是当初那两斤饺子,张广林绝对不会加入宪兵分队。


    他又不傻,岂能不知道宪兵分队是什么样的机构呢?


    张广林原本以为,无论如何,替路承周干几年,就当报了他的一饭之恩。


    然而,到宪兵分队后,张广林很快发现,自己并要做的事情也很简单。


    路承周让他担任大兴日杂店的掌柜,纯粹只是一个交通员罢了。


    或者说,张广林更大的作用,是路承周的耳目,私人的耳目。


    在宪兵分队,张广林不属于任何人,他只有一个长官,而且也是唯一,也是永远的长官,那就是路承周。


    张广林不管路承周是什么人,无论他是宪兵分队的特务也好,还是警务处的巡官也罢,在他眼里,路承周只有一个身份:他的救命恩人。


    没有路承周,张广林可能早已经饿死在租界了。


    如果路承周没有让他寄居,他也不可能在租界生活。


    英法租界的巡捕,都有一个职责:驱赶乞丐。


    因此,张广林早就暗暗决定,这辈子要追随路承周。


    对于路承周,张广林其实也一直在暗暗观察。


    或许,情报一室的所有人,都认为路承周是日本人的忠实朋友。


    毕竟,路承周亲自处决了一些人,包括被怀疑是中共的张思昌,被怀疑是军统卧底的孔井存。


    但张广林认为,路承周只是在履行他的职责,并非与日本人真正一条心。


    当然,这只是张广林的感觉,甚至,是他为留在宪兵分队,而特意找的借口。


    毕竟这种想法,让他能坚持在大兴日杂店干下去。


    “男的女的?”路承周又问。


    张广林平常话不多,这也是他多次叮嘱的:多听少问,多看少说。


    “男的。”张广林愣了一下,连忙说。


    他也见过一些女抗日者,但都是发发传单,写写标语什么的。


    女抗日者参加行动,他还没见过呢。


    此次主要是针对东马路的纵火者,做这种事的,肯定是男的嘛。


    “路先生。”


    路承周正还想仔细问的时候,二室的唐殿武,突然走了过来,谦恭地说。


    “唐副主任亲自出马,难得。”路承周淡淡地说。


    唐殿武原来是情报一室的翻译,苗光远过来后,他突然与苗光远走到了一起。


    很快,苗光远将他拉了过去,委以副主任之职。


    要知道,当初情报一室才三个人:路承周、张思昌和唐殿武。


    唐殿武一走,情报一室几乎成了空架子。


    “我还是给几位皇军当翻译。”唐殿武指了指后面的角落,特高班的海田新一郎和田中都在那里。


    宪兵分队的人守着万国桥,就像是一群野兽在捕食。


    只要是他们认为可疑的对象,就可以抓回去。


    当然,得秘捕,否则不但人抓不回去,还有可能被巡捕带回警务处。


    “路先生,陶主任也来了。”张广林突然提醒。


    路承周回头一看,陶阶果然带着胡然蔚,从远处走了过来。


    情报三室的人员比较多,分散在各处,陶阶和胡然蔚只是来巡视罢了。


    陶阶也发现了路承周,看到他们在,也走了过来。


    “路警官在此,就方便多了。”陶阶笑吟吟地说。


    他们虽然都是特务,但路承周身上还有一层身份:警务处的巡官。


    一旦碰到可疑人员,路承周完全可以当场讯问。


    宪兵分队在英租界没有执法权,就算是抓捕抗日分子,也只能秘捕。


    “听说你们已经有所收获?”路承周吸了口烟,缓缓地问。


    他的身份,确实很方便。


    可这个方便,不是给情报三室的。


    “只是嫌犯,算不上收获。”陶阶摇了摇头,像这样的秘捕,就像大海捞针。


    真正的大鱼早就溜了,就算能抓到抗日分子,也只是小鱼小虾。


    “有嫌疑总比我们一无所获要好。”路承周笑了笑。


    他虽然跟陶阶在交谈,可余光一直注意着万国桥方向。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人的相貌看得不太清楚。


    然而,路承周依然能准确的发现了马玉珍。


    他凭的不是相貌,而是马玉珍走路的姿态,以及她的身形。


    参加抗团的行动,马玉珍也会化装。


    自从树德小学训练班出来后,她学会了很多特工技巧。


    她同时也有好几个身份,蚂蚁的交通员、军统海沽站情报组成员、中共地下党员。


    这些身份,让她必须时刻保持着警惕。


    从训练班学到的东西,很快就能学以致用。


    通过实践,消化吸收这些特工技巧,效果特别好。


    当然,马玉珍身上还有这样那样的缺点,可对一名女同志来说,她的表现已经很优秀了。


    比如说,走路时,马玉珍还是没能完全掩饰她的姿态,至于她的身材,也没有刻意改变。


  第四百五十章 检查


    迎面走来的,确实是马玉珍。


    她已经完成了任务,作为一名观察者,她不必像其他行动人员一样,完全可以心安理得的回到英租界。


    正因为如此,路承周虽然看清她的长相,可隔着几十米,就能从越来越暗的天色中,一眼认出马玉珍。


    “情报一室有路先生出马,一定会有收获的。”陶阶轻声恭维着说。


    陈树公离开宪兵分队后,他就成了原来华北区的领军人物。


    陶阶希望,情报三室所有人,能团结在自己周围,形成一股绳,让情报三室成为宪兵他队,最后实力的一个部门。


    事实上,陶阶也觉得,情报三室已经成为宪兵分队最有实力的部门。


    只是,情报三室人员虽多,却还没有拿得出手的成绩。


    对路承周,陶阶虽然表面恭敬,实际上对他的能力是不以为然的。


    作为一名特工,陶阶自然也调查过路承周。


    知道路承周以前也是军统的人,只是路承周在海沽站没被重用,说是直属通信员,其实跟一名运用人员差不多。


    而且,那个时候的路承周,已经为日本人做事。


    幸好当时没被重用,否则海沽站早就被端掉了。


    “借陶主任吉言了。”路承周看了迎面走来的马玉珍一眼,淡淡地说。


    “路先生,这个女子,似乎有些问题。”陶阶也注意到马玉珍,轻声说。


    “有什么问题?”路承周淡淡地说。


    人力车进入英租界,要交车捐的。


    没交车捐的人力车,一般只送客人到外面。客人下车后,重新换车。


    马玉珍穿着旗袍,手里还拿着一个精巧的皮包,显得端庄、典雅。


    马玉珍确实化了装,头发也盘了起来,如果不是路承周与她从小一起长大,又认得她走路的姿态,还真的不敢确定,这就是马玉珍。


    “此人身穿旗袍,这个时候进租界,肯定不是什么好人。”陶阶仔细盯着马玉珍,眼睛越来越明亮。


    “穿旗袍就不是好人了?陶主任也是见过世面的人,怎么会这样的想法?”路承周淡淡地说。


    马玉珍的身材,被旗袍衬托得完美无缺,路承周看着也觉得赏心悦目。


    可是,陶阶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让路承周很是不爽。


    “是不是好人,抓回去一审不就知道了?”陶阶一脸色迷迷地说。


    “这可是英租界,如果抓错人,知道会有什么麻烦吗?”路承周冷冷地说。


    “这可是野崎先生的命令。”陶阶提醒着说。


    他确实想假公济私,这么漂亮的女人,傍晚来租界,他觉得,应该是哪家歌厅的舞女。


    抓个舞女回去,有什么问题么?


    “野崎先生没有让你胡乱抓人吧?就算要抓,也该轮到一室了。”路承周缓缓地说。


    “那是当然。”陶阶笑了笑,没有跟路承周争。


    他以前是,军统华北区的行动处长,与海沽站长,是平起平坐的人物。


    跟着陈树公投靠日本后,陶阶刚开始,只能担任情报三室的小队长。


    这让他觉得有点委屈,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杨玉珊出事后,空出来的主任之位,终于让他找到机会。


    陶阶因此,非常感谢日本人。


    他觉得,自己的出头之日快来了。


    陈树公走后,他很想积极表现,争取让日本人对他刮目相看。


    如果能取代,路承周在日本人心目中的位置,就再好不过了。


    在宪兵分队,路承周的年龄不算大,但他最受日本人信任。


    宪兵分队还没成立之前,路承周就已经替日本做事。


    可以说,路承周是宪兵分队资历最深的中国人。


    这让陶阶很不爽,他渴望能超越路承周,取代他在日本心目中的位置。


    他在宪兵分队,可是当众受过路承周一巴掌呢。


    没有这一巴掌,陶阶一定会发奋图强。


    有朝一日,把这一巴掌还回来,并且把路承周踩在脚底下。


    “我去看看。”路承周缓缓地。


    马玉珍在跨过万国兴时,就已经察觉到了周围的异常。


    她经常出入万国桥,对这里环境熟悉。


    这些陌生的面孔,一下子让马玉珍警惕起来。


    她发现,这些人很是不一般。


    从他们身,能闻到一股浓浓的日奸味道。


    特别,当马玉珍看到路承周向自己找来时,心里有如小鹿乱撞。


    路承周此时,已经走到了马玉珍面前,他一直盯着马玉珍的眼睛。


    人心里有没有鬼,只要看他眼神,很快就能知道。


    慌乱的人,眼神自然是飘荡的。


    “证件?”路承周拿出巡官的派头,拿出自己的巡官证亮了一下,将马玉珍拦了下来。


    马玉珍的证件是齐全的,因为市区那边,火柴给了准备了通行证。


    这些通行证,都是通过孙志书搞到的,绝对的原版行货。


    而到了英租界,她又可以用英租界的证件。


    而英租界的证件,则是路承周搞的。


    海沽站的人,每个人都有两个以上的证件,让他们随时应付各种场合。


    马玉珍出来执行任务,并没有带真实证件,她的照片有点像本人,但名字和住址却不对。


    她现在只期望,路承周认不出自己的相貌。


    “从哪里来?”路承周看了一眼马玉珍的证件,随口问。


    “广善大街。”马玉珍轻声说。


    她还希望路承周,路承周能听不出自己的声音。


    要不然,她就没办法解释这个证件了。


    其实,在拿出证件的时候,马玉珍就后悔了,她应该不拿证件的,路承周还敢为难自己不成?


    只是,没有证件,似乎又解释不通她去市区。


    毕竟,进出租界,经常会被检查。


    “到租界干什么?”路承周又问。


    “跳舞。”马玉珍镇静自若地说。


    她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路承周看到此时的自己,当成一名舞女。


    “跳舞?”路承周看了马玉珍一眼,将证件还给了她。


    “是的。”马玉珍勇敢地迎着的路承周目光。


    刚才路承周没有认出她,给了她很大的勇气和自信。


    “走吧。”路承周摆了摆手,让马玉珍离开了。


  第四百五十一章 回望

    马玉珍过了万国桥,马上叫了辆人力车,上车就走了。


    她很是得意,能骗过路承周,让她更有自信。


    然而,她却不知道,路承周是故意在这里帮她。


    刚才路承周检查马玉珍的证件,他还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马玉珍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水味。


    这种香味,路承周在家里也闻到过。


    女人爱美是天性,但作为特工,身上喷香水,等于向所有人通告自己的特征。


    曾紫莲也很爱美,可她从来不喷香水。


    不是她不喜欢香水,而是不能喷香水。


    “路主任,那女的是干什么的?”陶阶在路承周放行的时候,已经指示一名手下,暗中跟上了马玉珍。


    刚才路承周说,这里以情报一室为主,陶阶自然不好跟他争。


    可是,路承周放行的人,自己在其他地方秘捕,总可以了吧?

    “舞女。”路承周淡淡地说。


    “不知道是哪家歌舞厅的,下次去买她的舞票。”陶阶随口说。


    “怎么,陶主任看上她了?”路承周早就察觉到,陶阶不怀好意。


    “哈哈,秀色可餐嘛。”陶阶笑了笑。


    路承周正要说话的时候,突然传来一阵警笛声。


    很快,一辆警车停到了万国桥。


    路承周与陶阶对视一眼,对他摆了摆手后,路承周走了过去。


    这次出警,正是曾紫莲的“杰作”,她打电话报警,说万国桥附近有恐怖分子,准备大开杀戒。


    而且,隔了几分钟,又有人报警,说万国桥附近,出现了可疑人员,腰部鼓鼓囊囊的,好像带着家伙。


    报警的人多了,警务处终于开始重视起来。


    一个人报警可能是开玩笑,但几个一起报警,不出警不行了。


    巡捕的眼光,还是比较毒的,他们很快就发现,附近确实有不三不四的人出现。


    “你们的行动,被人发现了,先撤吧。”路承周一下子,就将出警的原因放到三室身上。


    “好。”陶阶看了那些巡捕一眼,已经开始在宪兵分队的人问话了。


    “路先生,刚才陶阶好像派人,跟上了那位小姐。”张广林等陶阶走开,过来低声说。


    “他要干什么?”路承周诧异地说。


    陶阶未必是怀疑马玉珍,很有可能是看她是个单身女子,又是舞女,想占便宜。


    可是,马玉珍的身份,是见不得光的啊。


    而且,她就住在自己家,一旦振华中学的身份被人查出来,自己都会很麻烦。


    当然,路承周相信,马玉珍就算被捕,也不会暴露身份。


    但是,路承周绝对不想马玉珍有危险,他也不允许马玉珍有危险。


    “肯定是对那位小姐有兴趣了呗。”张广林淡淡地说。


    “你留下来观察,其他人后撤两百米。”路承周缓缓地说。


    “路先生,上头有令,可以回家休息了。”唐殿武突然跑过来,他从日本人那里得到消息,已经可以回去了,马上跑过来告诉路承周。


    “好吧,回去。”路承周点了点头。


    但他走的时候,还是叮嘱张广林,再待两个小时再回去。


    同时,让宁明和赵宾配合,一旦发现可疑人员,还是可以秘捕的。


    马玉珍骗过路承周后,确实很高兴,坐上人力车时,她还特意回头瞥了一眼。


    然而,路承周并没有朝她这边张望。


    也就是说,路承周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这个“舞女”,竟然是他从小一起玩到大的朋友。


    马玉珍暗暗叹息,路承周在警察教练所,只是为了生计。


    到英租界后,更是随波遂流,恐怕在警察教练所学的那点东西,早就忘掉了。


    想想也是悲哀,路承周跟随日本人当了特务,竟然如此无能。


    但想清楚后,她又很高兴,这么无能的人,竟然能得到日本人的信任,这是抗战之幸。


    回到英租界后,马玉珍不能马上回去。


    曾紫莲让她先去松寿里爱尔公寓204房间,那是曾紫莲在外面租的房子,可以先在那里落脚。


    同时,马玉珍也可以在那里卸妆,恢复成“马玉珍”的样子后,再从容回到二十四号路15号。


    就在马玉珍快到松寿里里,她突然发现,后面竟然有辆自行车。


    这让她心里一惊,马上对车夫说:“先去中街的英国俱乐部。”


    英国俱乐部又叫英国球房,或者海沽俱乐部,位于中街,是租界中最早设立的俱乐部的。


    设有网球、台球、餐厅、浴室等设施,里面还有戏院,可举行舞会、音乐会及戏剧演出。


    然而,人力车已经快到松寿里爱尔公寓了,人力车夫只好调头。


    “不要调头,到前面拐个弯。”马玉珍马上说道。


    如果此时人力车突然调头,只会让后面的特务怀疑。


    这是马玉珍第一次面临这样的危机,她不知道后面的人,是不是路承周派来的。


    现在她只是很后悔,过了万国桥后,太过大意,没有及时发现,身后竟然有跟踪者。


    马玉珍深呼吸了几次,让自己尽量平静下来。


    她回忆着,在训练班上学到的东西。


    要甩掉身后的跟踪者,还是有很多办法的,首要一点,是去人多稠密之地。


    英国俱乐部,就是一个很不错的地方,只要花点钱买张票,待一会后,再从后门离开便是。


    同时,还可以借助一切东西,观察身后。


    扭头回望,是最不可取的一种。


    马玉珍有自己的办法,她的包里有一面小镜子,所有女人天生都喜欢镜子。


    她迅速拿出镜子,悄悄伸到车外,观察着身后的情况。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只能借助路灯散发出来的光线,偶尔才能看清身后的跟踪者。


    然而,还没出松寿里,马玉珍突然看到,身后的那辆自行车,被人从暗中扑倒。


    马玉珍再也顾不上其他,坐直身子,转头回望。


    她惊讶地发现,暗中那人,朝着躺在地上的特务,狠狠地击了一拳,很快将昏过去的特务,背着走了。


    马玉珍很想让车子停下来,可她不能。


    这个时候,她必须严格按照程序,确认身后没有跟踪者后,才能去松寿里爱尔公寓。


  第四百五十二章 白忙

    马玉珍到松寿里爱尔公寓204房间时,曾紫莲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紫莲姐,看到你太好了。”马玉珍高兴说。


    她是真的高兴,从下午到现在,她都是一个人。


    过万国桥后,被特务跟踪的事情,在她看来真是惊险万分。


    “这就是你今天的化装?”曾紫莲没有像以前那样热情,她抱着双臂,绕着马玉珍转了一圈。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马玉珍反问。


    “说说今天的行动吧。”曾紫莲不置可否地说。


    她已经跟路承周见过面了,路承周帮马玉珍善后之后,去了宪兵分队。


    “今天真的很惊险,我在万国桥碰到了路承周……”马玉珍汇报了自己回到英租界的惊险一幕。


    “你觉得,路承周真的没有认出你?”曾紫莲问。


    看到马玉珍有些自得,曾紫莲暗暗叹了口气。


    路承周告诉她,隔着好几十米,从她走路的姿态,就认出来了。


    而且,马玉珍身上的那股茉莉花香水气味,以及她说话的声音,都出卖了她的身份。


    “应该没有吧。”马玉珍仔细回忆了一下,路承周的表现,没有任何异常。


    “好吧,你赶紧卸妆回去,一定要赶在路承周回家之前到家。”曾紫莲叮嘱着说。


    马玉珍并没有看出,路承周已经识破她的身份,可见路承周是多么的高明。


    “紫莲姐,还有件事,我到这里的时候,发现被人盯上了。”马玉珍又说道。


    “你到松寿里才发现?”曾紫莲问,当时真是很险,幸好路承周提前赶到这里,结果帮马玉珍处理掉了尾巴。


    “当时天已经黑了,我真没注意,对不起。”马玉珍自责地说。


    “你先卸妆吧,对了,把今天的证件交出来。”曾紫莲说。


    接过证件,曾紫莲拿出火柴,当着马玉珍的面,将证件烧了。


    “紫莲姐,这是为什么?”马玉珍说。


    “你的尾巴已经处理好了,可是,这件事并不算完。今天你的化装,表面上没什么问题,但是,穿旗袍实在太显眼了。另外,你还用了香水,而且是茉莉花香水。”曾紫莲缓缓地说。


    “我也发现不妥了,以后,我再也不用香水了。”马玉珍说。


    “香水在家里可以偶尔用一下,但只能擦一衣角,身上绝对不能抹。”曾紫莲叮嘱着说。


    “紫莲姐,你觉得,路承周真的没有看出来么?”马玉珍突然问。


    “你不是很自信么?”曾紫莲笑了笑,马玉珍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了。


    “我只是觉得,路承周没有看出来。”马玉珍不好意思地说。


    如果路承周没看出来,身后的尾巴,又是怎么来的呢?

    这是她突然意识到的一个问题,路承周可能早就看出她身份有问题了。


    “衣服换了,鞋子也要换。”曾紫莲见马玉珍卸一妆,提醒着说。


    “好。紫莲姐,身后的尾巴,怎么处理了?”马玉珍最终还是好奇地问。


    “他在松寿里被打劫了。”曾紫莲微笑着说。


    路承周将尾巴吴伟击昏后,背着到了松寿里5号。


    曾紫莲随后赶到,她坚决要求,将吴伟处死。


    毕竟,在这样的年头,消失一个人,根本不算什么。


    往海河一扔,就完事大吉了。


    然而,路承周并不同意,他觉得,吴伟目前还不能死。


    不但吴伟不能死,还要将抗团的行动,“主动”告诉日本人。


    军统有川崎弘的内线关明鹏,通过他,可以很方便的将一些“情报”,传递给日本人。


    这些情报,日本人就算无法证实,也会非常信服。


    “打劫?”马玉珍诧异地说。


    刚才曾紫莲说,尾巴已经“处理好了”,她以为是将尾巴除掉了呢。


    “这种事,在租界不是常发生么?”曾紫莲笑了笑。


    虽然英租界有数百名巡捕,街上几乎每个主要路口,都有巡捕在执勤。


    然而,像这样的事情,还是时有发生。


    吴伟的衣服都会被扒下来,连身上的财物和自行车,今天晚上就会送进当铺。


    昏迷的吴伟,自然会被丢在附近,至于他能不能醒来,或者挺到明天,就不是军统所关心的了。


    刚开始,曾紫莲是坚决要求除掉吴伟的。


    然而,路承周向她分析,除掉吴伟的弊端,最终曾紫莲同意了路承周的决定。


    一旦吴伟被杀,哪怕故意制造意外,陶阶也一定会怀疑。


    虽然吴伟被打劫,陶阶同样会怀疑,但吴伟醒来后会证实,他确实被人袭击。


    而且,对方的用意,是以劫财为主。


    如果吴伟被杀,陶阶就算不怀疑马玉珍的身份,也一定会去调查马玉珍。


    到时候,路承周是不是要提供资料?

    路承周也是受过军统训练的特工,竟然没有看出马玉珍的异常,是不是说不过去呢?


    暂时留着吴伟,陶阶至少不会怀疑路承周。


    路承周在袭击吴伟之前,就已经考虑好了这些事情。


    吴伟目前不能死,松寿里5号也暂时不能使用。


    甚至,曾紫莲在松寿里爱尔公寓的房间,也要停用一段时间。


    此时的路承周,已经到了宪兵分队。


    他在万国桥,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松寿里。


    当时曾紫莲已经到了松寿里5号,他在击昏吴伟后,说服曾紫莲。


    将吴伟剥得只剩下一条内裤,然后扔到附近的小巷子后,路承周就离开了。


    至于剩下的事情,就交由曾紫莲处理便是。


    路承周向野崎汇报了万国桥的情况,陶阶擅自跟踪马玉珍,并没有告诉他,路承周自然当作不知道。


    “下午东马路的纵火案,已经确定由军统所为。”野崎缓缓地说。


    这是他接到川崎弘的电话后,最终确定的。


    准确的说,东马路的纵火案,是抗团干的。


    他们使用的是定时燃烧弹,鸿图书局的门市部起火后,这些纵火者,已经回到了英租界。


    宪兵分队在各个主要通道守株待兔式的蹲守,没有任何意义。


    “这么说,情报三室抓的那些嫌犯,都是白忙一场?”路承周惊讶地说。


  第四百五十三章 现场

    如果抗团的人,在东马路火灾发生时,就已经回到了英租界。


    那宪兵分队的行动,完全没有任何意义。


    也就是说,情报三室抓的那些人,都是无辜之人。


    这也是路承周特意让关明鹏传递情报的原因,对川崎弘来说,关明鹏的情报,是最权威的。


    看现在野崎信誓旦旦的样子,路承周很是欣慰。


    就在路承周向野崎汇报工作时,连衣服都没穿的吴伟,慌慌张张跑到了情报三室的办公室,向陶阶报告。


    “你是怎么搞的?衣服呢?”陶阶看着吴伟,一脸的怒气。


    “被人抢了。”吴伟哭丧着脸,将自己的遭遇,报告给了陶阶。


    “这么说,你的自行车也丢了?”陶阶一脸疑惑地说。


    “是的。”吴伟惭愧地说。


    “走,去现场看看。”陶阶看了看时间,虽然很晚了,但他还是想第一时间赶到现场。


    陶阶叫上胡然蔚,这位原华北区的情报处长,在这方面很在行。


    走到楼梯口时,正好碰到了路承周。


    “陶主任,你们抓的人,审了没有?如果没问题,晚上一定要放人,要不然,明天闹到这里来,就麻烦了。”路承周提醒着说。


    野崎的情报,陶阶肯定也是知道了的。


    如果陶阶今天晚上不放人,明天警务处一定会派人来交涉。


    在英租界,宪兵分队就是公然的帮会组织,只是仗着有日本人参与,一般人敢怒而不敢言。


    “审的差不多了,晚上肯定会放人。路主任,松寿里那边的巡捕,你应该也熟吧?”陶阶突然问。


    路承周是英租界的巡捕,与警务处的人都熟悉,本身又有执法权。


    如果能得到路承周的配合,自然是再好不过。


    “怎么,三室在松寿里有行动?”路承周随口问。


    “我有个手下,在那边被劫了,想去看看。”陶阶指着吴伟,叹了口气,说。


    “谁敢惹到我们头上?走,一起去看看。”路承周“义愤填膺”地说。


    “感谢路主任相助。”陶阶迟疑了一下,但还是一脸感激地说。


    吴伟的任务,是跟踪那位舞女。


    而那位舞女,是路承周亲自检查过的,如果让路承周知道,是不是会发怒?

    只是,路承周主动提出,要一起去察看,他也没有理由拒绝。


    “大家都是兄弟,三室的兄弟,也是我的兄弟。”路承周诚恳地说。


    他好像忘记了,当初在地窖门口,随手就甩了陶阶一记眼光。


    当时的路承周,似乎没有把陶阶当成兄弟。


    路承周其实是特意在等着的,吴伟回来的事情,他已经听说了。


    以陶阶的性格,肯定会去松寿里实在察看。


    现在已经很晚,就算去看,也看不出什么名堂。


    再说了,路承周做事很谨慎,虽然事发突然,但善后工作做得近乎完美。


    一行人开着车子去的松寿里,去之前,路承周让他们先去了趟大兴日杂店,每人拿了一个手电筒。


    晚上就算有路灯,但有些角落,没有手电筒是看不清的。


    “路主任考虑问题,就是细致。”陶阶拿着手电筒,感慨地说。


    刚才去大兴日杂店前,他把吴伟拉到一旁,轻声叮嘱他,关于去松寿里的目的,绝对不能向路承周透露半个字。


    “我也只会做点这样的事,其实真要遇到事,最是无能。”路承周谦逊地说。


    他在宪兵分队,确实没有表现得特别出色。


    以他的身份,也无法表现得特别出色。


    当然,宪兵分队在他在,也不可能干出什么惊人的成绩。


    除了陈树公和杨玉珊的事情,路承周当时并不知情外,其他宪兵分队的行动,几乎没有成功过。


    “路主任深得野崎和川崎弘的信任,怎么会无能呢。”陶阶微笑着说。


    他还真是佩服路承周这一点,如果论能力,路承周绝对不如自己。


    可是,日本人为何就是信任他呢?


    很多机密,日本人会首先告诉路承周,好像自己是刚娶进门的媳妇一样。


    今天晚上的事情,路承周与吴伟都是亲历者。


    只不过,吴伟此时脑袋还是浑浑噩噩的,他是受害者,对发生的一切,记得并不是那么清楚。


    至少,他指出的遇袭地点,就与实际地点,相差了近十米。


    “当时我就在这里,突然旁边冲出一个人,一拳就将我击倒。”吴伟当时就被击昏过去了,只知道自己被袭击的大概地点。


    “对方是用拳头?你确定不是木棒,或者其他器械?”路承周马上问。


    “应该是拳头,我倒地后,对方一脚踢来,当时我昏过去了。”吴伟介绍着说。


    “也就是说,这个人会点拳脚?”路承周沉吟着说。


    “不错,而且力气很大。”吴伟轻轻揉着自己的脸颊和后颈,此时已经肿了起来,他每说一句话,都会很难受。


    “今天晚上,我们都有行动,你怎么会突然来这里呢?”路承周似乎才想到这个问题,随口问。


    “不是取消行动了么,我准备回家,听说这里有家夜宵摊不错,特意绕了过来。”吴伟解释着说。


    他其实也知道,自己的任务不能告诉路承周。


    要不然,路承周迁怒陶阶,自己又得受罪了。


    “也就是说,你其实也是第一次来?”路承周马上问。


    “今天晚上是第二次来了。”吴伟看了陶阶一眼,轻声说。


    “遇袭之后的事情,你还记得么?”路承周没有再纠缠,又问。


    吴伟的行动,当然不能告诉自己。


    路承周也不想跟陶阶撕破脸,他只想知道,吴伟到底知道些什么。


    如果有什么,是自己没有注意到的,今天晚上还可以补救。


    “当时我昏过去了,只是迷迷糊糊记得,好像被人背了起来,随后有人解我的衣服,之后就彻底记不起来了。”吴伟苦思冥想,虽然事发不过三个小时,但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


    “如果真是劫财,明天我去打听一下,肯定会有收获。当然,你是情报三室的人,如果是抗日分子所为,也可以说得通。”路承周缓缓地说。


    “路主任觉得,有可能是抗日分子干的?”陶阶心里一动,问。


  第四百五十四章 不担责任

    如果只是普通的打劫,陶阶理都不会理。


    吴伟身为情报三室的人,也算职业特工了吧,竟然被人打劫,说出去都丢人。


    幸好吴伟没带枪,否则他这个三室主任,都没脸出去见人了。


    他听到吴伟的汇报后,第一感觉,也是抗日分子所为。


    如果这真是抗日分子的行动,说明吴伟跟踪的那个舞女,极有可能也是抗日分子。


    或者,吴伟被打劫的地方,周围住着抗日分子。


    “我们的工作,是抓捕抗日分子。遇到这种事,我脑海里,第一感觉是抗日分子所为。”路承周沉吟着说。


    “我倒觉得,这件事跟抗日分子没什么关系。”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胡然蔚,突然说道。


    他虽是情报三室的副主任,但也是军统的卧底。


    吴伟的事情,他下意识的认为,跟抗日分子有关。


    准确地说,应该跟今天下午东马路的纵火案有关。


    “为什么呢?”陶阶问。


    “如果真是抗日分子所为,他们只会劫财么?随便挖个坑一埋,或者将他往海河一扔,吴伟还能活?”胡然蔚缓缓地说。


    “吴伟如果死了,我们一定会追查到底。或许,抗日分子就是怕这个。”路承周摇了摇头,故意说。


    胡然蔚并不知道他的身份,但是,路承周对胡然蔚很了解。


    胡然蔚一开口,路承周就知道,他想干什么。


    路承周看似对胡然蔚的论断表示怀疑,实际上,已经在配合胡然蔚。


    “不对,如果吴伟死了,我们根本就不知道他死在哪里,是怎么死的。”胡然蔚坚持着自己的观点。


    他下午接到命令后,也在秘捕可疑人员,接到取消行动的命令后,一直待在宪兵分队。


    他没与曾紫莲沟通,自然也不知道军统的想法。


    只是,作为一名军统的卧底,他知道自己做什么,对军统最有利。


    吴伟被劫,有可能是抗日分子干的,更可能是军统动的手。


    但胡然蔚希望,宪兵分队能把此事,归咎为一般的治安案件。


    “你说的好像也有一定的道理,毕竟,吴伟只是下班回家。”路承周沉吟着说。


    “你还记得,自己被人背到哪里了么?”陶阶转而问吴伟。


    路承周和胡然蔚分析得都有一定道理,原本他比较倾向于抗日分子所为。


    可听了胡然蔚的分析后,觉得很有可能,只是一般的治安案件。


    “记不太清了。”吴伟摇了摇头,他现在只要一想这个问题,脑子就痛得厉害。


    “这样吧,我去周围问问,明天再托人,打听一下此事。其他东西不好说,自行车肯定能找得到。”路承周想了想,说道。


    “那就拜托路警官了。”陶阶诚恳地说。


    情报三室的事情,还要麻烦路承周这个情报一室主任,他确实有点过意不去。


    “都是一家人,没什么拜托不拜托的。你们先回去,我去附近找警务处的人,等会自己回去就是。”路承周说。


    松寿里本就是曾紫莲精心挑选的,路承周之后将安全屋设在这里,也是觉得,这里交通便利,进退自如。


    周围的住户不多,成分比较简单。


    他找到附近的巡捕,请他们挨家挨户询问,结果不言而喻,没有任何发现。


    路承周还特意到了松寿里5号,这里已经住进了人,从今天开始,松寿里5号暂时停用,只作为海沽站的普通联络站。


    第二天上午,路承周在巡视完辖区后,到宪兵分队向野崎报告。


    “昨天晚上吴伟被劫的自行车和衣服,出现在在爱丁堡道的一家当铺。昨天傍晚,几乎是吴伟被劫后,一个小时不到,这些东西就被人当了,死当。”路承周拿出一张死当的单据,这是从当铺找到的。


    “也就是说,吴伟的被劫,很有可能,只是个意外?”陶阶在旁边听着,忍不住问。


    “陶主任,昨天当着别人的面,我不好问。吴伟去松寿里,是不是执行任务?”路承周问。


    这个问题不弄清,他也不好多说。


    “这个……”陶阶看了野崎一眼,此事他是告诉了野崎的,但不跟路承周说。


    “实话实说就是。”野崎淡淡地说。


    陶阶的行为,确实有些不妥,但此时,再不妥也必须说出来。


    “其实,我是派他跟一下万国桥那个舞女。”陶阶犹豫了一下,轻声说。


    “陶主任,你是不相信我的能力,还是不相信我的忠诚?”路承周怒声说。


    “不敢不敢,陶某知道得罪了,请路主任宽恕。”陶阶忙不迭地说。


    “我怎么敢宽恕你呢,吴伟被劫,有两个可能性。一是那舞女是抗日分子,发现吴伟跟踪后,她的同伙将吴伟击昏,掩护舞女离去。第二,舞女只是舞女,吴伟被劫只是意外。”路承周淡淡地说。


    “路主任,你是见过那舞女的,能不能提供一些她的情况?”陶阶昨天晚上回到情报三室后,与胡然蔚分析了很久。


    此事唯一的关键,是舞女的身份。


    “陶主任对这舞女很感兴趣嘛,是因为她漂亮,还是因为你想据为己有?”路承周冷笑着说。


    “绝无此事,我只是怀疑,她有些反常罢了。”陶阶望着路承周,连连摆手。


    “他敢说,你不是被这舞女的美色迷住,才故意去跟她?再说了,她有什么反常?”路承周突然厉声说。


    “我承认,这个舞女确实长得不错,可是,我也不会假公济私。我怀疑,她根本不是舞女,这只是她的掩护身份。”陶阶笃定地说。


    “野崎先生,今天上午,我已经打听到了那名车夫的情况。那名舞女,确实去了英国俱乐部。而且,我也找人核实过,昨天晚上,确实有这么一个人。”路承周缓缓地说。


    “既然路主任核实过了,自然就没问题了。”陶阶尴尬地说。


    “昨天我也检查过她的证件,但你还是派人跟踪了。我觉得,陶主任还是再次核实一下比较好,免得到时出了什么事,怪到我头上。这样的责任,我可不想负。”路承周摇了摇头,冷笑着说。


  第四百五十五章 偷听

    陶阶当着路承周的面,自然不好多说什么。


    回到情报三室,他却命令胡然蔚,暗中去英国俱乐部调查。


    只是,让陶阶失望的是,胡然蔚的调查结论,与路承周差不多。


    当然,胡然蔚不会告诉陶阶,那个舞女,是第一次出现,以后可能也不会再出现。


    “这么说,真是我看走眼了?”陶阶喃喃地说。


    “我看,你不是看走眼了,而是看中她了。”胡然蔚微笑着说。


    “算了吧。”陶阶摇了摇头,他在看到马玉珍的时候,当时虽然没怎么看清脸,但确实有一种心动的感觉。


    可是,他现在已经没有了兴趣。


    至少,目前他没有了兴趣。


    马玉珍之后,才知道宪兵分队对她进行了调查。


    得知前因后果后,她吓出一身冷汗,自己一点小小的疏忽,没想到带来这么大的后果。


    差一点,松寿里爱尔公寓暴露了,差一点,自己也暴露了。


    甚至,曾紫莲的身份,也会暴露。


    她反思自己的行动,从东马路回来后,确实过于急躁。


    如果能在万国桥对面,仔细观察一会,或者提前与曾紫莲电话联系一下,恐怕也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故。


    幸好路承周没有识破她的身份,否则,她和曾紫莲都会暴露。


    当时她觉得,自己很幸运。


    然而,回到家后,她越想越不对劲,路承周真没识破自己吗?

    就算路承周再无能,他也在警察教练所学习了两年。


    而且,这些年干的都是巡捕的事,还是日本宪兵分队的情报一室主任。


    有的时候,把敌人当成傻瓜,殊不知自己才是真正的傻瓜。


    接下来的几天,马玉珍一直暗中观察着路承周。


    越观察,发现路承周的问题越多。


    路承周在家里,表现得特别冷静。


    到家后,基本上都是晚上。


    在楼上书房休息一会,才会就寝。


    早上,吃了早餐后,就会去上班。


    这样一个自律的人,真的很无能吗?


    还有路承周与曾紫莲的关系,据曾紫莲透露的意思,她准备与路承周发展更进一步的关系。


    然而,他们在自己面前,依然表现得很冷淡。


    还有,他们晚上的交谈,为何要如何神秘?自己趴在楼梯口,基本上都听不到说话的声音。


    晚上,路承周到家后,马玉珍依然会蹑手蹑脚,趴在二楼的楼梯口,偷听他们的谈话。


    只是,路承周与曾紫莲,谈话的声音非常小,她哪怕侧着耳朵,也听不到声音。


    马玉珍一度怀疑,自己的听觉,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马玉珍的听觉,确实没有出现什么问题。


    因为书房内,根本就没人说话,路承周与曾紫莲的交流,全是通过文字。


    偶尔需要说话的,他们也改用英语。


    马玉珍虽然是南开大学毕业,也是振华中学的老师,但她并不擅长英语。


    除了几句简单的口语对话外,其他跟国人一样。


    路承周今天晚上,跟曾紫莲又讨论了关于马玉珍的问题。


    “以后对马玉珍,还要加强训练。作为一名情报人员,她应该有更敏捷的反应,更准确的判断。”路承周在纸条上写着。


    此次虽然没有让马玉珍写检讨,但他与曾紫莲,却检讨了好几次。


    每次行动成功,不能靠侥幸。


    只有周密的计划,加上行动人员的专业素养,才是行动成功的最大保证。


    “不能把什么事都推给我吧?”曾紫莲无奈地写道。


    路承周与马玉珍的关系,让他对马玉珍总是另眼相待。


    “她是你的下属,又是你推荐进入团体的,你不负责谁负责?”路承周写道。


    “丰润县发来电报了,催促药品。”曾紫莲拿出一封电报,放到路承周身前。


    “药品从中西大药房购入,从大红桥码头运出。”路承周很快写下这行字。


    这两个地方,都是路承周的地盘,只要他发话,完全没有问题。


    “谁去经手?”曾紫莲问。


    “马玉珍?”路承周写下这个名字后,在后面打了个问号。


    “马玉珍不行。”曾紫莲突然用英语低声说。


    刚刚路承周还说要训练马玉珍,现在又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她,一旦出事,谁来善后?


    “目前她最合适。”路承周说,马玉珍是马厚谷的女儿,以后中共方面的药品,也可以由她经手。


    马玉珍一直在外面仔细听着,她无数着怀疑自己的听觉。


    然而,她还是没撤。


    蓦然,里面传来自己的名字,接着就是几句英文,她没听懂,但确定两人说的是英语。


    她双手慢慢撑起身子,踮起脚尖,悄悄走到书房门口,趴在门上仔细听着里面的对话。


    路承周与曾紫莲聊天,竟然说到自己,她也很是奇怪。


    “马上就要开学了,她也没时间干这个事。”曾紫莲轻声说。


    “谁?”路承周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一个奇怪的声音,他掏出腰后的手枪,一边掏枪,打开保险,一边打开了房门。


    “是你?”路承周望着满脸慌张的马玉珍,“惊讶”地说。


    其实,他觉得,马玉珍早就应该出现了,可这么久,她一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玉珍,你来干什么?”曾紫莲走到门口,诧异地问。


    “我想找你聊聊天,不是故意要听你们说话的。”马玉珍马上给自己找了一个合适的理由。


    “你刚才听到了什么?”路承周关上枪的保险,随手将门关上,问。


    “我只听到了我的名字。”马玉珍的目光,在房内迅速扫视。


    很快,好就发现,书桌摆着一张写着字的纸条。


    上面密密麻麻写了不少字,远远一看,虽然看不清写的是什么,蛤她可以断定,这是两种笔迹。


    蓦然,她知道了曾紫莲与路承周的交流方式:写字。


    当面交流,也用这种方式,真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我们确实在说你。”曾紫莲顺着马玉珍的目光,也发现了桌上的纸,她走到书桌旁,若无其事的将纸折好,收了起来。


    无论马玉珍知不知道路承周的身份,这上面的内容,她都不能知道。


  第四百五十六章 告之

    如果说刚才马玉珍还只是怀疑的话,看到曾紫莲的行为,她就断定,曾紫莲与路承周肯定有不可见人的秘密。


    马玉珍脑海里,突然闪过路承周在万国桥检查自己的证件的画,同时,她与路承周当初在铁路一中,一起参加的抗日运动,以及路承周考入警察教练所后,所发生的一切一切,像电影一样,在脑海里迅速闪过。


    “你们说我什么呢?”马玉珍望着路承周,又看了看曾紫莲。


    曾紫莲跟自己一样,为了避免发出更大的声响,打着赤脚。


    “说你漂亮美丽,为何还不找个男人嫁了。”曾紫莲打趣着说。


    “不对,这个话题,完全可以当面说,至少无需用笔交流吧?”马玉珍盯着曾紫莲手中的纸条,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看来你观察得还很仔细。”路承周轻轻一叹。


    他与曾紫莲的关系,可以瞒马玉珍一时,却不能瞒他一世。


    “你和紫莲姐之间,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马玉珍笃定地说。


    “有什么样的秘密呢?”曾紫莲笑了笑。


    她与路承周的关系,如果马玉珍能看出来,自然要告诉她。


    “他是不是被你拉拢过来了?”马玉珍指着路承周,问曾紫莲。


    曾紫莲长得这么漂亮,又主动接近路承周,女追男隔层纱,路承周这样意志不坚定的人,当然会拜倒在曾紫莲的石榴裙下。


    “哈哈哈,看到没有,玉珍说你被我拉拢了。”曾紫莲突然笑得直不起腰来,马玉珍的想法还真是幼稚。


    “你怎么会这么认为呢?”路承周摸了摸鼻子,走到桌子旁边,拿起了烟。


    这个时候,只有抽烟才能掩饰他的尴尬。


    “在万国桥,你是不是早就认出了我?”马玉珍望着路承周,认真地问。


    “马玉珍!”曾紫莲突然低声呵斥着说。


    “该是告诉她真相的时候了。”路承周摆了摆手,正色地说。


    既然马玉珍说出了万国桥,显然,她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至少,马玉珍已经认定,路承周已经是军统的人了。


    与其让马玉珍每天在猜测中过日子,何不早点告诉她呢。


    再说,告诉马玉珍这层身份,也是田南晨要求的。


    “真相?”马玉珍惊诧地说。


    刚才曾紫莲的呵斥,让她心里一惊,或许,事情根本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


    “好吧,他确实是海沽的人,但不是我拉拢的。”曾紫莲轻轻一叹,指着路承周,郑重其事地说。


    “这是怎么回事?”马玉珍走到曾紫莲身边,紧张地问。


    她刚才所说的,只是怀疑罢了。


    一直以来,她都将路承周视为懦弱的青年,卑鄙的日本特务,胸无大志,卖国求利。


    然而,曾紫莲突然告诉她,路承周竟然是军统的人,她怎么能不吃惊呢。


    “我正式向你介绍,路承周,化名火柴,军统海沽站副站长,代理站长主持海沽站一切事务。”曾紫莲贴着马玉珍的耳朵,用几乎只有马玉珍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


    “啊!”马玉珍猛然惊呼,突然,她用双手捂着自己的嘴巴,生怕声音传了出去。


    “从今天开始,你知道了这个秘密,以后,你要用生命来守护这个秘密。能做到吗?”曾紫莲正色地问。


    “能。”马玉珍看了路承周一眼,坚定地说。


    她突然回想起,在树德小学训练班时,“火柴”还做过形势分析报告。


    当时的马玉珍,对火柴还是很崇拜的。


    因为火柴的有些观点,与党组织一样,认为日本人只能得意一时,最终还是会失败,只是时间的长短罢了。


    自己真傻,那个时候,怎么就没有发现呢?


    还有之前路承周的行为,当初肖殿荣觉得他是爱国的,自己也想拉他加入中共。


    现在想想,幸亏没有这么做,否则,党组织的危险了。


    “曾组长,我想跟玉珍单独谈谈。”路承周轻声说。


    “是。”曾紫莲恭敬地说。


    没有外人的时候,她可以跟路承周开玩笑。


    可现在路承周在马玉珍面前,正式亮出身份,她自然要拿出下属姿态。


    “你是什么时候加入军统的?”马玉珍等曾紫莲走后,坐到椅子上,轻声问。


    “在你之前。”路承周笑了笑,他的身份,马玉珍基本上都知道了。


    除了最后一个,也是最重要的一个。


    也许,在将来的某一天,路承周会主动告诉马玉珍,他就是蚂蚁。


    或许,随着马玉珍的地下工作经验,越来越丰富,她会主动发现这个秘密。


    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路承周与马玉珍都已经成为了同志和战友。


    “是不是你在警察教练所的时候,就加入了军统?”马玉珍觉得路承周太狡猾了,这样的回答,不等于没回答么。


    “马玉珍同志,不该问的不能问,长官的情况,是你能问的么?”路承周故意板着脸,说。


    但是,他脸上的笑容,却出卖了他。


    “骗子!”马玉珍突然之间五味杂陈。


    一直以来,她都将路承周视为日本特务,在抗团时,甚至还暗杀过路承周。


    当时的路承周,已经是军统的老人了,一定知道这件事。


    想到这里,她突然低下头,觉得对不住路承周。


    “无论是欺骗,还是误解,都不算什么。一切为了抗战!如果连这点委屈都受不了,还怎么抗日?”路承周轻声说。


    “但是,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马玉珍抬起头,她对路承周真的是死心了,要不然,也不会由爱生恨。


    可现在,路承周竟然是军统的代理站长,这让她该怎么办?

    感情可不是自来水的龙头,只要一打开,自来水就会哗哗流出来。


    一旦感情的大门关上,再次打开,有如枯竭的河道,感情的河水,要再次流淌,需要经常很长时间的。


    然而,马玉珍却感觉,自己内心的那条枯竭河道,似乎要爆发洪水似的。


    “告诉你,只会给你增加危险。这种事情,上不告父母,下不告妻儿。如果你不是我的同志,你永远也不会知道这个秘密。”路承周郑重其事地说。


  第四百五十七章 彻夜未眠

    路承周的话,让马玉珍无地自容。


    原来,路承周不是日本特务,原来,路承周一直在抗日。


    诚然,路承周参加的是军统,可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只要是抗日,就属于可以团结的力量。


    上级多次强调,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建立广泛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


    “对不起,我之前还策划暗杀你。”马玉珍觉得,这件事必须当面向路承周道歉。


    “这个无需道歉,毕竟,这个计划就是我批准的。你们暗杀的不是我,而是金连振。”路承周微笑着说。


    “可是,我却没有看出来,目光实在太短浅了。”马玉珍愧疚地说。


    “你才参加工作几年?”路承周安慰着说。


    “对了,上次我写的自检书,最后是不是落到你手里了?”马玉珍突然想起一个问题。


    “说到这件事,我不得不说你几句了。马大夫医院的行动,你的任务是观察金东珍的车子,发出信号后,为何还要返回去?还有今天,你的穿着打扮,放在白天,可能没有问题。但傍晚的时候,一名单身女性,穿着旗袍,进入英租界,最重要的是,你身上的气质,其实不像一名舞女。如果不是我,恐怕这个时候,你已经在宪兵分队的地窖里了。”路承周叹息着说。


    “在万国桥,你早认出我了?”马玉珍诧异地问。


    “当然,从你走到桥中间,我就从你走路的姿态,以及你手臂的摆动,认出了你。”路承周没有骗马玉珍,将自己的观察告诉了她。


    “原来我有这么多破绽。”马玉珍突然觉得很沮丧。


    “另外,你身上的茉莉花香味,只要靠近我一米之内,哪怕是闭着眼睛,我也能知道,一定是你。”路承周又说道。


    这个时候,无需给马玉珍留面子,只有将她的缺点和不足,毫不留情地指出来,以后才能成为一名更优秀的战士。


    “是吗?”马玉珍嗅了嗅自己的衣角,女人天生爱美,她接触过一次香水后,就彻底迷上了。


    “从今天开始,我希望你不要在日常生活中喷香水,除非是执行任务。”路承周严肃地说。


    “可是你天天抽烟,身上也有一股难闻的烟味,这不算标识么?”马玉珍看着路承周吞云吐雾,用手挡在鼻前,皱着眉说。


    “我抽的烟,是大多数人抽的牌子。而且,宪兵分队中很多人,也抽老刀和哈德门。抽烟的人,一般很少会注意,就算注意了,也很难分辨。而且,我以火柴身份行动时,就算要抽烟,一般会抽大前门,就算他们找到这条线索,也只会误导他们。”路承周解释着说。


    他每次装扮成“火柴”时,总会换了衣服和鞋子,身上的烟味,基本上就没有了。


    而马玉珍则不然,她只喜茉莉花香水味,常年累月积攒下来,味道其实很浓的。


    “原来如此。”马玉珍点了点头。


    她发现,路承周做的每一件事,似乎都有用意。


    而自己考虑事情,总是以个人为出发点,与路承周以工作为出发点,完全不一样。


    马玉珍晚上失眠了,路承周虽然没告诉她,是什么时候参加军统的。


    然而,从路承周当初的思想变化来看,恐怕他还在警察教练所时,就已经与军统接触了。


    在中学时,路承周也是指点江山,慷慨激昂的热血青年,而到了警察教练所,则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自己真是傻,经常跟路承周在一起,竟然没有发现。


    如果不是住到路承周身边,不知道还要多久,才会发现这个秘密呢。


    路承周不仅要忍受自己的误解,还无法辩解。


    最重要的是,自己当初还让抗团暗杀路承周,幸好路承周机智,否则自己现在将多么的内疚啊。


    路承周从担任二十四号路巡长以来,他的行为,马玉珍基本上都知道。


    特别是,自己住进来之后,路承周其实需要承受更多。


    她觉得,路承周真是太为难了,他明明是抗日的,却要被自己指责为特务。


    还有程瑞恩,当时整天骂路承周是汉奸特务。


    如果路承周真是汉奸特务,程瑞恩在宪兵分队成立的第一天,还能平安从警务处走出来么?


    一晚上,马玉珍都没有睡,她想了很多,路承周的行为,让她也一夜之间,成熟了不少。


    与日本人抗战,不是喊几句口号,贴几条标语就可以了。


    更多的时候,会付出血与汗的代价。


    路承周为了抗战,不但要付出血与汗,他还要承认很多委屈和不解。


    在别人眼中,他是汉奸特务,在日本人眼里,他得是皇军的忠实朋友。


    一想到与日本人打交道,还要赢得他们的好感,马玉珍就很恶心。


    路承周能坚持下来,还能坚持得这么好、这么久,实在太难了。


    马玉珍一整夜都为路承周鸣不平,她真想将事情的真相,告诉天下人,路承周不是你们眼里的汉奸特务,他是抗日者,亲手杀过日本鬼子和汉奸的抗日者!

    “怎么,昨天晚上没睡好?”路承周坐到餐桌旁,看到马玉珍双眼充红,一边喝着豆浆,随口问了一句。


    “根本就没睡。”马玉珍低声说。


    “你们两个说什么呢?”曾紫莲此时也走了下来,打趣着问。


    马玉珍和路承周,以前轻易不会单独说话的。


    “买药的事,还是你们辛苦一趟。大红桥码头那边,我会安排张广林去一趟。你们只要把货,放到码头就可以了。”路承周沉吟着说。


    既然马玉珍知道了他的身份,他们之间自然就无需再用纸条了。


    “张广林可靠么?”曾紫莲问。


    “张广林虽是宪兵分队的人,实际上是我的人。对他来说,这是帮我赚钱,其他事情,不会多问。”路承周缓缓地说。


    吃过早餐,路承周依然跟平常一样,推着自行车出门。


    马玉珍望着他的背影,手里拿的油条,一直举在半空,痴痴地发着呆。


    “已经走啦。”曾紫莲轻轻咳嗽一声,轻笑着说。


    “紫莲姐,说什么呢?”马玉珍脸上一红。


  第四百五十八章 赶紧汇报

    马玉珍刚才确实是看着路承周的背影出神了,一个铁杆汉奸,突然发现,原来也是一名抗日者,这种转变,她需要时间来适应。


    昨天晚上,她其实就考虑过这个问题。


    以前马玉珍是敌视路承周的,认为路承周是日本特务,典型的汉奸,可以除掉的败类。


    她与路承周虽然两小无猜,可恨不得将他除掉。


    为此,还向抗团建议,暗杀路承周。


    可现在得知,路承周不是不是日本特务,还是抗日者,是军统的代理站长,是自己的上级。


    这样的反差,刚开始她真的很难接受。


    因为她突然之间发现,自己不知道该如何与路承周相处了。


    之前的马玉珍,一缕情丝挂在路承周身上。


    然而,自从得知路承周的身份后,她的心就死了。


    可现在发现,路承周却是抗日者,她该怎么办?

    这件事,恐怕得请示组织才行,无论是蚂蚁还是田书记,都是她的上级。


    “我可是提醒过你多次,让你潜伏在路承周身边。可你呢?每次都不同意,这下后悔了吧?”曾紫莲看着马玉珍的模样,以为她对路承周的情感,再次爆发了。


    “我哪想到,他会是火柴呢?”马玉珍苦笑着说。


    曾紫莲之所以跟自己一起住进来,恐怕是早就知道路承周身份的。


    可笑的是,曾紫莲“潜伏”在路承周身边,她之前还很担忧曾紫莲的安全。


    可现在,她也很担忧,只不过担忧的是自己和路承周的关系。


    “是啊,当初我也没想到,他简直就是个大骗子。”曾紫莲啐了一口,笑骂道。


    “紫莲姐,你应该多给我一点暗示的。”马玉珍不满地说。


    “这可是火大站长的特别叮嘱,除非你自己发现,否则不能主动告诉你。”曾紫莲微笑着说。


    “他的架子倒不小。”马玉珍嗤之以鼻地说。


    “不要以为他是摆架子,其实是对你的保护。人家对你,可真是没说了,让你加入训练班,还特意化装,用的也是化名。之后参加行动,每次都要亲自过问你的具体任务。不要看他整天板着脸,目不斜视,其实关心着你呢。”曾紫莲微笑着说。


    她其实也知道,自己与路承周之间,只是纯粹的工作关系。


    而路承周对马玉珍的关心,发自内心。


    “我加入团体的事,是不是他也过问了?”马玉珍突然问。


    “你以为呢?”曾紫莲笑着说。


    其实,马玉珍加入军统,路承周刚开始还真没过问。


    当时曾紫莲还不知道路承周的身份,但以路承周对马玉珍的关照,她觉得,路承周一定会反对马玉珍加入军统的。


    “紫莲姐,刚才他说的是什么任务?”马玉珍又问。


    “我们需要一批药,这批药要从中西大药房购买。”曾紫莲跟她说了七路军需要药品的事。


    “这么说,中西大药房实际上是……”马玉珍突然一愣,她现在明白,路承周为何要盘下中西大药房了。


    “不错,你父亲虽然不是我们的人,但他已经在为国家做事了。”曾紫莲缓缓地说。


    “我一定会完成任务的。”马玉珍坚定地说。


    “还有他的身份,目前就你我知道,其他人只知道火先生,而不知路警官。此事关系到他的安全,也关系到我们,甚至整个团体的安全。一定要保密,哪怕就是死,也不能透露这个机密!”曾紫莲正色地说。


    “我一定会保密,绝对不向外人透露!”马玉珍郑重其事地说。


    她特意强调了“不向外人透露”,这也是马玉珍耍的小心眼。


    向党组织汇报,不算违背诺言吧。


    上午,马玉珍去了趟估衣街。


    但在去估衣街之前,她先去了趟黄家花园福顺里1号。


    这件事,她必须当面向田南晨汇报。


    路承周竟然是军统海沽站的代理站长,说出去谁会相信啊。


    堂堂的军统站长,竟然潜伏在日本特务机关,太神奇了吧。


    “路承周是军统站长,对我们来说是好事。至少,多了一名抗日者,少了一名汉奸特务。”田南晨仔细听完马玉珍的汇报后,缓缓地说。


    他早就告诉过路承周,马玉珍知道他军统的身份后,有利于工作。


    至于路承周真正的身份:蚂蚁,则要视情况而定,才能告诉马玉珍。


    这个主动权,掌握在路承周手里。


    “我们对路承周,要采取什么态度呢?”马玉珍问。


    除了向田南晨汇报路承周的身份外,她更想要知道一个答案,如果自己与路承周恢复关系,组织会不会同意呢?

    毕竟,她是共产党员,而路承周是国民党员。


    “对抗日力量,我们的原则,一向是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不管路承周对中共的态度如何,目前他肯定是抗日的。”田南晨沉吟着说。


    他与马玉珍谈话是,有的时候必须忘记路承周是“蚂蚁”。


    “如果他……”马玉珍突然想到一件事,脸色变得绯红。


    “如果他什么?哦,对了,你跟路承周从小一起玩到大,到高中一直都是同学。你担心,他会娶你?”田南晨很快猜到了马玉珍的心思。


    “他是长官,如果提出这样的要求,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马玉珍苦恼地说。


    这个问题,她纠结了一个晚上。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路承周是军统特务,而是你党的地下工作者。但你忘记军统的规矩啦?抗战不胜利,军统内部人员不能结婚。”田南晨微笑着说。


    其实,他倒很希望,路承周能与马玉珍走到一起,成就一段罗曼蒂克的革命爱情。


    “但是,还有工作夫妻啊。”马玉珍急道。


    需要的时候,路承周可以命令她,担任他的“工作夫人”。


    到时候,她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如果答应,担心违背组织原则。


    如果不答应,又以什么理由呢?毕竟,她现在与路承周是“志同道合”的革命同志。


    “如果真的出现这样的情况,组织上会尊重你的意见。”田南晨郑重其事地说。


    “我知道了。”马玉珍终于松了口气。


  第四百五十九章 我们的部队


    马玉珍最关心的,就是这个问题。


    昨天晚上,她思考最久的,也是这个问题。


    “路承周原本是一个爱国的热血青年,他加入军统后,打入日本特务机关。没有巨大的能力和智慧,是做不到这一点的。军统方面,也是看中了这一点,才任命他为海沽站的代理站长。对这样的人,我们要加强统战,有机会,让他多为人民做点事。”田南晨意味深长地说。


    马玉珍身为蚂蚁的交通员,应该有资格知道蚂蚁的真正身份。


    只是,马玉珍从事地下工作的时间不长,田南晨和路承周都担心,如果她知道路承周就是“蚂蚁”,可能会在曾紫莲面前露出马脚。


    “我知道了。”马玉珍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田南晨的意思,她似懂非懂。


    在马玉珍走后不久,路承周也到了黄家花园福顺里1号。


    他其实早就到了,只不过,在外面没有看到田南晨发出的暗号,没有贸然登门。


    “我就知道,你今天会来。”田南晨看到路承周后,紧紧与他握了握手。


    路承周在军统的身份,被马玉珍知道了,接下来的工作方式,自然会有一些变化。


    “马玉珍都向你汇报了吧?”路承周笑吟吟地说。


    “对,她很担忧,不知道以后要如何与你相处。”田南晨看了路承周一眼,他相信,路承周会明白自己的意思。


    “这个问题我也很头疼,走一步算一步吧。”路承周叹息着说。


    “怎么能走一步算一步吧?从现在开始,你就要确立目标。马玉珍既是你的交通员,更是你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同伴,于情于理,你都要给人家一个交待。”田南晨郑重其事地说。


    “如果我牺牲了呢?”路承周突然说。


    “不许说这样的话!”田南晨脸色一沉,这种话对地下工作者来说,是最忌讳的。


    “自从打入宪兵分队后,我就随时作好了牺牲的准备。我们是革命者,要勇于面对现实嘛。”路承周笑了笑。


    谁都会牺牲,他潜伏在宪兵分队,同时还是军统的海沽站长。


    这两方势力,无论哪一方知道他的真正身份,等待路承周的,都只会是死亡。


    而他军统的身份,如果被日本人知道,也只有一个结局。


    “要有战胜日本侵略者的信心,我们是正义的一方,一定会取得最后的胜利。”田南晨坚定地说。


    “这一点,我始终坚信。田书记,冀东的抗联部队,是不是遭到了重大损失?”路承周突然说。


    “不错,冀东东部抗联队伍的洪宇、陈阁部队,共计四百余人,西撒到蓟县东部马伸桥一带,遭到日伪军截击,洪、陈阵亡,部队解散。”田南晨心情沉重地说。


    “据说,还有一支抗联部队,在平谷,遭到日伪军围攻。”路承周缓缓地说。


    冀东暴动,总的来说,是成功的。


    正是因为冀东暴动,唤醒了民众的抗日,抗联队伍,遭到日伪军的疯狂围攻。


    “是的。但也有好消息。我们有一支队伍,开到了海沽附近。”田南晨微笑着说道。


    “真的?”路承周惊喜的说。


    今天上午,他去了趟宪兵分队,野崎等日本人非常开心。


    他一打听,才知道抗日联军遭到重大损失。


    路承周不想与他们一起庆祝,找了个借口跑了出来。


    “这是华北人民抗日联军第二十七支队,他们已经进入了胜芳、堂二里一带。”田南晨介绍着说。


    胜芳和堂二里,距离海沽很近,水面较多,芦苇丛生,素有“小江南”的美誉。


    二十七支队以这里为根据地和前进基地,具备进可攻、退可守的有利条件,部队回旋余地较大。


    “需要我怎么配合二十七支队?”路承周兴奋地说。


    部队到了海沽附近,自然不会当摆设,一定会有所行动。


    “需要你提供一份,海沽重要军事目标所在位置,最好有一份日军的布防图。二十七支队将会抽调精干力量,以班、排为单位,化装进入海沽,奇袭日本侵略军!”田南晨郑重其事地说。


    “二十七支队的规模如何?”路承周问。


    “二十七支队下辖四个总队,每个总队辖四个大队,每个大队,辖四个连队。总人数,超过了四千人。”田南晨说。


    “这么多人?”路承周吃惊地说。


    “人数虽多,但这支部队的情况比较特殊,他们的主要成员是河北霸县人,受党的影响,积极抗战。虽然武器落后,但士气很高。”田南晨介绍着说。


    准确地来说,二十七支队暂时还只是受党的影响,不能算党领导的部队。


    但是,上级组织派了一些党员,在二十七支队担任各种职务,同时也建立了党支部。


    相信在他们的影响下,二十七支队很快会成为一支钢铁队伍。


    “河北霸县人?这个支队长,是不是叫卫大光?”路承周突然说。


    他在宪兵分队混了这么久,记了很多资料。


    有些信息,当时看起来,好像没什么用,可在关键时候,能发挥很大的作用。


    卫大光是河北霸县大韩家堡村人,家境贫苦,自幼饱尝艰辛。


    他性格豪爽豁达,不畏权势,嫉恶如仇,并且乐于帮助穷苦百姓,因此深受大家的信任和喜爱,在当也很受乡亲们尊重。


    七七事变爆发后,卫大光亲眼看到日本侵略军在自己的家乡烧杀抢掠的暴行,不禁怒火燃烧,深感要保卫家乡,不能坐以待毙,必须拿起刀枪和鬼子干。


    在他的联络和号召下,很快组织起一支几百人的队伍,他们搜集了一批二十九路军撤退时遗留的武器,加上一些刀枪棍棒,主动承担起保卫家乡的责任,在当地造成了一定的声势。


    当时还在海沽的华北人民自卫委员会,得知卫大光的情况后,认为这样一支较大的抗日武器,必须要争取过来。


    因此,派出了共产党员,向他们宣传中国共产党抗日救国的纲领,希望他以民族大义为重,投身到抗日洪流中来。


    卫大光早就对中国共产党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政策有所了解,知道共产党是专为穷人办事的,八路军是民族的救星,打鬼子坚决。


    因此,卫大光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表示跟着共产党走,狠狠打击日本侵略者。


    根据党的指示,二十七支队将攻击目标转向海沽,震慑海沽的日本侵略军。


  第四百六十章 合适的人


    海沽附近出现了抗联部队,路承周确实很激动。


    对卫大光这个人,他也有所了解。


    他相信,不用多久,他们就会让日军知道,海沽附近,出现了抗联部队。


    事实上,当天晚上,有一列开往东北的火车,就被袭击了。


    当火车离开海沽十几里后,二十七支队一支小分队,早就埋伏在两侧。


    看到火车经过,顿时枪声大作,以猛烈的火力袭击军列。


    日军从来没有在海沽附近,遭到如此猛烈的袭击,他们被打得昏头转向,赶紧将列车开回车站。


    虽然没有击毁这列军列,但却将敌人吓得惶悚不安。


    日军一向对交通线控制得极严,公路、铁路线,是他们绝对控制的地方。


    没想到,有人竟敢突袭军列。


    此次抗联没有经验,既没有撬铁轨,也没有埋炸药,否则的话,这趟军列很有可能损毁。


    路承周听到这个消息时,表面很惊诧,但内心极为兴奋。


    他虽然没有参与这次行动,但确定,这必定是二十七支队所为。


    虽然没有击毁这趟军列,但让日本人惊慌失措,狼狈不堪,心里还是有一种说不出现高兴。


    回到家后,路承周在书房,向马玉珍和曾紫莲通报了这一消息。


    曾紫莲和马玉珍,都知道他“火柴”的身份了,晚上在家,也无需再遮遮掩掩。


    马婶晚上洗好碗后,很早就就寝,他们三人在楼上说话,只要不是高声喧哗,无需担心被马婶听到。


    而且,就算被马婶听到,以她的见识,也未必能听得懂。


    “就在两个小时前,日军有一趟发往东北的军列,在离开海沽十几里后,遭到袭击。”路承周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沉吟着说。


    “谁干的?”曾紫莲诧异地问。


    “我估计是抗日联军。”路承周缓缓地说。


    毕竟,七路军在宝坻县,与日军一场仗下来,损失惨重,只能退守丰润县。


    就算是丰润县,也未必能站稳脚跟。


    这就是国军与中共领导部队的最大区别,国军总喜欢据城以守,而中共的部队,扎根人民群众当中。


    看似国军可以凭借城墙,可他们没有根据地,反而根基最浅。


    “海沽附近,怎么会有抗日联军呢?”马玉珍也很诧异。


    但她心里,也很兴奋。


    抗日联军是华北人民自卫委员会领导的部队,表面上是属于国民党领导,实际上由中共控制。


    也就是说,出现在海沽附近的这支抗日联军,实际是八路军游击队。


    “不管怎么回事,对我们都是好事。海沽出现抗日联军,日本人是最担心的。还有那些汉奸,他们更加惶惶不可终日,有利于我们的工作。”路承周缓缓地说。


    “玉珍,药品的事,办得怎么样了?”曾紫莲问。


    “我查过,磺胺粉、纱布、绷带都有足量货源。我爸说了,如果有人需要,随时可以去找他。”马玉珍看了路承周一眼,说。


    路承周很早就交待过马厚谷,让他多备这些药品。


    特别是磺胺粉,这可是目前消炎的最好药品了。


    只要有钱,就可以大量储备。


    同时,这些紧俏商品,要在英法租界建立库存,一旦日军控制药品,也要保证足够的货源。


    “我跟马叔说过,有钱就多存这些货。到处都在打仗,这些东西日军以后只会控制得越来越严,价格也会越来越高。”路承周说。


    在中国自己的土地上,不但要看日军的脸色行事,很多时候,还要偷偷摸摸。


    不得不说,这是身为中国人的悲哀。


    “码头那边呢?”曾紫莲问。


    “放心,我已经跟张广林说好,现在只需要一个合适的经办人了。”路承周想了想,这个经办人,一时之间,还真不太好找。


    “这个人已经出现了。”曾紫莲突然笑着说。


    “谁?”路承周伸手去摸桌上的烟,可看到曾紫莲和马玉珍,又将手缩了回来。


    虽然有不少女性也抽烟,还认为这是很时髦的东西,但路承周知道,曾紫莲和马玉珍都不喜欢烟味,也尽量不在她们面前抽。


    “我的待遇,就是不如玉珍。之前你在我面前,可是没这么多讲究的。”曾紫莲看到路承周缩回了手,酸溜溜地说。


    之前路承周在她面前,刚开始也不怎么抽烟的,但后来却将她无视。


    “说名字。”路承周瞪了曾紫莲一眼,拿出代理站长的气势,不满地说。


    “傅祺,他今天到了海沽。说南宫县抗联队伍,拿不出两百大洋,他只能替你做事偿还了。”曾紫莲抿嘴笑了笑,说。


    “他回来了?嗯,让他经办此事,确实很合适。”路承周点了点头。


    傅祺目前还不算军统的人,让他经办此事,就算被查出来,也不过是走私罢了。


    第二天上午,路承周以火柴的身份,见了傅祺一面。


    “傅先生诚实守信,火某佩服。”路承周在爱丁堡道的一家咖啡馆,见到了傅祺。


    “没能带回欠款,傅某惭愧。”傅祺不好意思地说。


    “人来了,比钱来了更令我高兴。”路承周诚恳地说。


    “我这个人从来不欠别人钱,说吧,要怎么样才能抵掉这笔钱。”傅祺看着路承周,感觉到了他的诚意,说。


    “其实,第一次见到傅先生,我就觉得,你是一个很好的合作伙伴。如果傅先生愿意,希望能一起共事。”路承周诚挚地说。


    “让我加入军统?”傅祺踌躇着说。


    “在沦陷区抗战,比战场上更加危险。我们很需要,像傅先生这样有勇气、有担当、有智慧的兄弟加入。”路承周诚恳地说。


    傅祺很抠门,但他只对自己抠,对南宫县抗日队伍,他义薄云天。


    “我一不会拿枪,二不会擒人,也没有火先生所说的勇气、担当和智慧。”傅祺谦逊地说。


    “你无需用枪,也不用杀人,同样可以为抗战出力。我看中你的,是对任务的执着。我真诚的希望,你能加入海沽站,负责后勤或总务。”路承周劝导着说。


  第四百六十一章 回来了


    傅祺上次来海沽办事,给路承周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为了省钱,他可以冒险住到市区。


    要知道,市区的旅馆客栈,经常会被检查和搜查。


    而租界的饭店旅馆,虽然价格贵点,但更安全啊。


    路承周决定与傅祺见个面,傅祺主动提出要到宁园,不为其他,那里不用花费。


    而且,还让路承周请他吃了顿面条。


    傅祺出来购买青天白日帽徽,是公务出行,就算吃点喝点,住好点,又有什么关系?

    然而,傅祺表现得很抠门。


    为了完成任务,傅祺不惜冒险。


    傅祺刚开始,把钱看得比命还重要,但后面,把任务看得比钱还重要。


    傅祺把青天白日帽徽送回南宫县后,又如约回到海沽,让路承周看到了他的诚信。


    这样的人,路承周当然希望他能加入军统,简直就是天生的总务科长嘛。


    “我先试着干一段时间吧,如果做不到,就还是回南宫县。”傅祺想了想,郑重其事地说。


    在南宫县,他其实也主要负责后勤和采购。


    “日军出动了数万人马,准备将冀东、冀中之抗联部队一网打尽。南宫县的部队,也要注意,碰到日军扫荡,可不能硬碰硬。”路承周叮嘱着说。


    “多谢火先生提醒。”傅祺说。


    傅祺半推半就,担任了海沽站的编外总务处长。


    路承周告诉傅祺,以后海沽站的事情,可以找曾紫莲。


    曾紫莲与傅祺联系上后,让他见识了“路承周”。


    从“火柴”到“路承周”,虽然都是同一个人,但路承周必须以两种姿态对待傅祺。


    随后,路承周又把傅祺介绍给大红桥码头的甘德钧,让傅祺在大红桥码头租下一间仓库,从事商品贸易。


    傅祺主动联系马厚谷,成为中西大药房的药材、药品批发商。


    很快,傅祺经手的第一批药品,通过大红桥码头,送到了丰润县。


    这批药品,对七路军来说,非常重要。


    不但治疗了七路军受伤的兄弟,更重要的是,给了他们希望。


    有了后勤保障,受了伤,就不用等死了。


    几天之后,二十七支队派出一支小分队,趁着敌偿预备不严,悄悄潜入大直沽附近的日军粮食仓库。


    战士们无法将粮食带走,决定放火烧掉粮食。


    没过一会,熊熊大火冲天而起,这个粮食仓库,很快化为灰烬。


    路承周听到消息后,很是可惜,那么多粮食,如果能搬回去,可以供多少人吃啊。


    可惜,那么多粮食,根本搬不走,只能就地烧毁。


    路承周得知后,主动向野崎申请,想去现场看看。


    “你跟陶阶一起去看看吧。”野崎叹息着说。


    市内的堆栈、仓库,几次被抗日分子烧毁,已经引起了日本海沽陆军特务机关的高度重视。


    “路主任,这次的纵火者,与前几次好像不一样。”陶阶与路承周到日军粮食仓库后,很快发现一个问题。


    “怎么?”路承周也一直在观察着。


    “此次的抗日分子,用了武力,将日军看守杀害了。要不然,火势也不会突然变得这么大。”陶阶缓缓地说。


    之前的几次纵火,都是抗日分子是定时燃烧弹,偷偷放在堆栈内。


    而这次则不然,所有日军看守全部被干掉了,以至于火势变大前,没有得到及时阻止。


    “这次的纵火者更凶狠。”路承周轻轻点了点头。


    马玉珍准备到振华中学上课了,虽然日本侵略者对全市的中小学生教材,进行了删改,强行加了一些奴化教育内容。


    甚至,振华中学也派了几名日本教员。


    可正因为如此,她这位国文老师,更加不能退缩。


    日本要让日文成为学生的第一主课,但马玉珍有责任告诉学生们,他们是中国人,包括现在的所谓满洲国,也都是中国的领土。


    “玉珍!”


    马玉珍在学校待到中午,准备回去吃饭时,刚走出校门,就听到有人喊自己。


    回头一看,马玉珍满眼不敢相信,她小跑着走了过去:“程瑞恩,你怎么回来了?”


    “我怎么不能回来?”程瑞恩微笑着说。


    离开海沽一年有余的程瑞恩,与原来相比,简直像换了一个人。


    脸上的书生气不见了,取而代之的黄铜般的肤色,眼神中满是坚毅和果敢。


    “你变了。”马玉珍将手中的书本,抱在胸前,微笑着说。


    “我可是打听了好久,才听说你在这里上课。快中午了,一起吃个饭如何?”程瑞恩问。


    他这次来海沽,既有任务,也想跟马玉珍聊一聊。


    离开海沽一年多,程瑞恩确实变得成熟多了。


    “我要回去吃饭,要不,一起?”马玉珍问。


    “你还住在治安里?”程瑞恩诧异地问。


    “没有,在二十四号路15号,我和我妈,都住在路承周家。”马玉珍脱口而出。


    当她说完这话的时候,突然感觉不对。


    果然,程瑞恩听到马玉珍竟然住到了路承周家里,脸色顿时一变。


    我是暑假时,没地方住,我妈又要给路承周做饭,才临时住在他家。


    “路承周现在怎么样?有没有祸害百姓,给日本人当狗腿子?”程瑞恩淡淡地问。


    “他现在……还好。”马玉珍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词,来介绍路承周。


    以前程瑞恩认定,路承周是日本特务,她当时也深有同感。


    然而,现在才发现,路承周一直就在抗日。


    在她和程瑞恩,还在宁园,与其他同学一起商量游行示威时,路承周就已经与日本特务机关在暗中交锋了。


    “我们单独找个地方吃饭吧,我不想见这个汉奸。”程瑞恩冷冷地说。


    他此次回海沽,肩负着其他任务,否则,真想将路承周除掉。


    之前他与路承周单打独斗,不是对手。


    但这一年多,他都待在部队里,亲手干掉了好几个鬼子,才不怕路承周了呢。


    “好吧,去法租界吧,那边更安静些。”马玉珍想了想,说。


    法租界确实比英租界更安静,也更安全。


    以程瑞恩的身份,更适合出现在法租界。


  第四百六十二章 副连长


    马玉珍带着程瑞恩去了法租界,一路上,她都在思考一个问题,程瑞恩这次回来,是组织安排,还是个人任务。


    她现在,是一个已经与党组织“失去”联系,自动退党的党员。


    在军统的档案里,她就没有加入过共产党。


    否则,军统会让她加入?


    “说说你的情况吧?”程瑞恩与马玉珍到了国民饭店后,在二楼的咖啡厅,找了个安静的角落。


    “我?没什么可说的。你走之后,我就与组织失去联系了,现在振华中学教国文。”马玉珍的身份,现在也很特殊。


    就算程瑞恩是自己同志,也不能承认身份。


    她现在有些明白,路承周当初面对自己时,是什么样的心态了。


    有些事情,说了违反保密纪律。


    如果不说,又会造成误会。


    作为一名地下工作者,宁愿让同志误会,也绝对不会违反组织纪律。


    路承周说过,上不告父母,下不告妻儿。


    马玉珍觉得,党的机密,生要烂在肚子里,死要带进棺材里。


    “什么?你与组织失去联系了?”程瑞恩诧异地说。


    马玉珍与他,是一起在南开大学入的党。


    当时他与马玉珍接到命令,要撤离海沽,可马玉珍没同意。


    没想到,就因为这个原因,马玉珍竟然与党失去了联系。


    “你这次回来,是执行任务,还是不走了?”马玉珍试探着说。


    “我只是回来看看你。”程瑞恩掩饰着说。


    既然马玉珍不是党内同志,他自然也不会透露机密。


    此次程瑞恩到英租界,主要是搜集情报。


    他现在是二十七支队的成员,原本是到北营门、西营门一带活动。


    然而,程瑞恩进入市区后,想来看看马玉珍。


    他也向上级汇报,想与海沽市地下党取得联系。


    二十七支队的行动,如果能得到地下党的配合,行动会更加顺利。


    程瑞恩第一个想找的是马玉珍,他知道马玉珍是党员,只要找到她,就等于找到了海沽的党组织。


    哪想到,马玉珍竟然与党组织失去了联系。


    哪怕他与马玉珍是同学,又是曾经的同志,但自己的任务,是不能告诉她的。


    “我很好,无需挂念。”马玉珍意味深长地说。


    “你就没想过,再与组织联系?”程瑞恩突然问。


    他希望,能与马玉珍再做同志。


    马玉珍是一名坚定的共产党员,这一点他深信不疑。


    如果有机会,重回组织怀抱,马玉珍应该毫不犹豫才对。


    然而,程瑞恩此次却猜错了。


    “我已经不想这些事情了。”马玉珍轻声说。


    程瑞恩愣住了,他没想到,马玉珍会这样回答。


    “路承周现在怎么样了?”程瑞恩突然问,他觉得,自己可能找到了问题的关键。


    马玉珍住在路承周家,马婶也住在那里,他们之间,是不是快结为夫妻了呢?

    “还不是那样?”马玉珍轻声说。


    路承周现在的身份特殊,她既不能让程瑞恩知道,路承周的真正身份。


    也不能告诉路承周,程瑞恩到了海沽。


    “如果他敢干伤天害理的事情,我让他活不了三天。”程瑞恩现在真有底气说这样的话了。


    他现在是二十七支队的人,随便带几个人进来,就能除掉路承周。


    不管路承周的身手再好,他总快不过子弹吧。


    “你可不要胡来。”马玉珍急道。


    她知道程瑞恩的火爆脾气,一旦认定路承周是汉奸特务,真有可能伤害他。


    田南晨多次叮嘱她,要建立广泛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


    路承周在抗日方面,是很坚决的。


    而且,他还是军统海沽站的代理站长。


    如果军统知道,地下党干掉了他们的站长,将引发政治冲突。


    “心里有数。”程瑞恩微笑着说。


    他现在不是以前的程瑞恩了,再也不会那么冲动。


    马玉珍与程瑞恩分开后,第一时间准备去黄家花园福顺里1号。


    然而,她很快发现,程瑞恩竟然在身后跟着。


    马玉珍在军统的这段时间,也历练出来了。


    她不动声色,很回了二十四号路15号,等到下午,再去振华中学。


    然后,从学校的后门出去,确定身后无人跟踪后,才去了黄家花园福顺里1号。


    “田书记,程瑞恩怎么回来了?”马玉珍见到田南晨后,急切地说。


    “他回来干什么?”田南晨对程瑞恩也有所了解,当初马玉珍和程瑞恩,都参加过自卫会的工作。


    “不知道。”马玉珍摇了摇头,将上午程瑞恩来找自己的事,向田南晨详细汇报。


    程瑞恩比以前老练了很多,得知她与组织失去联络后,就没有再多说一句不该说的话。


    “你先回去吧,这是给蚂蚁的情报,记得标上紧急。”田南晨迅速写了一份情报,递给马玉珍。


    程瑞恩到英租界的消息,自然要第一时间通知路承周。


    程瑞恩在振华中学外面,一直等到傍晚,看到马玉珍准备回路承周家吃饭,他才终于离开。


    跟着马玉珍,让程瑞恩终于确信,马玉珍确实与党组织失去了联系。


    程瑞恩现在做事,确实比原来更稳妥,等马玉珍离开后,他才离开租界。


    路承周是晚上才看到情报,打开一看,程瑞恩竟然来租界了。


    此事他也很意外,没有上级的命令,田南晨这个平海唐点线工委的书记,都不知道程瑞恩的来意,只能说明一件事,程瑞恩是擅自来到租界。


    从程瑞恩与马玉珍的接触来看,他今天的行为,纯粹是个人行动。


    路承周给田南晨回了条消息,他建议平海唐点线工委,马上与上级联系,掌握程瑞恩的情况。


    程瑞恩知道马玉珍入过党,如果这件事,让军统知道,马玉珍的身份将彻底暴露。


    为了马玉珍的安全,程瑞恩不能进入租界,至少,不能再与马玉珍有任何接触。


    第二天上午,路承周再次收到田南晨的情报,知道了程瑞恩目前的身份:华北人民抗日联军二十七支队第一总队第一大队第一连副连长。


    看到程瑞恩的身份,路承周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第四百六十三章 新来的主任


    程瑞恩对革命的忠诚,路承周从来不怀疑。


    真正的共产党员,党性原则非常强。


    二十七支队有这样一位副连长,以后海沽地下党,需要部队配合时,就有合适的帮手了。


    程瑞恩回到堂二里三塘铺,二十七支队的指挥部所在地时,先向支队长卫大光汇报了侦察情况。


    三塘铺两面环水,周围芦苇丛生,后面就是一片大山,如果敌人袭击,可以从水陆两路撤退。


    因为卫大光还没正式入党,所以二十七支队也没有设政委,只设了一个政治部主任和党代表。


    而且,政治部主任之前参加战斗时,受了伤,只能撤到根据地休养。


    新的政治部主任还没有来,二十七支队的很多工作,因此而停顿下来了。


    “支队长,我听说日本人在新学期,要修改学校的课本,强迫中国人学习日语,对我们进行奴化教育。在八里台,还成立了一家中日学校,专门培养汉奸翻译和特务。”程瑞恩汇报着说。


    “中日学校?想培养汉奸特务?绝对不行!”卫大光愤慨地说。


    卫大光身材高大,剃了个光头,下颌处留着一络粗黑的胡须,一看之下有点吓人。


    但他眼神明亮,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如果戴着帽子,谁也不会想到,他会是赫赫有名的卫大光。


    “另外,我还去了趟英租界,想联系海沽的地下党。”程瑞恩说。


    “这件事,你向新来的政治部主任汇报吧。”卫大光摆了摆手。


    他是非党员,又是军事长官,有些事情就要分清楚。


    关系到党组织的事情,他一向是推给党代表。


    可今天,上级派来的政治部主任终于来了,这些事情,自然可以推给他了。


    卫大光书读得不多,他只知道一个道理,自己只管杀鬼子,不该管的事情,一律交给别人。


    “新来的政治部主任?”程瑞恩诧异地说。


    “政治部还在原来的地方,你去就是,他原来也是海沽出来的,你们可能认识。”卫大光微笑着说。


    三塘铺只是一个小村庄,二十七支队的指挥部,不可能设在一栋房子内。


    这里也没有什么大户,最大、最好的地方,是村里的祠堂。


    但那里,被改成了士兵的营房。


    因此,指挥部就散落在村里的几户人家里。


    比如说,政治部距离指挥部,就有二三十米。


    政治部的门外,既没有人站岗,也没有标牌,如果是外人,根本就想不能,二十七支队的政治部,会在如此普通的农户家里。


    在外面敲了敲门,程瑞恩径直走进了院子。


    在院子里,程瑞恩看到一位穿着军装的瘦高男子,戴着眼镜,平静地望着自己。


    “你是李……主任。”程瑞恩仔细看着院中的这位中年男子,突然一脸惊喜地说。


    他认出来了,这位新来的政治部主任,他在北方局见过一面,是原来海沽警察局的预审科长李向学。


    “你好,程瑞恩同志。”李向学走过来,握着程瑞恩的手,亲切地说。


    接到命令,来二十七支队担任政治部主任,他刚开始也很意外。


    因为他的工作性质,一直在保卫部任职。


    上级告诉他,二十七支队是个支特殊的部队,卫大光还不是党员,但这支队伍,必须由党来领导。


    因此,这个政治部主任,要配合党代表,做好卫大光的思想工作,积极争取他加入党组织。


    同时,二十七支队的主要作战目标,设定为海沽。


    李向学在海沽工作多年,在警察局担任预审科长期间,对海沽的情况非常熟悉。


    现在平海唐点线工委书记田南晨,正是当初他的同志和战友。


    让李向学担任二十七支队的政治部主任,有利于与平海唐点线工委进行衔接。


    “李主任好,我正要向你汇报工作。”程瑞恩高兴地说。


    能碰到一位认识的政治部主任,程瑞恩也很兴奋。


    “好,坐下来说吧。”李向学拉着程瑞恩到院子的小桌子旁,亲切地说。


    “此次我去了海沽的英租界,先见到了马玉珍……”程瑞恩在李向学面前,无需隐瞒,将自己的海沽之行,详细地向李向学汇报了。


    “马玉珍有没有说起,振华中学的情况?”李向学是预审科长,很注意与人谈话的技巧。


    他也总能从对方的话语中,发现一些容易被忽略的问题。


    马玉珍住在路承周家,这本身就是一件不正常的事。


    路承周的身份,程瑞恩可能不知道,但李向学再清楚不过。


    对这位自己介绍入党的同志,李向学是非常清楚的。


    路承周无论是相貌,还是平常的行为,表现得都比较普通,但这正是他的优点。


    李向学知道,路承周对抗击日本人,有着坚定的信念。


    而且,路承周同时具备军统的身份。


    马玉珍住到路承周家里,而且她又不承认,还在为党工作,这说明了什么?

    很有可能,马玉珍也跟路承周一样,肩负着特殊使命。


    “她基本上没说,就连路承周的情况,也没怎么介绍。”程瑞恩摇了摇头,沮丧地说。


    “此次你没有联系到海沽的地下党组织,是很正常的。毕竟,你没有组织介绍,贸然找上门,肯定找不到人。至于马玉珍,不管她现在是不是脱离了党组织,你以后都不要再与他发生任何联系。”李向学郑重其事地说。


    “我觉得,应该帮她恢复组织关系。”程瑞恩坚持着说。


    “你没听明白我的话么?不要再与马玉珍,发生任何联系。”李向学沉吟着说。


    他判断,马玉珍可能有任务在身,程瑞恩突然找上门,她岂能与程瑞恩说实话呢。


    李向学在上任时,组织上也交给他一个任务,工作中有需要帮助,可以找平海唐点线工委。


    现在平海唐点线工委的书记田南晨,正是他以前在海沽做地下工作时的领导。


    程瑞恩对平海唐点线工委一点都不了解,而李向学则不然,他来的时候,拿到了与田南晨的联络暗号。


    “我明白了。”程瑞恩似懂非懂地说。


  第四百六十四章 活着真好

    路承周并不知道,李向学竟然是二十七支队的政治部主任。


    他提前接到田南晨的通知,第二天在法租界的大华饭店接头。


    路承周很诧异,田南晨需要与自己见面,去黄家花园福顺里1号就可以了,何必费尽周折去法租界呢。


    大华饭店原是可以媲美国民饭店的顶级豪华饭店,这里是纯西餐,而且还有屋顶花园,最华丽的舞场。


    抗战之后,一度停业,再开业后,已经大不如前。


    将接头地点定在这里,倒也不引人注意。


    第二天下午,路承周特意换了便衣,又化装之后,才悄悄去了法租界。


    路承周的化装,并不是化装成火柴的模样。


    他整天周旋在日特和军统、警务处的人员之间,知道要怎么样才能最好保护自己。


    用火柴的装扮,一旦被军统的人看到,也有可能出事。


    田南晨既然要求到一个新地方接头,他自然也要用一个新的装扮。


    他与田南晨约定,是下午五点。


    而路承周下午四点,就赶到了营口道与二十一号路的转角处。


    大华饭店位于德泰洋行的楼上,这里原来是国务总理顾先生的一处旧居。


    楼下是德泰洋行,楼上改为大华饭店,楼顶为花园,就算在冬季,也绿意盎然。


    十年前的大华饭店,是当时海沽最为著名的饭店之一。


    比如黎总统,袁大总统的二公子,包括少帅,曾经都是这里的常客。


    此时的大华饭店,已经不复当日的辉煌。


    路承周先在营口道和二十一号路周围转了圈,他本身受过特工训练,又在功名警察教练所学习两年,常年的潜伏生涯,让他对危机特别敏感。


    如果周围出现异常,他能很快看出来。


    观察周围环境,寻找最好的撤退路线,这是路承周每到一地之后,养成的习惯。


    确定周围没有异常后,他又提前二十分钟到了大华饭店,观察饭店的内部结构。


    最终,他找了一个,可以看到一楼入口的位置。


    一旦发现不对,他可以迅速从后门,或者直接从屋顶离开。


    路承周叫了一杯咖啡,目光有意无意的盯着下面。


    当一个熟悉的身影,在五点差五分,突然出现在下面时,路承周的目光为之一滞,手里端着的咖啡,也停在了半空。


    路承周对田南晨的身形和姿态,并不是很熟悉。


    因为他每次与田南晨见面,都是他主动上门,田南晨无需走动太多,路承周自然也就没有足够的条件观察。


    可是,他对李向学,就太熟悉了。


    无论李向学怎么化装,无论在什么样的环境,只要对方一出现,路承周一眼就能认出来。


    李向学没有刻意化装,他依然戴着那副圆圆的黑色眼镜,走入大华饭店前,特意在门口停住了,用手扶了扶镜框。


    正是这个熟悉的动作,一下子吸引住了路承周。


    如果不是身处租界,路承周都想站起来,大声欢呼。


    他与李向学已经有一年多没见面了,对自己这位革命的引路人和导师,路承周非常尊重和感激。


    没有李向学的引导,就没有现在的路承周。


    潜伏在敌人内部,确实险象环生,可是,能为党和人民做点事情,路承周觉得无比光荣。


    田南晨早就订好了包厢,李向学到饭店后,径直去了包厢。


    路承周正要起身,看到田南晨也坐着人力车来了。


    他穿着西服,手里还拿着一根文明棍,脚下的皮鞋锃亮,走进饭店的时候,显得很有派头。


    做地下工作,并不一定要无限隐蔽,有的时候张扬一点,反而不会被怀疑。


    田南晨走进来的时候,路承周起身迎了过去。


    路承周虽然化了装,但他的眼神,田南晨一下子就认了出来。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无声的交流着,一切尽在不言中。


    李向学正背着手,望着窗外,听到开门的时候,猛然回头张望。


    离开海沽不过一年有余,物是人非,感慨万千。


    田南晨原来是李向学的上级,他与田南晨是多年的战友,一看到就认出来了。


    他疾步走过去,紧紧握着田南晨的手。


    能在这样复杂的环境下,相隔一年多,还能相见,真是不容易。


    “老田,好久不见。”李向学显得有些激动。


    “是啊,好久不见,活着真好。”田南晨看到李向学激动的样子,感慨地说。


    “是啊,活着真好。”李向学对这句话,理解得特别深刻。


    这一年,他参加过好几场战斗,恶劣的环境,低劣的武器,每次战斗,都要付出血的代价。


    “看看,这位是谁。”田南晨指了指路承周,微笑着说。


    “李老师好。”路承周看到李向学,也有些激动。


    “蚂蚁?”李向学诧异地说。


    路承周一开口,他马上就听了出来,走过去紧紧抱着路承周。


    “李向学同志,现在是二十七支队政治部主任,以后我们与二十七支队的联络,由他负责。”田南晨在路承周耳边轻声说。


    “坐吧,边吃边聊。”李向学松开路承周,高兴地说。


    他在海沽,最挂念的,应该就是路承周了。


    独身打入日本特务机关,同时还有军统的身份,又在警务处担任职务。


    无论哪一方,稍有不慎,路承周的身份就有可能暴露。


    “我已经接到命令,全力配合你们的行动。”田南晨低声说。


    “有你们的支持,我们行动起来,将事半功倍。”李向学说。


    二十七支队刚到三塘铺,立足未稳,如果有海沽地下党的支持,将更容易打击日本侵略军。


    “李老师,大直沽的日军粮食仓库被烧,是不是你们干的?”路承周问。


    “是的。”李向学点了点头。


    “可惜了,这么多粮食,一粒也没有运出去。”路承周感慨着说。


    “放心,会有机会的。”李向学坚定地说。


    田南晨和路承周都在海沽,李向学对以后二十七支队的行动,信心十足。


    三人知道,虽然相聚很欢乐,但更重要的,还是为了工作。


    李向学难得来一趟海沽,以他的身份,以后也不可能经常来。


    因此,海沽地下党如何更好的配合二十七支队,成为他们主要讨论的话题。


  第四百六十五章 配合得很好


    振华中学的康培初,一直被冷藏着。


    自从海沽市委搬走后,他就没接到正式的任务,也很久没过组织生活了。


    然而,康培初在晚上,突然被唤醒。


    组织要求,康培初在最短的时间,调查清楚全市的几家中日学校。


    康培初没想到,幸福会来得这么突然,他马上联系了苗光远。


    “苗主任,我感觉,中共会有大行动。”康培初信誓旦旦地说。


    他的作用越重要,苗光远才会对他越重视,给出的奖金也会更丰厚。


    “今天给你传达命令的,是什么人?”苗光远也很兴奋,但他不关心康培初的任务,而是关心中共的组织情况。


    “是平海唐点线工委海沽城委的人。”康培初说。


    海沽目前不设市委,而是有一个城委,意思是城市工作委员会。


    “也就是说,以后你属海沽城委领导?”苗光远喃喃地说。


    “应该是吧。”康培初还沉浸在兴奋当中,一旦被启用,以后的任务会越来越多。


    有苗光远的支持,他的任务,肯定完成得最好。


    “你需要的资料,我会给你找到。但是,你也要装模作样,在全市转一转,至少要三五天后,再向中共汇报。”苗光远沉吟着说。


    打发走康培初后,苗光远迅速向野崎汇报了。


    作为宪兵分队的情报二室主任,苗光远的位置比较尴尬。


    路承周在抗战前,就已经替日本人效力。


    现在警务处,暗中配合宪兵分队的行动,情报一室,每天都会有一份英租界的情报汇编。


    虽然很多情报,都很普通,但日本人也认可路承周的行为。


    苗光远感觉,野崎和川崎弘,对路承周都很信任。


    这种信任,远远超过了他和陶阶。


    至于情报三室的陶阶,自然就不用说了。


    陶阶手下好几十号人,都是军统过来的,他们的工作能力,比情报二室强太多。


    目前,苗光远依然在暗中筹划一个所谓的地下抗日组织:华北青年抗战联合会,用以吸引一些抗日人士的注意。


    目前,这个华北青年抗战联合会,并没有吸收多少人,也没有引起国共方面的注意。


    再这样下去,苗光远都不好意思参加宪兵分队的会议了。


    康培初突然送来的情报,简直就是苗光远的及时雨。


    “哟西。”野崎听了苗光远的报告后,很是高兴。


    从中共内部传来的情报,总是最可靠的。


    他也赞同苗光远的观点,不就是给点中日学校的情报么,一点问题也没有。


    三天之后,苗光远拿着全市四所中日学校的资料,交给了康培初。


    这些资料很详实,康培初交上去后,得到了组织的表扬。


    苗光远也很得意,康培初的作用得到突显后,应该成为海沽城委的骨干力量了吧?

    然而,两天之后的一个晚上,位于八里台的中日学校教学楼,被二十七支队烧毁,特务机关派在学校的日本督学被杀害后,苗光远就笑不出来了。


    “啪!”野崎把苗光远叫到办公室,不由分说,先给了他一巴掌。


    给中共提供情报,如果没有造成实质伤害,那也罢了。


    可是,中日学校的教学楼,不但被烧毁,日本督学还被杀害,那就不行了。


    “此次纯属意外,八里台的行动,不是海沽地下党干的,而是游击队。”苗光远解释着说。


    海沽地下党很少会有这样的行动,但游击队就不一样了。


    他们不但放火,还会杀人。


    据说,此次来的游击队,人数众多,战斗力很强,一般的中国军队,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在北营门和西营门一带,据说当地的伪军和警察,整天担惊受怕。


    比如说,他们检查过往行人,就算发现有人带枪,现在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也是你提供的情报!”野崎咆哮着说。


    “下属知错。”苗光远不敢再争辩,这些情报,真说起来,其实是野崎提供的。


    “中日学校的教学楼被烧毁,大日本帝国优秀的督学殉难,康培初的功劳不小了吧?我希望,能用中共地下党的人头,来祭奠大日本帝国优秀的人才。”野崎缓缓地说。


    “请野崎先生放心,很快会有中共地下党的消息。”苗光远忙不迭地说。


    离开野崎的办公室后,苗光远轻轻揉着脸颊,心里暗骂日本鬼子。


    不就是烧了栋教学楼,死了个日本教员么。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想要引中共地下党上钩,不下点本钱怎么行呢。


    “苗主任,单独向野崎先生汇报,是不是有什么好事?”路承周正准备去三楼,在楼梯口碰到了苗光远。


    “哪有什么好事。”苗光远叹了口气,捂着脸走开了。


    他挨了野崎一耳光,总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还是自己躲到一旁去懊悔吧。


    看到苗光远的神情,路承周大体猜到了,是怎么一回事。


    李向学担任二十七支队的政治部主任,海沽地下党,与二十七支队的配合,就容易沟通多了。


    路承周的理念,也容易被李向学理解。


    康培初是当初苗光远发展的内线,在姚一民的主持下,也“入”了党。


    当然,康培初是没有档案的假党员。


    他被雪藏了这么久,也该放出来活动了。


    再说了,让康培初提供情报,比平海唐点线工委去搜集,来得容易,还准确些。


    日本人为了让康培初,赢得中共海沽城委的信任,肯定会给他提供真实有效的情报。


    海沽有好几所中日学校,日本人肯定不会想到,是二十七支队人对八里台的中日学校动手。


    在日本人的印象中,中共只是发展学生,转移人才,偷运物资,很少会有暴力事件。


    然而,有了二十七支队的支持,中共可以随时对日本人发动攻击。


    海沽的日军,不但要派出军队,围攻冀东、冀中的抗联军队,还要守卫海沽的安全。


    二十七支队的行动,让日军意识到,他们不能完全放开手脚。


    一旦海沽兵力空虚,随时都会遭到抗日联军的攻击。


    如果海沽出现抗日联军,甚至守卫海沽的日军,被抗日联军击败,造成的影响将无可估量。


  第四百六十六章 新思路

    八里台中日学校的日本督学被杀后,路承周觉得,这种办法,还是不错的。


    日本特务机关的卧底,如果总是不使用,人家心里也会忐忑不安。


    “严树勋、牛绍善、何尚元,再加一个孙志书。让刘轩告诉关明鹏,这四人即将成为我们的暗杀目标。”路承周对曾紫莲轻声说。


    马玉珍虽然知道他的身份了,可马玉珍只是情报组的组员。


    一般情况下,马玉珍在楼下负责警戒。


    关明鹏的日特身份,只有他们三人知道。


    在情报单位,有些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但是,有些事情,则是知道的越多越好。


    比如说,军统要暗杀的行动。


    当关明鹏紧急向川崎弘时,宪兵队高度重视。


    毕竟,已经有一个刘同宇被暗杀,如果接下来,这几个人都被军统干掉,海沽的汉奸,没有一个坐得住了。


    最让川崎弘痛苦的是,他不知道军统的真正目标。


    以军统现在的实力,一次暗杀三人,也不是做不到。


    可是,宪兵队想要对这三人严密保护,根本就不可能。


    只有千里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


    最好的办法,是将军统海沽站连根拔起。


    然而,宪兵队对海沽站的情况,并不很了解。


    不要说火柴、曾红这些人的情况,就算关明鹏直接上司陈白鹿,到目前为止,也没有掌握具体行踪。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海沽站的主要成员,一直在租界活动,很有可能就在英租界活动。


    之前宪兵分队破解海沽站的电台密码,当时海沽站向军统总部汇报,想在法租界找一个地方办训练班。


    这个训练班最终放在树德小学,利用小学放暑假的时机,悄悄办了一期。


    从关明鹏反馈的消息,也可以看出,海沽站在法租界的活动并不多。


    川崎弘特意去了趟英租界宪兵分队,与野崎商量此事。


    “军统海沽站主要在英租界活动,作为英租界宪兵分队的队长,你难道不觉得羞愧吗?”川崎弘冷冷地说。


    “嗨。”野崎应了一声。


    军统组织严密,自从这个“火柴”上任后,很少犯错误。


    就算有关明鹏这个内线,也一直没有太多的消息。


    “我们不能任由军统猖狂,要想办法,逼他们现身。只有他们动起来,我们才有机会。”川崎弘缓缓地说。


    关明鹏一直没什么消息传来,他也很着急。


    要怎么样,才能让关明鹏发挥更大的作用呢?


    “川崎君想必已经有了高见。”野崎躬了躬身,川崎弘能说出这样的话,一定是有了主意。


    这个时候,不是表现自己聪明才智之时,只需要认真听着就可以了。


    “军统不是想暗杀么?就让关明鹏行动,并且顺利完成任务。到时候,就算火柴不出面,陈白鹿总得跟他碰个头吧?”川崎弘缓缓地说。


    上次关明鹏负责暗杀严树勋,结果“被”取消了任务。


    最终,关明鹏也获得表扬和奖励,但是,相比陈白鹿那一组,他就显得稍逊一筹。


    如果关明鹏完成了任务,而陈白鹿却失败了,最终结果又会如何呢?


    “牺牲一个中国人,换来军统的高层,还是划得来的。”野崎点了点头,一脸钦佩地说。


    “谁说要牺牲呢?”川崎弘突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军统暗杀名单上的人,都是大日本帝国的忠实朋友。


    已经死了一个刘同宇,如果再死一个,以后谁还敢真心为大日本帝国做事?

    “请川崎君明示。”野崎一愣。


    做戏就要做全套,如果不牺牲中国人,怎么能让军统相信,关明鹏立了功呢。


    “只需要‘伤重不治’就可以了。”川崎弘得意地说。


    就算他是特高课长,也没有权力,任何牺牲中国人的性命。


    特别是这样原为维持会的委员,他们每个人的影响都很大。


    川崎弘想得很美,军统如果跟上次一样,由关明鹏负责暗杀一个人,那么,让暗杀目标对外宣布“伤重不治”,既可让关明鹏向军统交待了。


    接到任务的关明鹏,也显得很开心,他终于可以一显身手了。


    之前为了保证暗杀目的,关明鹏可谓煞费苦心。


    第一次,让军统不得不取消行动,第二次,他负责暗杀严树勋,更是直接放弃行动。


    再这样下去,关明鹏担心,就算不被上面的人怀疑,下面的兄弟,也会对他有意见。


    火柴每次制订行动计划时,非常详尽。


    至少有两套行动计划,至于撤退计划,更是重中之重。


    那些行动计划,他事后汇报给川崎弘时,就连川崎弘也很吃惊。


    只是,火柴的计划天马行空,没有规律可寻。


    暗杀刘同宇时,只让行动组自行制订计划,火柴最后确定。


    “刘先生,这次我一定要抓住机会,给家里挣二十亩田。”关明鹏拉着刘轩去马场道的西湖饭店喝酒。


    在这里喝酒,既可以增进关系,更重要的是,河北教育厅长兼海沽教育局长何尚元,经常在此出入。


    “只要任务顺利完成,何止二十亩,至少五十亩。”刘轩微笑着说。


    他与关明鹏在一起喝酒,也是冒着巨大风险的。


    提前约好的地方,他是绝对不会去的。


    只有这种,临时约定的地方,他才会答应。


    毕竟,“无意间”向关明鹏传递消息,暗中观察关明鹏,是他目前的主要工作。


    “五十亩良田,够我们家吃用一辈子了。”关明鹏感慨着说。


    如果他没有叛逃,老家如果有了五十亩良田,还真的一辈子吃喝不愁了。


    可现在,他需要更多的钱。


    甚至希望,日军能打到自己的家乡,他以后才能衣锦还乡。


    “以你的能力,以后何止为家里挣五十亩?”刘轩微笑着说。


    “刘先生,这次还是全面开花么?”关明鹏随口问。


    他希望,能像上次那样,自己竟然负责暗杀一人。


    到时候,日本方面也好操作了。


    这次川崎弘的计划,他非常支持,如果上次暗杀严树勋时,采用这个办法,恐怕陈白鹿早被他取代了。


  第四百六十七章 积极主动

    关明鹏希望,自己的任务能早点完成。


    川崎弘答应过他,只要端掉海沽站,他就可以带着珍子去日本。


    甚至也可以去欧洲、去美国,去他想去的任何一个地方,下半辈子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


    这样的情景,关明鹏幻想过很多次,每次从梦中醒来,他都会沉浸在梦中的幸福里。


    此次川崎弘全力配合他“立功”,如果操作顺利,海沽站很快将不复存在,而他的任务,也将圆满完成。


    最不济,他也能让陈白鹿“出事”。


    以关明鹏在行动组的能力和资历,他是接任行动组长的不二人选。


    关明鹏希望,这次也能像上次那样,每个行动小组,针对一位目标。


    他单独带队的话,立了功,功劳就是自己的。


    如果关明鹏跟着陈白鹿,就算他能立功,功劳至少要被陈白鹿分走一半。


    “这得老板定,我们都是伙计,听吩咐办事吧。”刘轩意味深长地说。


    他暗暗诧异,关明鹏似乎很猴急,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像关明鹏这样的内奸,不是应该尽量避免这样的行动吗?


    毕竟,如果行动失败,上峰会怪罪。


    如果行动成功,他的日本主子又会生气。


    “请刘先生向老板美言几句,这次一定好好表现,绝对不辜负他的看重。”关明鹏郑重其事地说。


    关明鹏的态度,刘轩及时向曾红汇报了。


    哪怕刘轩是情报组的副组长,他目前接触到的,依然是“曾红”。


    “曾紫莲”这个身份,在军统知道的人极少。


    毕竟,知道了这个身份,等于掌握了她的底牌。


    当天晚上,路承周就收到了反馈。


    “关明鹏是不是有阴谋?”路承周喃喃地说。


    关明鹏问到了,能不能像上次那样全面开花。


    也就是说,关明鹏希望,能跟上次那样,单独带队执行任务。


    而且,从他所表现的精神状态来看,关明鹏相信这次,他一定能成功。


    至少,他能让军统方面相信,他会成功的。


    “日本人是不是急了?”曾紫莲担忧地说。


    关明鹏现在也算行动组的骨干,按照之前的行为,关明鹏已经可以单独执行任务了。


    至少,上次关明鹏带队暗杀严树勋,也算可圈可点。


    “有这个可能,这次配合关明鹏行动的兄弟,会非常危险。”路承周点了点头,缓缓地说。


    关明鹏很渴望行动,说明这次的行动,将是他的机会。


    对日本内线来说,什么是机会?


    破坏军统的行动,抓捕军统的行动人员,甚至破坏海沽站,都是关明鹏的机会。


    要做到后一点,关明鹏还很难做到。


    可是,要破坏行动,甚至抓捕参与行动的人员,关明鹏还是能做到的。


    这就是留着关明鹏的隐患,有日本特务机关在背后支援,关明鹏随时有可能,破坏军统的组织,并且扩大他的潜伏网络。


    “怎么办?要不要把他安排到陈白鹿那组?”曾紫莲问。


    “不行,我们的安排,不能让他觉得诧异。还是按照既定方案,让他负责暗杀严树勋。”路承周摆了摆手。


    不知道川崎弘的具体计划,路承周只能见招拆招。


    他也不知道,关明鹏这次是有备而来。


    关明鹏的真正目标,是陈白鹿、曾紫莲,甚至是路承周。


    “好,明天我会让刘轩通知。”曾紫莲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


    关明鹏就像一枚定时炸弹,每次使用都要小心翼翼。


    因为一不小心,会将自己炸得粉身碎骨。


    楼下的马玉珍,每次看到路承周的书房亮着灯,而她只能在楼下警戒,就有一种想一探究竟的冲动。


    马上就要开学了,她和曾紫莲,之所以住在二十四号路15号,是因为学校放假,她们的宿舍没有开放。


    开学之后,她和曾紫莲,是不是要搬回学校呢?

    如果搬回学校,想再接触军统上层,就没那么容易了。


    自从知道路承周的真正身份后,她对路承周的抵触,基本上消失了。


    除了对路承周突然加入军统,有些想不通之外,对路承周加入日本特务机关的痛心,早就平复了。


    只是,路承周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在家里,还跟往常一样。


    早上看到她,最多也是点头示个意。


    中午和晚上吃饭时,也不怎么多说话,就算说话,谈的也是工作。


    至于晚上,她根本看不到路承周的人。


    因为路承周一回来,径直上了楼。


    与路承周恢复关系,成为马玉珍目前的首要工作。


    路承周是军统代理站长,与他搞好关系,无论是对自己潜伏在军统,还在为组织获取情报,都有很大的帮助。


    马玉珍并不知道,路承周其实一直是自己人……


    路承周之所以只跟她保持工作关系,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马玉珍首先是一名军统的情报人员,其次才是路承周的邻居、同学。


    接到任务的关明鹏,大喜过望,向川崎弘汇报后,很快就报告陈白鹿,他有了详细的计划。


    严树勋这段时间,没再像其他汉奸那样,整天龟缩在家里。


    为了给日本人卖命,严树勋经常出来参加一些行动,甚至还会有英法租界,举办一些宴会,供机帮日本人招揽一些文人墨客。


    因此,关明鹏提出,在严树勋进入法租界沙大夫路丰泽园饭店时动手。


    关明鹏还提到,要像当初暗杀金东珍那样,子弹淬毒,只要一击得手,严树勋必死无疑。


    同时,在对面,安排了备用人手,以及详细的撤退计划。


    如果只看初步计划,可以说完美无疵。


    备用计划,以及撤退计划,也都有路承周一惯的谨慎。


    路承周看着关明鹏的行动计划,如果不是知道关明鹏的真正身份,他都要被骗过。


    “你觉得,‘毒蛇’的行动会成功么?”路承周给关明鹏取了一个代号:“毒蛇”。


    一不注意,关明鹏就会咬人,施放大量毒素。


    “看计划,只要严树勋出现,一定会成功。”曾紫莲说,严树勋出行,只不过带了两名保镖罢了,对军统来说,不值一提。


  第四百六十八章 劫数

    如果只看行动计划,路承周也相信,严树勋必死无疑。


    然而,仔细分析的话,就觉得这个计划很荒唐。


    严树勋是什么人?北洋时期海沽的盐务督办,海沽商会会长,日本人的忠实朋友。


    川崎弘会为了一个关明鹏,而牺牲严树勋这样一名老汉奸吗?


    在日本人眼中,严树勋的地位,要比海沽站高得多。


    用严树勋换取关明鹏立功,用脚后跟想,都觉得有问题。


    “是啊,刚开始,我也觉得这个计划,一定会行动。但是,用严树勋换毒蛇立功,值得吗?”路承周反问。


    日本人贪婪无厌,他们恨不得用一根火柴,就要换一栋楼,怎么可能舍得,用严树勋换关明鹏立一个功呢。


    要知道,关明鹏立功后的得到,是不可预计的。


    而严树勋的死亡,带给日本人的损失,是无可估量的。


    相比之下,日本人做了一笔很亏的生意。


    对狡猾的日本人来说,他们会这样做吗?

    如果严树勋不死,关明鹏的行动失败,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是关明鹏第二次暗杀严树勋,再次失败,除了让军统对他失望之外,不会有其他效果。


    日本人总不会希望,军统处分关明鹏吧?


    “不值,换成我,也不会干这样的赔本买卖。”曾紫莲摇了摇头,设身处地,换成她是川崎弘,也绝对不会同意,让关明鹏除掉严树勋。


    除掉严树勋,军统肯定会给关明鹏一笔大奖金。


    然而,除了奖金外,最多也就是提他一级军衔,或者给他一个行动组副组长。


    毕竟他头上有一个陈白鹿,总不能因为关明鹏干掉了严树勋,陈白鹿就让贤吧。


    在军统,还没有这样的规矩。


    “我们先假设,如果毒蛇成功,他能得到什么?”路承周问。


    “奖金、嘉奖令、勋章,还可能有任命书。”曾紫莲想了想,说。


    军统奖励下属,一般都是这样。


    上次暗杀金东珍,除了钱之外,就是军衔升一级。


    这次如果杀了严树勋,估计会有个嘉奖令,也有可能将他提拔为行动组副组长。


    毕竟,有功必赏,才能激发下属最大的积极性。


    然而,为了一点赏钱,为了提拔,拿严树勋来换,代价是不是太大了?


    “这些东西,对他来说,应该不是很看重了。除非……”路承周摇了摇头,突然脑子灵光一闪。


    “除非什么?”曾紫莲问。


    “除非他想借这个机会,将海沽一网打尽。想想看,如果毒蛇的行动成功了,我这个代理站长,是不是要见他一面?光见一面还不行,得设个庆功宴吧?总部的嘉奖令来了,得亲自发到他手里吧?每一次见面,都是日本特务机关的绝佳机会。”路承周缓缓地说。


    但是,拿严树勋换海沽站,路承周觉得,日本人还是不划算。


    “到时我替你去就是。”曾紫莲马上说。


    “有危险让下属去,那我成什么了?”路承周嗔恼着说。


    “我也是担心你嘛。”曾紫莲感觉甜蜜蜜的,路承周的回复很果断,她好开心。


    “走一步看一步吧,到底看他在玩什么把戏。”路承周缓缓地说。


    路承周估计,关明鹏的行动,川崎弘应该会让宪兵分队配合。


    然而,两天后,按照关明鹏的计划,当天晚上他会行动,而宪兵分队依然没有动静。


    不但情报一室,没有接到任何通知,就连情报三室,也没有任何动静。


    路承周下午,以火柴的身份,与孙志书见了一面。


    此次孙志书也在军统的暗杀名单上,日本人对他,是不是有什么交待呢?


    “感谢火先生将我列入暗杀名单。”孙志书见到路承周后,很是感激地说。


    军统欲置他于死地,反而让日本人对他更加重视。


    军统痛恨的人,不用想,也是大日本帝国的朋友。


    而孙志书很清楚,他之所以会出现在军统的暗杀名单上,是火柴对他的特别照顾。


    “川崎弘找你谈过话没有?”路承周摆了摆手,问。


    “还真和我谈过,他让我安心工作,不必将军统的暗杀放在心上。”孙志书微笑着说。


    他也确实没将军统的暗杀放在心上,这年头,能做到这一点的,也就是他了。


    “严树勋最近有什么表现?”路承周问,他与严树勋基本上没接触过。


    但作为盐业局长,严树勋与孙志书这个秘书长,一定会经常见面。


    “他有些紧张,今天上午还跟我说了,说他最近有一个劫数,不知道能不能过。如果过了,还能享受几年,要不过不去,怕是要驾鹤西去了。”孙志书说。


    “我们已经决定,晚上对他动手。”路承周沉吟着说。


    “他还真能算到?”孙志书吓了一吓,倒不是因为军统要暗杀严树勋,而是因为严树勋算到了,他有这个劫难。


    “既然他算到了,有没有破解之道呢?”路承周随口问。


    “这个我倒没问题,等他过了……不,我想是没有机会再问了。”孙志书看了路承周一眼,马上说。


    晚上,严树勋从沙大夫路的丰泽园饭店走出来时,突然遭到枪击,当时就倒下去了。


    枪手骑着自行车,突然出现在饭店门口,得后之手,迅速撤离,一转眼的功夫,就看不到人影了。


    “看清了吗?”路承周放下望远镜后,问旁边的陈白鹿。


    他让曾紫莲和陈白鹿,特意找了一个,可以观察到丰泽园饭店的位置。


    关明鹏在行动计划中,也是要在门口动手。


    这就给路承周提供了机会,可以亲眼观察关明鹏的行动。


    “好像中枪了。”陈白鹿放下望远镜后,缓缓地说。


    “救护车来得好快。”曾紫莲拿起路承周的望远镜,很快看到了丰泽园饭店门口,来了一辆救护车。


    “这是哪家医院的?”路承周沉吟着说。


    “好像是马大夫医院的。”曾紫莲将望远镜递给路承周,说。


    “好嘛,不送东亚医院,竟然送马大夫医院。”路承周冷笑着说。


    “我马上去趟医院。”曾紫莲知道路承周的想法,马上说。


  第四百六十九章 正常立功

    倒下的严树勋,迅速送到了马大夫医院抢救。


    曾紫莲赶到医院时,很快听到消息,严树勋“不治身亡”。


    听到这个消息时,曾紫莲很意外,但也很高兴。


    不管如何,关明鹏能干掉严树勋,都是件好事。


    日本人就算有阴谋,军统也赚了一个严树勋。


    但是,光是听到消息,回去后没办法向路承周交待的。


    曾紫莲又找到了胡海燕,向她求证。


    “我没接触到病人,严树勋一来,就被送到了抢救室。等我赶过去的时候,已经宣布了结果。”胡海燕低声说。


    她现在是军统的人,如果医院有异常,她会马上注意。


    “你没找医生或护士问一下?”曾紫莲说。


    胡海燕是“济华高级护士职业学校”毕业,这也是马大夫医院的附设学校,学习两年,实习一年,每年毕业生十余人。


    刚开始毕业的几届,都留在了马大夫医院,现在的毕业护士,才开始去全国其他医院。


    马大夫医院现在的护士,基本上都是济华高级护士职业学校毕业的,也都是胡海燕的同学。


    她要找医生打探消息,可能比较难,但要找护士,还是很容易的。


    “很奇怪,医生和护士都保密,我问了几个人,都说没参与抢救。”胡海燕摇了摇头。


    她虽然很好奇,但也没有多问。


    受过训练的胡海燕,不像一般的八卦女生,她知道适可而止。


    “怎么会这样?”曾紫莲诧异地说。


    “可能是他们被叮嘱过,不能透露抢救过程,毕竟严树勋是名人。”胡海燕分析着说。


    “严树勋的尸体呢?”曾紫莲又问。


    “据说送走了。”胡海燕说。


    曾紫莲没有增加自己的分析,她只是将胡海燕的话,原封不动的告诉路承周。


    “我敢断定,严树勋没死。”路承周听了曾紫莲汇报后,笃定地说。


    事情反常即为妖,严树勋送到马大夫医院抢救,胡海燕身为资深护士,竟然一点消息都打听不到,这本身就是很奇怪的事。


    再加上严树勋的尸体也不在医院,更加让人怀疑了。


    其实这个结论,是显而易见的。


    日本人怎么可能让严树勋真的死掉呢?

    “没死?”曾紫莲喃喃地说。


    原本她还以为,海沽站又可以立功了呢。


    听路承周这么一说,她觉得严树勋没死的可能性确实很高。


    “不管如何,先按严树勋被暗杀的操作吧。”路承周缓缓地说。


    此次暗杀严树勋,海沽站是向总部报备了的。


    现在出现这种情况,必须第一时间向总部报告。


    同时,要请总部按照正常程序,给予关明鹏奖励。


    “那该怎么汇报?”曾紫莲说。


    “如实汇报。同时,报告总部,关明鹏将是最后一次使用。”路承周缓缓地说。


    “再留着他,确实是个祸害。”曾紫莲深有同感。


    将一条毒蛇留在身边,晚上睡觉都得睁一只眼。


    幸好路承周早判断出关明鹏的身份,否则,晚上都不敢睡觉了。


    “是啊,关明鹏不易控制,与他接触过的兄弟,都可能有危险。”路承周叹息着说。


    当初幸好发现了关明鹏的异常,否则后果真的不敢想象。


    “或许,关明鹏正等着你出面呢。”曾紫莲提醒着说。


    “他是海沽站的人,只能我调动他,难道他还想调动我不成?”路承周淡淡一笑。


    他是海沽站的代理站长,关明鹏在行动组都没担任实际职务。


    关明鹏晚上暗杀严树勋,当天晚上,海沽站就给总部发报,给关明鹏请功。


    第二天上午,陈白鹿突然通知关明鹏,火柴要当面向他宣读嘉奖令,让他作好准备。


    “组座,这么说,我又可以当面向火先生汇报工作了?”关明鹏激动地说。


    他这次的激动,还真是发自内心。


    如果能见到火柴,川崎弘一定有办法,抓到火柴。


    如果能抓到火柴,自己的任务就算完成一半了。


    “当然,好好干,站长很看重你。站长还问我,要不要给行动组配个副组长。我看,这个副组长,非你莫属了。”陈白鹿拍了拍关明鹏的肩膀,微笑着说。


    “多谢组座提携。”关明鹏感激地说。


    “你接连刺杀金东珍和严树勋,这一切都是你该得的。”陈白鹿意味深长地说。


    “组座,制裁其他人的行动,什么时候开始?”关明鹏又问。


    “怎么,刚立了功,又手痒了?站长说了,不急,要等机会。你已经成功了,其他人吓也能吓个半死。有机会就动手,没机会就等着呗。”陈白鹿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功不嫌多,如果有机会,我还想多杀几个汉奸。”关明鹏谦逊地说。


    陈白鹿走后,关明鹏迅速去了趟同庆里,滋事体大,他不敢打电话,一定要当面向川崎弘汇报。


    “川崎先生,刚才陈白鹿来找我了……”关明鹏兴奋地说。


    此次暗杀严树勋的任务成功后,川崎弘估计,他会再次立功受奖。


    “这么说,火柴可能会见你,并且提拔你为行动组副组长?”川崎弘听着关明鹏的汇报,眼睛越来越明亮。


    “不错,这是消灭海沽站的最好时机。”关明鹏微笑着说。


    “从今天开始,你不能再来这里了。我会派人二十四小时保护你。一旦火柴出现,你要配合特高课,把人活擒。记住,活着的火柴,才能摧毁海沽站。”川崎弘叮嘱着说。


    一旦火柴死了,分文不值。


    关明鹏此次的暗杀行动,川崎弘只告诉了野崎,并没有让宪兵分队配合。


    这件事,川崎弘觉得,尽可能不让宪兵分队参与。


    毕竟,宪兵分队有那么多中国人,他对中国人,也不是特别信任。


    “一定配合,争取早日破获海沽站。”关明鹏坚定地说。


    回英租界之前,关明鹏又去了趟日租界,与珍子缠绵之后,才回到英租界。


    川崎弘明知道关明鹏的行为不可取,但也没办法,他派出的人,一直在珍子的住处,等了足足一个多小时。


  第四百七十章 难逃


    川崎弘为了慎重起见,在关明鹏住处周围,安排了四个固定观察点。


    固定观察点的成本,要比流动盯梢大得多,效果也大不发流动盯梢。


    可是,固定观察点更加隐蔽,几乎不用担心,会被军统察觉。


    这四个观察点,包括两间旅馆的房间,还有两间临时住的房子。


    原本,川崎弘准备在关明鹏门口,设一个烟摊,或者鞋摊。


    但想来想去,这样做的风险太大。


    与关明鹏接触的都是什么人?刘轩、陈白鹿,甚至有可能是曾红或火柴。


    周围出现一切可疑的情况,都有可能引起他们的注意。


    每个观察点,都准备了五至八名日本行动人员。


    一旦关明鹏发出信号,从四面包围。


    至于警务处的约束,川崎弘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随着日军在武汉、广州取得的战果,随时有可能拿下重庆。


    到时,整个中国都是大日本帝国的,遑论这小小的租界了。


    这些西方列强就是这样的,欺软怕硬,日军的手段越强硬,他们就越退缩。


    日本海沽陆军特务机关已经有意,再次封锁英法租界。


    以后,日本特务机关在租界,要拥有更大的权力。


    路承周上午在巡视完辖区后,先在大兴日杂店歇了歇脚。


    随后,他又去了趟康伯南道20号,从后门进入,通过围墙的暗门,迅速到了宪兵分队。


    然而,在宪兵分队,也没有什么动静。


    宪兵分队的几辆车子都在,也没有外来的车辆。


    到情报三室内瞄了一眼,也没有发现异常。


    倒是野崎没在办公室,特高班也只有一人值班。


    路承周露了个面,很快也出去了。


    他的公开身份是警务处巡官,白天不能在宪兵分队待太长时间。


    这是路承周的劣势,但也是他的优势。


    宪兵分队的活动,他可能不能及时掌握。


    但是,巡官的身份,让他能兼顾其他几重身份。


    比如说,路承周现在就可以用“火柴”的身份,指挥军统行动。


    “关明鹏的住处周围,暂时一切正常。”曾紫莲化装之后,坐人力车,在周围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异常。


    “让刘轩通知关明鹏,去利顺利酒店。”路承周缓缓地说。


    他现在所处的位置,正在利顺利酒店的斜对面。


    今天路承周会跟关明鹏见一面,但不是在利顺利酒店,也不会在军统的任何一处安全屋。


    事实上,今天上午,路承周已经下令,掐断了关明鹏所有的关系。


    所有与关明鹏接触过的军统人员,全部转移了。


    关明鹏在暗杀金东珍之后,很快引起路承周的怀疑。


    如果再晚一段时间,恐怕像安孟博、黄文买都得转移,包括五十一号路26号都得暴露。


    川崎弘和野崎,在关明鹏家正对面的一个观察点。


    这是昨天晚上,野崎花重金租下的房间,原本房间有人,他直接花了半年的租金,让原来的住客连夜搬家。


    “有人来了。”野崎一直观察着对面,看到人力车上下来的刘轩后,很是激动地说。


    今天海沽站的重要人物,可能都会露面,今天将是消灭海沽站的最佳时机。


    出于对中国人的不信任,此次行动,没有中国人参加。


    对此,野崎也很认同。


    特别是情报三室的那些人,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有二心呢。


    “嗯。”川崎弘压抑着激动的心情,拿起望远镜确认了。


    刘轩敲门后,关明鹏很快来开门,他都等一上午了。


    “跟我走吧,火先生在等你。”刘轩走进门,都没进屋,马上说。


    “现在?”关明鹏见刘轩没动,诧异地说。


    “当然,快吃饭了,我想站长是不是要请你吃饭?”刘轩微笑着说。


    明知道关明鹏的身份,还要与他见面,这需要强大的心理素质。


    “怎么,还要站长等人不成?”刘轩半认真半责备地说。


    “我马上走,把窗户关上,感觉会下雨。”关明鹏突然说。


    这是他与川崎弘约好的信号,如果可以动手,就在窗台上挂一个扫把。


    如果等待消息,就将窗户关起来。


    看到关明鹏关窗,川崎弘有些失望地放下了望远镜。


    在他的设想中,最好是火柴与陈白鹿,一起到关明鹏的住处。


    到时候,四面的人围上来,他们插翅难飞。


    “川崎君,他们出门了。”野崎突然说。


    “启用第二套方案。”川崎弘缓缓地说。


    刘轩和关明鹏出门后,随手拦了一辆人力车。


    而在他们之后,很快有两辆空着的人力车,不紧不慢的跟着。


    而人车力走了一阵后,又有一辆自行车出发了。


    自行车的目标,不是刘轩和关明鹏的人力车,而是最后面的那辆。


    在自行车之后,川崎弘和野崎,也坐上了汽车。


    汽车只需要跟着自行车就可以了,而在汽车之后,还有两辆自行车。


    最前面的两辆人力车,会交换跟踪,后面的自行车与他们隔得较远。


    最前面的人力车,肯定发现不了自行车。


    “来了。”曾紫莲也一直在观察着,当她看到刘轩后,马上说。


    “陈白鹿到位了么?”路承周随口问。


    “已经在里面等着了。”曾紫莲说,为了不让关明鹏怀疑,接下来的戏,将由陈白鹿接手。


    “后面怎么有两辆空的胶皮?”路承周突然发现,关明鹏和刘轩下车后,后面两辆人力车也跟着停了下来。


    然而,车上却没有人。


    要知道,摆在利顺利酒店门口的人力车,一般都是送客到这里后,顺便在这里等客。


    像这种拉着空车来等客的,本就有些异常。


    特别是今天,所有的异常,都会让他怀疑。


    他暗想,日本人真傻,车上为何不放个人呢,这样不正好跟踪么?


    其实川崎弘也这样想过,但拉车的特务,以前没干过活,如果拉个人,他能跟得上前面的人力车么?

    恐怕还没走一半,就必须停下来了。


    要知道,人力车夫的脚力都很好,哪怕就是受过训练的特工,也未必能当好一名人力车夫。


    “后面还有辆自行车呢?”曾紫莲突然说。


    “还有那辆汽车,这是宪兵队的车子。”路承周一下子认出了车牌。


  第四百七十一章 心惊肉跳

    路承周记住了日本海沽陆军特务机关中,自己所见过的每一辆汽车车牌。


    至于宪兵队的车子,他更是熟记于胸。


    看到这辆汽车,路承周的脑海里,马上浮现出川崎弘的身影。


    这也让路承周确定,关明鹏的身后,确实跟着一帮日本特务。


    “给陈白鹿打电话,执行第二套方案。”路承周沉吟着说。


    利顺利酒店的房间,有些是装了电话的。


    订房间的时候,路承周特意要求,房间必须带电话,而且还要能正常使用。


    电话是最便捷、相对安全的通信手段。


    刘轩只送关明鹏到房间门口,随后就离开了。


    接触关明鹏的时间越长,他就越危险。


    来的路上,刚开始刘轩还没有注意,但走了一半时,他突然发现,身后有些不对劲。


    等关明鹏走进房间后,刘轩悬挂着的心,才彻底放下。


    此时的刘轩,后背全湿了。


    他敲开隔壁的房门,迅速换装之后,从后门离开了酒店。


    关明鹏走进房间的时候,陈白鹿刚刚挂上电话。


    “组座,站长没来啊?”关明鹏扫了一眼房间,发现只有陈白鹿一个人,眼里难掩失望之色。


    “怎么,你还要让站长等你?刚刚站长打来电话,中午在西湖饭店为你摆庆功宴,同时正式任命你为行动组副组长。祝贺你,关副组长。”陈白鹿走到窗户边,将窗帘拉了起来,笑了笑,半责备半开玩笑地说。


    在树德小学训练班时,关明鹏的表现,确实很出色。


    然而,他的品质和信仰却出了问题。


    事实证明,一个人的能力再强,如果品质变坏,造成的破坏反而会越大。


    “不敢,那我们去西湖饭店?”关明鹏连忙说。


    “不急,站长还有点事,让我们半个小时后再动身。”陈白鹿看了看时间。


    “自从毕业后,还没见过站长呢。”关明鹏一脸向往地说。


    见到了火柴,他的任务就算完成一半了。


    “站长可是很看重你,最近所有的重要行动,你可能都会参与。”陈白鹿有些羡慕地说。


    “没有组座的指挥有方,就没有明鹏的今天,感谢组座,感谢站长的提携。”关明鹏谦逊地说。


    “你能有今天,还是因为自己的努力。”陈白鹿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


    “组座,最近会有什么重要行动?”关明鹏好奇地问。


    “这得听站长命令,他在宪兵分队有内线,我们要根据对方提供的情报行动。”陈白鹿随口说。


    见关明鹏发愣,陈白鹿又叮嘱着说:“这件事你知道就行,可不能告诉其他人。”


    “明白,坚决守护团体的秘密。”关明鹏心里一惊,脸上露出坚毅的神情。


    “你现在还不是副组长,如果让站长知道,我提前告诉你这些,肯定会批评我。”陈白鹿笑着说。


    “真是佩服站长,竟然在宪兵分队安排了内线。”关明鹏感慨地说。


    抓住陈白鹿后,如果用刑,陈白鹿未必会吐真言。


    但现在,他以即将上任副组长的身份,套陈白鹿的话,很容易获得真正的机密。


    “这个内线不是站长的安排的,知道陈树公么?这是他留下来的,我们只是继续使用罢了。”陈白鹿缓缓地说。


    他之所以会在这里,就是要告诉关明鹏这个情报。


    “这个人是谁?”关明鹏问。


    “又要我违反纪律?他是陈树公亲自选定的,身份当然要保密。”陈白鹿摇了摇头。


    陈白鹿透露了一点口风,但已经引起了关明鹏强烈的好奇。


    对关明鹏来说,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情报。


    宪兵分队竟然有军统的内线,听陈白鹿的语气,这个人身份还比较高,如果挖出来,又是一大功劳。


    “站长现在是不是跟那人在见面?”关明鹏随口问。


    “哪能呢,他现在宪兵分队,岂能轻易出来?西湖饭店你应该知道吧?我们分开过去,在二楼的三号包厢碰面。”陈白鹿看了一眼手表,突然说道。


    “好,组座先请。”关明鹏心里一喜。


    他正愁,不知如何与川崎弘联系呢,陈白鹿就给了他一个机会。


    陈白鹿没有多想,打开房门,观察了一下外面的情况下,迅速走了出去。


    关明鹏趴在门后,听了一会,没有动静后,悄悄将门反锁。


    他迅速拿起房间的电话,拨了一个电话……


    打完电话后,关明鹏迅速从身上掏出钢笔和纸,刷刷刷,写了一份情报。


    关明鹏走出酒店的时候,躲在车内的川崎弘,一眼就看到他了。


    关明鹏依然没有发出要动手的信号,他只能等待。


    此时,伪装成车夫的日本特务,迅速拉着人力车,跑到关明鹏面前。


    “关明鹏终于与宪兵队的人接上头了。”路承周拿着望远镜,一直在观察着关明鹏,见他上了日本特务的人力车,缓缓地说。


    “日本人拿到情报,不会怀疑到胡然蔚头上吧?”曾紫莲有些担忧地说。


    “怀疑也是正常的,但胡然蔚不会有破绽。”路承周笃定地说。


    在宪兵分队,陈树公最信任的人,确实是胡然蔚。


    但是,除了胡然蔚外,还有一个人,那就是陶阶。


    有路承周和胡然蔚的配合,日本人最终的目标,肯定会放到陶阶身上。


    上次陶阶在万国桥,盯着马玉珍,吴伟还跟着到了松寿里,路承周总觉得不放心。


    吴伟好对付,但陶阶如果没有消除疑惑的话,就很麻烦。


    关明鹏只坐了一程人力车,就下车了。


    他的情报,必须第一时间交给川崎弘。


    步行了一段距离后,关明鹏再次招手,叫了一辆人力车,直奔西湖饭店。


    而日本特务拿到关明鹏的情报后,迅速向川崎弘汇报了。


    看到关明鹏的情报,川崎弘很是吃惊,他将纸亲递给野崎。


    怕野崎看不懂,他又念了一遍:“与火柴在西湖饭店二楼三号包厢见面,另,宪兵分队有陈树公留下之内线。”


    前面的三号包厢,他并没觉得什么,但最后那句话,让他和野崎,都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第四百七十二章 特别提醒

    关明鹏刚到西湖饭店,还没上二楼,就碰到陈白鹿迎面走出来。


    看到关明鹏,陈白鹿假装不认识,但经过他身边时,突然说了一句话:


    “你身后有尾巴,见面取消,明天上午九点法国公园。”


    关明鹏惊出一身冷汗,自己都没发现身后有尾巴,陈白鹿是怎么发现的呢?


    不管如何,陈白鹿都走了,关明鹏自然不能再进去,他转身也走了出来。


    此时西湖饭店外面,已经聚集了不少宪兵队的人。


    既然知道,火柴会出现在三号包厢,川崎弘自然不会犹豫。


    他果断下令,马上抓捕。


    然而,正当宪兵队的人,准备行动时,突然发现关明鹏走了出来。


    川崎弘一愣,一挥手,马上让人把关明鹏带到了车上。


    “川崎先生,见面取消了,他们发现了我被跟踪。”关明鹏一上车,马上报告。


    “什么?”川崎弘大惊,他已经万分小心了,可以说不计成本的保证隐蔽。


    然而,军统还是发现了,而且还是从利顺利酒店到西湖饭店这段路程发现的。


    川崎弘突然明白了,军统一定在利顺利酒店附近留了人观察。


    自己虽然很小心,但还是被军统发现了端倪。


    川崎弘很沮丧,难道说,这次的抓捕,又是白忙一场么?


    “见面改到了明天上午九点,在法国公园。”关明鹏见川崎弘要发怒,连忙说。


    “哟西,关先生,你先回去休息,明天就是我们丰收的时候。”川崎弘由怒转笑。


    今天不知道见面地点,被军统牵着鼻子走。


    明天上午九点在法国公园见面,给了他足够的准备时间。


    关明鹏回到家后,川崎弘与野崎商量了明天的行动。


    关明鹏家的观察点,由四个改为两个,前后各保留一个,每个观察点只留两个人。


    其他人员,今天晚上就潜入法租界,在法国公园附近寻找合适的地方。


    旅馆也好,饭店也罢,甚至是可以过夜的歌厅都可以。


    唯一的要求,是在法国公园附近,以步行三分钟为限。


    明天上午八点前,要在法国公园附近,布置最少三个包围圈。


    公园内、公园外、公园周围。


    三个包围圈,一层扣着一层,只要军统的人出现,一个不能漏掉。


    此次,川崎弘已经下定决心,将军统一网打尽。


    天黑之后,川崎弘突然到了关明鹏家,今天的行动,他需要详细听关明鹏汇报一次。


    “川崎先生,这是今天的详细报告。”关明鹏似乎早就知道川崎弘会来,递过来几张纸,上面写满了字。


    从上午接到刘轩的通知开始,关明鹏就作好了要与军统决裂的准备。


    然而,一天过去了,他都没找到机会。


    回到家后,关明鹏也在反思,不会是自己的行为,让陈白鹿和刘轩看出什么破绽吧?


    他没怎么接触过曾红和火柴,自然不会想到,他的行为,是火柴最先发现的。


    “你再详细说一次。”川崎弘拿过报告,看了一眼后,望着关明鹏,说。


    汉语博大精深,作为一名日本人,他未必能全部领悟。


    听关明鹏汇报,有疑惑的地方,当面跟他说清楚,更有利于明天的行动。


    “是。上午刘轩一见到我,立刻通知去利顺利酒店……”关明鹏汇报着说。


    他觉得,不管明天日本人的行动是否成功,自己都不能再回军统了。


    “你觉得,明天火柴会出现么?”川崎弘听完关明鹏的报告后,突然问。


    “我也很担心,火柴生性多疑,估计他没那么容易出现。”关明鹏一脸担忧地说。


    今天火柴原本应该出现在利顺利酒店,可他没来。


    在西湖饭店,火柴原本要宴请自己,结果却发现身后有尾巴。


    其实,日本人已经很小心了,军统看到的,未必就是他们。


    但火柴还是取消了见面,说明他极度谨慎。


    “明天火柴一定会出现,我们也一定会抓到他!”川崎弘坚定地说。


    “是,明天一定会抓到火柴。”关明鹏附和着说。


    “陈白鹿所说的宪兵分队内线一事,你觉得有可能吗?”川崎弘又问。


    他来找关明鹏,除了想知道今天的详情外,更想知道,宪兵分队内线事。


    军统海沽站,能在英租界安然无恙这么久,如果说宪兵分队没有他们的内线,肯定不可能。


    之前的陈树公,虽然没有确定就是球组一号,但从目前的情报来看,陈树公应该一直与军统保持着联系。


    川崎弘原本是安排陈树公去香港的,然而,陈树公到上海后就下了船。


    据说,陈树公在上海,接到了戴立的亲笔信,接受了新的任务。


    据上海情报机关传来的消息,陈树公已经离开上海,下落不明。


    而他在宪兵分队,给军统留下一名内线,是顺理成章的。


    看到关明鹏留下的消息,川崎弘第一反应,这名内线在情报三室。


    而且,这个内线,不是陶阶,就是胡然蔚!


    胡然蔚被金惕明误认为是球组二号,在地窖经受了酷刑,要不是金惕明拿他妹妹威胁,胡然蔚还不会承认。


    事实证明,胡然蔚经受了考验,对皇军还是忠诚的。


    因此,川崎弘高度怀疑,陈树公留下的内线,极有可能是陶阶。


    当然,这也仅仅是他潜意识到推断。


    事实上,只要是原军统华北区过来的人,都有可能。


    “应该是真的,陈白鹿没必要骗我。而且,当时他言之凿凿,内线出不来。川崎先生,我与陈白鹿见面的时候是中午,这个时候留在宪兵分队的人,都有可能是内奸。”关明鹏提醒着说。


    “这确实是个有用的线索。”川崎弘缓缓点了点头。


    今天中午,留在宪兵分队的,主要是情报三室的人。


    情报二室和一室,各只有一个人在家接电话,因此,他们基本可以排除。


    像特高班和电讯室,要么出来执行任务了,要么没机会外出,也不可能有内奸。


    如果不是关明鹏提醒,川崎弘还真没注意到。


    回去之后,他与野崎商量,将今天留在宪兵分队的人员名单,全部整理出来了。


    重点排查三室的人,陶阶和胡然蔚,更是重中之重。


  第四百七十三章 走一看三

    就在宪兵队全力准备明天法国公园的抓捕时,二十七支队来了一次大规模的破袭。


    当天晚上十点,二十七支队的支队长卫大光,亲自带领两个排,袭击了西营门外联兴里的警察局侦缉第五队。


    二十七支队准备充分,派出的都是战斗力强的战士,其中也包括了程瑞恩。


    经过短暂的交锋,很快解决了战斗,负隅顽抗的就地击毙,缴械投降的,受了次爱国主义教育后,放了回来。


    其中一名组长,被带回了三塘铺。


    联兴里的侦缉第五队,主要就是检查西营门的过往行人。


    然而,经此一役,恐怕他们再在街上检查时,就算看到携带武器的抗联战士,也不敢张扬了。


    川崎弘听到消息的时候,正在和野崎研究宪兵分队今天留在康伯南道22号的人员名单。


    川崎弘迅速带着野崎,还有情报二室的苗光远,一起去了西营门联兴里。


    此时的侦缉第五队,一片狼藉,被游击队放掉的几名侦缉人员,在木然在收拾着房子。


    院子内,还有燃烧的火焰,一闪一闪的,映到脸上特别寒碜。


    看着这些有如行尸走肉般的侦缉队员,野崎眼中难掩失望。


    “这些中国人真是不中用,面对中共的游击队,没有丝毫还手之力。”川崎弘详细问了经过后,很快就回去了。


    侦缉第五队幸存下来的队员,提到晚上的袭击,个个惊魂未定。


    川崎弘除了安抚他们受伤的心灵外,都不能发火。


    毕竟,以后西营门这一带,还要靠他们守卫呢。


    “军统刚有行动,中共就跟上,难道说,国共真的合作了?”野崎诧异地说。


    据他所知,国共合作只是貌合神离,根本不会像现在这样。


    “野崎君,这种情绪,可不能传染给中国人。”川崎弘不满地说。


    “嗨!”野崎知道说错话了,马上说。


    “对陶、胡二人,从今天晚上开始,要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川崎弘沉吟着说。


    “陶阶住在牛津别墅5号,对面就有一个监视点。胡然蔚住在法租界,要监视他就有点困难了。”野崎缓缓地说。


    “再困难也要执行。”川崎弘脸色一沉,他最讨厌野崎这种,喜欢讨价还价的下属。


    “我马上安排特高班的人执行。”野崎马上说。


    “安排好之后,早点休息吧,明天的行动最重要。”川崎弘点了点头,缓缓地说。


    他们再研究宪兵分队的嫌疑人名单,也只是推测。


    如果能抓到军统的火柴,内奸自然水落石出。


    之所以要监视陶阶和胡然蔚,是因为他们最可疑。


    虽然川崎弘觉得,明天的行动一定会成功,但他还是要作好失败的准备。


    川崎弘觉得,火柴是他最强的对手。


    如果明天抓到,他一定要亲自审讯,拿出十足的诚意,把此人拉到特高课。


    只要火柴愿意投诚,川崎弘一定会对他委以重任。


    路承周坐在书房,望着西营门的方向。


    晚上的枪声,他虽然听不到,但却能想象得到。


    卫大光早就想搞一次规模大一点的破袭行动,打击日伪的嚣张气焰。


    李向学对警察局的部门比较熟悉,他觉得西营门联兴里的伪侦缉第五队,是个合适的行动目标。


    只是,什么时候行动,李向学希望路承周帮他选择一个合适的时机。


    侦缉队受警察局和宪兵队双重领导,今天川崎弘出动了数十名日本宪兵,正是二十七支队行动的最佳时机。


    路承周相信,二十七支队有备而战,拿下侦缉第五队,完全没有问题。


    这次的战斗,收获多少还在其次,最重要的是,让敌人知道,抗联部队就在城外。


    二十七支队的存在,让海沽的汉奸特务,以及日伪人员,感到深深地恐惧。


    同时,也会让海沽人民有所依靠。


    城外就有抗日部队,说不定什么时候,中国军队,就攻进城了呢。


    “怎么还不睡?”曾紫莲穿着睡衣,轻轻推开书房的门,轻声问。


    明天的行动,路承周要亲自动手,这让她也有些担心。


    原本,关明鹏是活不过今天的。


    可是,为了让他完成最后一个任务,给川崎弘传递,宪兵分队有军统内奸的情报,暂且让他多活一天。


    “睡不着啊。”路承周轻轻一叹。


    “是不是担心明天的行动?”曾紫莲关心地问。


    “我是担心,关明鹏死后,川崎弘和野崎,会不会有报复行动。”路承周摇了摇头。


    对明天的行动,他并不担心。


    关明鹏到目前为止,并不知道已经暴露。


    川崎弘的所有安排,必然也是针对法国公园。


    关明鹏家附近的点,撤掉了两个,行动人员基本上全部撤走,就能看出川崎弘的决心。


    一切行动,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只是,关明鹏死后,事情的发展,就不由他控制了。


    “你的心,还操得真远。”曾紫莲笑了笑。


    别人是走一步看一步,路承周是走一步,要看三步,甚至五步。


    “在沦陷区工作,最重要的任务,是保护自己的安全。这是一切工作的前提,如果我们要牺牲自己,才能完成任务,终归是不妥当的。”路承周缓缓地说。


    “你担心胡然蔚?还是其他兄弟?”曾紫莲问。


    “都担心。”路承周看了曾紫莲一眼,轻声说。


    “对了,晚上总部的电报,你看了没有?”曾紫莲问。


    “看了,七路军在丰润县遭到了日军攻击,被迫再次转移。目前,七路军已经与总部失去了联系。”路承周缓缓地说。


    目前,冀热边形势已经趋于低潮,中共领导的抗日联军,在平谷遭到日伪军围剿,除一部西撤外,大部只能返回冀东坚持游击战争。


    七路军在丰润县,也遭到日伪围攻,如果不能转入游击战争的话,很有可能会被消灭。


    “七路军与总部失去了联系?”曾紫莲惊讶地说。


    “希望他们不要有太大的损失。”路承周叹了口气,七路军由军统总部直接指挥,他除了给予一定的物资支援外,对七路军的行动,没有任何发言权。


  第四百七十四章 声东击西

    川崎弘一大早就到了法租界,他在法国公园附近,找了一家茶楼。


    二楼靠公园方向的包间,成了他的临时指挥部。


    为了方便指挥,川崎弘将茶楼的电话,接到了包厢。


    当然,前提是给了老板一笔足够让他心甘情愿的钱。


    法国公园里,有十二名化装成普通游客的日本特务。


    公园的所有出口,都安排了四名行动人员。


    在公园附近的主要路口,也安排了宪兵队的人。


    为了以防万一,川崎弘还调来了两名神枪手,在公园一南一北,找了个合适的制高点。


    布置这么多人手,川崎弘感觉兵力捉襟见肘,他又把关明鹏家最后两个观察点的行动人员,全部撤了出来。


    就连后面的观察点,也被派到了营口道英法租界的分界处。


    目前,关明鹏家附近,只留下一名观察人员。


    那人的任务只有一个,一旦关明鹏出门,马上汇报。


    然而,快八点半了,川崎弘依然没有接到汇报。


    他几次拿起房间的电话,真担心电话坏了。


    距离九点还差一刻时,川崎弘终于忍不住了,他派人以最快的速度,去关明鹏家观察情况。


    很快,川崎弘就听到一个震惊的消息,关明鹏死在家里,他派在观察点的人,也被人干掉了。


    川崎弘在法国公园,作了周密的安排,然而,军统却突然变卦。


    他准备全力一击,结果军统不跟他玩,人影都没一个。


    可是,关明鹏却死了。


    川崎弘接到消息的时候,脸色都青了,他有一种被军统玩弄的感觉。


    所有的人员,都被他带到了法国公园,正是因为他周密安排,才给了军统最好的行动机会。


    “川崎君,关明鹏的案子,是交给警务处,还是带回去?”野崎看到川崎弘的脸色越来越沉,虽然心里很害怕,但还是忍不住问,毕竟这是他的职责。


    “不带回去,难道还要留在这里丢人现眼不成?”川崎弘冷冷地说。


    如果此次的行动,不是他全权负责的话,他早就要发飙了。


    关明鹏死的时候,眼睛还是睁着的,他是被人活活勒死的。


    至于他留下的那个特务,则是胸口被人刺了一刀,当场死了。


    军统的刀上淬了毒,死后血都变黑了。


    关明鹏的房间,被仔细的清理了一遍。


    所有能证明关明鹏身份的东西,以及对军统有用的东西,全部被带走了。


    “我马上去办。”野崎连忙说。


    “等一下,你把手下几个主任副主任都叫来,让他们来办这个案子。”川崎弘突然说。


    “他们能办得了这个案子么?”野崎诧异地说。


    “八嘎!”川崎弘正在气头上,反手就是一巴掌,“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质疑我的决定了?”


    “嗨!”野崎捂着脸,马上跑了出去。


    他知道,如果再晚一步,川崎弘会把失败的怒火,全部发泄到自己身上。


    野崎也觉得川崎弘很悲哀,原本以为,军统会跳进他设置的陷阱。


    昨天晚上,他们还分析了,如果抓到火柴、曾红或者陈白鹿之后,要如何审讯的问题。


    没想到,今天军统这些重要人物,连脸都没露,却让川崎弘一败涂地。


    他们其实已经意识到了,军统的火柴,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可是,也没想到,火柴会如此难缠。


    军统干掉关明鹏,说明军统已经知道关明鹏的真实身份。


    可是,军统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呢?

    从军统的行为来看,昨天似乎还不知道。


    或者说,军统早就知道关明鹏的身份,却一直装作不知道。


    如果是后者,火柴将极为可怕。


    因为,关明鹏之前送出来的情报,都有可能是军统故意泄露的。


    比如说,昨天关明鹏提供的,宪兵分队有军统内奸的情报,会不会是火柴的一计呢?


    野崎感觉,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够用了。


    他希望宪兵分队没有内奸,同时又希望,如果有内奸的话,能尽快找出来。


    否则,整天查找内奸,什么事都不用干了。


    就像当初的中山良一那样,为了查球组一号,最终把宪兵分队的队长之位都查丢了。


    路承周接到命令的时候,他正在辖区巡视,连警服也没换,径直到了关明鹏的住处。


    看到地上躺着的关明鹏,路承周很是“惊诧”。


    “川崎课长,这是谁?”路承周问。


    事实上,他是看着关明鹏死的。


    早上,路承周以火柴的身份,与陈白鹿、曾紫莲,先解决了对面的特务,再一起出现在关明鹏家。


    关明鹏看到他们三人时,刚开始非常惊诧。


    特别是路承周告诉他,要当面宣布总部的嘉奖令时,关明鹏一时手足无措。


    当时的关明鹏,已经感觉有些不对。


    明明是上午九点,在法国公园接头的,怎么突然到自己家来了呢?

    如果昨天他们来,那该有多好啊。


    只要自己发出信号,周围的几十名日本宪兵,马上就会冲进来,他们一个也跑不掉。


    而现在,关明鹏感觉,自己有一种掉进笼子里的感觉。


    当路承周拿出关明鹏在同庆里的照片时,关明鹏就知道,他的身份早就暴露了。


    他倒也爽快,将自己叛变之后的所作所为,一五一十全部告诉了路承周。


    当时的关明鹏,既是忏悔,同时也是想借机拖延时间,自己家还有日本特务,如果他们发现异常,是不是可以救自己出去呢。


    然而,直到他说完,那些日本人也没出现。


    “他是军统特工,也是杀害金东珍的凶手。”川崎弘缓缓地说。


    关明鹏的被杀,对他来说是一件丑闻,与其让人知道,关明鹏是双面间谍,不如让关明鹏背着金东珍案凶手的身份。


    “什么?杀害金东珍的凶手?”路承周“惊讶”地说。


    他怎么也没想到,川崎弘竟然如此无耻。


    关明鹏的尸体还没完全变冷吧,可川崎弘已经将他毫不留情地抛弃了。


    “可是,他现在却死了。”川崎弘看了一眼路承周,以及小跑着进来的陶阶、胡然蔚和苗光远,淡淡地说。


    “川崎先生,对面的那位,很像是死在军统的刀下。”陶阶轻轻咳嗽了一声,说。


  第四百七十五章 疑惑

    陶阶听说这边死了人,而且还有日本人,他先去看了日本人。


    他是华北区原来的行动处处长,对军统的行动非常熟悉。


    那个日本人,一看就是死于军统之手。


    “那你看看,这位又是怎么死的?”川崎弘看了陶阶一眼,淡淡地说。


    “陶主任,这位可是军统的人,还是杀害金东珍的凶手。”路承周在旁边提醒着说。


    “军统的人?”陶阶一愣,他也糊涂了,外面的日本人,应该是监视关明鹏,可为什么也死了呢?

    “陶桑,我等着你的高见呢。”川崎弘冷冷地说。


    “高见不敢,依属下愚见……”陶阶沉吟着说。


    “你也别高见、愚见了,这个案子,能不能破?”川崎弘冷哼一声,说。


    “川崎课长,能不能把这个案子交给我们一室?”路承周举起手,突然说。


    “路主任,你事务繁忙,这种涉及军统的案子,还是由三室接手比较好。”陶阶一听路承周要抢,不假思索地说。


    “陶主任,这个案子,涉及到大日本帝国的优秀军人,必须破案,你可有把握?”川崎弘问。


    关明鹏突然死了,对他传回来的情报,川崎弘也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这个时候,川崎弘真想跟军统的火柴心平气和的谈一次,他只要知道一个问题,军统在宪兵分队有没有卧底?


    这个问题不解决,情报三室的人,川崎弘是不敢重用的。


    “我要先知道,他是什么人?”陶阶不敢马上表态,这相当于立军令状,一旦表态,案子没破的话,得挨多少耳括子?

    “他叫关明鹏,是军统海沽站行动组成员,也是暗杀金东珍的凶手。之前在丰泽园饭店,刺杀严树勋的也是他。”川崎弘缓缓地说。


    至于关明鹏的真正身份,他不会当众说出来。


    只有陶阶接下案子,他才会私下告之。


    如果陶阶敢办这个案子,相当于对他的一次考验。


    “他死了,不正好么?”陶阶更是糊涂。


    他觉得,如果川崎弘要找到,杀关明鹏的凶手,是能理解的。


    但这个案子破不破,又有什么关系呢?


    “问题是他没死在我们手里,陶主任,你要是担心破不了,一室可以接手的。”路承周在旁边说。


    “请路主任放心,三室一定可以破这个案子。”陶阶被路承周一激,突然说道。


    虽然还没有头绪,但在路承周和川崎弘面前,他不能坠了三室的名号。


    如果路承周都能破这个案子,三室能破不了?

    “既然如此,这里就交给你了,一个月之内找到凶手,不算为难你吧?”川崎弘说。


    其实,他已经猜到,关明鹏必然是死在军统之手。


    而且,那个该死的火柴,肯定也在现场。


    只要找到火柴,案子也就破了。


    “一个月?我尽力而为。”陶阶想了想,郑重其事地说。


    “不是尽力而为,而是要拼尽全力。”川崎弘的脸色,终于有所缓和。


    从陶阶的态度,他感觉陶阶似乎并不知道关明鹏的真正身份。


    “是,一个月之内,一定把凶手带到川崎课长面前。”陶阶说。


    “那好,现场交给你,一个月之后我要看到结果。”川崎弘点了点头,带着宪兵队的人走了。


    川崎弘一走,路承周和苗光远也走了。


    既然三室接下了案子,关明鹏之死,跟他们也没关系。


    “路主任,你说奇怪不奇怪,川崎课长,怎么会对关明鹏之死,这么重视呢?”苗光远跟着路承周出来后,好奇地问。


    “苗主任,有些事,还是不知道的好。”路承周提醒着说。


    在情报机关,知道得越多,反而越危险。


    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是对自己最好的保护。


    至少,表面要做到,对任何事情都不感兴趣。


    “路主任高见。”苗光远忙不迭地说。


    关明鹏的案子,交给陶阶,路承周还是比较满意的。


    因为他知道,陶阶肯定破不了案,就算真破了案,也是敷衍川崎弘。


    胡然蔚身为陶阶的副手,这个案子,肯定会参与。


    路承周想知道一点,严树勋现在哪里?

    种种迹象表明,严树勋虽然受了伤,但没有死,只是躲藏起来了。


    陶阶看到路承周一脸失望的离开,心里暗暗高兴。


    想在宪兵分队高路承周一头,必须赢得日本人的欢心。


    只有日本人喜欢你,才能为所欲为。


    可是,高兴之后,他又开始愁了起来。


    整个案子毫无头绪,对面的日本人,死于军统之手,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可关明鹏是死在谁手里呢?

    现场只找到一根麻绳,也是勒死关明鹏的那根。


    “主任,关明鹏死的时候,眼里充满了恐惧。我看,他的死有些蹊跷。”胡然蔚昨天晚上,就接到了曾紫莲的情报,知道今天要处决关明鹏。


    得知关明鹏的真正身份后,他当时也很惊讶,火柴还真是智谋过人。


    如果换成自己,发现关明鹏是日本特务后,第一时间就对他用了“家法”。


    事实证明,火柴的做法是正确的。


    留着关明鹏,虽然要冒很大的风险,但收获也很大。


    宪兵队被火柴牵着鼻子走,想让他们去哪里,就能让他们去哪里。


    川崎弘得知真相后,会产生一种深深地挫败感。


    “房间里有发现吗?”陶阶沉吟着说。


    案子已经接下了,剩下的就是拼尽全力。


    “房间翻得很乱,不像一般的盗贼,倒有点军统的手法。”胡然蔚说。


    只要川崎弘告诉陶阶,关于关明鹏的真正身份,陶阶马上就能猜到,关明鹏一定是死于军统之手。


    “你的意思,关明鹏也死在军统手里?”陶阶一怔,不敢相信地问。


    “很有可能。”胡然蔚笃定地说。


    “说不通啊,关明鹏可是军统的有功人员,他杀了金惕明和严树勋,恐怕戴立都要亲自给他发嘉奖令吧?”陶阶疑惑地说。


    陈树公担任华北区长时,其实没干出什么成绩。


    相比之后,海沽站现在表现得非常耀眼。


  第四百七十六章 理由

    陶阶在关明鹏的住处,百思不得其解。


    他怎么也想不通,为何一个军统行动人员,会引起川崎弘的高度重视。


    而且,种种迹象表明,关明鹏很有可能死于军统之手。


    直到他回了宪兵分队,野崎跟他说起关明鹏的真正身份,他才恍然大悟。


    “什么?关明鹏是川崎课长发展的内线?”陶阶瞪大着眼睛,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不用这么吃惊,从军统的表现来看,他们已经知道关明鹏的身份了。”野崎叹息着说。


    刚开始,他确实很佩服川崎弘。


    能把军统的立功人员,拉过来为皇军服务,川崎弘的手段令人钦佩。


    然而,军统最后的反击,让他觉得,川崎弘像一个小丑似的,被军统耍得团团转。


    因为不知道军统什么时候发现关明鹏的身份,因此,关明鹏传回来的情报,必须再次验证。


    特别是昨天的情报,宪兵分队有军统的内奸,很有可能就是一条假情报。


    当然,军统也有可能,是在昨天下午之后,才断定关明鹏的身份。


    因此,现在最重要的,其实不是查找杀害关明鹏的凶手,而是判断关明鹏的情报真伪。


    “可是,前几天,关明鹏刚刚刺杀了严树勋啊。”陶阶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关明鹏如果是川崎弘的内线,死于军统之手,就无需怀疑了。


    “放心,严树勋没死,只是暂时没露面罢了。”野崎缓缓地说。


    “原来如此。多谢野崎先生的信任,我相信,杀害关明鹏的凶手,一定是军统的人。而且,很有可能是陈白鹿,或者火柴。”陶阶笃定地说。


    “所以,你的任务,是在一个月之内,找到陈白鹿,或者火柴。”野崎缓缓地说。


    这个结论,其实都不用想,只要知道内情的人,都会有这样的结论。


    野崎要观察的,是陶阶的神情。


    从他的表现来看,陶阶似乎并不知道关明鹏的真正身份。


    当然,也有可能,是陶阶掩饰得太好。


    “情报三室,一定全力以赴!”陶阶坚定地说。


    在野崎面前,陶阶态度非常坚决。


    但他心里清楚,海沽站很难对付,特别是火柴上任之后,宪兵分队连海沽站的影子都摸不到。


    幸好,关明鹏之前提供了一些消息,比如说,树德小学训练班的情况,以及他所知道的关于海沽站的情况。


    “你分析得没错,关明鹏确实是死于军统之手。”陶阶回到情报三室的办公室后,将胡然蔚叫了进来。


    胡然蔚的分析,刚开始他很是不解,关明鹏是军统的功臣,怎么可能死于军统之手呢。


    如果说关明鹏是死在,监视他的日本特务之手,他还能理解。


    可关明鹏死在军统之手,无法解释嘛。


    知道关明鹏的真正身份后,一切豁然开朗。


    “真的?军统是不是疯了?”胡然蔚佯装不解的问。


    作为华北区原情报处长,他对自己的情绪,也控制得非常好。


    跟着陈树公投靠日本人后,他当时的心,其实已经死了。


    一个人当了汉奸,还能有什么作为呢?


    然而,军统给了他改过自新的机会,他整个人突然有了动力,像枯萎的野草,焕发勃勃生机。


    “军统当然没疯,因为他们发现了,关明鹏已经为日本人做事了。”陶阶轻轻一叹,说。


    “为日本人做事?可他才刺杀了严树勋啊。”胡然蔚其实一直在等陶阶这句话,他的任务,就是确定严树勋是否死亡。


    根据军统提供的情况,严树勋很有可能是假死,那么,现在的严树勋在哪呢?

    这也是胡然蔚要搞清楚的,以他的身份,要搞清楚这件事,应该不难。


    毕竟,军统海沽站,在宪兵分队只有自己这一名卧底,自己是最合适查清此事的。


    “严树勋只是暂时没露面罢了。”陶阶摇了摇头。


    日本人再傻,也不可能拿严树勋,换关明鹏立个功嘛。


    只要严树勋消失了,关明鹏这个功就立定了。


    “严家还真是配合,听说他们还在家里办丧事。”胡然蔚突然笑了。


    严树勋家为了配合宪兵队,在家里准备丧事。


    这种事情,在中国人眼里,是很忌讳的。


    “案子我们接了,接下来怎么办,要拿出一个方案。一个月之后,川崎弘可等着我送凶手呢。”陶阶叹息着说。


    他才不关心严树勋的死活呢,目前情报三室最大的问题,既是破案,也是干老本钱:对付军统。


    “日本人没提供点有用的信息?”胡然蔚为难的问。


    “关明鹏之前,写了一份详细的自述,还有他这段时间,传递出来的情报。我向野崎申请了,需要给我们也提供一份。”陶阶说。


    “这个确实是个突破口。”胡然蔚点了点头。


    “希望能有惊喜吧。”陶阶叹息着说。


    陶阶有没有惊喜,暂时还不知道,但是,当天晚上,军统再次行动,在马场道的西湖饭店,将刚吃完饭的河北教育厅长兼海沽教育局长射伤了。


    何尚元刚走进车子,车子还没发动,突然有一辆自行车,载着一个人,迅速靠近汽车。


    坐在自行车后面的人,掏出手枪,对着车内的何尚元连开数枪。


    在旁人还没反应过来之际,他们就自行车,就消失在黑夜之中。


    何尚元被紧急送到了维多利亚医院,经过抢救,除了眼睛瞎了一只外,命总算是保住了。


    在手术做完后,何尚元面对日本人的慰问,提出一个要求,去日租界或者北平治疗。


    他再也不敢待在英租界了,对汉奸来说,租界不再是天堂,而是地狱。


    何尚元的要求,日本人当然会答应,但是,日本人觉得被羞辱了。


    宪兵队也借机,向英租界工部局施压,说他们纵容重庆的恐怖分子。


    宪兵队甚至威胁,如果工部局警务处,不能交出凶手,他们将再次封锁租界。


    日本人早就有意,对英法租界施压,只是没有找到合适的理由罢了。


    何尚元遇刺,给了他们绝佳的理由。


  第四百七十七章 两条船


    路承周对西湖饭店的行动,也很不满意。


    此次的行动,由抗团策划实施,只是击伤了何尚元,没有达到预期效果。


    第二天下午,路承周以火柴的身份,去见了孙志书。


    此次与孙志书见面,并不是路承周提出的,而是孙志书主动要求的。


    “火先生,你们那边,还要人不?”孙志书犹豫了一下,迟疑着说。


    “要什么人?”路承周惊讶地说。


    军统招人,现在越来越严格,而且在沦陷区做地下工作,风险也很高。


    如果是国统区,或许有小组长以上级别的推荐,就能进入军统。


    但现在,除非是自己训练,或者从其他地方调来,否则军统不会直接吸收成员。


    就算有,也没有编制,最多也就是外勤运用人员。


    “何尚元受伤后,很多人都害怕了,有些人甚至放出风,不想给日本人干了。这年头,谁都怕丢命。”孙志书说。


    刘同宇被杀,严树勋也死了,现在何尚元半死不活,这些当汉奸的,心里是真害怕。


    外有中共的游击队,竟然敢攻击日伪机关,并且将警察局侦缉第五队打得落花流水。


    内有军统杀手,随时可以取他们性命。


    何尚元的事情出来后,海沽市公署的人,惶恐不安,特别是那些上了军统暗杀名单的人,今天有一大半请了病假。


    他们托辞有病,日本人总不能拿刀架着脖子,逼他们出来做事吧。


    “这个嘛……”路承周沉吟着说。


    原本他以为,暗杀何尚元的行动,是很失败的。


    没想到,竟然会有这样的效果。


    汉奸都是怕死的,如果他们有冻死迎风站,饿死不弯腰的骨气,也不会沦为汉奸了。


    “我可以给你一份名单,只要你去接触一下,我想他们都愿意暗中为重庆服务的。”孙志书说。


    “可以。”路承周缓缓点了点头,他相信,总部一定乐意听到这样的消息。


    有人主动向军统靠拢,说明军统的行动很成功嘛。


    “火先生,他们以后如果为军统效力了,算不算我一份功劳?”孙志书高兴地说。


    作为一名暗中为军统做事的市公署秘书长,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也给他提了醒,应该给军统尽点力才行了。


    “当然,就算他们没为军统做事,我也会给你记功的。”路承周微笑着说。


    “多谢火先生,这是一点小小的心意,实在不成敬意。”孙志书连忙拿出一个锦盒,恭敬地推到路承周身前时,特意将锦盒打开,里面装着十根金灿灿的金条。


    “孙秘书长为了军统竭精殚力,怎么还好意思拿你的钱呢。”路承周将锦盒合上,推辞着说。


    “这是我从日本人那里得来的不义之财,算是为抗战尽一点绵薄之力。”孙志书当了秘书长手,财源广进,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穷酸秘书长了。


    而且,火柴称他为“孙秘书长”,更是提醒他,就算他暗地为军统服务,也要拿出实际行动才行。


    “既然孙先生这么说,那我代表海沽站,感谢你为抗战提供的这笔钱。近期,我会向重庆汇报。”路承周微笑着说。


    “这是鄙人一点小小心意,烦劳火先生了。”孙志书高兴地说。


    火柴答应,向重庆总部汇报,孙志书确实很高兴。


    如果戴立知道,他为军统贡献了十根金条,以后自己这个功臣,算是当定了。


    如果日本人一直占领着海沽,他这个秘书长,可以大捞特捞。


    以后国军如果打回来,他也是抗战有功人士,他脚踏两条船,心里感觉特别踏实。


    他手指在茶杯里浸了浸,在桌面上迅速写下了几个名字:牛绍善、沈竹光、夏宁靖……


    “还有件事,严树勋可能没死,我希望你能查出他的下落。”路承周一边看着孙志书写名字,突然说。


    牛绍善是原来海沽公署的秘书长,现在的参事室参事。


    至于沈竹光,是老维持会委员,原北洋政府的财务部长,现在还担任社会局长。


    夏宁靖则是新上任的卫生局长,也算市里的大汉奸之一。


    “什么?”孙志书手指一抖,严家都在办丧事了,他还准备代表市公署吊唁了,怎么会没死呢。


    “此人与日本人配合,欲设计陷害我抗日人士,罪该当诛。”路承周冷冷地说。


    “请火先生放心,如果他没死,肯定能查出来。”孙志书笃定地说。


    这种事,瞒得了一时,瞒不过一世。


    “我估计,他也快出来活动了。”路承周点了点头。


    胡然蔚昨天晚上传来的情报,证实严树勋确实没死。


    只是,通过陶阶或者野崎,很难查到严树勋的下落。


    孙志书是严树勋的同僚,又是市公署的秘书长,通过他找严树勋的下落,应该没问题。


    “严树勋与沈竹光,都是原来北洋时期的官员,别人可能不知道严树勋的下落,沈竹光应该知道。很有可能,严树勋就藏在沈家。”孙志书突然说。


    怪不得沈竹光在严树勋遇刺后,突然以身体抱恙为由,在家休病呢,恐怕他不是身体有病,而是得了心病。


    “此事只需从侧面打探即可,不必告之沈竹光。”路承周叮嘱着说。


    虽然沈竹光愿意为军统效力,但他是否会出卖严树勋呢?


    他们都是北洋时期的老臣,严树勋如果真藏在沈竹光家,说明两人的关系,更是非同一般。


    沈竹光之所以透出口风,或许只是试探呢?


    路承周这些年,一直潜伏在敌人内部,使他养成了一个习惯,凡事谋定而后动。


    “是。”孙志书应道,他暗中为军统效力的事情,自然也不想让别人知道。


    孙志书给的名单,大部分都是上过暗杀名单的。


    路承周回去后,让曾紫莲给他们几个,每人送了封信,告诫他们悬崖勒马,不可当民族之罪人。


    同时,路承周准备约他们出来见面,亲自劝说他们,为国府效力。


    这些人的想法,路承周也能理解,日本人的饭碗,不是那么好端的。


    毕竟,钱再多,也要有命花才行。


  第四百七十八章 不讲条件

    孙志书的办事效率很快,隔了一天,就主动与路承周联系,严树勋确实躲在沈竹光家。


    路承周没有安排行动,他约沈竹光,到法租界的国民饭店房间见面。


    “要不要安排人接应?”曾紫莲得知路承周要在国民饭店与沈竹光见面,有些担忧地说。


    “不必,你派人把沈竹光家的情况摸清,随时准备行动就是。”路承周摇了摇头。


    关乎自己安全的事,他会特别注意。


    跟以前一样,他会提前去国民饭店,亲自观察环境,确定没有异常后,才会与沈竹光见面的。


    路承周先在国民饭店,分别以两人的名字,各订了间房,三零六和三零七。


    这两间面对面,从门上的猫眼,能看到对面的房间。


    他与沈竹光约的是三零六房间,而路承周提前待在三零七。


    去国民饭店的路上,路承周经过中共的死信箱,拿到了田南晨的情报。


    上级要求路承周,提供两至五枚定时燃烧弹。


    别看这是抗团的人搞出来的,但这种燃烧弹,携带方便,燃烧猛烈,确实很好用。


    路承周对组织的要求,从来不会讲条件。


    他正好化装成了火柴,随后去了趟五十一号路26号,让安孟博准备五枚燃烧弹。


    安孟博既是海沽站的内交通,与负责海沽站的内勤。


    拿着燃烧弹,路承周先去了黄家花园福顺里1号。


    “这东西怎么用呢?”田南晨看着路承周拿出来的,比火柴盒大不了多少的定时燃烧弹,问。


    “这里有个定时器,最多可以定时十二个小时。”路承周马上向田南晨讲解。


    “你光告诉我不行,还得教会具体的执行人员才行。”田南晨摇了摇头。


    燃烧弹做得很精巧,一旦操作失误,要坏大事的。


    “可以啊,你把人找来,我手把手教。”路承周说。


    “人过不来,你看,能不能等要用的时候,先定好时,让他们直接带进去?”田南晨想了一个最可靠的办法。


    使用这个定时燃烧弹的人,都是普通的工人,他们没读过什么书,未必搞得懂这些东西。


    “可以,你什么时候要用,我提前来定时。”路承周说。


    “这些定时燃烧弹,不是用在英租界,而是在新港码头。”田南晨摇了摇头。


    “新港码头?我想办法过去。”路承周稍一沉吟,马上说。


    既然是上级交待的任务,不管有多大的困难,他都会想办法克服。


    “那倒没必要,我看,这次的行动,干脆由军统参与算了。”田南晨想了想,让路承周这个海沽站代理站长,亲自去定时燃烧弹,其实也是有风险的。


    至于田南晨,他也没有把握,毕竟对他来说,这些定时燃烧弹是很高级的东西。


    “到底是什么行动?”路承周问。


    刚才他一直没有问起此事,不该问的不问,这是组织纪律。


    既然田南晨主动说起,他当然可以问了。


    “这是民先队工人组传来的消息,最近,新港码头停靠了一艘三千吨的日本轮船营口丸号,准备装载从海沽、河北各地掠夺的棉花,送到东北变成军需品。码头的几个装卸工人,准备一把火烧掉这些棉花。可是我们认为,在码头放火,实在太危险,如果能让船只离开海沽后再起火,就不会牵连到码头的工人了。”田南晨缓缓地说。


    “这些人都是民先队的?”路承周问,如果这样的话,就算是国共合作了。


    “不,他们只能算革命志士。”田南晨摇了摇头,我党在海沽的组织和人员,大部分都转移到了冀东和根据地。


    包括码头和工厂的党组织,目前都没有建立起来。


    田南晨已经有意,派出一些党员,隐蔽到这些地方当工人,开展群众工作。


    当然,这是城委的工作,与路承周是两条线。


    平海唐点线工委,下属三个城市工作委员会:北平、海沽、唐山,以及铁路线党组织。


    田南晨作为书记,主要分管海沽城委、铁路线党组织以及特科。


    路承周就属于特科人员,他与城委和铁路党组织,属于两条线。


    “那行,我让人直接与他们联系,主事人叫什么名字?”路承周问。


    “姓赵,叫赵汉杰,是新港码头的装卸工人,在新港码头装卸工人中比较有威望。”田南晨说。


    “我亲自与他见个面。”路承周缓缓地说。


    燃烧弹又被路承周带走了,时间来不及,路承周直接将燃烧弹带到了国民饭店三零七房间。


    路承周与沈竹光约好,是下午四点半,他三点就到了国民饭店。


    到国民饭店后,他没有马上进去,而是绕着国民饭店转了一圈,没有发现异常后,才去了三零六房间。


    只要消息不走漏,像这样的见面,其实很安全的。


    就算日本人察觉到,沈竹光来法租界要干什么事,也不会想到,他竟然要跟火柴见面。


    四点的时候,路承周准备去对面的房间,出门前,他拿出三枚燃烧弹,全部调到一个小时后,然后将燃烧弹分别放到床上、门后以及窗帘处。


    剩下的两枚燃烧弹,路承周带到了三零六房间,时间也调到一个小时后。


    然后,将两枚燃烧弹,全部塞到了被子里。


    路承周只给了沈竹光半个小时,一旦情况有变,有这五枚定时燃烧弹相助,他也能成功离开国民饭店。


    当然,这只是预防,事实上,未必能用得到。


    沈竹光很守时,四点二十五的时候,就出现在三零六房间。


    听到敲门声,路承周特意看了看时间,沈竹光提前五分钟到,这说明他早有准备。


    两人约好四点半,沈竹光提前五分钟到,说明他是带着诚意来的。


    “你好,我是沈竹光。”沈竹光六十多岁了,穿着合体的西装。


    他个子不高,身材肥大,定做的西装紧紧贴在身上,显得很有派头。


    “沈先生好,我是军统海沽站的站长火柴。”路承周压着嗓子,轻声说。


    “久仰火先生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沈竹光客气地说。


  第四百七十九章 一身冷汗


    沈竹光听到火柴的名字,表现得更加谦恭。


    火柴可是军统在海沽的最高负责人,能与他直接对话,让他觉得很荣幸。


    “不知沈先生对抗战有什么看法?”路承周并没有因为沈竹光的态度,而给他施放某种信号。


    “日军侵我中华,失道寡助,必败。鄙人误入歧途,如今幡然悔悟,愿为国军抗战,倾尽绵薄。”沈竹光信誓旦旦地说。


    “沈先生,为抗战出力,可不能停留在口号上。”路承周意味深长地说。


    “当然,有钱出钱,有力出力,这是鄙人的一点小小心意。”沈竹光会意,从上衣口袋拿出一张支票,双手恭维地递给路承周。


    “国人皆有守土之职,沈先生的心意,我代表国府收下。”路承周伸出两根手指,轻轻将支票夹了过来。


    拿过来了一看,沈竹光出手倒也不凡,五千法币,在租界的银行就能兑换。


    “能为国出力,是沈某的荣幸。”沈竹光见路承周收下了支票,笑吟吟地说。


    “沈先生,你的钱,我虽然收下了。但是,有些事情,不是一张支票,就能解决的。”路承周缓缓地说。


    “还望火先生明言,沈某不敢说,为了抗战可以上刀山下火海,但只要是跟小鬼子干,一定竭尽全力!”沈竹光感觉像受了污辱似的,脸色赤红,拳头也攥得紧紧的。


    他可是北洋重臣,曾经担任过财政部长的大佬。


    虽然现在沦落为海沽社会局长,但真要论起资历来,戴立在他面前,都是客客气气的。


    他现在出了钱,又亲自与火柴见了面,已经拿出了足够的诚意。


    而火柴的意思,好像对他还是不满,难道说,非要自己去杀两个日本人,才算为抗战出力了么?

    “我听说,你跟严树勋比较熟。”路承周轻轻一笑,突然说。


    “这个……”沈竹光脸色一变,刚才的愤慨,突然消失,转而将目光缩了回去,不再敢与路承周对视。


    “怎么,有什么不能说的么?”路承周故意问。


    孙志书已经打探到,严树勋就藏在沈竹光家。


    如果沈竹光不敢承认,那他怎么为抗战出力?

    如果路承周认定,沈竹光只是想在军统这里买条退路,他会毫不犹豫除掉沈竹光。


    路承周欢迎,一切在日伪政府担任职务的人员,暗中为重庆做事。


    但是,对那种假抗战,只是保命,比如说花钱消灾的这些人,他是不会留情的。


    “那倒没有,我们以前,确实共过事,日本人来了后,我们又都出来了。上次,他被你们暗杀,其实并没有死,而是躲在……”沈竹光沉吟着说。


    “而是躲在你家吧。”路承周突然说。


    “啊,是的,他确实一直躲在我家。”沈竹光惊讶地说。


    如果说,刚才他对路承周,还有一丝轻视的话,现在心里只有恐慌和敬畏了。


    对严树勋的行踪,他确实心存侥幸。


    军统疯狂暗杀为日本人做事的中国人,这让他们天天胆战心惊,晚上一有风吹草动,就能吓得钻进床底下趴着。


    严树勋藏在沈家,也是严树勋突然找上门来,而且还有日本人跟着。


    沈竹光只是一个社会局长,抛开严树勋几十年面子,他敢得罪宪兵队特高课的人吗?


    今天第一次与火柴见面,沈竹光也没想过,要将严树勋的事情说出去。


    毕竟,此事非常隐秘,严家在准备丧事,谁会想到,严树勋每天在沈家大吃大喝呢。


    “沈先生,在我面前,最好不要耍什么心眼。举国抗战,你嘴里喊抗战,暗地里却收留严树勋,这算怎么回事呢?难道说,你也想跟严树勋一样?”路承周冷冷地说。


    “不敢不敢,只是一时没有想起来,请火先生放心,沈某抗战之心天地可鉴!”沈竹光急道。


    “原本,我想让严树勋死在你家的,既然你有抗战之心,暂且留他我活几日。”路承周缓缓地说。


    “多谢火先生。”沈竹光双手抱拳,感激地说。


    当他松开手的时候,像变戏法似的,又拿出一张支票,双手递到了路承周面前。


    “这是什么意思?”路承周没有接支票,双手抱臂,问。


    “小小意思,不成敬意。以后,还望火先生能多多关照。”沈竹光微笑着说。


    “只要你有抗战之心,自然没问题。”路承周伸手将支票抽过来,看了一眼,两千元。


    沈竹光还真是一肚子心思,刚才的五千元,是给军统的。


    这两千元,显然是给路承周的。


    “沈某有坚定的信念。”沈竹光拍着胸脯,振振有词地说。


    “严树勋什么时候离家你家?”路承周走到床边,掀开被子,将两个定时燃烧弹拿起来,将定时器关掉。


    “可能就在这几天,火先生,这是什么?”沈竹光看着路承周手里的燃烧弹,惊讶地问。


    “炸弹,定时炸弹。”路承周看了沈竹光一眼,淡淡地说。


    “火先生想让严树勋什么时候离开?回去后,我让他今天晚上就离开。”沈竹光只觉得后背一片发麻,自己不知不觉,在鬼门关走了一回啊。


    “那倒不必,让他自行离开便是。”路承周摆了摆手,如果沈竹光催促着严树勋离开,军统反而不好动手了。


    “我一切听火先生的安排。”沈竹光拿出汗巾,擦了擦额头上冒出来的冷汗。


    “你在社会局,要时刻想着,为党国出力,为抗战出力。像今天这样的心思,以后不能再有了。严树勋什么时候离开,顺其自然便是。”路承周缓缓地说。


    “我估计,他最多三天就会离开。今天上午,他已经向我透露了要离开的意思。”沈竹光连忙说。


    沈竹光离开后,路承周马上去了对面的房间,将剩下的三个定时燃烧弹,也都关掉定时器后,才从后门离开。


    下午除了见沈竹光,路承周还得去趟新港码头。


    这个时候,码头的工人,也应该下工了。


    赵汉杰在新港码头的名气很大,到那里随便一问,都知道这个人。


    路承周以有货,要请人装卸为名,很快就有人领着他,到了赵汉杰的住处。


  第四百八十章 晚上搜查

    赵汉杰个子不高,手臂粗大,脸型刚毅。


    他的房子不大,装卸工人对住处没什么要求,只要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就行。


    赵汉杰与几名工人住在新港码头附近,所谓的房子,其实是他们自己用木板搭起来的,勉强可以住人罢了。


    “这里太乱,见不得人,到外面谈吧。”赵汉杰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好。”路承周点了点头,他倒在意环境,而是边上有人,说话不方便。


    “先生贵姓?”赵汉杰落后路承周半个身子,两人朝着海河边走。


    “我姓火。”路承周没有进码头,而是沿着河堤走。


    新港码头有近六百米长,日本人占领海沽后,为了方便掠夺物资,对码头修缮过一次。


    “火先生有多少货?是装船还是卸货?”赵汉杰陪着路承周走到无人处,看到左右无人,问。


    “装船。”路承周停下来后,望着赵汉杰,缓缓地说。


    “装哪条船?有多少货?”赵汉杰问。


    “营口丸号,货在这里。”路承周拿出一个小包袱,里面装的,正是今天带在国民饭店的五枚燃烧弹。


    “火先生,你这玩笑开大了吧?”赵汉杰警惕的望着路承周,全身的肌肉,一下子收紧了。


    “这是五枚定时燃烧弹,最长可定十二个小时。别看它小,威力很大。”路承周感觉到了赵汉杰的敌意。


    “定时燃烧弹?”赵汉杰疑惑地说。


    “知道旧市政府的堆栈吗?知道万国桥的棉花堆栈吗?”路承周微笑着说。


    “你是谁?”赵汉杰没有了刚才的紧张,好奇地问。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帮你。”路承周微笑着说。


    “好,我知道了。”赵汉杰若有所思地说。


    “我教你怎么用,如果不用,到时我派人来帮你设置。”路承周拿出一个定时燃烧弹,教赵汉杰如何操作。


    这本身就是设定好了的东西,只需要上起发条,就能控制时间。


    赵汉杰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但人却不笨,路承周只说了一次,他就记住了。


    “东西交给你保管,你准备哪天行动?”路承周问。


    “后天。”赵汉杰将包袱装在身上。


    有了燃烧弹,困扰他的问题,终于解决了。


    “我看你们的生活很艰苦,这点钱拿去给大家改善一下伙食。”路承周拿出钱包,抽出一沓钱,也没数,全部递给了赵汉杰。


    “我不能要你的钱。”赵汉杰伸手推开了路承周的钱。


    他虽然是个卖苦力的,也确实很穷,但不接受别人的施舍。


    “好吧,以后有什么事,可以来英租界找我。”路承周告诉了赵汉杰一个地址,这是海沽站的一个联络站,由曾紫莲领导。


    路承周用的是火柴的身份,回到英租界后,他准备去松寿里爱尔公寓放回化装用的东西。


    自从马玉珍被吴伟跟到松寿里后,路承周暂时放弃了松寿里5号,临时使用松寿里爱尔公寓204房间。


    虽然化了装,路承周进入松寿里时,依然还是很小心。


    此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路承周尽量避开路上的灯光,在阴暗之处穿梭。


    刚走进松寿里,路承周就发现,这么晚了,竟然还有巡捕在挨家挨户的检查搜查。


    路承周很诧异,早上在警务处,也没听说发生了什么案子吧?


    这是林译的辖区,如果真出了什么事情,他应该知道才对。


    现在已经是晚上了,还在挨家挨户搜查,显得不太正常。


    路承周扬手招了一辆人力车,迅速穿过松寿里。


    他在车上,街上的巡捕倒没有在意,他们检查的,只是住户罢了。


    经过一队巡捕时,路承周特意靠在人力车上,他快速扫了一眼,心里猛然一惊,因为他看到了林译。


    作为巡官,林译竟然在现场,路承周心里,顿时打了一个大大的问题。


    人力车出了松寿里后不久,路承周就下了车,找了个僻静的角落,数秒之内,就将牙套、假发、胡须收了起来。


    脸上涂的黄蜡,晚上并不明显。


    况且,曾紫莲和马玉珍都知道他的身份。


    看到路承周没有洗掉脸上的黄蜡就回来了,曾紫莲很是意外。


    作为情报处长,她的观察力很强,只是随便扫了路承周一眼,就发现了他的异常。


    “洗把脸吧。”曾紫莲善解人意的给路承周端来一盆水,盆的边缘还搭着一条毛巾。


    “谢谢。”路承周扎起衣袖,迅速清洗着脸和脖子以及手上的痕迹。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曾紫莲问。


    “我看到林译在松寿里搜查。”路承周一边擦着脸,随口说。


    “这个时候还搜查?”曾紫莲惊讶地说。


    “是啊。”路承周叹了口气,他知道林译与宪兵分队,有过“合作”的先例。


    他最担心的,也是这一点。


    如果林译公然与日本人合作,抗日组织在英租界的活动,又会受到限制。


    “胡然蔚报告,陶阶今天一天都不在情报三室。”曾紫莲说。


    “他要调查关明鹏的案子,哪能在宪兵分队坐得住呢。”路承周微笑着说。


    陶阶的副手是军统的人,情报三室想找到军统海沽站,怕没那么容易。


    路承周从来不低估任何对手,他只想在控制局面时,还能留有后手。


    “会不会是陶阶捣的鬼呢?”曾紫莲突然说。


    “还真有这个可能。”路承周一愣,林译与宪兵分队合作过,吴伟在松寿里被人打昏,陶阶找不到军统的线索后,会不会盯着松寿里不放呢?


    “明天我让胡然蔚查一下。”曾紫莲说。


    “不能把希望,都寄托到胡然蔚身上。这会给他太大的压力,对我们也是危险的。”路承周摇了摇头。


    胡然蔚的作用,不是主动搜集情报,而是被劫获取情报。


    一名卧底,如果不主动出击,暴露的几率会非常低。


    但是,如果为了完成任务,不得不行动,那暴露的风险,将直线上升。


    “那怎么办?”曾紫莲无奈的说。


    “这几天,你也暂时不要去松寿里爱尔公寓了。另外,你叮嘱松寿里5号的兄弟,一定要沉着。”路承周想了想,缓缓地说。


  第四百八十一章 特别积极

    第二天早上,路承周到警务处后,想跟林译见个面。


    他知道林译与宪兵分队有过暗中配合,而林译并不知道他的身份。


    他敢公开在松寿里搜查,肯定得到了上面的批准。


    路承周想知道,他找的是什么理由。


    如果是警务处的行动,自然无话可说,但要是配合宪兵分队的行动,说明林译与宪兵分队,再次勾搭在一起了。


    路承周去林译的办公室时,没有看到人。


    一问,才知道他一大早,就出去执行任务了。


    路承周很是诧异,这还没到上班时间呢,林译是不是吃了错药了?


    昨天晚上,路承周从新港码头回来时,林译还在亲自带队执行任务。


    今天这么早又出去,作为一名老油条式的巡官,林译的表现太不正常了。


    虽然没碰到人,可路承周心里,还是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他凭下意识的认为,林译如此积极,是因为日本人。


    准确地说,应该是为了英租界宪兵分队。


    路承周随后到刘立峰的办公室,以汇报工作为由,打探林译的工作。


    “处座,这段时间,是不是要对辖区内进行一次搜查?”路承周随口问。


    最近,英租界发生了几起恶性案件,比如说,何尚元在西湖饭店被刺伤,以及关明鹏的被杀。


    虽然关明鹏的案子,被宪兵分队接过去了,但此事警务处还是知道的,只不过日本人没闹,他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的辖区不必搜查。”刘立峰摇了摇头,不以为然地说。


    最近英租界,确实发生了一些恶性案件,对这些案件,刘立峰并不太在意。


    何尚元是汉奸,只伤未死,他还是些遗憾呢。


    至于关明鹏,他更是不会在乎,因为他从某种渠道得知,关明鹏是替日本人做事的。


    这种人不值得警务处劳心劳力,如果日本人不主动要求配合,他是不会派人协助的。


    “林译的辖区,好像在大搜捕?”路承周又问。


    刘立峰的话,大有深意,“你的辖区不必搜查”,意思是说,其他人的辖区,还是要搜查的。


    “宪兵分队要求,对松寿里一带,以及树德小学附近进行一次大搜查。据他们得到的消息,松寿里一带,有抗日人员出没。”刘立峰淡淡地说。


    只要宪兵分队有要求,警务处还是要去做做样子的。


    但是,像林译这种,为了给协助宪兵分队办案,而几乎“废寝忘食”,好像还不多见。


    为此,他特意提醒过林译,日本人又没给他发薪水,只要做好份内之事就行。


    至于林译有没有听进去,他就不得而知了。


    “在他们眼里,到处都是抗日者。”路承周笑了笑,林译的行为,在他的预料之中。


    只是,林译表现得太明显,这种智商,与他的职位完全不相符。


    唯一让路承周意外的是,树德小学附近,竟然也有一次大搜查。


    宪兵分队为何会对树德小学感兴趣?不用猜,也能知道是为训练班而来。


    之前,宪兵分队破获海沽站的电报,一直以为,海沽站的训练班,会在法租界的某处。


    直到关明鹏的叛变,他们才知道,军统的训练班就在他们的眼皮底下。


    半个月的时间不长,但他们一点风声都没听到,而且训练的教官,还都是从七路军调过来的,想必会很惭愧。


    关明鹏的案子,由陶阶全权负责,在没有其他办法的情况下,陶阶盯着树德小学,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宪兵分队盯着树德小学,就一定会有收获吗?


    得知关明鹏叛变后,路承周就切断了,所有与关明鹏有关的线索。


    黄文买确实是树德小学的教师,但训练班之所以设在树德小学,并不是因为黄文买的操作,而是悄悄占用。


    暑假时,树德小学一个人都没有,训练班的人,都是翻墙进去的,周围的人不知道,包括学校的校长和教师,也都不知道。


    离开警务处后,路承周很想去趟松寿里,但他依然准备,还是先去辖区巡视。


    然而,他才骑自行车出去,就看到曾紫莲,化着男装,在路旁笑吟吟地望着他。


    曾紫莲对路承周很是了解,他身上的细微变化,她很快就能察觉到。


    比如说昨天晚上,路承周脸上的黄蜡没有擦掉,她马上就发现了。


    同样,路承周对她,也是很清楚。


    曾紫莲今天的相貌,与往常判若两人,但路承周还是一眼就认出她了。


    路承周骑自行车,不紧不慢的从她身边经过。


    就在路承周与曾紫莲擦肩而过时,曾紫莲突然伸出手,她的手指间,夹着一张纸条,路承周的自行车过去后,纸条就不见了。


    曾紫莲今天一大早,去了趟法租界,赶在胡然蔚出门前,与他见了一面。


    路承周找了个僻静角落,装作要抽烟,看了一眼曾紫莲的纸条。


    曾紫莲让胡然蔚留意,松寿里方面的情报。


    胡然蔚是情报三室的副主任,陶阶想调查军统的情报,必然绕不开胡然蔚。


    而路承周则暗暗布置着一切,不管陶阶如何出招,他都要提前布局,并且留有后手。


    松寿里只是路承周与曾紫莲偶尔使用的地方,爱尔公寓的经营者是俄国人,就算是巡捕房的人,如果没有搜查令,也是不能随意进公寓搜查的。


    至于松寿里5号,已经安排了军统人进去“住机关”。


    住机关无论是中共还是军统,都有这样的行为。


    住机关,顾名思义就是住在情报机关,掩护其他人员的行动。


    住机关的人,一般都有正当的职业,也不轻易参与特务活动。


    或者说,他们是专门为应付检查而生的。


    当然,就算留了后手,路承周也不敢掉以轻心。


    因为,路承周知道,只要军统有活动,必然会留下痕迹。


    唯一令他欣慰的是,宪兵分队不能在英租界肆意横行,这就给了军统活动的空间。


    在保证海沽站安全的前提下,路承周还要主动出击,比如说,一直躲在沈竹光家的严树勋。


  第四百八十二章 内鬼

    严树勋很得意,他在丰泽园饭店门口“受伤”,被紧急送到马大夫医院后,“不治身亡”。


    这件事,震惊了整个海沽,就连严家,刚开始也是一片哀鸣。


    直到他家人来医院领尸体,才发现他还活着。


    但严树勋嘱托家人,回去后马上大办丧事。


    严树勋原本觉得,丧事只是做做样子,川崎弘答应过他,不用几天,他的牺牲,就能换回大日本对军统的全面胜利。


    为此,严树勋躲进了好友沈竹光家。


    没想到的是,沈竹光被军统的行动吓着了。


    严树勋没死,沈竹光很清楚。


    但何尚元、刘同宇,是真真切切发生了的。


    沈竹光收到军统来信后,为求自保,接受了军统邀请,并且提供了严树勋的情报。


    在自己的生命面前,没有什么是不可以抛弃的。


    “沈兄,在贵府叨扰这么久,该回去了。”严树勋找到沈竹光,向他透露,要回去的意思。


    “川崎弘同意你回去了?”沈竹光问,严树勋是与川崎弘一起来的,当时川崎弘要求,他好好照顾严树勋。


    “我已经打了电话,再不回去,别人真以为我死了。”严树勋叹息着说。


    自从他遇刺“身亡”的消息,传出去之后,盐务局一片大乱。


    而严家在海沽的生意,也迅速萧条。


    严树勋虽然没有真死,但他却看到了,如果自己死了,严家会迅速败落。


    恐怕不用几年,他几十年积攒下来的身家,很快就会落入别人之手。


    严树勋很清楚,如果家里没人当权,是件很悲哀的事情。


    “已经通过电话,我随时都可以回去,但在去盐务局上班之前,得让报社发表一篇通告。”严树勋叹了口气。


    “军统未必会死心,你如果再露面,会不会有危险?”沈竹光提醒着说。


    他见过火柴,知道军统对严树勋并没死心。


    如果不是自己的态度,军统直接杀进来了。


    严树勋如果回去,他估计,不出三天,就会死于非命。


    “我总不能,一辈子躲在你家吧?”严树勋无奈地说。


    他当然知道,回去之后,将面临更大的危险。


    军统绝对不会死心,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给自己多配几名保镖。


    严树勋回去后,就四处设法招兵买马,只要有本事的,他不介意花重金。


    这可是给自己保命的,哪怕再多的钱,他也愿意出。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没两天,严树勋还真的招了几名保镖。


    其中有两位,身手不凡,枪法也不错,严树勋当即决定,让他们二十四小时贴身保护。


    哪怕他与老婆同房,他们也得在门口守着。


    严树勋觉得,他可以公开活动了。


    为此,特意在全市几家报纸上,公开刊登了一个公告,大意就是说,他严某人又回来了,毫发无损,之前只是为了配合皇军,打击抗日分子,故意以身试险云云。


    然而,严树勋并不知道,这两名保镖,是阎王爷派来的。


    当天晚上,严树勋就被杀死在自家床上,家里的财物,也被洗劫一空。


    至于那两名贴身保镖,自然也一起消失了。


    而墙壁上,还留着了四个血字:“汉奸下场!”


    这下,川崎弘是真的怒了。


    他暗暗后悔,应该派几名日本宪兵,保护严树勋的。


    严树勋请保镖之事,他也听说了。


    中国人请私人护卫,是一种古老的保护手段,他当时并没在意。


    哪想到,仅仅一天时间,严树勋就死了。


    不用猜,凶手就是那两个保镖。


    川崎弘万万没想到,军统的胆子这么大,竟然明目张胆,派人潜伏到严树勋身边。


    川崎弘将陶阶叫到严府,让他接手此案。


    军统的老巢,必定在英租界,这个案子,与关明鹏案,幕后指使者都是同一个人:军统海沽站长火柴。


    “军统海沽站如此猖獗,属下一定将他们连根拔起。”陶阶勘查了现场后,对川崎弘信誓旦旦地说。


    严树勋家占地极广,前后五进院子,从正门走进来,要好几分钟,才能绕到他的卧室。


    盐务历来是肥缺,北洋政府时期盐务督办,可以说是天下有数的肥缺。


    海沽被日军占领后,严树勋第一批站出来,力挺日军,不就是想保住他的位子么?

    严树勋的行为,也确实保住了他的利益,维持会时期,他就担任了盐务局长,一直到潘家才上任后,他的局长之位,还没有撼动。


    “此次军统没有从外面潜入,而是派人打入严府,可见他们的行事手法,又发生了变化,一定要注意。”川崎弘提醒着说。


    他是海沽警察教练所的教官,担任宪兵队特高课长后,也一直在研究着自己的对手。


    特高课最主要的任务,是清除海沽的抗日分子。


    而海沽最大的两股抗日势力,是中共的地下党和重庆的军统。


    至于中统和其他的抵抗力量,他是没有放在眼里的。


    中统的电台,抗战前就被日本特务机关破解,一直到现在,还在为日本特务机关源源不断,提供各种情报。


    中共地下党的市委机关,迁到冀东后,新的平海唐点线工委,暂时还没有干出什么大事。


    中共之抗战,与军统完全是两种形态。


    地下党一直默默发展着力量,做着自己想做,又必须做的事情。


    他们并不会与日军正面冲突,虽然日军对他们更警惕,但中共不会让宪兵队颜面大失。


    军统则不然,他们烧堆栈,杀汉奸,搞得海沽人人自危。


    关明鹏“暗杀”严树勋后,川崎弘不但没有把军统海沽一网打尽,还被火柴调动。


    当特高课的人,都在法国公园守株待兔时,英租界的关明鹏,却被军统干掉了。


    川崎弘觉得,火柴这个对手,实在难以捉摸。


    火柴行事天马行空,没有痕迹可寻。


    而且,每次行动,总会提前布局,稍不注意,就被他得逞。


    “我一定会彻查严府,我估计,严府有内鬼。”陶阶笃定地说。


    “查,一查到底,从现在开始,严家所有人都不得外出,任由你调查。”川崎弘点了点头。


  第四百八十三章 动机

    陶阶从走进严家,就被这宏伟海气派的院子吸引住了。


    他当时就在想,如果自己能住在这样的大房子里,那该多好啊。


    从军统华北区的行动处长,到宪兵分队情报三室主任,陶阶的财产,并没有多大变化。


    当他的工作,从地下转到地上,可以光明正大,不用掩饰身份时,自然想提高生活品质。


    陶阶在没来严家前,觉得在英租界住着牛津别墅5号,已经很不错了。


    毕竟,那也是英租界数得着的高档别墅。


    然而,跟严树勋家相比,陶阶觉得自己住的太憋屈。


    他之所以提出严府有内鬼,当时就存了这样的心思。


    当然,谁也不能排除,严家就没有内鬼。


    川崎弘支持他的想法,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关明鹏的案子,查到什么线索没有?”川崎弘又问。


    军统不除,海沽永无宁日。


    虽然将希望,寄托到中国人身上有可些可笑,但是,目前来说,似乎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


    “正在加紧排查,我准备对树德小学的所有教职工,进行一次全面摸底。同时,对松寿里一带,方圆五百米内,所有的住户,进行一次细致的摸排。”陶阶连忙说。


    关明鹏的案子,他都是直接向川崎弘汇报的。


    需要宪兵分队配合,他才会向野崎报告。


    川崎弘的级别比野崎高,有机会讨好川崎弘,他当然会绕过野崎。


    如果关明鹏的案子破了,他就能飞黄腾达。


    陶阶希望,能调到宪兵队总部。


    在日本人控制的地盘,如果他能担任一个情报室主任,那真的能在海沽横着走了。


    “要加紧,如果有怀疑目标,可以抓回宪兵分队审讯。如果不方便,可以直接送到宪兵队总部。”川崎弘冷冷地说。


    只要能找到军统分子,他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嗨!”陶阶连忙应道。


    川崎弘等于给了他一项特权,只要有嫌疑,随时可以抓捕。


    路承周第一时间,就知道了严树勋被杀的消息。


    这次的暗杀计划,由他一手设计,曾紫莲负责搜集情报,陈白鹿提供具体的人选。


    由军统训练出来的职业特工,要胜任严树勋的保镖,自然是小菜一碟。


    昨天晚上,曾紫莲一直没回来,她在五十一号路26号等着消息。


    陈白鹿负责接应,将行动人员妥善安置好后,陈白鹿才向曾紫莲通报消息。


    曾紫莲表面上是海沽站的情报组长,但陈白鹿认为,她同时与火柴,还有一层特殊关系。


    火柴的很多命令,都由曾紫莲传达。


    而海沽站的很多工作,也都由曾紫莲向火柴汇报。


    幸好火柴隔一段时间,就会与他们见一面,否则陈白鹿真怀疑,火柴被曾紫莲控制了呢。


    曾紫莲接到消息后,这才回家,第一时间向路承周汇报了。


    虽然路承周觉得,这次的行动万无一失,但接到曾紫莲的报告后,他才算放下心来。


    就算这样的计划,他也安排了备用计划。


    严树勋一死,路承周就要与牛绍善、夏宁靖等人联系了。


    如果说,刘同宇的死,只是震撼了这些人,那么何尚元的伤,让他们意识到,军统对汉奸的真正态度。


    而严树勋的死,恐怕会让他们心惊肉跳、夜不能寐。


    海沽的铁杆汉奸确实有,但很多都摇摆不定,他们是墙头草,随时都可以两边倒的。


    路承周并不需要他们对军统忠心不二,只要求他们,对军统的行动,给予一定的便利。


    路承周首先选择了夏宁靖,对军统要求见面,他表现得非常积极。


    路承周与夏宁靖约好,在法租界国民饭店见面,夏宁靖不但表示,要支持国军抗战。


    同时,也跟沈竹光一样,对抗战伸出了援助之手。


    两人像约好似的,给了一张五千元的支票,另外私底下,也给了路承周一张两千元的支票。


    夏宁靖是卫生局长,路承周能用到他的地方很多。


    为了方便与夏宁靖联系,路承周与他约定了一套暗语。


    以后,只要有人跟他说出这套暗语,夏宁靖必须全力配合那人的工作。


    毕竟,有些事情,路承周不好亲自露面。


    原本,路承周想告诉夏宁靖,让他特别关照估衣街的中西大药房。


    但想来想去,路承周觉得,时机还不成熟。


    夏宁靖也是个老官僚,谁知道他用钱开路,是真心抗战,还是为了保命呢。


    路承周估计,所有争破脑袋,要跟军统合作的人,恐怕都是为了保命。


    包括之前的孙志书,也是存着这样的心思。


    没有性命之忧,这些人怎么会向重庆靠拢呢。


    不管他们有什么目的,为了抗战,可以吸纳他们。


    这也是党的政策,建立广泛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


    “跟夏宁靖谈得怎么样?”曾紫莲晚上到楼上后,问。


    “他倒是很配合的,过两天让傅祺去找他,给七路军准备一套手术器械,再准备一批纱布、绷带,以及磺胺粉等,看夏宁靖是怎么做的。”路承周沉吟着说。


    夏宁靖表面上,说得震天响。


    是不是真心抗战,还要看他的行动。


    只有付出了实际行动,才没有回头路可走。


    “好的。”曾紫莲点了点头。


    “这是暗号,只认暗号不认人。”路承周将与夏宁靖的暗号,写在纸上,让曾紫莲熟记。


    “牛绍善呢?什么时候与他见面?”曾紫莲将暗号记下后,拿起桌上的火柴,将纸条烧掉了。


    如果有以后需要暗号,她会抄写一遍。


    路承周的笔迹,虽然作了掩饰,但还是要注意。


    能减少暴露风险的,一定要坚持。


    “牛绍善的情况有些特殊,据我所知,他跟茂川秀和的关系较好。”路承周缓缓地说。


    他也希望,牛绍善心向抗战。


    但是,牛绍善还有一个身份:中国青年党海沽负责人。


    而且,牛绍善在担任海沽市公署秘书长期间,与茂川秀和来往甚秘。


    路承周很怀疑,牛绍善的动机。


    “那怎么办?”曾紫莲问。


  第四百八十四章 回来

    中国青年党初名“中国国家主义青年团”,1923年12月2日成立于法国巴黎。


    1929年8月20日在沈阳举行第4次全国代表大会,正式定名为“中国青年党”。


    该党主要由地主、资本家、军阀、政客及部分知识分子组成。


    抗战之前,牛绍善就与茂川秀和来往密切,日军刚占领海沽,牛绍善就将整个中国青年党海沽分部,拱手送给了日本人。


    牛绍善也因此,进入维持会委员会,并且将孙志书挤下秘书长之位。


    要不是孙志书提前一步,与潘家才搞好关系,他这个秘书长,还能干下去。


    牛绍善虽然让出了秘书长之位,但他依然还是参事室参事。


    当然,这个理事,更多的意义,只拿薪水不干事,算是个安慰奖。


    可就算如此,牛绍善也不应该这么积极才对。


    能进入维持会的,确实很多只是被日本人拉来应景的。


    但是,像牛绍善这种坚定的亲日派,他会因为,军统锄杀了几名汉奸,就洗心革面吗?


    “牛绍善既然表现出,要为重庆做事,我们自然要有所行动。”路承周缓缓地说。


    不管牛绍善是真心还是假意,都要接触一下。


    如果牛绍善真心抗战,还是能发挥很大作用的。


    假若牛绍善一意孤行,刘同宇、严树勋就是他的下场。


    “如果这是日本人的阴谋呢?”曾紫莲担忧地说。


    这种事,她真想替路承周分担。


    可是,接触牛绍善这样的人,路承周以火柴的身份出面,更能表现出诚意。


    “哪怕就是火坑,也要跳下去。你给总部发报,报备行动方案。”路承周缓缓地说。


    除了孙志书之后,现在的沈竹光、夏宁靖,都拿出了“诚意”。


    不管他们是为了保命,还是真想抗战,至少表面功夫到位了,路承周也能因此向总部报告。


    至于沈竹光和夏宁靖各送的五千元,路承周自然会在报告中说明,但同时又以海沽站经费短缺为由,将钱截了下来。


    戴立收到海沽站的电报,自然也不会去计较这两笔五千元的献金。


    能让海沽维持会的委员,主动要求抗日,戴立还是很高兴的。


    这说明,海沽站的工作很到位,一边刺杀那些一心亲日的汉奸,一边拉拢这些摇摆的墙头草,以后海沽站的工作,有了更大的发展空间。


    对路承周要与牛绍善接触,戴立也没有反对。


    只要路承周能保证自身安全,就算他跟日本华北驻屯军的司令官见面,他都不会在意。


    “海沽站能在夹缝里生存,并且不断壮大力量,实在难得。”毛善炎感慨着说。


    越努力的人越幸运,路承周领导的海沽站,在海沽不断取得新的成绩。


    杀汉奸、送药品、毁物资,一桩桩,一样样,都让人看到了路承周的努力。


    “是啊,谁能想到,他不但是个好火焰,还是根好火柴呢。”戴立微笑着说。


    “我看,他那个代理站长,是不是可以转正了?”毛善炎试探着说。


    路承周对他很尊重,在雄镇楼时,他对路承周就很看重。


    当初路承周在雄镇楼,用耿火这个名字,很合他的心意。


    到海沽后,更是用“火焰”、“火柴”这两个代号,都与火有关,他更是满意。


    “再等等吧。七路军的情况怎么样了?”戴立随口问。


    路承周目前是海沽站事实的站长,转不转正,都不影响海沽站的工作。


    属下立了功,确实要及时奖励,但也得留有余地。


    路承周还年轻,刚担任代理站长没多久,如果一下子给他转正,以后再立新功怎么办?

    随着路承周掌握的资源越来越多,这种可能性是很大的。


    同时,戴立也一直认为,路承周更主要的任务,是潜伏在宪兵分队。


    至于海沽站,如果有更合适的人选,他希望能帮路承周分担。


    “一直联系不上。”毛善炎摇了摇头。


    与七路军的电台失联,已经超过一个星期了,在战争期间,这是不正常的。


    按照惯例,七路军与总部,应该每天保持一次常规联络。


    “从海沽站汇报的情报来看,他们的部队,在丰润县被打散了,电台有可能损毁,或者丢弃。”戴立缓缓地说。


    七路军借着中共领导的冀东暴动,顺势收复并占领了宝坻。


    当时听到这个消息时,戴立非常激动。


    然而,没几天,七路军就只能撤退,在丰润县等了一段时间后,遭到日伪围攻。


    “看来,只有等他们主动与总部联系了。”毛善炎叹息着说。


    “还有一种办法,他们可以让海沽站。”戴立缓缓地说。


    海沽站与七路军,都属军统总部领导,可以说兄弟单位。


    七路军的政治部主任郑问友,原来是海沽站的军情组长,如果七路军真与总部没办法联系,可以让海沽站转告的。


    海沽站不但有几部电台,还有备用电台。


    这方面,路承周考虑得很周全,随时准备不时之需。


    郑问友还真的到了海沽,他不是一个人来的,同行的还有七路军之司令官谢维汉。


    两人从水路进入海沽,从特一区进入法租界,在国民饭店住了下来。


    “司令,你先住着,我去趟英租界。只要找到军统的人,就能与总部联系上了。”郑问友进入房间后,先在窗户处观察了一会,没有发现异常后,才对谢维汉说。


    七路军现在是上级找不到下级,下级找不到士兵。


    谢维汉是原国民党惠民专区专员,被任命为七路军游击司令后,他的主要工作,其实还是用笼络手段,收罗各地的土匪、民团。


    至于军事行动,他一般是交给其他人。


    在丰润县时,条件非常艰苦,谢维汉累得不行。


    好不容易到了租界这个花花世界,他一到房间,就躺到了柔软的床上。


    “你去就是。”谢维汉身材有些肥胖,他已经累得抬不起手头,闭着眼睛,在床上拍了拍。


    “是。”郑问友看了瘫倒在床上的谢维汉,暗暗叹了口气,转身走了出去。


  第四百八十五章 擦肩而过

    路承周与牛绍善,依然约好在国民饭店见面。


    牛绍善的身份,出现在国民饭店,并不显眼。


    跟上次一样,路承周提前到了国民饭店。


    但今天他没有提前一个小时,因为曾紫莲和陈白鹿,带着几名行动人员,已经提前到了。


    路承周知道,自己走进来时,曾紫莲应该在楼上的房间,观察着身边的一切。


    路承周下车时,还是习惯性的观察着四周。


    他的目光缓慢的在四周瞥了一眼,突然目光一滞。


    路承周将目光迅速收了回来,扶了扶眼镜,压低帽檐,迅速走进了国民饭店。


    进了国民饭店的玻璃门后,路承周突然回头身子,再次盯着与自己擦肩而过的那个人。


    从那人的身影,以及他走路的步伐,路承周终于确定,刚才那人是郑问友。


    七路军的政治部主任,怎么会来国民饭店呢?

    很快,路承周就明白了,郑问友来海沽,只有一个目的,与海沽站接上头。


    这是恢复与总部的联系的最快方式,身为海沽站原军情组长的郑问友,自然非常清楚。


    七路军已经从丰润县撤离,七路军最后的电报,是汇报撤退方案。


    可实际上,七路军的撤退,变成了四散而逃。


    看着郑问友坐着人力车,路承周很想跟他打个招呼。


    但他还是忍住了,郑问友并不知道他的身份,而郑问友却知道,他是宪兵分队情报一室主任之事。


    如果贸然上前打招呼,郑问友还以为是宪兵分队盯上他了呢。


    假设郑问友还是海沽站的军情组长,路承周可能会以火柴的身份,与他见个面。


    但郑问友是七路军之政治部主任,路承周实在不愿意冒这个险,与他见面。


    路承周不能与郑问友见面,但陈白鹿可以,之前陈白鹿在七路军待过一段时间。


    陈白鹿现在是海沽站的行动组长,从级别上来说,也适合与郑问友见面。


    这次与牛绍善见面,与之前稍不有同,因为路承周不再是单独作战。


    三楼同样也订了两间对向的房间,一间用来与牛绍善见面,另外一间当作观察室。


    坐电梯到三楼,走出电梯时,路承周就看到了曾紫莲留下的安全暗号:右边角落里,摆着一盆花。


    “刚才注意到一个身着灰色大褂的男子没有?我走进来时,他刚离开。”路承周到房间后,对早就在房间等候的曾紫莲说。


    虽然这次也是与汉奸见面,牛绍善也流露出,想要为重庆做事的意思。


    只要牛绍善没有拿出实际行动,他所谓的替重庆做事,就是一句空话。


    上次与沈竹光见面,路承周单独赴会。


    而今天,他更加谨慎,不但曾紫莲与马玉珍都到了,行动组的陈白鹿也到了。


    “怎么啦?”曾紫莲诧异地说。


    她努力回忆着,路承周出门的时候,确实有一位身着灰大褂的中年男子,正好走出国民饭店。


    只是,曾紫莲并没有注意,她的心思,一直都放在路承周身上。


    “那人应该是郑问友。”路承周缓缓地说。


    “什么?”曾紫莲惊诧得手里的铅笔都掉地上了。


    曾紫莲与郑问友,没怎么打过交道。


    曾紫莲调到海沽担任情报组长时,郑问友就已经调到了冀东一带,组建七路军。


    “你去摸清,郑问友住在哪个房间。”路承周缓缓地说。


    他估计,郑问友是住在国民饭店,刚才出去,应该是想通过一些老关系,与海沽站联系上。


    “你要不要与他见个面?”曾紫莲问,如果论军衔,郑问友比路承周高几级了呢。


    郑问友身为七路军的政治部主任,挂的可是少将衔,而路承周只不过是中校罢了。


    “我就不跟他见面了,让陈白鹿与他联系吧。”路承周想了想,说。


    “好。那个,是不是牛绍善?”曾紫莲的目光,一直有意无意盯着外面,看到一辆小车开进国民饭店时,突然说。


    “我看看。”路承周拉开窗帘一角,拿起窗台的望远镜,仔细观察着下面的情况。


    “车子是他的,注意周围情况。”路承周很快找到了那辆汽车,车牌正是牛绍善的。


    从车上走下来的,也是牛绍善本人。


    但是,周围有没有日本特务,就不得而知了。


    “目前还没有发现异常。”曾紫莲将目光,投向了对面。


    她在对面安排了马玉珍,陈白鹿的行动组,则负责周围。


    如果日特有行动,军统也有反击的实力。


    路承周是海沽站的支柱,他的安全,关系到所有人的安全。


    “我先过去,这里交给你。”路承周放下望远镜,他得抢在牛绍善之前,赶到对面的房间。


    牛绍善走进国民饭店时,曾紫莲高度紧张,特别注意着周围的情况。


    如果牛绍善是给军统挖坑,这个时候,周围应该会有动静的。


    然而,直到牛绍善走进国民饭店,她都没有看到任何异常。


    牛绍善此次还真是一个人来的,国民饭店他也经常来,到三楼后,径直到了约定的时间。


    牛绍善五十来岁,微胖,保养得很好,看上去很年轻。


    他身材中等,步伐沉稳,并没有因为要与军统的人见面,而显得有所紧张。


    平静的敲了敲门后,很快有一位面色蜡黄的男子开了门,对方看到方,点了点头,示意他进去。


    房间的窗帘拉了起来,又没开灯,光线不太好,他只能模糊的看到对方的相貌。


    “鄙人牛绍善,不知阁下是……?”牛绍善知道,这是军统的人故作神秘。


    “在下火柴,军统海沽站长。”路承周淡淡地说。


    “久仰火先生大名,今日一见,真是名不虚传。”牛绍善脸上堆着虚伪的笑容,双手抱拳,客气地说。


    抱拳行礼,比握手有更大的优势。


    不管对方什么态度,只要抱拳都能行礼。


    但如果握手,对方不伸手,岂不显得很尴尬?

    “请坐吧。”路承周指着椅子说,牛绍善目前是市公署的参事,算是可有可无的人物。


    之所以接受他,更多的是从政治上考虑。


  第四百八十六章 自述书


    牛绍善比沈竹光和夏宁靖更大方,他给了六千政治献金,并且给了路承周私人四千元。


    路承周等牛绍善走后,到对面把六千元的支票交给曾紫莲,让她拿给黄文买入账。


    自从沈竹光等人,愿意暗中与重庆合作后,海沽站的收入大增。


    “牛绍善应该是一个人来的。”曾紫莲在路承周与牛绍善见面时,一直保持着高度警惕。


    “行,我先回去了,如果查到郑问友的行踪,让陈白鹿去接触一下。”路承周叮嘱着说。


    没有特殊情况的话,晚上他还是要去宪兵分队。


    作为情报一室的主任,路承周还是要负起这个责的。


    牛绍善离开国民饭店后,直接回了家。


    如果有人跟踪,会发现一切表现得很正常。


    这个时候,牛绍善回家吃饭,也能说得通。


    然而,牛绍善家的书房里,茂川秀和正坐在他的椅子上,慢条斯理地看着书。


    书桌上摆着一壶茶,看到牛绍善进来,他还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


    “茂川先生,与火柴见面了。”牛绍善看到茂川秀和后,恭敬地说。


    他虽然没再担任市公署秘书长了,但依然与茂川秀和,保持着很好的私人关系。


    “火柴长什么样?”茂川秀和随口问。


    很多人都见过火柴,但宪兵队却一直没发现火柴的踪迹。


    茂川秀和也是搞情报出身的,他知道,如果不能抓到火柴,端掉军统海沽站,海沽市公署的很多人,都没心思做事。


    他特意找到牛绍善,让他四处散布消息,不想给日本人做事了,想与重庆联系。


    同时,也让牛绍善请假,显得很害怕。


    中国青年党在海沽的办事处,与日本人的合作,也显得阳奉阴违。


    果然,牛绍善很快收到了军统的警告信。


    没几天,又收到了军统要求他去国民饭店的消息。


    茂川秀和知道,军统与牛绍善见面,肯定作好了一切安排。


    应对的最好的办法,是不做任何安排,让牛绍善率性而为。


    他甚至还给了牛绍善一万元,让他送给军统,以示诚意。


    “五十来岁,脸色蜡黄,身材中等,体态匀称,说话带点海沽口音,就算不是本地人,也应该在海沽生活了很长时间。”牛绍善是带着任务去的,自然观察得很仔细。


    只是,国民饭店的房间,光线较暗,他就算想多发现点什么,一时之间也看不太清。


    “他有没有给你布置任务?”茂川秀和问。


    牛绍善的汇报,倒与其他人描述得差不多。


    事实上,不少人都见过火柴。


    比如高桥丰一和杨玉珊,在国民饭店被他枪杀时,就有好些人见到过火柴。


    他也派了很多人,想把这个火柴找出来。


    然而,火柴就像会隐形一样,不管他怎么努力,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该他出现的时候,就能看到他,不该现身时,就像大海捞针,怎么也见不到他。


    “没给具体任务,他让我把民国二十四年开始,到今天所做的事情,写一份自述。特别是中国青年党,以及与皇军合作的事情,更要写得详细。”牛绍善苦笑着说。


    他倒希望,能给军统做点事情,借机摸清火柴的老底。


    没想到,火柴不给他具体任务。


    让他写自述,这是非常为难的事情。


    真写详细了,他没办法向日本人交待,甚至都没办法向自己交待。


    可是,随便应付,谁知道军统掌握了什么情况呢。


    “根据火柴的意思写,不要夸大其词,也不要躲闪,你想怎么写就怎么写。哪怕当初,我们见面的一些细节,你也可以写进去。”茂川秀和沉吟着说。


    “这不太好吧?”牛绍善吓了一跳,这要是也写进去,他岂不是泄露机密了。


    “想要赢得军统的信任,必须让他们先尝点甜头。”茂川秀和说。


    钓鱼总得有诱饵吧?如果光下钩不放饵,不管什么鱼都不会上钩吧。


    茂川秀和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


    “我为皇军效力多年,实在不想做这样的事。”牛绍善为难地说。


    他现在全力配合军统,如果事情没办法,会不会被日本人找麻烦呢?

    写给军统的自述,肯定也会给茂川秀和先过目的。


    “你全力配合军统,赢得他们的信任,这就是替皇军效力。目前,在市公署,没有谁比你更合适了。”茂川秀和安慰着说。


    他之所以干涉情报部门的工作,也是为了向华北驻屯军证明一件事,自己在情报方面的天赋极高。


    军统海沽站,成为了宪兵队的心腹大患,川崎弘对海沽站几乎束手无策。


    “好吧,自述写出来前,还请茂川先生,能先过目。”牛绍善沉吟着说。


    路承周虽然收了牛绍善的钱,但他心里,对牛绍善的行为,还是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当初牛绍善能挤掉孙志书,担任市公署秘书长,就是因为他与茂川秀和的关系。


    虽然牛绍善表现得,比沈竹光和夏宁靖都大方,但路承周反而更警惕。


    他也没有给牛绍善布置具体任务,在需要用到他的时候,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就行。


    至于写自述,只是为了向重庆交待。


    既然信誓旦旦的表现,要为抗战出力,要为重庆效力,总得有所表示吧?

    目前,路承周只担心两件事,陈白鹿能否与郑问友正常见面,以及陶阶的步步紧逼。


    郑问友进入英租界后,去了海沽站原来的几个联络站。


    自从金惕明和周逢春接连失手后,海沽站的所有联络站,全部更换了。


    特别是路承周上任后,除了保留五十一号路26号这一处联络站外,其他所有的地方,全部更换了。


    这就是手里有足够经费的好处,可以随时换房子,或租或买,给海沽站所有人员,安排了合适的住处,尽量保证他们有正当身份。


    这次沈竹光等人,拿出诚意金后,路承周希望,能在租界办几家商店。


    一家商店就是一个联络站,不管能不能赚钱,至少能让几名军统人员,拥有合法之身份。


  第四百八十七章 架子不小

    郑问友在英租界转了一圈,找了很多人询问,可一点消息也没有问到。


    海沽站之所以能在英租界生存下来,不仅仅是因为有路承周这些卧底,更重要的是,每个人都能遵守路承周制定的保密制度。


    海沽站严格执行,上下级单线联络,同级部门不发生横向联系的原则。


    就算有一个部门出了问题,也不会影响到整体。


    回到国民饭店时,已经很晚了。


    郑问友一直只顾着寻找军统的线索,也没来得及吃晚饭,早就饥肠辘辘,准备在国民饭店吃点东西。


    刚走到大堂,他突然发现,有人在注视着自己。


    回头一看,郑问友惊讶的发现,自己一直寻而不得的人:陈白鹿正笑吟吟地望着他。


    “找个地方聊一下。”郑问友的心情,一下子变得特别好。


    陈白鹿原本想跟郑问友到楼上房间谈的,但郑问友饿得很,在二楼要了个包厢,点了几个菜和两斤饺子。


    “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你。”郑问友等饺子上来后,顾不上吃菜,先夹了一个塞到嘴里。


    “我特意在这里等你的。”陈白鹿没有动筷子,他掏出烟,给自己点了一根。


    “你知道我来了?”郑问友正要再去夹饺子,筷子却停在了空中。


    “嗯。”陈白鹿看到郑问友惊讶的神情,无声地笑了。


    “今时今日之海沽站,果然不可同日而语。”郑问友感慨万端地说。


    他今天才到海沽啊,准确地说,下午才到租界。


    而军统晚上就找上门来了,还派陈白鹿特意在大堂等着。


    “先吃东西吧,有事回房说。”陈白鹿说。


    他得知郑问友来了海沽,也很是意外。


    七路军的情况,陈白鹿听说了一些。


    说到底,七路军只是一支游击部队,面对日伪正规军的围攻,没有被全部歼灭,已经很不错了。


    “我想发报。”郑问友并没有把陈白鹿带到谢维汉的房间,他跟着陈白鹿到了军统的房间后,第一句话就说。


    “我们可以转发。”陈白鹿早就猜到了郑问友的想法。


    “你们的火副站长,能不能引荐一下?”郑问友问。


    “郑主任,实在不好意思,火站长不方便与人见面。”陈白鹿摇了摇头。


    此事他也问过曾紫莲,郑问友好歹也是个少将,又曾经是海沽站的军情组长,他现在来了海沽,火柴应该见一面吧。


    然而,曾紫莲告诉他,此事火柴早有交待,不与七路军的人见面。


    “你们这个火站长架子不小嘛。”郑问友像被踩住尾巴的兔子一样。


    七路军被日伪打得落花流水,他自然也极为敏感。


    难道是因为,七路军打了败仗,海沽站就瞧不起了?


    “郑主任言重了,站长对七路军还是很关心的。他已经给你和谢司令安排了新的住处,这是地址和钥匙。”陈白鹿拿出一个信封,里面装着一把钥匙,以及一个地址,还有一沓钱。


    路承周不知道他们出来时,身上还有多少钱,但他们一到海沽就住国民饭店,恐怕带的钱再多,也经不起几下折腾。


    “此事,我得与谢司令商量一下,请贵站先向重庆发报,汇报我们的情况吧。”郑问友想了想,他已经不是海沽站的人了,这个火柴要拿捏,他也没办法。


    七路军败了,他这个政治部主任已经落魄,人家不见面,也很正常。


    而且,陈白鹿透露了一个消息,海沽站已经知道,他与谢维汉到了海沽。


    是啊,陈白鹿都能在国民饭店等着了,怎么会不知道谢维汉也住在这里呢?

    “不知郑主任此次来海沽有多少人?能联系的部队有多少?”陈白鹿问。


    “此次就我与谢司令一起来的,请你转告,我需要电台直接与总部联系。”郑问友迟疑着说。


    他跟谢维汉是逃命,手里哪还有什么部队。


    如果回去联络,或许还能找到一些部下,但现在,他们进了海沽,短时期内,没打算回去受罪。


    “我回去请示站长。”陈白鹿不置可否地说。


    郑问友没有回答,能联系多少部队的问题,陈白鹿心里问题,没回答其实就是回答了。


    如果郑问友手底下还有部队,恐怕也不会跟谢维汉一起回海沽吧。


    火柴有没有鄙视郑问友,陈白鹿并不知道,但他心里,对七路军是有些轻视的。


    路承周下班后,以火柴的身份,去了五十一号路26号。


    这里是海沽站的机关所在地,作为代理站长,有时间还是会尽量来这里。


    路承周来之前,总部的回电已经到了。


    这是以戴立的名义回复的电报,让海沽站安顿好谢、郑两人,尽量满足他们的一切需求,配合他们收拢部队,早日回到抗日的战场。


    “郑问友提出,想跟你见个面。”曾紫莲与陈白鹿,一直在等着路承周。


    “见面没有问题,明天下午吧。陈组长,他们来海沽,想干什么呢?”路承周问。


    谢维汉和郑问友来海沽,最主要是想跟总部取得联系。


    但有没有其他目的,他也不得而知。


    “他只想要一部电台,与总部单独联系。他手上,似乎也没有掌握部队了。”陈白鹿汇报着说。


    “明天上午,给他们送部电台过去吧。另外,把我们的备用密码本也给他。”路承周沉吟着说。


    他估计,郑问友出来的匆忙,未必会带上密码本。


    “好。”陈白鹿暗想,还是火柴想得周到。


    郑问友如果没有密码本,恐怕就算给了他电台,也没办法与总部联系。


    陈白鹿走后,曾紫莲告诉了路承周一件事,今天下午,警务处的林译,调查了黄文买。


    “看来,林译跟陶阶走到了一起。”路承周喃喃地说。


    “我问过胡然蔚,陶阶确实与林译来往过密。”曾紫莲马上说。


    “都问了些什么?”路承周问,当初选址在树德小学,早就考虑到了这一点。


    黄文买是树德小学的教员不假,但整个训练班,与黄文买没有任何关系。


  第四百八十八章 新站长?

    刚住进国民饭店,就被军统发现,郑问友觉得,国民饭店实在不安全。


    既然海沽站准备好了住处,他自然想马上搬过去。


    然而,谢维汉却不同意。


    军统的安全屋,哪有国民饭店住得舒服呢。


    “这是法租界,日本人的手,伸不过来。”谢维汉摇了摇头,他已经打了电话叫餐。


    一个电话,就能让服务生把食物送到房间来,想吃什么就点什么,在外面哪里会有这样的待遇呢?

    而且,房间内铺着地毯,二十四小时的热水,上下楼有电梯,门口就有人力车,想奢侈点,还可以预约出租车。


    “军统能发现我们,日本人也有可能发现。”郑问友提醒着说。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哪怕他们成了光杆司令,只要人还在,就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七路军虽然被打散了,但并没有被消灭。


    事实上,只要时机成熟,谢维汉回去后,振臂一呼,马上又能拉起一支部队。


    但现在,要先跟总部联系上,确定下一步的方向。


    如果没钱,没物资,没武器,也不可能有军队。


    “这样吧,我先去那边看看环境,司令请不要外出。”郑问友缓缓地说。


    自己的行踪,被军统发现了,他总觉得不踏实。


    国民饭店毕竟是公开场所,来来往往的人较多。


    他是海沽站的老人,说不定就有人认识他。


    海沽站安排的房子,在法租界杜麦路18号。


    杜麦路又叫六号路,与巴黎路平行,距离法国总领事馆很近。


    郑问友先在附近转了转,没有异常后,才开锁进门。


    走进去,里面有一股灰尘味,但稍微打扫,马上就能住人。


    这里没有洁净的床铺,也没有二十四小时热水,也没有随时可以点餐的电话。


    但是,郑问友住在这里,觉得特别的踏实。


    作为一名特工,本就不习惯待在公众场合。


    只有在这里,他才有安全感。


    第二天上午,陈白鹿给郑问友送来了电台,同时还有海沽站的备用密码本。


    “你们的火站长,倒是想得周到。”郑问友看到密码本,脸上不由一红。


    他跟谢维汉,光顾着逃跑,除了收拾了点细软外,其他东西都没带。


    既没有带电台,更没有带密码本。


    “如果郑主任觉得没必要,我可以带回去。”陈白鹿淡淡地说。


    郑问友得了便宜,还要说风凉话,他就很不舒服了。


    “留下吧,谢谢了。”郑问友连忙说。


    如果陈白鹿真把密码本带回去了,他只能用明码发报。


    “火先生下午会来一趟,请郑主任不要外出。咦,谢司令不在么?”陈白鹿看了看,没有看到谢维汉,奇怪地问。


    “司令暂时还住在国民饭店。”郑问友解释着说。


    谢维汉贪图享乐,不愿意来这里,他也没办法。


    毕竟,谢维汉才是司令,他一个政治部主任,总不能给司令下命令吧。


    接到七路军的电报,戴立终于放心了,他命令郑问友,要迅速赶回丰润县,收拢部队,重振七路军神威。


    随后,郑问友向军统提出,他不愿意再回七路军,愿意在海沽抗战,锄奸杀敌,才是他的志向所在。


    军统总部没有回复,显然,戴立也在考虑。


    路承周上午还是会巡视自己的辖区,没有特殊情况,他都会这样做。


    到五十一号路时,他突然发现,曾紫莲站在路边。


    路承周一愣,知道又有事情发生。


    骑着自行车,经过她身边旁,果然看到了她手指间的纸条。


    这是郑问友发给总部的往来电报,海沽站既然给的是郑问友的备用密码本,海沽站自然会留有备份。


    这次的备份,由曾紫莲掌握,邹静负责抄写电码,曾紫莲负责译电。


    也就是说,这些电报内容,除了曾紫莲和路承周外,就再无其他人知道了。


    郑问友竟然想留在海沽站,这倒出乎路承周的意料。


    郑问友现在可是七路军的政治部主任,少将军衔。


    如果郑问友回到军统,这样的级别,是非常高的。


    也就是说,郑问友一旦回到海沽站,只有一个职务适合他:站长。


    路承周目前还是副站长,代理站长职务。


    虽然路承周实际负责海沽站的工作,但他毕竟只是副站长。


    上面如果派一位站长到任,他这个代理站长,自然而然就变成了副站长。


    对军统海沽站的这个站长,路承周并不感兴趣。


    但是,他在这个职务上,可以更好的为党服务,可以让军统与地下党,巧妙配合,完成一系列的抗日行动。


    如果多了一个新站长,路承周要花更多的心思。


    曾紫莲这么急着,把电报交给他,其实也表明了态度。


    中午,路承周在家吃饭的时候,曾紫莲低声问他,有什么想法。


    “如果上面派个站长,我会很欢迎。”路承周缓缓地说。


    “你傻啊,现在下面的人,都是你训练出来的,他们只认你,不会认别人。”曾紫莲低声说。


    “上头要派新人来了?”马玉珍诧异地说。


    “振华中学已经开学了吧,我希望你们能找个时间,搬回学校宿舍。天天在这里蹭饭,都要被你们吃穷了。”路承周没有回答马玉珍的问题。


    以马玉珍的级别,无需了解这个层次的问题。


    “我们就要吃穷你,怎么啦?”曾紫莲理直气壮地说。


    此事,路承周跟她说过几次,但她都没放在心上。


    搬回宿舍,随时都可以。


    甚至,今天下午,就能搬回去。


    但是,只要想到,以后一日三餐都不能跟路承周一起吃,她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失落。


    “这是纪律。”路承周看了曾紫莲一眼,严肃地说。


    “我妈那边怎么解释?”马玉珍低声问。


    当初是放假,她没地可去,在曾紫莲的劝说下,才搬家路承周家。


    马玉珍刚进来时,对路承周有一种说不出的厌恶。


    每次,只要一想到,要跟路承周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她就想作呕。


    然而,知道路承周的真正身份后,她开始改变了原来的想法。


  第四百八十九章 损失一半


    下午,路承周以火柴的身份,去了趟杜麦路18号。


    曾紫莲和马玉珍,他觉得还是要搬回振华中学的宿舍。


    平常她们可以回来蹭饭吃,偶尔也可以在家里住。


    但是,要给别人一种,她们已经搬回学校的感觉。


    在杜麦路的路口,陈白鹿早已经在等候,见到路承周后,他领着路承周去了18号。


    “你好,火先生。”郑问友在看到火柴时,一直在打量着他。


    他搜肠刮肚,脑海里也没有“火柴”这个名字。


    郑问友知道,这一定是化名,搞情报工作的,一般都会使用化名。


    为了工作的需要,会频频更换化名。


    一旦换了一个名字,基本上等于换了一种身份。


    “你好,郑主任,谢司令还是不愿意搬过来么?”路承周自然知道,郑问友一直在观察自己。


    “是了,谢司令要在那边,见几个朋友,这里不太方便。”郑问友解释着说。


    不管对方相不相信,他都要给谢维汉找一个理由。


    “这里的条件,确实有些简陋了。”路承周缓缓地说。


    “站长,郑主任,你们聊,我到门口去看看。”陈白鹿说。


    他不仅负责为火柴带路,同时也要负责火柴的安全。


    “郑主任,需要什么,直接跟陈组长说就是。海沽站,一定会竭尽全力,支持七路军。”路承周等陈白鹿走后,郑重其事地说。


    “多谢火先生。”郑问友轻轻咳嗽一声。


    “不知郑主任,要在海沽待多长时间?”路承周又问。


    “可能还得打扰贵站一段时间。”郑问友觉得,火柴确实很热情。


    但这种热情,却让他有些不舒服。


    七路军已经被打散了,就算能重振旗鼓,恐怕也不会有什么作为。


    谢维汉并不是一个能打仗的将领,他更像一个官僚,还是个没什么能力的官僚。


    “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路承周微笑着说。


    他的话里话外,都将郑问友当成了外人。


    “那好,我就不客气了。”郑问友笑了笑,但他的笑容很勉强。


    “郑主任,我们之前派到贵部的八位学员,他们现在的情况如何?”路承周突然问。


    如果七路军散了,他希望能把那些学员要回来。


    虽然他们在树德小学训练班,成绩属于中下,但军统正是用人之际,路承周不介意,自己的手下越来越多。


    “他们八人,有四人已经为党国尽忠,他们死得其所。另外四人,此次也失散了。”郑问友叹息着说。


    在海沽训练过的军统人员,思想觉悟很高,打起仗来也不怕死。


    正因为不怕死,他们的死亡率就很高。


    日伪围攻丰润县,谢维汉宣布各自突围后,他就没有这些人的消息了。


    “可惜了,希望他们能回海沽。”路承周失望地说。


    “就算回了海沽,他们现在也是军职,火站长可不能再打他们主意。”郑问友笑着说。


    要不是住在军统的地方,他真想发火了。


    七路军被打散了,火柴竟然打着这些人的主意。


    可是,他突然想到,自己也是军职,还是少将,怎么好回海沽站呢?


    郑问友突然闪出一个念头,火柴不会知道,自己与总部的发报内容吧?


    密码本是海沽站提供的,火柴完全有可能,知道他的电报内容。


    其实,七路军最高峰时期,也不过五千人,第五战区,给了谢维汉一个中将,其他人人基本上都是少将。


    除了郑问友外,包括参谋长,还有下面三个旅长,都是少将军衔。


    如果是正规军,他们不过就是一个加强团的编制罢了,顶多也就是给谢维汉一个上校,他们都是中校。


    “最近,日军加强了对海沽的控制。法租界还算好,英租界就不好说了。”路承周提醒着说。


    他可不想看到,郑问友和谢维汉在海沽出事。


    虽然郑问友要跟他竞争海沽站长之位,但郑问友说到底,还是愿意抗日的。


    只要是抗日的人,路承周就不愿意和他们消耗。


    如果总部真的下令,郑问友担任海沽站长,他也会全力支持郑问友的工作。


    路承周走后,郑问友看了看时间,他与总部的通讯时间,是晚上八点。


    想着谢维汉在国民饭店,也不知道怎么样了,郑问友换了身衣服,去了趟国民饭店。


    原本郑问友以为,谢维汉一定会待在房间,让他没想到的是,他敲了房门后,却没有得到回应。


    问了服务生才知道,谢维汉竟然外出了。


    郑问友这下紧张了,谢维汉是七路军的司令,如果在海沽出了事,他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路承周走的时候,给郑问友留了一个紧急联络方式。


    正当郑问友准备与军统联系时,却发现谢维汉步伐轻松的走进了酒店。


    “谢老板,你去哪了?我都急死了。”郑问友连忙迎了上去,一脸关切地说。


    “在外面吃了顿饭,这里的饭菜都吃腻了。”谢维汉摆了摆手,说话的时候,还打了个酒嗝。


    “现在可是非常时期,怎么能在外面吃饭呢?”郑问友闻着谢维汉一身的酒气,皱着眉头说。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忧。”谢维汉不以为意地说。


    他的人生,在宝坻县达到了顶峰,当时七路军攻下宝坻县城,四面八方的抗日组织,都来投奔。


    当时,他手下超过五千人马,可谓春风得意。


    然而,撤到丰润县后,事情就开始不顺了。


    日军要围攻丰润县前,他其实已经接到了情报,然而,还没来得及撤退,日军就扑上来了。


    七路军虽然可以据城而守,但日军攻势太猛,那炮弹像不要钱似的,打得又急又准。


    谢维汉原来的那点豪情壮志,都被打没了。


    离开丰润县后,他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好不容易到了海沽,哪怕就是死,也要对得起自己这张嘴。


    “我送你回房间吧。”郑问友知道,谢维汉喝高了。


    这个时候跟谢维汉讲道理,保不准他会说出什么惊人之言呢。


    郑问友觉得,谢维汉不适合再住在国民饭店了。


  第四百九十章 不速之客


    路承周下午回到家时,曾紫莲和马玉珍已经搬出去了。


    家里少了两个人,顿时安静不少。


    只是,马婶似乎有些失落,毕竟不能天天见到女儿。


    “马婶,今天怎么还做这么多菜?一起吃吧?”路承周看到依然是往常的四菜一汤,知道马婶忘记了,曾紫莲和马玉珍今天晚上不会在家里吃饭。


    “我在厨房已经吃过了。”马婶恪守着自己的职责,她是来帮路承周帮工的,不是来做客。


    “你啊,总是这么见外。”路承周不满地说。


    正当他准备吃饭的时候,突然听到外面有人敲门。


    路承周很是诧异,难道说,曾紫莲和马玉珍,还是赶回来了?


    打开门一看,却是好久不见的中山良一。


    “中山君,什么时候回来了?”路承周马上露出“真诚”的笑容,中山良一参加野战部队,去冀东围剿抗日联军。


    中山良一去之前,还是路承周送行的呢。


    “回来几天了,一直忙于军务,今天才有时间来见你。”中山良一微笑着说。


    他因为球组一号的事,被发配到宪兵队庶务课。


    当时,也只有路承周去看望过他,还请他喝酒,送他茶叶。


    去冀东之前,路承周还特意给他践行。


    “快请进来,中山君能来,真是我的荣幸。”路承周连忙让开身子,请中山良一进门。


    望着中山良一的背影,路承周随后将门关上。


    “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嘛。”中山良一走进去,看到桌上的饭菜,微笑着说。


    “中山君还没吃饭?家里太寒酸了,去外面吃吧。”路承周忙不迭地说。


    虽然他喜欢吃马婶做的饭菜,谁知道中山良一会不会也喜欢呢?

    日本人喜怒无常,如果因为一顿饭,而得罪了中山良一,那就太划不来了。


    “不必,我就喜欢吃家常便饭。”中山良一是个地道的中国通,不但能说流利的中国话,对中国的文化、饮食都颇有研究。


    “那行,马婶,再添副碗筷。”路承周没有再劝。


    他心里一直在思考,中山良一来见自己,到底有何意图。


    作为一名潜伏者,路承周无时无刻,在想着任务。


    中山良一原来是英租界宪兵分队的队长,虽然在野战工作干了一段时间,但他相信,中山良一还会干回老老本。


    情报工作,是一项需要专业技能的工作,日本人也不会真的,将中山良一这样的人才,扔到野战部队。


    “这些菜真是太好吃了。”中山良一试了试菜后,对马婶的手艺赞不绝口。


    “喝点酒吧,庆祝中山君凯旋而归。”路承周拿来一瓶日本的清酒。


    虽然他不觉得,这些清酒有什么好喝的,但那些狭隘的日本人,却固执的认为,日本清酒天下第一。


    为了应付可能出现的场面,路承周在家里备了一些清酒,今天终于派上用场了。


    “好。”中山良一回来后,没有特别的任务,显得很悠闲。


    “中山君,能跟我说说,你在战场上的英勇之举吗?”路承周一脸钦佩地问。


    虽然他对自己说的这些话,很是反感。


    但是,日本人喜欢听啊。


    奉承的话,能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


    只要对任务有利,路承周不介意说得再恶心。


    “我是作为作战参谋随指挥部行动,实在没什么可说的。”中山良一摇了摇头。


    他此次出征,日军不断取得胜利,自然是很得意的事。


    但中山良一牢记日军的纪律,路承周是中国人,怎么能向他透露,日军在战场上的事情呢。


    中山良一之所以来路承周家,纯粹只是礼节性的拜访。


    路承周在他失落之时,给了他足够的尊重,这让他当时很感动。


    中山良一主动要求去野战军,原本就是要自我惩罚。


    然而,他到部队后,感觉良好,充分发挥了一名情报人员的作用。


    中山良一也想体验一把,在战场上拼杀的感觉,然而,他进入部队后,很快就被调到了作战科。


    “中山君是全才,不管在哪里,都能发挥自己的才华。”路承周奉承着说。


    他知道中山良一的口风很紧,但是,上次他与中山良一喝酒时,还是听到了一些消息。


    “是吗?”中山良一得意的笑了笑,能得到别人如此“中肯”的评价,他心里确实很自得。


    “我希望,中山君依然能回宪兵分队。只有你在的时候,才能真正打击军统和地下党。野崎君,不行。”路承周给中山良一倒了杯酒,叹息着说。


    路承周说得倒也没错,军统华北区,是在中山良一手里,被端掉的。


    野崎上任后,无论是对军统,还是地下党,都没有取得什么进展。


    “你希望我回宪兵队?”中山良一问。


    “当然,我们合作了那么多年,论能力,你是这个。”路承周朝中山良一树起大拇指,诚挚地说。


    “以后,我们会有机会合作的。”中山良一缓缓地说。


    他的话,让路承周心里一动。


    中山良一心情愉悦,两人已经喝了快一瓶清酒了。


    这个时候,中山良一说一些知心话,还是有可能的。


    “我很期盼这个时刻。”路承周站起来,举起酒杯,一口就干掉了。


    “等会,还要去工作么?”中山良一突然问。


    “中山君来了,我就不去了,先请假。”路承周摇了摇头,拿起旁边的电话,向宪兵分队请了假。


    “今天特意来拜访,是感谢路君之前几次的看望。这杯酒,我敬你。”中山良一举起酒杯,诚恳地说。


    他贬到庶务科后,宪兵分队的人,除了路承周外,再无其他人去看望过。


    路承周的举动,让他很感动。


    “不敢不敢。”路承周连忙站了起来。


    “实话跟你说吧,虽然我不会回宪兵分队,但我的工作,也是配合你们的行动。”中山良一突然说。


    回到海沽后,上面给了他新的任务。


    这个任务,很快就会公布,现在告诉路承周,也不算泄密。


    “怎么能是您配合我们的行动呢?不管什么时候,都是我配合中山君的行动。”路承周谦逊地说。


  第四百九十一章 25号


    中山良一的话,路承周当时没有听懂,但他知道,中山良一不会无的放矢。


    “承周,你怎么跟日本人有来往?”马婶等路承周送走中山良一后,走到客厅,问。


    “他以前住在我的辖区,马婶,放心,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路承周看到马婶关切的眼神,知道她在想什么。


    今天晚上,中山良一跟他说了很多。


    表面上,中山良一也醉了,但路承周相信,中山良一没有真的醉。


    任何一名情报人员,都不会让自己失去意识。


    对他们来说,一旦意识模糊,等于将自己的命,交到别人手里。


    路承周今天晚上也“醉”了,在中山良一面前,他永远都是日本的忠实朋友。


    很多人相信,酒后吐真言,路承周希望,中山良一能感受到自己对日本人的一片赤胆忠心。


    马婶只是一个普通家庭妇女,她心里对日本人有恨。


    可路承周的身份,不能让他多说。


    “日本人可不是什么好人,他们干的那些事,畜牲不如,治安里就有不少乡亲,惨死在他们手里。”马婶回忆起来些往事时,眼眶一红,眼泪就要掉下来了。


    她之所以会到英租界来,除了因为马厚谷只能住在中西大药房的仓库外,也是因为,不想在市区待。


    “我知道。马婶,我得出去一趟,你先睡吧。”路承周知道,如果待在家里,马婶还能对他说教一小时。


    路承周已经请了假,自然不用去宪兵分队。


    他看了看时间,这个时候去振华中学找曾紫莲,也太晚了。


    曾紫莲可是没结婚的大姑娘,大半夜的去找人家,让别人看到了,会给曾紫莲带来麻烦。


    路承周突然想,松寿里那边,陶阶会不会有特别安排呢?


    林译积极协助宪兵分队协查,几乎将整个松寿里翻了个底朝天。


    然而,情报三室没有任何收获。


    路承周相信,陶阶不会死心。


    像陶阶这样的人,绝对不会轻言放弃。


    松寿里那边的搜查,连胡然蔚都不知道详情,可见陶阶另有安排。


    路承周倒也没奢望,今天晚上过去,就能有所发现。


    路承周走在马路上,习惯性的避开路灯发出的灯光。


    在昏暗的区域行走,就算有人看到,也无法看清他的脸。


    出来的时候,路承周带上了化装的东西,找了个僻静外,化装成了火柴的模样。


    快到松寿里时,路承周将自行车放到附近的角落里,走到大街上,拦手招了一辆人力车。


    从松寿里过了一趟后,路承周下了车,随后,又换了辆人力车,再次坐了回来。


    黑灯瞎火的,旁人看不清他的脸,而路承周也只能借助昏暗的路灯,勉强看清两侧的店铺。


    转了两圈,路承周知道,这样的观察,不会有任何收获。


    路承周觉得,应该在松寿里设一个观察点,暗中观察情报三室的行动。


    大半夜的,靠自己的观察,不可能发现情报三室的人。


    没有摸清陶阶的计划前,路承周暂时放弃了松寿里爱尔公寓,以及松寿里5号。


    在松寿里5号,还特意安排了军统的人“坐机关”。


    坐机关的人,每天表现得像普通的百姓,这就是他们的任务。


    路承周正准备回去的时候,突然看到有辆小车,从远处开来。


    路承周连忙隐到黑暗中,借着汽车的灯光,他看不清车内的人,但是,汽车经过他身边时,却看清了车牌。


    车牌:3432,这不是宪兵分队的车么?

    路承周不动声色,将身体缩回到黑暗之中。


    他之前经常来松寿里5号,对附近的地形非常熟悉。


    刚才在松寿里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异常。


    但是,宪兵分队的这辆汽车,则引起了路承周的强烈好奇心。


    汽车有灯光,路承周跟在后面,就像灯下黑,反而更加隐秘。


    跟了一会,汽车停下了,路承周一捏刹车,左脚触地,悄无声息的停在了原地。


    这时,从车上走下一个人,路承周借着汽车的灯光,也没有看清他的脸。


    但是,那人下车之后,习惯性的左右看了看,又整了整衣服,才走进附近的房子。


    他的形态,路承周一下子就认出来了,正是情报三室主任陶阶。


    陶阶出现在这里,路承周一点也不惊讶。


    作为华北区原行动处处长,陶阶最近的压力有点大。


    关明鹏死后,川崎弘把案子交给他,并且限他一个月破案。


    严树勋死后,川崎弘同样把案子交给了陶阶。


    虽然是让陶阶办案,实际上还是查找军统海沽站的线索。


    陶阶走进房子后,汽车也随之熄火。


    陶阶晚上到了松寿里,路承周自然很是好奇。


    都这个时候了,陶阶还来这里,要见的人肯定不简单。


    约半个小时后,陶阶又走了出来,他没有犹豫,径直走进了停在门口的汽车。


    汽车点火,并且打开了车灯。


    路承周看到汽车要掉头的时候,突然左脚发力,双手提着龙头,将自行车迅速掉了个头。


    得益于他对周围地形的熟悉,没等汽车掉过头,已经隐蔽起来了。


    等汽车离开后,路承周又等了一会,确定周围没有异常后,才推着自行车,慢慢走了出来。


    他走到刚才陶阶下车的地方,记住了门牌号:松寿里25号。


    此时房子内已经没有灯光了,但路承周相信,住在这里的人,一定很关键。


    中山良一离开路承周家的时候,看似脚步踉跄,但是,出了英租界后,马上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到花园宪兵队后,中山良一径直去了川崎弘的办公室。


    虽然很晚了,但川崎弘并没有休息。


    “怎么样,有收获吗?”川崎弘问。


    他并不是没有休息,而是特意在等中山良一。


    “一切正常。”中山良一沉吟着说。


    他特意找路承周,并非要找路承周叙旧,而是要再次测试路承周。


    “明天要拜托中山君,再对陶阶和苗光远,进行一次测试。”川崎弘缓缓地说。


  第四百九十二章 重建

    路承周并不知道,中山良一已经离开了野战部队,回到宪兵队担任川崎弘的助手。


    同时,他还从丰润县带回一个人:原树德小学训练班的学员于锦世。


    于锦世在树德小学训练班的毕业后,被派到七路军任职。


    在丰润县的战斗中,于锦世被日军俘虏。


    因为受了伤,日军不需要伤员,准备就地击毙时,他主动供出,自己参加过军统海沽站的训练班,愿意与日军合作。


    中山良一得知后,跟他谈了次话,最终将他留了下来。


    根据于锦世的供述,中山良一认为,此人对破获军统海沽站,将起到非常关键的作用。


    于锦世在树德小学训练班的各科成绩,虽然不怎么样,但他向中山良一提供了一个细节:火柴讲课时,透露出对宪兵分队的机构非常熟悉。


    比如说,宪兵分队三个情报室、电讯室还有特高班的设置,人员的配置,以及经常活动的区域。


    如果不是对宪兵分队内部非常了解,绝对不会这么清楚。


    这个细节,当初关明鹏并没有说起。


    川崎弘得知后,如获至宝,他把宪兵分队所有人的照片,让于锦世看,但他并没有找到火柴。


    “明天你与苗光远和陶阶接触一下,如果他们也没有异常的话,就把于锦世放回去。”川崎弘缓缓地说。


    他总怀疑,宪兵分队有军统的内线。


    于锦世提供的情报,让他更加认定,军统在宪兵分队有内线。


    甚至,火柴有可能,就潜伏在宪兵分队。


    只是,他没有任何证据。


    他怀疑所有人,可宪兵分队的人,似乎表现得都很正常。


    这是川崎弘最头痛的事,他最担心的是,军统的内奸,就在路承周、苗光远和陶阶当中。


    此次,中山良一回来后,他让中山良一再确认一次。


    而且,第一个测试的,就是自己最信任的路承周。


    “不训练一下于锦世么?”中山良一诧异地问。


    “我跟火柴虽然没碰过面,但彼此之间,交手不下数次了。此人心细如发,做事特别谨慎,只要稍微露出一点破绽,精心策划的计划,就会泡汤。”川崎弘摇了摇头。


    自从这个火柴主持海沽站的工作后,川崎弘就发现,宪兵队与军统的交手,竟然一直处于下风。


    有些时候,明明宪兵队掌握了先机,却被军统后发制人。


    而军统的行动,每一次都击中了宪兵队的软肋。


    中原公司大楼,军统故意遗落的暗杀名单,让海沽的亲日派,个个心惊肉跳,晚上睡觉都要睁着一只眼。


    当时,宪兵队安抚着这些人,川崎弘亲口向他们保证,海沽的治安良好,军统的所谓暗杀不可能成功。


    然而,刘同宇的死,给了川崎弘一记响亮的耳光。


    随后,他策反关明鹏,以为可以将海沽的军统组织连根拔起。


    但是,这么好的机会,又被他错过了。


    火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然知道了关明鹏的身份。


    之后火柴的做法,让川崎弘都有些佩服,他竟然留着关明鹏,让不明真相的关明鹏,替军统服务。


    当川崎弘意识到这一点时,他陷入了两难,关明鹏之前提供的所有情报,或许都要作废。


    特别是关明鹏提出,宪兵分队有军统的内奸,到底是信,还是不信呢?


    接下来,何尚元的遇刺,严树勋的假死变成真亡,都让川崎弘颜面扫地。


    目前海沽市公署,被军统制造的恐惧笼罩着。


    川崎弘渴望能扳回一局,一举捣毁军统海沽站。


    无论郑问友怎么做思想工作,谢维汉都不愿意去杜麦路18号。


    他觉得,住在国民饭店很安全,日本人绝对不敢来捣乱。


    谢维汉是司令,郑问友拿他没有办法。


    况且,也没有情报显示,日本人盯上了国民饭店。


    郑问友现在只想,总部快点给他回复,他对七路军已经不抱希望,如果能回到海沽搞情报,反而能发挥自己的作用。


    其实,总部不是不回复他的请求,而是一直在斟酌。


    “戴先生,郑问友又发电报来询问工作的事了。”毛善炎拿着郑问友的最新电报,到了戴立的办公室。


    “他这个七路军的政治部主任,就这么想在沦陷区工作?”戴立不满地说。


    郑问友的行为,在他看来,不异于逃兵。


    “郑问友一直在海沽工作,对海沽的情况,也确实很熟悉。”毛善炎缓缓地说。


    “他现在的军衔,也不好安排在海沽站啊。”戴立叹息着说。


    “华北区被日本人破坏后,一直没有重建,是否可以让郑问友重建华北区呢?”毛善炎突然说。


    “重建华北区?”戴立喃喃地说。


    给郑问友授少将军衔,是因为上面要笼统七路军。


    在没有太多后勤支援的情况下,只给广发委任状。


    郑问友在七路军担任政治部主任,并没有干得特别出色。


    他原本只是海沽站的军情组长,突然让他担任华北区长,他能胜任这个职务吗?


    日军对北平和保定,控制得越来越严,当地的军统组织,悉数被破坏。


    很多失散的军统人员,大多暗中为日伪服务。


    如果操作不当,不但华北区无法重建,恐怕还得搭上一个郑问友。


    “让郑问友重建北平站和保定站,如果他能把架子搭起来,顺势任命他为华北区长。”毛善炎说。


    “七路军怎么办呢?”戴立问。


    军统在沦陷区,再怎么样,也只是小打小闹。


    只有拉起部队,才能给打击日寇。


    最重要的是,他不想放弃华北敌后区。


    如果将这一切,拱手让给八路军,等于给党国留下了天大的隐患。


    “让他们回去先收拢部队?”毛善炎问。


    “对,七路军不能亡,让他们带着电台回去。只有七路军重建之后,才考虑他重建华北区之事。”戴立沉吟着说。


    收到总部的电报,郑问友很是为难,让他再回丰润县,实在不愿意。


    他跟谢维汉光杆司令一个,还能有什么作为呢?


    谢维汉整天在法租界醉生梦死,恐怕也不想,再过那种枪林弹雨的日子。


  第四百九十三章 找人

    于锦世进入法租界后,先去了树德小学。


    只是,此时的树德小学,已经开学,他不管想找谁,都找不到人。


    训练班的人离开后,与树德小学就再没有任何关系,除了黄文买。


    于锦世去了几次树德小学,虽然没有找到军统的人,但是,黄文买却发现了这个情况。


    上报给曾紫莲后,于锦世很快进入情报组的视线。


    于锦世在训练班毕业后,派到七路军,之后与军统海沽站再无任何关系。


    此次他突然回到法租界,恐怕也是因为,七路军在丰润县被日军打散。


    于锦世在丰润县没办法生存,只好回到海沽。


    曾紫莲随即向路承周汇报,是否与于锦世联系。


    “于锦世是七路军的人,交给郑问友处理吧。”路承周想了想,沉吟着说。


    他上次跟郑问友见面时,也问起过这些派到七路军的学员情况。


    当时的路承周,已经透露出,想要把这些人,重新吸收到军统的意思。


    然而,郑问友的态度很坚决,这些是七路军的人了,请海沽站不要打主意。


    “也好。”曾紫莲点了点头,于锦世毕竟是树德小学训练班的学员,七路军被打散了,如果不能回军统,确实有些可惜。


    “你派人盯一下,做个基本调查。”路承周叮嘱着说。


    于锦世出现在树德小学,肯定是想跟军统联系。


    于锦世应该知道,他入了军籍,与海沽站没什么关系了,再来联系海沽站,又有什么关系呢。


    郑问友得知,于锦世也到了海沽后,马上向谢维汉汇报了。


    七路军在海沽,只有郑问友和谢维汉,来了个于锦世,他们手下,总算有个兵了。


    郑问友也没有其他要求,只要于锦世能看住谢维汉就行。


    当然,名义上,还是给谢维汉派个卫士,随时可以保护他。


    “司令,于锦世来了海沽,是不是让他照顾你的起居?”郑问友说。


    他已经劝过谢维汉多次,想回丰润县。


    但谢维汉以各种理由推托,就是不想去丰润县。


    “好啊,看到了没有,我们在海沽,同样可以联络旧属。”谢维汉一听,很是高兴地说。


    总部让他去丰润县,他当然不想去啊。


    日军攻打丰润县时,那炮弹跟落雨似的,他现在都有心理障碍了。


    他打定主意,能拖就拖,实在不能拖,宁愿去第五战区找关系,让上面免去自己这个游击司令。


    虽然上面给了一个中将司令,但他手下没几个兵。


    现在,更是要人没人,要枪没枪,还不如在海沽当个寓公呢。


    为了谨慎起见,郑问友先去英租界见了于锦世一面。


    于锦世其实也很茫然,他每天都来趟树德小学,真的能找到军统的人吗?

    日本人已经将树德小学的所有人,都调查了一遍,并没有什么发现。


    他已经是第三次来树德小学了,依然没有收获。


    于锦世失望的离开树德小学,此时的他,衣着破旧,住着最便宜的旅店,睡的是大通铺。


    吃不能吃好,睡不能睡好,日本人就给了他两块钱,让他坚持至少一个星期。


    于锦世心里,把日本人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自己都给日本人当狗了,连顿肉都吃不到。


    于锦世并不知道,如果他吃得好睡得香,军统恐怕就会将他列为危险人物。


    袁庆元接到任务后,盯了于锦世两天,没有发现于锦世的任何异常,他才向曾紫莲派出。


    而曾紫莲在确定,于锦世确实很落魄后,请示路承周后,才正式通知郑问友。


    于锦世睡着铺着一层薄薄草席的大坑,早上醒来后,全身酸痛。


    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


    走到大堂,闻到厨房传来的香味,不由咽了咽口水。


    现在不要说吃肉,能痛快地吃碗面条,他都觉得是人生一大享受。


    摸了摸口袋,还要坚持几天呢,于锦世知道,如果不想接下来几天饿肚子,他一天只能吃两个馍馍,早上一个,中午一个,晚上早点回来睡觉。


    只有睡着了,才会忘记饥饿。


    于锦世嘴里嘟哝了一句,眷恋的看了一眼后面的厨房,慢慢走到了街上。


    外面的馍要便宜一点,最重要的是,他等会还要去趟树德小学。


    他真不知道,日本人为何要给自己安排这样一个任务。


    别人投了日本人,不是吃香的,就是喝辣的,像他过着这种苦日子,恐怕是特例吧。


    中山良一给他下了死命令,没有发现军统之前,绝对不能联络宪兵队。


    于锦世到宪兵队后,川崎弘安排他去听了一次审。


    看着日本人对中国人用刑,那种血肉模糊、惨绝人寰的场面,他腿都吓软了。


    于锦世终于知道,有的时候,死也是一种解脱。


    离开旅店后,于锦世漫无目的的朝着树德小学走去,这是他每天的任务,也是唯一的任务。


    去的时候,买一个馍,回来的时候,再买一个馍,下午回到旅店后,就只剩下睡觉了。


    正当于锦世准备去买馍时,他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顾不上再买馍,马上追了上去。


    “郑主任,真是您?”于锦世惊喜地说。


    “锦世,你怎么在这里?”郑问友手里拿着用纸装着的四个包子,包子冒着热气,飘着令人垂涎欲滴的肉香。


    “我来几天了,您怎么也来了?”于锦世紧紧盯着那些散发着令人无法拒绝香味的包子一眼,才看着于锦世说。


    他心里已经断定,这些是肉包子,应该还加了点大蒜。


    “你一个人?”郑问友当然不是特意来买包子,接到海沽站的情报后,他昨天下午,就在旅店监视了于锦世一个晚上。


    他知道,于锦世早上会来这家包子铺买馍,特意在这里等他的。


    “是啊,其他人都走散了,我也不知道该去哪,只好回海沽。”于锦世苦笑着说。


    “还没吃早餐吧,来,吃个包子。”郑问友将手伸了过来。


    闻到散发着肉香的大包子,于锦世哪里还忍得住?就算他想客气,但手已经情不自禁的伸过去抓了一个,一口咬下去,大半个包子进了嘴里。


  第四百九十四章 副官

    流着油的包子,吃进嘴里的那种感觉,是于锦世永远也无法描述的。


    此时的他,也顾不上品尝,只用了两口,一个巴掌大的肉包,就被他吞进了肚里。


    看着于锦世狼吞虎咽,郑问友更是相信于锦世是真饿了。


    没有经历过饥饿的人,永远也无法体会到这种痛苦。


    于锦世原本就是他的属下,看到他食不果腹,郑问友自然更是放心。


    当时,他让于锦世去退了房,带他回了法租界的国民饭店。


    “郑主任,不用带我来这么好的地方。”于锦世看到金碧辉煌的国民饭店,觉得自己的眼睛都不够用了。


    自从日军攻打丰润县后,他的生活就变得特别悲惨。


    被日军俘虏后,差点就被活埋,要不是他机智,已经葬身黄土。


    在花园宪兵队,他又亲眼看到了日本人用刑,日本的残酷,令他心底生寒。


    于锦世原本以为,抗战嘛,大不了一死。


    参加军统时,他也确实下过决心,要为国家而战。


    然而,在花园宪兵队走一圈后,他才发现,还有比死更可怕的事情。


    “带你见个人。”郑问友微笑着说。


    于锦世没有再说话了,见到了郑问友,他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当于锦世看到谢维汉时,更是觉得,自己的任务会超额完成。


    川崎弘让他寻找军统,没想到,他却看到了谢维汉。


    把七路军的司令献给日本人,这个功劳,足够换他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了吧。


    “报告司令,一旅参谋于锦世向您报到!”于锦世走到谢维汉面前,朝他敬了个礼,低声恭敬地说。


    “于兄弟,辛苦了。本司令无能,愧对七路军的兄弟们啊。”谢维汉走到于锦世身前,拉着他的手,一脸惭愧地说。


    “此战非司令之过,实在是日军太强大了。敌我双方实力悬殊,此战未打,胜负已定。只要司令在,七路军就还在,跟着司令,一定能把日本人打得落花流水,赶出中国!”于锦世坚定地说。


    中山良一放他出来,只让他每天去趟树德小学,找原来的教官陈白鹿、刘伟等人。


    不管找不找得到,每天去一趟就是。


    其他时间,愿意四转转也可以,回旅店睡觉也行。


    但有一个要求,一个星期之内,只是两元。


    七天之后,自然有人给他送钱,在此之前,于锦世绝对不能与日本人联系。


    “于锦世,从今天开始,你担任司令的副官,负责司令在海沽的衣食住行和保卫工作。”郑问友当着谢维汉的面,突然说。


    “多谢司令提携,多谢郑主任栽培。”于锦世感激涕泗地说。


    能给谢维汉当副官,算是高升了。


    虽然没向中山良一汇报,但于锦世知道,七路军的命运,已经掌握在自己手里了。


    “你先去洗个澡,郑主任带于副官去成衣铺买两套衣服。”谢维汉点了点头,说。


    “郑主任,七路军在海沽,还有其他人么?”于锦世跟着郑问友出来后,随口问。


    他现在是谢维汉的副官,级别比郑问友低很多,但他已经可以与郑问友平起平坐了。


    “暂时就我们几个,记住你的任务,尽量不要让司令外出。”郑问友带于锦世到成衣铺,给了他点钱后,随即就离开了。


    于锦世等郑问友一走,马上离开了成衣铺。


    他现在的问题,不是换衣服,而是填饱肚子。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没有什么,比填饱肚子,更重要的事情了。


    于锦世没有急着与日本人联系,既然担任了谢维汉的副官,当然得尽职尽责,先赢得谢维汉的信任再说。


    得知于锦世担任了谢维汉的副官,路承周也没有太多惊讶。


    对于锦世来说,担任谢维汉的副官,比回到海沽站要强得多。


    一个好的长官,绝对不会阻止下属的前程。


    对路承周来说,七路军的人,只是一个过客。


    七路军没有再次成军前,海沽站的任务轻松了许多。


    至少,不用担心为七路军输送药品。


    想着前段时间,绞尽脑汁为七路军输送药品,路承周都觉得可惜。


    接下来,海沽站的主要任务,是测试夏宁靖和牛绍善。


    沈竹光用出卖严树勋的方式,向军统证明了他有抗战的决心。


    虽然路承周觉得,沈竹光更像是为了保命,自私自利的他,才会毫不犹豫的将严树勋抛出来。


    但他能干出这种事,军统应该给予表彰。


    至于夏宁靖和牛绍善,他们虽然从金钱上,给予支持。


    但路承周觉得,还需要从其他渠道再次验证才行。


    特别是牛绍善,他是中国青年党在海沽的负责人。


    牛绍善当初的叛变,不仅仅是他个人的耻辱,也是整个中国青年党的耻辱。


    当然,就算测试出,他们只是假抗战,路承周也不会揭穿。


    毕竟他们给了钱,算是有了具体的行动,他们给的这些钱,也为军统的抗战出过力。


    测试夏宁靖很简单,让他给七路军准备一批消炎药,以及一批医用纱布和绷带。


    这些东西,对海沽卫生局长来说,并不算难事。


    “火先生,你要的东西,三天之后就能准备,到时是运出城外,还是放到哪人货栈呢?”夏宁靖果然没有拒绝,不就是供一千名伤员使用的磺胺么?


    不就是供一个师使用的纱布和绷带么?只要他一句话,这些别人很难搞到的东西,随时可以送到市内指定的地方。


    “先放到昌盛货栈吧?”路承周想了想,沉吟着说。


    这家货栈,路承周以前打过交待,老板很讲信誉。


    “五天后,一准送到昌盛货栈。”夏宁靖笃定地说。


    夏宁靖是卫生局长,想要考验他,只需要让他提供药品就行。


    但牛绍善则不然,他是参事室的参事,要说没权吧,他好像没管什么事了。


    如果说他没权了,好像什么事他都可以插上一手。


    这是一个说他有用就有用,说他没用就没用的人。


    但是,路承周也用办法。


    对他来说,要试探一个人是否真心抗日,也很简单。


  第四百九十五章 配不配合

    想要试探牛绍善是不是真心抗日,可以向他提供一些假情报,试探宪兵分队方面,会不会有行动。


    或者,给他分配任务,看是否能完成。


    路承周告诉牛绍善,让他找一处合适的地方,最好是在法租界,给一位重要人士临时落脚。


    路承周没有说出这位重要人士的姓名,事实上,七路军的谢维汉和郑问友,目前都在法租界,他们都称得上是重要人士。


    当然,路承周不会拿郑问友和谢维汉冒险。


    如果牛绍善安排好了地方,他也会让其他人住进去。


    这只是对牛绍善的一次测试摆了,可不能拿谢维汉和郑问友来冒险。


    这两人是七路军的上层,路承周对他们的安全,还是很上心。


    给郑问友安排的安全屋,是军统从来没有启用过的,绝对安全。


    至于谢维汉依然要住在国民饭店,路承周也没有办法。


    两人都算军统的人,谢维汉级别比他高,资格比他老,路承周又只是代理站长,都没资格去劝人家。


    曾紫莲自从搬出去后,路承周与她见面,突然显得不方便。


    路承周让安孟博赶紧找一个新的住处,曾紫莲突然提出,伦敦道昭阳里9号可以作为联络点。


    那里曾经是海沽站为周逢春准备的住处,周逢春到海沽担任站长,才几天时间,周逢春就被当场击毙。


    当时陈树公安排的内奸施锡纯,也不知道伦敦道昭阳里9号的存在。


    因此,这个地方还是安全的。


    为了稳妥起见,这个地方一直空置着,曾紫莲提出来后,路承周也觉得,可以再次启用。


    为了方便,曾紫莲和马玉珍都搬了过去,她们的工作,一直住在学校宿舍也不方便。


    况且,伦敦道昭阳里9号距离振华中学也不远,都不用坐人力车,步行几分钟就到了。


    有了这个地方,路承周与她们见面也方便。


    他每次去五十一号路26号,都要先化装,而现在,他可以把化装的东西,放到这里。


    曾紫莲和马玉珍在路承周家住过一段时间,他来找她们,也可以光明正大。


    同时,在这里还放一部电台,供她们紧急联络。


    之前王若奇给军统提供了几部电台,目前海沽站的备用电台,都有两部。


    “有两件事事,新港码头那边的营口丸号,怎么还没有启航?另外,松寿里25号,有什么发现没有?”路承周问。


    “据说在等货,还要新增加一批棉花。松寿里25号,住着这个人。”曾紫莲拿出一张照片,递给路承周。


    “吴伟?”路承周看到照片,惊讶地说。


    其实,吴伟住在松寿里,他不应该意外。


    陶阶想要知道松寿里的情况,吴伟是最好的人选。


    显然,陶阶对这里还没死心。


    “他怎么还敢来松寿里?”马玉珍听到吴伟这个名字,也很紧张。


    吴伟还在松寿里,还是因为,她上次从万国桥路过时,被他盯上了。


    一个细微末节没有处理好,一直被敌人揪着不放。


    幸好路承周心细如发,否则她恐怕早就暴露了。


    此事,让马玉珍自责了很久,她的身份与一般的军统人员不一样。


    除了是军统情报员外,她还是蚂蚁的交通员。


    如果因为自己的粗心,被敌人察觉,她怎么向组织交待?

    如果因为自己,让蚂蚁暴露,将给组织造成多大的损失?

    “怎么处理?”曾紫莲问,既然知道了是敌人,当然要及时消灭。


    “如果他配合,可以留一下,否则扔到海河喂鱼吧。”路承周淡淡地说。


    关明鹏的情报,一定会让川崎弘和野崎怀疑,宪兵分队有军统的内线。


    或许,川崎弘和野崎,早就在内部调查。


    如果军统能让吴伟配合,就能走出一步好棋。


    当然,吴伟如果不配合,等待他的,只能是死亡。


    吴伟虽然没看清马玉珍的相貌,但他是一名职业特工,有的时候,无需凭脸,就能认出对手。


    如果让吴伟看到现在的马玉珍,他就算当时认不出来,肯定会向陶阶汇报。


    一旦对马玉珍展开调查,就会发现一连串的问题。


    为了保护马玉珍的安全,路承周不介意牺牲吴伟。


    “是,我晚上通知陈白鹿动手。”曾紫莲坚定地说。


    旁边的马玉珍,望着路承周,张了张嘴,最终却没有说什么。


    路承周说把吴伟扔到海河喂鱼的时候,眼神非常坚定,就像小时候她被别人欺负,路承周冲过去,将别人几拳打倒在地时一样。


    马玉珍觉得,心里有一股暖洋在暗暗流动着。


    她用手指,轻轻在自己掌心画着圈,脑海里突然全是与路承周曾经相处时的画面。


    “对付吴伟,要白天动手,最好是下午动手。”路承周突然说。


    陶阶一般要晚上才与吴伟见面,之所以不让吴伟去宪兵分队,更多的是为了保密。


    白天行动,看似危险,实际上更安全。


    上午吴伟一般都会出去一趟,中午吃了饭后,基本上就不挪窝了。


    吴伟怎么也没想到,一直寻找的军统,竟然会主动找上门来。


    人家一来就是三个,他单枪匹马,面对两只黑洞洞的枪口,他连动都不敢动。


    “像这样的汉奸,直接毙了吧。”陈白鹿将手枪上瞠,冷冷地说。


    “各位兄弟,饶命啊。咱们以前可是一家人,给小弟留条活路啊。”吴伟一听,脸色一片煞白。


    “谁跟你是一家人?”曾紫莲冷笑着说。


    “您就是曾组长吧?我只是一时糊涂,误入歧途啊。”吴伟看到曾紫莲,马上想到,她肯定是军统的情报组长曾红。


    军统内的女性不多,但搞情报还参加行动的,恐怕除了曾红外,就再无他人了。


    “怎么,还想回头?”曾红淡淡地说。


    “只要曾组长给机会,我一定回头,一定回头。”吴伟说。


    “知道他是谁?刘同宇和严树勋,都死在他手里。”曾紫莲指着陈白鹿,介绍着说。


    “这位就是陈组长吧?”吴伟都不敢看陈白鹿,海沽死了好几个大汉奸,他们这些小汉奸,心里都发颤呢。


  第四百九十六章 活命

    曾紫莲和陈白鹿一起出现,自然不是为了杀一个吴伟。


    只是,吴伟一开始就求饶,他们也不能轻易相信。


    “曾组长,跟这样的人费什么话啊?用枕头当消声器,我觉得蛮好。”陈白鹿让人从房间拿出一个枕头,抵在吴伟胸前,冷冷地说。


    “陈组长,给兄弟一个机会,千万别杀我,免得脏了你的手。”吴伟一看陈白鹿的架势,连连后退。


    可是,他突然感觉身后被一个东西抵住了,回头一看,另外一人的枪,已经抵到了他后腰。


    “想活命,其实也是可以的。”曾紫莲缓缓地说。


    “我愿意抗日,我愿意继续为团体效劳。只要不杀我,让我干什么都可以。”吴伟道。


    看到吴伟摇尾乞怜的样子,曾紫莲轻蔑的看了他一眼。


    “你先说说,到宪兵分队后,都干了些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吧。”曾紫莲淡淡地说。


    “当初陈树公叛变,我也是没办法,才跟着他到了宪兵分队。其实,我还是心向党国,只是没有找到,继续为党国服务的渠道罢了。”吴伟听到曾紫莲的话,像抓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痛哭流涕地说。


    “说说你这次的任务吧。”曾紫莲打断了吴伟的话,这种话在吴伟嘴里说出来,让她有一种说不出的恶心。


    “我的任务是监视松寿里,寻找海沽站的人。”吴伟此时才注意到,曾紫莲是女的。


    他仔细打量着曾紫莲,觉得她与自己跟踪的对象,完全不一样。


    “详细说说,从你加入宪兵分队,到今天为止的情况。如果有半句隐瞒,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曾紫莲看到吴伟打量自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吴伟缩回目光,海沽站能准确地来堵自己,说明他们掌握了自己的一些情况。


    如果说得不对,恐怕真会死在这里。


    吴伟在情报三室,本就是一个可有可无之人。


    他虽然加入了宪兵分队,其实也没干什么恶事,之所以到了宪兵分队,纯粹是为了保命罢了。


    加入军统的人,当初多少都有点热血。


    只是,有些人很快把这当成一份职业,而忘记了加入军统的初衷。


    听着口传的供述,曾紫莲结合路承周和胡然蔚提供的情况,知道他并没有说谎。


    胡然蔚是情报三室的主任,对吴伟的情况特别熟悉。


    曾紫莲在行动前,与特意跟胡然蔚说起了此事,知道了更多吴伟的情况。


    可以说,只要吴伟说谎,她马上就能知道。


    胡然蔚作为军统的卧底,会详细记录周围的一切。


    路承周无需胡然蔚主动提供情报,他只需要将自己看到的,听到的记下来就行。


    吴伟的情况,曾紫莲回来后,带着马玉珍去路承周家吃饭,趁机向他汇报了。


    “先观察一下吧,陶阶一般什么时候与他见面?”路承周随口问。


    吴伟是不是真的愿意为军统效力,只要看他接下来的行动就知道了。


    “一般每天晚上都会去,陶阶很想发现我们的线索。”曾紫莲微笑着说。


    “那就给他提供点线索嘛。”路承周随口说。


    “给他提供线索?”曾紫莲被吓了一跳。


    “吴伟虽然愿意替党国效力,但这样的人,是不能完全相信的。”路承周缓缓地说。


    “此人胆小如鼠,如果日本人怀疑他,只要一吓,恐怕他又会把我们出卖。”曾紫莲点了点头,很是同意路承周的说法。


    “我打算,将松寿里爱尔公寓的204房间,主动暴露给陶阶。”路承周沉吟着说。


    当初他让关明鹏传递日本人,宪兵分队有军统内线的情报,就是想把日本人的目光,吸引到陶阶身上。


    至少,也要让日本人疑神疑鬼,不相信宪兵分队的中国人。


    如果日本人对宪兵分队的人不相信,宪兵分队对军统的破坏力,将大大减弱。


    “可以,反正那里我也不想去了。”曾紫莲点了点头。


    一个地方住了时间长了,总觉得不安全。


    既然要舍弃松寿里爱尔公寓,最后给吴伟发挥余热,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你去收拾一下,给他们留点东西,让吴伟早点立功。”路承周叮嘱着说。


    “好。”曾紫莲说,除了要留下东西,还要把该拿走的东西拿走。


    晚上,路承周再次去了趟新港码头,原本营口丸号,几天前就应该离港了,一直没有走,是不是出了变故呢?

    路承周去的时候,提了几斤猪头肉,一包花生米,还有两瓶酒。


    上次他给赵汉杰钱,对方拒收,但这次的东西,赵汉杰欣然收下了。


    路承周给的钱,他也可以买这些东西,但路承周买过来,与他去买是两回事。


    收了路承周的钱,赵汉杰心里不安,但收入路承周的东西,他觉得是接受朋友的邀请。


    “临时增加了一批棉花,估计后天早上就能启航。”赵汉杰将东西放到家里,陪着路承周到码头,找了个僻静的角落,说。


    “你准备定时多久?”路承周问。


    “十二个小时以。”赵汉杰问。


    “如果敌人知道,船上放了定时燃烧弹,他们能迅速找到吗?”路承周问。


    “不可能,我藏的东西,没人可以找到。”赵汉杰自信地说。


    “后天中午,我会再来一趟。”路承周说。


    他来码头,是想亲自确认,营口丸号有没有离开。


    “火先生,日本人不会知道,船上有定时燃烧弹的。”赵汉杰突然说。


    “有一个人,我不知道他是真心抗日,还是假意投靠我们。所以,我想在营口丸离港后,让他知道船上有燃烧弹。如果日本人在出事前来调查,就说明此人有问题。”路承周见赵汉杰问起,主动跟他说起了此事。


    他在赵汉杰和牛绍善面前,用的都是“火柴”的身份。


    “原来如此。”赵汉杰恍然大悟,他还以为,路承周是不相信自己,才问起这些事,还特意在后天中午还要来一趟。


    “我只担心一点,日本人得知营口丸被毁后,会迁怒你们。”路承周缓缓地说。


  第四百九十七章 大喜过望

    路承周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如果日本人知道,营口丸号被烧毁,肯定会迁怒码头的装卸工人。


    “如果我怕日本人的话,就不会干这种事了。再说了,只要事成了,日本人肯定会来查,到时我会离开码头。”赵汉杰好像被羞辱了似的,胀得满脸通红,要不是他知道路承周是抗日者,早就翻脸了。


    “那行。”路承周点了点头。


    赵汉杰之所以想走,恐怕也已经考虑到日本人的报复了。


    “请火先生放心,我赵汉杰早就想跟小鬼子干一场,哪怕就是死,也绝对不会皱一下眉头。”赵汉杰斩钉截铁地说。


    “你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路承周点了点头。


    他刚才很担心,如果向牛绍善说起,营口丸号的棉花被烧,是人为造成的,他如果告诉日本人的话,会不会让日本人报复码头的装卸工人呢?


    当然,这是建立在牛绍善假抗日的基础上。


    可关系到赵汉杰的安全,路承周必须考虑到。


    然而,听赵汉杰这么一说,路承周就有底气了,赵汉杰既然准备要走,就算日本人真知道,也不会对其他人下手。


    “只是这一别,以后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火先生。”赵汉杰突然叹息着说。


    “你离开新港码头,准备去哪里?”路承周问,像赵汉杰这样的人,无论是军统还是中共,都很欢迎。


    “随便,只要有身力气,到哪都饿不死。大不了,我去投奔抗日部队。”赵汉杰看了路承周一眼,说。


    他知道,路承周是抗日者,要不然,也不会给自己送定时燃烧弹。


    他也有心抗日,但又担心,路承周不收他。


    “你对码头熟悉,我介绍你去一个新地方如何?”路承周突然说。


    “好啊,我听火先生的。”赵汉杰高兴地说。


    他这话有两层意思,既是听从路承周的安排,同时也表示,以后在抗日方面,可以听从路承周的。


    “这次的任务完成后,你去大红桥码头,到时不要再用这个名字。”路承周缓缓地说。


    赵汉杰最熟悉的是码头,如果给他再安排掩护身份,自然以码头为佳。


    大红桥码头已经有了甘德钧和傅祺,如果再加上赵汉杰,大红桥码头基本上就掌握在自己手里了。


    于锦世自从担任谢维汉的副官后,衣食住行迅速发生了翻来覆去的变化。


    谢维汉基本上待在国民饭店不外出,郑问友平常又不怎么来,这就给了他充分的活动时间。


    于锦世甚至可以用房间的电话,给宪兵队打电话。


    当然,他是受过训练的特工,知道这种情况,还是使用公用电话较为妥当。


    川崎弘得知于锦世竟然住在国民饭店,很是吃惊。


    电话里不方便多说,目前电话局三分局,虽然换了一个英国人当局长,但实际上,依然采取与日本不合作的态度。


    川崎弘与中山良一,换上便装后,迅速到了法租界。


    身上总共才两元钱的于锦世,竟然住进了国民饭店,必然发生了什么事。


    最大的可能,于锦世与军统联系上了。


    一路上,川崎弘和中山良一都很兴奋,于锦世这着棋,或许能彻底根除海沽的军统势力。


    为了安全起见,川崎弘也在国民饭店开了间房,等中山良一与于锦世接上头后,再把他带到房间。


    “川崎君,于桑现在是七路军总指挥谢维汉的副官。”中山良一回到房间后,马上向川崎弘报告这个好消息。


    于锦世虽然没能打入军统,但他担任谢维汉的副官,比打入军统,还令人高兴。


    也正因为如此,于锦世也享受了“于桑”的待遇。


    日军占领华北后,刚开始确实如入无人之境。


    然而,随着民众的觉醒,七路军、八路军、九路军都得到了老百姓的支持。


    他们在华北抗日,动辄就能攻下县城,令日军非常头疼。


    此次七路军虽然被打散,但七路军并没有完全消灭。


    如果把谢维汉掌握在手里,干净彻底地消灭七路军指日可待。


    “怎么回事?赶紧说说。”川崎弘眼睛一亮,他当然知道,于锦世担任谢维汉的副官,意味着什么。


    “我在英租界遇到了郑问友……”于锦世再次详细汇报。


    听着于锦世的汇报,川崎弘的眼睛越来越明亮。


    中山良一将于锦世带回来的时候,他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死马当活马医嘛。


    川崎弘与火柴没见过面,但两人已经交手数次,这绝对不是一个好对付的对手。


    此次于锦世没遇到军统的人,却遇到了郑问友,也算意外之喜。


    “你去了几趟树德小学?”川崎弘激动过后,很快平静下来了。


    “三趟,第四次的时候,遇到了郑问友。”于锦世说。


    “郑问友没跟你说,他是偶然遇到你的,还是特意在那里等着你的?”川崎弘突然问。


    只有搞清这个问题,才能更好的判断,树德小学到底有没有军统的人。


    川崎弘始终不相信,树德小学作为军统的训练基地,竟然会没有军统的人。


    只是,无论是陶阶,还是川崎弘,都对树德小学的教职工做过调查,得出的结论一致:并没有发现异常。


    “他说以前喜欢吃那里的大肉包子,此次回来后,特意去尝尝的。”于锦世脸上露出思索这色,仔细回忆着与郑问友见面时的情景。


    “谢维汉有什么打算?”川崎弘问。


    “上面让他回丰润县收拢部队,但谢维汉不愿意回去,整天只想喝酒睡女人。”于锦世苦笑着说。


    “不想回去好啊,他不是喜欢女人么?给他介绍一个日本女人。”川崎弘脸上露出奇怪的笑容。


    中国人就是这么低贱,国难当头,作为军事将领,在敌占区竟然还想着过醉生梦死的生活。


    这样的军队,绝对不会是大日本皇军的对手。


    “是。”于锦世暗暗皱眉,自己去哪里找日本女人呢。


    “你先回去,我会给你准备好日本女人的,到时候她会在这个房间。”川崎弘好像知道于锦世在想什么。


  第四百九十八章 吓一跳


    川崎弘其实最想搞清楚一个问题,于锦世与郑问友的见面,海沽站有没有参与。


    如果是海沽站安排的,说明树德小学一定有军统的人。


    如果海沽没参与,他们纯粹是偶遇,那么也太巧合了吧?


    任何一名情报人员,总是不愿意相信巧合。


    他们都信奉一句话,所有的偶然都是必然。


    只是,郑问友的解释,似乎听起来又合理。


    郑问友原来是海沽站的军情组长,对英租界很熟悉,他去买肉包,似乎也说得通。


    况且,郑问友是先买好肉包,再遇到的于锦世。


    这一点,让川崎弘更倾向于,相信郑问友的说法。


    在没有更多其他信息之前,川崎弘目前只能相信,军统没有参与此事。


    虽然有些遗憾,但于锦世能担任谢维汉的副官,实在是意外之喜。


    “川崎君,你是否打算让珍子来服侍谢维汉?”中山良一等于锦世走后,突然说。


    珍子虽然没有专职情报人员,但已经与宪兵队合作过一次。


    正是因为珍子的优异表现,宪兵队才能掌握关明鹏。


    虽说关明鹏最终还是暴露了身份,但珍子给川崎弘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没错。”川崎弘点了点头。


    珍子虽然是做皮肉生意的,但她对能为帝国服务,也很是自豪。


    于锦世原本,对找日本女人给谢维汉,还有些忐忑。


    然而,他跟谢维汉一说,没想到谢维汉很是高兴。


    “老子在战场上干不过日本人,难道在这里,还干不过么?你去找来便是!”谢维汉豪气冲天,一副要为党国鞠躬尽瘁的架势。


    “郑主任不会骂我吧?”于锦世突然担忧地问。


    “他怎么会骂你呢?你是我的副官,又不是他的副官。”谢维汉嗤之以鼻地说。


    郑问友是军统特务,他虽然也属军统,但一向以军事将领自居。


    在部队,特务不那么受欢迎,总是怀疑所有人,做一些令手下寒心的事。


    “那就好,这次真的很幸运,能遇到郑主任。要不然,恐怕这辈子都没办法跟在司令身边了。”于锦世奉承着说。


    他之所以把郑问友扯出来,主要是想知道,郑问友买个包子都能遇到自己,到底是真还是假。


    “郑主任神通广大,租界就是他的天下。”谢维汉笑了笑。


    他并没有听出于锦世话中之意,但是,也没有说出秘密。


    郑问友得到军统海沽站的消息,于锦世到了英租界,确实向他汇报过。


    要不然,郑问友也不会径直把于锦世带到国民饭店。


    谢维汉身边,也确实需要一个人,于锦世接受过训练,又在七路军干了这么久,无论是能力还是忠诚,都没有问题。


    在郑问友见于锦世之前,谢维汉就已经有意,让于锦世担任他的副官。


    “我以前也只是听说,这次真是见识到了。只要我一进租界,就逃不过郑主任的法眼。”于锦世心里一动,谢维汉的话中似乎另有深意。


    “不说这些事了,你赶紧去找人,老子今天晚上要打肉搏战,让日本女人跪地求饶。”谢维汉对这个话题没有兴趣,他现在只想征服日本女人。


    路承周在确定,营口丸号离港之后,才约牛绍善见了一面。


    “我想请你帮忙,搞一份新港码头日本货船的货运单。”路承周见到牛绍善后,直截了当地说。


    “不知火先生有这玩意有什么用?”牛绍善心里一动,不动声色地问。


    “我们准备烧毁一批日本货船,只是不知道这些日本货船的到港离港时间,运载的是什么货物。”路承周解释着说。


    “这个没问题。”牛绍善点了点头,军统竟然要在新港码头动手,简直就是找死。


    “我们已经对一艘日本货船动手,想想看,几枚燃烧弹,就能令一船货人化为灰烬,还真是激动呢。”路承周微笑着说。


    “是吗?我怎么没听到消息?”牛绍善吓了一跳。


    “还没到时间呢,明天上午,你一定会听到消息。”路承周笃定地说。


    “恭喜火先生。”牛绍善连忙说。


    “这也有你的功劳,只要我们团结一心,精诚合作,赶走日本人指日可待。”路承周微笑着说。


    “是啊,日本人并不可怕,我们已经让他们知道,中国人民是不会放弃抵抗的。据说,日军已经准备从华中抽调二十七师团回海沽,组成海沽日本防卫司令部,本间雅晴中将为司令官。”牛绍善说。


    这个消息,很快就会公布,他现在告诉路承周,正好可以赢得军统的好感。


    “本间雅晴?”路承周蹙起眉头。


    这个名字他听川崎弘说过,本间雅晴毕业于日本陆军士官学校,被分到日本参谋本部从事情报工作,参加过日俄战争。


    由于他极力鼓吹军国主义政策,很快就被提升为日军参谋本部情报部长。


    七七事变后不久,他来到中国,接任新组建的第二十七师团师团长。


    在攻取武汉作战中,由于他指挥有功,受到大本营褒奖,故而调他到海沽,准备恢复和强化华北的殖民统治。


    “请火先生放心,以后我会着重提供二十七师团,以及日本防卫军司令部的情报。”牛绍善得意地说。


    他与本间雅晴不熟悉,但茂川秀和与本间雅晴却很早就认识,这个情报,正是茂川秀和告诉他的。


    “很好,牛先生,我代表党国,感谢你的付出。”路承周握着牛绍善的手,诚恳地说。


    “能为国家尽一份绵薄之力,是我的荣幸。一想到,日本侵略者霸占我国国土,奴役我国民众,我就夜不能寐,恨不能亲自上战场,与他们拼个你死我活。”牛绍善叹息着说。


    “你现在做的事,比上战场更有意义。”路承周鼓励着说。


    不管牛绍善是真心还是假意,场面上的话,都要说好。


    牛绍善与路承周分开后,马上找到了茂川秀和,向他汇报了最新情况。


    茂川秀和一听,军统竟然在新港码头动手,而且还是针对日本货船,他顿时就吓了一跳。


  第四百九十九章 一点点

    日本的货船,动辄就能装上千吨,甚至数千吨货物。


    如果被军统一把火就烧掉,损失就太大了。


    “你把火柴的话,一字不漏的重复一遍。”茂川秀和严厉地说。


    “好。”牛绍善暗想,幸亏自己留了意,否则还真做不到这一点。


    听完牛绍善的话,茂川秀和马上拿起电话,向日本海沽陆军特务机关长雨官巽汇报。


    当雨官巽得知,军统已经对一艘货船动手,也很是紧张。


    他要求茂川秀和,马上派人核查,务必找到军统的燃烧弹,并且将军统这些破坏分子抓起来。


    “嗨!”茂川秀和接到命令,连声应道。


    放下电话后,他马上给警察局打了电话,然而,电话接通手,茂川秀和却突然用手按住了电话,挂断了电话。


    随后,他再次给雨官巽打电话,此事暂时不能调查,只能通知所有在新港码头的日本客货自查。


    “茂川君,你这是在纵容抗日分子。”雨官巽听到茂川秀和的请求后,很是生气地说。


    “机关长阁下,如果现在调查纵火者,必然会被军统知晓。我精心安排的内线,就要暴露了。再说了,此时再调查,已经晚了。”茂川秀和叹息着说。


    他当然想以最快的时间,查到纵火的抗日分子。


    然而,火柴能主动告诉牛绍善,自己再去查,能查得到么?


    “此事交给你,我只要结果。”雨官巽沉吟着说。


    他不管茂川秀和怎么查,只要能把抗日分子抓到,并且避免了大日本帝国的损失就行。


    “茂川先生,我应该还不会这么快暴露吧?”牛绍善在旁边,听着茂川秀和的汇报,心里有些不服。


    火柴对他很信任,要不然,也不会将这么机密的情报告诉自己。


    “如果我们在事发前,调查了新港码头,并且被火柴知道的话,你的身份等于暴露了。”茂川秀和失望地看了牛绍善一眼,不满地说。


    作为自己的卧底,牛绍善并不算很合格。


    他也暗暗自责,没有明白火柴的想法。


    以火柴的谨慎,他不应该这么信任牛绍善。


    毕竟,烧毁日本货船,是很机密的行动。


    之所以让侦缉队暗中调查,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他们还不信任我么?”牛绍善吓了一跳。


    “你也不看看火柴是谁?如果他轻易相信别人,海沽站早就被端掉几回了?跟他打交道,一定要留一万个小心。”茂川秀和叮嘱着说。


    其实,只要有人去新港码头调查货船的事,就已经中了路承周的圈套。


    如果只通知日本货船,就不会有什么事了。


    毕竟,这些货船上,基本上都是日本人,这些人的保密意识很强,不会被军统察觉。


    “是我大意了。”牛绍善很快想明白了,这个时候,一旦日本人调查了新港码头,军统可能就会知道。


    一旦军统知道,岂不会怀疑自己的诚意?


    他突然惊出一身冷汗,幸好茂川秀和提醒,否则掉进火柴的陷阱还不自知。


    晚上十二点,茂川秀和突然收到消息,上午从新港码头启航的营口丸号,猛然起火,整条船上的棉花,很快就被烧掉了。


    想想看,装着一船的棉花,里面塞了五枚定时燃烧弹,又是晚上,根本来不及灭火,能逃命就很不错了。


    茂川秀和的脑袋完全懵了,他没想到,军统真这样干了。


    同时,他也暗暗庆幸,幸好下午没调查新港码头,否则不但查不到营口丸的燃烧弹,也会白白暴露牛绍善。


    茂川秀和迅速给警察局打电话,通知他们全力以赴调查,先把码头的装卸工人,全部扣押起来再说。


    军统之所以能成功,必定与装卸工人勾结。


    “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人,一定要把人抓到。”茂川秀和恼羞成怒地说。


    整整一条船的棉花啊,据说装了三千吨,就这样被军统烧掉了,实在太可惜了。


    茂川秀和并不知道,警察局全面调查时,赵汉杰已经带着两个要好的朋友,早就离开了新港码头。


    赵汉杰是新港码头的头头,他的离开,很快引起了警察局的注意。


    因此,警察局迅速向茂川秀和报告,罪魁祸首正是赵汉杰,以及他的两名同伴。


    只是,赵汉杰正常下工后,晚上悄然离开了码头,据说回了老家。


    得知消息后,茂川秀和虽然暴跳如雷,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总不能把新港码头的其他工人,全部送到劳工营吧?


    新港码头是日军一个重要的物资补给码头,如果没有了中国装卸工人,日本的损失更大。


    虽然让纵火者跑掉了,茂川秀和还是有收获。


    他已经猜到了火柴的用意,营口丸是上午离开的新港码头,而火柴是下午告诉的牛绍善。


    也就是说,当牛绍善知道这个消息时,营口丸号已经离开了新港码头。


    这个时候,哪怕日本方面全力调查,也不会有任何结果。


    或许,唯一的结果,就是暴露牛绍善。


    庆幸的是,茂川秀和当时没有这样做,他只通知了所有日本货船自查,并没有惊动码头的人。


    虽然很晚了,茂川秀和还是亲自去了趟牛绍善家。


    “恭喜你,通过了火柴的考验。”茂川秀和见到披着衣服的牛绍善,笑吟吟地说。


    “什么考验?”牛绍善一头雾水。


    “据查,营口丸的定时燃烧弹,是新港码头的装卸工人赵汉杰等人放上去的。火柴在告诉你这个消息时,营口丸号已经离开了新港码头。他之所以还告诉你,只有一个目的,考验你是否真心抗日。”茂川秀和叹息着说。


    “这么说,我差点就暴露了?”牛绍善吓了一跳。


    “不错,只差一点点。”茂川秀和缓缓地说。


    听到日本货船上有定时燃烧弹,谁都会紧张。


    雨官巽当时,就让他不惜一切代价,要找出军统的定时燃烧弹。


    然而,营口丸号,早就离开了新港码头,纵然他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找到燃烧弹的。


    从三千吨棉花里,找出几枚小小的定时燃烧弹,跟大海捞针有什么区别?

  第五百章 广交朋友

    路承周得知赵汉杰到了大红桥码头后,又特意与他见了一面。


    毕竟,大红桥码头名义上,是甘德钧罩着。


    “昨天没人来码头调查?”路承周有些意外,他之所以考验牛绍善,也是因为心底对牛绍善还有所怀疑。


    至于沈竹光、夏宁靖等人,路承周反倒不太担心。


    然而,昨天日本人没动静,这说明日本人很可能并不知道。


    “侦缉队的人,半夜突然来码头调查,幸好我提前出来了,否则会被他们控制住。”赵汉杰心有余悸地说。


    “以后你在这里,记得换个名字。跟你一起来的,也要换名字。要告诉他们,尽量不要再与新港码头那边的人联系。”路承周叮嘱着说。


    虽然他们的工作没换,形象没换,但只要换个名字,基本上就算换了个身份。


    新港码头的人,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离开周围三公里范围。


    “我听火先生的。”赵汉杰点了点头,名字对他来说只是个代号,他今天上午来的时候,就给自己随便起了个名字。


    对装卸工人来说,工钱都是日结,干多少活拿多少钱,名字不名字的,无所谓。


    “这个地方,我们并非完全控制,有英国巡捕,也有日本特务,你要注意。但是,码头的甘德钧,有事你可以去找他。”路承周叮嘱着说。


    “好。”赵汉杰一到码头,就听说了甘德钧的大名。


    大红桥码头是甘德钧罩着的,如果他想在这里混生活,必然要跟甘德钧打交道。


    “你有一腔热血,敢跟日本人拼命,愿不愿意为国家、为民族多做点事情呢?”路承周望着赵汉杰,缓缓地说。


    “我愿意!”赵汉杰坚定地说。


    他知道,路承周就是抗日者。


    如果没有那五枚定时燃烧弹,哪怕他再想放火,也没办法烧掉营口丸号。


    “大红桥码头与新港码头不一样,这里基本上不会有日本商船。所以,你如果想抗日,形式上就要发生变化。”路承周沉吟着说。


    “我一切听火先生的安排。”赵汉杰在码头干了多年,大红桥码头停靠的,主要是中国商船。


    “广交朋友,熟悉情况。”路承周缓缓地说。


    “广交朋友,熟悉情况?”赵汉杰喃喃地说,他看了路承周一眼,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这个地方,日本人还没怎么注意。以后,一些抗日物资,将会源源不断从这里运出海沽。所以,你的任务很艰巨。”路承周介绍着说。


    “原来如此。”赵汉杰恍然大悟,怪不得让自己广交朋友,再熟悉情况,原来是为了运送物资。


    “外面的部队,需要我们的支援,他们没有药品,受了伤得不到治疗。他们没有武器,跟日本人只能赤手空拳拼命。他们没有棉布,冬天到了,只能穿着单衣跟小鬼子战斗……”路承周缓缓地说。


    “火先生别说了,我全懂了。以后,只要有抗日物资要运,交给我就可以了。”赵汉杰坚定地说。


    “先不急,等你熟悉了这里的情况后再说。”路承周微笑着说。


    就算没有赵汉杰,中共和军统的物资,也都能从大红桥码头起运。


    但是,有了赵汉杰后,这些物资,以后运送会更加方便,也更加安全。


    到时外面有自己,码头有甘德钧,运送有赵汉杰,这条水上运输线,基本上就算建立起来了。


    路承周下午经过大兴日杂店时,张广林向他汇报,野崎让他回去开会。


    从康伯南道20号进入宪兵分队后,发现院子里多了一辆汽车,一看车牌,竟然是川崎弘的。


    路承周很是奇怪,川崎弘来干什么?

    不管心里如何惊诧,路承周依然走进了会议室。


    在会议室,他发现宪兵分队的重要人物基本上都到了。


    除了三个情报室的主任外,电讯室的松本昌弘,特高班的酒井,也都到了。


    而坐在上首的,除了川崎弘外,还有中山良一。


    中山良一原来是宪兵分队的队长,因为球组一号的事,被罚到庶务课。


    之后,中山良一主动要求去野战部队,回来后,竟然又跟川崎弘搞在一起了。


    中山良一搞了一辈子的情报工作,如果他一直待在野战部队,也确实很可惜。


    “为了加强海沽之防卫,打击冀东冀中之抗日军队,军部已经调二十七师团回海沽,新的日本防卫军司令部将设于海光寺。”川崎弘环顾四周,缓缓地说。


    路承周在下面默默的听着,这种会议,是不允许记录的,他只能将川崎弘所说的每一个字,记在脑海里。


    对路承周来说,仔细研究川崎弘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有可能分析出日军的真实意图。


    自从日军占领广州、武汉以后,中国抗日战争,逐渐转入战略相持阶段。


    而这段时间,国际局势,也正发生着急剧变化。


    路承周因为英语比较好,每天晚上总会抽时间听一些欧美电台的广播。


    在欧洲,英、法对德、意的侵略行径,采取纵容妥协的绥靖主义政策。


    比如说,今年九月,在慕尼黑签订将台德地区割让给德国的协议,实际上是将整个捷克出卖给德国。


    随着日军步步紧逼,路承周相信,英、法在中国,对日本的强硬态度,也会有所松动。


    “为了确保华北区的安全,日本防卫军司令部将制定一个‘治安肃正计划’,将集中兵力摧毁抗日根据地,然后分散兵力占领要地建立据点,再依托据点,对八路军反复进行讨伐,最后消灭整个华北的八路军!”川崎弘冷冷地说。


    路承周注意到一点,川崎弘的“治安肃正计划”,根本就没有提到忠义救国军的七路军和九路军。


    或许,在日本人眼里,军统的这些军队,只是乌合之众罢了,根本不配成为日军的对手。


    “同时,为了给英法当局施加压力,从明天开始,每天下午六时,到第二天早晨六时为戒严时间,进出租界,必须一律持通行证。此次戒严,将由中山良一负责。”川崎弘指着中山良一说。


    路承周终于明白,之前中山良一来家里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了。


  第五百零一章 最佳搭档


    川崎弘来宪兵分队,主持召开的这次会议,路承周从中嗅到了一丝危险。


    华北抗战,已经引起了日军高度重视,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日军将集中兵力,扫荡我抗日根据地。


    同时,英法租界的人们,生活恐怕会越来越艰难。


    路承周马上想到了自己的任务,要尽可能多的掌握日军的“治安肃正计划”。


    同时,要有计划、有步骤的给抗联部队提供药品、物资,甚至包括军火。


    会后,路承周想单独向川崎弘汇报一下最近的工作,但川崎弘没给他这个机会。


    倒是中山良一,特意到了路承周的办公室。


    “中山君,请坐。”路承周将中山良一迎到自己的办公室。


    中山良一负责封锁英法租界,以后免不了要与他打交道。


    英法租界的封锁,由宪兵队完成,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中山良一正式回归了宪兵队。


    “以后,我们可得多配合才行。”中山良一之所以到路承周的办公室,也是为了工作考虑。


    他负责封锁英法租界,有些进入租界的嫌疑人,他不方便调查,但路承周可以。


    “我终于明白,上次您在我家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路承周一听此话,似乎很是熟悉。


    他马上想到了,之前中山良一在自己家吃饭时说的那句话。


    当初中山良一说,以后要请路承周多配合他的工作。


    “当时没有明言,还望路君理解。”中山良一朝路承周躬了躬身,一脸歉意地说。


    “此事岂能怪中山君呢,以后一定配合中山君。有任何事情,可以给一室打电话,或者给大兴日杂店打电话。不管什么事情,只要能办得到的,一定竭尽全力。”路承周斩钉截铁地说。


    “我就喜欢你这样的态度。”中山良一拍了拍路承周的肩膀。


    “我们四年前就开始合作,一直就是最佳合作伙伴。”路承周微笑着说。


    “是啊,当时我们在街上交换情报,一转眼,四年多了。”中山良一回忆往事,感慨着说。


    当时中山良一担任路承周的联络员,路承周将英租界的情报,提前写在纸条上,在街上巡视时,迅速交给他。


    “现在我们的身份变了,我会给中山君当好联络员。”路承周诚恳地说。


    “希望我们合作愉快。”中山良一大笑,路承周的话,让他的思绪飞回到了四年前。


    路承周这些年,一直为大日本帝国服务,可谓忠心耿耿。


    一个人短期内,为帝国服务,不算什么。


    这么多年能坚持不变,才是帝国真正的朋友。


    在三楼野崎的办公室,川崎弘听取了陶阶的汇报。


    关明鹏和严树勋的案子,川崎弘都交给了陶阶。


    说是凶杀案,实际上还是军统的案子。


    只要抓到军统,所有的案子立马都破了。


    “川崎课长今天要是不来,我都要到宪兵队汇报,军统海沽站案,有了重大突破。”陶阶兴奋地说。


    “说说看。”川崎弘沉吟着说。


    于锦世顺利潜伏在谢维汉身边,等于他已经掌握了谢维汉的七路军的生死。


    他的心情,也好了很多,就算陶阶没有进展,也不会有之前的急躁。


    “我的人,发现了曾红的住处。”陶阶兴奋地说。


    “真的?”川崎弘蹭的站了起来,眼睛一下子变得明亮起来。


    如果掌握了曾红的住处,等于掌握了半个海沽站啊。


    军统海沽站的老人,除了火柴就是曾红,如果能抓到曾红,不说抓到火柴,至少把情报组和行动组端掉,是没有问题的。


    “我的人在松寿里,发现曾红,后经确认,证实就是曾红。”陶阶也是上午才接到最终的确认消息。


    原本,胡然蔚也见过曾红。


    可陶阶为了稳妥起见,此时他没有惊动胡然蔚。


    这种事情,越减少交叉,就越安全。


    情报工作,就怕经手的人太多。


    每多经一次手,情报就多一分泄露的危险。


    “曾红住在哪里?”野崎突然问,他担任宪兵分队队长以来,还是第一次确切知道军统的情报。


    “松寿里爱尔公寓204房间。”陶阶缓缓地说。


    “什么时候可以抓捕?”川崎弘问。


    他认为,只要是落在日本宪兵手里的中国人,都不可能熬过刑罚。


    “她行踪不定,那里只是她众多住处之一,目前还不具备抓捕条件。”陶阶摇了摇头。


    上午才刚刚确定曾红确实住在那里,知道204住的是曾红后,吴伟也向公寓的管理员打探过消息。


    可管理员是外国人,根本不搭理他。


    最终,还是花了笔钱,才知道曾红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来了。


    虽然管理员对曾红的情况并不清楚,但像这么漂亮的女人,总令人印象深刻。


    “那就监控起来,只要时机成熟,马上抓捕。”川崎弘果断地说。


    他再也不想钓鱼了,曾红跟火柴一样,都是非常谨慎之人。


    一旦被她察觉,被宪兵分队盯上了,马上就会放弃松寿里爱尔公寓。


    “是。”陶阶坚定地说。


    “军统最近越来越猖獗,昨天上午,从新港码头离开的营口丸号,载着三千吨的棉花,被军统几枚定时燃烧弹给烧毁了。”川崎弘缓缓地说。


    此事是日本海沽陆军特务机关传过来的,据说是军统插手,码头的装卸工人负责把定时燃烧弹藏在了棉花里。


    三千吨棉花,种植采摘要多长时间啊,可是,几个小时就烧没了。


    最让川崎弘郁闷的是,特务机关非常肯定,此事乃军统所为。


    而川崎弘作为宪兵队特高课,事前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如果不是特务机关主动跟他说起,都不知道营口丸被烧,与军统有关。


    同样在三楼的电讯室,刘井华正对着一堆数字,在冥思苦想。


    这些电码,是昨天下午,集中发出去的。


    从信号的强度判断,很有可能是海沽发出去的。


    而接收方则五花八门,前面的呼号、频率都不一样,但后面的电码,完全一致。


    也就是说,这是一封同样内容的电报,只是拍发给了很多不同的接收者。


  第五百零二章 极度保密

    刘井华与路承周是同学,但他在雄镇楼训练班时,已经表现出在电讯方面的天赋。


    毕业后,他们这个班的人,大部分人搞情报,小部分搞行动。


    唯有刘井华,调到了总部电讯处。


    随后,以华北区电台台长之身后,调往海沽,没过多久,就担任了电台督察。


    陈树公的叛逃,让刘井华跟着到了宪兵分队。


    这是他人生的一大污点,幸好,很快刘井华就醒悟,愿意重回军统。


    路承周也决定,给这位老同学一个机会。


    刘井华之前破解了海沽站的电台密码,当时路承周顶着压力,让他向日本人报告。


    刘井华的这一举动,不但赢得了日本人的信任,同时,也为军统向宪兵分队传递假情报,提供了一条通道。


    日本人对刘井华破获的电报,还是比较信任的。


    也正因为如此,才确认了施锡纯为球组三号。


    同时,宪兵分队为了寻找球组一号,内部几乎大乱。


    到目前为止,日本人都不能确认,陈树公到底是不是球组一号。


    刘井华自从破解了海沽的电台密码后,很快掉转枪头,将目标对准了日本电台。


    他身为电讯室的副主任,有机会接触宪兵分队的电台和密码。


    但是,电讯室的日本人,对中国人非常警惕。


    电讯室的密码本,一直由松本昌弘亲自掌握。


    日本方面的电报,也一直由冈奇敏夫抄录。


    虽然如此,这些都难不倒刘井华。


    可要抄录日本电台的电码,有一百种方法。


    一般情况下,他都是压码,只听不抄,默默记在心里。


    至于电台的频率,他也悄悄修改了,表面上是军统的频率,实际上监听的却是日军电台。


    一般来说,日军如果突然发出这么多内容一样的电报,肯定是有军事行动。


    这些电报,他虽然无法破解,但却可以知道,有报警之意。


    晚上,刘井华特意与林帆联系,将自己抄写的电码,以及猜测之意,告诉了军统方面。


    曾紫莲收到刘井华的情报后,很快向路承周汇报。


    他们现在可以在伦敦道昭阳里9号见面,交换情报方便快捷又安全。


    “这些电报,是什么时候收到的?”路承周看着刘井华抄写的电码,上面也没有显示时间。


    他知道的情况,比刘井华要多,自然清楚,日军目前还没有大规模军事行动的迹象。


    “昨天下午,三点左右。”曾紫莲说。


    “三点左右?”路承周脑海里马上开始回忆,昨天下午三点,海沽发生了什么事呢?

    “刘井华怀疑,这些电报是拍给商用电台的。”曾紫莲说,日本人什么都保密,商用电台的频率和呼号,也在他们的保密范围内。


    “商用电台?包括什么?商队?商行?还是商船?”路承周突然脑子一灵。


    昨天下午,自己与牛绍善见了面。


    如果牛绍善当即将消息告诉了日本人,为了通知各条商船,日本人最快的速度,当然是拍电报了。


    毕竟,船到了海上,再想联系,实在太困难了。


    “会不会是刘井华太敏感了?”曾紫莲突然问。


    “你觉得,会不会是日军,向新港码头的日本船示警?”路承周缓缓地说。


    “示警?他们怎么会知道呢?难道说,牛绍善有问题?”曾紫莲一听,马上也反应过来了。


    “现在还不知道。”路承周摇了摇头。


    他原本对牛绍善,已经不怎么怀疑了。


    作为中国青年党海沽的负责人,想回头,也是可以理解的。


    毕竟,全国的中国青年党,只有少数几个地方,帮着日本为虎作伥。


    大部分的中国青年党,对国民党还是很支持的,也承认国民党的统治地位。


    然而,此事一出,他在心里,对牛绍善的政治倾向,又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我看,牛绍善恐怕有妖蛾子。”曾紫莲恨恨地说。


    牛绍善表面上怕军统暗杀,暗地里又向日本人告密,这种墙头草,最令人生厌。


    “牛绍善是不是骗我们,以后自然会搞清楚。你准备好,再次去松寿里爱尔公寓了没有?”路承周问。


    牛绍善如果继续执迷不悟,以后有的是办法对付。


    目前,最重要的是,处理好陶阶。


    路承周今天,想单独向川崎弘汇报,结果被川崎弘占了先,可见川崎弘对陶阶行动,还是很重视的。


    川崎弘越重视陶阶,以后对陶阶的行为,就会越失望。


    “没问题。”曾紫莲说,她已经在松寿里爱尔公寓露过面。


    吴伟也将她的行踪,报告给了陶阶。


    陶阶立功心切,有了曾紫莲的行踪,只要有机会,一定会抓捕。


    对陶阶来说,端掉海沽站非常困难。


    如果能抓到海沽站的一位重要人物,也可以向川崎弘交待了。


    “我最担心的,还是你的撤退计划。一定要万无一失,你不能出事,我也不允许你出事。”路承周叮嘱着说。


    “放心,我仔细分析过,除非陶阶能提前知道我的计划,否则不可能抓到我。”曾紫莲微笑着说。


    她的化装术非常神奇,先以曾红的相貌进入松寿里爱尔公寓,再用其他人的身份,从后门出来。


    哪怕就是陶阶看到她,也未必能认得。


    “证件准备好了没有?”路承周又问。


    “准备好啦,要不,你看看我的成果?”曾紫莲笑吟吟地说。


    “可以。”路承周点了点头。


    曾紫莲可是海沽站的情报组长,又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对曾紫莲的安全,路承周自然也很重视。


    曾紫莲此次化装为一个外国人,她戴着金黄色的假发,穿着最新的法国时装,脸上的妆比较夸张。


    再加上曾紫莲一口流利的英语,陶阶那些土鳖看到,肯定不敢拦她。


    要知道,在英租界得罪了英国了,就算是日本人,也会很被动。


    “怎么样?”曾紫莲用英语问。


    她本就是英文教师,再加上本身的气质,举手投足间,显露出洋小姐的气派。


    “可以。”路承周点了点头,曾紫莲的化装术已经出神入化,如果他不是事先知道,根本就猜不到,这位金发美女,竟然是军统特务。


  第五百零三章 遥相呼应

    除了曾红需要精心准备后,在宪兵分队的刘井华,也需要积极配合。


    他在电讯室的唯一任务,就是侦听军统电台。


    以日军现有的条件,就算能侦听到军统电台,也无法定位。


    既是因为没有这个技术,也是因为缺少一些设备。


    最重要的是,没有工部局的配合,光靠宪兵分队,也没办法对军统电台定位。


    所以,宪兵分队要做的,还是侦听军统电台,抄录他们的电码,找机会破译。


    只是,军统的电台,不定期更换频率和呼号,往往好不容易找到一部电台,没几天不换了频率。


    更换频率和呼号的同时,军统还会更换密码。


    因此,从理论上来说,军统的密码,暂时没办法破解。


    就算能破解,时效性也很差,最多半个月,军统就会更换密码。


    或许,这也是火柴领导的海沽站,能坚持这么久,不被发现的原因。


    “冈奇君,你看听听,这个呼号是不是不正常?”刘井华突然喊冈奇敏夫。


    他虽然是原来的军统华北区电台督察,但在冈奇敏夫这个日本人面前,他什么都不是。


    电讯室的事情,如果松本昌弘不在,他这个副主任,甚至得向冈奇敏夫这个报务员汇报。


    “很像是军统在发报。”冈奇敏夫仔细听了听后,脸上露出欣喜之情。


    “马上抄录。”刘井华连忙说。


    自从向川崎弘汇报了,发现曾红踪迹的消息后。


    陶阶特意挑选了一个行动小组,亲自带队,只要发现曾红,马上抓捕。


    为了以防万一,他还特意租下了松寿里爱尔公寓的205房间,安排了两个人在里面。


    只要隔壁有动静,马上抓捕。


    同时,在松寿里爱尔公寓的前后门,各放了一个人。


    可以说,只要曾红出现,她将插翅难飞。


    说来也巧,就在陶阶到松寿里25号后不久,吴伟突然向他报告,发现曾红。


    吴伟的住处,配备了望远镜。


    在二楼通过望远镜,可以看到松寿里爱尔公寓的大门。


    陶阶以前也见过曾红,今天的曾红身着一件紫色的旗袍,提着一个包袱从人力车上下来后,还特意在松寿里爱尔公寓的大门,左右看了看,才一摇一摆的走了进去。


    陶阶放下望远镜,果断下令,马上逮捕曾红。


    然而,陶阶带着情报三室的人扑到204房间,205房间竟然没有动静。


    直到陶阶等人到了,205房间的人,才慢悠悠的出来。


    看到外面都是自己人,他们也被吓了一跳。


    陶阶瞪了他们一眼,迅速将坚起的食指放到嘴唇上。


    此时的陶阶,也顾不上指责他们。


    陶阶猛的一脚踹在门锁位置,看似坚固的房门,应声而开。


    陶阶一马当先,拿出枪冲了进去。


    然而,房间内没有任何声响。


    陶阶最擅长的就是行动,一看这阵势,就知道不对。


    果然,搜索房间,根本就没有人。


    窗户完好无缺,柜子里、床底下都没有人。


    这里的公寓,房间都不大,站在门口,几乎一眼就能看清房间的摆设。


    “封锁前后出口,发现可疑人员,一律带回去。”陶阶回头吩咐着说。


    刚才上来时,他只是封锁楼梯口。


    毕竟,他是跟着曾红一起进来的。


    然而,房间没人,说明曾红可能有所察觉。


    今天不管如何,都要把曾红抓回去。


    否则,今天打草惊蛇,下次再想抓到曾红,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前后门虽然各放了一个人,但那是观察人员。


    陶阶并不知道,曾紫莲根本就没有进房间,她在门口发现了情报三室的人,径直从后门离开了。


    只不过,在前门时,她身着紫色旗袍。


    而从后门出来后,她多了件披肩,而且头发也成了金色,显是很夸张。


    走路的时候,嘴里还不时说着英文。


    后面的特务,隔着老远就认定,她是洋人。


    所有的洋人都是贵妇,借他两个胆,也不敢拦。


    陶阶带着人,在松寿里爱尔公寓204房间,仔细搜查的时候,化装成金发美女的曾紫莲,已经离开了松寿里。


    她要以最快的速度,恢复曾紫莲的相貌,并且到振华中学上课。


    不管多么巧妙的骗局,最难骗的,永远都是身边的人。


    他们每时每刻,都能关注到你。


    任何细微的变化,都能引起他们的注意。


    吴伟其实一直都很紧张,今天的行动,曾红提前跟他说过。


    看到陶阶布置得如此周密,他很是担心。


    如果陶阶抓到了曾红,到时他这个卧底,马上就会暴露。


    跟着陶阶冲进204房间时,他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幸好曾红不在房间,否则他可能当场崩溃。


    曾红的房间,并没有过多的东西,除了基本的生活必需品外,就只有一个挂钟。


    陶阶却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床被翻了过来,柜子里的每一样东西,都要仔细检查。


    包括地板,每一块都要敲了敲,如果有可能,要把每一块都撬起来。


    然而,所有的检查,都没有发现异常。


    这就像一个普通的妇女居所,或许她的生活过得很精致,但绝对称得上正常。


    只是,从这间房的摆设和物品,很难猜出曾红的职业和性格。


    陶阶知道,身为一名情报人员,不管在哪里,都不会留下太多的痕迹。


    或许,没有痕迹,就是最大的痕迹。


    陶阶不死心,下面没有传来消息,以曾红的精明,恐怕早就离开了爱尔公寓。


    陶阶站在房间中央,转动着身子,用目光一点一点的搜查着整间公寓。


    蓦然,他的目光停留在了墙壁的挂钟上。


    整个房间,可能也就这里没有搜了。


    挂钟对于一般人来说,非常之珍贵,平常都是轻轻擦擦灰,绝对不会去搬的。


    但那只是对一般人而言,曾红是一般人吗?

    陶阶信心十足的走过去,把挂钟拿了出来。


    转过来之后,他脸上浮出了满意的笑容,因为挂钟后面,有一个小本子。


    小本子上满满都是四个一组的数字,每个数字后面,对应有一个汉字。


    陶阶非常高兴,因为他知道,这必然是曾紫莲的密码本,也有可能是海沽站的密码本。


  第五百零四章 尽在我手

    曾红虽然没有抓到,但陶阶觉得,有了这个密码本,也可以交差了。


    毕竟,抓到曾红,未必能撬开她的嘴。


    可有了密码本,就能破获军统的密码。


    回到宪兵分队后,陶阶独处向野崎作了汇报。


    “野崎先生,这是从曾红房间搜出来的密码本。”陶阶兴奋地说。


    “费尽周折,就拿了这么一个东西?”野崎却没有陶阶这么兴奋,他想看到军统的人,而不是这些虚头八脑的东西。


    “这是军统的密码本。”陶阶再次强调。


    “人呢?”野崎抱着手臂,身子往后仰,冷笑着望着陶阶。


    “曾红很警觉,只在房间待了一会就离开了。”陶阶犹豫了一下,心里迅速组织着语言。


    他其实并不确定,曾红有没有进204。


    从发现曾红,到采取行动,中间不超过五分钟。


    就算松寿里25号到爱尔公寓还有几分钟,曾红在房间待的时间,也绝对不会超过十分钟。


    然而,就是这十分钟,曾红就像空气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不是说万无一失么?”野崎一脸的失望。


    早知道陶阶如此无能,还不如交给情报一室。


    亏陶阶还是原来军统的行动处长,这样的表现,哪怕行动处长?

    与其说抓捕曾红,不如说陶阶是故意配合,放曾红逃跑呢。


    一想到这里,野崎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之前关明鹏传回来的情报:宪兵分队有军统的卧底。


    川崎弘和野崎,对宪兵分队的中国人,暗中调查过多次。


    特别是这三个情报室的主官,日本人既希望他们不是卧底,也害怕他们是军统的卧底。


    路承周和苗光远还好些,陶阶本身是从军统过来的,嫌疑最大。


    “曾红应该是从前门进去,后门出去的。我留了两个人在她房间,隔壁的房子也安排了人。只要曾红再回去,肯定跑不掉。”陶阶信誓旦旦地说。


    “你们兴师动众的抓人,曾红还会回去?你这密码本,或许已经过期了。”野崎冷笑着说。


    “她的反应,没这么快吧?”陶阶喃喃地说。


    “你是不是觉得,海沽站的人,个个跟你们一样的无能之极?”野崎厉声说。


    野崎的话,刺痛了陶阶,特别是那句“无能之极”,让他无地自容。


    “我保证,一定会把曾红缉拿归案。”陶阶说。


    “如果规定时间内,你不能抓到海沽站的人,军统的案子,就要交给别人来办了。”野崎淡淡地说。


    野崎的话不是威胁,川崎弘只给了陶阶一个月。


    关明鹏和严树勋两起案子,案犯都是军统,说是破案,其实还是抓捕军统分子。


    陶阶没抓到曾红,野崎确实很生气。


    当着陶阶的面,他将这本密码本贬得一文不值,但陶阶走后,他还是将松本昌弘叫来,告诉他拿到了军统的密码本。


    “真是太及时了。”松本昌弘翻着这本密码本,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作为宪兵分队的电讯室主任,松本昌弘的任务,除了保障宪兵分队的通讯工作外,还有一个最大的愿意,破解军统的密码。


    之前刘井华破解过军统的密码,但很快,军统就更换了密码。


    这段时间,电讯室陆陆续续侦听一些电码,如果有了这个密码本,就算以后军统更换密码本,对电讯室破解军统密码,也有很大的帮助。


    松本昌弘以为,拿到这个密码本,很快就能破解之前军统的密码。


    然而,他很快就失望了。


    在近期抄录的军统电报中,只破了两封电报。


    也就是说,曾红的这个密码本,并不是军统通用的密码本。


    “刘君,这是怎么回事呢?”松本昌弘原本不想将此事告之刘井华,但他破来破去,只能破出两封电报,实在觉得很奇怪。


    “我怀疑,这是曾红的个人密码本。从电报的内容,也可以看出,她是直接向戴立汇报。”刘井华缓缓地说。


    其实,这个密码本他很熟悉,因为这就是他特意为宪兵分队准备的专用密码本。


    “‘一切安好,无需挂念’,又是什么意思呢?”松本昌弘问。


    译出的最近一封电报,上面只有这八个字。


    “曾紫莲是总部派来的情报组长,她在海沽站,除了身为情报组长外,恐怕还有其他职责。”刘井华笃定地说。


    在军统,这其实是公开的秘密。


    戴立从来不会相信任何一个人,哪怕就是亲信的亲信,他也会安排人监视。


    火柴是海沽站的代理站长,但戴立却安排曾红暗中监视。


    在海沽,这是很常见的。


    或许,在海沽站在,除了曾红外,还有其他人,也肩负着这个使命。


    “具体是什么职责呢?”松本昌弘又问。


    “或许她有单线联系的情报员,或许,她还要监督海沽站,甚至,直接监视火柴。”刘井华说。


    “这么说,我们拿到的,只是曾红的个人密码本?”松本昌弘说。


    “很有可能。”刘井华点了点头。


    “那这封电报,又是什么意思呢?”松本昌弘拿出另外一封电报,上面写着一句话:“严关已除,尽在我手。”


    “严关,应该指的是严树勋和关明鹏,他们已经除掉了。至于后面那句,卑职愚钝,暂时还不知道。”刘井华摇了摇头。


    如果他什么都知道,多疑的松本昌弘,就要对他起疑心了。


    英法租界的封锁,对住在国民饭店的谢维汉,并没有产生什么影响。


    他每天依然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白天睡觉,晚上与珍子鬼混,天天美酒一杯声一曲,日子过得比神仙还逍遥。


    郑问友对谢维汉的行为,虽然很反感,可他是下属。


    都是从战场下来的,能活着就是捡了大便宜,何必再去苛求呢。


    只有,郑问友想调回军统,必须先把七路军聚拢才行。


    谢维汉既然不愿意走,他准备单独回丰润县。


    “郑主任,我发现,经常有人晚上贴抗日标语,还有人在宣传抗日,他们看着像是学生,是不是我们的人?”于锦世等郑问友到国民饭店时,突然跟他说。


  第五百零五章 抗日青年

    于锦世说者无心,郑问友听者有意。


    郑问友下定决心,要回海沽,自然对海沽的抗日力量很感兴趣。


    军统和中共的主要学习场所都在英租界,法租界的抗日组织并不多。


    而且,从于锦世的介绍中,可以看出,这些只是外围组织,甚至连外围组织也算不上。


    有些青年人,脑子一热,就想跟日本人干。


    晚上贴标语,白天发传单,喊几句口号,就以为是为国出力了。


    “坚决反对用奴化教材!”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


    郑问友刚走出国民饭店,就听到附近有人在喊这样的抗日口号。


    对这种事,郑问友一向都是不去凑热闹的。


    他对海沽的抗日力量很感兴趣,但对这种低级的抗日举动,是不以为然的。


    一名真正的抗日者,绝对不会把这些口号挂在嘴边。


    这是在敌占区,隐蔽好自己,才能更好的给日本侵略者,以更大的打击。


    郑问友只有远远的看了一眼,从这些人的表现来看,他们更像是被中共蛊惑的。


    在抗日宣传中,中共比军统做得更好,他们更能激发年轻人对日本人的痛恨。


    郑问友也是非常支持委员长,“攘外必先安内”的政策。


    日本人如果是狼的话,中共就是虎。


    赶走了狼,还要跟虎斗,一山不容二虎,与其以后两败俱伤,不如先把中共这只没长大的老虎,扼杀在摇篮里。


    郑问友凭经验认为,这些人属于中共的外围组织。


    他现在还没调回海沽,对此也不是很有兴趣。


    如果他真的担任海沽站长,必然会借日本人之手,除掉中共的组织。


    什么国共合作,都是上面那帮人搞出来的。


    党国最大的敌人,永远只有一个,就是中共。


    郑问友突然听到了阵尖锐的口哨声,这是法租界巡捕的报警器。


    刚才还围着的一堆人,突然作鸟兽散。


    郑问友马上闪到路旁,他的身份,必须在表面上,与这些过激行为,保持着最大距离。


    然而,有些事情,该来的总会来,想躲也躲不掉。


    郑问友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回头一看,一位年轻人,迅速从后面跑来。


    经过郑问友时,还转头看了他一眼,对他露齿一笑,牙齿很白,皮肤黝黑,不像个学生,倒像个工人。


    前面正好有条巷子,年轻人跑进去后,迅速消失不见。


    郑问友暗暗摇了摇头,像这样的抗日,真的有意义吗?

    “先生,请问刚才那个人,跑哪去了?”郑问友被一名追上来的巡捕,拦下来问。


    “往前面去了。”郑问友自然不会告诉巡捕,年轻人跑进了港子里。


    郑问友西装革履,鼻梁上还挂着一副金丝眼镜,看上去一副绅士派头。


    巡捕朝着郑问友随手指的方向追去,郑问友此时已经走到巷子口,他也不想再步行了,正准备拦辆人力车时,突然听到后面有人说话。


    “多谢先生。”


    郑问友回头一看,正是刚才那位年轻人。


    “不必谢,你们的爱国行为很危险,要注意安全。”郑问友缓缓点了点头。


    不管他是中共还是国民党的人,敢参加抗日活动,就是中国人。


    “我们不怕,所有华北的青年,都会联合起来,跟日本人干。”年轻人坚定地说。


    “你们有自己的组织?”郑问友随口问。


    此人很稚嫩,感觉不像是中共组织的人。


    “对,我们成立了一个华北青年抗战联合会。要把华北所有的青年,全部联合起来,跟小日本干。”年轻人坚定地说。


    “华北青年抗战联合会?”郑问友皱起眉头,他好像没听说过这个组织。


    “我们是一个自发的抗战组织,先生如果有兴趣,可以参加我们的集会。”年轻人。


    “我已经不是青年了。”郑问友摇了摇头,他怎么会参加这样的组织呢。


    作为七路军的政治部主任,他的任务是协助谢维汉,重新组建七路军,在战场上打击日本人。


    郑问友没有要参加“华北青年抗战联合会”的打算,但他对这个组织却留了意。


    据他所知,无论是中共还是军统,都没有这样的组织。


    正如那个年轻人所说,这是一个自发的抗战组织。


    这些热血的年轻人,如果放在战场,将是勇敢的战士。


    如果在敌占区,只要稍加训练,就会是另外一个抗团。


    海沽站的抗团,郑问友知道一些,他们中的骨干,已经加入军统。


    抗团在海沽杀过汉奸,烧过日军物资,如果自己手里,也掌握这样一个组织,那该多好啊。


    虽然内心有意拉拢这个华北青年抗战联合会,但谨慎的郑问友,并没有表现出,对这个组织的兴趣。


    甚至,郑问友都没有跟海沽站说起此事。


    郑问友如果真的插手华北青年抗战联合会的事情,此事也不能让海沽站知道。


    至少,在他没有担任海沽站长前,不能被火柴等人知道。


    郑问友每天晚上八点和凌晨六点,会与总部通报。


    晚上八点的电报,如果比较重要,他会送到国民饭店。


    总部再次在电报里催促,七路军被打散的部队,应该及时整编,否则有被八路军收编的危险。


    没办法,郑问友晚上只好拿着电报,再次到国民饭店,劝说谢维汉。


    然而,晚上他连谢维汉的面都没见到。


    “郑主任,不是我不让你见司令,而是司令下了严令,任何人不得打扰。”于锦世却将郑问友拦了下来,苦笑着说。


    “于副官,你可得多劝劝司令,整天沉迷酒色,七路军的兄弟会寒心的?”郑问友叮嘱着说。


    “我何尝没劝呢,司令说了,在这里等兄弟们也是一样。”于锦世摇摇头,叹息着说。


    郑问友回去的时候,也没有在门口坐车,他想走一步,让自己冷静一下。


    看样子,谢维汉是没办法回丰润县了,自己一个人回去,能收拢部队吗?

    就算把七路军的余部,全部收拢起来,这支被日本人吓破胆的部队,还敢与日军一战吗?


    “快点,有人来了。”


    郑问友正走着,突然听到有人在低声说。


  第五百零六章 助手

    郑问友一听,顿时愣住了,因为他听出来了,这是白天那个年轻人的声音。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郑问友轻笑了一声。


    那人正好经过郑问友身边,听到这句话,也停住了脚步。


    “是你?”


    “一天能见两次面,你们华北青年抗战联合会,真的不怕被抓吗?”郑问友轻笑着说。


    “为了抗日,我们连死都不怕,还怕被抓?”


    “你叫什么名字?”郑问友停住脚步,他闻到了年轻人身上传来的浆糊味。


    “文丛松。”文丛松一字一顿的说,似乎不怕被人知道他的名字。


    “文丛松……敢陪我聊会吗?”郑问友问。


    “死况且不怕,聊天有何不敢?”文丛松昂昂自若地说。


    白天时,郑问友掩护过文丛松,晚上两人又碰到。


    文丛松对郑问友很有好感,在他面前,并没有掩饰。


    他告诉郑问友,华北青年抗战联合会是一个自发成立的民间组织,说白了,就是他们一些年轻人,想抗日,又没有门路,也没经过训练,只能在这种形式,表明自己抗日的立场。


    郑问友一听,心里暗暗高兴。


    华北青年抗战联合会竟然是个民间组织,太好了啊。


    这些人有抗日的决心,却没有抗日的门路。


    而他有抗日的决心,却缺少人手啊。


    军统海沽站的人,可以协助他,却不算他的下属。


    七路军这边,谢维汉是他的上司,于锦世现在也成了谢维汉的副官。


    晚上,郑问友请文丛松喝了酒,两人谈到很晚。


    郑问友回去后,心里已经在计划,要如何才能使用好华北青年抗战联合会。


    首先,此事必须保密,不但要向军统保密,也要向谢维汉保密。


    军统毕竟是外人,不管总部批不批准他回海沽,目前来说,军统的人都跟他没关系,人家是火柴的下属。


    而谢维汉,整天只知道在国民饭店醉生梦死。


    郑问友觉得,谢维汉已经不适合担任七路军的总指挥。


    此次郑问友回丰润县,他准备带着华北青年抗战联合会的所有成员一起去。


    让他们去一次战场,每个人都能接受一次锻炼,回来后,才能成为真正的战士。


    然而,郑问友并不知道,他今天认识的这个文丛松,其实大有来头。


    与郑问友分开后,文丛松很快离开了法租界。


    此时外面已经戒严,出入需要通行证,到检查哨时,文丛松拿出一个证件,检查的日本宪兵看了一眼,很快就放行了。


    这个时候,能搞到这张通行证,确实不简单。


    文丛松径直到了花园宪兵队,与郑问友见了面后,他是一刻都待不急了。


    此时已经很晚了,然而,川崎弘还没有休息。


    他正在研究各方送来的情报,比如说,陶阶找到的密码,于锦世和珍子,传来关于谢维汉的情报。


    今天,雨官巽告诉了他一个消息,茂川秀和的人,与军统的火柴联系上了,两人还见了面。


    雨官巽问川崎弘,能不能办军统的案子,如果不行,就把案子交给茂川秀和。


    茂川秀和现在是市公署的顾问,虽然也属于日本海沽陆军特务机关,但与情报系统,算是脱钩了。


    如果让茂川秀和抓到了火柴,简直是宪兵队最大的耻辱。


    “宋君,是不是有好消息?”川崎弘看到文丛松的时候,微笑着说。


    文丛松只是他的化名,他真正的名字是宋崇文。


    原来冀东抗日联军之参谋,叛变后逃到海沽,化名文丛松,躲在苗光远掌握的华北青年抗战联合会。


    宋崇文知道,他的上司是川崎弘,与郑问友接触,也是川崎弘布置的任务。


    事情有了进展,自然第一时间向川崎弘报告。


    “我已经与郑问友正式联系上了,他对华北青年抗战联合会很感兴趣。估计,这两天就会联系我。”宋崇文得意地说。


    他之所以能成功的骗过郑问友,除了因为郑问友对海沽的情况不熟悉外,最主要的,还是因为宋崇文曾经是一名真正的抗日者。


    他说话的语气、神态,以及对日本人仇恨,让郑问友真切感受到,这是一名真正的抗日者。


    还有一点,宋崇文的出现,于锦世提前做了铺垫。


    否则,以郑问友的经验,想要骗过他,没那么容易。


    “很好。重庆让谢维汉回丰润县收拢部队,谢维汉不愿意走,估计郑问友会去。而且,郑问友会带你去。”川崎弘得意地笑着说。


    “我会配合皇军,将七路军干净、彻底的消灭!”宋崇文郑重其事地说。


    “这只是最后的办法,派你潜伏在郑问友身边,可不是为了消灭七路军。”川崎弘摇了摇头。


    消灭七路军,又得浪费皇军的子弹和炮弹,最重要的是,还得动用大日本皇军的军队。


    如果能够把七路军拉过来,担任皇协军,岂不是更好?

    宋崇文原来是冀东抗日联军的作战参谋,有一定的军事才能,他又是以郑问友亲信的身份,去丰润县收拢部队。


    只要把郑问友掌握在手里,七路军的事情就好办了。


    “不消灭他们?掌握他们,让七路军为皇军所用?”宋崇文脑子还是很活的,马上想到了这一点。


    “这就要看你的表现了。”川崎弘微微颌首。


    “能否掌握七路军,关键在于,能否掌握郑问友。我需要几名强有力的助手,现在华北青年抗战联合会的那些人,不合适。”宋崇文缓缓地说。


    “放心,我会给你安排好的。”川崎弘点了点头。


    以宋崇文的能力,确实很难控制郑问友。


    此事要保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而且,还得是中国人。


    日本人虽然很优秀,但他们一开口,就会露馅。


    郑问友因为保密,华北青年抗战联合会的事情,既没有向谢维汉汇报,也没有通报军统。


    其实,路承周早就知道,所谓的华北青年抗战联合会,只是情报二室苗光远,搞的一个小花招罢了。


    这就是信息不透明的坏处,郑问友只考虑保密,却给七路军带来了巨大的隐患。


  第五百零七章 借名

    路承周的身份,让他不能与郑问友过多发生横向联系。


    路承周担任海沽站代理站长以后,总是强调单线领导,各部门尽量不发生横向联系。


    路承周与海沽站机关的人员,也尽量不发生联系。


    一般性的命令,他都是通过曾紫莲转达。


    只有特别重要的事务,才会在五十一号路26号,召开会议。


    鉴于日军正在封锁英法租界,为了不给日军更多借口,路承周决定,减少军统在租界的活动。


    当然,减少租界的活动,并不代表军统就不活动了。


    本月初,发生了两件事,让军统必须行动起来。


    其一,英租界工部局许可,在英租界内使用伪联银券,这是英国对日军态度的一大后退。


    法租界同时承认,在本月下旬,也将采取同样措施。


    也就是说,联银券终于要进入租界流通了。


    不管租界的人,有多少人会愿意使用,只要联银券能在租界买到东西,就是日本人的胜利。


    英法租界当局,为了各自的利益,放弃了中国的利益,换成与日本达成的某种妥协。


    另外,法租界总领事李华丽发出布告:法租界内各中国学校,限定于本月15日前,一律采用海沽市新订中国通用教育课本,违者予以惩处。


    新课本不准使用旧版中国地图,改用比现在时间提前一个小时的日本东京时间作息。各个学校,添加日语课,派日本教官到中学生任教。各校颁发统一校训:反共灭党、努力文化、拥护政府、复兴东亚。


    新的中国,东北三省和外蒙,全部不属于中国了。


    日本教官要求,每天要唱日语歌,学日本舞蹈,将日语课的成绩,作为最主要的考核成绩。


    至于各校的校训,更是必须放在校门口最醒目之位置。


    日本当局的行为,激怒了充满热血的中国人。


    然而,对一些冷漠的国人,这种潜移默化的奴化教育,将在几年,或者几十年后,产生巨大的影响。


    几代之后的中国人,恐怕只知道天皇,而不知中国,更不知满洲是中国领土了。


    “我们能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曾紫莲将最新的教材,拿给路承周看,一脸心痛地说。


    “让民众知道我们在抵抗,让日本人知道,中国人不会当亡国奴!”路承周的话掷地有声。


    “抗团的同志,做了一些标语和宣传单,我们想贴出去。”曾紫莲看了路承周一眼,说。


    她很喜欢路承周这种对日本人坚决的态度,坚定而霸气。


    最重要的是,路承周说出来的,一定可以做到。


    “可以,不仅要贴在租界,还要在市区也贴。情报组要提供准确情报,不能让抗团的人有危险。”路承周叮嘱着说。


    其实,之前军统刺杀何尚元,就已经坚定的表明了态度。


    法租界的妥协,军统必须再次有所表示。


    “我们一定会给大家提供最准确的情报。”曾紫莲坚定地说。


    “种种迹象表明,牛绍善很有可能是假意与我们合作。至少,他的合作没有足够的诚意。我想对他搞一次试探,看他到底是不是老实。”路承周突然说。


    “这种两面派,有什么好试探的?”曾紫莲嗤之以鼻地说。


    这些老奸巨猾的汉奸,为了活命,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沈竹光为了活命,可以出卖几十年交情的严树勋。


    牛绍善为了活命,当然也会与军统合作。


    只不过,牛绍善的合作,更多的是为了保命,实际上,他还是将日本人当成自己的主子。


    “如果牛绍善只是想脚踏两只船,还是能为我们做点事的。如果他居心叵测,到时候让他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路承周冷笑着说。


    “你是不是有什么计划了?”曾紫莲问。


    “有一个不成熟的计划。”路承周没有多说。


    从松寿里爱尔公寓搜出的密码本,虽然只是临时使用的道具,但这却给路承周提了个醒。


    他这个代理站长,不能为所欲为。


    自己在海沽,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暗中盯着呢。


    不要说曾紫莲有可能直接与戴立联系,就算是陈白鹿、安孟博,甚至黄文买,都有可能与总部直接联系。


    很多事情,他还是不说透的好。


    “我看你已经有了具体计划。”曾紫莲看了路承周一眼。


    “你难道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不成?”路承周笑了笑,说。


    “我倒是想,你敢我让钻进去么?”曾紫莲问。


    路承周不吭声了,有些时候,曾紫莲的胆子比他大得多。


    除了军统外,中共针对日本人的奴化教育,也会采取一系列的行动。


    具体的行动,路承周不便参与。


    但他接到了田南晨的命令,要求提供一份武清县王庆坨镇的详细地图,并要提供王庆坨的具体驻军数量。


    之前路承周提供过,河北省的详细地图,是通过孙志书搞到的。


    当时,主要是为了配合冀东暴动。


    武清县的地图当时也有,但带到了冀东。


    此次,二十七支队的卫大光,准备打掉王庆坨。


    得知二十七支队的想法,路承周自然全力支持。


    只要二十七支队行动了,不管能不能打下王庆坨,对日军都是一次打击。


    王庆坨位于海沽西南端,这是个千年古镇,地理位置优越,得天独厚。


    从古至今便是经济出口贸易发展集散地,又是九河下梢,河流纵横,河北、北平、蒙古上游的水,都自此流经海沽入渤海,俗称“千里来龙必有接”。


    王庆坨的位置很重要,日本人对这里也很重视。


    路承周的身份,自然不方便去王庆坨镇。


    他以火柴的身份,分别见了孙志书和牛绍善。


    这就是他对牛绍善的考验计划,这样的军事情报,牛绍善如果假意与军统合作,是不会愿意提供的。


    “我要一份武清县的详细地图,最好是军用地图。以及全县的军队人数,以及防守阵型。”路承周在孙志书面前,没有隐瞒。


    但是,他也没有说出王庆坨镇。


    王庆坨属于武清县,只要孙志书提供了武清县的军事地图和驻军数目,自然就知道王庆坨的情况了。


  第五百零八章 五天

    路承周先跟孙志书交待任务,其次才给牛绍善布置任务。


    向孙志书交待任务,可以直接与孙志书联系。


    孙志书是第一个向重庆靠拢的原海沽维持会委员,这一年多以来,孙志书的诚意得到了检验。


    路承周可以直接他的办公室,或者就在市公署附近约一个地方,当面向他交待任务就是。


    但与牛绍善见面,就不一样了。


    原本牛绍善已经通过了路承周的初步考验,然而,刘井华收到的那些电报,经过路承周之后的验证,全部是商用的。


    这些商船电台频率和呼号,有些在工部局登记过,路承周只需要查实几家,就能推断出结论。


    原本属于暂时可信的牛绍善,一下子被路承周打入到危险人物名单。


    以路承周的谨慎,牛绍善有这样的嫌疑,他是不会再使用的。


    如果使用牛绍善,一定也是利用牛绍善。


    如果不借这个机会,路承周也不好给孙志书下命令。


    武清县的军事地图,路承周其实很容易就能拿到。


    上次通过孙志书拿到的地图,军统当时是拍照做了备份的。


    只要拿到底片,冲洗一张便是。


    路承周希望,能知道各处的守军情报,毕竟,这才是二十七支队最需要的情报。


    王庆坨是交通要道,二十七支队要派人去侦察地形,基本上没有问题。


    但要想知道驻军情况,就没那么容易了。


    路承周并不奢望,牛绍善会提供这些情报,他只是想借这个机会,再次考验牛绍善,通过其他渠道,拿到自己想要的情报。


    牛绍善没想到,火柴竟然会突然给自己打电话。


    牛绍善虽是参事,但平常没什么事情,也不用去市公署上班,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家里。


    接到火柴的电话,让他马上出门,门口已经有辆汽车等着。


    “火先生。”牛绍善没想到,火柴不但敢给自己打电话,还敢来自己家门口。


    他很后悔,应该在家里布置几个人手,这样就能抓捕火柴了。


    茂川秀和告诉他,只要能抓到火柴,在海沽除了市长外,让他随便挑选一个职位。


    严树勋死后,盐业局的位子空着,牛绍善对此早就垂涎欲滴。


    只是,火柴一直不跟他联系,他总不能四处寻找军统吧。


    “我需要一份武清县的军事地图,以及军事的守备情况。越详细越好,越快越好。”路承周发动车子,边开车边说。


    “我正好在家里没事,可以亲自去趟武清。”牛绍善眼珠一转,他听茂川秀和提过,对军统交待的任务,尽量拖延。


    只要有足够的时间,日本人才能准备好。


    “亲自去一趟?也行,可以拍点照片嘛,但不能超过五天。”路承周没有在意。


    “拍照?这可是新式玩意儿。”牛绍善为难地说。


    “我想,此事难不倒牛参事。”路承周回头看了牛绍善一眼,似笑非笑地说。


    “我尽力而为吧。”牛绍善郑重其事地说。


    “那好,请牛先生下车吧。”路承周突然一脚刹车,将牛绍善扔到了路边。


    牛绍善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他还打算,能不能请火柴回家喝杯茶呢?


    上次火柴笑纳了他一万法币,说明火柴还是有贪心的。


    没想到,火柴突然把他扔到路边。


    “火先生,我拿到资料,怎么跟你联系呢?”牛绍善问。


    “五天后,我会跟你联系的。”路承周自然不会给牛绍善联系方式。


    他连与牛绍善见面,都采取突然袭击的方式,又怎么会告诉他,军统的联络点呢。


    就算告诉牛绍善联络点,最多也就是一个死信箱。


    牛绍善下车后,路承周一脚油门就走了。


    牛绍善望着离开的汽车,一直等看不到汽车,他才拦了一辆人力车。


    虽然此地距离牛府不过数百米远,但他还是要坐车回去。


    到家后,牛绍善换上汽车,直奔市公署。


    牛绍善自然不知道,拉他回家的人力车夫,正是军统的情报组副组长刘轩。


    而他的车子,离开牛府后,后面一直跟着一辆自行车。


    骑车的,正是袁庆元。


    情报组派出两人跟着牛绍善,只是想证明一件事,牛绍善到底是与谁勾结。


    牛绍善去市公署,袁庆元还是有些意外的。


    因为他接到命令,牛绍善很有可能会去花园宪兵队。


    为此,袁庆元还特意研究了,从牛绍善家到花园宪兵队的路线。


    毕竟汽车开得快,自行车想要跟上,就得抄近道。


    没想到,汽车一开始的方向就不对,去了河北六经路。


    袁庆元自然不能进市公署,他只能等在外面。


    牛绍善到市公署后,径直去了茂川秀和的办公室。


    作为市公署的顾问,茂川秀和其实是最高权力者,海沽市的所有事务,必须茂川秀和点头,市公署的公文,才能下发。


    “茂川先生,火柴刚才来找我了,让我提供武清县的地图,以及兵力驻守情况。”牛绍善见到茂川秀和后,很是兴奋地说。


    “什么?”茂川秀和猛地站了起来。


    宪兵队对军统海沽站的火柴,连影子都摸不到。


    然而,牛绍善与火柴却见过两面了。


    “火柴限定五天,我提出去武清看看,他让我拍照,五天后会与我联系。”牛绍善说。


    “五天?武清县?军统想干什么?”茂川秀和走到墙上的巨大地图前面,他看着武清县的位置,想不通军统想干什么。


    目前西营门一事,有游击队活动,但是,军统在丰润县一带活动。


    “这可是抓捕火柴的好机会。”牛绍善兴奋地说。


    他对抓捕火柴,其实一点兴趣也没有,他只是觉得,如果能担任盐业局长,他的家境又迅速改善。


    从古至今,盐业都是肥得流油的部门。


    “以火柴的狡猾,五天后未必会露面。”茂川秀和没有牛绍善这么乐观,要抓到火柴,必须有缜密的计划,任何一丁点疏忽,都会让计划破产。


    “总得试试吧,要不然太可惜了。”牛绍善急道。


    在利益面前,贪婪的人,总是很容易迷失自己。


  第五百零九章 后手

    茂川秀和做梦都想抓到火柴,如果能把军统海沽站端掉,他很有可能更进一步。


    茂川秀和的目标,可不是一个海沽市公署的顾问,也不是宪兵队的队长,而是日本海沽陆军特务机关的机关长。


    这是茂川秀和通往权力之路的最佳捷径,他必须抓住。


    以目前的进展来说,他也能抓住。


    “这样吧,我让市公署下个公文,你去宝清县转一圈。到时,你带一个记者去,让他多给你拍点生活照。”茂川秀和想了想,沉吟着说。


    “嗨!”牛绍善高兴地说。


    牛绍善并不知道,除了他之外,孙志书也在为军统服务。


    仅仅两天,孙志书就给路承周弄到了所需的情报。


    作为海沽市公署的秘书长,孙志书要弄到这些情报,根本不需要去调查。


    他只需要查一下,宝清县守军的粮草供给,以及军饷发放,基本上就能摸清各地之情况了。


    而路承周也在军统,找到了原来河北省各县的地图底片,将每个县的地图都洗了一张。


    这些照片,连同孙志书弄到的情报,路承周交手交给了田南晨。


    “这些地图很详细。”田南晨在黄家花园福顺里1号仔细看着这些照片,照片已经放到最大,就算不借助放大镜,基本上也能看得清。


    “整个河北省的地图,都在这里了。这是宝清县的地图,跟原来一样,就退了回去。”路承周微笑着说。


    上次河北省的地图,军统都拍了照。


    路承周将照片全部洗出来后,对准了孙志书提供宝清县地图,与原来一致。


    “很好,蚂蚁同志,辛苦了。”田南晨紧紧握着路承周的手,感激地说。


    隐蔽战线的工作,充满着危险,稍不注意,就会酿成大祸。


    路承周的身份特殊,他用军统的情报渠道,给地下党弄情报,更得小心翼翼。


    军统的人,大部分人都经过专业训练,想要骗过他们,必须有高超的智慧和胆魄。


    “这是我应该做的。”路承周一脸轻松地说。


    获得这些情报的过程,看似很轻松,但其中的危险,只有他知道。


    他试探牛绍善的行动,要向总部备案的。


    “军统让牛绍善提供宝清县的情报,戴立会不会怀疑你的动机呢?”田南晨关心地问。


    “只要二十七支队在牛绍善提供情报之前行动,他就算怀疑,动机也不成立。况且,宝清县的地图,海沽站之前就有,如果我通共,何必多此一举呢。”路承周摇了摇头。


    “按照你的分析,牛绍善极有可能是假合作。他背后如果站着日本人,他们会不会怀疑呢?”田南晨问。


    路承周是他单线联系的情报员,与平海唐点线工委,以及海沽城委的其他同志,都不发生关系。


    一般的情况,由马玉珍传递,特殊情况,路承周才与他见面。


    也就是说,平海唐点线工委并不知道蚂蚁的存在。


    整个海沽,知道路承周是“蚂蚁”的,只有田南晨、李向学两个人罢了。


    就连身为交通员的马玉珍,对此也毫不知情。


    “如果二十七支队在牛绍善提供情报之后动手,他们可能会怀疑。但是,我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路承周之所以没有告诉牛绍善联络方式,也正是为此留的后手。


    “部队的行动,受很多情况影响,如果他们在牛绍善回来后再进攻呢?”田南晨问。


    “很简单,二十七支队不动手,我就不与牛绍善联系。”路承周微笑着说。


    “这个办法不错。”田南晨一听,脸上露出了笑容。


    此事路承周掌握着主动,只要路承周不与牛绍善联系,牛绍善也就不能断定,二十七支队的行动,与军统有关系了。


    “行动前,我已经想过这种可能。”路承周缓缓地说。


    作为一名三重特工,他做的每一件事,都要思虑再三。


    有的时候,一个细微的错误,会导致一场灾难。


    路承周不仅仅是中共的情报员,也是军统的代理站长。


    他除了要完成组织交待的任务外,还要带领军统执行抗日任务。


    在其他的沦陷区,军统很多时候,都是蛰伏。


    而海沽站,时常会有行动。


    而且,海沽站的行动,还会得到中共的配合。


    这一点,在其他地方是很难做到的。


    当然,中共地下党的行动,很多时候,也会得到军统的配合。


    比如,此次二十七支队要搜查王庆坨镇的情报,就得到了军统的配合。


    虽然军统的其他人都不知道,但中共还是要领军统这份情。


    “看来,你这个军统海沽站长,还是很称职的。”田南晨微笑着说。


    如果抛开路承周中共党员这个身份,自己与军统海沽站长,其实是平级的。


    甚至,在某些事情上,中共还要听从国民党的领导。


    毕竟,现在是国共合作,国民党才是执政党。


    然而,在海沽,军统是归中共领导的。


    路承周绝对掌控着海沽站,而路承周又是一名忠诚的共产党员,可以说,军统海沽站,是在我党的领导下开展工作。


    “对国民党来说,我可能是个最不称职的站长了。”路承周微笑着说。


    “对了,有件事必须跟你通报一下,祝砚农同志回来了。”田南晨突然正色地说。


    “祝砚农?”路承周一愣,他当然知道这个名字。


    祝砚农是树德小学训练班的成员,当初他能进训练班,也是田南晨亲自点的将。


    祝砚农结业后,跟其他七名学员,被派到了七路军。


    自那以后,路承周与这些学员,就没有了联系。


    毕竟,到七路军的学员,全部归郑问友的政治部管辖,与海沽站再无关系。


    “七路军被打散了,祝砚农与组织失去联系,这次回来,是寻找组织的。”田南晨缓缓地说。


    他觉得,既然祝砚农回来了,可以让他进海沽站,成为路承周的助手。


    虽然在海沽站,还有自己的同志,但祝砚农的军统身份,此时最适合去的地方,应该是海沽站。


  第五百一十章 了不起


    路承周的身份不同,考虑问题的角度也不同。


    他觉得,此时的祝砚农,未必适合到海沽站。


    “组织上想怎么安排祝砚农?”路承周问,不管自己如何想的,先要听从组织意愿。


    “我想让他担任你的助手。”田南晨缓缓地说。


    关于祝砚农的安排,他也想听听路承周的意见。


    毕竟,路承周更熟悉军统的情况。


    如果他需要助手,祝砚农是理想的人选。


    如果路承周觉得,祝砚农不适合在海沽站,到时再想其他办法就是。


    “田书记,我觉得,祝砚农更应该回七路军。”路承周沉吟着说。


    从听到祝砚农的名字开始,他就在想这个问题。


    “七路军不是已经打散了么?”田南晨诧异地说。


    得知祝砚农回来后,他当时也有过这个念头。


    只是,七路军已经打散,很多人弃枪回家务家,还有些人上山当了土匪,七路军再也难成气候。


    “重庆已经下了命令,要求谢维汉和郑问友回丰润县收拢部队。谢维汉整天在国民饭店醉生梦死,估计是不想再回去了。郑问友想在海沽搞地下工作,但戴立让他把部队整编好,继续与日军作战。”路承周说。


    “你的意思,让祝砚农回去掌握七路军?”田南晨突然明白了路承周的意思。


    “有何不可?”路承周反问,祝砚农虽然年轻,但他回去后,一定会得到郑问友的信任。


    郑问友急着回海沽当站长,七路军少了谢维汉和郑问友,祝砚农自然有机会上位。


    “七路军已经不成气候,就算能收拢,恐怕也不过百十来人。而且,祝砚农是学生出身,未必有这个威望。”田南晨缓缓地说。


    “祝砚农只要有这个身份就可以了,组织上可以派人协助他嘛。我党收编了七路军,也让戴立彻底死心。”路承周微笑着说。


    “你们的戴老板,如果听到这句话,不知道会不会气得吐血?”田南晨笑着说。


    “当然,这只是我的个人建议,如果组织决定让祝砚农回海沽站,我没有任何意见。”路承周又说道。


    不管什么时候,组织决定高于一切。


    “不,你的建议很好,我与其他同志商议后再决定吧。”田南晨缓缓地说。


    只要是正确的意见,他都会听从。


    路承周的情报,第二天就送到了宁园,交到了程瑞恩手里。


    他被李向学选中,担任与海沽地下党的交通员。


    “同志,谢谢你们。”程瑞恩紧紧握住地下党员的手,感激地说。


    二十七支队虽然也派人侦察了王庆坨的地形,但是,有些地方毕竟进不去,对王庆坨的驻军也不是很熟悉。


    有了地下党的同志协助,问题很快就解决了。


    程瑞恩一直觉得,在战场上与日本鬼子面对面拼刺杀,才是最勇敢的行为。


    然而,现在他认为,能从敌人眼皮底下搞到情报,才是真正的英雄。


    这些搞情报工作的同志,在这个没有硝烟的战场上,与敌人斗智斗勇,他们是无名英雄。


    回到三塘铺后,程瑞恩看到详细的情报,才发现自己低估了地下党同志的能力。


    海沽地下党提供给的情报,不仅仅有王庆坨的地形,还包括武清县,以及整个河北省的地图。


    这些地图非常详细,山川地貌自然不用说,就连村庄小道也很清楚。


    程瑞恩在武清县的地图上,很容易找到了三塘铺。


    如果用放大镜的话,能清晰的看到周围的水域,以及三塘铺中央的那口井。


    “李主任,这张地图也太详细了吧。”程瑞恩看着照片,嘴里啧啧有声地说。


    “这是日本人制作的地图,比我们的更精良。从这些地图上,就能看出,他们的狼子野心。”李向学缓缓地说。


    这些地图,都是日本人在十几年前制作的。


    看到这些地图,李向学后背都发凉。


    十几年前,日本人就在有计划的绘制中国的地图,而且精确到村庄,以及村庄的水井。


    这样精确的地图,用来行军打仗,有如千里眼一般,对战场的地形了若指掌。


    “地下党的同志,能把这些地图拍成照片,真是太了不起了。”程瑞恩一脸佩服地说。


    只有身处其境,才能知道,要做到这些有多么困难。


    英法租界已经封锁,白天虽然开放,但偶尔也会有日本宪兵检查。


    为此,海沽地下党的同志,才会与他在宁园接头。


    而地下党的同志,不仅仅要克服这些困难,还要拿到这么机密的情报,可见他们付出了多大的心血。


    “你觉得拿到这些情报的同志,很了不起?”李向学意味深长地看了程瑞恩一眼,如果他所料不错的话,这些情报应该是路承周提供的。


    要知道,平常在二十七支队,只要说起路承周,程瑞恩就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口吻。


    甚至经常会破口大骂路承周,是个卑鄙无耻的汉奸。


    “当然了不起啊,换成我,恐怕一年也拿不到这张地图。”程瑞恩说。


    虽然他是海沽土生土长的,但要让他去拿这样的地图,完全没有头绪。


    而且,就算能拿到地图,肯定会被发现。


    到时候,不仅完不成任务,还会连累组织。


    “以后,见到地下党的同志,一定要好好感谢他们。地下党的同志,不仅要与敌人面对面交锋,还要忍受家人、朋友的误解。他们的付出,是我们远远无法想象的。”李向学意味深长地说。


    路承周自从在警察教练所秘密入党后,就与“进步青年”划清了界线。


    之后,马玉珍和程瑞恩,对他误解很深。


    特别是程瑞恩,在英租界当街骂路承周是日本汉奸,被路承周铐到巡捕房,几乎与路承周成了生死仇人。


    “如果路承周能回头,那该多好啊。”程瑞恩叹息着说。


    李向学在二十七支队,并没有用“李向学”这个名字,而是化名“李如三”。


    李向学之前是警察教练所教官,以及警察局预审科长之事,整个二十七支队也无人知晓。


    情报人员就是这样,经常会使用假名、化名。


    有些人参加工作后,甚至一辈子都没用过真名。


  第五百一十一章 尿了

    有了地下党提供的情报,二十七支队很快决定,第二天凌晨两点,卫大光亲自率领第一总队,对王庆坨镇发起进攻。


    根据情报,王庆坨有一个自卫团,还有日本一个小队,以及武清县保卫团第一大队。


    因为王庆坨的特殊地理位置,日军也很重视。


    整个武清县才一个日军中队驻守,其中就派了一个小队来王庆坨,说明日军对王庆坨确实很重视。


    王庆坨有一条对外的电话线,发起进攻前,二十七支队首先割断了电话线。


    为了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卫大光决定,从四面进攻王庆坨。


    二十七支队的突然袭击,让王庆坨的守军惊慌失措。


    镇内的居民,听到枪声,虽然吓得不敢出门,但他们知道,外面的部队是抗日的,倒也不用担心安全。


    但是,今天刚到王庆坨的牛绍善,听到激烈的枪声,吓得滚得床底下。


    牛绍善下午才到的王庆坨,拍了一些照片,与本地镇长曹相阴和日本夏本小队长吃了饭后,决定留在曹家过夜。


    武清县各个乡镇,王庆坨的守军最多,实力最强。


    牛绍善觉得,在这里过夜,应该是最安全的。


    哪想到,这些抗日部队,竟然把王庆坨当成进攻目的。


    “轰隆!轰隆!”


    牛绍善听到手榴弹和枪声越来越近,身子也越来越哆嗦。


    突然,他觉得胯下一湿,吓尿了。


    二十七支队的先头部队,一鼓作风攻进了王庆坨的土围子。


    王庆坨镇外面,有一道两米多高的土围子,相当于王庆坨的“围墙”。


    然而,日伪军的抵抗也很顽强,双方在土围子附近展开拉锯战,双方激战到拂晓。


    二十七支队的装备落后,不要说重武器,连手榴弹都很少。


    打这种攻坚战是很吃亏的,最终,二十七支队失去黑夜的掩护,伤亡过重,主动撤出战斗。


    “牛参事!”曹相阴此时才顾得上牛绍善,打开房门,没有看到牛绍善,他也愣住了。


    牛绍善虽然只是参事室的参事了,但比他这个镇长,不知道要高多少级。


    牛绍善与日本人的关系,似乎也不错,昨天晚上吃饭时,夏本与牛绍善相谈甚欢。


    “嗯。”牛绍善快天亮的时候才睡着,听到有人喊自己,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句。


    “牛参事,你怎么在这里睡着了?”曹相阴听到声音,弯下腰,很快在床底下发现了牛绍善。


    “是啊,听到枪声,我就隐蔽好了。外面没事了吧?”牛绍善毫无惭愧之意,慢慢从床底下钻了出来。


    外面枪声停了,曹相阴也来见自己,想必抗日部队被打跑了。


    “在皇军的大力支援下,兄弟们同仇敌忾,终于打跑了游击队。”曹相阴微笑着说。


    其实夏本也被吓得够呛,刚天亮就放了信鸽,向海光寺日本防卫军司令部紧急求援。


    至于王庆坨的自卫团,也确实表现得很英勇。


    因为这是他们的家,平时他们耀武扬威习惯了,如果王庆坨被抗日部队打下,他们都没好日子过。


    表现最不堪的,是武清县保卫团第一队。


    这些人不是王庆坨本地人,听到枪声,个个保命第一。


    二十七支队最先突破的,正是第一队的阵地。


    “那就好。”牛绍善听到游击队撤退了,出来的速度骤然加快。


    “牛参事先洗漱,我等会再来。”曹相阴突然闻到一股尿骚味,心里暗暗好笑。


    牛绍善竟然如此害怕,游击队还没打进来呢,如果真要打进了家里,牛绍善恐怕吓也要被吓死。


    曹相阴出去后,牛绍善才意识到,自己胯部很不舒服,低头一看,老脸不由一红。


    洗漱之后,牛绍善连早饭都没吃,让随行的记者拍了点照片,马上离开了王庆坨。


    他暗暗后悔,王庆坨距离海沽并不远,昨天晚上应该回去的。


    在海沽有日军守卫,抗日部队还是攻不进来的。


    昨天晚上,二十七支队虽然没有攻下王庆坨,但却让牛绍善留下了心理阴影。


    同时,二十七支队的行动,也给了日军极大的震动。


    游击队竟然有这么强的战斗力,远远超出他们的想象。


    如果昨天晚上,二十七支队的火力再强一点点,或许王庆坨就被拿下来。


    一旦王庆坨被打下,哪怕只有几个小时,都将造成极其恶劣的影响。


    甚至,会在海沽弥漫出一种恐怖。


    同时,又会加剧海沽的抵抗风潮,外面有部队,城内的人也不那么畏惧日军了。


    牛绍善回到河北六经路的市公署后,径直去了茂川秀和的办公室,向他汇报了昨天晚上在王庆坨的遭遇。


    当然,在茂川秀和面前,牛绍善不会说起,他被吓得尿裤子之事。


    “茂川先生,昨天晚上真是惊险,如果不是有皇军在,恐怕王庆坨就要落入游击队之手了。”牛绍善心有余悸地说。


    “是啊,昨晚的形势确实很危急。这次自卫团的表现,还算不错。”茂川秀和缓缓地说。


    “王庆坨镇的自卫团,他们是保家,当然会拼命。但县自卫团第一队,表现得就不那么尽人意了。”牛绍善也听曹相阴说起,昨天晚上第一队的表现。


    曹相阴对第一队很是不满,如果不是游击队武器差了点,恐怕第一队守卫的地方,就会成为游击队的突破口。


    攻城就是这样,一旦打开突破口,等于突破了守城部队的心理防线。


    到时候,守军一泻千里,所有的斗志全没了。


    “你的任务完成了没有?”茂川秀和问,这是意外事件,与他这个市公署顾问,其实没什么关系。


    “照片下午能洗出来,现在只等着火柴来拿情报了。”牛绍善得意地说。


    昨天晚上虽然受了惊吓,但他总算活着回来了。


    他的“英勇”行为,以后可以成为谈资。


    只要曹相阴不在场,他可以任意吹嘘。


    “这几天辛苦了,早点回去休息吧。”茂川秀和拍了拍牛绍善的肩膀,安慰着说。


    昨天晚上二十七支队的行动,确实没有让茂川秀和,与火柴联系起来。


  第五百一十二章 微测

    如果牛绍善的情报提供给火柴,之后才发生二十七支队进攻事件,茂川秀和必定会怀疑,火柴与中共有某种联系。


    同时,重庆的戴立,也会有这方面的猜想。


    茂川秀和与牛绍善都觉得,火柴应该会在后天,才会来取情报。


    然而,牛绍善才到家,火柴竟然突然来拜访。


    看到火柴,牛绍善心里一惊。


    他才回到海沽啊,火柴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呢。


    如果火柴知道自己的行踪,他会不会也知道,自己跟茂川秀和见面的消息呢?

    “火先生,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来了。”牛绍善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讪笑着说。


    “正好路过,看到你回来了。怎么样,有收获吗?”路承周问。


    “唉呀,很不巧,照片还没有洗出来。我这次特意带了个记者,让他给我拍了好几十张照片,光是胶卷就用了三盒。”牛绍善伸出三根手指,唉声叹气地说。


    “没事,你带我去拿回胶卷就是。”路承周不以为意地说。


    “他已经在洗照片了,要不晚上我在家恭候?还给你准备了点东西,还没拿回来。”牛绍善劝道。


    “东西不急,以后有时间再来拿。走吧,先去找记者。”路承周淡淡地说。


    牛绍善的这点小心思,自然瞒不过他。


    此次特意为了考核牛绍善,他在市公署和牛家,都安排了人。


    牛绍善一回到市公署,曾紫莲马上知道了,随后,曾紫莲在二十四号路等着路承周。


    路承周估计,牛绍善在市公署办完事后,一定会回家里。


    果然不出所料,在牛家门口等了一会,就看到了牛绍善。


    牛绍善毕竟不敢公开与军统撕破脸,况且,火柴是特工,他只是一个过了气的秘书长。


    惹恼了路承周,牛绍善的名字,随时都有可能登上军统海沽站的功劳薄。


    牛绍善老老实实带着路承周,找到记者拿到胶卷。


    随后,牛绍善又将武清县的地图,乖乖交给了路承周。


    拿到地图和胶卷的路承周,握着牛绍善的手,说了句“辛苦了”,便扬长而去。


    眼睁睁望着路承周远去的背影,牛绍善既无奈又无助。


    等看不到路承周,牛绍善拦了辆人力车,直奔市公署。


    路承周其实在转过弯后,就停了下来。


    他打了家公用电话,直接给孙志书打了个电话,让他留意牛绍善在市公署,与什么人接触了。


    市公署之外的事情,孙志书只能通过其他手段掌握,但他是市公署的秘书长。


    说句不好听的,市公署任何风吹草动,他都能掌握。


    很多事情,就算他不主动问,自然有人向他汇报。


    在市公署活跃着两类人,一类是家底厚的,或者部门油水大,可以用钱打通各类关节。


    还有一类人,专门靠出卖别人的秘密,获得上司认可的。


    其实,早上牛绍善到市公署,找茂川秀和汇报工作,就有人向孙志书说起了。


    牛绍善是曾经的市公署秘书长,他出现在市公署,本就是件新闻。


    前任秘书长,出现在现任秘书长的地盘,必然有人向孙志书通风报信。


    也就是说,路承周这个电话一打,他已经明白怎么回事了。


    牛绍善从宝清回来,第一件事是向茂川秀和报告,其中的猫腻,傻子都能看透。


    这个结果,也是路承周所希望的。


    如果牛绍善没露出破绽,他恐怕还得安排一次测试才行。


    知道牛绍善的用心后,路承周就能向会对牛绍善的新身份,制定新的行动方案了。


    回到英租界后,路承周让曾紫莲,向总部汇报此次的测试结果:牛绍善表面投靠重庆,实则为茂川秀和之秘探。


    “牛绍善真是太阴险了。”曾紫莲恨恨地说。


    她一直觉得,路承周对牛绍善的测试,实在多此一举。


    像牛绍善这样的人,就算脚踏两只船也是可以理解的嘛。


    然而,现在看来,牛绍善不仅仅是墙头草这么简单,他是要致路承周于死地啊。


    想想都可怕,海沽站如果没有了路承周,现在这一切大好局面,瞬间将化为乌有。


    “知道了他想干什么,再阴险也不用担心了。”路承周微笑着说。


    这就像一名间谍,如果身份暴露,哪怕他能力再强,也成不了气候。


    牛绍善主动投靠军统,应该是受茂川秀和指使。


    路承周的注意力,一直放在宪兵队上面,没想到茂川秀和竟然对军统也居心叵测。


    “还有件事,昨天晚上,中共的部队,进攻了王庆坨。”曾紫莲说。


    王庆坨距离海沽不过二十多公里,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已经传得沸沸扬扬。


    “打下来没有?”路承周随口问。


    此事他听孙志书提了一句,电话里不方便多问。


    “没有,听说王庆坨的日本人,放信鸽搬救兵。”曾紫莲叹息着说。


    虽然昨天晚上的军队,是中共领导的,但杀的是日本鬼子。


    当然,如果是七路军攻打王庆坨,就再好不过了。


    “中共的军队,就是一帮农民,他们能打什么仗呢?”路承周心里一惊,脸上却漫不经心地说。


    “可不能小瞧他们,农民怎么啦,往上数三辈,谁不是农民?”曾紫莲似乎对路承周的话很是不满。


    然而,她心里却很是担忧。


    中共原本在华北,没有任何实力。


    抗战爆发后,中共迅速渗入华北,目前已经打开了局面。


    相比之后,忠义救国军之下的七路军,只是短暂的辉煌了一下,有如昙花一现,很快就要枯萎了。


    之所以在路承周面前,曾紫莲要表露出对中共的同情,其实也是戴立交待的特别任务。


    军统系统中,如果有谁同情中共,必须马上监视起来。


    像路承周这样的人物,一旦他有这方面的苗头,就要断然处置。


    “你的思想很危险,忘记委员长攘外必先安内的政策啦?他们就像野草,只要有土壤,就能生存下来,并且迅速发展壮大。”路承周严厉地说。


    曾紫莲有同情中共的倾向,他确实很欣慰。


    但是,在她面前,路承周必须表现得对党国的忠诚。


  第五百一十三章 走了

    在海沽,知道路承周真正身份的,只有田南晨和李向学。


    原本,李向学都不能知道路承周的身份。


    但这是历史原因造成的,李向学又不在海沽市内工作,组织上才没有调离李向学。


    不要说曾紫莲只是有同情中共的倾向,哪怕马玉珍是地下党员,还是路承周的秘密交通员,路承周都从来不在她面前流露任何对中共的同情。


    在军统系统的人面前,路承周既是一名坚定的抗日分子,也是一名坚定的反共分子。


    而在日本特务机关里,路承周则是大日本帝国的朋友,坚定的亲日分子。


    整天在各种身份间来回切换,路承周必须时刻保持着清醒的头脑。


    有些时候,只需要说错一句话,路承周的身份就会暴露。


    随之而来的,将是残酷无情的镇压。


    无论是路承周军统的身份暴露,还是中共的身份曝光,都会掀起一股血雨腥风。


    “中共就是武器太差了,他们抗战还是很积极的。昨天晚上,他们如果有重武器,哪怕一个投掷筒,都能拿下王庆坨。”曾紫莲看到路承周的态度,心里暗暗高兴。


    监督路承周,是她知道路承周的军统身份后,戴立亲自交给她的任务。


    路承周在海沽的表现,已经不能用优秀两个字来形容了。


    “要想办法查清这支部队的情况,如果戴老板问起来,我们一问三不知,是要挨处分的。”路承周沉吟着说。


    “你想派人打进去?”曾紫莲似乎明白了路承周的用意。


    “这是你的问题。这种事,总不能让我帮你安排吧?要不然,要你这情报组长何用?”路承周冷冷地说。


    “我会派人去查的。”曾紫莲郑重其事地说。


    就算路承周不说,她也会调查。


    什么样的部队,有这样的战斗力。


    如果军统在海沽附近,掌握这么一支部队,那该多好啊。


    “对了,郑问友走了没有?”路承周随口问。


    “已经走了。”曾紫莲说。


    “什么时候的事?”路承周诧异地说。


    他与曾紫莲虽然不能每天见面,但只要有事情,曾紫莲都会及时汇报。


    路承周之所以问起郑问友,是因为祝砚农。


    一旦组织决定,让祝砚农再回七路军,可以让他与郑问友联系上。


    然而,郑问友这一走,祝砚农再想回七路军,可就麻烦了。


    “昨天,他也没有通知我,今天早上收到总部的来电,才知道他已经去了丰润县。”曾紫莲说。


    “电台带走了没有?”路承周又问。


    “带走了。”曾紫莲说,这是郑问友与总部联系的唯一手段,不到万不得已,他绝对不会舍弃。


    “谢维汉呢?”路承周又问。


    “还在国民饭店,谢司令也真是的,他就不怕上头怪罪么?”曾紫莲叹了口气,战争时期,谢维汉不但享受,而且还在沦陷区享乐。


    这事如果传到重庆,谢维汉的脑袋,还保得住么?

    “这是七路军的事,与我们无关。”路承周摇了摇头。


    谢维汉没有离开,倒还可以保持与七路军的联系。


    然而,郑问友的突然离开,让路承周有些失望。


    傍晚,路承周又去了趟黄家花园福顺里1号。


    此事,路承周必须当面跟田南晨商量。


    “组织上已经同意你的建议,让祝砚农随郑问友回丰润县。”田南晨见到路承周后,告诉了他这个消息。


    “郑问友已经离开海沽了。”路承周暗暗叹了口气,如果组织上能早点同意,让祝砚农待在郑问友身边就好了。


    “什么时候走的?”田南晨诧异地问。


    组织的决定,必须深思熟虑。


    就算田南晨是平海唐点线工委书记,但工委还有委员啊,集思广益,集体表决,这是我党的一惯原则。


    “昨天,还带走了电台。”路承周轻声说。


    “那还追得上。”田南晨点了点头,一天时间,带着电台的郑问友,未必能走好远。


    “只能让祝砚农先一步赶回丰润县,我看也不用跟郑问友碰面了。让祝砚农主动联络七路军的士兵,将他们组织起来。”路承周沉吟着说。


    “这个办法不错。”田南晨眼睛一亮,抢在郑问友回去之前,将部队收拢起来。


    “这个时候,不是讲资历,也不是讲能力,而是谁有决心,谁有胆量,谁就能得到大家的支持。”路承周缓缓地说。


    “放心,组织上会给祝砚农派出得力助手。”田南晨大手一挥,我党领导的军队,之所以能越来越壮大,不就是想尽了千方百计,通过各种方式壮大队伍么。


    祝砚农没与郑问友在法租界碰面,自然也就不知道文丛松这个“华北青年抗战联合会”的进步青年存在。


    否则,只要路承周一听到“华北青年抗战联合会”,马上就能知道,文丛松乃苗光远的人。


    郑问友为了保密,也为了培养自己的班底,没有向任何人透露文丛松的事情。


    他希望,文丛松能陪他去丰润县收拢部队。


    文丛松并没有反对,而且还“劝说”华北青年抗战联合会的其他两人,跟他一起去丰润县。


    那两人以前在东北军干过,一个当过班长,一个当过排长,郑问友跟他们见过面后,非常高兴。


    有了这几名手下,郑问友觉得,可以去收拢部队了。


    郑问友对收拢七路军的散兵游勇,其实没什么兴趣。


    但这是总部的要求,他想回海沽,必须先重建七路军。


    郑问友甚至想好了,如果文丛松愿意,他可以将七路军交给文丛松。


    当然,要是谢维汉愿意回去,继续当司令,那就再好不过了。


    “祝砚农的动作要快,他最好能赶在郑问友之前。”路承周叮嘱着说。


    “我马上派人通知他,对了,昨天晚上,二十七支队的情况,你应该知道了吧?”田南晨突然说。


    “听说了,很遗憾。”路承周叹息着说。


    “不要这么悲观嘛,虽然没有打下王庆坨,但日军和自卫团,再也不敢轻视我们。日军在王庆坨,又增加了一个小队。他们拖住一个小队,前线的日军中,就会少一个小队。”田南晨发现了路承周有些许惆怅。


  第五百一十四章 碰头

    田南晨说起二十七支队进攻王庆坨失利的消息,路承周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王庆坨的战斗,二十七支队伤亡过重,战士们有足够的药品吗?

    “田书记,与日军的任何一场作战,都有深远意义。我想,日军一定很震惊,在他们的身边,还有如此强大的抗日部队。此次王庆坨战斗之后,日军怕是有一段时间,睡不着觉了。”路承周分析着说。


    日军一直以为,冀东、冀中才是抗日力量活跃的地区。


    没想到,就在海沽西南二十公里外的王庆坨,抗日部队竟然敢攻打王庆坨这样的重镇。


    要知道,王庆坨有镇自卫团,还有县保卫团,以及日军一个小队。


    这样的防守力量,在日伪看来,是坚不可摧的。


    昨天晚上二十七支队的进攻,差一点就拿下了王庆坨。


    牛绍善被吓尿,日军的夏本小队长,只能放信鸽求救。


    如果不是失去黑夜掩护,如果二十七支队的武器再好一点,正如曾紫莲所说,如果二十七支队哪怕有一个投掷筒,王庆坨战斗的结局都会改写。


    “是啊,此次战斗的政治意义深远。让民众看到了我们抗日的决心,也让日伪知道,华北不是他们的天下。”田南晨缓缓地点了点头。


    “二十七支队的损失大吗?”路承周又问。


    “还不知道,估计伤亡会很重。”田南晨缓缓地说。


    “田书记,二十七支队肯定缺医少药。医生的事,我们没办法,但药品,是可以解决一部分的。”路承周突然说。


    这种事,其实无需他插手了。


    地下党的同志,已经成功打入了中西大药房。


    马厚谷本就是民先队员,地下党的同志,要进入中西大药房工作,还是很容易的。


    路承周的任务,其实到此就基本完成了。


    中西大药房的同志,由海沽城委负责联系。


    以后,地下党需要药品,也由城委负责。


    路承周要做的,只是睁一眼闭一眼就可以了。


    关于药品的事,路承周其实都是无需问的。


    “会从估衣街运出一部分药品,此事你知道就好。”田南晨点了点头。


    把人员安排好,运送药品的通道打通后,路承周就无需参与具体事务了。


    这些事情,路承周越少参与,也就越安全。


    “我会注意的。此次二十七支队失利,是否与我提供的情报有关呢?”路承周又问。


    其实,在听到昨晚二十七支队失利的消息后,他也很担心这个问题。


    毕竟,王庆坨的情报,是孙志书提供的,路承周并没有验证。


    将这么重要性的情报,放到一个外人身上,路承周其实也有很大的压力。


    幸好,王庆坨的地图,早就有的。


    就算孙志书提供的情报有出入,二十七支队也一定会派人进王庆坨侦察。


    没有哪支部队的主官,在没有掌握敌情前,随便下达进攻命令的。


    “不可妄自菲薄,二十七支队的失利,原因是多方面的。但是,唯独与情报,没有任何关系。”田南晨知道路承周的想法,炯炯有神的目光,望着路承周,鼓励着说。


    “我只是查漏补缺,如果我这边有问题,可以第一时间查找原因,避免再犯同样的错误。”路承周诚恳地说。


    情报是他交给组织的,对情报的真实性,必须负责。


    如果因为自己提供的情报,给组织造成了损失,他还要请求处分。


    潜伏在敌人内部,确实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可是,这并不是他可以犯错误的理由。


    “你能这样想,我很欣慰。对了,昨天晚上,二十七支队的参谋长钟旗同志负了重伤,三塘铺的医疗条件有限,经上级研究决定,让钟旗同志来海沽治伤。”田南晨突然想起一件事。


    “维多利亚医院恐怕不行,最好能去马大夫医院。”路承周想了想,很快作出决断。


    “上级也是这样认为的,军统不是在马大夫医院有情报员么?你要注意这方面的情报。如果军统有异动,要及时汇报。”田南晨叮嘱着说。


    中共对马大夫医院也很重视,军统发展了胡海燕作为情报员,海沽城委在马大夫医院有好几名同志。


    “是。”路承周坚定地说。


    郑问友带着文丛松去丰润县时,川崎弘给他安排了两名助手。


    这两名助手,川崎弘是经过谨慎挑选的。


    首先,他们不能是曾经军统的人,毕竟郑问友是原来军统海沽站的军情组长。


    因此,情报三室的人,基本上就被他否决了。


    甚至,川崎弘将宪兵分队的人都否决了。


    同时,与中共有关的人,也不行。


    要知道,文丛松原来是抗日联军的作战参谋,认识他的人也不少呢。


    其次,这两名助手,还得有比较强的行动能力。


    他们的任务,是在需要时,控制郑问友,或者击毙郑问友。


    川崎弘给文丛松下了死命令,一旦任务失败,必须除掉郑问友。


    抗日者,与其留着与皇军对抗,不如直接消灭。


    最终,川崎弘从暗杀团调派了两个中国人。


    这两个都是中国人,身手矫健,多次参加暗杀团的行动,比较有经验。


    川崎弘相信,郑问友已经掌握在自己手里,同时,七路军也掌握在手里。


    根据丰润县传来的消息,七路军其实算是完全散了。


    就算郑问友回去收拢部队,能收编一百人,就非常不错了。


    国军历来只能打顺风仗,他们打下宝坻时,队伍迅速壮大到五千人以上。


    一旦失败,一个夜之间,整个队伍就散了。


    不管如何,蚊子再小也是肉。


    况且,让七路军最终归顺皇军,对国军也是一个打击。


    路承周与田南晨见面的时候,川崎弘也到了国民饭店,他径直到了谢维汉的房间。


    此时的谢维汉,刚刚吃过午饭,按照他的习惯,中午要睡一觉的。


    然而,今天这个午觉,他只睡到一半。


    睡到正香的时候,突然有人闯了进来。


    谢维汉大怒,正要训斥于锦世,突然,他看到了站在于锦世身边的川崎弘。


  第五百一十五章 有了

    川崎弘不管谢维汉多么惊诧,他表现得很谦逊。


    “谢先生,只要你归顺大日本皇军,不但可以保证你的安全,而且你还会有用不完的钱,睡不完的女人。武汉已经是我们的了,大半个中国都已经放弃了抵抗,与皇军作对,只有死路一条。”川崎弘嘴里不停的威胁着,然而,语气却很客气。


    “能否容我考虑几天?”谢维汉看了看川崎弘,又盯了于锦世一眼。


    他现在脑子还是糊涂了,自己的副官,怎么跟日本人搞到一起了呢。


    “当然,明天我会再来,到时候如果谢先生没作决定的话,只好请你换个地方了。”川崎弘的话,看似很谦逊,其实充满了威胁。


    一旦谢维汉不答应与日军合作,接下来就要被软禁了。


    川崎弘来的突然,走的也急促,一转眼,川崎弘带着于锦世就离开了。


    谢维汉倒头躺在床上,恍若做了个梦一般。


    蓦然,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谢维汉心里一惊,打开门一看,却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珍子。


    “谢先生,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忧愁的事?”珍子进来后,自然而然的挽着谢维汉的手臂,温柔地问。


    “珍子,你跟于锦世是不是一伙的?”谢维汉突然问。


    一直以来,当他奔驰在珍子身上时,总有一种抗战胜利的酣畅淋漓。


    然而,刚才的事情,让他猛然明白,珍子是于锦世叫来的,她又是日本人,到自己身边来,是不是有目的呢?


    “我跟谢先生是一伙的。”珍子一愣,然后抿嘴一笑。


    “你跟他不是一伙的,你跟我是一窝的。”谢维汉突然神秘一笑,搂着珍子就亲了一口。


    谢维汉其实内心很恐慌,日本人盯上了自己,于锦世跟他们又是一伙的,与军统海沽站又联系不上,难道就要困死在国民饭店吗?

    看着身下的珍子,谢维汉觉得,她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人。


    谢维汉虽然贪生怕死,可是他还真不愿意当汉奸。


    “谢先生,你打算在海沽待多久?”云雨过后,珍子依偎在谢维汉胸口,柔声问。


    “怎么突然这样问?”谢维汉起身开始穿衣服。


    兴奋之后,虽然很疲倦,但他的脑子,反而更清醒了。


    “我好像有了。”珍子轻声说。


    “有了……”谢维汉一愣,蓦然,他好像明白了什么,眼中露出惊喜的目光,回头紧紧盯着珍子。


    “这几天,我总喜欢吃酸的……”珍子看了谢维汉一眼,缓缓地说。


    其实,她跟谢维汉在一起,也没多长时间。


    就算真有了,也不可能这么快有反应。


    之所以告诉谢维汉,只是为了拉他下水罢了。


    “走,去请个郎中来把把脉。”谢维汉眼中闪烁着欣喜若狂的目光。


    “我才不相信中医呢,找个西医吧。”珍子看到谢维汉惊喜若狂,心里明白,谢维汉上钩了。


    中国人的思想很传统,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哪怕再是铮铮铮铁骨的人,得知有后,也会变得非常温柔。


    “好,找西医,西医看得准。”谢维汉猛的点着头。


    此时的谢维汉,脑子确实一下子全乱了。


    戎马一生,虽然也有过不少女人,但还没有哪个给他留了后。


    这也是谢维汉最为遗憾的地方,然而,珍子却要给谢维汉开枝散叶了,他岂能不激动?

    “司令,要出去?”于锦世早等在门外,见谢维汉出来,马上恭敬地问。


    谢维汉不愿意回丰润县,他的任务也快结束了。


    如果谢维汉与日本人合作,他这个副官就可以操控谢维汉。


    如果谢维汉不愿意与日本人合作,他就要负责除掉谢维汉。


    对日本人来说,不合作的谢维汉,不如杀了。


    “去趟医院。”谢维汉看了于锦世一眼。


    他一直对于锦世很信任,毕竟这是跟着自己从血海尸山里跑出来的。


    然而,于锦世带着川崎弘到自己的房间后,他一切都明白了。


    “我去叫车。”于锦世马上说。


    珍子是日本人,选择的是东亚医院,谢维汉也没有在意,这些事他肯定听珍子的。


    谢维汉到法租界后,很少离开国民饭店,但今天,他很愿意陪着珍子出来。


    很快,珍子就拿着一张谢维汉看不懂的化验单出来了,言之凿凿的告诉谢维汉,“谢先生,我有宝宝了,你要当爸爸了。”


    “真的?”谢维汉拿过化验单,上面全是日文,但上面“有孕”两个字,他勉强看清了。


    “当然是真的?你不会是,不想要这个孩子吧?”珍子突然一脸担忧地说。


    “我怎么会不想要呢,只是,这家医院的医生,不会出错吧?”谢维汉有些怀疑地说。


    “什么?你怎么能怀疑我们日本的医生呢?”珍子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污蔑,生气地说。


    “没有这个意思,这么多年,我都没有留下个后,担心医生是不是搞错了,让我空喜欢一场。”谢维汉柔声说。


    “要不,找个中医来看看吧。”珍子别过脸,淡淡地说。


    此时的她,还真有些惊慌。


    肚子里有没有动静,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中医也未必能准确,换家医院吧,去马大夫医院。”谢维汉说。


    “可以,但今天我有些累了,能不能明天再去?”珍子轻声说。


    “累了?赶紧回去休息。”谢维汉没有多想,马上带着珍子回去休息了。


    “于副官,说说你跟日本人的事吧?”谢维汉送珍子回去后,将于锦世叫到自己房间,冷声问。


    “司令,在丰润县时,我其实被日本人俘虏了。日本人真狠啊,所有伤员,全部活埋。没办法,只好跟他们合作。”于锦世回忆起当时的情景,还是一脸后怕。


    “所以,你就当了汉奸?”谢维汉冷冷地说。


    “司令不要说得这么难听嘛,大家不都是为了活命么?再说了,日本人重建东亚新秩序,也没什么不好。”于锦世淡淡的说。


    任何一个叛徒,总会为自己找一个恰当的理由。


  第五百一十六章 公开

    于锦世在谢维汉面前,没有任何隐瞒。


    甚至,他把日本人的想法,也告诉了谢维汉。


    “司令,实话跟你说吧,如果你不合作,日本人不会放过你的。川崎弘已经说了,明天就把你带到日租界。当然,不会关你,珍子小姐也会陪着你。但是,郑问友回来之前,如果你没有一个态度,那就对不起了。”于锦世说得更露骨,充满了威胁。


    “被俘时,你投靠日本人,我不怪你。但是,现在有机会回头,为何还要一条道走到黑?”谢维汉轻轻叹了口气。


    在于锦世的事情上,自己和郑问友都没有注意。


    郑问友还特意去观察过于锦世,也被他欺骗了。


    “国民政府从南京跑到武汉,又从武汉跑到重庆,他们除了逃还会干什么?跟着日本人,未必就不是正途。”于锦世振振有词地说。


    “我答应了珍子,明天陪她去马大夫医院检查。”谢维汉不想再劝于锦世,一个人既然选择当汉奸,还当得这么坚决,想劝他回头,基本上没机会了。


    “这是司令的大事,自然没有问题。”于锦世笑嘻嘻地说。


    此事他清楚不过,如果说珍子真怀孕的话,那也不会是谢维汉的。


    谢维汉年轻大了,珍子陪过他之后,还会陪于锦世。


    于锦世之所以死心塌地跟着日本人,跟珍子也有原因。


    路承周并不知道国民饭店发生的这一切,七路军与海沽站是两条线,如果对方没有请求,海沽站自然不会插手谢维汉的事情。


    路承周也没想过,于锦世竟然早就投靠了日本人。


    于锦世到树德小学找人,当时海沽站对他进行了考查,并没有发现异常,才通知了郑问友。


    他现在只关心两个问题:中西大药房的药品,能否成功送到三塘铺。以及二十七支队的参谋长钟旗,能不能成功在马大夫医院治伤。


    只是,这两件事,路承周都只能暗中关注。


    就算知道了,他也不能插手。


    毕竟,这些事情,一旦他插手,肯定会惊动曾紫莲。


    不管曾紫莲对中共有多么同情,哪怕她就是共产党员,路承周也不会让她知道的。


    早上,路承周跟往常一样,到大兴日杂店拿了包烟后,就去了警务处。


    刚到警务处,路承周看到林译从警车上下来,他身后的巡捕,押着几个人。


    路承周原本只是随意一瞥,没想到,他一眼看到了黄文买。


    黄文买是海沽站的会计,公开身份是树德小学的教员。


    他被带到警务处,路承周自然非常紧张。


    要知道,黄文买与“火柴”多次见面,也知道五十一号路26号。


    如果黄文买出事,并且举报出五十一号路26号这个地址,路承周会很被劫。


    “林巡官,一大早就抓了人,这是办什么大案?”路承周故意放慢脚步,等着林译走过来后,笑吟吟地问。


    “也没什么案子,我们接到举报,树德小学的教员,在上课时有反日言论。你也知道,上面查得紧,不得不调查。”林译看到是路承周,连忙解释说。


    他与日本人合作的事,路承周是知道的。


    自那以后,林译在路承周面前,就没那么傲慢了。


    “还要带回来调查,看来他们的言论很过激。”路承周随口说。


    一般人说到反对日本人,都是说“抗日”。


    只有亲日者,才会说“反日”。


    也就是说,现在的林译,对日本人的态度,跟原来又不一样了。


    之前,路承周相信,林译应该是收了宪兵分队的钱,才会那么积极配合宪兵分队的行动。


    然而,现在的林译,很有可能,已经成为日本人的合作者。


    “确实很过激,我怀疑他们是抗日分子。”林译悄声说。


    “那应该查清楚。”路承周郑重其事地说。


    路承周与林译是平级,他自然不能干涉林译的调查。


    只是,路承周却可以向刘立峰汇报。


    他感觉,刘立峰对抗日者,是比较支持的。


    以前,路承周甚至怀疑,刘立峰是军统的人。


    但他担任海沽站代理站长后,并没有找到这方面的证据。


    “处座,英租界的中国学校,是不是也必须换新修订的教材?”路承周到刘立峰的办公室后,故意问。


    “换不换教材,由学校说了算。”刘立峰说。


    法租界已经实施这个规则,但英租界工部局还在顶着日本人的压力。


    刘立峰估计,英国人怕也顶不了多久。


    “林译刚才带回几名教员,人家在课堂上,骂几句日本人,也不算什么罪过吧?”路承周随口说。


    在英租界骂日本人,当然不算罪过。


    不要说骂日本人,哪怕就是打日本人一顿,路承周觉得也不算什么。


    一直以来,他在表面上,都尽力维持着一个“爱国者”的形象。


    在很多人眼里,路承周还是有正义感的,对日本人也充满了厌恶。


    “这个林译,一点也不懂事。”刘立峰一听,果然很不满。


    路承周走后,刘立峰过问了此事。


    日本人确实一直对工部局施压,但身为中国人,对国人的抗日行为,应该睁一眼闭一眼。


    何况,这些人只是骂了几句日本人,又算得了什么呢?


    路承周巡视到五十一号路时,也看到了曾紫莲。


    “黄文买被带走了。”曾紫莲急切地说。


    “我看到了,没什么大事,估计林译还不死心。”路承周缓缓地说。


    林译抓树德小学的教员,绝对不是因为他们骂了几句日本人。


    甚至,黄文买都没有发表过这样的言论。


    作为海沽的会计,黄文买平常很注意自己的言行。


    越是真正的抗日者,表面上越不会显露自己。


    黄文买是海沽的会计,掌握着海沽站的很多机密。


    但此事,让路承周提高了警惕。


    倒不是因为黄文买,而是林译。


    总是让林译这么干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要不要警告一下林译?”曾紫莲问。


    “不可,如果林译收到警告,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我看,不如公开他替日本人卖命的事实。”路承周轻声说。


  第五百一十七章 暴露

    公开林译为宪兵分队卖命的事实,不仅仅可以揭露他的丑态,也可以制止他继续作恶。


    而且,付出的成本也很低。


    下午,林译离开巡捕房时,迎面走来一群人,走在当先的一人,甩手扔来两枚鸡蛋,一枚正中他脑袋,另外一枚打在他肩膀上。


    “汉奸,特务,日本人的走狗!”


    “打倒日本特务!”


    突然有人大吼一声,原本群情鼎沸的民众,突然朝林译冲了下来。


    当先一人,更是飞起一脚,将林译踢倒在地。


    林译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警务处门口挨揍。


    但是,那些人喊的话,更让他肝胆俱寒,自己什么时候,被冠上了“日本特务”这个称呼了?


    被人踢了两脚,心虚的林译顾不上反击,连滚带爬往警务处方向逃。


    此时,警务处刚下班的巡捕,也跑过来救人,众人一看,顿时作鸟兽散。


    “林巡官,出什么事了?”


    “没事,没事。”林译揉着胸口,感觉自己的骨头都断了,这帮年轻人下手真狠。


    “你先休息,我去抓人。”


    “算了,一帮学生,抓回来又能怎么样?”林译苦笑着说。


    这些学生,都是所谓的爱国青年,他们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做。


    一旦把他们抓回来,在警务处一嚷嚷,明天还有脸上班?


    然而,令林译意想不到的是,就算没抓人,他为宪兵分队效力的事,还是传了出来。


    林译和路承周都是为宪兵分队做事,但路承周有多重身份,军统和中共,都默认了他的身份,自然不会揭穿。


    林译则不然,他是真正的汉奸叛徒,以没受过专业的特工训练,身份很容易识破。


    林译第二天到警务处时,发现很多人看他时,都是异样的目光。


    到办公室后,他的属下也是躲躲闪闪。


    林译心里一紧,他终于知道,自己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而且,昨天带回来的人,都被放了。


    林译一问,才知道是刘立峰下了命令。


    虽然很不愿意,林译还是硬着头皮,去了趟刘立峰的办公室。


    很快,林译就灰溜溜的出来了。


    “林巡官,昨天查出抗日分子没有?”路承周一早也到了警务处。


    林译为宪兵分队做的事,昨天晚上就传开了,他赶早过来,就是想看看,警务处众人的反应。


    英租界虽然是洋人的地盘,但警务处这些中国巡捕,基本的良心和正义还是有的。


    或许他们不敢站出来,与日本人公开为敌,但是,面对邪恶时,会默默作出自己的选择。


    “经过调查,只是空穴来风,人已经放了,白忙一场。”林译没有多说,苦笑一声就离开了。


    “处座,林译的事,到底是真是假?”路承周随后也到了刘立峰的办公室。


    此事由他一手推动,但在刘立峰面前,却不能表露出来。


    “所谓无风不起浪,以后要多留意他的行为。”刘立峰叮嘱着说。


    林译刚才来汇报,他也侧面问起了此事。


    林译虽然信誓旦旦的否认,但刘立峰从他躲闪的目光,已经看出了端倪。


    就算林译不是日本特务,至少也接受过日本人的好处,为他们做过事。


    其实,刘立峰不仅担心林译,同时也怀疑路承周。


    要知道,康伯南道22号就在路承周的辖区,路承周如果与日本人暗中勾结,比其他人更方便,也更隐蔽。


    只是,路承周的行为,比林译要显得正常,而且,路承周对日本人,也没什么好感。


    刘立峰平常很少会以副处长的身份去巡视,然而,今天他却坐着车子,去了趟康伯南道。


    林译的事情,给刘立峰提了醒。


    日本人在英租界,不仅仅要对付抗日人士,也想拉拢警务处的人。


    比如说,康伯南道的巡长王斯广,应该是日本人最想拉拢的人。


    还有路承周,是王斯广的上司。


    刘立峰虽然是警务处的副处长,但他平常是不穿警服的,包括克莱森琪也是如此,一般都是着西装。


    王斯广看到一辆小车停到自己身边,再一扫车牌,顿时眼睛一眯,脚下立马像装了弹簧似的,一蹦一跳的跑了过去。


    “处座。”王斯广跑到车边,朝摇下车窗的刘立峰,恭敬地说。


    作为一名巡长,这点眼色还是有的。


    “上车吧。”刘立峰淡淡淡淡地说。


    “是。”王斯广跑到车的另外一边,轻轻拉开了门,弯着身子轻巧地钻进了车里。


    “日本的宪兵队就在这条街,他们没惹什么事吧?”刘立峰问。


    “没有,平常基本上没什么人出入。要不,我带处座去看看?”王斯广恭敬地问。


    作为一名巡长,他难得有机会跟刘立峰见面,单独聊天的机会,更是绝无仅有。


    “不必,你介绍一下情况就可以。”刘立峰摇了摇头。


    他除了想知道宪兵分队的情况,更想知道路承周的情况。


    “是。宪兵分队目前有六七十人,主要是中国人。其中,有近一半,听说是原来复兴社的。”王斯广低声说。


    “路承周与宪兵分队,有没有什么接触?”刘立峰突然随口问。


    “巡座?只有涉及到日本人的事情,巡座才会与他们接触。除此之外,很少看到巡座会到康伯南道22号。”王斯广摇了摇头,坚定地说。


    他突然明白,刘立峰为何会突然给自己这样的待遇了。


    刘立峰找自己单独谈话,恐怕更多的是为了路承周。


    其实,王斯广偶然也见过路承周,在康伯南道22号附近出现过。


    但是,他确实没有看到路承周出入过康伯南道22号。


    至少,他没看到路承周从正门出入过。


    作为路承周的下属,王斯广知道,有些事情,能不知道,就尽量不要知道。


    路承周或许年纪比他还要少几岁,但办事老成,性格沉稳。


    人家考虑问题,比自己周到得多。


    要不然,他怎么会担任巡官,而自己这个巡长,还要人家提拔呢。


    “我知道了,你先去忙吧。”刘立峰缓缓地说。


    王斯广知道,刘立峰这是下了逐客令,轻轻打开车门,恭敬地下了车。


  第五百一十八章 不能

    王斯广站在路旁,目送刘立峰的车子走后,才去找路承周。


    刘立峰来康伯南道的用意,主要是问宪兵分队。


    此事,他必须第一时间向路承周汇报。


    这就是当初,路承周担任副巡官后,为何会挑选王斯广接班的原因。


    路承周上午还是很有规律的,王斯广算着时间,在二十五号路找到了他。


    “你怎么来了?”路承周看到王斯广,很是诧异地说。


    “巡座,刚才处座来我那了。”王斯广走到路承周身旁,看了看四周后,轻声说。


    “处座到你那干什么?”路承周皱眉一蹙,自己早上才见了刘立峰,如果有什么事,完全可以跟自己说嘛。


    “处座问起了日本宪兵分队的事,还问起了你……”王斯广看了路承周一眼,犹豫着说。


    “说话不要像羊拉屎。”路承周瞪了王斯广一眼。


    “处座的意思,是担心巡座跟林译一样。但我肯定回复他,巡座从来没有与宪兵分队私下接触过。”王斯广坚定地说。


    “你怎么知道我没跟宪兵分队私下接触过?”路承周嗤之以鼻地说。


    “这个……我相信巡座。”王斯广一愣,没想到路承周突然会用这样语气跟自己说话。


    “你只要汇报,自己看到的就可以,没必要给我担保。当然,我从来不会因为个人之事,与宪兵分队发生任何关系。”路承周看到王斯广紧张,脸上严厉的表情,才慢慢缓和下来。


    他这话确实发自内心,虽然他几乎每天都要与宪兵分队接触,但哪一次,是因为个人之事?

    无论是身为军统海沽站的代理站长,抑或是中共地下党员“蚂蚁”,他都是为了国家,为了民族,为了抗战,才与宪兵分队接触的。


    “知道了。”王斯广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


    “如果我眼林译一样,你会怎么办?”路承周突然又问。


    “我……我相信巡座,也会永远跟随巡座!”王斯广稍一犹豫,马上说道。


    他的犹豫,是因为路承周提到了林译。


    现在警务处的人,都知道林译是个什么角色了。


    这么一个老巡捕,竟然会跟日本人扯到一块,实在是警务处的耻辱。


    只是,如果路承周跟林译一样,也为日本人做事,自己该怎么决择呢?

    王斯广并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刚才的回答,也是他下意识的答复,更是他以后的行事准则。


    他这个巡长,是路承周提拔的。


    当初日本宪兵分队到了康伯南道,路承周才特意调他担任巡长。


    路承周如此信任他,自己也应该紧跟路承周才对。


    这辈子,王斯广决定,就跟着路承周了。


    “永远跟着我干什么?如果我当了汉奸,你也当汉奸?”路承周似笑非笑地说。


    “我相信巡座不会当汉奸,如果巡视真替日本人做事,我……我……也跟着。”王斯广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


    当初他当巡捕的时候,除了想找一份差事外,心里也是存着正义的。


    “日本人在租界外面虎视眈眈,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就进来了呢?到时候,我们未必不会给日本人做事。”路承周叹息着说。


    去年,日军刚占领海沽时,路承周觉得,日本人对英租界还有所顾忌。


    然而,本间雅晴担任海沽日本防卫军司令后,日军的态度,明显强硬起来了。


    中山良一晚上在租界外封锁,就是最明显的例子。


    王斯广以为路承周只是说笑,英国人多么强大了,日本人根本不敢惹英国。


    再说了,租界还有英国军队呢。


    刘立峰的到来,让王斯广更加注意康伯南道22号。


    之前,路承周让他派巡捕,在化身昌隆盛的宪兵分队门口巡捕。


    从二十五号路回来后,他特意在昌隆盛对面的那家饭馆找了个地方,没事就在那歇脚,中晚饭在那解决。


    王斯广特意找了一个二楼临窗的位置,居高临下,除了可以看到对面的宪兵分队,还能看到大半段康伯南道。


    有什么事情,他甚至比手下那些巡捕,更容易发现。


    刚坐下,伙食就给他送来碟瓜子和点心,还有一壶茶。


    “王警官,这是掌柜送的,欢迎您常来。”伙计很会说话,丝毫没有因为王斯广占了他们一张桌子,而有何不满。


    “告诉你们掌柜,下次给我来壶白开水就可以了。”王斯广抓了把瓜子嗑着,目光却投向了对面。


    伙计自然不会真的答应,见王斯广不再搭理他,欠了欠身就退下了。


    其实,林译今天很想去宪兵分队,但他不能去,也不敢去。


    昨天晚上,他还向陶阶汇报,自己被人扔了鸡蛋,还被踢了两脚。


    当时陶阶劝他,不用太过担心,就算警务处知道他的身份,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按陶阶的原话,警务处之前,又不是没人给宪兵分队做事。


    林译很想知道,那些为宪兵分队做事是谁,但终究还是没有问出来。


    同样在上午,法租界的谢维汉,再次陪着珍子到了医院。


    但今天换了家医院,到了马大夫医院,也是谢维汉认可的医院。


    然而,谢维汉并不知道,昨天晚上,日本人就在医院动了手脚。


    东亚医院是日本人开的,珍子的检查结果,要搞鬼还是很容易的。


    但马大夫医院则不然,日本人要动手脚,必须提前准备。


    谢维汉对于锦世很失望,可他对怀孕的珍子,却没有多想。


    他满脑子想的,都是自己要当父亲了,谢家终于有后了。


    “司令无需担忧,珍子小姐肯定有喜了。”于锦世看到谢维汉不停的搓着手,在旁边安慰着说。


    他的任务,不仅仅是陪谢维汉出来,并且还要负责把谢维汉带到日租界。


    以于锦世的身后,要对付肥胖的谢维汉,还是没有问题的。


    况且,他身上带了枪,一旦谢维汉反抗,随时可以击毙他。


    “是吗?”谢维汉喃喃地说。


    昨天晚上珍子一直陪着他,可谢维汉既没有兴趣同房,也没有睡着。


    整个晚上,他都在转辗反侧,考虑着自己的前途和命运。


  第五百一十九章 败类

    谢维汉并没打算投靠日本人,也不想被日本人囚禁。


    同时,他还想把珍子带走,把她带到国统区,安心的给自己生一个大胖小子。


    甚至,谢维汉觉得,自己可以死,但珍子必须活。


    谢维汉觉得,如果只是自己离开,还是很容易的。


    日本人在法租界不敢乱来,他只要在街上见到巡捕,大声呼救,于锦世还能奈何得了?

    于锦世有枪,难道他就没有?


    “司令,只要你与皇军合作,不但可以将珍子娶回家,还能吃香的喝辣的,何乐而不为呢。”于锦世抓住机会,劝说道。


    “等结果出来再说吧。”谢维汉淡淡地说。


    “司令,川崎课长给我下了命令,如果你不合作,随时可以开枪。”于锦世坐到谢维汉身边,突然掏出枪,抵住他的后腰。


    同时,于锦世的左手,在谢维汉身上搜了一下,把他身上的那把枪拿走了。


    “你……”谢维汉没想到,于锦世突然就动手。


    他还想先下手为强呢,然而还是慢了一步。


    “从现在开始,司令不能离开我三尺,否则别怪枪下无情。”于锦世轻声说。


    他的声音不大,但话里的冷漠,却直达谢维汉心底。


    谢维汉虽然没有回头,但却能感觉到,于锦世那把枪的枪口,传来的阵阵寒意。


    他相信,只要自己一动,于锦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开枪。


    “谢先生,医生叫你进去。”珍子突然走过来,医生不但给了她一个“准确”的化验单,还想对她的先生嘱咐一番。


    得知医生之意,珍子很是高兴,她暗暗赞叹,川崎弘做事就是稳妥。


    谢维汉一听,很是意外,同时心里暗暗高兴,这可能是他摆脱于锦世的最好时机。


    然而,谢维汉一起身,于锦世也跟着站了起来。


    他绝对不会让谢维汉离开自己三尺,否则真的会开枪。


    谢维汉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只能默许他跟着。


    谢维汉希望,等会里面的医生,能制止于锦世的行为。


    于锦世哪怕再嚣张,也不敢在公众场合杀人吧。


    如果于锦世在这里开枪,恐怕他也跑不掉。


    所有的叛徒,都是懦弱的,他们意志不坚定,很珍惜自己的生命。


    谢维汉也确实贪图享乐,但他在当汉奸和被杀之间,他宁愿选择冒死一搏。


    当了汉奸,哪怕只有一天,也将成为永远洗涮不了的耻辱。


    珍子进了医生的诊室,谢维汉跟在后面,而于锦世将手枪藏在口袋里,也跟在谢维汉身后。


    谢维汉原本以为,这个医生会是洋人,没想到却是个中国人。


    跟在谢维汉身后的于锦世,看到那个中国医生,也是大吃一惊。


    “方南生!”于锦世脱口而出,因为他发现,这名医生,正是自己在树德小学训练班时的同学方南生。


    方南生毕业后,没有派去七路军,而是留在海沽。


    只是,方南生再怎么样,也不能在马大夫医院当大夫吧?

    要知道,这里的医生,都有高超的医术,一般都是外国人。


    就算是中国医生,也是在国外留洋回来的。


    他突然明白了,方南生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一定是执行任务。


    于锦世暗骂自己愚蠢,这么明显的道理,自己怎么想不明白呢。


    他突然掏出枪,准备对准方南生。


    然而,他刚要动,突然腰后,也被一个圆圆的枪口顶住了。


    随之而来的,还有两个冰冷的字:“别动!”


    这个声音,于锦世也很熟悉,正是树德小学训练班时的教官陈白鹿的声音。


    于锦世还没反应过来,手中的枪就被夺去。


    方南生迅速赶了过来,将于锦世全身都搜了一遍。


    诊室中的谢维汉和珍子,对这一切目瞪口呆。


    刚才于锦世喊出“方南生”的名字时,谢维汉以为是他的同伙。


    当时他的心,有如掉进了冰窑。


    然而,方南生的行为,又让他生出希望。


    “你是谢维汉谢司令吧?”陈白鹿将于锦世交给方南生后,对谢维汉说。


    “我就是,你是……”谢维汉诧异地说。


    “我是海沽站行动组的陈白鹿。”陈白鹿朝谢维汉敬了个礼,从军衔上说,谢维汉比他高多了。


    “陈组长,你来得太及时了。”谢维汉握着陈白鹿的手,高兴地说。


    “于锦世不是你的副官么?”陈白鹿狐疑地说。


    其实,他与方南生并不是针对于锦世而来。


    昨天晚上,胡海燕得到消息,有日本人要求医院的医生,给他们开假证明。


    马大夫医院的医生既正直又善良,当面拒绝了日本人。


    然而,日本人找到总领事,让上面给医院施压。


    为了让医生说句假话,日本人竟然惊动了总领事,可见这句假话的重要性。


    曾紫莲向路承周汇报后,路承周当即命令,陈白鹿率领行动组,在医院行动。


    陈白鹿让方南生将医生击昏,换上医生的衣服,在诊室等着珍子。


    他则在外面观察情况,随时准备行动。


    陈白鹿早就发现了于锦世,他知道于锦世是谢维汉的副官。


    令他奇怪提,于锦世似乎胁迫着谢维汉。


    至于珍子,在推断出谢维汉的身份后,陈白鹿自然就明白了。


    珍子之所以要骗谢维汉有身孕,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或许,日本人控制了这个女人,想借此把谢维汉拉下水。


    “啪!”谢维汉听到陈白鹿的话,反手就给了于锦世一记响亮的耳光,同时狠狠的啐了他一口,无比蔑视地说:“败类!”


    谢维汉说出“败类”这两个字时,陈白鹿一切全明白了。


    于锦世竟然叛变了,幸好站长让自己来,否则就算知道,也未必能制住于锦世。


    “谢司令,于锦世交给我就是。你的这位夫人,并没有怀孕,昨天晚上,日本人就来医院,要求医生开具假的化验单。”陈白鹿沉吟着说。


    “珍子,没想到你竟然骗我?”谢维汉一听,冷冷地望着珍子。


    昨天晚上,他一夜没睡,就是在考虑珍子和她肚子里孩子的未来。


    然而,陈白鹿却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假的,他岂能不怒?

  第五百二十章 自请

    如果说于锦世的背叛,只是让他心寒的话,那珍子的欺骗,让他心全冷了。


    延续香火的愿望破灭后,谢维汉杀死珍子的心都有。


    “珍子?你是那个日本妓女?”陈白鹿突然想到了关明鹏,据他所知,关明鹏之所以会背叛党国,就是因为一个叫珍子的日本妓女。


    “不错。”珍子此时反倒冷静下来了。


    “关明鹏也是你拉下水的?”陈白鹿把玩着手里的枪,连正眼也不瞧她,淡淡地问。


    “不错。”珍子一听“关明鹏”这个名字,愣了一下后,马上说。


    “劳驾两位跟我们走一趟吧。”陈白鹿原本不想为难珍子的,但得知她的身份后,决定把她带回去。


    “我来带路。”谢维汉自告奋勇,就要去开诊室的门。


    “谢司令,还是走窗户吧。”陈白鹿拉住谢维汉,窗户的铁杆,已经被锯断一条,就算以谢维汉的身材,也应该能勉强钻出去。


    窗户外,陈白鹿早就安排好了人。


    这原本是他的撤退路线,没想到多带了三个人。


    根据火柴的指示,不管什么样的行动,每次都要留后手。


    行动的方案不是最重要的,撤退方案才是重中之重。


    陈白鹿他们离开后不久,诊室就走进来一个人,他在门口探头探脑后,发现诊室空无一人,顿时脸色大变。


    他马上出去,随即又进来一个人。


    两人在诊室仔细搜查,除了在桌子下面,发现那个被击昏的医生外,再也没有其他人。


    诊室只有一扇门,他们就在门外守着,难道说,里面的人长了翅膀不成?


    “看,这里被锯掉了。”其中一人,走到窗台边,突然用日语低声说。


    “追。”两人也从窗户出去,只是哪里还有谢维汉等人的影子呢。


    两人垂头丧气的回到花园宪兵队,向川崎弘汇报此事。


    原本,川崎弘让他们在马大夫医院,只是为了以防万一。


    川崎弘相信,于锦世和珍子,要对付一个谢维汉绰绰有余。


    可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军统突然会出手。


    “啪啪!”


    川崎弘走到他们身前,左右开弓,给了他们两记重重的耳光。


    川崎弘嘴里还愤怒的骂了一句:“八嘎!”


    发泄之后,川崎弘才听着他们的汇报。


    原本,他的计划天衣无缝,一切尽在自己掌握之中。


    内有于锦世和珍子,外面自己的两名手下,不管谢维汉用什么计谋,都是逃不掉的。


    可是,谢维汉不但逃掉了,于锦世和珍子也跟着失踪了。


    珍子只是一介女子,她不是宪兵队的人,她的失踪,川崎弘并不在乎。


    可于锦世是中山良一好不容易带回来的军统投诚人员,于锦世又很配合。


    川崎弘甚至觉得,于锦世会是破获海沽站的关键人物呢。


    路承周下午,才接到曾紫莲的报告。


    得知于锦世是叛徒,路承周也很是惊诧。


    于锦世当初可以海沽站先考查过的,没有发生异常后,才通知郑问友的。


    结果,郑问友把于锦世推荐给谢维汉,担任他的副官。


    要不是珍子想在马大夫医院搞鬼,恐怕谢维汉会被于锦世一直控制着。


    还有那个珍子,除掉关明鹏后,没有及时将这个女人处死,路承周觉得,也是自己的失职。


    “看到没有,我们一个小小的失误,差点把谢维汉送到了日本人嘴里。”路承周严厉地说。


    “不是有惊无险么?”曾紫莲吐了吐舌头。


    她在得知消息后,也是吓了一跳。


    同时,她也预料到了,路承周肯定会训斥自己。


    “你觉得,搞情报工作,就靠上天眷顾?”路承周冷冷地说。


    “也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呢。”曾紫莲笑了笑,被路承周训斥,就算是单独训斥,她脸上也挂不住。


    “此事,你要作出深刻反省,并向总部自请处分。我们的工作,一丝一毫也不能出差错。以后如果还出现这样的错误,你这个情报组长,也不用干了。”路承周冷冷地说。


    “是。”曾紫莲虽然觉得,路承周认真的样子,非常吸引人。


    但此时,她被路承周劈头盖脸一顿臭骂,完全没有心思欣赏。


    “去法租界吧。”路承周看到曾紫莲脸色通红,心里一软,没有再多说了。


    在杜麦路18号,路承周见到了谢维汉。


    “谢司令,真是不好意思,我是来向你道歉的。因为我们的工作疏忽,差点让你身陷险境。”路承周一脸歉意地说。


    “承蒙火站长相救,谢某感激不尽。要说疏忽,于锦世天天在我身边,怪我眼瞎,没能早看出来。”谢维汉惭愧地说。


    “不知谢司令,下一步有何打算?”路承周问。


    “谢某有愧于戴先生,贪图享乐、醉生梦死,此次幡然悔悟,自当回丰润县收拢部队,以期在战场上,与日军一较高低。”谢维汉坚定地说。


    他之前确实不想再回七路军了,部队被打散了,上面一没兵源,二没武器,他的人马很多都是自行投过来的。


    打了胜仗,自然一帆风顺。


    如果吃了败仗,随时都会树倒猢狲散。


    “谢司令能回去掌兵,是党国之幸,也是我海沽抗日军民之幸。我相信,在谢维汉的英明指挥下,七路军一定能把日军打得落花流水。”路承周恭维着说。


    谢维汉要回丰润县,这是他没有想到的。


    可是,不管如何,路承周都必须支持。


    而且,他还得派人,一路护送谢维汉上任。


    这个任务,路承周准备交给方南生。


    不仅仅是因为,方南生在医院的表现出色,最重要的是,方南生也是当时田南晨圈定的人选。


    有方南生和祝砚农的配合,路承周相信,不出意外的话,七路军肯定会变性。


    就算谢维汉回去又如何,如果下面的官兵,看透了国民党的腐败无能,自然会知道,谁才是真正的抗日部队。


    谢维汉一天都不想在海沽待了,路承周安排他们晚上坐船离开。


    “火站长,谢某有个不情之请。”谢维汉走之前,突然说。


    “谢司令但说无妨。”


    “我想亲自处决珍子,为我七路军牺牲的兄弟祭奠!”谢维汉冷冷地说。


  第五百二十一章 老到

    珍子不是真正的情报人员,她最多也就算半个特工。


    路承周正发愁,要怎么样处理珍子呢,谢维汉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他自然不会反对。


    谢维汉晚上离开前,在海河边,亲自枪决了珍子。


    “火站长,这是愚兄拟定的,准备向总部汇报的电报,请老弟过目,可否发出,由老弟决定。”谢维汉走之前,拿出一个信封,交给了路承周。


    这是谢维汉斟酌许久才拟好的电报,海沽站救下他,无以为报,总得向总部夸几句吧。


    当然,谢维汉夸海沽站的同时,也没有忘记自抬身价。


    被于锦世潜伏到身边,自然不会提及。


    谢维汉汇报,发现于锦世言语闪烁,觉得于锦世身份可疑,为了大局着想,特意把他留在身边,果然不出所料,终于发现他狼子野心云云。


    “谢司令的电报,自然是不会有问题的。”路承周谦逊地说。


    接过信封,并没有当面拆开。


    谢维汉的电报,借用海沽站的电台发给总部,自然不用经过他的同意。


    谢维汉亲手处决珍子,也意味着,与过去的靡靡不振一刀两断。


    “还是要请火站长斟酌。”谢维汉客气地说。


    路承周觉得谢维汉太过客气,毕竟人家的军衔非常高。


    然而,回去之后,路承周才发现,谢维汉的客气是有道理的。


    看到谢维汉的电报,路承周才知道,原来自己太稚嫩了。


    同样的结果,稍稍改变一下词汇,意思完全不一样了。


    谢维汉原本是蒙在鼓里,被日本人威胁,而在电报里,他则汇报,早就怀疑于锦世之身份,面对日本的威胁,坚贞不屈,并且配合海沽站,除掉了珍子这个日本女特务,同时抓到了于锦世。


    谢维汉在电报里,对路承周大肆吹捧,有些词汇,比如说“英明神武、智慧过人,机智果断”等等,连路承周看了都觉得脸红。


    “这封电报发不发?”曾紫莲也看了电报,她觉得谢维汉太无耻了。


    明明被日本人玩弄于股掌之间,怎么就成了先知先觉呢。


    至于他对路承周的评价,曾紫莲倒觉得还算中肯。


    其实,曾紫莲觉得,还应该再加上一句:“谋定而后动,凡事力求全力以赴”。


    如果海沽站没有养成撤退计划的习惯,此次在马大夫医院,未必能顺利把谢维汉带走。


    就算能带走谢维汉,珍子和于锦世也未必能带走。


    “发吧,不要改动了。”路承周沉吟着说。


    这封电报,主要还是从谢维汉的角度,高度评价了海沽站的行动能力和情报能力。


    虽然谢维汉将自己的责任摘了出来,但并不影响海沽站的功绩。


    最重要的是,路承周受了一次教育。


    谢维汉的这封电报,让他触动很深,原来给上级的汇报,还能这样写。


    “好。于锦世呢,怎么处理?”曾紫莲问。


    按照路承周的习惯,知道于锦世的身份后,恐怕会要利用一番的。


    “谢维汉已经走了,于锦世也没有留下的意义。去看看吧,听他怎么说的。”路承周缓缓地说。


    他确实没想到,于锦世竟然会投靠日本人。


    于锦世是从战场下来的,谁能想到,这样一个看似抗日英雄的人,竟然成了汉奸?


    路承周当时要求,对于锦世例行调查,只是出于习惯。


    他记得很清楚,于锦世当时住着最廉价的旅店,每天仅能吃到两个馒头。


    情报组对他观察了两天,才通知郑问友。


    而郑问友也亲自考查了于锦世,最终才带回国民饭店的。


    路承周很好奇,于锦世到底是受谁控制?

    凭感觉,于锦世与宪兵分队似乎没什么关系。


    不出所料的话,于锦世很有可能是中山良一带回来的。


    “好。”曾紫莲一愣,路承周杀伐决断,让她有些意外。


    于锦世可是树德小学训练班出来的,当了叛徒,路承周竟然不给任何机会。


    但想想也对,海沽站身处沦陷区,任何一个细小的疏忽,都有可能带来一场灾难。


    如果不是谢维汉贪图享乐,于锦世一旦回到七路军,将会带来什么后果?想想都后怕。


    于锦世身份暴露后,一直很担忧。


    仅仅几个小时,他就从掌握谢维汉的命运者,变成了任人宰割对象。


    这种巨大的失落感,令他非常沮丧和害怕。


    军统对叛逃者的家法,他再清楚不过。


    “于锦世,你让我很失望。”路承周看到于锦世后,一脸痛惜地说。


    “火先生,学生一时糊涂,误入歧途,心中其实对日寇之侵略行为非常痛恨。”于锦世痛哭流涕地说。


    想要活命,只有一个办法,“幡然悔悟”,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他从法租界带到英租界,知道了海沽站两处安全屋,如果能出去,很容易掌握军统的线索。


    “说说事情的经过吧。”路承周淡淡地说。


    “七路军东撤后,其实军心就已经散了。在丰润县被日军一攻,当时只顾四散逃命,根本就没有组织有效的抵抗。我当时,是带着一个排的兄弟,与日军打了巷战的。被俘后,也是为了留着有用之身,继续抗日,才不得不委屈求全。”于锦世叹息着说。


    “你是怎么被俘的,跟日本人怎么说的?谁带你回的海沽,此次的计划,又是怎么安排的?”路承周对于锦世的想法不感兴趣。


    当了汉奸的人,还有抗日的想法?


    所谓听其言观其行,于锦世的行为,完全没有抗日的想法了。


    谢维汉向路承周说起了于锦世的事,在医院如果稍有反抗,于锦世真的会当场枪杀他。


    于锦世在马大夫医院,露出了他丑恶的嘴脸,也决定了他的生死。


    “我假意透露,与海沽站有关系,中山良一果然中计,愿意带我回来。之所以去树德小学,其实是想与先生联手,挫败日本人的阴谋。”于锦世一脸忏悔地说。


    “原来如此。你回来后,由中山良一联系,还是川崎弘联系?”路承周点了点头,随口问。


  第五百二十二章 重赏

    不管于锦世说得多么诚恳,流子多少悔恨的泪水,路承周都不为所动。


    一次不忠,永世不用。


    在特工行业,没有所谓的忍辱负重。


    如果于锦世真像他那么想的,见到郑问友时,就应该主动说出来。


    或许,路承周会考虑给他一次改过的机会。


    “火先生,我愿意死,但我不想死在自己人的枪下。让我上战场吧,死在日本人的刺刀下,也算为国家尽了最后一点力。”于锦世得知路承周的想法后,突然跪下,忏悔着说。


    “你没有这个机会了。”路承周摇了摇头。


    他之所以耐着性子,听于锦世说这些废话,只是为了知道,他与日本人勾结的情况罢了。


    如果谢维汉早点发现于锦世的身份,并且提前告之海沽站,路承周或许会利用。


    但现在的于锦世,活着对海沽站没有意义,或许他的死,能给海沽站的人以警示。


    路承周命令,对于锦世行刑者,必须是树德小学训练班的毕业的学员。


    海沽站之人,不能集会。


    于锦世之死,由情报组、行动组的组长,分别传达下去。


    “于锦世的死,最后还是发挥了一点作用,我希望,海沽站能引以为鉴。同时,向总部汇报我们的行动。”路承周晚上拿出一份拟定的电报稿,让曾紫莲通知林帆电台发报。


    曾紫莲看了一眼电报,发现路承周的行文风格,突然发生了变化。


    以往的电报,路承周只是将事情讲清就行。


    比如说,处决于锦世,一般只会说:于今日下午五日,处决叛徒于锦世。


    而今天的电报,说到了于锦世的危害,还强调了,抓获于锦世的惊险过程,以及处决于锦世,对海沽站坚定抗日胜利所起到的作用。


    总而言之,以前路承周只陈述事实,让总部请功。


    现在的电报,有自请功劳,并且夸大其词之意。


    毛善炎看到海沽站发来的电报,也很快看到了其中的变化。


    但他也没在意,这种圆滑和世故,是路承周必须具备的。


    如果路承周不懂,他以后还会找机会,跟他说说。


    没想到,路承周突然开窍了。


    海沽站向总部报功,宪兵队却愁云密布,下午,他们已经发现了珍子的尸体。


    顺着海河,流到了日租界境内。


    谢维汉和于锦世失踪,生死未知。


    据马大夫医院的人回报,他们应该是落入了军统之手。


    这是军统公然的挑衅,然而,川崎弘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到目前为止,他连海沽站一个联络点都没掌握。


    军统很好的隐蔽在英法租界,宪兵分队在英法租界没有执法权,拿他们根本没有办法。


    川崎弘将野崎叫到了宪兵队,跟他说起了于锦世的事情。


    “于锦世失踪,随时有可能成为一具尸体。我希望,宪兵分队能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川崎弘冷冷地说。


    于锦世是他亲自掌握的线人,原本以为,可以凭借于锦世,把七路军掌握在手里。


    然而,于锦世的失踪,打乱了他的计划。


    “这个,除了马大夫医院外,还有其他线索么?”野崎蹙起眉头。


    他对川崎弘的行为,有些不满。


    于锦世在法租界活动,怎么能不通知宪兵分队呢。


    就算这是川崎弘亲自布置的行动,至少也了自己的特高班吧。


    川崎弘经常强调,所有的中国人都不要信,难道说,日本人也不可信了?


    “这是于锦世的照片,可传令下去,只要找到于锦世,无论死活都有重赏。”川崎弘淡淡地说。


    想要让中国人卖力,就得给他们好处,一条听话的狗,办成事后还要给块肉呢。


    野崎觉得,这个任务,交给情报三室即可。


    回到宪兵分队后,他如今各个部门的负责人,开了一个会议。


    然而,路承周却主动请缨。


    “野崎先生,我觉得情报一室,更适合找这个人。”路承周装模作样的看着于锦世的照片,信誓旦旦地说。


    珍子死后,被丢进了海河。


    于锦世死后,路承周不想惹麻烦,让陈白鹿随便找了个地方,将于锦世埋了。


    现在日本人却要找于锦世,还愿意出重金,路承周很是感慨,该是自己赚这笔钱啊。


    “路主任,没有谁合适不合适的,野崎队长也没有反对一室找人嘛。”陶阶淡淡地说。


    “不错,谁先找到算谁的。”路承周点了点头。


    “野崎队长,下午我想去趟马大夫医院。”陶阶说。


    既然于锦世是在马大夫医院失踪的,在那里可能有收获。


    “野崎队长,我想翻拍一批于锦世的照片。”路承周一听,马上说。


    据他所知,二十七支队的参谋长钟旗,已经在马大夫医院治伤。


    陶阶去马大夫医院调查,会不会影响钟旗的治疗呢?


    路承周的任务,是掩护钟旗,给他创造一个养伤的良好环境。


    然而,谢维汉选择在马大夫医院给珍子检查,军统又在马大夫医院行动,现在陶阶也要去那里。


    路承周觉得,最好的办法,是迅速找到于锦世。


    路承周倒是知道于锦世在哪,但他不能马上告诉日本人,否则就没办法解释清楚了。


    别看日本人表面上很信任的,只要路承周身上有疑点,马上就会怀疑,甚至审讯他。


    “我也要。”与会的苗光远,也举起手。


    有了于锦世的照片,再想找他,就容易多了。


    会后,路承周在大兴日杂店,召开了情报一室的碰头会。


    包括金惕明在内,所有人每人一张于锦世的照片。


    “大家把照片上的人看清楚,记在脑子里,日本人发话了,活的五百,死的两百。”路承周伸出一只手,后来又伸出两根手指头。


    “主任,是大洋么?”金惕明很有兴趣的问。


    “联银券。”路承周没好气的说。


    这是日本人搞起来的货币,英租界同意流通后,所有与日本有关系的机构和个人,都开始使用联银券。


    路承周之所以要一批照片,并非给一室的人,更要给张保头和朱彪。


    人力车夫“发现”于锦世,才能让日本人相信。


  第五百二十三章 商量

    晚上,路承周到宪兵分队的时候,陶阶主动到了他办公室。


    “陶主任莅临,一室蓬荜生辉。”路承周调侃着说。


    但心里却在怀疑,陶阶来找自己的真正用意。


    之前陶阶安排吴伟在松寿里监视,被路承周察觉到后,主动暴露了松寿里爱尔公寓204。


    陶阶为了抓捕曾紫莲,亲自带队,然而还是扑了空。


    在204,除了发现挂钟后面的密码本,并没有抓到曾紫莲。


    甚至,那本密码本也只译出两封电报,之后就成了摆设。


    “路主任说笑了,不知一室有什么发现没有?”陶阶来找路承周,不为别的,只想知道于锦世的事情。


    虽然陶阶不承认,但他知道,路承周在英租界有很大优势。


    就算陶阶已经正式发展了林译,但林译毕竟不是职业特工。


    路承周早在几年前,就暗中为日本特务机关服务,他在英租界,已经建立了一张情报网络。


    表面上,路承周是警务处的巡官,他辖区的手下,都能为他收集情报。


    同时,路承周还让人力车夫给他提供消息。


    别小看这些车夫,英租界的动态,路承周基本上都能掌握。


    情报一室并没有破获什么大的案子,但每天情报一室都会有一个情报摘要。


    日积月累,情报一室源源不断提供着各类情报。


    “发现什么?”路承周佯装不知。


    “于锦世啊,他不可能凭空消失。”陶阶笃定地说。


    “暂时还没有发现,怎么,三室有发现?”路承周反问。


    野崎召开会议时,陶阶与他都在争这个任务。


    最终野崎拍板,谁找到于锦世,就算谁的功劳。


    “暂时还没有。路主任,陶某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当讲不当讲。”陶阶迟疑着说。


    “不就几百奖励么?三室财大气粗,会在乎这点钱?”路承周笑了笑。


    “非也,如果一室找到于锦世,能否帮陶某一个忙。当然,绝对不会让一室的兄弟白忙,每人一百联银券,另外再给路主任在英租界准备套住房。”陶阶缓缓地说。


    “陶主任下这么大本钱,看来这事不简单。”路承周不置可否地说。


    “其实跟路主任直说也无妨,我不是一直在查严树勋案么?严家,北洋时期就负责盐政,家里的宅子,占地数十亩,下人上百,财产更是无数。”陶阶说起严树勋家的财产,眼里冒出光芒。


    “所以呢?”路承周明白陶阶的意思了。


    陶阶借着办严树勋案子的机会,想侵占严树勋家的财产。


    这种事情,实在太常见了。


    严树勋死后,如果日本人抛弃了严家,不管严家有多少财富,很快会被霸占。


    这本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道,很多人为何会争先恐后当汉奸,不就是为了能获得更多利益么?


    日军刚占领海沽,严树勋就跳了出来,也是想保住严家的财富。


    “严树勋被杀,肯定是内外勾结的结果。找到于锦世,或许就找到了答案。”陶阶缓缓地说。


    他现在亟需一名军统人员出面指证,哪怕就是与军统相关的人,都能帮他拿到严家的财产。


    严树勋的真系亲属,谁敢阻拦,就以抗日分子的名义抓起来。


    于锦世如果是活的,可以与他配合。


    如果于锦世不愿意配合,可以让他变成一具尸体。


    若于锦世本就是死的,就更好办了。


    在如此巨额财产面前,任何人挡路,陶阶都会毫不犹豫的除之。


    “没有于锦世,同样可以查严家的内贼嘛。”路承周淡淡地说。


    “我做事,不喜欢让人说闲话。”陶阶无耻的笑着说。


    他现在就是这样做的,以查找严家内贼为由,抓了严家的人。


    然而,无凭无据,总是担心那些人闹。


    如果有一个军统的人,指认严家有人参与暗杀严树勋,接下来的事情,就方便多了。


    “我现在住的房子,也还可以。只是天气越来越冷了,没有车子,出行实在不方便。”路承周缓缓地说。


    “车子的事好办,只要事情成了,什么都好说。”陶阶明白了路承周的意思后,很是高兴地说。


    陶阶走后,路承周随即去了野崎的办公室,向他说起了陶阶的请求。


    “野崎先生,如果陶阶只是为了一己私欲,那倒没什么。我担心,他会不会借着这个幌子,在背后搞鬼。”路承周出卖陶阶,没有丝毫愧疚。


    在日本人面前,他历来都会表现得很忠诚。


    陶阶的事情,如果他不马上汇报,那才会让人怀疑呢。


    严家的财产,确实让人垂涎三尺。


    毕竟,严树勋在北洋时期,就担任盐务督办。


    这可是天下第一肥缺,几十年积累下来,严家不敢说海沽首富,至少也是海沽有数的富户。


    以陶阶的能力,想一口吞下严家,其实也不现实。


    毕竟,陶阶不过是宪兵分队的情报三室主任,他的手还伸不了这么长。


    如果他要强行绅手,最大的可能,是被人砍了手。


    “他会搞什么鬼呢?”野崎缓缓地说。


    “情报三室的人,都是原来军统过来的。严树勋又负责关明鹏和严树勋的案子,而这两个案子,陶阶接手后,没有丝毫进展。”路承周趁机说。


    他的话,并不算添油加醋,只是陈述了事实。


    “路君,我不喜欢拐弯抹角,希望你能直言不讳。”野崎蹙起眉头。


    “我觉得,严树勋谋严家财产,未必会成功。而他想提前接触于锦世,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路承周笃定地说。


    路承周的话,让野崎陷入沉思。


    陶阶想谋取严家财产,他之前也不知情。


    这种假公济私的行为,他最为痛恨。


    而路承周的话中,更是直指,陶阶很有可能是敌对分子。


    不管路承周的推断是否正确,野崎都觉得,路承周的态度很诚恳,对皇军很忠诚。


    “此事不要声张,密切注意事态发展。”野崎叮嘱着说。


    “嗨。”路承周应声道。


    这次汇报,并不能让野崎确信陶阶是抗日分子。


    但是,野崎心里,一定会对陶阶有所怀疑了。


  第五百二十四章 合作

    陶阶虽然与路承周见了面,但他也没有将希望,全部寄托在路承周身上。


    毕竟,情报三室有好几十人,大家都有军统过来的职业特工,总不能一点作为也没有吧。


    情报一室也好,情报二室也罢,他们的成员复杂。


    情报三室则不然,都是原来军统华北区的人。


    无论是业务能力,还是个人技能,都应该远超其他两个情报室。


    之所以找路承周,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至于情报二室的苗光远,陶阶并没有与之沟通。


    在陶阶看来,苗光远不可能找到于锦世。


    回到情报三室后,陶阶召开了一个会议,与会者除了胡然蔚外,就只有一个吴伟了。


    自从吴伟在松寿里25号,成功发现曾红的行踪后,陶阶就将他调了回来,担任情报三室一小队的队长。


    这个职位,原本一直由陶阶兼任。


    比如说胡然蔚,到现在还兼任着二小队的队长。


    他们三人,代表着情报三室。


    陶阶当然不知道,三个人的会议,有两个人已经暗中为军统服务。


    如果情报三室采取举手表决形式的话,陶阶的任何决议,都不可能达成。


    “于锦世的失踪,宪兵队很重视。”陶阶看了胡然蔚和吴伟一眼,缓缓地说。


    “主任,于锦世如果落入海沽站手里,恐怕凶多吉少。”胡然蔚轻声说。


    “这么久没回信,也没有谢维汉的消息,于锦世怕是早死透了。”吴伟附和着说。


    他并不知道,胡然蔚跟自己一样,也暗中为军统效力。


    吴伟其实既不想给日本人卖命,也不想替军统做事。


    他只希望,过好自己的日子,如果能两面都不得罪,就更好不过了。


    “日本人最近很郁闷,你们说话做事,一定要特别小心。关明鹏的案子还不破,于锦世又死了。军统海沽站的火柴,是不是能掐会算,要不然,他怎么会这么快知道,这两人的真实身份呢?”陶阶叹了口气。


    他很是不解,关明鹏是陈白鹿信得过的手下,两人一起暗杀金东珍,还取得成功。


    据说,军统准备任命关明鹏为行动组副组长,担任陈白鹿的助手。


    如果关明鹏能成为海沽站行动组副组长,可以想象,不出三个月,就能端掉海沽站。


    然而,火柴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知道了关明鹏的身份。


    军统当时并没有点破关明鹏的身份,反而通过关明鹏,向日本人传递假消息。


    这一点,陶阶都非常佩服。


    用敌人的子弹打敌人,这是情报工作的最高境界了。


    至于于锦世,就更是离奇,他都成功担任谢维汉的副官,取得了谢维汉的绝对信任。


    甚至,于锦世已经控制了谢维汉。


    可海沽站的突然出现,让日本人所有的心血,全部付之东流。


    陶阶真想当面问一下火柴,他到底是怎么识破这两个内奸身份的。


    一个球组一号,把宪兵分队搞得鸡犬不宁,中山良一被调离,陈树公也放了回去。


    据说,陈树公在上海与军统又联系上了,他到底是不是球组一号,也一直是个迷。


    “既然于锦世这么敏感,我们何不把把任务抛给情报一室?”胡然蔚突然问。


    身为情报三室的副班主任,陶阶对他还是有些防范的。


    比如说,吴伟的事情,胡然蔚之前一直不知道。


    直到陶阶任命吴伟担任一小队的队长,胡然蔚才恍然大悟。


    得知吴伟一直在松寿里25号监视时,胡然蔚吓出一身冷汗。


    幸好海沽站没有损失,要不然,自己的罪过就大了。


    此事他后来汇报过,火柴并没有怪罪他。


    同时,军统还告诉他一个惊人的消息:吴伟在松寿里25号的行动,早就向军统通气。


    也就是说,吴伟跟他一样,也与军统合作。


    关于这个问题,曾紫莲特别叮嘱过胡然蔚。


    吴伟的身份,与他是不一样的。


    胡然蔚属于军统人员,而吴伟目前只能算运用人员,两人的性质完全不一样。


    胡然蔚要利用情报三室副主任的身份,暗中监督吴伟。


    一旦发现,吴伟有再次倒戈相向的倾向,要第一时间汇报。


    海沽站的行为,让胡然蔚很感动。


    曾紫莲告诉他,吴伟的真正身份,这是对他无比的信任。


    作为一名重新回到军统的情报人员,能得到军统如此信任,让他生出一种,对海沽站誓死不二的决心。


    “于锦世对我们办严树勋案,有很大的帮助。”陶阶摇了摇头。


    关明鹏的案子,他可以找不到凶手,严树勋的案子,他同样也可以找不到凶手。


    但严树勋的案子,他必须找到协从人员。


    严家那么大的家业,想要弄到手,不是那么容易的。


    陶阶既然这么重视于锦世,路承周自然不会让他失望。


    第二天下午,路承周接到张保头的消息,有人曾经在海河边,看到过疑似于锦世的人。


    路承周听到消息,马上带着金惕明等人,赶到了目的地。


    他们每人一张于锦世的照片,见人就问,很快,就缩小了范围。


    最终,在路承周的“英明”领导下,终于知道了于锦世最后露面的地方:位于营口路海河边一处不起眼的房子。


    “主任,这里的土好像动过。”金惕明进去后,很快发现,房子后院有一个新土堆。


    “挖开看看。”路承周点了点头。


    同时,他派人通知陶阶,让他迅速赶到营口路。


    等陶阶赶到时,于锦世的尸首已经挖出来了。


    “陶主任,你看看有没有错?”路承周将陶阶叫到后院,指着于锦世的尸首,问。


    “是他,没错。”陶阶点了点头。


    他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情报一室比他找先到于锦世,这却是事实。


    “人已经找到了,陶主任打算怎么办?”路承周问。


    在动土前,路承周只留下金惕明赵宾。


    也就是,知道说情的,也只有他们三个。


    “能不能给于锦世换个地方?”陶阶突然说。


    “换地方?拿回去?”路承周佯装不知。


    他倒想知道,陶阶到底打什么主意。


  第五百二十五章 五成

    陶阶当然不会让于锦世的尸首回去,否则,他花这么多钱干什么呢?


    “路主任,能不能把他交给我处理。当然,最终‘发现’尸首的,还是情报一室。”陶阶见路承周犹豫,马上说。


    “交给你当然没问题,只是得给其他兄弟一个交待。”路承周意味深长地说。


    陶阶盯着严家的家产,路承周却觉得,实在有些异想天开。


    无论从哪方面,陶阶都不可能吞下严家的家产。


    “这没问题。”陶阶“恍然大悟”,马上拿出一沓钱。


    “陶主任,好像不太对吧。”路承周也没数钱,用手捏了捏,感觉一下厚度,眉头顿时就蹙了起来。


    他是向陶阶提出,要一辆车的。


    一直以来,路承周都想搞部车。


    其实,以路承周现在的身家,也可以买辆车了。


    然而,他的钱想用到更重要的地方。


    陶阶想送套房给他,路承周顺嘴就提了车的事。


    “我没想到路主任这么快就发现了于锦世,车子还没准备好。请路主任放心,三天之内,车子肯定交到你手上。”陶阶郑重其事地说。


    “我当然是相信陶主任的。”路承周打着哈哈,有陶阶这句话,他带着金惕明离开了。


    “主任,怎么把人交给陶阶了呢?”金惕明跟着路承周离开后,终于好奇地问了出来。


    “三室要借用一下,放心,人家给钱了。兄弟们每人一百,你我各五百。”路承周微笑着说。


    “他倒是大方。”金惕明一愣。


    “于锦世在我们手里,也只是领笔赏钱,何况陶阶只是借用,估计明后天还是由我们‘最先’发现于锦世的尸体。”路承周缓缓地说。


    “只要有钱拿,管他干什么呢。”金惕明微笑着说。


    “你去把钱分了吧,不要说是陶阶给的,就当是咱们一室发福利。”路承周说。


    何必给陶阶送人情呢,这本就是他与陶阶之间的交易。


    回到宪兵分队后,路承周单独向野崎汇报了此事。


    当然,路承周自然忽略了钱的事,而野崎也没有问起。


    “路君,你的情报搜集能力,让我很意外。”野崎望着路承周,一脸的欣慰。


    “这是运气好,军统的人,竟然带着于锦世到了英租界。遗憾的是,没能找到他们的据点。”路承周叹息着说。


    “你要多注意陶阶,看他到底在搞什么鬼。”野崎叮嘱着说。


    “嗨。”路承周应道。


    陶阶想用于锦世,敲诈勒索严家,路承周觉得不太现实。


    严树勋虽然倒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如果陶阶是警察局长,或许还有一线希望,他一个办案的宪兵队情报室主任,想一口将严家吞下去,怕是会把胃撑破。


    至少,沈竹光就不会同意。


    严家的家底,没有谁比沈竹光更清楚的了吧?

    如果说要吞并严家的财产,沈竹光也应该是其中之一。


    路承周以火柴的身份,约沈竹光见了面。


    “严树勋的案子,他们办得怎么样了?”路承周直截了当地问。


    “严家的人被查了个遍,陶阶坚持认为,严家出了内贼。”沈竹光看了路承周一眼,有些心虚地说。


    毕竟,当初严树勋躲在沈家,是他提供给军统的。


    陶阶总是查严家的人,沈竹光担心,有一天陶阶会查到自己头上。


    “陶阶在打严家的主意。”路承周淡淡地说。


    “什么?他好大的胆子!”沈竹光愤怒地说。


    虽然他为了自保,不得已出卖了严树勋,但他不会让陶阶侵占严家。


    就算严家要倒,财产也不能落到陶阶手里,自己既是严树勋的故交,也是他的挚友,自己才是接收严家财产的最合适人选。


    “你有什么想法?”路承周突然问。


    “火先生,严树勋当了卖国贼,但他的家人没有为恶吧?我觉得,绝不能让陶阶的阴谋得逞。”沈竹光大义凛然地说。


    “严树勋一死,他留下的家产,怕是保不住了。”路承周摇了摇头。


    “就算保不住,也不能落到陶阶手里。”沈竹光说。


    “你有意出面?”路承周问。


    “如果火先生支持的话,沈某愿意一试。”沈竹光坚定地说。


    如果得到军统的支持,要拿到严家的财产,还是比较容易的。


    毕竟,他的身份与其他人不一样。


    “只要是为了抗日,自然会支持沈先生。”路承周不置可否地说。


    路承周自然听出了沈竹光的意思,但他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拿到严家的财产,军统可以支持。


    但这些财产,要抗日。


    至少,名义上是为了抗日。


    自从见识了谢维汉发给总部的电报后,路承周真的是开阔了眼界。


    同样一件事,换个说法,就能起到完全不一样的作用。


    甚至,有些行动,明明是失败了,只要报告打得好,也可以得到上峰的嘉奖。


    “当然是为了抗日,我会从严家的财产里,拿出三成,不,四成用来支援抗战。”沈竹光沉吟着说。


    “五成。”路承周冷冷地说,他的语气,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一切依火先生所言。”沈竹光并没有因为,与路承周在分赃,而有任何不好意思。


    哪怕严树勋是他的故交,严树勋一死,人走茶凉,自然就没情面可讲了。


    严家的家产,就像一只在暴风雪的幼崽一样,没人呵护,随时会夭折。


    与其落到其他人手里,不如落到自己手里。


    “首先你要多关注严家的情况,宪兵队很关心严树勋的案子,你是严树勋生前好友,完全可以代表严家,过问此案。”路承周缓缓地说。


    “好。”沈竹光点了点头。


    “放心,陶阶绝对不会怀疑你。”路承周安慰着说。


    只要沈竹光表现得光明磊落,陶阶绝对不会怀疑。


    况且,沈竹光对严树勋之死,也没起什么作用。


    严树勋当初借住沈家,路承周早就知道了,沈竹光主动说出来,反而帮了他自己。


    “我先去了解情况吧,随时向火先生报告。”沈竹光说。


    路承周点了点头,没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第五百二十六章 事发了


    陶阶自从到了严府后,就被这栋气势宏伟的宅子吸引住了。


    他幻想着,自己有朝一日能住进这样的宅子。


    川崎弘将严树勋的案子交给他后,陶阶就在考虑,要怎么样才能把这宅子拿到手。


    严树勋死后,严家的事务,主要由管家严成负责。


    严成原来不姓严,儿时受了严树勋的恩惠,一直在严家为仆。


    之后为表忠诚,改姓严,一直跟着严树勋。


    严树勋对他也极为信任,家里的事情,基本上都交给他。


    生意上的事,大多也由他经手。


    严树勋的老婆孟氏,以及严树勋的儿子严中群,反而对严家的财产不太熟悉。


    陶阶要陷害的,也是严成。


    只是,严成在严家数十年,严树勋一向对他信任有加,陶阶想要诬陷,没有足够的证据。


    此次于锦世的尸首,便成了最好的证据。


    陶阶知道,严成在严府附近有栋宅子。


    这栋宅子是严树勋赏给他的,好让严成日后养老。


    而现在,被陶阶用来陷害严成。


    “路警官,能否借一步说话?”陶阶为了早点坐实严成之过,上午特意在路承周巡视的路线上等着。


    “什么事?”路承周看了看左右,以为陶阶给他送汽车了。


    在警察教练所时,路承周就学过汽车驾驶的相关知识,到雄镇楼后,才有机会实习。


    毕业后,他已经熟悉掌握了汽车驾驶技术。


    在宪兵分队时,也摸过方向盘。


    海沽的冬季气温非常低,再加上路承周工作的特殊性,如果能有一辆汽车,将大大有利于他的工作。


    “情报一室可以去挖于锦世的尸体了。”陶阶拿出一张纸条,迅速递给路承周。


    “这是哪里?”路承周问。


    “严树勋的管家严成的住处。”陶阶没有丝毫避讳。


    “在市区?”路承周眉头一蹙,如果是在英租界,他还是会考虑,但在市区,已经超过情报一室的职能范围了。


    当然,情报一室的身份,在市区同样可以用。


    甚至,情报一室在市的权力,要远大于在法租界。


    因为宪兵分队在日本人的地盘,可以为所欲为。


    哪怕公开逮捕、审讯,甚至当街击毙民众,也不会有人干涉。


    在市区,宪兵分队的身份,就像上帝一样。


    然而,路承周的身份又不一样,他的公开身份是警务处巡官。


    如果让人看到,他带人在市区抓人,还是以宪兵分队情报一室主任的身份,岂不糟糕?

    路承周知道,他的身份,有朝一日肯定会暴露。


    然而,这个身份,知道的人越少越少,被别人发现得越晚越好。


    “这个功劳本就是一室的,其实也只有走个过场,让昨天的兄弟辛苦一趟。”陶阶低声说。


    此事他已经安排妥当,只要一室派个人,剩下的事情,他全包了。


    “好吧。”路承周点了点头。


    路承周打了个公用电话,给一室打了电话,通知金惕明带着赵宾去严成家。


    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找到于锦世的尸体。


    剩下的事情,当然是交给三室。


    “多谢路警官。”陶阶听到路承周打了电话,很是感激地说。


    “我的车子,请陶先生放在心上。”路承周等陶阶要走的时候,叮嘱着说。


    “放心,我已经交了钱,这几天就会到。”陶阶笑了笑。


    转身之后,他却是一脸的鄙夷不屑。


    路承周好歹也替日本人做了这么长时间,还是一门心思扑在钱上。


    陶阶此次为了拿到于锦世的尸体,可以说会出了很大的代价。


    给情报一室的钱,以及给路承周买车,几乎花光了他所有的积蓄。


    但只要想着丰厚的回报,陶阶觉得一切就值。


    之前陶阶多次找严成了解过情况,然而,在金惕明和赵宾到了严成家后,他亲自带人,把严成铐了起来。


    “陶主任,这是怎么回事?”严成一脸惊诧,身为严家的管家,他在海沽的商界和政界,其实都有点地位。


    然而,严树勋死后,他的地位一落千丈。


    像陶阶这样的阿猫阿狗,竟然也可以随意审讯自己。


    为了严家的安宁,每次陶阶来严府办案,严成都会“意思”一下。


    少则几十,多则几百,总而言之,每次都不让陶阶空手而归。


    “怎么回事?严成,你的事犯了。”陶阶冷冷地说。


    他丝毫没有因为,严成每次给他好处,而对他另眼相待。


    从第一次走进严府,陶阶就下定决心,以后要住进这里。


    “我什么事犯了?”严成一脸迷糊,他的事情,跟宪兵分队和抗日分子,都没关系吧。


    “还跟我装傻呢。”陶阶冷笑着说。


    严成原本以为,会被带到宪兵队,然而,下车之后他才发现,自己竟然回了家。


    到家后,门已经打开了,走到后院,挖了一个坑,而坑边躺着一个人,一个死人。


    严成看到地上的于锦世,蜡黄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


    “现在可以说了吧?”陶阶望着严成,冷笑着说。


    “说什么?陶主任,我不认识他啊?”严成指着于锦世,手指都颤颤发抖。


    “又装傻,他叫于锦世,是我们安排在军统的内线,现在却死在你家。严成,没想到你竟然是军统。我一直怀疑,严树勋身边有军统的卧底,没想到就是你!”陶阶煞有介事地说。


    “陶主任,你不能血口喷人啊。我对老爷忠心耿耿,从无二心。你怀疑我任何事都可以,但不能污蔑我对老爷的忠心!”严成捂着胸口,他突然感觉到了一阵心绞疼。


    “人证物证俱在,你竟然还敢狡辩?来人,带回宪兵队审讯。”陶阶冷冷地说。


    慈不掌兵,义不理财,竟然想发横财,自然要能狠下心来。


    严成是他夺取严家财产的最大阻力,这个小老头对严树勋忠心耿耿,没有证据,他还真不能长时间关押。


    陶阶并没有把严成带回英租界宪兵分队,而是送到了花园宪兵队。


    那里刑具齐全,不怕严成不开口。


    哪怕严成能坚持,在里面关一段时间,出来还能活么?


  第五百二十七章 惊人言论


    金惕明离开严成家后,与赵宾分别回了英租界。


    只是,金惕明并没有回英租界,而是去了花园宪兵队。


    作为原军统海沽站没有来得及上任的站长,金惕明能被总部看中,派往沦陷区,他的业务能力毋庸置疑。


    进入宪兵分队后,他先被放在情报三室,后来调到情报一室,并且担任副主任。


    与路承周在情报一室搭班,总体来说,金惕明还是满意的。


    然而,金连振死后,他的心态发生了明显变化。


    金惕明一直怀疑,宪兵分队有军统内奸,并且这个内奸,就在情报三室。


    随后,宪兵分队掌握的情报也显示,军统在宪兵分队,确实有一个叫球组三号的。


    之后,金惕明怀疑,胡然蔚是球组二号,甚至还审讯了他。


    只是,事情的走向,让金惕明开始看不懂了。


    杨玉珊最后成了球组一号,这是金惕明乐意看到的结果。


    杨玉珊死在国民饭店门口后,日本人又怀疑,球组一号另有其人。


    毕竟,从当时的情况来看,军统的枪手没道理出现在国民饭店。


    到最后,日本人将怀疑的目光,又放到了陈树公身上。


    当时的陈树公,身上确实疑点重重,金惕明甚至也确信,陈树公才是真正的球组一号。


    然而,一直没有证据坐实陈树公的身份。


    要知道,陈树公以军统华北区的区长投诚,将军统整个华北区机关尽数破坏,并且带了几十人投诚,建立了情报三室。


    任何一个人,都不应该怀疑陈树公的诚意。


    日本人最终也没有对陈树公动手,放任他离开。


    陈树公到上海后,被军统的人带后,听说最后出现在河内。


    表面上看,陈树公应该是球组一号,因为他在去香港的途中,在上海下了船,随后再次为军统效力。


    可金惕明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身为情报一室的副主任,金惕明这段时间很空闲。


    情报一室的主要作用,是向宪兵分队提供英租界的日常情报。


    这让金惕明,有更多的时间,思考这一系列的事件。


    金惕明到花园宪兵队,并非想见川崎弘,而是为了拜见中山良一。


    “中山先生,没有打扰吧?”金惕明打听到中山良一的宿舍,径直去了中山良一的宿舍。


    此时的中山良一,才刚刚睡醒。


    中山良一负责封锁英法租界,晚上要到下半夜才能睡一会,下班后,上午一般还要睡一觉,才能补回昨天晚上失去的睡眠。


    “有事?”中山良一讶然地说。


    他没想到,金惕明会私下来找自己。


    “想向中山先生汇报一些情况。”金惕明讪笑着说。


    宪兵分队的新队长野崎,金惕明与他并没有过多交往。


    有些想法,他宁愿向中山良一汇报。


    “说吧。”中山良一愣了一下,并没有拒绝中山良一。


    “刚刚,我们找到了于锦世……”金惕明知道中山良一不喜欢废话,将昨天发现于锦世,到今天再次“发现”于锦世之事,向中山良一原原本本汇报了。


    金惕明觉得,他如果想在宪兵分队立足,必然投靠一位日本人。


    野崎对他不感冒,川崎弘他又攀不上,最好的选择,是曾经的宪兵分队队长中山良一。


    而且,中山良一的中文非常好,不仔细听的话,很难发现他言话中的口音。


    “陶阶为何要这样做?”中山良一蹙起眉头。


    金惕明背着路承周,向自己汇报此事,显然也是怀有私心。


    但他欢迎金惕明这种私心,如果中国人抱成一团,那才是麻烦呢。


    “他是为了严树勋的家产。”金惕明笃定地说。


    “除此之外呢?严家会不会真有军统内线呢?”中山良一问。


    “如果严成是军统内线,严树勋早死一万次了。军统还用得着,在丰泽园饭店门口,暗杀他么?”金惕明问。


    “你说的有道理。”中山良一微微颌首,沉吟着说。


    日本人希望看到一个市场稳定、民心安定、治安良好的海沽。


    陶阶巧取豪夺,以卑鄙手段获取严家财产,肯定是不被认可的。


    此事,路承周也有很大的责任。


    一直以来,中山良一都觉得,路承周是日本最忠实的朋友。


    然而,为了区区几百元,路承周与陶阶同流合污,实在令人失望。


    “另外,我觉得,宪兵分队有一个隐藏很深的军统内线。”金惕明突然语出惊人。


    “是谁?”中山良一不动声色地问。


    川崎弘之前一直向他灌输一个概念,中国人都是不可信的。


    中山良一听了金惕明的话,更是坚定了他的想法。


    “我不知道,但是,这个人,一定隐藏在陶阶、胡然蔚和路承周之中!”金惕明缓缓地说。


    “什么?”中山良一大吃一惊,脸上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


    刚才金惕明的话,已经够令人惊讶了,他现在更是指出,军统内线,就在这三人当中,说明他掌握了一定的证据。


    “我仔细分析和研究了球组的案子,从我们发现球组三号,到最终怀疑陈树公才是真正的球组一号,很多时候,并不是我们发现了线索,更像是军统主动向我们透露了信息,误导我们走入他们设定的圈套!”金惕明缓缓地说。


    “你的意思,施锡纯不是球组三号,陈树公和杨玉珊,都不是球组一号,真正的球组一号,还隐藏在我们当中?”中山良一吃惊地说。


    他迅速分析着金惕明的话,是为了哗众取宠,想吸引自己的注意?还是确有其事?

    “球组三号也好,一号也罢,或许都是军统抛给我们的假象。”金惕明叹息着说。


    “你的想法很大胆,有没有证据呢?”中山良一问。


    金惕明所说的三个人,是宪兵分队最重要的中国特务。


    如果他们当中有内线,宪兵分队的行动,必然会屡屡失败。


    中山良一突然发现一个事实,宪兵分队的行动,确实很少成功过。


    无论是中山良一身为宪兵分队队长时,还是野崎担任宪兵分队长期间,宪兵分队与军统的交手,一直处于下风。


  第五百二十八章 将信将疑

    中山良一被金惕明的言论吓着了,顾不上再休息,带着金惕明,向川崎弘汇报了此事。


    “金先生觉得,路承周、陶阶和胡然蔚之中,有军统内线?”川崎弘听了金惕明的汇报后,并没有像中山良一那么吃惊。


    自始至终,他就没有绝对相信过这些中国情报人员。


    这其中,也包括了金惕明。


    谁能保证,金惕明不是危言耸听呢?如果说军统内线的话,金惕明也有可能啊。


    “宪兵分队与军统的交手,一直处于被劫,这可能是最大的原因。”金惕明笃定地说。


    “金先生忽略了一个重要人物:火柴。此人是海沽站的灵魂人物,海沽的军统人员,在他的统领下,变得异常狡猾。”川崎弘摇了摇头。


    金惕明只是推测,没有任何证据,他也不会全部相信。


    “火柴之所以能取得先机,离不开情报支持。”金惕明依然坚持自己的观点。


    “仅凭推断,无法令人信服。金先生能否将此人揪出来呢?”川崎弘沉吟着说。


    “愿意为皇军效劳。”金惕明眼中露出惊喜之色,他特意来找中山良一,不就是为了拿到这个任务么?

    “此事切记保密。”川崎弘叮嘱着说。


    “我会将他们盯死,直至找出军统内线。”金惕明兴奋地说。


    有日本人的支持,他行动起来就更方便了。


    “很好,如果找到这个内线,我会重重奖赏你。以后,此事你直接向中山良一汇报。”川崎弘微笑着说。


    “嗨!”金惕明双脚并立,高声应道。


    “川崎君,你觉得此人的话可信么?”中山良一站到窗户边,望着走出宪兵分队的金惕明,问。


    “我觉得,所有中国人,都有可能是军统内线。”川崎弘缓缓地说。


    “路承周和陶阶,我刚刚考查过,难道会是胡然蔚?”中山良一诧异地说。


    “金惕明发表这样的惊人之言,未必是真心想找出军统内线。真正的原因,还是想上位。此人权力欲很强,刚才我授权他调查,他眼中神采飞扬。”川崎弘摇了摇头。


    他对金惕明的话也是将信将疑,任何时候,他都不会完全相信中国人。


    但是,他也不会完全否定中国人。


    毕竟,很多事情,还是要靠中国人来干的。


    “严成的事情,川崎君准备怎么处理?”中山良一问。


    “其实,此事路承周早向野崎汇报过了。”川崎弘突然说。


    他之所以没有像中山良一那样惊诧,也是因为野崎早就跟他报告过。


    昨天下午,情报一室找到于锦世的尸首后,路承周亲自向野崎汇报。


    之后,野崎通知了他。


    “啊。”中山良一诧异地说。


    他没想到,路承周竟然早就暗中汇报过了。


    如果这样的话,路承周的嫌疑,自然就降到了最低。


    其实,中山良一觉得,路承周久经考验,对皇军的忠诚,无需再次证明了。


    “在这些事上,路承周一向做得很好。”川崎弘缓缓地说。


    也不知道他这话,到底是表扬路承周,还是责怪路承周。


    陶阶并不知道,日本人早就知道一切,只是川崎弘吩咐,暂时不干涉他的行为。


    严成带到宪兵队的审讯室时,看到墙壁上挂满着刑具,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他知道,自己将遭受非人的酷刑。


    然而,这也是他表明立场的时刻。


    他年轻时就跟随严树勋,忠心耿耿,从无二心。


    为此,还特意改名换姓。


    严树勋对他也很信任,将生意上的很多事情,都交由他打理。


    同时,还让他担任严家之管家。


    严成家的事情,路承周并不清楚,他上午并没有离开英租界。


    赵宾回来后,在大兴日杂店等着路承周。


    这是情报一室的联络站,白天时,路承周出现在这里更加方便。


    “情报三室那边,都有哪些人?”路承周问。


    海沽在情报三室有两个人,吴伟和胡然蔚。


    路承周对这两人的使用,也是不一样的。


    胡然蔚是真正的军统人员,而吴伟只能算运用人员。


    吴伟的一举一动,都在胡然蔚和路承周的监视下。


    如果他有再次投向日本人的举动,很快会被制裁。


    当然,只要吴伟愿意替军统做事,路承周还是能接受的。


    “主要是一小队的人,吴伟带队。”赵宾想了想,说。


    “金副主任呢?”路承周听着赵宾的汇报,随口问了一句。


    听到是吴伟带队,路承周心就定了。


    目前,吴伟与军统的合作,还是很愉快的。


    “他和我分开回来的。”赵宾说。


    金惕明是副主任,他不想跟自己一起回来,难不成还能跟踪他么?

    “此次找到于锦世,大家辛苦了,晚上到丰泽园饭店叫个席面到康伯南道20号,吃顿好的。”路承周微笑着说。


    陶阶能不能弄到严树勋的家产,路承周并不关心,他想要的,已经得到了。


    “多谢路先生。”赵宾高兴地说,能吃丰泽园饭店的席面,总是好事。


    金惕明回到英租界后,先去大兴日杂店转了一圈。


    路承周已经离开,他的出现,只是让张广林告诉路承周,自己已经回来了。


    随后,金惕明把韩福山和贾明叫到了明城茶楼。


    金惕明总觉得,大兴日杂店是路承周的地盘,他待在那里,浑身都不舒服。


    坐在对面明城茶楼的雅座,就没有这么压抑了。


    “今天我接到川崎课长的特别任务,你们愿意参加么?”金惕明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什么特别任务?”韩福山下意识地问。


    “我自然以主任马首是瞻。”贾明淡淡地说。


    在警务处,他是韩福山的上司,而在情报一室,韩福山却是他的上司。


    这样的身份,令贾明非常尴尬。


    然而,目前他没有任何办法扭转。


    “对,主任说什么,我们就做什么。”韩福山马上说。


    “真的?”金惕明正色地问。


    “当然是真的。”两人信誓旦旦地说。


    “如果我让你们,暗中注意路主任呢?”金惕明缓缓地说。


  第五百二十九章 从一而终

    韩福山和贾明一听,顿时呆住了,他们相互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恐。


    韩福山和贾明,与路承周一样,都是警务处的人。


    他现在都是路承周的下属,金惕明所谓的任务,如果是针对路承周,傻子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怎么,怕了?”金惕明微笑着说。


    下级监视上级,谁都害怕。


    如果让路承周知道,他们这样做,分分钟可以收拾他们。


    毕竟,路承周无论在警务处,还是在情报一室,都是他们的上司。


    “金主任,监视路主任非同小可,一旦被发现……”贾明犹豫着说。


    没加入宪兵分队前,贾明以为,路承周是抗日分子。


    他这个副巡官想上任,让韩福山向宪兵分队举报。


    哪想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路承周竟然是日本特务。


    韩福山的举报,让日本人找上门来,同时把他也拉下了水。


    如果说,以前贾明还觉得,路承周年轻没经验,可以欺负一下的话,他现在早就断了这样的念头。


    路承周在几年前就为日本人做事,整个警务处谁能知道?


    “你们只需要平常多留意一下便可,不用特意注意他。退一万步,就算他真知道了,不还有川崎弘和中山良一撑腰么?所谓富贵险中求,情报一室目前只有一个小队,以后肯定还会有二小队,三小队。”金惕明看了贾明一眼,淡淡地说。


    他虽然没把话说明,但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清楚。


    当然,他也没给贾明任何承诺,全靠自己领会。


    贾明一听,果然有些心动。


    在警务处,他是韩福山的上级,而在情报一室,却成了韩福山的下级。


    这让他每次看到韩福山,都很尴尬。


    如果没有特殊情况,贾明一般很少会来二十四号路,就是不想碰到韩福山。


    如果能在情报一室也当个小队长,至少就能与韩福山平起平坐了。


    “如果这样的话,倒是可以考虑。”贾明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微微沉吟着说。


    韩福山一听,心里有些着急。


    在加入宪兵分队的事上,贾明肯定很恨他,要知道,当初差点活埋了贾明。


    贾明城府深沉,如果让他担任小队长,自己就有危险。


    “怎么样,韩队长?”金惕明望着韩福山,问。


    “我当然听金主任的。”韩福山不敢犹豫,马上说。


    贾明都答应了,他自然不能落后。


    他这个小队长,又不是只能上不能下。


    上面让他当这个小队长,也能让他不当小队长。


    “你们也不要有思想包袱,一般情况下,他不会知道。而且,就算知道,也不会怪罪你们。再说了,有日本人撑腰,有什么好担心的?大不了,把你们调走嘛。”金惕明安慰着说。


    “金主任,我听说市区宪兵队的人,真可谓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韩福山突然笑着说。


    宪兵队有随时逮捕、审讯的权力,一般人听到宪兵队这三个字,都吓得魂飞魄散。


    就连宪兵队下面的线人,打着宪兵队的牌子,也能耀武扬威。


    “看日本人的架势,早晚会接管租界。你们以后,都是功臣,自然会大大的威风。”金惕明微笑着说。


    两人一听,露出会心之笑。


    他们投靠日本人,不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在英租界作威作福么?

    在警务处当差,受限制很多。


    如果日本人进了租界,他们这些特务人员,就能为所欲为了。


    韩福山和贾明,本就是金惕明的下属,他们监视路承周,确实有着天然的优势。


    “路先生,金惕明与韩福山、贾明,下午在对面的明城茶楼坐了大半个时辰。”张广林下午见到路承周后,突然说。


    作为大兴日杂店的掌柜,张广林看似没什么事情,实际上,他不但要做好大兴日杂店的事情,还要负责这个联络点。


    同时,他还要帮路承周看好家。


    这个家,既是大兴日杂店,也是情报一室。


    路承周的公开职务是巡官,有些事情注意不到。


    “嗯。”路承周点了点头。


    韩福山和贾明是金惕明的下属,金惕明向他们交待工作,也属正常。


    路承周觉得,晚上自己去宪兵分队时,金惕明应该主动向汇报明城茶楼的事。


    然而,金惕明什么都没说。


    路承周也没有主动问起,金惕明是他在雄镇楼训练班时的教官,应该知道事情的分寸。


    “金副主任,严成那边应该没什么问题吧?”路承周随口问。


    “我们把于锦世挖出来后,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三室了。”金惕明说。


    “此事还是要注意保密,不能弄得尽人皆知。”路承周叮嘱着说。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自然不会坏他的事。”金惕明微笑着说。


    随后,路承周又向野崎,汇报了于锦世的事情。


    “严成被带到了宪兵队。”野崎说。


    “这下陶阶应该得逞了。”路承周一脸羡慕地说。


    “恐怕陶阶这次要失算了,严成对严树勋非常忠诚,无论怎么用刑,一口咬定是冤枉的。”野崎摇了摇头。


    “一个普通人,能熬得过咱们的刑具?”路承周诧异地说。


    “我也没想到。”野崎也是一脸茫然,严成一个小老头,不管用刑,都不承认害了严树勋。


    “严成不会真是军统的吧?”路承周突然说。


    “不可能。”野崎坚定地说。


    “这得看陶阶是怎么审的,如果他让严成承认害了严树勋,他肯定不会认。”路承周突然明白了严成的想法。


    严成一辈子跟着严树勋,对严家非常忠诚,陶阶诬陷他害了严树勋,严成哪会承认?

    如果抛开严树勋的事情,或许他早就承认是军统的人了。


    “你说的有一定道理,现在像严成这样的人,实在不多了。”野崎感慨地说。


    “在这方面,我倒真应该向他学习,从一而终,是我们中国人的传统。”路承周微笑着说。


    “是啊,要做到从一而终很难。这样,你去趟宪兵队,如果严成还没有承认与军统有关,让陶阶不得再用刑。”野崎突然说。


  第五百三十章 试探

    路承周赶到花园宪兵队的时候,陶阶已经没对严成用刑了。


    严成坚决不承认,与军统内应外合杀害严树勋,受刑期间几次昏了过去。


    陶阶拿他没办法,只好将他投入宪兵队的水牢。


    所谓的水牢,其实是一间半人高的地下室,地面有一尺来深的水,浑浊无比,走进去能闻到一股刺鼻的恶臭。


    门关上后,里面的人身子站不直。


    人泡在水里,不用多久,皮肤很快就会溃烂。


    像严成这种身上已经有了伤口了,更是熬不了多久。


    “陶主任,野崎队长让我来看一下,严成有没有交代。”路承周看了一眼严成后,暗暗叹息一声。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年代,碰到陶阶这样的人,普通老百姓被他一口吞掉,连渣子都不会有。


    “这个严成肯定是军统的人,嘴特别紧,没有受过专门训练的人,根本不可能熬得住。”陶阶马上说。


    他也很想拿下严成,然而,看上去瘦弱的严成,意志竟然这么坚强。


    严成的坚强不屈,打乱了陶阶的计划。


    原本他以为,严成肯定受刑不过,会按照他的要求供述。


    这样,陶阶就能将严家的关键人物,全部抓起来,将严家的家产充公。


    此案由陶阶负责,他就能上下其手,将严家的家产据为己有。


    “野崎队长很关心此案,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路承周提醒着说。


    “放心,严成绝对逃不出我的手心。”陶阶信誓旦旦地说。


    “野崎队长发话了,不得再对严成用刑。”路承周缓缓地说。


    “不用刑?”陶阶诧异地说。


    他没有明白野崎的意思,难道说,日本人知道了自己的用意?

    “这是野崎队长亲口说的。”路承周说。


    野崎之所以不让陶阶再用刑,是因为知道,严成之所以如此坚强,是他对严树勋的忠诚。


    严树勋原本就是日本人的走狗,如果严成被诬陷为军统,会让人觉得兔尽狗烹。


    像陶阶这种行为,很容易让人看出端倪。


    就算日本人在海沽能一手摭天,但他们不想寒了其他汉奸的心。


    路承周并不会与陶阶分析,陶阶用一千多元,加一辆小车,只能换到于锦世的尸体。


    路承周回去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他骑着自行车,迎着凛冽的寒风,感觉没穿衣服似的。


    如刀割般的寒风,从领子、袖口灌进来,整个人都麻木了。


    “路君。”


    在英租界的路口,路承周向日本宪兵出示自己的证件时,突然听到有人喊自己。


    听到声音,路承周就知道是中山良一。


    “中山先生。”路承周连忙下车,将自行车架起来后,跺了跺脚,朝着中山良一小跑过去。


    “天气越来越冷了,还在外面工作?”中山良一坐在路边临时搭起的屋内,身前放着一个烧得很旺的火盆。


    “没办法,野崎队长吩咐,去了趟宪兵队。”路承周朝中山良一敬了个礼后,搓着手,蹲到了火盆边。


    “真是辛苦了。”中山良一点了点头。


    大半夜的,路承周突然从外面回到英租界,他还真有点怀疑。


    “为了大东亚圣战,再辛苦也值得。”路承周谦逊地说。


    虽然这些话,日本人都不相信,但就像皇帝的新装,谁都不会点破。


    “宪兵分队与军统交手,总不能占上风,你觉得有什么原因吗?”中山良一突然问。


    金惕明向他汇报后,他也开始反思自己在宪兵分队的工作。


    球组三号、二号、一号,真的存在吗?

    当时调查球组时,路承周、陶阶和胡然蔚都参与过。


    中山良一与路承周认识快六年了,他对路承周的忠诚,还是相信的。


    而胡然蔚和陶阶,似乎也看不出毛病。


    他怀疑所有人,但所有人似乎都没有嫌疑。


    “关明鹏之前带回一个消息,宪兵分队有军统内线。如果真有这个人,我们的行动,必然会失败。”路承周缓缓地说。


    回答中山良一时,路承周一直在脑海里斟酌着词语,要怎么样回答,才会让中山良一满意。


    “根据事后的调查,关明鹏当时的身份已经暴露了。或许,这又是军统的一个新的阴谋。”中山良一轻轻摇了摇头。


    “军统的火柴,确实心思慎密,基本上不打无把握之仗。”路承周叹息着说。


    当着中山良一的面,表扬自己,路承周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火柴确实是个很难缠的对手,总有一天,我会亲手抓到他!”中山良一郑重其事地说。


    “我相信,会有这么一天的。”路承周附和着说。


    “如果宪兵分队有军统内线,你觉得谁最有可能?”中山良一突然问。


    路承周、陶阶和胡然蔚,这三人当中,他最信任路承周。


    宪兵分队的很多行动,路承周都没参与,他泄密的可能性也最小。


    “这个怎么好说呢。”路承周为难地说。


    他很奇怪,中山良一问这样的问题,似乎是怀疑宪兵分队有军统内线。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倒很想把陶阶推出来。


    只是,以陶阶目前的行为,就算诬陷,也很难成功。


    要想坐实陶阶“军统内线”,必须有铁一般的证据。


    至少,要让日本人深信不疑。


    只要日本人相信陶阶是军统内线,陶阶就必须是军统的人。


    “我们就当是朋友之间的一次私下谈话,出了这个门,这些话就不承认的。”中山良一安抚着说。


    让路承周评价其他人,确实有些为难。


    路承周对日本再忠诚,在有些事情上,也是不便评论的。


    “如果有宪兵分队还有军统内线的话,此人一定隐藏得很深,说不定,那个最不像军统内线的,就是真正的军统内线。”路承周掏出烟,递给中山良一一根后,沉吟着说。


    “真正的内奸,一定很擅长伪装。”中山良一深以为然。


    “按照这个逻辑,我倒是觉得,我自己很像是军统内线。”路承周给中山良一点上火后,突然笑着说。


    “呵呵,路君,这个笑话很好听。”中山良一吸了口烟后,哈哈大笑着。


  第五百三十一章 铺个垫


    如果说,之前中山良一对路承周,还有一丝怀疑的话,那听到路承周这番话,完全打消了他的怀疑。


    敢这样开自己玩笑的,一定非常自信。


    “真的,我最有可能是军统内线,毕竟,以前我就在军统干过嘛。当时,咱们合作得很愉快。”路承周的思绪,似乎回到了1934年。


    当时中山良一化名冯明德,以民报记者身份与他接触。


    “你就算是军统内线,也是假的。”中山良一笑着说。


    “除了我之外,陶阶、胡然蔚、苗光远、胡然蔚、金惕明,甚至是刘井华,都有可能是军统内线。”路承周突然说。


    “你这话等于没说。”中山良一佯装不满地说。


    “如果宪兵分队真有内奸的话,陶阶、金惕明、苗光远最有可能。”路承周正色地说。


    “金惕明?”中山良一诧异地说。


    金惕明主动向他汇报,宪兵分队可能有军统内线后,他就下意识地,将金惕明排除在嫌疑名单之外。


    毕竟,金惕明还负责暗中调查陶阶、胡然蔚和路承周呢。


    “金惕明是什么人?差一点就成了军统海沽的站长。如果他是内奸,我一点也不怀疑。他刚到海沽,没上任就联系金连振,会不会是借机想打入我们内部呢?要不然,谁会放着正经工作不做,先办私事呢?”路承周缓缓地说。


    中山良一听到金惕明的名字,竟然如此惊诧,让路承周很是意外。


    中山良一的表情,说明在他心里,并不认为金惕明会是内奸。


    原本这番话,路承周还不打算说,可他想试探一下中山良一的真实态度。


    真要论起来,宪兵分队的每个人都有嫌疑。


    情报三室的人,都是从军统过来的,每个人都有可能是卧底。


    “我还真没想到这一点。”中山良一喃喃地说。


    “当初怀疑情报三室有军统内奸的,也是金惕明。事实证明,金惕明的怀疑,未必有道理。既然中山君觉得可以无所顾忌,那我再多说一句,就算是施锡纯,也未必就是真正的球组三号。只不过施锡纯当时没有背景,他的死活没人在意罢了。”路承周吸了口烟,将剩下的烟头丢进火盆里。


    中山良一的话,让路承周更加确定,金惕明与中山良一之间,肯定发生了什么。


    要不然,中山良一不会这么相信金惕明。


    “当初为了一个球组一号,整个宪兵分队可以搞得鸡犬不宁。”中山良一点了点头。


    在心里,他将金惕明的名字,重新写进了嫌疑名单,并且排名很靠前。


    “如果当时宪兵分队就有内线,并且这个内线,与军统配合,确实能把我们搞得内部一团糟。杨玉珊死了,高桥丰一死了,陈树公也走了。宪兵分队元气大伤,而真正的内奸,说不定躲在一旁得意的大笑呢。”路承周说。


    他的话,既是为了证明,金惕明有可能是内奸。


    同时,也开始给陶阶下套了。


    “可是,当时我们破获了军统的电报。”中山良一说。


    “如果军统知道我们破获了他们的电报呢?”路承周反问。


    “他们没这么神吧?”中山良一不服气地说。


    “我也希望没这么神,希望是内奸,发现这个秘密后,报告给了军统。”路承周叹息着说。


    “你这么一说,宪兵分队好像真有内奸一样。可是,这个内奸到底会是谁呢?”中山良一说。


    “谁获利,谁最有可能。”路承周坚定地说。


    “谁获利?”中山良一喃喃地说。


    胡然蔚因为此事,受尽了酷刑,差点死在地窖。


    路承周和金惕明,当时也没有得到什么好处。


    反倒是陶阶,从小队长,一路而为情报三室的主任。


    路承周离开后,中山良一再次陷入了沉思。


    寻找内奸,本就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需要与内奸斗智斗勇。


    中山良一觉得,如果要找内奸,有必要对宪兵分队的中国人,搞一次甄别。


    路承周回家前,去了趟地下党的死信箱,他看到外面的标记,知道有自己的情报。


    回家后,在书房关好门后,才拿出纸条,用火烤了烤后,很快露出了上面的字迹。


    “准备两个小号燃烧弹,另二十七支队药品不足。”


    路承周很惊讶,要小号燃烧弹,难道地下党又有行动?

    至于二十七支队的药品不足,路承周也很意外,中西大药房的规模还是不小的。


    而且,有夏宁靖和孙志书的关照,以及大红桥码头运输线,根本不存在药品不足。


    大红桥码头的船,只要直达三塘铺。


    如果二十七支队的药品不足,或许只有一个原因,经费不足。


    只要有钱,就能在大红桥码头买到磺胺和纱布。


    日本人的目光,暂时还没有放在这上面。


    小号燃烧弹的事好办,路承周是军统海沽站的代理站长,他要几个燃烧弹,只需要找安孟博要就可以。


    路承周也掌握了制造燃烧弹的方法,只要有原材料,他都可以自己组装。


    第二天中午,路承周去了趟黄家花园福顺里1号。


    “田南晨书记,这是两枚燃烧弹,使用很简单,按下这个机关,十五分钟后就会燃烧。另看它小,威力可不小。”路承周拿出两枚跟火柴盒差不多大小的燃烧弹。


    这是袖珍型的燃烧弹,也是抗团的最新成果。


    “有了这玩意儿,事情就好办了。”田南晨看到如此简单的操作,很是高兴地说。


    之前营口丸号上的燃烧弹,跟拳头差不多大小。


    那时的燃烧弹,一个相当于现在四个。


    “这是六千元,给二十七支队购买药品吧。”路承周拿出一张四千元和两千元的支票,推到田南晨身前,郑重其事地说。


    当初他拿到这些支票时,心里很激动。


    六千元绝对是笔巨款,很多人一辈子,都赚不到这么多钱。


    如果花在其他地方,路承周也会很心疼。


    但是,为了党,为了组织,为了部队,路承周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不仅仅是钱的事,还有运输的事。从估衣街到大红桥码头,一路上要经过三个关卡。如果是小批量的药品,随便夹在哪里就行。但二十七支队需要的药品量较大,很有可能会被查封。”田南晨缓缓地说。


  第五百三十二章 药品

    运送药品,原本是城委的事。


    路承周提供了药品的采购点,有马厚谷帮忙,拿到药品肯定没问题。


    赵汉杰到大红桥码头后,有甘德钧的照顾,很快打开了局面。


    城委的同志,已经与他接触。


    赵汉杰的行为,早就证明了他的爱国,以及对日本人的仇恨。


    稍加引导,就能进入革命队伍。


    只是,从估衣街到大红桥码头,需要经过三个关卡。


    二十七支队受伤的战士较多,需要的药品自然更多。


    “明天我去趟中西大药房,到时再去趟大红桥码头,开车去。”路承周缓缓地说。


    宪兵分队有两台小车,平常路承周基本不开,但是,只要他愿意,还是可以使用的。


    这两个车牌,各个检查站都是知道的,看到车牌就会放行。


    “你的意思,把东西放在车里?”田南晨问。


    “车尾厢能装进下吧?”路承周觉得,一辆小车,还是能装不少东西的。


    “只能装点消炎药,部队的纱布、绷带、酒精的消耗量也很大。几百人需要治疗,要多少东西?”田南晨摇了摇头。


    二十七支队才来三塘铺,只能说刚刚立足,还谈不上创建根据地。


    一辆小车,能装多少东西呢?

    “难道还要用卡车不成?”路承周诧异地说。


    “药品关系到战士们的生命,如果能装一卡车,当然是最好的。”田南晨说。


    “装一卡车的话,我就不方便出面了。”路承周摇了摇头。


    “不用急,慢慢来,我们可以用蚂蚁搬家的方式,每次带一点,总会带够的。”田南晨不想让路承周太为难。


    能把最要紧的消炎药送到三塘铺,就已经解决大问题了。


    “明天先把消炎药送走吧,其他东西缓再几天再说。”路承周说。


    他脑海里其实涌现了很多人,比如说孙志书、夏宁靖、沈竹光,都可以做好此事。


    但是,让他们经手这些东西,会不会有危险呢?


    王庆坨的战斗,路承周知道二十七支队的损失不少。


    战士们流了这么多血,总不能让他们连伤都不治吧?


    至于燃烧弹的事,路承周没有多问,这种燃烧弹使用简单,任何一个人都可以使用。


    王庆坨的战斗后,二十七支队的损失确实很大,而且药品准备不足。


    卫大光也没料到,敌人会这么凶猛,不但没有攻下王庆坨,部队损失还很大。


    看到这么多受伤的战士,一向勇猛的卫大光,眼睛都红了。


    小规模的战斗,二十七支队的损失不大,就算没西药,用中药也是可以的。


    如果买不到中药,到山上临时挖点也行。


    然而,这次二十七支队受伤的战士过百,如果他们因为缺少药品,而得不到治疗,卫大光会内疚一辈子。


    卫大光知道李向学与海沽地下党有联系,请求李向学,派人到海沽搞药品。


    从海沽到三塘铺,水、陆两条路都可以。


    李向学派程瑞恩到海沽,与地下党的同志联系,请求他们支援。


    程瑞恩虽是海沽长大的,但没有地下党的配合,他想买到磺胺这样的消炎药,基本不可能。


    就算能买到,用量也不会很大。


    李向学对程瑞恩特别叮嘱,一定要搞到消炎药。


    “药品就是生命,你拿回了药,等于拿回了战士们的命!”李向学向程瑞恩郑重其事地说。


    李向学其实也想过,要找路承周。


    他知道,路承周肯定会有办法。


    然而,李向学更深知,这种事是不能找路承周的。


    路承周的身份很隐蔽,二十七支队的战士在流血,确实很需要治疗。


    但是,他也不能因为此事麻烦路承周。


    如果要让路承周帮忙,只能通过平海唐点线工委的田南晨。


    李向学已经没搞特科工作,但组织纪律还是懂的,如果他私自与路承周联系,就是违反组织纪律。


    虽然心里很急,但他也只能通过正常手段,与海沽城委取得联系。


    李向学相信,海沽地下党的同志,也一定会尽心竭力。


    “是,保证完成任务!”程瑞恩坚定地说。


    李向学的话,让他觉得,肩上的担子愈发沉重。


    药品就是生命,程瑞恩也感同身受。


    有些战士,因为没有药品,得不到及时治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身上的伤势越来越重。


    “到海沽后,要注意组织纪律,不能见的人,不能见。不能接触的人,也不要去接触。”李向学叮嘱着说。


    他说的,主要是路承周和马玉珍。


    这两位同志,现在都有着非常特殊的身份。


    路承周还好些,程瑞恩对他有误解,一直觉得他是日本特务,应该不会与之接触。


    李向学担心,程瑞恩会找马玉珍。


    在三塘铺,李向学经常听程瑞恩提起马玉珍。


    其实,李向学在海沽时,对马玉珍就很了解。


    程瑞恩上次就来过海沽,与海沽地下党的同志,很快就接上了头。


    程瑞恩得知,二十七支队的药品,主要从估衣街购买。


    地下党告诉程瑞恩,运往三塘铺的药品,大部分会从中西大药房购入。


    买到药品后,再运到大红桥码头,那里有地下党的同志,会想办法把药品运出城。


    程瑞恩是海沽人,对估衣街自然很容易,中西大药房他也听说过。


    他办事越来越沉稳,既然药品主要购自中西大药房,自然要去看看,现在的中西大药房成了什么样子。


    程瑞恩戴着一个瓜皮帽,将自己的大半张脸都遮了起来,跟着普通人,走进了中西大药房。


    他之所以想进来看看,是想能不能碰到马玉珍的像样马厚谷。


    马厚谷是中西大药房的药剂师,如果能找到他,或许对自己这次拿药有帮助呢。


    然而,程瑞恩在里面转了一圈,都没发现马厚谷。


    没办法,他只好问一个伙计,一问,人家告诉他,现在马厚谷是这里的掌柜了。


    程瑞恩很是意外,马厚谷怎么可能是中西大药房的掌柜呢?


    然而,事实胜于雄辩,程瑞恩很快在柜台发现了,正在后面打着算盘的马厚谷。


  第五百三十三章 没变

    程瑞恩看到马厚谷,并没有上前打招呼。


    因为他发现,马厚谷的神态,变化实在太大了。


    在程瑞恩的印象中,马厚谷宽容谦和,是个谦恭长者。


    然而,站在柜台的马厚谷,熟练的拔动着算盘,不时抬头看一眼店内,偶尔还要跟店内的伙计耳语几句。


    这一切,都让程瑞恩觉得很陌生。


    如果马厚谷还是这里的药剂师,他会毫不犹豫上前见面。


    从小他是在治安里玩大的,又与马玉珍是同学,马厚谷对他很熟悉。


    特别是他与马玉珍同时考入南开大学后,他更是经常去马家。


    程瑞恩大学毕业后,在租界待了一段时间,因为身份可能暴露,抗战爆发后,组织安排他转移了。


    从那以后,程瑞恩就再没去过马家,也不知道马厚谷竟然当上了中西大药房的掌柜。


    此次程瑞恩回来,又肩负特殊任务,马厚谷当了中西大药房的掌柜,让程瑞恩不敢轻易与他接触。


    程瑞恩远远望着马厚谷,犹豫着要不要马上离开。


    其实,他早就引起了马厚谷的注意。


    刚才也有伙计告诉他,这个戴瓜皮帽的人在打听他。


    马厚谷很奇怪,既然打听自己,为何不过来见面呢?

    他无意间瞥了程瑞恩一眼,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程瑞恩的瓜皮帽,挡住了大半张脸,两人目光突然对视了一下。


    马厚谷举起柜台的案板,走到程瑞恩面前。


    “这位先生,鄙人是本店掌柜,不知想买点什么?”马厚谷双手抱拳,问。


    程瑞恩松开瓜皮帽,左右看了看,低声说:“马叔,是我。”


    既然马厚谷走了出来,程瑞恩只能据实相告。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马厚谷看清程瑞恩的脸后,诧异地问。


    “刚回来。”程瑞恩连忙说。


    “到后面说话。”马厚谷负责整个中西大药房的运营,路承周不管事,一切由他作主。


    “马叔,你是什么时候当了掌柜的?”程瑞恩到后面,整个人才放松。


    马厚谷对他的态度,并没有发生变化,语气中的关切,明显发自内心。


    “承蒙路承周看得起,他盘下中西大药房后,让我代为经理。”马厚谷微笑着说。


    这段时间,他从刚开始的诚惶诚恐,变成愈发自信沉稳。


    既是因为路承周对他的信任,也是因为对中西大药房各项业务开始熟悉起来了。


    “路承周?”程瑞恩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突然愣住了。


    “是啊,就住在治安里,与你也是好朋友的路承周。”马厚谷感慨着说。


    路承周没上大学,确实很可惜。


    但他从警察教练所毕业后,比马玉珍和程瑞恩早两年参加工作。


    少读两年书,等于多赚了两年钱,路承周在治安里算是有出息的。


    不但在英租界当巡官,手下管着几十号人,而且也攒下了丰厚的家底。


    几十根金条,不是随便什么人就能拿得出来的。


    马厚谷在中西大药房干了大半辈子,也没有攒下一根金条。


    相比之后,他觉得很惭愧。


    “你的意思,中西大药房现在是路承周的?”程瑞恩瞪大着眼睛,他怎么也想不到,这家药房竟然是路承周的。


    “是啊,要不然谁会让我当掌柜呢?”马厚谷微笑着说。


    “平常他不来吧?”程瑞恩有些紧张地问。


    他知道,路承周其实是日本特务,因此,能盘下中西大药房也不算什么。


    但路承周对他的身份,也有所怀疑。


    如果遇到路承周,恐怕他们之间,有一人得倒下。


    “平常不怎么来,但今天打了电话,中午会过来一趟。他要去大红桥码头,顺便来这里看看。”马厚谷并不知道程瑞恩与路承周的情况,以为他们还是好朋友。


    “马叔,我还有点事,你先忙,下次有时间再来看你。”程瑞恩突然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机会,除掉路承周的机会。


    马厚谷正要说话,程瑞恩已经转身走了,他张了张嘴,只好又返回柜台。


    程瑞恩并不知道,马厚谷其实也是半个自己人。


    马厚谷早在民先队海沽支部成立时,就已经加入工人组。


    民先队开始转移时,他坚决留了下来,目前民先队的成员不多,工人组能联络上的,也不过十几人。


    其中有工人组人,在中西大药房刚成立时,进来当了伙计,其实是借中西大药房的身份,掩护真实身份。


    中西大药房是路承周的产业,又与卫生局长夏宁靖,市公署的孙志书、黄筱庵关系都不错,中西大药房的业务可谓蒸蒸日上。


    马厚谷对药房的事情本来就熟,有夏宁靖和黄筱庵的关照,中西大药房的业务一点也不愁。


    海沽市很多医院,都只能从中西大药房采购药品和药材,甚至一些医疗器械,也只有从中西大药房进货,才能拿到上面的拨款。


    程瑞恩与马玉珍在学校做的那些事,马厚谷早有耳闻。


    他们积极抗日,对国家赤胆忠心,马厚谷都是很欣赏的。


    程瑞恩突然消失,他也听说了,应该是程瑞恩与共产党关系很深。


    搞不好,程瑞恩就是共产党。


    今天程瑞恩来中西大药房,马厚谷原本想跟他好好谈谈。


    如果程瑞恩是共产党,他也愿意加入。


    民先队虽然也抗日,但毕竟只是共产党领导的外围组织,除了组织的骨干外,其他成员大多不是党员。


    马厚谷觉得,他现在的身份,可以更好的为抗日做点事。


    程瑞恩心里想着,路承周随时可能会来中西大药房,他当然不能留下来。


    从小打仗,路承周都是属于被他保护的对象。


    但路承周进了警察教练所后,他就不行了。


    这方面,路承周更有天赋。


    如果在战场上拼刺刀,程瑞恩肯定不怵路承周。


    但在市内,他的身份受到限制,不敢与路承周正面交锋。


    况且,程瑞恩是带着任务来的,任何时候,组织任务高于一切。


    何况来之前,李向学还特意叮嘱,尽量不要与路承周接触。


  第五百三十四章 不太了解

    程瑞恩离开后,迅速与地下党的同志取得联系,并提出自己的想法,要在中西大药房搞路承周一下。


    海沽城委与程瑞恩联系的,是一位叫李辉的同志,是海沽城委干事。


    “程瑞恩同志,组织上并没有要除掉路承周的意思。相反,我们要借助路承周的身份,掩护我们的同志,在敌人眼皮底下搞药品。”李辉并不同意程瑞恩的计划。


    李辉四十来岁,头发微微有些秃,个子中等,眼睛很亮,他是一位老地下党了。


    “路承周可是日本特务。”程瑞恩提醒着说。


    “不管他是什么特务,只要对我们有利,暂时就应该留着。程瑞恩同志,你是部队来的,可能不太了解城市工作。”李辉缓缓地说。


    李辉一句,“可能不太了解城市工作”,让程瑞恩脸上一红。


    他在中学时代,就开始搞学运了,只不过当时没找到组织,凭的只是一腔热血。


    入党后,抗战很快开始,当时他也是积极投入抗日行动。


    然而,日伪对抗日人员疯狂反扑,程瑞恩只能转移。


    在部队这一年多,程瑞恩得到了很好的锻炼。


    至少,他不会再像以前那么冲动。


    换在之前,他可能会在中西大药房等着路承周,等路承周一来,直接干一架。


    “我对城市工作,确实不太熟悉。”程瑞恩不好意思地说。


    “路承周的存在,让我们有一个采购药品的地方。一旦路承周出现,中西大药房换一个老板,就断了药品来源了。战士们受了伤,没有药品,只能等死。”李辉缓缓地说。


    “我知道了。”程瑞恩郑重其事地说。


    来的时候,李向学也特意叮嘱过,受伤战士的命,就掌握在他手里。


    程瑞恩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来的时候还记得清清楚楚,怎么一听到路承周的名字,就将任务抛之脑后呢。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日本人加强了路口的检查。从估衣街到大红桥码头,一路上要经过三个关口。目前,我们只能想办法,把消炎药先送到三塘铺。”李辉说。


    他已经接到情报,今天路承周可能会开车来中西大药房。


    这个情报来源,李辉不想追究,既然组织上给了情报,想必是准确的。


    如果路承周开车来中西大药房,倒真是可以坐他的车子去大红桥码头呢。


    中西大药房有两位城委领导的同志,他们完全可以想办法,坐路承周的车子去码头。


    “那怎么办?”程瑞恩说。


    “等等看吧,总会有机会的。”李辉安慰着说。


    路承周今天会开车来中西大药房的情报,是海沽城委书记顾三石亲口跟他说过。


    涉及到路承周的情报,来源肯定不简单,李辉身为一名老地工,自然懂得组织纪律。


    “这些事情,当然听你们安排。”程瑞恩笑了笑。


    刚才人家说自己不熟悉城市工作,其实是委婉批评了自己。


    “那好,先把消炎药买了吧。”李辉说,组织上给了六千元经费,其中一半用来购买消炎药,另外一半用来购买其他药品和纱布绷带。


    随着战争进行的时间越来越久,消炎药就是保命药,价格也是一路水涨船高。


    磺胺的价格,比抗战前,翻了好几倍了。


    三千元的磺胺粉,一个手提箱就装满了。


    提着沉甸甸的箱子,李辉深感责任重大,这哪是什么消炎药啊,简直就是战士们的生命。


    买了药,李辉并没有马上离上,他将箱子暂时寄在中西大药房。


    按照他的计划,买好药后,要让中西大药房的同志,给路承周说情,请他送自己去大红桥码头。


    路承周是中西大药房的老板,自己是中西大药房的大客户,他送自己一程,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李辉自然不知道,路承周今天之所以会来中西大药房,就是为了帮他送药。


    药品早一点送到二十七支队,就能让战士们少流点血,早点养好身体,再上战场杀敌。


    路承周是巡视完后,才到宪兵分队找野崎借车的。


    严成的案子,路承周还想盯一下。


    气温越来越低了,今天还飘着细雨,实在不是一个可以骑自行车出门的日子。


    随着气温降低,路承周巡视辖区的速度也开始加快。


    以前是骑着自行车,慢悠悠的从辖区骑过。


    现在则是加快速度,只要骑一圈就算完事。


    但让他再骑自行车到花园宪兵队,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路承周之所以要去花园宪兵队,除了找借口到中西大药房外,还是想催促陶阶,早点把承诺的汽车给自己。


    路承周觉得,陶阶想拿到严家的财产,根本就是痴心妄想。


    最主要的原因,是日本人不愿意。


    如果日本人默认陶阶的做法,或许他还有一线机会。


    但野崎觉得,严成的顽强,是因为对严树勋的忠诚,陶阶就麻烦了。


    路承周相信,如果这两天,陶阶还拿不到严成的口供,接下来他会很麻烦。


    “陶主任,野崎队长吩咐,不能让严成死在宪兵队。”路承周到花园宪兵队后,找到陶阶,正色地说。


    日本宪兵队确实可以无法无天,但严成毕竟是严家的管家。


    据说严成被抓后,已经有人向日本海沽陆军特务机关抗议,就算是宪兵队,也要顾及这些人的想法。


    “不用刑怎么撬开他的嘴?”陶阶蹙起眉头,很是不满地说。


    “这就要看你的手段了,天气是越来越冷,地牢里的水太凉,我看不用几天,严成就会得一身病。”路承周叮嘱着说。


    严成的生死他管不着,严树勋不是什么好人,严成就算再忠心,也只是对严树勋忠心罢了。


    作为严家的管家,严成未必就是十全十美的。


    “病就病嘛,地牢比外面舒服,不怎么冷。”陶阶笑了笑。


    “是啊,外面很冷,今天都是借昌隆盛的车来的。”路承周意味深长地说。


    路承周的意思很明显,这样的天气,自己不能再骑自行了。


    之前你答应的小汽车车呢?现在可以送给自己了吧?


  第五百三十五章 做梦

    陶阶是什么样的人?自然听出了路承周的意思。


    “实在不好意思,路主任,这是车行的条子,今天下午应该可以提车,你拿着条子,自己去提车便是。”陶阶拿出一张条子,虽然有些肉疼,但路承周总是来催,他只能把提车条交给路承周。


    “下午就可以提车?陶主任,你可真是我的及时雨。”路承周一把接过条子,高兴地说。


    只要能拿到车子,陶阶的事情,就与他无关了。


    “应该的,陶某答应的事,当然要兑现。”陶阶笑了笑,但内心却是苦涩的。


    情报一室找到于锦世,他就送了一笔钱,同时答应给路承周搞辆车。


    陶阶原本信心满满,不说拿到严家的全部财产,至少也要拿一半吧。


    严树勋身家多少?恐怕一般人都不敢想象。


    然而,野崎先是不让他用刑,现在又告诉他,严成不能死在宪兵队,这还怎么搞呢?


    路承周走后,陶阶的心,更是隐隐作疼。


    他给情报一室的钱,以及送给路承周的车子,几乎是他所有的积蓄。


    如果严成不开口,他所有的努力将付之东流。


    除非能找到严成是军统的证据,或者……


    陶阶派人,将严成提到审讯室。


    在地牢关了一天,严成整个人精神极度萎靡,身体上的摧残,他可以咬牙坚持,但扔在水牢里无声的折磨,让他只求速死。


    “何必为了军统受这么大的罪呢?只要你承认,马上给你治疗。你身上的伤,如果不及时治,问题很严重。”陶阶劝说着。


    “你们这是诬陷,我与军统从来没发生过关系。”严成望了陶阶一眼。


    陶阶负责调查严树勋被杀一案,当时他还很感谢,哪想到陶阶会把怀疑的目光对准自己。


    严成对严树勋的忠诚,严家上下都是知道的,就算是严树勋的朋友,也知道这一点。


    他相信,公道自在人心。


    “严成,我与你没有私人恩怨吧?”陶阶突然问。


    “这倒没有。”严成轻轻摇了摇头,他现在任何一个随意的动作,都会很吃力,会带动着全身的疼痛。


    “之所以抓你,是因为在你家发现了于锦世。知道于锦世是什么人吗?军统骨干,之后弃暗投明,为皇军效力,最终死在你家。想想看,此事与你能没关系么?”陶阶叹息着说。


    “此事确实与我无关,于锦世是谁我都不知道。”严成轻声说。


    此事他心里最清楚,于锦世之死,确实一点也不知情。


    至于于锦世为何会被埋在自家院子,只有一个解释,有人想陷害自己。


    “此事总不能就这么耗着吧,我的职责必须审讯你,如果你确实是冤枉的,应该找个人来说合说合嘛。”陶阶突然说。


    “说合?”严成一愣,这种事还能找人说合的?


    “对,你找个中间人,此事必须了结才行。要不然,你麻烦,我更有麻烦。”陶阶缓缓地说。


    “此事要怎样才能了结?”严成问。


    “这个嘛,就不好说了。”陶阶狡黠一笑,意味深长地说。


    “陶主任说个数吧,只要我能出得起的,绝对没问题。”严成说。


    “还是先找人吧。”陶阶却不肯说,他怕说的数,把严成吓倒。


    而且,陶阶也希望,严成找来的人,能看到他的惨样,回去说了后,才会让严家着急。


    严成虽然只是严树勋的管家,但严家的财产,基本上由他掌管。


    如果严成出了事,严家的财产损失也会很大。


    “找谁来才能了结呢?”严成问。


    “知道英租界的路承周吗?”陶阶突然说。


    路承周拿了自己的钱,又要了自己的车,就这样让他赚了笔钱,陶阶实在不愿意。


    “我不认识此人。”严成轻声说。


    “不认识没关系,接触一次不就认识了么?”陶阶微笑着说。


    “吴伟,你等会去趟严家。”陶阶随后把吴伟叫来,叮嘱着说。


    “抄家么?”吴伟问。


    “抄个屁家,把严中群叫来,严成要见他。”陶阶骂道。


    严成不开口,他只能另想他法。


    至少,不能亏本吧?此次他花了好几千,不说搞几十万回来,至少得搞几万吧?


    再说了,情报一室的人,个个都领了赏钱,跟着自己的兄弟,总不能喝西北风吧。


    路承周并不知道,陶阶还想让自己发挥作用。


    他从花园宪兵队离开后,就去了中西大药房。


    在中西大药房对面一直暗中观察的程瑞恩,看到路承周从车上下来后,整个人突然变得紧张起来。


    “此人就是路承周吧?”李辉轻声问。


    “不错。”程瑞恩点了点头,他从小与路承周长大,对路承周再是熟悉不过。


    “很年轻嘛。”李辉缓缓地说。


    “他跟我同岁,李先生,我有个想法……”程瑞恩突然说。


    马厚谷告诉他,路承周等会要去大红桥码头,完全可以让他把药品带过去嘛。


    “这太冒险了吧?”李辉是想,自己提着箱子,坐路承周的便车去码头。


    程瑞恩的计划更大胆,将药品藏到路承周的车上,让路承周勉强将药品带到大红桥码头。


    “虽然冒险,但更安全。”程瑞恩郑重其事地说。


    路承周是日本特务,如果他知道李辉带的是消炎药,去的又是大红桥码头。


    只要路承周稍微用点脑子,就能知道,李辉是干什么的。


    就算李辉是中西大药房的大主顾,路承周这个坚定的日本特务,恐怕也不会放过他的。


    “我倒是安全了,但药品就不安全了。”李辉轻轻摇摇头,如果路承周不去大红桥码头怎么办?如果他发现了车上的药品办?


    “我们跟着他的车子,别让车子离开视线,不就可以了么?”程瑞恩微笑着说。


    在程瑞恩的劝说下,李辉同意了程瑞恩的办法,他们偷偷把装着磺胺的箱子,放到了车上。


    “路承周做梦也想不到,他竟然会成为我们的‘交通员’。”程瑞恩回到对面后,得意地说。


    “他出来了,我们跟上吧。”李辉则没有这么轻松,他很紧张。


    药品没到大红桥码头,他的任务都不算完成。


  第五百三十六章 蠢到家


    路承周确实没想到,程瑞恩竟然会这么大胆。


    他今天来中西大药房,并且等会还要去大红桥码头,既向田南晨汇报了,也特意跟马厚谷说起。


    只要有心人,都能知道他今天的行踪。


    送往二十七支队的药品,完全可以借用他的车子,顺利送到大红桥码头。


    路承周的身份,他开的又是宪兵分队的车子,路上的关卡,既不会阻拦,更不会检查。


    至于地下党会用什么办法,路承周并不知道。


    以他的应变能力,不管地下党想用什么办法,他都会尽力配合。


    刚开始,路承周还真没注意到,车子会被人动了手脚。


    直到马厚谷告诉他,程瑞恩今天来了,他才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


    路承周已经把自己的日程安排,提前告诉了组织。


    至于组织会怎么行动,就不是他能左右的了。


    只是,程瑞恩为何会来中西大药房呢?


    难道说,程瑞恩代表二十七支队来接药品?


    如果是这样的话,说明二十七支队急需药品。


    路承周与程瑞恩没有联系,来的若是李向学,路承周真想直接将药品送到三塘铺。


    “承周,你是不是要去大红桥码头?”马厚谷见路承周准备走,突然问。


    其实他一直在找机会,跟路承周说起此事。


    “是啊,去那边有点事。”路承周点了点头。


    “能不能帮我带个人过去?这段时间,日本人查得严,他担心路上不安全。”马厚谷犹豫了一下,说。


    马厚谷还不知道,路承周是宪兵分队情报一室的主任。


    他只知道路承周今天会开车,以路承周英租界警务处巡官的身份,一般的检查站,也确实不会检查。


    “当然可以。”路承周今天来,不就是为了这件事么?

    马厚谷一听,大喜过望,马上联系店里的伙计戴伶策。


    然而,戴伶策告诉他,那个主顾已经走了。


    戴伶策是民先队工人组的副组长,中共党员,马厚谷担任中西大药房掌柜后,他找上门来,想谋份差事。


    马厚谷自然知道,戴伶策是做什么的,他能来中西大药房,马厚谷自然很乐意,他让戴伶策在库房做事。


    在库房做事,虽然辛苦点,但不用经常与人打交道。


    “没关系,以后有什么事,可以第一时间告诉我。只要药品不是卖给抗日分子,顾客的安全都可以保证。”路承周叮嘱着说。


    路承周其实心里有些奇怪党怎么没按自己的套路来呢。


    一直到他离开时,也没人再与他联系。


    马厚谷跟他说起,要带人去大红桥码头时,路承周就知道,地下党已经安排好了。


    而对方突然“自行离开”,说明地下党改变了计划。


    只是,他们用了什么办法,将药品运走呢?竟然连自己都不知道。


    不管如何,到时间了,路承周都得离开,哪怕带着一肚子的疑问。


    走到车边时,路承周还特意停留了一下,看会不会发生什么。


    然而,直到他上了车,依然很正常。


    这种正常,让路承周反而觉得不正常。


    他准备上车时,特意绕着车子转了一圈。


    心想,难道是自己的车子太显眼,地下党不敢行动了?

    很快,细心的路承周发现了端倪,尾厢的把手没有完全归位。


    这辆铁雪龙牌小汽车,尾箱的把手出了点问题,关上后,要再往下拉一下,才能完全到位。


    否则,会有点斜,虽然尾厢关上了,实际里面的卡扣没有完全到位。


    路承周的目光落在把手上,犹豫着,要不要打开看看。


    “不好!”程瑞恩在对面的巷子里,他一直盯着路承周的车子,看到路承周站在车后,突然低声惊呼。


    路承周进入中西大药房后,他与李辉就将药品提了出来。


    程瑞恩将车子尾厢打开,将装了药品的箱子放了进去。


    两人各骑着一辆自行车,在对面的巷子里等着。


    汽车里装的不仅是价值三千元的消炎药,更是二十七支队受伤的上百战士,赖以救命的药。


    “他发现了吗?”李辉紧张地问。


    把药品放进路承周的车上后,他其实也有点后悔,这样做是不是太冒险呢?


    然而,这可能是最安全、快捷的办法了。


    把药品放到车里后,就算他想回头,也不可能了。


    “还好,还好。”程瑞恩突然松了口气,他看到路承周终于上了车。


    路承周虽然不知道后尾箱放的是不是药品,但他知道,肯定被人动了手脚。


    不出意料的话,很有可能是药品。


    甚至,还有可能里面有一个人。


    路承周不想打开,一旦打开尾厢,事情就变得不可挽回了。


    车子开到大红桥码头后,路承周特意找了一个偏僻的角落,把车随便停在那里。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下车时他在地上捡了把灰,洒到了尾箱把手上。


    路承周找甘德钧,虽然谈的是码头的事,但他的心思并没有放在这里。


    “码头还算安生吧?”路承周随口问。


    “有您罩着,谁敢来闹事?”甘德钧笑着说。


    码头的利润,路承周是拿了大头的。


    当时甘德钧还有些不服气,毕竟他手下有一帮兄弟要吃饭。


    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拿三成利润,其实比原来一个人独占码头时,赚到手的还要多。


    “如果抗日分子走私,被你发现了,你会怎么办?”路承周突然问。


    “这个……如果他们表明身份,当然是不允许的。”甘德钧犹豫了一下,挠了挠后脑勺。


    其实,他的话也藏着潜台词。


    要别人表明身份,他才不允许走私。


    可是,抗日者,一般情况下,又怎么会主动亮明身份呢?


    甘德钧在大红桥码头这一片,算是真正的掌权者。


    他负责整个码头的安全、装卸和秩序,是没有被政府任命的实际码头管理者。


    甘德钧的回答,路承周心里其实很是欣慰。


    回去的时候,路承周特意看了一下发厢的把手,上面果然留了一道印子。


    再打开尾厢,里面空空如也。


    “路承周这个时候才想起要看尾厢,真是蠢到了家。”程瑞恩隔着老远,望着路承周的举动,冷笑着说。


  第五百三十七章 说合

    下午,路承周向野崎汇报了严成的事情后,先去车行提了车。


    这是一辆四四方方的福特牌小汽车,市值三千银元。


    新车特别大气,路承周非常喜欢,提了车加了满,把车子开回了家。


    二十四号路15号虽然有个院子,但门口有台阶,车子无法开进去。


    为了方便,有必要改一下大门。


    路承周可不希望,车子停到门口,再走路回去。


    虽然只有几步路,但有的时候,需要带一些重要东西时,就不那么方便了。


    最终,路承周与房东商量,把后门改一下,车子以后可以直接开到后面的院子。


    虽然从后面出来,没那么有面子,但对路承周来说,反而更合适。


    这款福特汽车,在英租界还是不少的,不说上千辆,至少数以百计。


    对路承周来说,车子虽然方便,但也有个致命的缺陷,太过张扬。


    上牌后,别人只要看到他的车牌,就能知道这是他的车子。


    因此,路承周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多弄几副车牌。


    以巡官的身份时,可以用一副车牌,用情报一室主任的身份时,再用另外的车牌。


    如果以火柴或蚂蚁的身份时,又得更换新的车牌。


    幸好,路承周要办到此事,还是很容易的。


    只是,有些车牌,不能以他的名义去申请。


    快下班的时候,路承周又以火柴的身份,将沈竹光约了出来。


    沈竹光与严树勋之前关系不错,至少表面上,两家走得很近。


    严树勋第一次假死,就是躲在沈竹光家。


    之后,沈竹光为了保命,主动泄露了严树勋的行踪。


    但此事是秘密,除了路承周等少数人之外,都不知道此事。


    “火先生,英租界宪兵分队的陶阶,把严成抓走了,怀疑他与军统里应外合,谋害了严树勋。”沈竹光见到路承周后,马上说。


    接到路承周的命令后,沈竹光迅速介入了严家的事情。


    严成被抓,严家上下一片恐慌。


    如果严成是军统分子,严家岂不成了军统的大本营?


    “严家的人,是怎么看待此事的?”路承周问。


    “他们不相信严成会与军统合作,因为严成对严树勋是坚贞不二的。”沈竹光笃定地说。


    “你有没有把握,拿到严家的财产?”路承周直截了当地问。


    “说起来,此事还真要感谢陶阶,严成不在,严孟氏和严中群搏手无策,有什么事都来问我。”沈竹光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要拿到严家的家产,如果严成不在的话,实在太简单了。


    别看严家有工厂、有店铺,银行有存款,还有良田万倾,只要想拿,很快就能易主。


    甚至,严孟氏和严中群,下半辈子有可能食不果腹,靠乞讨为生。


    “先要把严成弄出来。”路承周缓缓地说。


    “把严成弄出来,那还怎么搞呢?”沈竹光惊讶地说。


    “严成在花园宪兵队受了刑,被折磨得不成人样。估计就算救出来,恐怕身体也会垮。”路承周意味深长地说。


    如果严成救出来后,身体已经垮了,自然不能干涉沈竹光的事。


    而且,严成出来后,也能让严家的人,看到沈竹光的诚意。


    “行,我明天去找潘家才。”沈竹光点了点头。


    之前他联合几人,向日本海沽陆军特务机关抗议,但这只是场面上的事。


    严树勋一死,谁还会管他身后的事呢。


    “如果严成在宪兵队再待两天,恐怕就算救出来,也回天乏术了。”路承周叹息着说。


    如果只是受刑,出来后送到医院治疗便是。


    但宪兵队的水牢,里面的水,散发着恶臭。


    正常人泡在里面,不用几天,身体都会垮,遑论受了伤的人了。


    路承周的话,沈竹光心领神会。


    就算他能马上救出严成,也会拖延几日。


    路承周说两天,等个三五日又何妨。


    陶阶那边,也希望严家暂时不要闹得太凶。


    他对严成“好言相劝”,还给严成出主意,让他找路承周当中间人,来宪兵队说合。


    严成跟路承周不熟,只能找其他人。


    路承周晚上回到宪兵分队后,与陶阶见了一面,才知道他给自己找了这么一个差事。


    “陶主任,情报三室的事情,我不便插手。”路承周摇了摇头。


    “他们并不知道路主任的真正身份,再说了,此事我也不会亏待路主任。新车提了吧?以后还得加油,这也是笔不少的开支。”陶阶劝导着。


    路承周巡官的身份,做这个中间人,确实很合适。


    最重要的是,宪兵分队就在他的辖区,路承周出面,总得给几分面子吧。


    “好吧,不知陶主任是怎么想的?”路承周听出了陶阶意思,他特意提出“新车”,不就是提醒自己,应该给他再做点事么。


    “严成要出去,必须给钱,不得低于两万元。”陶阶伸出两根手指头。


    他费尽心机,将严成抓进宪兵队,现在不但没得到好处,反而亏了几千元。


    如果严成就这么放出去,他哪能想得通呢。


    “两万元?这可不是笔小数,毕竟严成只是个管家。”路承周蹙起眉头。


    “放心,严家会给的,严成不仅是严家的管家,严树勋以前生意上的事,也都归严成管呢。”陶阶微笑着说。


    “也就是说,我的任务是向严家要两万元?”路承周说。


    “不错,最低也得这个价。当然,如果能超过两万,自然更好。”陶阶微笑着说。


    “两万元已经是个天文数字了。”路承周夸张地说。


    这种事情,路承周不管能不能占到便宜,首先会向野崎汇报。


    他没有义务为陶阶保密,能用陶阶的秘密,换来野崎的信任,何乐而不为呢。


    “财迷心窍。”野崎听完路承周的汇报后,冷冷地说。


    陶阶的任务,是抓捕军统海沽站的人员。


    关明鹏和严树勋的案子,川崎弘都交给了他,同时让宪兵分队全力配合。


    然而,陶阶的心思没放在案子上,却打起了严家财产的主意,野崎自然很是不满。


  第五百三十八章 一个巴掌


    路承周第二天刚到办公室时,见到了一位客人:昨天刚见过面的沈竹光。


    路承周看到沈竹光时,确实很惊讶,他怎么会来找自己呢。


    然而,他稍一沉吟,马上知道,沈竹光来找自己,恐怕是为严成而来。


    路承周与火柴,虽然是同一个人,但火柴是化装之后的产物。


    路承周在装扮成火柴时,无论是神态、外貌、姿态,以及走路的步伐、说话的声音、语调,都有明显的不同。


    火柴的背有点驼,走路的时候,脚有点瘸,根本不可能让人想到,他就是警务处的路承周。


    想当初,曾紫莲这个精通化装的情报组长,第一次见火柴时,也没有看出他是路承周。


    曾紫莲只知道路承周是化了妆,但具体是谁,并不知道。


    沈竹光只是一个普通人,虽然他是北洋旧臣,现在的社会局长,但他的眼力,还没有达到这种地步。


    “不知沈局长来此有何贵干?”路承周佯装不知的问。


    “鄙人是代表严家而来的,想请路警官帮个忙。”沈竹光双手抱拳,拱了拱手,客气地说。


    以他的身份,主动来找路承周,已经是很给路承周面子了。


    要不是陶阶主动提出,要让路承周来说合,他在路上碰到路承周,都不会理睬。


    沈竹光虽然在火柴面前,表现得毕恭毕敬,可那是因为要活命。


    他的社会地位,要远高于路承周这个巡官,沈竹光来警务处,至少要刘立峰接待的。


    “严家?严树勋?”路承周一愣,问。


    对这种早就知道的事情,此刻要表现得惊讶,还得让人看不出来,对路承周来说,实在有些困难。


    幸好,沈竹光并不是职业特工,他也没有受过专业训练。


    最重要的是,沈竹光根本没有想到,路承周会是军统的人。


    此时,就算路承周告诉他,自己是军统的火柴,恐怕沈竹光也不会相信。


    “不错,严成被英租界宪兵分队无端抓走,污蔑他是抗日分子,我已经向日本海沽陆军特务机关的雨官巽机关长提出抗议。”沈竹光在路承周面前,端着北洋重臣的架子。


    “既然如此,何不让雨官巽打个电话,难道说宪兵分队还敢不听雨官巽的命令?”路承周故意说道。


    他虽然要配合沈竹光,但也不能跌了自己的威风。


    英租界的巡官,与沈竹光确实相差很远,但这是英租界,是中国人和日本人,都管不到的地方。


    “陶阶说了,想让你帮忙说合,我想请路警官帮个忙。如果能私下解决,自然不用麻烦雨官巽机关长了。”沈竹光缓缓地说。


    路承周表现得不卑不亢,他虽然有些恼火,但一点办法也没有。


    “我觉得,还是找雨官巽比较好,他一个电话就能解决的事,何必搞得这么复杂呢?”路承周微笑着说。


    他知道,沈竹光跟雨官巽之间,还没有这样的交情。


    为了严树勋的管家,沈竹光就算真的找了雨官巽,后者也不会真的放人。


    严成被抓,是因为有抗日嫌疑。


    在严成家,可是真的挖出了于锦世,光这一条,杀了严成也不为过。


    “路警官,实话跟你说吧,严家想用钱解决。你让陶阶开个价,我们把严成买回来,这总可以吧。”沈竹光知道,自己把雨官巽抬出来,伤了路承周。


    事实上,他确实没办法让雨官巽干预此事。


    目前,他只是联合了几个人,向警察局和特务机关抗议。


    但这个抗议,日本人有没有反应,就不得而知了。


    “沈局长早说嘛,我们明人不说暗话,那边要了这个数。”路承周伸出一个巴掌,意思是五万元。


    所谓漫天要价,就地还钱,陶阶只要两万,多出来的部分,自己可以替他收着嘛。


    “这是多少?”沈竹光一愣,他不知道陶阶的嘴张得有多大。


    “五万。”路承周轻声说。


    其实,伸出手时,路承周就有些后悔了,他应该先以火柴的身份,摸摸沈竹光的底。


    如果严家愿意给一个更高的价格呢?

    五万元对普通人来说,确实是个天文数字,很多人一辈子,也不可能挣到这么多钱。


    然而,这笔钱对严家来说,或许就不算什么了。


    “五万?”沈竹光惊讶地说,这个价格,其实超过了他的心理预期。


    只是,这毕竟是严家的事,他跟路承周一样,都是中间人。


    路承周与沈竹光在办公室谈话,引起了贾明的极大兴趣。


    金惕明虽然叮嘱过他,只要以正常副巡官的身份,密切注意路承周的动静就行。


    可沈竹光是第一次来,他实在很好奇。


    “贾明,你怎么还在这里?”路承周送沈竹光出来的时候,看到贾明就在外面,随口问。


    他的办公室,密封并不严,如果贾明站在门口,是有可能听到里面谈话的。


    路承周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此时已经快九点了。


    这个时候,贾明应该在辖区巡视。


    副巡官与巡官,虽然只相差一个字,但两者的职责,发生了很大不同。


    副巡官每天的工作,主要是在辖区,他可以待在辖区任何一个地方,但不能长时间选待在巡捕房。


    而巡官,每天去辖区巡视一趟就可以了,之后想去哪里都行,没人会有意。


    “有点事,想向巡座报告。”贾明早就想好了理由,一旦被路承周发觉,只要以汇报工作由,路承周自然不会怀疑。


    “说吧,什么事?”路承周将沈竹光送到门口,转身回来后,问。


    如果是其他人,路承周或许不会在意。


    但贾明的身份不一样,他既是自己的副手,也是情报一室的人。


    在情报一室,贾明是一小队的人,而小队长是韩福山。


    这个身份,让贾明很尴尬。


    “我发现邓泽华,最近行踪诡异。”贾明轻声说。


    “怎么个行踪诧异法?”路承周不动声色地问。


    之前邓泽华与地下党组织,似乎接触过。


    但在他的劝说下,邓泽华与之断了来往。


    难道说,邓泽华又开始与那些人有来往了?

    路承周属于特科系统,海沽地下党属于城委领导,路承周直属田南晨领导,与城委是不发生横向联系的。


  第五百三十九章 新组织


    路承周对城委的工作,并不是很了解。


    他与海沽城委,如果有需要配合的地方,也需要田南晨来协调。


    “他好像参加了一个什么组织,整天与一些乱七八糟的人来往。”贾明说话的时候,眼睛往办公室里瞥了一眼。


    “邓泽华是你的手下,他的行为如果不当,你应该及时阻止。”路承周缓缓地说。


    贾明的眼珠乱转,自然没有瞒过他。


    刚才看到贾明,路承周心里其实就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自己要见沈竹光,留在办公室谈了大半个小时。


    贾明为何还在巡捕房呢?难道他也有事?还是特意在等着自己?


    “邓泽华毕竟是巡座的人,如果他有问题,我觉得应该第一时间向巡座报告。”贾明忙不迭地说。


    “你多留意一下吧,看他参加的到底是个什么组织,最重要的是,来往的是不是抗日分子?”路承周压低声音,轻声说。


    邓泽华之前被韩福山注意过,现在又被贾明发现了。


    就算他真与地下党有接触,路承周也觉得,应该停止了。


    此事,等会他将向田南晨汇报。


    邓泽华与地下党的接触,如果会给他带来危险,必须暂时中断。


    “是。”贾明应道。


    贾明走后,路承周习惯性的准备去推自行车。


    然而,到地方后,他发现自行车不见了。


    正当他四处寻找时,突然看到自己的那辆新的福特汽车,车牌:3805。


    路承周猛然想起,自己是开车来的。


    从今天开始,路承周就告别了自行车。


    以后,3805这个车牌,将是他公开的车牌。


    同时,路承周还准备了一个8806的假车牌,以及9991的备用车牌。


    车牌,车照,必须多准备几份,有助于秘密行动。


    车内的温度虽然不高,是至少吹不着风,淋不着雨。


    这样的天气,骑自行车出门,需要极大的勇气。


    路承周突然想到了贾明,会不会是因为天气寒冷,故意拖着不出门呢?


    汽车的出现,大大便利于人们的出行。


    特别是这种寒冷的天气,坐在车内,简直就是一种享受。


    开着车子出去,路承周可以随意停在辖区,他也可以随时找人到车里谈话。


    车子的私秘性与安全性,比在外面随便找个地方要强得多。


    第一次开车巡视,路承周几乎见到巡捕,就会停下来,既是因为方便,同时也是要告诉他们,自己有车了。


    “巡座,您的新车?那得好好庆贺一下才行。”韩福山看到路承周的新车后,一脸羡慕地说。


    在街上巡视,是怕的就是这种天气,冷风直往脖子里灌,不管穿多少衣服,都觉得冷。


    最想的事,就是坐在火炉边,喝点小酒,简直就是神仙般的日子。


    “晚上把兄弟们都叫上,去西湖饭店整几桌。不收礼,纯粹请大家喝酒。”路承周特意强调。


    以前阮健公当巡官时,有点什么事情,就要下面的人送礼。


    这是当官的敛财的一种手段,路承周当时很不屑,轮到他自己办事时,自然不会有样学样。


    “真的?”韩福山高兴地说。


    “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另外,邓泽华是不是参加了什么组织?”路承周随口问。


    “好像是个什么华北青年协会,据说是反日的。”韩福山说。


    “华北青年协会?”路承周喃喃地说,他以前并没有听过这个组织。


    当然,路承周没听过,不代表就不存在。


    无论是军统还是中共,都有不少外围组织。


    这些组织的领导人,才是真正的抗日者。


    这个华北青年协会,很有可能也是某个党派的外围组织。


    借用这样的组织开展工作,更加隐蔽,也有利于接触各方面的人。


    “巡座,我看邓泽华不太正常。”韩福山摇了摇头。


    “现在还不知道他的真实想法,说不定人家跟咱们是一伙的呢。”路承周不置可否地说。


    身为一名潜伏者,任何人的身份,都未必是真实的。


    像路承周的身份,只有田南晨、李向学等人,才知道他是共产党。


    其余人,哪怕就是戴立,也只知道他是军统的干将。


    到二十五号路的时候,路承周将邓泽华叫到了车上。


    “二十五号路有没有什么情况?”路承周掏出烟,随口问。


    “没什么问题。”邓泽华忙不迭地说,看到路承周掏出烟,马上拿出火给路承周点上。


    “那华北青年协会是怎么回事?”路承周突然说。


    连贾明和韩福山都知道的事情,路承周自然不会再隐瞒。


    “华北青年协会?这个好像不违法吧?”邓泽华一愣,有些慌张地说。


    “目前不违法,但以后就不知道了。日本人在租界外虎视眈眈,难道你还要给他们制造机会不成?”路承周提醒着说。


    “我只是参加了他们几次活动,并不算他们的成员。”邓泽华无奈地说。


    “这是个什么组织?”路承周随口问。


    “我也不知道,但里面的书籍,还蛮有意思的。而且,他们的口号……”邓泽华在里面看到了论持久战等进步书籍。


    这些书籍,一般的书店都不敢卖了,而华北青年协会竟然光明正大的摆着。


    而且,里面的人,还可以高呼“共产党万岁”、“打倒日本帝国主义”等口号。


    “不要说出来,你既然不是他们的人,就不要加入他们。”路承周坚定地说。


    他不想听邓泽华解释,连贾明和韩福山都知道的事,多说无益。


    “可是……”邓泽华一急,他早就下定决心,想加入这个组织。


    甚至,他还想把路承周也拉进去。


    “知道吗?贾明和韩福山都知道此事了?如果你再不悬崖勒马,以后可别后悔。”路承周冷冷地说。


    他知道,邓泽华并没有死心。


    然而,贾明和韩福山是个大问题,他们既然知道了华北青年协会,邓泽华不宜再参加了。


    路承周送出去的情报,晚上才接到回信。


    “华北青年协会并非我党领导之组织。”


    望着纸条上的这句话,路承周呆住了。


  第五百四十章 两手准备

    从贾明和韩福山的汇报来看,华北青年协会很有可能是我党领导的外围组织。


    田南晨的情报,却不会出错。


    作为平海唐点线工委的书记,他对海沽城委的情况,应该是最了解的。


    难道说,华北青年协会是军统领导下的组织?

    作为军统海沽的代理站长,路承周可以保证,军统绝对没有这样的组织。


    曾紫莲虽然搬出去了,但两人要见面还是很容易的。


    路承周提供海沽站代理站长,也是有任务的,军统的任何事情,他都会详细了解。


    难道是华北党政军联合办事处?

    自从王若奇被捕后,华北党政军联合办事处就只剩下一个空架子了,据说下面有个工人组,但基本上停止活动了。


    路承周相信,自己向田南晨汇报了此事,组织上一定会调查。


    邓泽华之前是党组织考察和发展的对象,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对他进一步发展。


    回到家后,路承周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


    明天还得与曾紫莲见一面,跟她说起华北青年协会。


    这个组织,有可能是军统的外围人员建立的,也有可能是民先队的人搞起来的。


    甚至,也有可能是日特搞的。


    苗光远的华北青年抗战联合会,不就是这样一个伪抗日组织么。


    金惕明每天晚上,都会听取韩福山和贾明的报告。


    他们两人整天与路承周在一起,能细致入微的观察路承周的一举一动。


    “今天沈竹光找路承周谈了好久。”贾明说,他是事后才打听到沈竹光的身份。


    像沈竹光这样的人,要打听他的身份,还是很容易的。


    “沈竹光找他?”金惕明诧异地说。


    路承周与陶阶的交易,他自然不清楚。


    此事,路承周只向野崎汇报,没有通知金惕明的义务。


    金惕明在雄镇楼训练班时,是路承周的教官不假。


    可他现在只是情报一室的副主任罢了,与路承周平起平坐的资格都没有。


    金惕明的级别虽然不如路承周,但他的能力却不差。


    毕竟,能被戴立看中,调到海沽来当站长的人,能力自然不会差。


    金惕明唯一的败笔,是到海沽后,没有先上任,就私自与金连振联系。


    不但没有把金惕明拉上岸,自己反而下了水。


    下水也就摆了,最终还害得金连振丢了命。


    如果金惕明担任军统海沽站长,绝对不会下达暗杀金连振的命令。


    就算当时军统是暗杀路承周,他也会提前通知金连振避开。


    “估计是为了严成的事。”贾明缓缓地说。


    他毕竟是副巡官,看人看事的眼光,比韩福山要高一个层次。


    虽说在情报一室,他是韩福山的下属,但这是路承周故意打压。


    论能力,韩福山确实远不如贾明。


    “你们说了华北青年协会的事,他有什么反应?”金惕明问。


    当着贾明和韩福山的面,金惕明尽量不提路承周的名字。


    如果不提名字,他们讨论的时候,不会有什么压力。


    “他很意外,同时也有些担忧。”韩福山马上说。


    沈竹光找路承周的事情,他确实不知道。


    作为二十四号路的巡长,他每天早上报个到后,马上得上路。


    “王斯广和邓泽华,都称得上他的亲信。如果邓泽华真的加入抗日组织,想必巡座会很尴尬。”贾明微笑着说。


    路承周越不顺,他心里越高兴。


    很多人都是这样,看不得别人比自己好。


    哪怕表面恭维,实际上心里都希望,别人对倒大霉,最好能万劫不复才好。


    贾明就希望,路承周有朝一日能万劫不复。


    只有路承周倒了,他才有出头之日。


    要不然,他怎么会乖乖听从金惕明的唆使,暗中监视路承周呢。


    “这倒是个机会。”金惕明突然说。


    邓泽华是路承周的手下,他与抗日组织有联系。


    通过此事,不正好可以检验路承周的态度么?

    甚至,可以让路承周带队,亲自端掉这个抗日组织。


    金惕明很兴奋,不管外面已经雨夹雪,骑着自行车,找到了中山良一。


    每天晚上,日军对英法租界的封锁,一如继往的进行,要找中山良一,这个时候最合适。


    跟以往一样,中山良一依然坐在检查站内,身前放着一个大火盆,里面的木柴烧得又红又旺。


    “中山先生,我发现一个测试路承周的机会。”金惕明蹲在火盆着,恨不得把火盆抱在怀里。


    刚从外面进来,全身都快冰僵了,金惕明此时很羡慕路承周的汽车。


    如果自己也有辆汽车,办事就方便多了。


    “说说看。”中山良一不置可否地说。


    “路承周在警务处的手下邓泽华,与抗日组织华北青年协会有接触。这给我们提供了,验证路承周的机会。让路承周带队,端掉这个华北青年协会,亲自抓捕、审讯邓泽华。”金惕明冷冷地说。


    他很想看到,路承周亲手抓捕邓泽华的情景。


    情报一室,张广林是路承周的亲信,宁明、赵宾和李继平,现在也都以路承周马首是瞻。


    警务处,王斯广和邓泽华,是路承周的提携,才升任的巡长。


    他们跟着路承周也有几年时间,路承周对他们,也应该有一定感情了。


    “首先你要确定,华北青年协会是不是抗日组织。其次,你要掌握华北青年协会的全部情况。”中山良一缓缓地说。


    任何事情,都要有两手准备。


    如果路承周同意抗日分子,甚至,他就是抗日分子呢?

    没有掌握华北青年协会的情况,根本没办法测试路承周。


    中山良一上次与路承周晚上也聊了一次,他对路承周还是很有信心的。


    自己亲自测试过路承周,他与路承周也合作了这么久,中山良一相信,路承周可以经受任何考验。


    “我会调查清楚的。”金惕明忙不迭地说。


    有了中山良一的支持,金惕明相信,一定可以找出隐藏在宪兵分队的军统内线。


    对路承周,金惕明并非没有怀疑过。


    之前,他甚至偷偷在路承周家对面观察过,最终才将怀疑的目光放到情报三室。


  第五百四十一章 有用

    当时金惕明之所以怀疑路承周,是因为金连振的事。


    军统原本是路承周的,结果死的却是金连振。


    金惕明怀疑,路承周故意让金连振当了替死鬼,也是有道理的。


    只是,路承周当时是为金连振送早餐,似乎也是一片好心。


    在观察了路承周一段时间后,金惕明才坚定的认为,情报三室有军统内线。


    此次华北青年协会的事情,金惕明觉得是个很好的机会。


    中山良一的建议,他也觉得很正确。


    只有拿到华北青年协会的详细情况,才能知道路承周的真实心意。


    如果华北青年协会是中共组织,路承周如果是军统的话,未必会对中共手下留情。


    作为一名老特务,金惕明非常清楚戴立对中共的态度。


    不管国共怎么合作,戴立都坚定的认为,中共才是党国最大的敌人。


    如果金惕明没有投靠日本人,他担任海沽站长后,也会执行这一政策。


    可以让中共抗日,但要限制中共的活动和发展。


    甚至,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可以与日伪配合。


    这一点,戴立虽然没有明确说出来,但金惕明能感觉得到。


    如果路承周是军统,而华北青年协会是中共的组织,对路承周的测试效果,将大打折扣。


    金惕明跟路承周不一样,他是职业特工。


    早上第一件事,先去康伯南道22号宪兵分队上班。


    路承周早上不能来情报一室,一般的工作,由他负责。


    金惕明刚到情报一室办公室,就接到通知,让他去趟野崎的办公室。


    到三楼后,金惕明惊诧的发现,中山良一竟然也在。


    自从中山良一离开宪兵分队后,很少会再来,特别是再到这间办公室。


    “华北青年协会的事情,你不用再查了。”中山良一缓缓地说。


    为了避开日本人的巡逻艘,运到三塘铺的药品,是晚上走的船。


    船上的工人,觉悟很高,知道这是运的药品,想尽千方百计,保护药品的安全。


    他们用密封的袋子,将装药品的箱子包起来,外面再加雨衣防水,并系上绳子,与船连在一起。


    药品就放在船舷边,一旦碰到检查,马上将药品推到水里,检查之后,再把药品拿出来。


    刚刚天亮时,程瑞恩就回到了三塘铺。


    一刻也不敢耽搁,提着这些救命的药品,送到了医疗队,再回去向李向学汇报工作。


    李向学并不知道,中西大药房的东家竟然是路承周。


    他比程瑞恩掌握的情况更多,自然知道,中西大药房其实是地下党的一个秘密联络点。


    “这次多亏路承周,要不然地下党的同志,就要冒险坐路承周的车了。”程瑞恩微笑着说。


    “下次,你可不要再自作主张了。这次利用路承周的车子运送药品,不可控的情况太多了。”李向学缓缓地说。


    有些事情,他不好对程瑞恩明言。


    海沽地下党的计划,路承周一定会暗中配合,根本不存在冒险之说。


    如果真要冒险,路承周帮他们运送药品,才是真正冒险。


    毕竟,地下党的同志,没有坐在车上,如果出了意外,全是路承周的责任。


    “路承周的警惕性很差,他可能做梦也想不到,会成为我们的邮差。”程瑞恩笑着说。


    “所以,留着路承周,也是有作用的。如果换一个人,你敢这么做么?”李向学沉吟着说。


    他知道,程瑞恩对路承周一直有偏见。


    李向学甚至担心,程瑞恩到海沽执行任务时,会伤害路承周。


    路承周的身份,是机密,哪怕程瑞恩与他从小一起长大,又是革命同志,但也不能告诉程瑞恩。


    这是党的纪律,钢铁般的纪律,不能因为任何事而改变。


    “以前我确实没有注意,任何一个人,都有其存在的价值。”程瑞恩点了点头。


    “你能这样想,很好。以后说起路承周,不要再咬牙切齿了,人家可是帮你大忙的。”李向学微笑着说。


    “路承周在英租界搞了几年,不知道贪了多少钱,竟然能盘下中西大药房,还把马玉珍的父亲马厚谷请去当掌柜。他倒好,只管坐在家里收钱就行。”程瑞恩对路承周,依然是嗤之以鼻。


    这年头,能攒下这么大家业的,都是吸普通老百姓血的资本家。


    路承周不是资本家,他能赚这么多钱,肯定用了很多阴谋诡计。


    这其中,有一部分钱,肯定来自他日本主子的奖赏。


    路承周吃早餐的时候,突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他暗想,谁在骂自己呢?

    昨天晚上,为了华北青年协会的事,他想了一夜。


    此事一定要查个明白,不管是军统还是中共领导的华北青年协会,都有注意,不能吸收邓泽华。


    邓泽华同情抗日,愿意投身抗战,路承周当然欢迎。


    但这有个前提,不能暴露。


    如果邓泽华的行为,引起了贾明和韩福山的注意,那还参加什么抗日?

    恐怕还没加入,就被抓到了宪兵分队。


    路承周曾经无数次,在梦里惊醒,就是因为做梦,自己亲手抓到了同志,还要对他们用刑。


    那种心痛的滋味,哪怕只是想想,路承周都觉得后怕。


    上午,路承周再次给田南晨送了情报,要求组织调查华北青年协会的情况。


    中午时,他与曾紫莲见了一面。


    买了新车,请她和马玉珍一起在利顺利酒店吃个饭,也不算什么吧。


    曾紫莲和马玉珍都是军统的人,路承周跟她们说话,无需太多的顾忌。


    “你再去确认一下,华北青年协会到底是不是我们搞的?如果不是,派个人打进去,看这是个什么样的组织。”路承周跟她们选了间包厢,进去后,对曾紫莲说。


    “如果这是中共领导的组织呢?”曾紫莲问。


    “那还有什么说的?”路承周斜睨了她一起。


    路承周的语气,让马玉珍怵然一惊,路承周这是要对中共下手啊。


    路承周表面上警务处的巡捕,实际上是军统特务,同时还是英租界宪兵分队的情报一室主任。


    如果路承周借着日本人的力量,打掉华北青年协会,谁也没话说。


  第五百四十二章 拖延

    马玉珍与路承周吃过饭后,坐人力车去了趟二十四号路15号。


    天气如此寒冷,她早就放弃了自行车,如果出来,一般坐人力车。


    经过二十五号路时,马玉珍看到了“蚂蚁”留下的暗号。


    她顾不上去见母亲,拿到情报后,去了黄家花园福顺里1号。


    田南晨在看情报时,马玉珍向他汇报了,中午路承周在利顺利酒店的话。


    路承周对待中共的态度,让马玉珍很吃惊。


    她一直觉得,路承周跟自己一样,都是抗日者。


    国共合作,就算路承周是军统的人,他毕竟与自己都在同一条战线。


    然而,中午路承周的话,彻底暴露了,国民党军统特务,亡我之心不死。


    “田书记,路承周其实很反动。”马玉珍很是失望地说。


    如果说,她得知路承周是军统人员时,心里对路承周还有一丝期望的话。


    那现在她对路承周,真是失望透顶。


    路承周再怎么抗日,也改变不了,与人民为敌的念头。


    “只要路承周是真心抗日,就是我们团结的对象。建立广泛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可不是一句空话。”田南晨放下情报后,沉吟着说。


    原本他还想跟马玉珍说起,调查华北青年协会的事情。


    既然路承周与她说过,就没必要再说了。


    马玉珍如果知道,地下党也要调查华北青年协会,说不定会怀疑路承周的身份。


    作为路承周的交通员,马玉珍一直不知道路承周的真正身份。


    这并非对马玉珍不信任,而为了安全。


    他们之间,无需捅破这层窗帘纸。


    马玉珍跟路承周一样,也潜伏在军统,如果她知道路承周的身份,两人在交往时,可能会让曾紫莲察觉。


    马玉珍对路承周的感情,一直没有放下。


    她现在的表现,才是最真实的情感。


    如果让她知道,路承周其实是自己很敬佩的“蚂蚁”,与路承周再相处时,必然会热情洋溢。


    敏感的曾紫莲,岂能看不出来?

    “是。”马玉珍应道,作为一名党员,她必须团结路承周这样的人,实在是无奈。


    田南晨将调查华北青年协会的任务,交给了海沽城委。


    要调查华北青年协会的情况,其实也很简单,派一位经验丰富的同志,打入其内部就可以了。


    军统和地下党,虽然没有联手调查,但他们同时调查这个组织,结果又都会向路承周反馈,他自然很容易得到准确的结果。


    快到中午时,路承周巡视到五十一号路,廖振东告诉他,警务处有人找,已经等他好一会了。


    路承周上午一般会巡视辖区,加之现在他有了汽车,想要找到他,没那么容易。


    路承周心想,这个来找自己的,恐怕是沈竹光。


    昨天晚上,路承周跟陶阶说起了与沈竹光见面的情况。


    得知路承周开口五万,陶阶也很是吃惊。


    他当即答应路承周,如果最后的成交价,最终超过两万,多出的部分,两人二一添作五。


    回到警务处后,路承周果然看到了沈竹光。


    昨天下午,路承周原本想跟沈竹光见一面,结果却没有联系到人。


    沈竹光如果不在家,或者不在社会局,路承周要找他也很难。


    他只能留言,约好下午在国民饭店见面。


    “路警官,昨天我与严家商量了,觉得价格太高,否则压压价?”沈竹光见到路承周后,问。


    “你们觉得多少合适?”路承周随口问。


    “一万如何?”沈竹光伸出一根手指头。


    这是谈价,他当然不会报底价。


    况且,沈竹光也不希望严成马上出来。


    此事他跟火柴也商量过,最好是严成出来时,还是活的。


    但回到严家后,却不能管事,如果能隔个三五日就断气,就再好不过了。


    “沈先生,昨天我特意去看了严成,他现在的情况很不好。每拖延一分钟,他的身体就会垮一分。”路承周提醒着说。


    “我们也想赶紧把严成救出来,但这个数,实在拿不出来。”沈竹光苦笑着说。


    听着路承周的话,他心里却暗暗高兴。


    严成实抓后,严中群和严孟氏,将严家的事务,全部委托他打理。


    这正是沈竹光最希望看到的,如果严成回来后,依然生龙活虎,他岂不是白打理了?

    “看样子,沈先生并不关心严成的死活。”路承周淡淡地说。


    “绝对没有,我们愿意拿出最大的诚意。”沈竹光忙不迭地说。


    “最大的诚意就是一万?”路承周冷笑着说。


    “我也不想让路警官为难,两万如何?”沈竹光伸出两根手指头。


    “四万,少一分也不行。”路承周摇了摇头。


    他坚持价格,既是为了给陶阶拖延时间,也是给沈竹光争取机会。


    果然,沈竹光一听路承周的话,脸上露出苦笑。


    “四万实在太多。”沈竹光摇了摇头,路承周的态度,他其实也很满意。


    如果路承周答应得太快,把严成今天就放回去,他的计划也会泡汤。


    “既然舍不得钱,到时就别怪,要了严成的命。”路承周没有多说,冷笑着走了出去。


    沈竹光在市区是社会局长,但在英租界什么都不是。


    路承周回去吃了饭后,坐人力车到伦敦道昭阳里9号。


    在这里化了装后,再去法租界,距离国民饭店还有几百米,又换了辆车。


    这样的天气,一个人在街上走着,是很受罪的事。


    换一辆人力车,也能达到保密的效果。


    在国民饭店,路承周见到了沈竹光。


    沈竹光自然没认出,这位脚有些瘸,背也有些驼的火柴,就是不久前,拒绝了自己的路承周。


    “严家的事,进行得怎么样了?”路承周问。


    “严家已经委托我,帮他们全权处理严成之事。至于严家生意上的事,严中群并没主见,有事都来问我。”沈竹光得意的笑着。


    严树勋英明一世,却没把儿子培养出来。


    哪怕严家的财产再多,严中群如果没有出息,也守不住的。


    有道是创业难,守业更难,严家的家产,在严中群手里,就要败落了。


  第五百四十三章 到手

    路承周没有问起严家愿意出多少钱,他知道,沈竹光一定会汇报。


    果然,沈竹光接下来跟路承周说起了,严家愿意付出一切代价营救严成。


    “严成既是严家的管家,也是严家生意上的大掌柜。他被抓后,整个严家一片混乱。”沈竹光得意地笑道。


    “可是,如果你不把严成救出去,严家也会怀疑。”路承周提醒着说。


    这就需要一个度,既要把严成救回去,让严家对沈竹光更加信任和感激。


    同时,也要让严成在宪兵队受尽折磨。


    最好是回去之后,什么事都办不成,没几天就翘辫子。


    “所以,最迟明天得救人了。下午,还得去趟英租界警务处。”沈竹光叹息着说。


    他希望能激怒陶阶,让严成多受点罪。


    但火柴提醒的很有道理,严成必须回去了。


    如果严成再不回去,影响的就是沈竹光的声誉。


    “价格谈妥了么?”路承周点了根烟,吸了一口,问。


    他与沈竹光见面,选的是国民饭店的房间,特意拉上了窗帘,房间也没开灯。


    原本光线就暗,他再抽烟,沈竹光只能若隐若现的看到他的相貌。


    “还没有,他开价五万,我还价到一万,估计四万得成交。”沈竹光无奈地说。


    路承周的口气很硬,低于四万就不谈了。


    此事路承周掌握主动权,他如果想救严成,只能接受这个价格。


    当然,他并不知道,与自己谈价格的路承周,其实就是坐在对面的火柴。


    同一个人,用两种身份,与他分别接触,沈竹光还真的没看出来。


    路承周没有与沈竹光讨论“路承周”的问题,他担心讨论的多了,被沈竹光听出来。


    这个问题,对路承周来说,本来就很尴尬。


    下午,沈竹光再次去了警务处,没过多久,路承周就回来了。


    “下午我一般不在警务处的,今天过来拿份材料。”路承周看到沈竹光,微笑着说。


    “路警官,明人不说暗话,严成的事,能不能再压压价?”沈竹光直截了当地问。


    “不行了,四万已经是我的底线。你要知道,四万换条人命,你们赚了。堂堂严家的管家,难道不值四万?”路承周知道了沈竹光的底牌,自然底气很足。


    “如果今天交钱,明天可以放人么?”沈竹光问。


    “只要钱到了,人很快就会出来。”路承周不置可否地说。


    他的任务是拿到钱,之后的想法,与沈竹光一样,不希望严成生龙活虎的回去。


    沈竹光身上自然不会带这么多钱,他回去后,与严中群商量。


    严中群并没什么主见,自然听从沈竹光的意见。


    严成对严家很重要,有严成在,严中群只需要安心当他的老爷就可以了。


    只是,要拿钱的时候,突然出现一个问题,严成不在,严中群竟然拿不出四万元。


    严家的财产,全部由严成管理,想要提钱,必须有严成的印章和签名。


    而严成此时关在宪兵队,怎么可能取得出钱呢?

    “沈伯伯,能不能请你垫付这四万元?”严中群面露难色,他虽是严家长子,然而此时也是一筹莫展。


    “四万元可不是笔小数……好吧,我去要想办法,争取两天内把钱凑出来。”沈竹光咬了咬牙。


    “严成未必能等两天啊,日本人的地方,多待一分钟都可能送命。”严中群急道。


    平常没看出严成的重要性,被抓进宪兵队后,严中群突然发现,严家其实离不开严成。


    “一时之间,也凑不出这么多钱,只能当东西了。”沈竹光为难地说。


    “请沈伯伯援手,中群感激不尽,严家自有厚报。”严中群诚恳地说。


    沈竹光要拿四万元,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之所以犹豫不决,也是想让严中群知道,他帮严家是出了大力的。


    人都是这样,随随便便得到的东西,总不会珍惜。


    晚上,路承周见到陶阶时,跟他说起了沈竹光的事情。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可以拿到四万。”路承周走到陶阶的办公室,神秘地说。


    他将陶阶的事情,背后全部向野崎汇报。


    但是,这种赚钱的事,还是愿意与陶阶合作的。


    “四万?”陶阶一听,惊喜地说。


    同时,他心里也有些后悔,早知道的话,应该报个更高的价格。


    “估计明天就会拿钱赎人,我收到钱后给你打电话。”路承周叮嘱着说。


    他这也是变向告诉陶阶,只有一天时间了。


    如果明天还没有撬开严成的嘴,只能放人。


    “路主任,真是多谢了,到时候你给我三万就行。”陶阶此时还能说什么呢。


    拿回三万,总比竹篮打水一场空要强吧。


    况且,先拿一笔钱,以后再慢慢想办法。


    野崎已经注意到了严成,如果再强行霸占严家的家产,势必会引起日本人的不满。


    如果能撬开严成的嘴,让他承认是军统的人,那又另当别论。


    只是,严成不知道吃了什么药,不管如何用刑,就是不承认谋害了严树勋。


    “陶主任太客气了。”路承周笑了笑。


    超出两万的部分,他与陶阶一人一半,这是陶阶当初答应的。


    “路主任,野崎队长有请。”


    陶阶正要说话的时候,一室的李继平突然在门口敲了敲门,然后伸进脑袋,恭敬地说。


    “你先去忙。”陶阶连忙收住嘴。


    这些事情,是他与路承周的私下交易,打死他们也不会对外说的。


    路承周自然不会向野崎汇报,他只是告诉野崎,陶阶拿不到严成,准备换思路。


    “就算严成不是抗日分子,至少也跟抗日分子有关系。”路承周郑重其事地说。


    “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于锦世是怎么回事?你告诉陶阶,彻查关明鹏和严树勋案,不要打严家的主意。案子没破,看他怎么向川崎课长交待。”野崎冷冷地说。


    “我已经跟陶阶说了,明天必须放人,不能让皇军为难。”路承周正色地说。


    “这是陶阶的事,让他去处理就是。有个抓捕行动,一室能不能完成?”野崎突然说。


    “坚决完成任务!”路承周一听,信誓旦旦地说。


  第五百四十四章 骑虎

    听到野崎说有抓捕行动,路承周连想都没想,马上一口答应。


    这是路承周的条件反射了,只要是日本人布置的任务,必须“坚定不移”的完成。


    宪兵分队的抓捕行动,肯定是针对抗日者。


    路承周嘴里说得震天响,其实心里很吃惊,是哪个组织暴露了呢?


    像这样的抓捕行动,以往一向是交给情报三室,毕竟,三室人员众多。


    陶阶最近在全力以赴调查关明鹏和严树勋的案子,为了破案,陶阶几乎调动了所有人员。


    否则的话,这样的任务,怕也落不到情报一室头上。


    “听说过华北青年协会这个反日组织么?”野崎缓缓地说。


    “华北青年协会?”路承周很吃惊,自己也才刚听说不久,野崎似乎早就掌握了这个组织的情况。


    “不错,这是一个反日组织,我希望你能把这个组织的成员一网打尽。”野崎郑重其事地说。


    “嗨!”路承周应道。


    连军统和中共都不知道这个组织的属性,野崎怎么就掌握了确切消息呢?

    “据可靠情报,华北青年协会今天晚上,在义庆里5号有一次集会。”野崎马上说。


    “今天晚上?”路承周更是意外,曾紫莲和田南晨的情报,都还没有反馈回来呢。


    “不错,马上回去,召集一室人员,务必将华北青年协会的所有人员,全部带回来。”野崎郑重其事地说。


    “凭我们一室的人手,可能不够。”路承周缓缓地说。


    他心里在迅速判断着,这件事的真假,以及行动的可执行性。


    情报一室加上金惕明的一小队,也不过八个人,而华北青年协会不知道有多少人。


    “特高班可以协助一室行动。”野崎看了路承周一眼,说。


    “太好了,有皇军的配合,我们的行动必定万无一失!”路承周高兴地说。


    作为警务处的巡官,路承周其实可以让巡捕配合。


    可是,这样的抓捕行动,如果惊动了警务处,就要走正常程序了。


    英国人很坚持原则,只要警务处抓到的人,一定要通过引渡,才能移交给日方。


    没有特殊情况,宪兵分队都会自己动手。


    只要他们控制不了局面,才会让警务处配合。


    事实上,只要有警务处配合的行动,很少有成功的。


    警务处人多嘴杂,各方各面的人都有,难免会走漏风声。


    路承周离开后,野崎拿起桌上的电话,拨了一个号码。


    “任务已经布置了,路承周似乎并无异常。”野崎的电话,是打给川崎弘。


    野崎的语气,其实是有些失望的。


    此次抓捕华北青年协会的行动,是对路承周的一次测试。


    正如路承周之前调查的情况,华北青年协会既不属于军统,也不属于中共,而是属于宪兵分队情报二室。


    苗光远在成立了一个华北青年抗战联合会之后,又暗中成立了一个华北青年协会。


    这个华北青年协会,比华北青年抗战联合会更加激进。


    他们在义庆里5号公开集会,宣读马列主义,批判时政,甚至喊一些打倒日本帝国主义的口号。


    有时,他们还会潜入市区,在街道上撒发传单,以及半夜贴抗日标语。


    华北青年协会比华北青年抗战联合会更加激进,也更像一个抗日组织。


    苗光远这样做,只有一个目的,把真正的抗日者吸引过来,把真正的抗日组织引出来。


    无论是军统还是中共,如果得知这样一个自发的民间抗日组织,肯定都会将之领导起来。


    这些自愿的抗日人员,是一笔宝贵的财富。


    然而,谁要是真派人来领导,就掉进苗光远的陷阱了。


    因为邓泽华的事,路承周安排军统和中共,暗中接触这个组织。


    如果华北青年协会,没有吸引邓泽华,或许还将继续下去。


    金惕明得知之后,向中山良一报告,请求用华北青年协会来测试路承周。


    当时中山良一也不知道这一情况,与川崎弘和野崎商量后,才发现华北青年协会竟然是宪兵分队的组织。


    “按计划行事吧。”川崎弘缓缓地说。


    既然是测试,就要有个最终结果。


    川崎弘对路承周很有信心,他认为,路承周的主要工作,是搜集英租界的基本情报。


    如果从个人能力来说,路承周还可以发挥更大的作用。


    只是,从目前的情况来说,他只能给路承周这么一个舞台。


    川崎弘所谓的“按计划行事”,是让路承周正常抓捕华北青年协会。


    这些人被宪兵分队抓进来关一次,未必就是坏事。


    “嗨。”野崎应道。


    他的意思,其实是告诉川崎弘,路承周没有异常,是否可以取消行动。


    毕竟,苗光远搞的这个华北青年协会也不容易。


    华北青年协会一直在秘密中进行,苗光远只向他汇报过,宪兵分队除了野崎和苗光远外,其他人都不知道。


    所有进入华北青年协会的人,也都与宪兵分队不再发生任何关系。


    野崎觉得,按照华北青年协会的发展趁势,很有可能把真正的抗日组织引出来。


    如果用来测试路承周,是不是太可惜了?

    川崎弘既然要求按原计划行事,野崎自然不能反对,放下电话后,他将特高班长酒井叫来,吩咐他集合人马,准备配合情报一室的行动。


    “一切听从路承周的安排,但有一个原则,不能开枪,尽量不要伤人。”野崎用日语,低声叮嘱着说。


    “不开枪?还不能伤人?”酒井一脸懵然,如果不用暴力的话,还要特高班出动干什么?

    “这是川崎课长的意思,不但要执行,还要保密,不能被中国人看出来。”野崎又说道。


    华北青年协会的人,说到底是宪兵分队的外围人员。


    野崎还想靠他们,吸引真正的抗日分子呢。


    “好吧。”酒井无奈地说。


    抓捕抗日分子,竟然不能开枪,还尽量不伤人,这是哪门子规矩?


    如果不是把川崎弘抬出来,以酒井的脾气,是不会执行的。


  第五百四十五章 行动

    交待完酒井后,野崎离开办公室,去了楼下情报一室的办公室。


    此时的路承周,正在情报一室的大办公室内,布置着任务。


    路承周不愧在英租界待了四年多,对英租界上百条街道非常熟悉。


    他都不用去看地图,随手就将义庆里5号的地形以及周围街道的情况,全部画了出来。


    野崎看着路承周画出的地形,暗暗点了点头。


    路承周平常不显山露水,关键时候还是很有水平的。


    “我带人从前门冲进去,金副主任带着一小队带着后门。特高班的皇军,在我动手的同时翻墙进去。张广林负责在路口放哨,宁明当预备。”路承周看到野崎后,开始布置人手。


    他虽然在情报一室,但也习惯性的留了后手。


    不管华北青年协会隶属哪个抗日组织,既然野崎下了命令,自然要全力以赴。


    这种事可开不得玩笑,这么多人看着,除了金惕明外,还有酒井。


    路承周在日本特务机关潜伏了四年多,他不想前功尽弃。


    党没有让他暴露,没有权力自行暴露。


    “地形大家都记住,行动的时候,动作要轻,尽量不要惊动邻居。”路承周看了野崎一眼,见对方微微颌首,又叮嘱着说。


    此时,酒井已经集中了特高班的人,他也在下命令。


    “这次是宪兵分队的行动,尽量不要搞出动静,没有命令,不允许开枪!”酒井厉声说。


    至于野崎叮嘱的,尽量不要伤人,酒井当成了耳边风。


    中国人的生命,在他眼里,跟路边的狗没什么区别?

    帝国士兵的生命,才是最宝贵的。


    行动前,路承周在会议室,向野崎汇报了自己的计划。


    旁听的人,除了酒井外,苗光远竟然也来了。


    看到苗光远,路承周愣了一下,但并没有因此影响到他的汇报。


    路承周只是心里在想,苗光远来了,陶阶却没来,有些不正常。


    “具体的行动计划就是这样的,因为不知道义庆里5号里面的具体情况,只能请行动的人员随机应变了。”路承周汇报完计划后,说。


    “行动吧。”野崎缓缓地说。


    路承周没有犹豫,带着特高班的人,朝义庆里5号扑去。


    “酒井君,拜托了。”路承周在行动前,对酒井躬了躬身,很是客气地说。


    酒井手一挥,带着特高班的人,顺着墙壁往上爬。


    路承周的计划,是他从前门冲进去,然而到了现场后,才发现不行。


    前门很厚,除非用炸药,否则没办法强行闯进去。


    如果诱导里面的人开门,既容易惊动里面的人,也会给特高班的行动造成不便。


    特高班的人,都受过军事训练,爬墙这种事,还是很容易的。


    海田新一郎和田中第一个翻过墙头,打开门后,路承周一马当先冲了进去。


    这是一栋两栋的房子,二楼东头的房间亮着灯,听声音似乎人不少。


    仔细听的话,隐约能听到麻将牌碰撞的声音。


    路承周知道,很多私人聚会,都是以搓麻将为由。


    此时在宪兵分队,苗光远忧虑的望着义庆里5号的方向。


    “放心,出不了什么事。”野崎看到苗光远焦虑不安的样子,安慰着说。


    其实他心里也没底,川崎弘要按原计划行事,他也没办法。


    按照原计划行事,确实可以更好的测试路承周。


    但是,测试完路承周后,华北青年协会也无法立足了。


    苗光远在设立华北青年抗战联合会后,又悄悄成立一个华北青年协会,野崎还真有些欣赏。


    华北青年协会的反响也不差,毕竟他能阅读马列书籍、学习论持久战、听重庆电台,看中央日报。


    这样的表现,比真正的抗日组织还抗日。


    野崎相信,华北青年协会一定可以吸引真正的抗日分子。


    他甚至有个计划,以华北青年协会为幌子,在华北占领区,建立各种华北青年协会分会。


    包括华北青年抗战联合会也是这样,可以建立分会组织,将一些意志不坚定的青年,吸引进来。


    同时,也能引诱真正的抗日组织。


    “可我总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苗光远苦笑着说。


    华北青年协会是他一手创立,宪兵分队除了野崎外,再无其他人知道。


    此次,因为一个邓泽华,因为要测试路承周,川崎弘竟然要牺牲华北青年协会,他人微言轻,只能顺从。


    苗光远心里,对这次的测试,是非常反对的。


    目前华北青年协会还不是一个正式的抗日组织,测试路承周没有任何意义。


    而且,从路承周制订的行动计划来说,路承周肯定不是抗日分子。


    “就算你的人被带回来,他们被关几天后,也会放掉的。有了被关押的经历,他们的行为,更能取信于人。”野崎微笑着说。


    这也是川崎弘的说辞,只要华北青年协会的人没事,在宪兵分队关押几天,反而能让他获得与宪兵分队对抗的经验。


    华北青年协会的人,并非全部是效忠日特的,有些人真愿意抗日。


    “或许吧。”苗光远点了点头,他现在也只能寄希望于此了。


    路承周看到海田新一郎和田中率先爬进了院子,心里其实也很忐忑。


    里面的人,不管是哪方面的,只要他们是抗日的,就是真正的中国人。


    自己带人抓捕,岂不是破坏抗战?


    然而,一进去,路承周将这些心思全部抛到脑后。


    他现在是情报一室的主任,是日本特务机关的特务,不管里面的人,是中共还是军统,都要先抓起来再说。


    路承周手一挥,带着赵宾和李继平,朝二楼冲去。


    路承周左手拿着手电筒,右手的勃郎宁已经打开保险。


    一旦情况有变,他会毫不犹豫开枪。


    心有不忍是一回事,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到二楼时,路承周一脚踢开门,第一个冲了进去,举起手枪,大吼一声:“所有人不许动!”


    二楼的房间,围着一张桌子,坐着六个人,其中四人在搓着麻将。


    面对着门的那个人,背影有些熟悉,路承周走过去一看,发现正是邓泽华!

  第五百四十六章 语重心长

    邓泽华看到路承周的时候,整个人也呆住了。


    他再回头看了看周围的人,一个都不认识。


    而酒井等人,手里拿着南部十四式手枪,这是日本人的标配,他的瞳孔更是猛的缩了起来。


    “你们涉嫌非法集会,跟我们回去调查。”路承周看到特高班的人都进来了,将手枪的保险关掉,沉吟着说。


    “巡座……”邓泽华突然站起来,要跟路承周说句话。


    “砰!”


    站在邓泽华身后的田中,突然抬起一脚,狠狠地踢在邓泽华后腰上。


    邓泽华没想到,突然会受到袭击,站立不稳,身子倒向了桌子。


    桌上的麻将,顿时洒落一地。


    “八嘎!”


    田中和海田新一郎,平常在地窖负责用刑,他们对用刑已经颇有心得,最喜欢看中国人痛苦不堪的样子。


    田中一动手,其他人不由分说,冲上来一阵拳打脚踢。


    其中有一位身体瘦弱的男子,被打倒在地,牙齿被打掉两颗,满嘴都是血。


    “酒井君,这里不方便,还是带回去吧?”路承周拉住也要动手的酒井,用日语轻声说。


    邓泽华此时也被打倒在地,他听到路承周用日语说话,顿时瞪大着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路承周。


    他一直觉得,路承周是一位有着正义感的巡捕。


    当初日本浪人在二十四号路闹事,路承周可是大义凛然的将他们全部送到了巡捕房。


    可现在,路承周却带着日本人来抓自己。


    这是典型的汉奸行为啊?


    让他把路承周和汉奸联系在一起,邓泽华实在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那个被打得满嘴都是血的瘦弱男子,吐掉嘴里的血水后,顾不上牙槽痛得发麻,突然义愤填膺地问。


    他叫纪鸣皋,是苗光远的人,也是华北青年协会的会长。


    整个华北青年协会的动作,由他负责。


    苗光远要求他,表现得像一个真正的抗日者,至于宪兵分队的身份,要尽可能忘记。


    然而,现在他发现,自己好像被误抓了。


    “你是谁?”路承周打量了纪鸣皋一眼,问。


    “我叫纪鸣皋,你们肯定误会了。”纪鸣皋胸脯一挺,傲然说。


    “混蛋!”站在旁边的海田新一郎,突然甩了纪鸣皋一记重重的耳光,将这位会长打得昏头转向。


    路承周心里有些奇怪,但当着众人的面不好多问,搜查了现场之后就收队了。


    华北青年协会在义庆里5号开会的六人,全部带回了宪兵分队。


    因为邓泽华刚开始的不配合,所有人多多少少都受了点伤,纪鸣皋的牙齿被打掉,受的伤也最为严重。


    刚开始可能还没觉得,过段时间后,他说话都有些说不清楚了。


    回到宪兵分队后,路承周顾不上去汇报,先把邓泽华带到了办公室。


    如果邓泽华进了地窖,不知道会被折磨成什么样。


    落在日本人手里,简直生不如死。


    路承周把他带到办公室,等于免了一灾。


    “我让你别跟这些抗日组织走得这么近,你当初是怎么答应的?”路承周望着邓泽华,语重心长地说。


    邓泽华的身份瞒不住,韩福山和贾明都认得他。


    与其躲躲藏藏,不如光明正大的审讯。


    邓泽华并没有加入军统,也没有加入中共,就算他真的加入了华北青年协会,也不过是一时头脑发热,属于可以挽救的对象。


    再说了,邓泽华是警务处的巡长,明天如果不出现在二十五号路,警务处肯定要来找人的。


    对邓泽华的人身安全,路承周并不担心。


    他真正担心的,是如何与邓泽华相处。


    路承周的身份,在邓泽华面前是瞒不住了。


    因此,邓泽华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加入宪兵分队,成为汉奸中的一员,要么闭上嘴巴,对此事装作没有看到。


    以日本人的性格,就算放邓泽华回去,以后也会随时注意邓泽华。


    “哼。”邓泽华轻蔑的看了路承周一眼,他不想跟汉奸说话。


    今天晚上之前,他对路承周是很尊敬的。


    不仅仅是因为,路承周提拔他担任巡长,同时也因为,路承周对日本人的态度。


    据说,路承周在康伯南道22号的宪兵分队,关系也搞得很僵。


    哪想到,路承周竟然是宪兵分队中的一员。


    “我知道,你痛恨日本人。可现在,日本人当政,不仅仅是我,贾明、韩福山都替日本人做事。”路承周拿出烟,给自己点了一根,又递了根给邓泽华。


    “你们……一群败类!”邓泽华恨恨地说。


    虽然很生气,但烟还是接过来了。


    “说说华北青年协会的事吧?”路承周双手换臂,问。


    邓泽华猛吸了口烟,却不言语。


    “说一下纪鸣皋总可以吧?”路承周又问。


    纪鸣皋的表现,当时路承周觉得有些奇怪,现在想来,更是不正常。


    纪鸣皋刚开始的表现,还算正常。


    但是,他在听到自己用日语,与酒井说话后,态度突然发生了变化。


    纪鸣皋说话的语气,不像被捕的抗日分子。


    至少,他已经没有有恐惧,说话的时候很平和,还有点愤怒。


    “他的事,你去问他便是。”邓泽华随口说。


    他不知道纪鸣皋会怎么应对,如果自己说的,与纪鸣皋说的不一样,岂不是害了他?


    “如果我没猜错,纪鸣皋是你们的负责人吧?”路承周缓缓地说。


    邓泽华不说话,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


    路承周这个汉奸,早知道的话,应该公开他的卖国行径,让所有人都看到他的丑恶嘴脸。


    “看来,你是不打算说了。”路承周叹息着说。


    从看到邓泽华的那一刹那,他就在想要怎么处理邓泽华。


    邓泽华的巡长身份,路承周可以暂时保他的性命。


    如果邓泽华不与日本人合作,恐怕自己也只能保他一时之命。


    邓泽华只是默默地抽着烟,对路承周的问题充耳不闻。


    路承周还要再劝的时候,看到金惕明带着韩福山和贾明进来了。


  第五百四十七章 明白了


    韩福山和贾明,是邓泽华最好的榜样。


    路承周既希望,邓泽华能忍一时之辱,留下有用之身。


    同时,也担心邓泽华会真的投靠日本人。


    “你们来得正好,劝劝他吧,如果不回头,只有一条出路。”路承周将手头的烟头,重重踩在脚下,说。


    “哟,这不是邓巡长么?”韩福山走到邓泽华面前,阴阳怪气地说。


    他与邓泽华的巡长对调之后,刚开始很不习惯,毕竟他在二十五号路待习惯了。


    邓泽华调到二十五号路后,刚开始也不习惯,而且,二十五号路的巡捕,都是韩福山的老部下。


    正因为如此,韩福山对邓泽华的言行,最是了解。


    之前邓泽华与地下党的人接触,以及这次与华北青年协会,韩福山都第一时间知道了消息。


    邓泽华看到韩福山和贾明同时出现,这才相信路承周没有骗他。


    “你们当汉奸,有这么高兴么?”邓泽华冷冷地说。


    “别自欺欺人了,你难道给英国人做事,就是抗日英雄了?邓泽华,有本事到战场上杀鬼子,那才叫爷们。如果做不到,就乖乖认清现实。”贾明冷笑着说。


    他已经下了水,自然希望别人也都下水。


    邓泽华提到“汉奸”时,他心里确实很不舒服。


    包括贾明在内的所有人,都不愿意听到“汉奸”这个词。


    他们是为了生存,为了更美好的明天,从来就不想当汉奸。


    “我当不了抗日英雄,难道也不会当卖国贼。”邓泽华冷笑着说。


    “别跟他多说了,等会让他自己挖个坑,再把自己埋了。”韩福山冷冷地说。


    当初就是因为活埋,贾明才吓得尿了裤子,答应与日本人合作。


    韩福山觉得,邓泽华也应该这样。


    然而,他失望了。


    邓泽华脸上,并没有因为会遭活埋,而有丝毫惊恐之色。


    路承周向野崎汇报了今天晚上的抓捕行动,不管华北青年协会的性质如何,今天晚上的抓捕行动,还是很顺利的。


    路承周到楼上野崎的办公室,向他汇报了晚上的行动。


    特别是邓泽华的情况,路承周更是重点介绍了。


    “邓泽华是我提拔的巡长,他现在思想拐不过弯来,只要给我一点时间,我可以劝他回头的。”路承周信誓旦旦地说。


    野崎默默听着路承周的汇报,蓦然,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正准备说话的野崎,抓起来了电话。


    “路主任,不是跟你说过,晚上的抓捕,尽量不要伤人吗?”野崎放下电话后,语气突然变了。


    “当时担心他们反抗,所以特高班的人,下手可能重了点。但没人受重伤,最多就是断根骨头,丢颗牙齿。”路承周解释着说。


    日本人下手可没有轻重,对他们眼里,中国人的命,根本就不值钱。


    路承周只是情报一室的主任,他可没权力去管特高班的事。


    不要说酒井在那里,哪怕只有田中等人,他也不敢随便下命令的。


    “丢两颗牙齿,还不算重伤?”野崎冷冷地说。


    路承周一愣,自己可没有汇报谁丢了两颗牙齿吧?

    他突然想到,刚才野崎接的电话,是谁给野崎打了电话呢?

    “属下失职,请野崎队长絮罪。”路承周双腿并立,谦恭地说。


    “这些人的审讯,你就不用参加了。”野崎突然摆了摆手,一脸不耐烦地说。


    “那邓泽华……”路承周对其他人并没有兴趣,但邓泽华是他的手下。


    “如果邓泽华配合,就留他条命,否则,埋在后花园当肥料就是。”野崎淡淡地说。


    刚才他接到的电话,是苗光远打来的。


    在电话里,苗光远投诉了路承周,说他在抓捕中,粗暴行动,华北青年协会的人,多多少少都受了点。


    特别是负责人纪鸣皋,打被掉了两颗牙齿,现在说话都困难,只能用笔与他交流。


    苗光远很是气愤,野崎自然而然安抚。


    其实,从路承周圆满完成任务,对他的考核就结束了:满分。


    路承周用他的实际行动,再一次证明,他是日本的老朋友。


    之前制定的行动计划,几乎没有漏洞。


    实际行动时,路承周一马当先,第一个冲进了二楼的房间。


    要知道,第一个冲进去的,往往是最危险的。


    “是。”路承周无奈地说。


    路承周离开野崎的办公室后,很是沮丧。


    今天晚上的行动,原本就有些异常,而在行动过程中,纪鸣皋的表现,让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但一时之间又抓不住。


    还有刚才野崎的电话,以及对华北青年协会的人员处理。


    按照惯例,这是情报一室抓来的人,自然要由路承周负责审讯。


    野崎却把情报一室当成了行动队,成功结束后,把路承周晾到了一边。


    路承周正准备回情报一室时,突然发现,情报二室的灯竟然是亮的。


    路承周很惊讶,苗光远晚上参加会议,就已经很不正常,现在还不下班,就更加不正常了。


    路承周故意走到情报二室,没打招呼,就推开了门。


    令路承周奇怪的是,平常一般不锁门的苗光远,今天却反锁了门。


    “苗主任。”路承周喊了一句。


    “路主任,有事么?”苗光远听到路承周的声音,很快打开了门,只是他挡在门口,却没有请路承周进去的意思。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去休息?”路承周瞥了一眼,看到他办公室坐着一个人,虽然背对着自己,但路承周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正是被打掉两颗牙的纪鸣皋。


    看到纪鸣皋,路承周突然一下子全明白了。


    怪不得军统和中共,都没有华北青年协会这个组织,原来这个协会,跟华北青年抗战联合会一样,是苗光远搞出来的。


    怪不得纪鸣皋在听到自己与酒井用日语交流后,敢理直气壮的讨公道,原来纪鸣皋知道,这真是一场误会。


    想通此节,之前困惑路承周的谜团,全部解开了。


    唯一让路承周想不通的话,既然华北青年协会是情报二室的机构,为何要让自己去抓捕呢?还让特高班配合,搞得像真的一样。


    对了,或许野崎就想搞的像真的一样。


  第五百四十八章 不简单


    从苗光远办公室离开后,路承周对今天晚上的行动,终于了然于胸。


    突然破坏抗日组织、突然让自己指挥行动、突然不让自己审讯、突然看到纪鸣皋。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路承周感觉迷茫。


    只有华北青年协会属于情报二室,这一切才能解释得通。


    今天晚上的这一切,只是野崎自编自导的一场好戏。


    如果路承周没有看透,接下来的每一步,都有可能出错。


    路承周一直很担心,华北青年协会这些爱国青年,会遭遇不测。


    至于对邓泽华的处理,路承周反而不太担心了。


    邓泽华就算加了华北青年协会,也不算什么,毕竟,华北青年协会根本不是抗日组织。


    准确的说,邓泽华是参加了情报二室的外围组织。


    如果邓泽华知道这一点,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回到情报一室后,贾明和韩福山还在劝说邓泽华。


    但邓泽华就是低垂着脑袋,一句话也不吭。


    “主任。”贾明看到路承周进来,马上恭敬地说。


    “怎么样,还是不配合?”路承周看了低拉着脑袋的邓泽华,随口问。


    “油盐不进,看来只有主任亲自出马了。”韩福山献媚地看了路承周一眼,笑着说。


    “你们晚上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路承周摆了摆手。


    已经凌晨了,白天要工作,晚上还得加班,这么冷的天,天天这样搞,实在顶不住。


    韩福山和贾明对视了一眼,没有多说,一起退了出去。


    邓泽华是路承周的人,如何处理,路承周会自行决定。


    金惕明也离开了宪兵分队,行动结束后,他就向中山良一汇报了。


    暗中调查路承周,是川崎弘和中山良一给他权力。


    “中山先生,晚上路承周的表现,还算正常。”金惕明虽然很想发现路承周的异常,可今天晚上,从路承周接到命令,再到制订计划,以及行动,他全程参与了。


    整个过程中,路承周的表现可圈可点。


    身为路承周曾经的教官,以前现在的主要助手,金惕明并没有看到路承周的异常。


    也就是说,路承周通过了这次的测试。


    “邓泽华呢?路承周会怎么处理?”中山良一问。


    路承周对邓泽华的态度,也能看出他的想法。


    邓泽华是路承周的手下,还是一手提拔起来的巡长,邓泽华现在进入了抗日组织,路承周肯定很为难。


    但正因为不好办,才是对路承周的又一次考验。


    “此事还没有结论,我想明天就会有结果了。”金惕明微笑着说。


    他对路承周已经不抱希望了,接下来,该把怀疑的重点,放到苗光远和陶阶身上。


    路承周等贾明和韩福山走后,让李继平搬了个火盆进来。


    “如果你想明天出现在二十五号路,必须与我们配合。否则,这里的后花园,可是埋不少人了。”路承周又递了根烟给邓泽华,缓缓地说。


    “巡座,你为什么要这样做?”邓泽华接过烟,没敢要路承周点火,将烟在木炭上碰了碰,烟就被点着了。


    “你倒反问我了。我只能这样跟你说,有的时候,你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未必就是真的。你坚持的东西,很有可能只是一个假象。”路承周意味深长地说。


    “我不会与你同流合污的。”邓泽华轻声说。


    声音虽然不大,但语气中的坚定却毋庸置疑。


    “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你跟我是殊途同归呢?”路承周突然说道。


    “殊途同归?”邓泽华一愣,手伸到半空,突然停住了。


    路承周之前的话,他以为是路承周在解释,身在宪兵分队有不得已的理由。


    “如果你真要坚持自己的理想,是不是要留着有用之身?如果你被埋在后花园里,又有什么意义?”路承周缓缓地说。


    邓泽华吸着烟,也不言语,仔细琢磨着路承周的话。


    他当然能理解,路承周想让他活着。


    可是,如果投身日伪,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整天如行尸走肉般,甚至还要做一些助纣为虐的事情,邓泽华觉得还不如死了。


    然而,他就这样死掉有意义吗?


    “很多事情,并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走吧,换个地方好好想。”路承周看了看时间,他不想再劝邓泽华。


    邓泽华很固执,如果他能拐过弯,自然是极好的。


    如果邓泽华想不通,路承周也没办法,总不能因为邓泽华,而暴露自己的身份啊。


    处在路承周的位置,时刻面临着如何取舍的问题。


    得到了不该得到的得到,就会失去不该失去的失去。


    邓泽华刚把身上烤暖,但他现在是阶下囚,只能听从路承周的吩咐。


    “其实,华北青年协会可能是宪兵分队的外围组织。”路承周在邓泽华走过自己身边时,突然说。


    路承周的话,让邓泽华身子停了一下。


    但是,停下之后,邓泽华顿了一下,又朝着外面走去。


    邓泽华相信,路承周不会骗自己。


    只是,华北青年协会真是宪兵分队的外围组织吗?

    走出情报一室,被外面的冻风一吹,邓泽华似乎更加清醒了。


    在李继平的带领下,他被带到了地窖。


    在那里,邓泽华看到了华北青年协会的其他几人。


    令邓泽华意外的是,他并没有看到纪鸣皋。


    刚才进来的时候,要经过挂满刑具的审讯室。


    “纪先生呢?”邓泽华问。


    “不知道,他跟你一样,一直没来。”华北青年协会的黄国平迎了上来,说。


    邓泽华一呆,没有再问,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


    “邓警官,他们没有为难你吧?”黄国平坐到邓泽华身边,问。


    “没有。”邓泽华摇了摇头。


    这也是他颇为奇怪的事情,日本人眼中的抗日分子,竟然没有受审,也没有用刑,着实令人奇怪。


    邓泽华一直觉得,华北青年协会是一个抗日组织。


    在义庆里5号,他经常能读到抗日的书籍。


    纪鸣皋经常给他们讲话,宣传抗日思想,痛斥日本侵略者的暴行。


    所有的这一切,邓泽华都觉得很正常,直到今天晚上被抓。


  第五百四十九章 本质

    地窖的环境,自然比不上路承周的办公室。


    又冷又饿,还对未来充满恐惧。


    所有人挤成一团,抱团取暖。


    幸好地窖里空气不流通,外面的冷气跑不进来,要不然一个晚上之后,肯定有人要冷坏。


    快天亮的时候,纪鸣皋终于回来了。


    他是被两名日本宪兵架着回来的,打开牢门,将他往地上一丢,日本宪兵就走了。


    “纪先生,你没事吧?”邓泽华马上走过去,扶起纪鸣皋,关切地问。


    扶着纪鸣皋的时候,邓泽华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没事,死不了。”纪鸣皋有气无力地说。


    纪鸣皋当然没有受伤,他在苗光远的办公室待了一夜,烤着火,喝着酒,胡吃海喝了一晚。


    睡到快天亮时,苗光远把他叫醒,把他衣服撕破,洒上血。


    这血是人血,日本人弄来的,田中抓来一个犯人,在那人手臂上割一刀,接了半碗血,全部淋在纪鸣皋身上了。


    邓泽华昨天晚上想了一夜,饥寒交迫反而让他的脑子特别清醒。


    纠结邓泽华的只有一个问题,华北青年协会到底是不是真正的抗日组织?


    从他知道这么一个组织开始,邓泽华就坚定的认为,这是个抗日组织。


    然而,今天晚上,路承周却告诉他,华北青年协会可能是宪兵分队的外围组织。


    这让邓泽华惊呆了,回顾加入华北青年协会的过程,他越来越怀疑。


    华北青年协会非常高调,不像一般的抗日组织,以隐蔽为主。


    不但可以公开阅读抗日书籍,还能公开讨论,以及呼喊抗日口号。


    邓泽华一直沉浸在这种革命的气氛里,他觉得这就是抗战,华北青年协会就是自己一直想寻找的抗日组织。


    昨天晚上,邓泽华也一直只是怀疑。


    可纪鸣皋刚才一张嘴,他马上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纪鸣皋嘴里带着一股淡淡的酒气,邓泽华记得,昨天晚上他们可没喝酒。


    邓泽华昨天下班后,就与纪鸣皋在一起,他们几人一起吃的贴饽饽。


    当时是邓泽华付的钱,他记得很清楚。


    吃过晚饭后,他与纪鸣皋一直待在一起,纪鸣皋根本没机会喝酒。


    也就是说,纪鸣皋嘴里的酒气,来自他被抓进宪兵分队之后。


    什么情况,纪鸣皋才能喝到酒?


    邓泽华突然想起路承周的话: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未必就是真实的。


    “纪先生,你受伤啦?”黄国平也走了过来,惊讶地说。


    “没事,都是皮外伤。”纪鸣皋不以为然地说。


    众人听到纪鸣皋的声音,都围了过来。


    只有邓泽华,默默退到了一旁。


    “大家放心,只要我们团结一心,日本人奈何不了我们。”纪鸣皋的声音越来越大。


    华北青年协会的主要人员,都被抓进了宪兵分队。


    如何善后,是昨天晚上他与苗光远讨论的主要问题。


    纪鸣皋是华北青年协会的会长,他当然不希望这个组织就此消失。


    目前华北青年协会,影响越来越大。


    被宪兵分队破坏,当然不利于华北青年协会的发展。


    但纪鸣皋认为,如果华北青年协会能从宪兵分队安全脱身,能激发其他人员的抗日热情。


    苗光远希望,华北青年协会平常是一个真正的抗日团体。


    无论是从思想上,还是从行为上,都要表现得很反日,才能吸引来真正的抗日分子。


    昨天晚上抓捕的人员,除了纪鸣皋外,其他人都是抱着抗日才来的。


    当然,其中也有一些失意文人,他们通过正常途径,找不到自己的价值所在,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证明自己还存在。


    华北青年协会的善后事宜,野崎亲自与苗光远和纪鸣皋讨论了。


    华北青年协会必须继续存在,这是他们的共识。


    野崎也提到了邓泽华的问题,邓泽华是路承周的下属,他的情况有所不同。


    路承周在情报一室担任主任的身份,一直不为警务处所知。


    华北青年协会的其他人,都可以放回去,唯独邓泽华不行。


    邓泽华回去的唯一条件,必须与宪兵分队合作,成为像纪鸣皋一样的人。


    只有这样,邓泽华才能活命。


    否则,野崎宁愿处死邓泽华,也不愿意给路承周带来麻烦。


    毕竟,测试路承周的行动,是他安排的。


    路承周在警务处这几年,一直隐藏得很好。


    林译比路承周晚加入宪兵分队,身份已经暴露。


    如果路承周的身份再暴露,野崎如何向宪兵队交差?


    “纪先生,我们还能出去吗?”黄国平犹豫了一下,问。


    这个问题,是他们最为关心的,出去才能抗日,留在这里只能等死。


    昨天晚上关了一夜,他们各人的心思都不一样。


    有些人已经后悔参加华北青年协会,还有些人,对日本人有了惧意。


    像邓泽华这样的,真正是来抗日的,被捕之后,依然坚定不移的并不多。


    “当然可以出去,日本人并没有证据,我们在机关里的书籍,虽然反日,可并没有付之行动,他们拿我们没办法。要知道,这可是在英租界,不是日本人的地盘。”纪鸣皋缓缓地说。


    “对啊,这是英租界,日本人不能太猖狂。”黄国平马上应道。


    纪鸣皋的话,确实让他们放下心来。


    只有邓泽华,一直默不作声。


    当他看透了本质之后,可以轻易揭穿纪鸣皋的谎言。


    华北青年协会是宪兵分队设立的机构,纪鸣皋根本就是日本特务。


    邓泽华真恨自己,怎么一点辨别能力也没有,如此轻易的上了当呢?


    “邓泽华,出来!”


    门口有人突然大喝一声,邓泽华一听,知道关系自己的命运的时刻来了。


    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亮了,然而,在地窖一点也不知道。


    清晨的海沽,特别的寒冷。


    邓泽华紧了紧身上的衣服,跟着守卫到了前面的楼房。


    邓泽华再次被带到了情报一室,接见他的还是路承周。


    “怎么样,想通了没有?”路承周手里拿着一个大肉包子,坐在火盆边上吃着,斜睨了他一眼,问。


  第五百五十章 合作条件

    昨天晚上,路承周离开宪兵分队后,特意去了趟伦敦道昭阳里9号。


    从曾紫莲处反馈回来的情况,也证实了路承周的猜测。


    华北青年协会确实与军统没有任何关系,曾紫莲觉得,华北青年协会可能是中共的组织。


    这一点,路承周自然是不相信的。


    曾紫莲不知道中共的情况,她以为像这样的组织,非国即共。


    哪想到,苗光远非常奸滑,竟然又搞了这么一个假的抗日组织。


    回家之前,路承周也接到了田南晨传来的情报,海沽城委正在接触华北青年协会。


    一大早,路承周连早餐都没吃,就到了宪兵分队。


    他向野崎提出,要再劝劝邓泽华。


    邓泽华是二十五号路的巡长,如果突然失踪,肯定不合理。


    警务处要调查的话,也有可能调查到华北青年协会。


    最好的办法,还是让邓泽华加入宪兵分队。


    “能不能给个包子?”邓泽华闻着包子散发出来的肉香,咽了咽口水。


    “自己拿。”路承周原本就多买了几个。


    邓泽华在地窖被关了一夜,又累又饿,人在那样的地方,消耗的能量比往常要多得多。


    “好吃。”邓泽华几乎两口一个包子,来不及咀嚼,直接吞了下去。


    “想吃包子容易,以后自己去买就是。”路承周给他倒了杯水,微笑着说。


    “巡座,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办?”邓泽华狼吞虎咽,几下就将包子全部干掉,又喝了一大口水,突然郑重其事地问。


    “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当然是跟我们合作。”路承周缓缓地说。


    他掏出烟,扔了根给邓泽华,自己叼了根在嘴上。


    “可我不想当汉奸!”邓泽华坚定地说。


    这是昨天晚上困扰他的最大问题,他虽然与日本人没怎么打交道,但日本人的暴行,却听过不少。


    邓泽华心里,非常痛恨日本人。


    “你自己认为自己是汉奸,那你一定是汉奸。如果你认为,你不是汉奸,自然就不会是汉奸。”路承周沉吟着说。


    他的话有些绕口,也需要邓泽华仔细琢磨。


    其实路承周的意思只有一个,你可以顶着汉奸的名头,做自己的事情。


    “如果我答应加入,要做些什么事?”邓泽华对路承周的话似懂非懂。


    但他有一点是非常确信的,路承周绝对没有要害自己的意思。


    昨天在抓捕现场,路承周看到自己时,当时也很诧异。


    而回到宪兵分队后,更是苦口婆心的劝着。


    至于路承周说的那些话,邓泽华在地窖里仔细琢磨,越想越觉得大有深意。


    路承周明知道自己只想抗日,依然点醒自己,还想着保自己的性命,这份情意非同一般。


    “能让你干什么?不就是办个手续,平常把二十五号路的情况,汇报上来就行。你依然可以做你喜欢的事,比如说,继续待在华北青年协会。”路承周见邓泽华开始思考这个问题,马上说道。


    “到时候,我还是你的手下吗?”邓泽华问。


    “这个我不能保证。”路承周摇了摇头。


    诺不轻许,做不到的事情,他从来不轻易许诺。


    如果邓泽华真的加入宪兵分队,他觉得,进入情报二室的几率比较高。


    “如果还能在你手下当差,我就愿意。”邓泽华想了想后,轻声说。


    这是他作出的最重要的一个决定,原本他想抗日,却加入了日本特务机关。


    但路承周的话,总是若隐若现的提醒他,就算加入宪兵分队,也未必会当汉奸。


    “你的要求,我马上请示。”路承周高兴地说。


    他的高兴,并不是因为邓泽华答应加入宪兵分队,而是他知道,邓泽华抓到了重点。


    路承周迅速到三楼,向野崎汇报。


    得知邓泽华愿意加入宪兵分队,野崎也很高兴。


    路承周的几名手下,韩福山、贾明已经加入了情报一室。


    如果再加上邓泽华,路承周手下的骨干,差不多来了一半。


    至于邓泽华要求加入情报一室的事,野崎并没有马上答应。


    “野崎先生,我觉得可以让邓泽华加入情报一室,他的编制留在一室,业务上归二室领导就是。或者,暂时借调给二室也行。”路承周提议。


    “不错,就这么办。”野崎高兴地说。


    倒不是他不愿意把邓泽华交给路承周,而是邓泽华已经加入了华北青年协会,从业务上来说,邓泽华被苗光远领导是最合适的。


    因为邓泽华的加入,对路承周的考核,总算落下了帷幕。


    办理加入宪兵分队的手续也很简单,只需要写一份自述,再拍照留档,留下邓泽华的手印和签名就可以了。


    上午,邓泽华留在宪兵分队办理手续,路承周反而得以正常去警务处上班。


    邓泽华是他的手下,不来上班,只需要跟二十五号路的其他巡捕打个招呼就行。


    邓泽华与韩福山现在成了一家人,二十五号路如果有什么事情,让他们找韩福山便是。


    路承周上午去警务处,还有一个原因,今天沈竹光会来送钱。


    路承周真没想到,赚一万元竟然如此轻松。


    有的时候,路承周真想学陶阶,把那些有钱抓到宪兵分队,哪个不送个万儿八千的?

    路承周准备去辖区巡视时,沈竹光赶到了警务处,把一张四万元的支票,送到了路承周手里。


    “路警官,什么时候能接到严成?”沈竹光交了钱,说话也硬气了一些。


    “不急,总得把手续办好嘛。今天如果不出来,明天肯定可以回家。”路承周打着急票。


    满打满算,严成到宪兵队也不过三天时间。


    严成被抓的第一天,野崎就不允许陶阶再用刑,如果严成回去的太早,会影响沈竹光的计划。


    “希望严成能尽快回去。”沈竹光一脸忧愁地说。


    “这不是我能掌控的事,我只是当个中间人,给你们说合罢了。”路承周笑了笑。


    沈竹光走后,路承周也准备去辖区,突然桌上的电话响了,是刘立峰打来的,让他过去一趟。


  第五百五十一章 四重

    放下电话,路承周满是疑问,难道是昨天晚上义庆里5号的行动?


    “处座,有什么指示?”路承周到刘立峰的办公室后,笑吟吟地问。


    “沈竹光几次找你,是不是为了严成的事?”刘立峰看了路承周一眼,漫不经心地问。


    “不错,他想让我跟宪兵分队说合一下,拿钱赎人。”路承周没有隐瞒,这种事,隐瞒也没有必要。


    “说合?”刘立峰诧异地说。


    “宪兵分队的陶阶抓了严成,严家想救人,又找不到门路。找来找去,就找到我头上来了。”路承周苦笑着说。


    “他怎么不找别人,偏偏找到你了呢?”刘立峰看了路承周一眼,问。


    “这个……”路承周默然无言。


    “严成的事,你帮严家说好了?”刘立峰突然问。


    “陶阶只是想讹钱,只要有钱,什么都好说。”路承周微笑着说。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与陶阶有来往的?”刘立峰缓缓地问。


    “处座,我与陶阶可没有深交。”路承周吓了一跳,他听出了刘立峰的意思。


    “不管你有没有深交,以后都得注意。”刘立峰沉吟着说。


    “请处座放心。”路承周郑重其事地说。


    他知道,自己身在宪兵分队的事情,早晚会暴露。


    但是,这一天来得越晚越好。


    “我能放心吗?林译现在公然为日本人卖命。”刘立峰冷哼着说。


    林译的身份公开后,刘立峰的意思,要将之除名。


    而且,此事却遇到了阻力,克莱森琪竟然不同意。


    因为日本人出面了,他们向工部局提出,像林译这种愿意与日本配合的巡捕,应该提拔重用。


    克莱森琪责任刘立峰,与林译重新谈了次话。


    英国人目前对日本人,采取绥靖政策,包括英租界被封锁,他们也没有采取更强硬的措施。


    克莱森琪交待刘立峰,可以继续留用林译,让刘立峰代表警务处,与林译谈话,能不能在为宪兵分队效劳的同时,与警务处建立情报关系。


    也就是说,让林译成为双面间谍。


    没想到,林译竟然不答应。


    不是林译不愿意,而是不敢。


    他知道日本人的手段,如果同时为两边效力,出卖日本人的情报,他岂有活路?


    “林译确实不太像话。”路承周附和着说。


    “你跟陶阶,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刘立峰问。


    据他所知,林译是陶阶的手下,而路承周又能说合严成的事,说不定跟陶阶也暗中建立了某种关系。


    “普通朋友关系,他在我的辖区活动,总不能骑到我头上拉屎拉尿吧?”路承周微笑着说。


    “如果,我说的是如果,我让你主动与陶阶交往,替警务处获取宪兵分队方面的情报,你愿意吗?”刘立峰突然说。


    他知道,这会让路承周很为难。


    然而,路承周能说合严成的事,说明他与陶阶的关系也不一般。


    与其眼睁睁地看着路承周沦落,不如先给他系根安全绳。


    只要路承周愿意与警务处合作,就算他与日特走到一起,至少也不算当汉奸。


    “处座的意思,让我也跟林译一样?”路承周一愣,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路承周目前有三层重要,原本就很尴尬。


    如果再加上警务处这一层,他的行为就需要更加谨慎。


    否则,哪一方知道他的身份,他都会出事。


    “林译是主动投靠日本人,你不一样,你是主动靠近日本人。他是日特,你的心还在我们这边。”刘立峰缓缓地说。


    一个主动,一个被动,这是两个性质的问题。


    “此事,我能考虑一下吗?”路承周想了想,没有马上答应刘立峰。


    刘立峰既然提了出来,路承周觉得,肯定顺势而为。


    他担心的是,如果自己答应的太快,会不会让刘立峰怀疑?

    要知道,刘立峰也是一个老巡捕,眼睛毒着呢。


    “当然,但要尽快。”刘立峰点了点头。


    如果路承周一口答应下来,他确实会怀疑,路承周是不是早就跟日本人勾结了呢?


    路承周要考虑一下,他反而不会这么想了。


    刘立峰哪想到,路承周早在几年前,就跟日本人搞在一起了呢?

    “处座,如果我同意了,会有什么好处?”路承周突然压低声音,问。


    “你小子,眼里怎么只有好处?日本人侵占我领土,杀害我国人,你难道看得下去?你在警察教练所的老师川崎弘,现在可是日本特务头子。对了,你到时可以找找他,帮你在宪兵分队谋一个职位。”刘立峰突然说道。


    路承周做这个事,还真的有优势。


    他在警察教练所时,川崎弘正在那里当教官,路承周既是川崎弘的学生,也是克莱森琪的学生。


    路承周能凭着与克莱森琪的关系,到警务处当巡长,是不是也能凭着与川崎弘的关系,到宪兵分队当个什么队长呢?


    刘立峰之所以急着要发展情报关系,也是因为形势所迫。


    日本对英法租界咄咄逼人,英国人步步后退,完全处于被动。


    这个时候,英国人最需要的,是日本方面的情报。


    他们想要知道日本人的想法,在租界的行动计划。


    而要得到这些情报,只能在日本特务机关发展情报关系,或者,自己建立这样的情报关系。


    不得不说,刘立峰的想法很好。


    只不过,他这个时候才看透此事,实在有些晚了。


    日本侵占海沽都一年多了,此时才想起,要建立情报关系,黄花菜差不多已经凉了。


    “跟日本人接触,搞不好就会丢性命。再说了,这是英国人出钱,处座何必替他们省钱呢?”路承周笑吟吟地说。


    “适当的活动经费可以,但多了不行。”刘立峰摇了摇头。


    他是警务处唯一的华人副处长,英国人为何会如此信任他?还不是因为他的正直无私?


    如果刘立峰办事有私心,他也到不了今天的位置。


    “多谢处座理解。”路承周微笑着说。


    刘立峰的提议,他必须先向组织汇报,这是必须的程序。


    至于日本人那边,路承周相信,日本人肯定会同意。


  第五百五十二章 短浅

    刘立峰的提议,其实不用怎么考虑,马上就可以答应。


    但这种事情,路承周觉得,答应得太快,会让刘立峰起疑。


    同时,向组织汇报,也是必要的程序。


    刘立峰就算不提这样的要求,路承周其实也在做着这方面的事情。


    如果日本人有针对租界的行动,只要路承周知道,都会通过其他渠道,通知警务处。


    上午,路承周特意去了趟二十五号路。


    除了通过死信箱,向田南晨发出情报外,也是想跟邓泽华好好聊聊。


    昨天晚上,对邓泽华来说,是非常难熬的一夜。


    原本单线的热血青年,一夜之间,突然成长起来了。


    华北青年协会的事情,让他知道,抗日并不是喊几句口号,日本特务,也不一定就得在宪兵分队和市区。


    在英租界,在身边,甚至就在眼前,就可能藏着日特。


    早上,在宪兵分队办完手续后,邓泽华回去换上警服,便到了二十五号路。


    再看到熟悉的街道,邓泽华感慨万端,有如重生再世一般。


    “巡座。”邓泽华突然听到汽车的鸣笛,一看车牌是3805,马上跑了过去。


    “上车吧。”路承周摇下一点车窗,汽车的发动机点着后,就像个火炉似的,车内比车外简直就像两个世界。


    “是。”邓泽华跑到车的另一侧,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怎么样?想通了没有?”路承周启动车子,扶着方向盘,看了邓泽华一眼后,将目光放到前面,问。


    “我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邓泽华叹息着说。


    他的本意是抗日,却参加了一个伪抗日组织。


    为了所谓的留得青山在,被捕参加了宪兵分队,成为了一名自己最痛恨的日本特务。


    “先把华北青年协会的事情做好,保护好自己,才能做自己所想的事。”路承周缓缓地说。


    “巡座,以后有什么事,我可以向你请教吗?”邓泽华问。


    他现在确实很迷茫,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


    “我想杀日本人!”邓泽华恨恨地说。


    “糊涂,你现在的身份,能说这样的话吗?切记,谨言慎行,祸从口出。”路承周一脚刹车,把车停住,厉声说。


    “在巡座面前,发几句牢骚,总没问题吧?”邓泽华一愣,讪笑着说。


    路承周给他的感觉很奇怪,既像是日本人的走狗,又像是自己的亲人。


    昨天晚上,如果不是路承周的劝说,邓泽华肯定被活埋了。


    他不像韩福山和贾明,这两个人贪生怕死,已经成为彻头彻尾的日本特务。


    “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几事不密则害成。我知道你的想法,但不要说出来。你要做到,让日本人放心,让贾明和韩福山不疑心,才算真正过了这一关。”路承周叮嘱着说。


    “这可有点难。”邓泽华喃喃地说。


    “就这点事就畏缩啦?”路承周嗤之以鼻地说。


    “我不怕,不就是替日本人搜集情报么?不就是配合纪鸣皋,把华北青年协会搞得像个真正的抗日组织么?”邓泽华被路承周一激,激动地说。


    “这就对了嘛,你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我不想你年纪轻轻就送了命,从现在开始,保护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事。”路承周叮嘱着说。


    “保护好自己?”邓泽华若有所思地说。


    陶阶拿到路承周送来的支票,乐得嘴都合不拢。


    他虽然投了几千元,可现在赚大发了。


    这就像做生意,这笔买卖赚了个盆满钵满。


    “路主任,你的那一份,我现在就去银行提出来。”陶阶兴奋地说。


    不管什么时候,钱才是最重要的。


    “不急,难道陶主任还能跑么?”路承周微笑着说。


    嘴里虽然说不急,但路承周其实很渴望拿到这笔钱。


    对他来说,需要用钱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光是二十七支队的药品,就需要一大笔钱。


    这些钱,二十七支队拿不出来,全靠上级支援。


    而我党的财政很脆弱,更多的还是靠自筹。


    路承周提供的资金,确实帮二十七支队解决了大问题。


    陶阶也知道这一点,做人嘛,信誉最重要。


    如果一个人失去了信誉,等于提前宣布破产。


    况且,他不把钱提出来,也不敢放人。


    路承周在宪兵分队,并没有向野崎汇报刘立峰的要求。


    路承周虽然有几重身份,但他只认可一层身份,那就是中共地下党员。


    在组织没有批复前,他既不能答应刘立峰,也不能向其他人说起。


    直到晚上,路承周才收到了田南晨的回复,同意他成为警务处的情报关系,为警务处打探宪兵分队的情报。


    直到此时,路承周才在晚上向野崎汇报。


    “刘立峰现在才想起你?”野崎听到路承周的汇报,一脸的嘲讽。


    像路承周这样的优秀人才,刘立峰竟然到现在才发现。


    不得不说,刘立峰是瞎了眼。


    “他应该还是从林译的事上,才吸引的教训。”路承周微笑着说。


    “此事,我原则上同意,但还要向川崎课长汇报。这样吧,你跟我一起去趟宪兵队。”野崎说。


    这种事情,在电报里说不清楚,在电话里又不方便详细说,只有当面汇报,才能讲清拳前因后果。


    “嗨。”路承周应道。


    路承周坐着野崎的车子,一起去了花园宪兵队,向川崎弘汇报了刘立峰有意让他接触宪兵分队的想法。


    “刘立峰终于醒悟了。”川崎弘哈哈大笑着,自己四年前就看中了路承周的能力,而刘立峰现在才行动,这也太晚了吧?


    “此事我还没有答应,既是不想让刘立峰觉得,我的承诺太过儿戏。同时,也是想向两位阁下汇报后,才敢决定。”路承周谦逊地说。


    “你做的很好,如果一口答应,反而会让他觉得太过儿戏。”川崎弘笑着说。


    原本他还担心,路承周有一天,会像林译那样,身份被迫公开。


    那样的话,路承周的作用,就会大大降低。


    而如果路承周能成为警务处的情报员,向警务处提供一些情报,甚至是日本人想让警务处知道的情报,路承周在警务处的地位,也会直线上升。


  第五百五十三章 配助手


    川崎弘与路承周详细分析了,给警务处担任情报员的利弊。


    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情报员,路承周可以轻松胜任这个工作。


    为了让刘立峰更重要路承周,川崎弘决定,让刘立峰知道,路承周是他直接领导的情报员。


    路承周提供的第一个情报,就是日本当局,将全天封锁英法租界。


    路承周第二天早上,就向刘立峰报告了这个消息。


    “处座,我得到消息,日本人将全天封锁英法租界。”路承周慌忙地说。


    之前,日本方面只是夜间封锁英法租界,从晚上六时到早上六时。


    这样的封锁,对英法租界的影响,还不是很大。


    但是,全天封锁的话,会对英法租界造成更大的麻烦。


    “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刘立峰愤怒地说。


    这就是国弱的憋屈,作为一名中国人,在自己的国家,竟然要受到别人的约束。


    “估计还是因为之前几个案子的事。”路承周苦笑着说。


    租界内的抗日活动频繁,工部局对此一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然而,日本人却急得直跳墙。


    “这只是借口,日本是想逼迫英国放弃亲蒋反日的立场。”刘立峰摇了摇头。


    “处座分析的是。”路承周连忙说。


    刘立峰的这句话,确实切中要害,日本人费尽周折,不就是想让英国人放弃反日的立场么?

    “你这个消息,是从哪得到的?”刘立峰突然问。


    他被路承周的消息吸引了,一时没有注意这个消息来源。


    “昨天不是去了趟花园宪兵队么?正好遇到了川崎弘。他见到我,也提出想与我合作。”路承周微笑着说。


    他在宪兵分队,与陶阶是平起平坐的。


    刘立峰让他与陶阶联系,建立一个情报渠道,对路承周来说,反而很尴尬。


    “你答应了?”刘立峰问。


    “没有。”路承周摇了摇头。


    “川崎弘是你的教官,你们有师生之谊,如果借助这层关系,可以给你一个月申请五百元特别活动经费。”刘立峰伸一只手掌,突然说。


    “五百元?”路承周瞪大着眼睛,惊喜地说。


    “怎么,还嫌不够?”刘立峰佯装不满地说。


    “够了,够了,太够了。”路承周高兴地说。


    一个月五百元,英国人比日本人可大方得多。


    “你收了这笔钱,以后就要不定期提供日本方面的情报。至少,日本对租界的行动,你要多加注意。”刘立峰缓缓地说。


    英国人的钱,也不是那么好拿的。


    一个月五百元,比刘立峰的薪水还高。


    昨天刘立峰只答应,给路承周一定的活动经费,今天突然增加到五百,既是因为他向克莱森琪极力争取的结果,也是因为,路承周现在的关系,从陶阶变成了川崎弘。


    刘立峰也是不打无把握之仗,昨天路承周提出的经费问题,他当时没有答应,因为他也没有这个职权。


    之后,他向克莱森琪提出此事,克莱森琪的意思是,只要路承周能发挥重要作用,可以给予几百元的经费补助。


    英国人都不愿意与日本人打交道,如果路承周真能搞到日本人的情报,一年也就六千元,对工部局来说,这点钱不算什么。


    一个好的间谍,能为他们带来远超过这点钱的收益。


    “我与日本人接触,去搞他们情报,为的可不是钱,而是为了国家和民族。看到国人被日本人蹂躏,愤恨难当啊。”路承周叹息着说。


    “要不,把经费砍掉?”刘立峰暗暗鄙视了一下,路承周说得大义凛然,之前怎么还提出活动经费之事呢?


    “那可不行。”路承周连忙说。


    警务处给的这笔钱,让路承周办事的底气大了许多。


    1939年元旦,日本当局再次封锁英法租界,他们为了达到卑鄙无耻的目的,用这样的办法向英法当局施压。


    日本人的行动,也证明了路承周之前提供的情报,是准确无误的。


    为此,路承周受到了刘立峰的表扬。


    “处座,能不能搞面英国旗放到我车上?”路承周虽然有通行证,但他的车子没挂英国旗,每次进出租界时,还要出示证件。


    只有挂了英国旗的汽车,无论是在市区,还是进出租界,都不会被检查。


    哪怕车上装着一车的抗日分子,日本宪兵对悬挂英国国旗的汽车,都会予以放行。


    这就是一个国家的国力象征,不管心里有多不满,也只能去适应这个规则,而无法改变这个规则。


    其实,路承周手里有英国国旗,也可以挂到车上。


    但挂了英国国旗的车子,车头会做一个小旗杆。


    那个旗杆,与车子焊在一起,如果路承周平常没挂国旗,却有这么一个旗杆,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


    “你又不经常出去?”刘立峰说。


    “我有了车子,当然要经常去外面跑,多接触人,才能使拿到更多的情报。如果车头挂了英国国旗,出行无阻,显得更有身份嘛。”路承周微笑着说。


    “给你国旗,可不是让你彰显身份的。”刘立峰摇了摇头。


    “可日本人认这个啊,如果我的身份尊贵,他们才更需要与我接触,才能获得更多的情报。”路承周解释着说。


    “好吧。”刘立峰点了点头。


    路承周的要求虽然一样,但换了一种说法,刘立峰却能接受。


    “还有一件事,我一个人办事不方便,想再发展一个人,给我当助手。”路承周突然说,他想到了邓泽华。


    让邓泽华担任警务处的情报员,虽然与邓泽华的初衷不一致,但可以让他减少一点思想包袱。


    “你还要配助手?”刘立峰惊讶地说。


    “放心,他不需要活动经费,就算要,也从我这里出。”路承周连忙说。


    “你想发展谁?”刘立峰微微颌首,如果不再增加经费,他倒是无所谓。


    不要发展一个助手,就算是发展十个助手,也没关系的。


    “邓泽华。”路承周缓缓地说。


    “他愿意么?”刘立峰问。


    “这是为国出力的活,不管他愿不愿意,都必须同意。”路承周坚定地说。


  第五百五十四章 巧遇

    路承周虽然向刘立峰提起,要发展邓泽华。


    但邓泽华在没有通过宪兵分队的考验前,他是不会向邓泽华说起的。


    邓泽华虽然办了加入宪兵分队的手续,但野崎未必会相信他。


    韩福山和贾明,像两条毒蛇一样,随时盯着邓泽华。


    路承周相信,邓泽华有一颗爱国之心。


    可是,有些事情,光有想法是不行的。


    邓泽华既没受过专业训练,也不知道情报行业的凶险,现在告诉他,反而有可能害了他。


    如果邓泽华能通过考验,路承周相信,他会是一个很优秀的助手。


    以前路承周上午在辖区巡视,经过二十五号路时,只是跟邓泽华顺便聊几句。


    但他进了宪兵分队后,路承周每次到二十五号路,都会特意跟邓泽华聊一会。


    “义庆里5号那边,你每天还去么?”路承周今天到二十五号路后,依然找到了邓泽华。


    “昨天没去了。”邓泽华轻声说。


    虽然他没有确定,华北青年协会就是宪兵分队的下属机构,但他凭自己的分析,已经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之前邓泽华下班后,最大的乐趣,就是去华北青年协会。


    看看那些令人热血沸腾的书籍,听纪鸣皋说一些抗日的故事,他觉得整个人非常充实。


    然而,得知纪鸣皋很有可能是日本特务后,他非常寒心。


    “还是要去的,要保持常态。”路承周叮嘱着说。


    “可是,我能做什么呢?”邓泽华现在很迷茫,虽然自己活了下来,但他感觉,身子被抽空了,就像一具行尸走肉般。


    “不管里面的人怎么样,那些书你总喜欢看吧?”路承周问。


    “可是,看了那些书又如何呢?”邓泽华又问。


    “我跟你说过的话,你又忘记啦?看书也好,去义庆里5号也罢,都是为了更好的保护自己。”路承周意味深长地说。


    “如果只是为了这样活着,好像也没什么用?”邓泽华觉得,自己正在掉入一个泥潭,身体正慢慢往下沉,无法自拔。


    “你的想法,怎么还没拐过弯来?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路承周再次叮嘱着说。


    “巡座,你也在里面,是不是也是想留得青山在?”邓泽华问。


    一直以来,他对路承周都是很感激的。


    如果不是路承周,他到现在还只是一个甲等巡捕。


    然而,路承周的真正身份,让他非常吃惊。


    现在,路承周又这么劝自己,他到底是什么想法呢?


    是想让自己慢慢习惯日本特务这个身份?还是为了要给自己安排一条出路?

    “我是不想看着你白白送命。”路承周正色地说。


    “可是……”邓泽华迟疑着说。


    “我们处在这样的世道,能活着已经很不错了。”路承周缓缓地说。


    很多话,他是不能告诉邓泽华的。


    不管邓泽华有何误会,他都不会跟他说起自己身份的事。


    但是,只要邓泽华能挺过来,通过宪兵分队的考验,他会通过地下党,发展邓泽华。


    望着路承周的车子远去,邓泽华站在寒风中,久久没有收回目光。


    他原本以为,路承周保护自己,让自己先活下来,是想给自己指一条明路。


    然而,从路承周的话语中,他并没有听出任何自己想听到的意思。


    路承周还是日本特务,只是不想看到自己丢命,怜悯自己罢了。


    这让邓泽华很失望,他心里非常希望,路承周是自己真正想找的人,那该多好啊。


    向田南晨的汇报中,路承周也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下午,马玉珍带回了情报,晚上下班后,路承周才收到田南晨的回复。


    第二天一早,路承周再次给田南晨送去了情报,这次他主要谈的是邓泽华。


    邓泽华的状态,让路承周有些担心。


    他不希望看到邓泽华沉沦,对这个正被日本蹂躏的国家来说,任何一分抗日的力量,都分外宝贵。


    陶阶将严成放回去后,调查严树勋被杀案,又陷入僵局。


    距离川崎弘给他的破案日期,已经越来越近了,然而,他还没有掌握军统的真正线索。


    陶阶很是焦急,又一点办法也没有。


    关明鹏的案子和严树勋的案子,虽然没有抓到凶手,但都可以确定,是军统所为。


    只要找到了军统,等于破了这两起案子。


    正当陶阶一筹莫展时,突然有了重大进展。


    说起来也很巧,刘轩之前在牛津别墅5号,替佣人杨妈帮过工。


    陈树公离开后,陶阶搬进了牛津别墅5号,他留用了杨妈。


    早上陶阶在家里一边喝着牛奶,一边看着报纸时,杨妈突然告诉他,早上去买菜时,看到了以前的刘麻子。


    “杨妈,那个刘麻子,是不是以前来家里帮你做了几天的那个厨子?”陶阶只是听杨妈唠叨了一句,马上留了意。


    陈树公是球组一号,当时这个刘麻子也很可疑。


    只是,刘麻子只在家里做了几天就消失,以后再也没见到人。


    陶阶曾经怀疑,这个刘麻子是军统的人。


    “是的。老爷,你说奇怪不奇怪,我明明看到是他,想跟他打个招呼,他却匆匆忙忙走了,还坐着胶皮。现在的厨子,也能坐得起胶皮了么?”杨妈只是顺嘴说了一句刘麻子,陶阶既然问起,她自然不会隐瞒。


    陶阶搬进牛津别墅5号后,继续留用她,这让杨妈很感激。


    要知道,随着日本人占领海沽,租界涌入了很多难民。


    看到那么多人食不果腹、衣不遮体,她能住在牛津别墅5号,每天吃得饱,住得好,已经是天大的幸事了。


    “你在哪看到他的呢?”陶阶放下报纸,端起牛奶,抿了一口,问。


    “就在吉庆里的菜市场。”杨妈说。


    “你怎么到那里去买菜了?”陶阶奇怪地问,牛津别墅5号附近,就有一个小的菜市场。


    其实也不算什么菜市场,每天清晨,一些菜农会挑着自己种的菜,到巷子里摆摊,慢慢就形成了一个小市场。


    “老爷喜欢吃牛肉,我听说吉庆里那边的牛肉新鲜又便宜。”杨妈说。


  第五百五十五章 新动向


    陶阶听了杨妈的话,吃完早餐后,也不去宪兵分队了,换了身衣服,去了趟吉庆里。


    刘麻子脸上有几个麻子,这是很好的特征,加上杨妈的描述,陶阶相信,只要刘麻子出现,自己也能认出来。


    然而,陶阶在吉庆里待了一个上午,眼睛都看花了,也没有看到刘麻了。


    陶阶自然不会气馁,搞情报工作,是急不来的。


    很多事情,需要运气,但更多的是,需要有耐性。


    陶阶深知,这可能是他最后的机会。


    关明鹏和严树勋的案子没破,他肯定要受到日本人的处罚。


    陶阶自担任情报三室的主任以来,也没有干什么像样的事情,这次既是他的危机,也是他的机会。


    如果能抓到军统的人,顺藤摸瓜,说不定能给自己一个惊喜。


    原本,这种事情,陶阶一般都会交给胡然蔚,或者交给吴伟。


    然而,没有获利确切消息前,他不想惊动任何人。


    毕竟杨妈只是一个下人,她的话未必可信。


    如果最后证实,她看花了眼,岂不成了别人的笑话?

    陶阶决定,明天一早,亲自去趟吉庆里。


    既然杨妈是一早看到刘麻子的,或许清早会有收获。


    邓泽华昨天晚上,去了趟义庆里5号。


    再次见到原来那些“志同道合”的好友,邓泽华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恶心。


    然而,他又只能强装笑颜。


    纪鸣皋对邓泽华的态度,倒还是一样。


    邓泽华加入了宪兵分队,跟纪鸣皋就是自己人。


    像黄国平这样的,依然不知情。


    他们以为,宪兵分队是顾忌邓泽华的身份,又没抓到华北青年协会的把柄,不得不放他们离开。


    因到义庆里5号后,纪鸣皋甚至还举行一次庆祝会,庆祝他们在与日本人的斗争中,取得了胜利。


    在义庆里5号,邓泽华只有看到那些进步书籍,才能暂时忘掉烦恼。


    然而,回到家里后,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总是无法入睡。


    这让邓泽华到二十五号路后,总是提不起精神。


    以前走在街上,他眼观六路,能随时注意街上任何事情。


    然而,今天他撞到人,都没发现。


    “不好意思,对不住了。”邓泽华回过神来,连连道歉。


    “没关系,邓警官有心事?”


    “你认得我?”邓泽华诧异地说,他这才仔细看了一眼自己撞到的人。


    四十来岁,个子中等,穿着一件棉袍,脸上露出的笑容,显得憨厚而真诚。


    “邓警官天天在这条街上,当然是认得的。”


    “但你应该没住在二十五号路。”邓泽华摇了摇头,他虽然到二十五号路的时间不算长,但天天在街上,这条街的人,基本上都认识。


    就算叫不出名字,至少也应该看着面熟。


    然而,这个人他一点印象也没有。


    虽然此人长相很普通,或许看过一眼很容易会忘记,但邓泽华早就练就了一双毒眼。


    只要他看过一次的人,下次再看到,马上就能认出来。


    “我确实没住在二十五号路,今天来,也是特意来找邓警官的。”


    “你到底是谁?”邓泽华警惕的望着对方,手已经放到了腰间。


    “鄙姓李,木子李,是邓警官一位朋友介绍来的。”李辉微笑着说。


    这是上级交待的任务,让他来接触二十五号路的邓泽华。


    之前,邓泽华也表现出爱国之心,只不过因为种种原因,海沽城委主动中断了他的联系。


    此次,派李辉正面接触邓泽华,也是想争取邓泽华。


    “我的一位朋友。”邓泽华疑惑地说。


    在他的印象中,好像没有哪位朋友,要介绍一位姓李的人与自己认识吧?

    “邓警官是否听说过共产党?”李辉突然低声说。


    “共产党?”邓泽华低声惊呼,他环顾四周,没有发现异常后,才放下心来。


    “我知道,邓警官心系国家民族,痛恨日本人,我们共产党,正是专门与小鬼子干的。”李辉轻声说。


    “你怎么证明,你是那个呢?”邓泽华警惕地问。


    他没有说出“共产党”这几个字,在华北青年协会,他倒是经常听纪鸣皋说起。


    然而,从宪兵分队出来后,他对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都会很做一次自我甄别。


    别人说他是共产党,难道就是共产党了?

    纪鸣皋之前,也多次暗示,华北青年协会是一个抗日组织,他们的言论,比共产党还共产党。


    结果呢?

    “这个嘛,以后你自然便会知道。”李辉沉吟着说。


    “对不起,你走吧,否则我就要送你到巡捕房了。”邓泽华摇了摇头。


    他很希望李辉是共产党,但又担心,这又是一个假共产党。


    邓泽华此时很矛盾,但他头脑还很清晰。


    “如果你愿意与我们接触,可以来这个地址。对了,你在华北青年协会的情况,我们都知道了。”李辉拿到一张纸条,塞到了邓泽华手里,说完转身就走了。


    邓泽华握着这张还留着李辉余温的纸条,一时愣在了当场。


    自己一直想寻找共产党,难道他们是神仙,知道自己的想法?

    这会不会是日本人的阴谋诡计呢?


    “嘀嘀……嘀嘀。”


    邓泽华正愣神时,突然听到汽车的鸣笛时,回头一看,正是路承周的那辆挂着3805车牌的车子。


    邓泽华将手心的纸条,顺手放进了口袋,小跑着到了路承周车上。


    “发什么呆呢?”路承周嗔恼着说。


    邓泽华的神态很不正常,简直像丢了魂似的。


    “没什么,我好像看到了一个熟人。”邓泽华掩饰着说。


    李辉的事情,他自然不能告诉路承周。


    路承周是真正的日本特务,不管李辉是不是真的共产党,这件事他都会自己解决。


    “以后,你每天除了要写一份情报摘要外,还要想一份思想汇报。”路承周突然说。


    “思想汇报?”邓泽华惊讶地说。


    “不错,我要随时掌握你的思想动态。你可是情报一室的人,如果真出了事,我怎么交待?”路承周说。


    “巡座,能不能不写?”邓泽华苦笑着说,写这样的东西,简直就是一种精神折磨。


  第五百五十六章 时间紧


    路承周让邓泽华写思想汇报,也确实想随时掌握他的思想动态。


    当然,这些思想汇报,路承周并不会存档,也不会告诉别人。


    他只想知道,邓泽华有没有拐过弯过。


    邓泽华已经办理了加入宪兵分队的手续,也就是说,邓泽华到现在为止,已经是一名为日本特务机关服务的特务。


    这一点,不管邓泽华承不承认,都是客观存在的事实。


    或许邓泽华的初衷,是为了抗日,可以,如果他的心态转换不过来,如果他想不明白,在宪兵分队如何抗日,他就会被路承周放弃。


    路承周向组织建议,可以与邓泽华正面接触。


    路承周相信,如果组织上派人,引导邓泽华,会把他带到抗战的队伍中来。


    “每天上午,我过来的时候,你就把汇报材料准备好。”路承周挥了挥手,让邓泽华下车。


    不管邓泽华汇报的是真还是假,路承周都能从他的汇报材料中,找到自己想知道的东西。


    一旦邓泽华能做到,让路承周都无法看出他的内心,就说明邓泽华成熟了。


    路承周相信,邓泽华一定能变成一位经验丰富的抗日者。


    每一名优秀的地下工作者,经验都是慢慢积累的。


    路承周在等着邓泽华改变,他希望,以后能和邓泽华成为同志。


    但是,在邓泽华的思想,没有改造之前,他不会透露更多的信息。


    路承周的身份,上不告父母,下不告妻儿。


    就算是马玉珍,身为他的交通员,在没有必要的情况下,路承周也没有告诉她真正的身份,遑论邓泽华这个党外同志了。


    事实证明,路承周的谨慎是正确的。


    因为,除了贾明和韩福山,对邓泽华会有兴趣外,苗光远也在暗中注意着邓泽华。


    邓泽华目前的身份,是情报一室的人,但业务上归情报二室管。


    邓泽华刚参加华北青年协会的时候,他也没有对邓泽华做过调查。


    毕竟,华北青年协会的任务,是团结愿抗日的人。


    邓泽华说是职员,苗光远登记的时候,写的也是职员。


    哪想到,邓泽华竟然是工部局的职员。


    邓泽华在华北青年协会表现得很低调,平常从不穿警服,来的时候,也不怎么也人交流,除了看书外,更多的是听别人说话。


    为此,苗光远又挨了野崎一记耳光。


    如果早知道邓泽华的身份,苗光远肯定不会在宪兵分队行动时,将他留下来。


    路承周在宪兵分队的身份,一直不为警务处所知。


    而抓了邓泽华后,如果没有处死邓泽华,路承周的身份就有暴露的危险。


    幸好,邓泽华还是答应加入宪兵分队,也办理了所有的手续。


    然而,野崎对此还不放心。


    毕竟,这件事是他搞出来的。


    如果不测试路承周,如果不让路承周去义庆里5号抓捕华北青年协会,邓泽华也不会知道路承周的身份。


    苗光远不像路承周和陶阶,情报二室,在宪兵分队地位很尴尬。


    如果不是华北青年抗战联合会,还作出了一点点成绩,苗光远都没脸待在宪兵分队了。


    但是,苗光远也有他的优势。


    情报二室在宪兵分队可有可无,他也不被人注意。


    无论苗光远在不在宪兵分队,别人都不会有感觉。


    其实,苗光远已经连续两天,在二十五号路观察邓泽华了。


    “看到了吧,我们的邓巡长,工作起来还是很认真的。”苗光远对旁边的唐殿武说。


    唐殿武原来是宪兵分队的翻译,是情报一室的干事。


    苗光远到宪兵分队后,光杆司令一个,将唐殿武挖了过去,给了一个情报二室副主任的职务。


    虽然是副主任,其实上唐殿武干的还是干事的事。


    “主任,我们这样盯着他,有什么用呢?”唐殿武问。


    “这是野崎的命令,我们只管执行就行。”苗光远笑了笑。


    “主任,之前跟邓泽华聊天的那个,会不会是抗日分子?”唐殿武突然问。


    李辉与邓泽华聊天时,正好落入苗光远与唐殿武眼中。


    唐殿武觉得,李辉有些不正常,而苗光远则认为,邓泽华身为巡长,与二十五号路的人交流是很正常的。


    之前邓泽华也跟不少人说过话呢,如果所有的人都去查,他们就算三头六臂也忙不过来啊。


    苗光远之所以来盯邓泽华,并不想调查邓泽华接触的人,而是观察邓泽华的神态。


    这两天,邓泽华的表现,确实有些异常。


    办了宪兵分队的手续后,第一天邓泽华就没去义庆里5号。


    而邓泽华的表现,可以用魂不守舍来形容。


    苗光远已经向野崎,邓泽华对加入宪兵分队,还是有心理负担。


    “小唐,你还是经验不足,偶尔出现的人,肯定不能调查。如果那个人,在同样的时间和地点,再出与邓泽华接触,才是我们重点调查的对象。”苗光远微笑着说。


    “主任高见。”唐殿武没有再多说。


    他只是翻译,跟着苗光远出来散散心的。


    至于调查邓泽华,主要是苗光远的责任。


    直到下午,邓泽华下班时,苗光远和唐殿武才离开。


    邓泽华回家吃饭,苗光远才下班,去了康伯南道20号。


    “野崎队长,今天邓泽华的状态,似乎好了一点。”苗光远汇报着说。


    “只是好了一点?”野崎问。


    路承周的身份,或许早晚有一天会被外界知道。


    但野崎希望,这个时间越晚越好。


    “是的。”苗光远想了想,说。


    “你觉得,这个邓泽华以后能真心为我们做事吗?”野崎缓缓地说。


    邓泽华是因为有强烈的反日倾向,才加入华北青年协会。


    得知邓泽华的真实身份后,野崎当时其实就想除掉邓泽华。


    只是,邓泽华隔了一晚就愿意加入宪兵分队,野崎就算有心杀他,也找不到理由。


    “这个嘛,不好说。”苗光远沉吟着说。


    邓泽华经常参加华北青年协会的活动,自然是想参加抗日组织的。


    就算加入了宪兵分队,谁能保证他就是真心亲日呢?


    苗光远可不想给自己惹麻烦,他在这里给邓泽华担保,如果邓泽华以后抗日,自己岂不跟着受累?


    随后,野崎把酒井叫来,交给他一个任务:除掉邓泽华。


    华北青年协会中,除了纪鸣皋外,野崎觉得,所有人都是不可信的。


  第五百五十七章 大意

    邓泽华下班后,依然会去义庆里5号,今天还特意带了钱,准备请协会的人吃饭。


    邓泽华一直在想,自己应该以什么样的状态,与纪鸣皋等人相处。


    还跟原来一样,显然不可能。


    之前他不知道华北青年协会的性质,现在完全知道了。


    宪兵分队的人,虽然没有捅破这层纸,可苗光远已经明确跟他说了,要配合好纪鸣皋的工作。


    纪鸣皋是华北青年协会的会长,配合他的工作,不就是配合宪兵分队的工作么?


    至于上午收到的那张纸条,没人的时候,他就烧掉了。


    但上面的地址,却牢牢地记在心里。


    邓泽华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去一趟。


    然而,他又怀疑,这是宪兵分队的阴谋。


    土匪入伙还要有投名状呢,遑论他加入特务组织呢?


    邓泽华相信,宪兵分队一定会对自己考验。


    就像自己在二十五号路发展一个线人,也得验证一下,对方是否真心呢?

    如果真是共产党来找自己呢?特别是那人还透露,知道自己在华北青年协会的情况。


    如果是宪兵分队的考验,会告诉自己这些么?

    矛盾的邓泽华,总是显得心事重重。


    “邓先生,你的职务,肯定会被上面重视。以说,说不定兄弟还要你照顾呢。”纪鸣皋喝了点酒,说话就没有顾忌。


    “我只是小虾米,纪会长以后多关照才是。”邓泽华谦逊地说。


    “我说的不是假话,你想,你的路长官,对你挺重视的。有他照顾,你还能不平步青云?”纪鸣皋意味深长地说。


    路承周是情报一室的主任,很得日本人信任。


    这年头,能得到日本人的信任,简直就能横着走啊。


    听了纪鸣皋的话,邓泽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他知道,纪鸣皋说的路长官,指的是宪兵分队情报一室主任的路承周。


    连纪鸣皋都对路承周这么有信心,可见路承周对日本人是何其忠心了。


    “纪会长,上面对我,是不是还会有考验?”邓泽华突然问。


    “考验?”纪鸣皋一时没有明白邓泽华的意思。


    既然是真心为日本人做事,何必考验呢?

    再说了,就算考验,又有什么呢?


    身正不怕影子斜,什么考验都可以接受的嘛。


    “会不会故意试探什么的?”邓泽华低声问。


    “应该不会,至少我就没遇到过。”纪鸣皋摇了摇头。


    其实,苗光远对他是考验过是的。


    只是,纪鸣皋并没有察觉到罢了。


    邓泽华并不知道,日本人不但派人暗中盯着他,野崎更是下了除掉他的命令。


    这几天,邓泽华的表现,确实不尽人意。


    如果他能听从路承周的劝告,先想办法保护自己,装作顺从日本人的意思,也不会被苗光远看出端倪。


    邓泽华此时并没有意识到,日本人对他动了杀心。


    他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去见李辉。


    李辉给的地址,会不会是日本人的陷阱呢?


    走出义庆里的路口,邓泽华犹豫了,是直接回去,还是去脑海里那个盘旋许久的地方?

    去见李辉!


    邓泽华突然冒出这个念头,他伸出手,拦了辆人力车。


    邓泽华刚走不久,一辆车牌为3805的福特牌汽车,突然出现在义庆里5号。


    然而,此时的邓泽华已经离开了。


    路承周很焦急,他在宪兵分队时,无意中得到一个消息,田中接到任务,要除掉邓泽华。


    时间,就在今天晚上。


    路承周在宪兵分队,确实没有找到邓泽华。


    他既然开车,冒险来接邓泽华。


    反正野崎的行动,也没有通知其他人,路承周就算把邓泽华接走,野崎也不会怀疑什么。


    路承周从义庆里5号,沿着邓泽华回家的路线,一路寻找着,然而,邓泽华今天晚上与李辉接头。


    路承周到二十五号路时,突然看到了死信箱的标记,他取出情报,回到车里后,打开手电筒,看了看情报。


    蓦然,路承周脸色大变,他开上汽车,猛的一打方向盘,车子有脱缰之马,猛的窜了出去。


    快到地方后,路承周找了条偏僻的巷子,将车子停了下来。


    在车上,路承周迅速化着装,他的牙套,假发和胡须,都放在车上,随时可以使用。


    从座位底下抽出一把手枪后,路承周检查了子弹,听了听子弹上瞠的声音,感觉里面的弹簧正常后,关上保险,将枪插在后腰,低着头下车了。


    走了一阵,到大街上,迅速叫了一辆人力后,坐了一会后,就下车了。


    下车后的路承周,紧贴着墙边快速走着。


    他心里虽然很急,脚下也走得飞快,但又不能跑起来,否则还没靠近,就要被人注意了。


    路承周心里迅速计划着,自己的举动,是不是很仓促呢?


    他的衣服没有换,鞋子也没有换,都是今天出现在宪兵分队的。


    如果碰到田中,会不会被他认出来呢?


    路承周希望,晚上的光线,可以阻止田中。


    邓泽华虽然没有受过专业训练,但警务处有时也会举行轮训。


    作为巡长,邓泽华的成绩也勉强过得去。


    邓泽华的射击成功,确实还算可以,但是,今天晚上他并没有带枪。


    最重要的是,他没有防备,根本就没想到,日本人竟然会对他动手。


    去接头地点,邓泽华需要经过一条僻静的巷子。


    他是巡捕,自然没想过,有人敢在英租界对自己动手。


    英租界的治安,在海沽剩下的四个租界中,算是最好的。


    走进小巷子后,邓泽华突然感觉不对劲,身后似乎有人跟踪。


    而且,后面的步伐越来越近,似乎要靠近自己了。


    他突然停住,回头一看,却看到一道寒光,朝着自己猛的刺来。


    邓泽华大惊失色,他下意识的身子一侧,但是,那人的速度很快,他的衣服还是被划破,肋间一条,感觉挂了彩。


    “你是谁?我可是巡捕。”邓泽华厉声说。


    “嘿嘿,我杀的就是巡捕。”田中得意的笑着说。


  第五百五十八章 反击

    一听田中的声音,邓泽华心里一震。


    在义庆里5号的时候,他就听到过田中的声音。


    田中的话中,带着严重的日本口音。


    在义庆里5号时,纪鸣皋被打得头破血流,牙掉了几颗,正是拜田中所赐。


    邓泽华万万没想到,田中竟然会来杀自己,难道他不知道自己加入了宪兵分队吗?

    田中手里有刀,邓泽华只有不断后退,他伸手去摸腰间,却摸了个空。


    作为巡警,邓泽华下班后是不配枪的。


    田中得理不饶人,将手中的刀一变角度,身体前倾,想将邓泽华一刀击毙。


    “啪!”


    正当情况万分危急时,突然一声枪响,田中顿时倒在了地上。


    邓泽华心里一喜,田中倒下,开枪的必然会救自己。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倒在地上的田中,突然掏出枪,朝着外面开了两枪。


    田中不愧是从部队出来的,战斗经验很丰富,他一边开枪还击,一边迅速朝着外面跑去。


    邓泽华想追出去,可他突然觉得全身使不出力,双腿似乎不被自己控制。


    邓泽华大惊失色,自己只是肋间受了点伤,怎么会这样呢?


    蓦然,邓泽华连手也举不起来,他觉得全身都麻醉了,连嘴都开始哆嗦。


    人如果无法控制自己,自然站立不稳,邓泽华有如被砍断的树干一下,直挺挺的倒后倒了下去。


    令邓泽华奇怪的是,倒到地上后,他竟然还是清醒的,只是却不觉得痛,只觉得后脑勺发麻。


    “怎么样?没事吧?”过了一会,邓泽华感觉有人扶起自己,耳边也传来关切的声音。


    然而,对方的相貌,他却看不太清楚,只是觉得似曾相识。


    “没……没事。”邓泽华感觉自己的舌头,似乎都不太受控制了。


    “能站起来吗?”


    邓泽华被扶了起来,可他的双腿完全失云了知觉,对方等他站好后,刚一松开,他的身子就往后倒。


    “你到底伤哪了?”那人急道。


    “我……你……”邓泽华自己也很急,而且,他听到这个关切的声音后,更是大吃一惊,因为他发现,这个声音,怎么那么像路承周呢?

    再从身形,跟路承周也有几分像。


    然而,依稀可以看清的相貌,却让邓泽华很失望,与路承周完全不一样。


    “不好!”来的人确实是路承周,他检查着邓泽华的伤势,没有看到大的伤口。


    而在邓泽华的腰间,却传出一股恶臭。


    路承周在雄镇楼时受过训练,这应该是中毒的迹象。


    军统行事,也喜欢在子弹和刀上淬毒,只要伤到对方,就能保证有死无生。


    路承周将邓泽华抱到外面,借着光线看着邓泽华的身体,发现他脸色苍白,嘴唇发黑,身体越来越僵硬。


    “我感觉……快不行了。”邓泽华从对方的神情,知道自己很不妙。


    其实,他自己也清楚,身体都不受控制了,能好到哪去呢?

    “不要放弃,还有希望。”路承周背着邓泽华,朝自己的汽车方向猛跑。


    刚才枪声,肯定会惊动附近的巡捕,不用多久,就会有人赶到。


    “我不知道你是谁,我只知道,这是田中干的。”邓泽华趴在路承周耳边,有气无力地说。


    “田中?这小鬼子不得好死。”路承周头也不回地说。


    “你……你是不是巡座?”邓泽华突然问。


    “我送你到维多利亚医院。”路承周没有回答,邓泽华是巡长,自然有资格在维多利亚治疗。


    路承周在路上拦了一辆黄包车,随手陶出两张钞票,紧急地说:“马上送维多利亚医院,这位是警务处的邓泽华巡长,一切开销都可记到工部局头上。”


    “好咧。”车夫一听,拉的是巡捕,又给足了钱,撒开脚丫子就疯狂地跑了起来,那速度一点也不亚于汽车。


    路承周正要转身走的时候,那车夫回头喊了一句:“先生,你不跟着一起去么?”


    “我去给警务处报信,随后就到。到医院后,辛苦你背他进去。”路承周扬了扬手,大声说。


    车夫听到路承周肯定的回答,没再怀疑,加快速度朝医院跑去。


    路承周也只能祈祷,邓泽华能挺过来。


    他找了部公用电话,给警务处打了电话,告诉他们邓泽华受了伤,正被送到维多利亚医院。


    随后,路承周才回了案发现场。


    明知道这是田中所为,可他还是有很多谜团。


    比如说,田中为何要杀邓泽华?

    要知道,邓泽华现在是自己人了。


    田中没有理由,也不应该杀邓泽华啊,难道他疯了?还是接到了命令?


    路承周更相信最后一种情况,除非接到命令,否则田中不会干这样的事。


    可是,酒井或者野崎,为何要杀邓泽华呢?


    他们知道邓泽华与地下党联系了?


    可邓泽华与地下党还没有接上头呢?

    路承周回到那条巷子时,确实来了两名巡捕。


    路承周马上躲进黑暗里,暗中注视着这两名巡捕的行为。


    刚才的枪声虽然很响,但事后当事人都离开了现场。


    邓泽华受的伤,表面上并不重,如果刀上没有淬毒的话,他应该能自行走回去。


    邓泽华和田中都开后,现场也就不算现场了。


    再加上光线并不好,既没有行凶者,也没有受害者,巡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随意转了一圈后,自然也就离开了。


    等他们离开后,路承周才走到原地。


    此时的空气中,似乎还有一股微不可察的火药味。


    路承周当时只开了一枪,虽然田中倒下了,但他不知道田中有没有受伤。


    田中回击了几枪,并没有击中路承周。


    但是,这几枪给田中创造了逃跑的机会。


    田中选择动手的地方,光线也不太好,路承周又没手电筒,只能离开。


    回到车上后,不死心的路承周,又开着车子,到了现场。


    他将车速放得很慢,可依然没有发现。


    看了看时间,路承周将车子开回了宪兵分队。


    这个时候,路承周不好再回去,甚至他的车子,都不能绕着宪兵分队转。


    一般人不会注意他的车牌,但宪兵分队的人,个个都有可能知道他的车牌。


    路承周干脆将车停到附近的巷子里,再步行过来。


    他故意弯着腰,走路一瘸一拐的,加上牙套和假发胡须,就算是白天,也能骗过绝大部分人。


    路承周看了看时间,田中如果受伤,他从案发地回来,并不多应该到宪兵分队了。


    要是田中自行去了医院,今天晚上就碰不到他了。


    路承周回来,只是想碰碰运气。


    田中是领命而去,如果他的伤不重的话,肯定会很回来复命。


    暗杀这种事,田中肯定不会开车去,他最有可能是坐黄包车。


    正当路承周懊悔,是不是自己来得太晚,田中已经回到宪兵分队时,他突然看到,有一辆黄包车在靠近康伯南道20号。


    路承周迅速将身体隐进黑暗中,他屏声静息,看着车上下来那人的身形。


    那人一抬脚,路承周就断定,必定是田中无疑。


    “田中君?”路承周等人力车夫一走,马上迎了出去,用日语轻声说。


    “是我。”田中下意识的应了一句,到了宪兵分队门口,他以为是野崎派来接应的。


    “受伤了么?”路承周用日语又问。


    “中了一枪,还能坚持。”田中苦笑着说,他腹部中了一枪,不算很重,但也绝对不轻。


    要不是想着回来复命,他早就跑到医院治伤了。


    “得手了么?”路承周又问。


    “他受了伤,肯定得死。”田中得意地说。


    虽然出了点意外,碰到了邓泽华的同伙,甚至有可能是共党,但他的任务总算完成了。


    他的刀上淬了毒,只要破点皮,必死无疑。


    “辛苦了,我扶你回去。”路承周低声说。


    “你是海田君么?”田中此时觉得,路承周的声音有些熟悉,但也很陌生。


    “不错。”路承周此时已经走到了田中身后,一个手刀,正好劈在他后颈。


    田中刚刚完成任务回来,又到了宪兵分队门口,对方说的又是日语,还知道他的姓名和任务,打死他也想不到,来的竟然是敌人。


    路承周对自己的技巧很有信心,田中一倒,他迅速搜田中的身。


    很快,路承周摸到了一把南部十四式手枪,和一把短匕首。


    匕首上面闪着蓝光,一看就不简单。


    而且,刀刃上,似乎还残忍着一丝血迹。


    如果猜得没错的话,应该是邓泽华的血。


    放到鼻孔下面一闻,路承周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这是军统常用的毒药,没想到日本人也用这种毒药。


    除了这两件武器外,就只有一点钱。


    至于证明田中身份的东西,一样也没有。


    田中的腹部确实中弹了,被他撕破衣服包了起来,此时又渗出了血迹。


    路承周拿着刀,看着倒在地上的田中,突然手一扬,将匕首狠狠地插在他后背,整个刀刃没入体内。


    做完这一切后,又将田中的手枪和钱放回原处,迅速离开了现场。


  第五百五十九章 接手

    路承周心情很差,他闻到了田中那把刀上的味道,知道邓泽华怕是没救了。


    就算路承周知道他中的是什么毒,也没有办法。


    原本,路承周还想把田中带走,用一切办法折磨他,让他吐出行动计划。


    然而,闻到他匕首上的气味,路承周已经明白一切。


    他甚至都没去维多利亚医院,开着车子直接回了家。


    跟往常一样,路承周回家后到了书房,想看看书才睡觉。


    然而,拿着书,他却怎么也看不进去。


    眼睛望着书,却怎么也看不进。


    路承周将书扔到一旁,拿起桌上的烟点了一根。


    今天晚上,他只有一件事想不通,田中为何要杀邓泽华。


    在淬毒的匕首插进田中后背时,路承周考虑过,要不要把田中带到安全去审讯。


    路承周担任代理站长后,要求多安排安全屋。


    海沽站至少要保证,有两处以上没有启用过的安全屋。


    然而,考虑再三,他还是选择当场击杀田中。


    邓泽华已经救不活了,田中只是执行任务的,未必知道详情。


    田中肯定是听从酒井的命令,至于谁给酒井下的命令,有可能是野崎,也有可能是川崎弘。


    路承周在脑海里,回想着在义庆里5号抓到邓泽华的情形。


    当时的邓泽华,对自己带队抓捕,确实很震惊。


    然而,第二天早上,他还是办理了加入宪兵分队的手续。


    既然日本人同意他加入,为何还会痛下杀手呢?


    是为了嫁祸?还是发现了邓泽华与地下党的接触?

    快天亮的时候,路承周才睡着,他想了一夜,很多问题还是没想通。


    他不知道邓泽华出事时,与地下党有没有接上头。


    如果接上了头,有可能是因为田中发现邓泽华居心叵测。


    如果邓泽华还没与地下党接头,说明此事也地下党无关。


    不管如何,路承周还是决定第一时间通知田南晨。


    虽然他除掉了田中,但此事必须迅速上报。


    路承周几乎一晚没睡,宪兵分队的野崎,也整晚没合眼。


    昨天晚上,他一直等着田中回来汇报,结果等到凌晨也没消息。


    派人出去察看,结果在门口发现了田中。


    当时的田中,全身都晾透了。


    把田中抬回来一看,背后插着一把手,还是他自己的那把。


    野崎气得吐血,如果田中死在别人的刀下,也还情有可原。


    可杀死田中的,是他自己的刀啊。


    在宪兵分队后面的房子里,野崎寒着脸,望着直挺挺的田中。


    “这像是军统的手法。”酒井仔细检查着田中的伤口,笃定地说。


    “军统的手法?”野崎眉目一扬,邓泽华怎么跟军统扯上关系了?


    “可以把陶阶叫来,他是原来军统的行动处长,一看便知。”酒井说。


    “不必。”野崎摇了摇头,除了陶阶外,还有其他人嘛。


    野崎选择的是路承周,在宪兵分队中,他最信任的还是路承周。


    此次他派田中除掉邓泽华,也是为了保护路承周。


    刚天亮,路承周就接到了宪兵分队的电话,通知他过去一趟。


    此时路承周刚睡着,接到电话后,整个人迅速清醒了。


    与日本人打交道,必须打起来十二万分精神。


    稍有不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刚到宪兵分队,路承周就被带到了后面的临时停尸房。


    这里离地窖很近,原来是杂屋,过去不远就是地窖。


    “路君,你看看田中死于什么人之手?”野崎眯着眼睛,淡淡地问。


    “这个……手法有点像是军统的。”路承周沉吟着说。


    虽然田中是死于他之手,可面对野崎时,路承周依然波澜不惊。


    如果他此时表现得很紧张,不,哪怕只是语气稍有不同,野崎也有可能发现。


    “你也觉得是军统?”野崎突然睁开眼睛,问。


    “不错。”路承周笃定地说。


    野崎的这句话,给了他很多信息。


    除了自己之外,还有其他也认为,田中是死于军统。


    对自己的手法,路承周并没打算隐瞒,田中死在军统手里,本就是应该的事。


    他还没有接到邓泽华的消息,估计邓泽华跟田中一样。


    “军统竟然杀到我们门口来了!”野崎怒吼着说。


    “看田中君的伤口,此刀应该是淬了毒的。田中君死在康伯南道,凶手确实很猖狂。但是,也说明此人非常自信,他觉得就算在这里杀人,我们也找不到他。”路承周缓缓地说。


    “我一定会找到他,亲手杀了他!”野崎冷冷地说。


    “我一定会配合野崎先生,将此人抓到。”路承周诚恳地说。


    “这个案子,我想交给陶阶。”野崎突然说。


    陶阶目前在查关明鹏和严树勋的案子,这两个案子都是军统干的。


    “陶阶的调查,一直没有什么突破性进展。”路承周缓缓地说。


    “你想查?”野崎说。


    “如果野崎先生愿意把这个案子交给我,肯定会给你一个交待。”路承周坚定地说。


    如果野崎把这个案子交给他,昨天田中的行动,他就必须知道。


    否则,破案就成了一句空话。


    “那好,田中的案子交给你。”野崎说。


    此案他没有惊动陶阶,就是没有拿稳主意。


    “我有一个要求。”路承周突然说。


    “请讲。”野崎点了点头,路承周既然接下了案子,提个条件也是应该的。


    “此事必须保密,对外宣称田中君受了伤,在东亚医院治疗。”路承周说。


    他之所以要保密,是不想让陶阶知道。


    “可以,我会叮嘱相关人员保密。”野崎点了点头,他没明白,路承周为何一定要保密。


    “虽然我不知道凶手是谁,但我敢肯定,这个人对宪兵分队的环境很熟悉,甚至,他就是宪兵分队的人!”路承周突然说。


    “什么?”野崎正准备离开,听到路承周的话,一脸惊讶地说。


    “这个人受过专业训练,擅长行动。田中先中了一枪,后又中了一刀。从枪伤来看,田中当时有时间包扎伤口。野崎先生,我能知道,昨天田中的任务吗?”路承周问。


    “经过我们的调查,邓泽华依然有抵抗情绪,像这样的人,不应该再留着。昨天我下令,为扫清障碍,由特高班除掉邓泽华。”野崎向路承周介绍了田中的任务。


    “这把刀应该不是凶手的。”路承周指着田中后背的刀,问。


    “酒井为了制造军统锄奸的假象,特意让田中在刀上淬了毒。没想到,田中却死在了自己的刀下。”野崎叹息着说。


    “原来如此。”路承周终于明白了。


    早上,路承周到宪兵分队后,听到了一个震惊的消息,邓泽华在送往维多利亚的途中就已经死了。


    邓泽华是他的下属,路承周去打探情况,完全在情理之中。


    很快,路承周见到了昨天晚上那个车夫。


    虽然路承周昨天跟他说过话,此时那个车夫,对路承周一点印象也没有。


    昨天晚上的路承周,用的是火柴的身份,而且说话的声音,与现在也有些不同。


    “处座,邓泽华之死,与人力车夫没关系,不应该把人家扣着。”路承周回来后,向刘立峰汇报。


    “你不关心邓泽华的死,却在意一个车夫是否被关?”刘立峰斜睨了路承周一眼,不满地说。


    “我只是据实所言,邓泽华的伤口并不深,他的死因是中毒。而且,这种毒,军统最喜欢用。”路承周缓缓地说。


    不得不说,野崎的计策还是很管用的。


    邓泽华表面上是警务处的人,如果杀他的凶手是军统,警务处总不能坐视不理吧?


    如果警务处对军统不满,自然会联合宪兵分队,一起反对军统。


    “军统怎么会杀邓泽华?他难道是汉奸?”刘立峰诧异地说。


    “这就不知道了,邓泽华平常的表现很正常,似乎不是汉奸。”路承周摇了摇头。


    “你跟川崎弘接触得怎么样了?”刘立峰问。


    “正在接触,原本我还想发展邓泽华,幸亏没有这样做。”路承周说。


    “这种事必须保持绝对机密,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危险。以后,你的身份,也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如果我出了意外,你的任务自动取消。”刘立峰叮嘱着说。


    路承周与日本人接触,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


    但是,路承周同样会很危险。


    一旦被日本人知道,他是为了获取情报,而与之接近,路承周还能有好日子吗?


    中午时,路承周回到了宪兵分队,向野崎当面汇报了邓泽华的案子。


    “当时出现了一个人,把邓泽华送到了黄包车上。从时间来判断,那人很有可能是杀害田中的凶手。”路承周缓缓地说。


    “那个车夫在哪?”野崎问。


    “关在巡捕房。”路承周说。


    “想办法带来,我要亲自审讯他。”野崎冷冷地说。


    车夫与凶手应该是见过面的,如果能抓到车夫,或许就能找出凶手。


    “他什么也不知道,当时天太黑,连凶手的相貌也没有看清。而且,警务处随时会传唤他。”路承周摇了摇头。


    这个人力车夫肯定要调查,但目前还不能调查。


    这个案子能不能破,凶手到底是谁,最终可能要落在那人身上呢?

    毕竟,车夫才是唯一见过凶手的。


    “那就再等段时间。”野崎无奈地说。


  第五百六十章 特别任务

    路承周既然到了宪兵分队,自然要去情报一室打个转。


    一室、二室和三室都在二楼,路承周到一室,把金惕明叫到办公室,向他通报了邓泽华被杀一案。


    邓泽华的案子,由温秀峰负责。


    事实上,这个案子的凶手,已经伏法。


    但温秀峰不知道,宪兵分队的人不知道,路承周也会装作不知道。


    “邓泽华中了一刀,但刀上淬了毒,这是典型的军统风格。”路承周介绍着说。


    “这才几天,军统就知道了?”金惕明惊讶地说。


    军统的耳朵也太长了吧?邓泽华刚刚加入宪兵分队,才多长时间?军统不但知道了,还采取了行动,实在令人难以想象。


    金惕明原本就怀疑,宪兵分队还有军统的内线,此事一出,他更加确信,那个人就在身边。


    “此案虽然由温秀峰调查,但我们也要暗中调查。”路承周缓缓地说。


    “是。”金惕明应道。


    他虽然怀疑宪兵分队有军统的内线,但是,调查内线是很难的。


    相比之下,如果能找到军统的线索,通过军统查找内线,反而更简单。


    下楼的时候,路承周正好看到陶阶开着车子进来。


    路承周看了一眼手表,快中午了,陶阶是才来上班?还是外出执行任务?

    路承周故意放慢脚步,为了等到陶阶,特意停下来,慢吞吞的掏出烟,给自己点上一根。


    当路承周惬意地吸了一口后,陶阶已经春风满面地走了过来。


    “陶主任,这是才来?”路承周笑吟吟地问。


    “是啊,去办了点事,耽搁了。”陶阶随口解释着说。


    “你手下这么多人,办什么事让他们去就是嘛。”路承周笑着说。


    “有些事自己去办方便。”陶阶微笑着说。


    陶阶这几天,一大早都会去吉庆里。


    他在那里找了个早餐点,每天守在菜市场对面,慢悠悠地吃完早餐后,还会叫上一壶茶。


    他的时间虽然紧迫,但这种事情,却是急不得的。


    今天早上,陶阶终于有所发现,他看到了一个高度疑似刘麻子的人。


    之所以回来得这么晚,也是为了确定刘麻子的住处。


    陶阶虽然是军统原华北区的行动处长,但他的情报侦察也很厉害,已经拍到了刘麻子的照片。


    他相信,对方并没有发现,只要把照片洗出来,让杨妈确定一下,马上就能锁定一条大鱼了。


    路承周与陶阶,不能有太多的交流,简单的聊两句,已经显得很热情了。


    “巡座!”


    路承周刚从康伯南道20号的后门出来,突然听到王斯广的声音。


    “你怎么在这里?”路承周看到王斯广,蹙起了眉头。


    宪兵分队自从设在康伯南道后,路承周几乎每天都要进出。


    他也知道,总有一天会被人发现。


    但他希望,这一天来得越晚越好。


    “我没事在这里转转。”王斯广笑了笑,其实,他是特意在后面等着的。


    自从得知林译竟然为日本人做事后,他就开始注意宪兵分队。


    为此,只要有时间,他就会在对面饭店的二楼坐着,或者在裁缝店里烤火。


    “知道邓泽华的事了吧?”路承周朝着外面一边走,沉吟着说。


    他来宪兵分队,自然不能把车开过,停在了前面的巷子里。


    “知道了,据说是死在军统手里。”王斯广点了点头。


    “此案虽然由侦缉股的人查,但邓泽华是自己兄弟,我们也要注意。”路承周叮嘱着说。


    “巡座,这里住的是大兴日杂店的张掌柜吧?”王斯广突然问。


    他最关心的,还是路承周来这里的目的。


    身为康伯南道的巡长,王斯广对这条街的情况还是比较了解的。


    康伯南道20号住的是大兴日杂店的张广林,而隔壁就是日本人的特务据点。


    王斯广知道,路承周与张广林的关系不错,据说路承周还救过张广林的命。


    “对啊。”路承周不置可否地说。


    就算王斯广真知道,他去宪兵分队,也不用担心了。


    路承周目前是执行刘立峰的特务任务,从日本人那里获取情报。


    “这个时候,张掌柜应该不在家吧?”王斯广犹豫着手说。


    “你倒是很注意这里嘛。”路承周看了王斯广一眼,若无其事地说。


    “我是注意昌隆盛。”王斯广马上解释着说。


    “我在执行处座的特别任务,以后,如果你看到我这里一带出现,要装作没看到,知道了吗?”路承周严肃地说。


    “是。”王斯广郑重其事地说。


    路承周在执行刘立峰的特别任务,他当然不能打扰。


    就算路承周是与日本人接触,也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中午,路承周在家里吃了饭后,没有再开车,而是步行外出,穿过二十五号路后,通过几次中转,到了黄家花园福顺里1号。


    “昨天晚上,我们的同志,与邓泽华见面了吗?”路承周见到田南晨后,马上问。


    这个问题很关键,如果见了面,地下党的同志,也有可能有危险。


    路承周虽然除掉了田中,但谁能保证,田中回去前,没有向野崎汇报呢?

    英租界的公用电话随处可见,只需要一个电话,就能把情报传递出去。


    “没有,一直没有等到邓泽华。”田南晨摇了摇头。


    “邓泽华死了。”路承周叹息着说。


    他原本认为,邓泽华将是自己在宪兵分队的助手之一。


    虽然军统在宪兵分队,发展了胡然蔚、刘井华还有吴伟,但这些人,都称不上他的助手。


    只有自己的同志,才能称之为助手。


    军统的人,最多就是同行。


    “什么?”田南晨大吃一惊,他怎么也没想到,邓泽华竟然死了。


    “邓泽华加入宪兵分队后,并没有取得日本人的完全信任。为了以防万一,野崎才决定除掉他的。”路承周一脸痛惜地说。


    他相信,野崎一定派人暗中了解过邓泽华。


    “日本人太可恶了。”田南晨在自己的掌心重重的捶了一拳,痛恨地说。


    “我得到消息时,已经晚了一步,邓泽华已经受了伤,而田中的刀中淬了毒。”路承周遗憾地说。


    他唯一可以告慰邓泽华的是,随后就将田中除掉了,替他报了仇。


  第五百六十一章 回来

    路承周将昨天晚上的事情,详细向田南晨汇报了。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田南晨问。


    “将线索往陶阶身上引。”路承周微笑着说。


    除掉田中后,路承周一直在想,这件事要怎么样,才能与陶阶联系起来。


    据他所知,昨天晚上,陶阶并没有在宪兵分队。


    路承周离开宪兵分队的时候,陶阶也已经离开了。


    也就是说,陶阶有作案的时间。


    至于动机,如果确定陶阶是军统,还需要动机吗?


    “能做到吗?”田南晨问。


    “大家齐心协力,应该没有问题。日本人相信,内部一定有卧底。胡然蔚和刘井华都可以配合,金惕明最近,似乎也在调查。”路承周说。


    虽然他不知道,金惕明让韩福山和贾明暗中注意自己。


    但金惕明针对陶阶和苗光远的小动作,还是瞒不过他。


    “对了,钟旗同志的伤快好了,估计后天就能出院。”田南晨突然说。


    军统在马大夫医院有个胡海燕,钟旗在医院治疗的事,要尽量瞒过她。


    一旦胡然蔚汇报,路承周也要想办法压下来。


    作为海沽站代理站长,路承周要做到这一点,还是没问题的。


    “太好了。”路承周高兴地说。


    钟旗是二十七支队的参谋长,他受伤后,直接影响了二十七支队的战斗力。


    “我们还要坚持两天,钟旗同志没回到部队前,绝对不能掉以轻心。”田南晨叮嘱着说。


    “田书记,祝砚农有消息了么?”路承周突然问。


    “你不提起,我也要告诉你。七路军的人马,在丰润县被打散后,大部分回家务农。有一部分,转到了宝坻县的黄庄洼,大约还剩下一百多人吧。”田南晨缓缓地说。


    “郑问友和谢维汉呢?”路承周问。


    这才是他关心的问题,特别是郑问友,丰润县的事情了结后,就会回海沽任职。


    “祝砚农得到消息,七路军到黄庄洼后,直奔七路军,将这一百多人,带到了抗日联军。”田南晨说。


    同时,为了掩护路承周,“祝砚农”这个名字,以后将不再使用。


    对地下工作者来说,一年使用几个名字都很正常。


    甚至,有些人一辈子也无法使用真名。


    他的档案是改的,身份是编的,名字是假的,唯独对党的忠诚,是真的。


    “如果郑问友在丰润县,没有找到七路军,是不是很快就要回来了?”路承周问。


    “有这个可能性,承周,郑问友此次回来,是不是会担任海沽站长?”田南晨问。


    路承周是海沽站的代理站长,军统在海沽的力量,能很好的配合地下党的行动。


    如果来了一个郑问友,恐怕就不会有这样的局面了。


    “他没有收拢部队,总部未必会同意。”路承周缓缓地说。


    七路军的事情,路承周自然无法控制。


    既然七路军都没了,郑问友再留在七路军也没意义。


    从这一点上看,郑问友回到军统的几率非常高。


    其实,就在今天,郑问友和谢维汉再次回到了法租界国民饭店。


    “司令,是不是换家酒店?”郑问友问。


    之前谢维汉差点死在国民饭店,此次再回来,竟然还敢住进国民饭店。


    “不必,日本人怎么也想不到,我会再住进这里。”谢维汉摇了摇头。


    之前是于锦世这个叛徒,要不然他也会很安全。


    此次回来后,谢维汉留了个心眼,住进国民饭店的事情,没让郑问友通知文丛松。


    谢维汉此次回海沽,是经过总部同意的。


    七路军的失败,总部已经不再怪罪他。


    此次回海沽,他的任务是重振旗鼓。


    当然,重新拉起一支部队,已经不现实了。


    总部给谢维汉重新安排了一个职务:招安专员。


    他负责招安海沽周边的伪军,总部会派人送来委任状和钱。


    只要伪军愿意抗日,随时可以恢复七路军的编制。


    “要不,把文丛松给你当副官?”郑问友问。


    谢维汉当了招安专员,郑问友这个政治部主任,自然可以卸任了。


    从现在开始,郑问友可以恢复军统的身份。


    虽然军衔要降,但郑问友心甘情愿。


    七路军的少将,连正规军的中校都不如。


    “不必,我还是一个人住吧,其他人我也不放心。”谢维汉摇了摇头。


    “这样啊,那到时我来安排他的工作。”郑问友想了想。


    文丛松一路上的表现,还是不错的。


    他带去的两个人,也有一定的军事素质。


    原本郑问友的意思,想让文丛松进部队,没想到的是,部队已经找散。


    等他得知,七路军剩下的部队,聚集在黄庄洼后,早就中共收编了。


    虽然此事谢维汉向总部和军委会都报告了,但中共就是土匪,硬是不承认,最终也是不了了之。


    郑问友不知道的是,此时的郑问友,正在苗光远的陪同下,向川崎弘汇报工作。


    郑问友和谢维汉竟然都回来了,川崎弘也很兴奋。


    “川崎课长,在丰润县属下自作主张,没有除掉郑问友,还请责罚。”文丛松诚恳地说。


    原本他接到的任务,到丰润县后,要控制郑问友,继而控制七路军。


    然而,只找到几个零星的七路军,那些人非伤即残,根本不可能成军。


    郑问友有意返回海沽,并且他告诉文丛松,回到海沽后,将回军统做事。


    文丛松听到,与暗杀团的人商量,决定不对郑问友动手,等着郑问友回来,放长约钓大鱼。


    “你怎么会怪你呢?你的选择是正确的。郑问友回来后,如果能进军统,将是我们破获军统案的最佳途径。”川崎弘微笑着说。


    路承周很快接到曾紫莲的报告,郑问友果真回来了,还与海沽站取得了联系。


    晚上,路承周以火柴的身份,去杜麦路18号见了郑问友,听说起说丰润县之行。


    “郑主任,能详细说说,你们此次去丰润县的经过吗?”路承周问。


    “对不起,这是军事机密,不便告之。”郑问友摇了摇头,自始至终他都没有说起文丛松的情况。


  第五百六十二章 吃个半死

    郑问友不告诉路承周,关于文丛松的情况,在他看来是很正常的。


    回到海沽后,郑问友第一件事,就是向总部汇报。


    他在等着总部的回复,给他安排职务的回复。


    郑问友离开海沽站很久了,他的老部下,不是跟着去了七路军,就是出事。


    重回军统,必须要有自己信得过的人。


    而文丛松,就是郑问友目前信得过的手下。


    文丛松在华北青年抗战联合会的那些人,稍加训练,就会成为很好的部下。


    随后,路承周又去了国民饭店。


    谢维汉此次回来,担任招安专员,与军统倒没什么关系了。


    但上次于锦世的事情,谢维汉对路承周还是很感激的。


    离开海沽前,他交给路承周的那封电报,让路承周学到了不少东西。


    在路承周面前,谢维汉说话也没那么多拘束,几乎是有什么说什么。


    “火先生,以后,我可真成光杆司令了。”谢维汉自嘲地说。


    “海沽站是司令永远的后盾,只要司令一声令下,海沽站上下随时愿供驱使。”路承周谦逊地说。


    “这可不敢当,以后,我与戴老板的电报,请海沽站帮我转发即可。”谢维汉笑吟吟地说。


    路承周的态度,让他很是满意。


    不管海沽能不能做到,至少这话听起来很舒服。


    “这没问题,我会安排情报组的副组长刘轩,专职与谢司令联络。”路承周微笑着说。


    “多谢多谢。”谢维汉高兴地说。


    郑问友原本也有电台,但为何他不使用郑问友的电台呢?


    并非不相信郑问友,而是不相信他身边的那些人。


    海沽站在火柴的领导下,与日伪斗争,一直没有出过什么事。


    也就是说,海沽站的人,都是可靠的。


    但郑问友看上的那些人,就未必了。


    “谢司令能相信海沽站,这是我们的荣幸。”路承周笑了笑,对他来说,只是举手之劳罢了。


    “其实,郑问友也有电台,只是,他这次带了几个生人,我有些不放心而已。”谢维汉解释着说。


    “生人?”路承周诧异地说,郑问友怎么会带生人呢?难道说,郑问友用的是原来在海沽的旧人?


    郑问友身为海沽站军情组长,他在海沽有一些关系,也是正常的。


    “据说是华北青年抗战联合会的,还没正式加入组织,算是外人吧。”谢维汉随口说道。


    “什么?华北青年抗战联合会?!”路承周大吃一惊。


    纵然他养成了泰山崩而面不改色的习惯,但听到“华北青年抗战联合会”这几个字时,脸上还是露出了惊诧之色。


    这是一个什么机构,路承周实在太清楚了。


    这可是苗光远控制的二级单位啊,跟华北青年协会一样,表面上是抗日机构,实际上是为了引诱真正的抗日人员。


    “怎么啦,这个华北青年抗战联合会有问题吗?”谢维汉问。


    “据我所知,这是日本人控制的一个机构。”路承周缓缓地说。


    在谢维汉面前,他无需隐瞒什么。


    早知道的话,应该除掉这个所谓的华北青年抗战联合会。


    “日本控制的一个机构?也就是说,文丛松是日本特务?”谢维汉一听,脸都吓白了。


    他之前的副官于锦世,暗中制造了日本人,差点死在马大夫医院。


    现在,郑问友的身边,又出现了日本人。


    而且,郑问友竟然不知道,这实在太令人奇怪了。


    “文丛松?他是华北青年抗战联合会的人?”路承周蹙起眉头。


    他觉得,这是今天最大的收获。


    郑问友上次离开海沽前,就没有提起这个文丛松。


    此次回来后,依然没提半个字。


    显然,在郑问友心里,早就决定要重用文丛松。


    “不错,此次他们三人,跟着郑问友去了丰润县。我的妈啊,这是在阎王殿走了一回啊。”谢维汉心有余悸地说。


    “谢司令,文丛松知道这个地方吗?”路承周突然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他不知道,我不喜欢文丛松,郑问友这次又推荐他给我当副官。幸好没同意,真是命大啊。”谢维汉叹息着说。


    “鉴于此,我觉得谢司令还是换个地方比较好。在法租界,高级饭店不止国民饭店一家。”路承周说。


    “不,还是给我安排一个住所吧,我暂时不想住饭店了。”谢维汉突然说。


    郑问友一直劝他住到军统提供的安全屋,但谢维汉只想住国民饭店。


    然而,现在他突然改变了主意,觉得还是住在军统的安全屋较为方便。


    “不知司令想住英租界还是法租界?”路承周问。


    “哪里方便些?”谢维汉问。


    “当然是英租界,我们有两处没有启用的安全屋,司令搬过去后,我们还会增添一处安全屋。只要司令随时,随时可以更换安全屋。至于法租界,只有一处安全屋。”路承周缓缓地说。


    “那就去英租界吧,想必日本人也不敢乱来。”谢维汉好像是给自己壮胆似的。


    “事不宜迟,请司令马上启程,如何?”路承周说,他虽然很想听谢维汉说说文丛松的事情,但此刻,他更想让谢维汉更换地方。


    “可以。”谢维汉想了想,如果享受要以生命为代价,那还是忍受吧。


    只有忍受了不能忍受的忍受,以后才能享受不能享受的享受。


    一个小时后,路承周亲自带着谢维汉,到了英租界的华荫西里4号。


    这是一栋单独的英式别墅,前面有院子,后有花园,周围很安静,同时交通也便利。


    军统所有的安全屋,都是经过特别挑选的。


    路承周的原则上是宁缺毋滥,安全屋一定要选好,宁可多花钱,这可是保命的地方啊。


    “司令如果对这里不满意,可以再换地方的。但其他的安全屋,只是普通的洋房。另外有一个使用过的公寓,相对来说,还是这里的环境好些。”路承周介绍着说。


    “这里挺好的。”谢维汉四处看了看,表示很满意。


    “我会给你安排两名下人。”路承周说,如果需要,他还可以给谢维汉派护卫。


    “火先生考虑得太周到了。”谢维汉微笑着说。


    “那请司令,再说说文丛松的事情吧。”路承周说,文丛松的事情,他必须在晚上就向总部汇报。


  第五百六十三章 扰乱

    路承周可以百分之百肯定,文丛松就是苗光远的情报员。


    离开华荫西里4号后,他特意去了趟宪兵分队,果然没有看到苗光远。


    为了让苗光远露面,路承周决定给他找点麻烦。


    邓泽华的案子,交给温秀峰侦破。


    这是警务处的巡长被杀案,如果抓不到凶手,以后民众如何相信警务处,能保护他们的安全?


    路承周让人给温秀峰打匿名电话,告诉他一个消息,邓泽华经常出入义庆里5号。


    那里可是华北青年协会,一旦温秀峰去调查,苗光远还能躲清闲吗?


    同时,路承周向刘立峰汇报,他从川崎弘处获利的情报。


    “处座,这可是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打探到的消息。华北青年协会,很有可能是一个日本特务机构。”路承周神秘地说。


    “这么说,邓泽华真是日特?”刘立峰惊讶地说。


    “邓泽华是不是日特,暂时还不知道。但华北青年协会,是日特组织无疑。”路承周低声说。


    “邓泽华经常出入日特组织,不是日特是什么?”刘立峰嗔恼着说。


    如果邓泽华真是日特,被军统干掉,倒也不算什么。


    但问题是,邓泽华还有一层身份,他是警务处二十五号路的巡长。


    为了警务处的面子,必须破这个案子,这才是刘立峰最恼火的。


    “处座,华北青年协会虽是日特组织,但表面上,可是一个抗日组织哦。”路承周友情提醒着说。


    “日本人真是卑鄙!”刘立峰愤恨地说,突然,他听出了路承周的意思,“华北青年协会是个抗日组织?”


    “对啊,里面全是抗日书籍,里面的经常高呼打倒日本帝国主义。”路承周微笑着说。


    “你小子,坏心眼还挺多。”刘立峰拿起桌上的电话,对路承周笑了笑。


    刘立峰给侦缉股打电话,让温秀峰过来汇报邓泽华案的进展。


    路承周作为邓泽华的上峰,自然也能旁听此案的进展。


    “据可靠消息,邓泽华参加了一个叫‘华北青年协会’的抗日组织。”刘立峰沉吟着说。


    “我已经得到消息,这个组织就在义庆里5号。”温秀峰原本以为,自己得到的是独家家消息,没想到刘立峰早就知道了。


    “你赶紧带人把华北青年协会的所有人,全部带回来。他们扰乱社会秩序,又是反日组织,必须坚决取缔!”刘立峰坚定地说。


    一直以来,他对抗日组织和抗日人员,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唯独今天,要对“抗日组织”痛下杀手。


    “处座,华北青年协会可以抗日组织?”温秀峰提醒着说。


    他觉得,刘立峰为了破案,已经什么都顾不上了。


    温秀峰虽然是警务处的侦探,但他同时,也是一个中国人。


    警务处的中国人,绝大部分是同情抗日的。


    邓泽华竟然沦为日本特务,温秀峰都不想接这个案子。


    “你想过没有,如果华北青年协会是抗日组织,邓泽华这个日本特务,为何要频频出入义庆里5号呢?”刘立峰问。


    “这个?他会不会是替日本人打探华北青年协会的情况?”温秀峰一愣,问。


    “不管如何,我们都要先把华北青年协会控制起来。把里面的人审一审,也许就知道了。”刘立峰淡淡地说。


    刘立峰心意已决,温秀峰只能执行。


    在英租界,警务处想抓几个人,还是没问题的。


    再说了,纪鸣皋那帮人,也没有什么经验,被巡捕一围,所有人乖乖带上手铐,被抓了起来。


    路承周得知这一情况后,“急忙”向野崎汇报,为了显示自己的诚意,他特意找了个公用电话,直接汇报这个消息。


    “野崎先生,大事不好,警务处准备到义庆里5号抓人。”路承周用手捂着话筒,紧张地说。


    事实上,他在打这个电话的时候,温秀峰的行动,都已经快结束了。


    不管野崎的反应速度有多快,都不可能阻止温秀峰的行动了。


    “什么?八嘎!”野崎气道。


    “他们以为,华北青年协会是抗日组织,这也是一片好心。”路承周苦笑着说。


    “我马上去警务处。”野崎说道。


    然而,野崎要出门的时候,突然想到,要怎么跟警务处解释呢?

    说华北青年协会是宪兵分队的下属机构?那苗光远的心血,岂不白流了。


    如果不承认这个机构,纪鸣皋能经受住警务处的审讯吗?


    这件事,野崎还真不敢自专,他给川崎弘打了个电话,向他汇报此事。


    “暂时不要去救人,警务处对抗日组织,还是有好感的。你让‘铁路’转告他们,一定要坚持立场。”川崎弘说道。


    华北青年协会的人,被抓进去宪兵分队,因为坚持立场,最终取得了“胜利”。


    连宪兵分队他们都能闯出去,难道一个小小的警务处,就能难住他们吗?

    对华北青年协会来说,这未必是坏事。


    先进宪兵分队,再进警务处,以后出来后,他们的招牌就更响了。


    但川崎弘忘记了一件事,纪鸣皋等人进宪兵分队,是因为他与宪兵分队是一伙的,对华北青年协会的人,也就手下留情了。


    而刘立峰知道华北青年协会的真正身份,自然不会手软。


    “川崎君考虑周到,我差点坏事了。”野崎诚恳地说。


    如果他去保华北青年协会,或许能保住纪鸣皋,但以后华北青年协会的身份,就会暴露。


    路承周在下班前,特意回了趟警务处。


    令他疑惑的是,一直没有等到野崎。


    晚上,路承周直奔宪兵分队,直接去了野崎的办公室。


    “野崎先生,纪鸣皋等人,正在被审问呢。”路承周苦笑着说。


    “没事,让他们审吧。田中的案子,查得怎么样了?”野崎漫不经心地说。


    “我觉得,杀害田中的凶手,很有可能是他认识的人。”路承周突然说。


    “认识的人?”野崎一愣。


    “田中是在宪兵分队门口遇害的,如果是生人,他一定会呼救。”路承周笃定地说。


  第五百六十四章 新线索


    路承周的话,让野崎陷入沉思。


    是啊,如果田中不认识凶手,肯定不会这么容易被袭击。


    从田中的尸首来看,并没有反抗的迹象。


    “野崎先生,我想对所有人,进行一次暗中调查。案发当晚,不在宪兵分队的人,都有嫌疑。”路承周缓缓地说。


    “你的意思,凶手就在宪兵分队?”野崎诧异地说。


    “杀害田中的是军统的人,田中认识的中国人,而且还加入过军统,基本上都在这里了。”路承周沉吟着说。


    “可以,但只能暗中调查。”野崎点了点头。


    路承周离开后,碰到了酒井,他手里拿着一块布,里面似乎包着什么东西,急匆匆地朝着野崎的办公室走来。


    “酒井队长好。”路承周站到一旁,客气地说。


    “案子有进展了么?”酒井停到路承周身前,问。


    田中是特高班的人,田中被杀,应该由他来调查的。


    然而,野崎却把这个任务交给了路承周。


    酒井虽然不满,但也无可奈何,毕竟,涉及到中国人的案子,由中国人调查,似乎更恰当。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酒井就把案子完全交给了路承周。


    事实上,他在私底下,也在调查着这个案子。


    “我估计,凶手就在宪兵分队。”路承周在酒井耳边轻声说。


    酒井是特高班长,田中又是他的手下,这个案子要“破”,还真需要酒井配合呢。


    “什么?”酒井一惊,眼中燃起熊熊怒火。


    “目前还在调查,如果有进展了,会第一时间通知阁下。”路承周微笑着说。


    路承周说话的时候,目光却瞥向了酒井手中的东西,里面的东西像只笔,也有可能是筷子,但绝对不是枪。


    “这是杀害田中的凶器,也是他自己带的武器,我拿去化验了一下。”酒井看到路承周的目光,随口说。


    路承周负责调查这个案子,既然他将怀疑的目光,锁定在了宪兵分队,自己也无需对他太过隐瞒。


    “有什么发现么?”路承周好奇地问。


    “没有,凶手很狡猾,刀柄被擦拭过,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酒井叹了口气,遗憾地说。


    中国人办案,讲究的是经验和个人的判断,而日本人更讲究科学。


    如果刀柄上,能提取凶手的指纹,将大大有助于破案。


    然而,令人失望的是,上面并没有提取到任何完整的指纹。


    “这个凶手,还真是一个行动高手啊。”路承周失望地说。


    他在雄镇楼时,就学过这方面的知识。


    在警察教练所时,就知道了指纹可以用于破案和锁定罪犯。


    要不是事发突然,路承周还想在上面印上陶阶的指纹呢。


    路承周的话,让酒井一愣,行动高手?


    在宪兵分队,能称得上行动高手的好像不多。


    酒井脑海中,突然早出一个人的名字:陶阶。


    作为军统原华北区的行动处长,陶阶绝对称得上是行动高手。


    “这是条重要线索,希望对路主任有用。”酒井朝路承周躬了躬身,客气地说。


    虽然他的动作看上去客气,可语气中的那种优越感,却怎么也掩饰不了。


    “如果破了此案,酒井君当为首功。”路承周诚恳地说。


    酒井到野崎的办公室后,也向他汇报了匕首之事。


    “这个凶手,一定是个经验丰富的行动专家。”酒井有了路承周的提醒,在野崎面前,非常笃定地说。


    “行动专家?”野崎在脑海里,将宪兵分队擅长行动的人,一一列了出来。


    这些人主要集中在情报三室,还有情报一室的金惕明。


    至于路承周,自然被他忽略了。


    而排在第一的,自然是陶阶,其次是金惕明。


    金惕明在雄镇楼时,是路承周的搏击教官,身手非常好,像这种近身攻击,恐怕陶阶都不是他的对手。


    “这个人太可恶了,如果落在我手里,一定要剥了他的皮。”酒井脸上露出狰狞之色。


    “田中的案子,还是交给路承周吧。让你来,是想让你去趟法租界马大夫医院。宪兵队转来一个消息,在那里发现了一个疑似中共人员。如果确定身份的话,级别可能不低。”野崎缓缓地说。


    这是川崎弘转过来的情报,文丛松回来报,川崎弘派人去了马大夫医院,想再次了解谢维汉当初逃跑的线索。


    川崎弘怀疑,马大夫医院藏着军统的内线。


    然而,宪兵队的人,却发现,马大夫医院有情况。


    川崎弘手头有事情,将这个线索转到了宪兵分队。


    英法租界的事情,特高课也不宜过多插手。


    如果租界的事情,都由特高课干了,还要宪兵分队干什么呢?


    “嗨。”酒井应道。


    路承周第二天早上,去了趟侦缉股,问起了邓泽华的案子。


    昨天华北青年协会的人,被侦缉股一锅端,审了一个晚上,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


    “抓到了凶手了吗?”路承周以邓泽华上司的身份过问此案,一点问题也没有。


    “你觉得有这么快吗?”温秀峰没好气的瞪了路承周一眼。


    “昨天抓的人呢?到底是抗日分子还是日本特务?”路承周低声问。


    “还在审着。”温秀峰摇了摇头,他也有些糊涂了。


    邓泽华如果是死于军统之手,他应该是汉奸才对。


    而华北青年协会,明显就是个抗日组织。


    他带队抓捕时,看到了里面的书籍,大多都是宣传抗日的。


    一群看着抗日书籍的人,怎么可能是日本特务呢?


    “没用刑?”路承周诧异地说。


    华北青年协会那些人,看着一个个慷慨激昂的,实际上,他们一点骨气也没有。


    如果稍一用刑,保不齐就全吐了。


    “用刑?”温秀峰像看怪物似的望着路承周。


    他审问过华北青年协会的人,不像是日本特务,觉得还是文明审问比较好。


    路承周不好跟温秀峰多说,但他可以跟刘立峰明说。


    华北青年协会就是苗光远领导的特务机关,纪鸣皋是宪兵分队的人,其他人员,属于政治投机犯。


    刘立峰昨天就告诫温秀峰,华北青年协会有可能是日本特务机关,没想到,温秀峰竟然没用刑。


    刘立峰再次给温秀峰下令,要华北青年协会的会长先用刑,出了什么事他担着。


  第五百六十五章 用刑

    有了刘立峰的命令,温秀峰就算再不忍,也不能不执行任务。


    而且,第一个用刑对象就是纪鸣皋。


    被巡捕房抓后,纪鸣皋刚开始表现得慷慨激昂,他知道自己的身份,有日本人撑腰,哪怕表现得再反日,也不用担心被宪兵分队盯上。


    但是,一旦用刑,那就不一样了。


    其实,刚刚准备对纪鸣皋动刑时,温秀峰就到了纪鸣皋眼中的惊慌。


    这让温秀峰很失望,他认为,真正的抗日者,应该是无畏无惧的。


    温秀峰也是一个老资格侦探,不知道审讯过多少犯人。


    很多人只要被他看一眼,就能知道有没有事。


    犯过事的人,特别是没有经验,不具备反侦察手段的人,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果然,刚把纪鸣皋吊起来,两鞭子下去,纪鸣皋就开始嚎叫了。


    “妈啊,饶命啊。”纪鸣皋痛苦地叫着。


    强烈的疼痛,刺激着他的神经,几乎是下意识的,他就开始求饶了。


    “饶命?你敢反日,这就是下场。来人,把衣服扒了,来点真格的。”温秀峰冷笑着说。


    他现在已经特别看不起纪鸣皋,这不是他想象中的抗日者。


    或许,正如刘立峰所说,华北青年协会就是一个汉奸组织。


    “警官,我没反日,也不敢反日啊。”纪鸣皋苦笑着说。


    “不敢反日?义庆里5号搜也来的书籍,你们的抗日口号,难道都是假的?”温秀峰冷冷地说。


    事实上,纪鸣皋一开始,他就知道,自己之前错了。


    “我是英租界宪兵分队的人,警官不信的话,可以找苗光远来核实。”纪鸣皋忙不迭地说。


    如果不想受苦,最好的办法,就是如实招供。


    纪鸣皋安慰自己,就算身份被警务处知道又有何妨?


    从这里出去后,他依然能扮演华北青年协会长的角色。


    “还敢骗我?来人,给我狠狠打!”温秀峰怒道。


    他当然相信,纪鸣皋说的是真的。


    然而,他却不想这么快放过纪鸣皋。


    好不容易有个汉奸落在手里,不痛快的收拾一顿,都对不起上天给自己的机会啊。


    刘立峰可是答应了,有什么事他担着,既然如此,何不也用自己的方式,支持一下那些抗日者呢。


    纪鸣皋没想到,温秀峰竟然不相信自己。


    没办法,他只好一边受刑,一边用最快的速度,向温秀峰供述。


    路承周在温秀峰开始用刑后,过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才向野崎汇报。


    从野崎接到汇报,到干预警务处办案,至少还要一个小时。


    两个小时的时间,如果温秀峰拿不下纪鸣皋,基本上也就拿不下来。


    “野崎先生,警务处对纪鸣皋用刑了。”路承周急切地说。


    “用就用刑嘛。”野崎不以为意地说。


    纪鸣皋是苗光远挑选的人,让他担任华北青年协会长之前,已经有过这方面的训练。


    路承周不再劝了,他已经尽到了自己的职责。


    早知道野崎是这样的态度,应该第一时间向他汇报,显得自己很尽职。


    路承周不知道的是,野崎在挂了电话后,马上把苗光远叫到了办公室,跟他说起了此事。


    “纪鸣皋是你的人,警务处对他用刑,应该没问题吧?”野崎问。


    华北青年协会虽然被宪兵分队抓过,但那次纯粹是吓唬他们,既没有用刑,也没有审讯,只是关了一夜罢了。


    “用刑?”苗光远迟疑了一下,他还真不敢保证。


    一看苗光远的神情,野崎心里一惊,苗光远虽然没有回答,但他已经知道了答案。


    “你赶紧联系路承周,让他打探纪鸣皋的情况。”野崎急道。


    上午要找苗光远还是很容易的,他的路线基本上是固定的,只要在辖区等着,自然就能等到路承周的车子。


    看到苗光远在路边朝自己招手,路承周将车子停到边上,让苗光远上了车。


    有了车后,不但大大方便出行,最重要的是,谈话也方便了。


    车门一关,就是一个私密空间,在里面说话,非常安全。


    “路主任,警务处对纪鸣皋用刑了?”苗光远问。


    虽然他一直不承认,华北青年协会是自己领导的组织,纪鸣皋是他的情报员。


    但这种事情,其实是瞒不过路承周的。


    特别是上次,路承周亲自带队抓捕,第二天早上就放了纪鸣皋等人,还把邓泽华发展进了宪兵分队,此事几乎就公开了。


    “纪鸣皋是抗日分子,警务处这也是帮咱们嘛。”路承周笑了笑。


    “路主任说笑了。”苗光远尴尬地说。


    路承周掏出烟,没有接话,只是默默地抽着,甚至都没有给苗光远递烟。


    “纪鸣皋其实是我的人,华北青年协会也属于情报二室。”苗光远知道,路承周是在等自己开口。


    “是你的人?那就好办了嘛,你去趟侦探股,把人捞出来就是。”路承周吐了口烟,似笑非笑地说。


    “如果我去捞人,岂不露馅了?”苗光远苦笑着说。


    “其实,如果纪鸣皋骨头硬,在里面受点刑反而是好事。想想看,这样一个‘抗日组织’,之前被宪兵分队抓过,现在又被警务处审,出来后那不是货真价实的抗日组织了啊。”路承周微笑着说。


    “如果纪鸣皋骨头硬,我岂会如此担忧呢?”苗光远叹了口气。


    纪鸣皋平常表现得很激进,喊抗日口号,做抗日演讲,确实是一把好手。


    但是,如果动真格的,纪鸣皋未必就坚持得住了。


    如果纪鸣皋意志坚定,又怎么会被他拉拢进来呢。


    “如果这样的话,纪鸣皋恐怕已经竹筒倒豆子了。”路承周叹息着说。


    “辛苦路主任去打探一下,如果没招的话,务必设法营救。”苗光远诚恳地说。


    “谁让咱们是一家人呢,我去打探一下,下午给你消息。”路承周将烟头扔到窗外,坐直身子,做准备驾驶车子状。


    “感谢感谢,那我就不打扰路主任了。”苗光远还是很识趣的,马上下了车。


    看着路承周的车子远去,苗光远突然朝地下吐了口唾沫。


  第五百六十六章 还好

    向别人说软话,确实是一件很没趣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不管事情有没有办成,他都欠路承周一个人情。


    路承周回到警务处后,去了趟侦缉股。


    在审讯室,他看到了纪鸣皋。


    此时的纪鸣皋,上身的衣服全部烂了,身上血肉模糊,看上去,说像一个红色的大肉粽。


    他低拉着脑袋,被吊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不知道是不是死了。


    “温探长,人没死吧?”路承周顺手给温秀峰递了根烟,说。


    “兄弟们下手有轻重。”温秀峰拿着一瓢冷水,泼到了纪鸣皋身上。


    被冷水刺激的纪鸣皋,打了一个寒战,头抬起来看了一眼,又低下了。


    他现在想死的心都有了,原本以为,自己为日本人做事,人身安全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哪想到,警务处竟然不相信自己的话。


    甚至,得知自己的身份后,还加重了用刑,他找谁说理去?

    “到底是不是抗日分子?”路承周随口问。


    “不是,我不是抗日分子啊,路主任。”纪鸣皋看到路承周,有如见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哭丧着脸。


    他已经认出来了,路承周正是宪兵分队情报一室的主任。


    纪鸣皋的身份,不被宪兵分队承认,但他对宪兵分队的主要人员,还是有所了解的。


    原本,他觉得应该是苗光远来救他,没想到却看到了路承周。


    “纪鸣皋,我是警务处的巡官,可不是什么主任。”路承周蹙起眉头,冷冷地说。


    纪鸣皋这个软蛋,不会什么都交待了吧?


    幸好之前跟刘立峰说过一声,要不然自己也要变成林译第二了。


    林译为日本人卖命的事情,被众人所知后,这个在警务处干了一辈子的巡捕,一夜之间形成陌路。


    不管外面日本人如何凶残,警务处的人,大多还是很爱国的。


    他们端着英国人的饭碗,可并不妨碍他们爱国。


    这一点,让路承周很欣慰。


    有这么多爱国心的同胞,他相信,早晚有一天能打败日本。


    自己这一代不行,那就下一代,哪怕把中国打个稀烂,也要把日本人赶出中国。


    “你说你不是抗日分子,那你是什么人?”路承周沉吟着说。


    他之前带队去义庆里5号执行过任务,就算之前的身份是秘密,那次之后,纪鸣皋也应该知道了他的身份。


    听到说出“路主任”这个词,路承周也确定了这一点。


    他只能骂苗光远是头蠢猪,就算自己参与了抓捕行动,也不能介绍自己的身份。


    毕竟,华北青年协会的人,除了邓泽华外,其他人不是关进了地窖,就是由苗光远处理。


    “我是英租界宪兵分队情报二室苗光远的手下,如果不信的话,可以把他找来。”纪鸣皋抬起头来,一脸期望的望着路承周。


    只要能出去,哪怕亲爹娘,他现在也能出卖。


    “你是说,苗光远是你的上司?”路承周沉吟着说。


    “是的是的,路警官,我是为日本人做事的,不应该抓人,更不应该对我用刑啊,呜呜。”纪鸣皋一个大男人,竟然哭了起来。


    在义庆里5号时,他就被田中一脚踢断了两根肋骨,后来还被打得满地找牙。


    没想到,进了警务处后,也没有好下场。


    华北青年协会的其他人都没有用刑,唯独针对自己。


    “你说你是为日本人做事的,你就是为日本人做事的了?”路承周不再理会纪鸣皋,转而走到温秀峰身边。


    “承周,此事还真得麻烦你去打探一下。”温秀峰轻声说。


    纪鸣皋已经将所知道的都招了,再问下去,也不会有什么收获。


    他可以对纪鸣皋用刑,但有一个前提,纪鸣皋不能死在这里。


    “我能看一下笔录么?”路承周问。


    “不能坏规矩,希望不要让兄弟为难。”温秀峰摇了摇头。


    路承周自然不会让温秀峰为难,但他通过刘立峰,轻易看到了这份笔录。


    路承周是刘立峰的情报员,为他获取宪兵分队的情报,只要是宪兵分队的情况,他知道得越详细越好。


    温秀峰在讯问是,并没有过多问及宪兵分队的情况。


    他主要是问起,华北青年协会成立的动机,以及苗光远给他的任务。


    只要确定华北青年协会由苗光远暗中领导,自然也就确定了华北青年协会的真正性质。


    温秀峰主要从破案的角度考虑问题,邓泽华很有可能是军统干掉的,他就应该是日特。


    而华北青年协会看上去,很像一个抗日组织。


    此次审讯,也颠覆了温秀峰的认识,原本日本特务组织,竟然会披着抗日组织的外衣。


    “处座,我已经与苗光远联系过,纪鸣皋确实是他的手下。只是,他不想承认,否则他处心积虑成立的华北青年协会,就要被人识破真正身份了。”路承周微笑着说。


    “既然他不想暴露华北青年协会的身份,那我们就帮他一把,把这件事捅出去。”刘立峰缓缓地说。


    “怎么个捅法?”路承周问。


    “你就不要关心这件事了。”刘立峰摆了摆手。


    此事路承周确实不用关心,如果他知道了,如何向宪兵分队汇报?


    刘立峰让路承周打探宪兵分队的情报,同时,路承周也会配合宪兵分队。


    否则,只获取情报,却不付出,谁会跟你玩呢?


    纪鸣皋的口供,路承周回去后就默写了一份。


    他原本记忆力就很好,又受过专业训练,可以做到过目不忘。


    路承周与宪兵分队的关系,并没有完全告诉刘立峰。


    毕竟,他这个情报员,只是兼职,刘立峰也不是真正搞情报工作的。


    有些事情,告诉了刘立峰,反而容易坏事。


    下午,路承周将这份笔录,送到了野崎桌上。


    “野崎先生,纪鸣皋什么都招了。”路承周苦笑着说。


    温秀峰既是从案件出发,同时也没有反间谍的经验,否则,整个宪兵分队的情况,都会被警务处摸得清清楚楚。


    “八嘎!”野崎气得哇哇大叫。


    “野崎先生,华北青年协会的事情,警务处可能会对外公布。”路承周又说道。


  第五百六十七章 消息渠道

    路承周的话,像一勺热油,让野崎的怒火烧得更猛。


    纪鸣皋的招供,让华北青年协会的真正身份暴露。


    如果外界知道,华北青年协会竟然受宪兵分队领导,谁还会参加呢?

    恐怕义庆里5号那些人,会被真正的抗日分子收拾。


    野崎马上向川崎弘汇报,必须阻止警务处的行动。


    路承周虽在警务处担任巡官,但他的能力,不足以改变警务处的决定。


    “你跟我一起去宪兵队。”野崎打完电话后,对路承周说。


    “是。”路承周恭敬地说。


    在车上,路承周正式向野崎汇报了,他这段时间为警务处做的一点事情。


    自从担任刘立峰的情报员后,路承周能做的事情更多了。


    他可以向刘立峰传递,日本人想让他传递的情报。


    也可以向日本人传递,警务处的一些态度。


    “刘立峰并不知道我的真正身份,他以为我会站到警务处这边,真是可笑。”路承周见野崎不说话,自顾自地说。


    “既然如此,就让刘立峰继续误会吧。”野崎思缓缓地说。


    到花园宪兵队后,野崎除了汇报纪鸣皋的事情,也汇报了路承周这段时间的工作。


    “你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以后,你还可以使用‘铁路’这个代号。”川崎弘点了点头。


    英租界宪兵分队就在路承周的辖区,让路承周接触宪兵分队,比任何人都合适。


    王斯广毕竟级别低了点,又被限制在康伯南道。


    路承周则不然,开着车子可以满城跑。


    一辆汽车,大大增加了路承周的活动半径。


    “我想,能否把在宪兵分队的职务,稍稍向刘立峰透露?”路承周问。


    “当然,你可以告诉他,被任命为情报一室主任。以你的资历,当个主任没问题的。”野崎突然说。


    “只是,你向刘立峰提供的情报,要经过野崎或是我的审核。”川崎弘说。


    “这是自然,每次传送情报,我都会留档。”路承周自然不会留下任何把柄。


    其实,这样的行为,没有任何意义。


    就算野崎和川崎弘审核,难道他们还能锁住自己的嘴么?


    “你的身份,马上就可以发挥作用了。因为持续的封锁,英国方面再次退让,他们同意全面配合我们的工作。并且,答应给警务处部一位日本顾问。”川崎弘微笑着说。


    封锁英法租界由中山良一负责,刚开始只是晚上,后来白天也开始封锁。


    “早就应该派顾问了。”路承周高兴地说。


    他心里却一惊,如果警务处有了日本顾问,以后警务处与宪兵分队,势必会更加紧密使用。


    警务处是英国人当家,他们为了自己的利益,随时会抛弃中国的利益。


    路承周晚上,拜访了刘立峰。


    “处座,据说,日本人会派人来担任警务处顾问,而且还要求我们,封锁纪鸣皋系日特的消息。”路承周“急切”地说。


    在刘立峰和川崎弘面前,他只是两面间谍。


    在曾紫莲和马玉珍面前,他只是三重间谍。


    而是田南晨和李向学面前,他却是四重间谍了。


    不管几重间谍,路承周的任务都只有一个,为了抗战,为了革命,为了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为此,他可以被误解。


    无论多大的委屈,都会默默承受。


    “此事我已经听说了。”刘立峰叹息着说。


    日本人的动作很快,英国人也不愿意与日本发生更大的冲突。


    只要是涉及到宪兵分队的事情,都要求慎重。


    甚至,他还接到命令,明天陪克莱森琪去法租界的裕中饭店,参加一个由日本宪兵队举办的酒会。


    克莱森琪甚至明白无误的告诉李继平,对宪兵队提出的问题和要求,不要进行辩解,也不要拒绝。


    其实,就是全面退让,不管宪兵队有什么要求,英租界警务处,都会配合。


    “我听说,新来的日本顾问是中山良一。”路承周缓缓地说。


    其实,这也是川崎弘特意告诉路承周的。


    既然路承周是刘立峰的情报员,自然要做出一些成绩,否则如何取信刘立峰呢?


    只有得到了刘立峰的信任,以后路承周才能更好的为宪兵分队服务。


    “中山良一?原来的宪兵分队长?他是现役军人,怎么能担任警务处的顾问呢?”刘立峰不满地说。


    “对日本人来说,现役和退役,不就是一张纸的事么?”路承周轻笑着说。


    “实在太可惜了,应该揭露日本人的阴谋。”刘立峰气愤地说。


    “民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所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路承周微笑着说。


    英租界什么人群的消息流通得最快?恐怕非人力车夫莫属了。


    第二天,克莱森琪和刘立峰去了裕中饭店,除此之外,据说法租界的巡捕长德西堂,以及意租界巡捕长白羊,宪兵分队的野崎,以及海沽警察局的局长等人,都参加了。


    还没到中午,温秀峰就接到命令,释放华北青年协会的所有成员,将受伤的纪鸣皋,送往维多利亚治疗。


    然而,下午,英租界就传出消息,纪鸣皋竟然是日本特务,义庆里5号的华北青年协会,竟然是日本特务机关。


    当天晚上,义庆里5号就被人砸了,当时冲进去好多人,里面的人抱头鼠窜,差点被人当成汉奸打死。


    此事发生在纪鸣皋送往医院,并且是华北青年协会成员被释放之后,对此,警务处并不承认与他们有任何关系。


    事实上,路承周之所以控制这个消息,也是为了将警务处摘出来。


    路承周原本以为,华北青年协会的身份被彻底揭露后,苗光远应该受到严厉处分。


    然而,第二天他特意到宪兵分队时,看到苗光远脸上很正常。


    这让路承周很遗憾,之前他一直小看了苗光远,以为这就是一个文化汉奸,对抗战起不到什么破坏作用。


    然而,苗光远搞出来的华北青年抗战联合会和华北青年协会,差一点惹出大麻烦。


  第五百六十八章 最后一天


    路承周很快,也想通了事情的原委。


    苗光远除了纪鸣皋外,还有文丛松那张王牌。


    文丛松的资料,路承周一直没有查到,能被郑问友信任,肯定也不简单。


    只是,苗光远从哪里找来这么一个专业特工呢?


    苗光远是搞文化出身的,从他找来的纪鸣皋就能看出来,苗光远手底下,并没有什么人。


    或许,正是因为文丛松成功潜伏到了郑问友身边,才保住苗光远没挨日本人的耳光吧。


    既然日本人不收拾苗光远,路承周不介绍自己动手。


    苗光远的想法很歹毒,如果让他继续搞一些假的抗日组织,以后说不定真的会出大事。


    为了以防万一,在苗光远没有干出成绩前,应该将这个隐患坚决予以除掉。


    路承周所谓的自己动手,并不是由他亲手除掉苗光远。


    以路承周的身手,以及他的职务,想要除掉苗光远,实在太容易了。


    不客气地说,路承周有一百种办法,轻松除掉苗光远。


    只是,除掉苗光远容易,要根除后患就很难了。


    路承周做事,喜欢留后手。


    这件事,他准备从文丛松身上下功夫。


    得知文丛松是华北青年抗战联合会的“爱国青年”后,路承周立马将此事,向重庆汇报了。


    戴立得知文丛松的身份后,勃然大怒。


    他原本准备让郑问友担任背后建的华北区长,然而,郑问友如此失察,让他如何敢将这么一大块交与郑问友呢?


    他倒不担心郑问友会成为陈树公第二,但是,以郑问友这样的警觉性,很有可能将还没建立的华北区,再次断送啊。


    身在杜麦路18号的郑问友,一直在等总部的任命。


    然而,等了好几天,总部一点动静也没有。


    他给总部发报,也只是回电,静待消息。


    郑问友并不知道,总部之所以没有回信,其实一直在等他的电报,发现文丛松是日本特务的电报。


    如果郑问友能主动识破文丛松的身份,戴立还是愿意给他一个机会。


    此事,戴立也给了海沽站指示,在保证郑问友安全的前提下,暂时不用告诉郑问友真相。


    一旦郑问友有危险,或者在总部规定的时间内,郑问友没有察觉到文丛松的身份,海沽站才能告之。


    郑问友回到法租界后,除了去国民饭店后,几乎就待在杜麦路18号。


    对一名情报人员来说,露面的次数越少越安全。


    他如果外出,也一般选择清晨或傍晚,这个时间段最不引人注意。


    谢维汉搬离国民饭店后,郑问友基本上就不出门了。


    为了安全,他甚至在杜麦路18号自己做饭。


    一次买够几天的饭菜,接下来几天,就不用与外界交流了。


    当然,郑问友偶尔还是要出去一趟的,他得与文丛松见面。


    郑问友对文丛松是很愧疚的,原本文丛松请求去部队,与鬼子面对面干。


    郑问友当时也答应了,哪怕他既定的计划,是让文丛松加入军统,成为自己的手下。


    可是,在丰润县他都没见到几个七路军的人。


    等他知道,七路军剩下的几十人,聚集在黄庄洼后,那些人已经被八路军收编了。


    这让郑问友很不满,但在冀东,重庆再也没有正式的军队了,无论是敌人还是敌占区,只有中共领导的八路军。


    谢维汉回来担任招安专员,郑问友也是全力支持的。


    一旦手里有了部队,又能重新杀到冀东,与八路军抢地盘。


    文丛松再回到海沽,郑问友觉得这可能是天意。


    他也劝过文丛松,在海沽照样可以杀鬼子。


    甚至,在这里杀鬼子更痛快。


    郑问友开始有意识的训练文丛松,比如说,他与文丛松每次见面,都会换一个地方。


    有的时候,刚见面,又会突然更改地点。


    每次都让文丛松无所适从,但他对郑问友的命令,执行得很到位。


    不管去哪里,文丛松都无怨无悔。


    郑问友并不知道,他这样的举动,吓得文丛松差点对他动手。


    而正因为郑问友的谨慎,也让宪兵队还没有对他动手。


    其实,每次郑问友与文丛松见面,负责保护的陈白鹿等人,也很是紧张。


    他先怕日本人突然动手,一旦日本人行动,就只能用强。


    陈白鹿一直盼望着,火柴能早点取消任务。


    当他接到通知,晚上去五十一号路26号时,心里很是高兴,知道这是火柴要见自己。


    陈白鹿到机关后,一问安孟博,晚上火柴果然会来。


    与此同时,曾紫莲也到了。


    海沽站因为是在敌后,路承周的身份又很特殊,海沽站的主要人员,一个月也只能见几次面。


    甚至,一个月见不到火柴的人,也是很正常的。


    “站长,保护郑问友的任务,什么时候取消啊?”陈白鹿见到路承周后,问。


    他已经知道,郑问友接触的文丛松是日特。


    然而,郑问友并不知道。


    陈白鹿很想提醒郑问友,然而,火柴严厉叮嘱,此事乃总部命令,绝对不能向郑问友透露半点消息。


    如果因为个人行为,影响了总部的计划,将受到军法制裁。


    “郑问友与文丛松也不是天天见面,你担心什么?”路承周说。


    “他们下午在法国公园还见一面,聊了差不多一个小时。”陈白鹿介绍着说。


    “明天晚上,抓捕文丛松,行动组有没有信心?”路承周问。


    文丛松并不知道,他的身份早就暴露。


    当谢维汉说出“华北青年抗战联合会”这几个字时,文丛松的身份就完全暴露了。


    只有,路承周一直不知道文丛松的真实身份。


    曾紫莲暗中拍过文丛松的照片,此人的年龄看上去不像在校学生,也不太像职业特工。


    给路承周的感觉,此人应该读过书,还当过兵,至少在部队待过。


    “有,随时可以抓人。”陈白鹿坚定地说。


    “明天晚上十二点以后,把人带到杜麦路18号。”路承周叮嘱着说。


    “保证完成任务!”陈白鹿高兴地说。


    也就是说,他只需要再盯一天就可以了。


  第五百六十九章 抓不抓


    根据总部的命令,郑问友还有一天的时间,如果明天晚上,他向总部的例行汇报,没有发现文丛松的身份,他就要当场揭穿文丛松的身份了。


    从目前掌握的情况来说,郑问友对文丛松并没有怀疑。


    总部的决定,路承周刚开始也很不理解。


    让郑问友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继续下文丛松接触,不是把郑问友往火坑推么?


    然而,戴立要考验郑问友,他也没办法。


    路承周推测,这可能是郑问友是否担任自己上司的考核。


    如果郑问友通过考核,很有可能成为自己的长官。


    但从目前的情况来说,郑问友的能力,还不足以站到这个位置。


    郑问友去丰润县之前,就与文丛松联系上,并且知道了华北青年抗战联合会。


    可他竟然没跟海沽站说起,否则的话,早在去丰润县前,就能知道文丛松的身份。


    “谢维汉那边,有什么进展吗?”路承周问曾紫莲。


    谢维汉住在华荫西里4号,目前的生活,暂时由海沽站负责。


    “暂时还没有,他这几天都没有出门。”曾紫莲摇了摇头。


    谢维汉从丰润县回来后,既是疲倦,也是受了惊吓。


    他之前的副官于锦世,就是日特。


    而郑问友身边的文丛松,也是日本特务。


    他去丰润县,等于在鬼门关走了一趟,没有吓出病,已经很不错了。


    “不出门好,在生活上要尽可能照顾。”路承周点了点头。


    不管如何,谢维汉都是七路军的总指挥,中将军衔的司令。


    “我派刘轩与他联系,给他请了一个佣人,生活费用全部由我们负责。”曾紫莲说。


    路承周担任代理站长后,屡次受到总部嘉奖。


    上面发下来的奖金,每次路承周都会留出一部分当活动经费。


    海沽站虽然称上富裕,但绝对不缺钱。


    而且,中西大药房和大红桥码头的傅祺,目前都开始有了盈利。


    相信不用多久,海沽站的日子会越来越好过。


    “佣人没问题吧?”路承周习惯性地问。


    “刘轩亲自考查的,自然不会问题。”曾紫莲笑了笑,不以为意地说。


    “不可掉以轻心,忘记于锦世的事啦?”路承周正色地说。


    有的时候,一个细小的失误,会造成非常严惩的后果。


    路承周并不知道,这次并不是佣人的问题,而是刘轩的问题。


    陶阶在吉庆里连续守了几个早晨,终于发现了一张麻子脸。


    刘轩的长相其实很普通,但是,作为一名职业特工,他的有些行为,比如一些不经意的动作,反而会引起陶阶的注意。


    比如说,刘轩走近吉庆里时,会放慢脚步,自然而然地观察周围的情况。


    还有刘轩走路的路线,他喜欢钻进人群,贴着别人走。


    这些行为,让陶阶这个原军统华北区行动处长,反而更容易断定,他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发现刘轩的行踪后,陶阶依然没有惊动任何人。


    金惕明怀疑宪兵分队内部有鬼,其实陶阶也有这样的感觉。


    只是,他不知道这个内鬼在哪里。


    海沽站的火柴,与宪兵分队的交锋,每次都不落下风,除了火柴自己的谨慎和能力外,必然还需要情报支撑。


    否则,就算是再厉害的人,也不可能每次都能占到上风。


    海沽站几次都差点完蛋,每次都在最关键的时候,突然改变结局。


    甚至,宪兵分队还被海沽站牵着鼻子走。


    这个时候,除了最信任的几个人之外,陶阶不会相信任何人。


    在宪兵分队,能让陶阶最信任的,除了胡然蔚外,就是吴伟了。


    然而,很不幸的是,这两个人都是军统内线。


    陶阶目前没有惊动任何人,是最正常的选择。


    一旦他将这个线索,告诉了最信任的人,他的计划也就失败了。


    在确定刘轩是军统的身份后,陶阶就没再开车了。


    虽然车子可以将自己装进去,但车牌是个很明显的标识,况且,任何时候一辆汽车,都是一个醒目的目标。


    留给陶阶破案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但他此时反而能沉得住气。


    如果对关明鹏和严树勋的案子,他束手无策的话,日本人肯定不会放过他。


    但是,只要有了线索,一切都好说。


    在确定刘轩的最终住所后,陶阶去了趟花园宪兵队。


    “这个案子,以后你向野崎报告。”川崎弘沉吟着说。


    英法租界的情报工作,以后要尽量交给英租界宪兵分队。


    如果什么事情,他这个特高课长都抓过去,还要宪兵分队干什么呢?


    目前,川崎弘只抓一件事,情报二室苗光远联系的文丛松。


    因为文丛松是特高课安排到华北青年抗战联合会,文丛松的工作,依然由特高课负责,苗光远只负责联络。


    之前,他要求陶阶侦破关明鹏和严树勋的案子,并且给了一个月的期限。


    然而,川崎弘也知道,破了这两个案子,就等于破了军统海沽站。


    无论是川崎弘还是中山良一,以及现在的野崎,都跟军统海沽站交过手,知道要打掉这个抗日组织,没那么容易。


    他并没奢望陶阶真能做到,只要能破获几个军统潜伏组,就已经很满足了。


    “是,我在吉庆里,发现了一名军统分子。”陶阶恭敬地说。


    “军统分子?”川崎弘眉目一跳。


    “此人姓刘,外号刘麻子,原来在牛津别墅5号当过几天佣人。我怀疑,他就是海沽站情报组的副组长刘轩。”陶阶笃定地说。


    “拍了照片吗?”川崎弘问。


    “拍了。”陶阶拿出洗好的照片,双手递上,放到川崎弘身前。


    “没错,他就是刘轩,原来军统树德小学训练班的教官。”川崎弘仔细看了看,笃定地说。


    “川崎课长,我想秘捕此人。”陶阶一听大喜过望,只要抓到刘轩,他身上的压力就少了一半。


    关明鹏和严树勋的案子能不能破,他其实没有信心,只不过当时受了路承周的激将法,脑子一抽,就把案子争到手了。


  第五百七十章 跟踪任务

    对陶阶来说,如果能抓到刘轩,他的任务基本上就算完成。


    虽然抓到刘轩,未必能端掉海沽站,但他不用受这么大的压力。


    “此事,你向野崎汇报。我的要求只有一个,抓到杀害关明鹏和严树勋的凶手!”川崎弘郑重其事地说。


    对于抓不抓刘轩,野崎也没有明确表态。


    “只要有利于破案,自然可以抓。”野崎缓缓地说。


    陶阶回来汇报前,他已经接到了川崎弘的电话。


    在电话里,川崎弘跟他说起了此事,并且特别强调,陶阶有自己的小算盘。


    川崎弘更担心,这是陶阶的一个计谋。


    之前宪兵分队几次行动,都因为情报泄露,导致行动失败。


    如果同意了陶阶计划,一旦行动失败,陶阶就没责任了。


    对陶阶的要求,只能是一个:要求破案。


    至于抓不抓刘轩,什么时候动手,都由陶阶决定。


    甚至,特高班还能配合陶阶的行动。


    “那行,暂时先跟着,争取放长线钓大鱼。”陶阶马上改口。


    “有件事要提前知会一声,三个情报室,都会安排一名日本顾问。”野崎突然说。


    中山良一脱离军营,以退役军人的身份,担任英租界警务处的顾问。


    受此启发,野崎也向上面提议,情报一室、二室和三室,也应该建立顾问。


    特别是情报三室,是宪兵分队人数最多的一个部门,更应该设立日方顾问。


    如果早点设立顾问,恐怕也不会出现杨玉珊、陈树公事件了。


    “顾问?是谁来担任呢?”陶阶一愣,迟疑着说。


    他当然清楚,这个所谓的顾问是什么意思。


    日本的顾问,可不是只顾不问的,而是真正的又顾又问,甚至还会骑到你头上拉屎拉尿的太上皇。


    海沽市公署有顾问,下面各个局机关,也都有顾问和嘱托,这些人躲在幕后,实际上掌握着真正的实权。


    海沽市的哪件事,不经过他们的同意才办得成?


    当然,中国也是个大熔炉,特别是这些官僚,精通权术,据说很多日本顾问,被他们拉下了水,大家同流合污,一起赚钱。


    “这个嘛,到时你就知道了。”野崎淡淡地说。


    对陶阶的态度,他是不太满意的。


    此事他跟路承周提过,结果路承周很高兴的接受了。


    路承周还表示,早点派顾问就好了。


    情报一室的工作,有了日本顾问后,一定会更加蒸蒸日上。


    相比之后,陶阶就显得犹豫不决,生怕日本顾问的进入,侵害了他的权力,或者掌握了他的机密似的。


    “如果可以,我希望由田中君来情报三室。”陶阶突然说。


    在特高班,他跟田中打过几次交道,此人虽然凶残,但并不多事。


    “田中君外出执行任务,短期内恐怕回不来。”野崎摇了摇头。


    根据路承周的调查,杀害田中的,很有可能是内部人员,而且还是个行动高手。


    “那实在是太遗憾了。”陶阶叹息着说。


    他不知道,这一声叹息,让野崎心生怒火。


    陶阶的模样,看上去,似乎并不知道田中已经死了。


    可是,如果陶阶是杀害田中的凶手,他的行为就是挑衅了。


    陶阶发现了刘轩,以他的身份,自然不能再亲自监视。


    这种事,交给下面的人就行了。


    纵观整个情报三室,陶阶首先想到的是吴伟。


    胡然蔚是情报处长出身,按说更擅长做这种事。


    但胡然蔚既是他的副手,更是他的对手。


    当初胡然蔚要不是受伤住院,这个情报三室主任,说不定是谁的呢。


    刘轩是条大鱼,海沽站情报组副组长,肯定接触过火柴。


    如果能撬开刘轩的嘴,等于撕开了海沽站一个口子。


    只是,陶阶想不到,海沽站的眼线,已经布到他眼皮底下了。


    “这是什么人?”吴伟看着刘轩的照片,心里大吃一惊。


    他当然是认得刘轩的,还跟刘轩打过交道。


    并且,刘轩现在还是他的联络员。


    可是,陶阶怎么会有刘轩的照片呢?


    另外,陶阶会不会知道自己的身份呢?


    刘轩悄悄看了陶阶一眼,发现他的神情没有异常,这才放下心来。


    “他叫刘轩,系海沽站情报组副组长,住在吉庆里9号。给你一个任务,盯死他,看他每天接触什么人,把他的关系整理出来,尽快收网。”陶阶说。


    他希望,能在情报三室的顾问来之前,破了海沽站的案子。


    要不然,顾问一来,什么事都要插一脚,先不说案子能不能顺利办,就算办下来了,人家顾问也占了头功。


    “吉庆里9号?”吴伟喃喃地说。


    他心想,自己都不知道这个地址,陶阶是怎么知道的呢?


    “此事一定要保密,叫两个可靠的兄弟,一定要把人盯死了。”陶阶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里面装着一些钱。


    “多谢主任。”吴伟看到信封,眼睛冒出了光芒,这钱到了他手上,基本上等于装进了自个的腰包。


    不仅如此,军统那边,也应该给一份才行,而且还要更多。


    离开陶阶的办公室后,吴伟打开信封看了一眼里,里面是五张十元的联银券。


    虽然不算多,但对一个三人的跟踪小组来说,已经不少了。


    这些人,足够他们三天所有的开支,包括吃饭喝酒坐洋车,甚至晚上还能去舞厅买张舞票。


    情报三室占了半层楼,一小队也有自己办公场所,吴伟当上小队长后,也隔了一间小办公室出来。


    一个人坐办公室,哪怕在里面睡觉,别人也不知道。


    吴伟叫了两个人到办公室,也没提起任务,只是让他们收拾一下,跟自己出去一趟。


    陶阶能如此信任,并不是没有道理的,吴伟办事还是很利索的。


    既然刘轩已经暴露,吴伟现在去通知也没有意义。


    事实上,他加入军统完全是因为形势所迫。


    如果不是为了活命,他还是愿意留在宪兵分队的。


    只是,暗中加入军统后,他脚踏两只船,安全有了足够的保证。


    跟踪刘轩,又给了他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


    如果陶阶掌握了军统全部线索,他可能会毫不迟疑的站到宪兵分队这一边。


    要是陶阶只发现了刘轩的线索,他则可以跟军统好好谈谈条件了。


  第五百七十一章 不敢相信

    吴伟在听到陶阶说出“刘轩”这个名字时,他心里当时想的只有自保。


    对他这个左右摇摆的人来说,任何事情都不如自己的安全重要。


    因此,路承周对他的使用,其实也是有限度的。


    吴伟的性质,与胡然蔚完全不一样。


    吴伟并不知道,情报三室除了他之外,还有胡然蔚这个同伙。


    但胡然蔚对吴伟的情况,却是清楚的。


    这一点,让胡然蔚很感动,海沽站将吴伟的情况告诉他,这说明火柴对他无限信任。


    吴伟出去执行任务,胡然蔚注意到了,并且,晚上回去后,他会通知胡海燕,让她转告曾紫莲。


    曾紫莲今天晚上正好在法租界,晚上,行动组要对文丛松动手,她要陪路承周,跟郑问友摊牌。


    文丛松的事情,是郑问友先瞒着海沽站的。


    海沽站之后没有告诉郑问友,文丛松的真实身份,也不算失礼。


    况且,还有总部的命令呢。


    在凌晨前,曾紫莲只需要关注总部的电报就可以了。


    当胡然蔚回到法租界的家中时,她正与胡海燕聊得亲热呢。


    看到胡然蔚回来,聪慧的胡海燕马上起身去做饭,给他们创造聊天的时机。


    胡海燕虽然也是情报组的成员,但她的主要任务是在马大夫医院。


    至于胡然蔚这边,她只负责传递情报,以及掩护胡然蔚。


    “今天吴伟领了新任务?”曾紫莲诧异地说。


    吴伟主要由刘轩领导,如果吴伟有情报,刘轩应该向自己汇报才对。


    然而,曾紫莲并没有接到任何消息。


    “可能任务不重要吧,但是,直到下班,吴伟和他的手下都没有回来。”胡然蔚说。


    这也是判决他们任务是否重要的一个标准,下班还没回来,说明要么任务没完成,要么任务很重要,不宜与其他人接触。


    这个情况,曾紫莲晚上汇报给了路承周。


    路承周是情报一室的主任,他可能知道的更多。


    “我们不能把希望,全部寄托在吴伟身上。明天,让刘轩与他联络一次。”路承周沉吟着说。


    原本,他早就要除掉吴伟,这种意志薄弱的人,留在军统早晚是个祸。


    之所以留着吴伟,也是看在他愿意与军统合作的份上。


    如果吴伟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路承周不介意除掉他。


    对路承周来说,海沽站的安全,永远摆在首位。


    只有保证了海沽站和自己的安全,才会考虑吴伟传回的情报,是否有价值。


    按照正常程序,郑问友晚上八点,会与总部联络一次。


    其实,八点之后,就可以采取行动。


    但总部给郑问友的时间,是到凌晨零点,路承周严格执行总部命令,一直等到十二点,才给陈白鹿下达命令。


    而在此之前,他与曾紫莲已经到了杜麦路18号,在附近找了个酒吧,等到十二点的钟声敲响。


    听到外面的敲门声,郑问友非常吃惊。


    他将枕头下的手枪拿在手里,轻轻将子弹上瞠,另一只手拿出手电筒,轻轻走到了门门外。


    听到外面两重三轻的敲门声,郑问友暗暗松了口气。


    “哪位?”郑问友依然将枪口对准门外,轻声问。


    “家里人。”曾紫莲轻声说。


    她的声音有特点,又是女声,想必郑问友一听就知道。


    “你怎么来了?”郑问友一边打开门栓,一边问。


    “有事跟你谈。”曾紫莲身后还跟着路承周。


    “这位是?”郑问友警惕地问,他的手电筒也不好朝路承周脸上照,只觉得此人有些熟悉。


    “郑主任真是贵人多忘事。”路承周转身将门关上,轻声说。


    “原来是火先生,里面请。”郑问友一听路承周有些嘶哑的声音,也听出来了。


    能陪着曾紫莲来的,除了火柴之外,也就只有陈白鹿了。


    “不知两位深夜到此,有何指教?”郑问友将他们迎进房后,将窗帘拉上,这才拉亮灯光。


    大半夜里,家里还亮着灯光的并不多。


    “想跟郑主任谈谈文丛松的事情。”路承周缓缓地说。


    郑问友一听,原本正要坐下的身体,突然停在了半空。


    同时,他脸上也露出尴尬之色,毕竟,文丛松的事情,他一直瞒着海沽站。


    听路承周的语气,应该是知道了文丛松,甚至还对调查过文丛松。


    “郑主任应该知道,文丛松是华北青年抗战联合会的吧?”曾紫莲在旁边说。


    “不错,这是一个民间自发组织的抗日团体。”郑问友缓缓地说。


    “可是,据我们得到的消息,华北青年抗战联合会,是宪兵分队情报二室苗光远建立的,他的任务只有一个,吸引真正的抗日人士,趁机混入我们队伍,或者拉拢不坚定的国人。”曾紫莲轻声说。


    “什么?”郑问友一听,满眼震惊。


    如果这样说的话,文丛松岂不是宪兵分队的特务?

    一想到自己那么信任文丛松,昨天还跟他见了面,以后还准备带着文丛松回到军统,他就不寒而栗。


    “我们也很震惊,要不是谢司令无意间说起,大家都被蒙在鼓里。”路承周叹了口气。


    郑问友的表现,让他有些失望。


    作为海沽站原来的军情组长,以及七路军的政治部主任,如此没有识人之明,郑问友是怎么活到现在的呢?


    抗日可不是儿戏,不是凭着一腔热血,就可以打败日本鬼子的。


    很多时候,日本特务机关比我们想象的要狡猾,他们为了达到目的,无所不用其极,其实卑鄙龌龊的手段闻所未闻。


    “我们已经派人去抓文丛松,郑主任如果有兴趣的话,可以在这里审审。”路承周缓缓地说。


    “好。”郑问友点了点头。


    面对路承周,他已经没有任何气势可言了。


    郑问友一直以为,他很快会回到军统,要么担任海沽站长,要么担任总部特派员等重要职务。


    像火柴、曾紫莲这些人,很快会成为他的手下。


    可文丛松的事情一出,郑问友心里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怪不得总部一直没有下命令,怪不得谢维汉突然搬离了国民饭店,原来都是因为这个文丛松。


    郑问友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问:“你们是什么时候知道文丛松身份的?”


  第五百七十二章 不肯招?

    对郑问友的问题,路承周只是笑了笑。


    如果郑问友能坦诚相待,何至于让文丛松潜伏这么长时间呢?


    路承周习惯性地掏出烟,给郑问友递了一根,他不正面回答,其实就已经拒绝了。


    郑问友正准备再开口的时候,外面突然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郑问友一惊,正准备伸手掏枪时,路承周已经站了起来。


    “放心,自己人。”路承周回头给了郑问友一个肯定的眼神。


    打开门后,进来的正是陈白鹿等人。


    陈白鹿之后,是方南生,他扛着一个大麻袋,不用说,里面装着的应该是文丛松。


    走到屋内,方南生将麻袋往地上一扔,里面果然发出一声“嗯呜”声。


    原本被敲昏的文丛松,被这么一摔,又醒过来了。


    “打开吧。”路承周看了麻袋一眼,说。


    自从关明鹏死后,方南生在行动组也慢慢冒出头了。


    方南生的身份,与关明鹏不一样,他是当初田南晨打了记号的。


    上次谢维汉离开海沽,方南生也参与了。


    行动组有什么重要行动,路承周也会让他参加。


    多露几次脸,自然也就被重用了。


    现在方南生是陈白鹿的重要助手,不出意外的话,只要时机成熟,方南生会成为行动组的副组长。


    有路承周在上面罩着,方南生担任副组长的时间不会等得太久。


    文丛松被绑得像粽子似的,嘴里塞了块破布,放出来后,满眼惊恐的望着四周。


    他是在家里被绑架的,刚开始他以为,自己遇到打劫的了。


    绑匪把自己绑起来,还装进麻袋,他以为要绑票。


    当时文丛松还在想,自己又没什么钱,绑自己能得多少钱呢?


    在被打昏前,他听到了一句话,“送到站长那里。”


    正是这句话,吓得他魂飞魄散。


    路承周借着郑问友的手电筒,照射着文丛松的脸孔。


    这是一张惊恐而又狡诈的脸孔,显然,文丛松已经知道,他是被什么人抓来的。


    路承周突然蹲下来,摸了摸文丛松被绑在背后的手掌。


    同时,扒在他的衣服,看了看他的肩膀。


    最后,路承周拿着手电筒,照了文丛松的眼睛几分钟,见文丛松闭上眼睛后,才伸手拿掉到了他嘴里的布。


    “你当过兵?”路承周问。


    刚才他摸文丛松的手掌,能摸到一层快退化的茧子。


    这东西不是想退就能退掉的,只要是扛过枪打过仗的,手掌都会起茧。


    文丛松身体明显颤了一下,但依然没有睁开眼睛。


    “这里没有什么刑具,但我想对你用刑。陈白鹿,去削几个竹签,等会让文先生尝尝竹签钉手指的滋味。”路承周缓缓地说。


    当汉奸的人,意志都不会太坚定。


    要么怕死,要么爱钱,对这些人,很多时候都无需用刑,只要吓唬几句,就能让他们招供。


    果然,文丛松一听要用竹签钉自己手指,眼睛马上睁开了。


    “早点说吧,免得受苦。”郑问友看到文丛松,真恨不得踹他两脚。


    自己之所以迟迟没能回军统,都是因为文丛松。


    设身处地的想想,他也能理解总部的做法。


    一个连日本特务都分辨不清的人,有何资格回到军统,还大言不惭的要担任重要职务,简直就是个笑话嘛。


    “郑先生,要我说什么呢?我都莫名其妙。”文丛松听到郑问友的声音,这才发现郑问友也在,苦笑着说。


    他知道,能救自己的只有郑问友。


    “啊!”


    文丛松突然觉得,手指被踩住,瞬间传来巨大的疼痛。


    “我说,我说。”文丛松大叫着说。


    “声音可不能太大。”路承周的脚,在他的手指上来回碾压了几次,突然抬起脚,狠狠踢在他脸上,冷冷地说。


    这是路承周第一次在手下面前,对敌人用刑。


    陈白鹿和郑问友还好些,曾紫莲则很意外,仔细打量着路承周。


    “我确实当过兵,在东北军里干过两年。”文丛松被踢倒在地,连忙说。


    “刚才的滋味不好受吧?等会竹签钉入你的手指头,那才叫一个痛呢?”路承周蹲在文丛松面前,冷笑着说。


    “长官,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信可以问郑先生嘛。”文丛松背过脸,他不想听到路承周的声音。


    “还敢狡辩!好吧,给你一个机会,说说苗光远吧。”路承周突然站了起来,掏了烟,划燃根火柴,点上烟后,将燃烧着的火柴扔向文丛松,正好落在他脸上。


    文丛松猛的摇了摇头,将火柴甩离脸上。


    “站长,竹签做好了。”陈白鹿突然拿来一把削尖的竹签,这是他用筷子临时做的,虽然不是真正的竹签,可效果是一样的。


    “先把嘴塞上。”路承周指着文丛松说。


    文丛松很想招,可他又不甘心,他希望自己能坚持到底,最终赢得郑问友的信任。


    今天上午,他还跟苗光远见了面。


    文丛松告诉苗光远,他已经完全赢得了郑问友的信任。


    郑问友正在等重庆的消息,一旦重庆来电,郑问友可能担任军统海沽站的站长。


    苗光远听后非常高兴,他告诉文丛松,如果能端掉海沽站,会奖励他十万元,并且送他到国外享受。


    要知道,十万元,足够文丛松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了。


    当第一根竹签被钉入右手中指时,文丛松知道,自己想错了。


    所谓十根连心,手指头的神经末梢最为丰富,所有的痛苦,会准确无误的传到大脑。


    随着竹签慢慢钉入手指,文丛松疼得全身抽搐,脸上滴落着大滴大滴水的汗珠。


    当第二根竹签钉入无名指时,文丛松已经痛昏过去了。


    可是,一瓢冷水,就让他迅速清醒过来。


    这样的天气,躺在地上都觉得冻,被浇冷水,也称得上是受刑。


    当陈白鹿准备钉第三根竹签时,醒悟过来的文丛松,突然猛烈的喊着,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同时眼睛直愣愣地望着路承周。


    “想说了?”路承周问。


    文丛松的头像鸡啄米似的,不断的点着。


  第五百七十三章 处理意见

    看到文丛松的样子,路承周鄙视地望了他一眼,当了汉奸的人,果然是软蛋。


    “你也知道,这是民居,如果你大嚷大叫,我会割了你的舌头。”路承周冷冷地说。


    文丛松此时,只想快点结束这场折磨,他说不出话,只能迅速点着头。


    “你的真实身份?”路承周将他嘴里的破布扯出来,冷冷地问。


    “我叫宋崇文,原冀东抗日联军作战参谋……”文丛松缓缓地说。


    “你是冀东抗日联军的?”路承周惊讶地说。


    其实,在听到“宋崇文”这个名字时,他就差点跳了起来。


    这个名字,还是当初姚一民跟他说起的,这是冀东抗日联军的叛徒。


    因为宋崇文,冀东暴动的时间不得不提前。


    当时路承周推测,宋崇文应该到了海沽。


    然而,他找遍整个海沽,也没有找到这个宋崇文。


    没想到,宋崇文改名换姓,混进了华北青年抗战联合会。


    其实,“宋崇文”和“文丛松”只是倒过来,几乎是同音不同字。


    路承周暗暗怪自己,竟然如此不小心,没有想到这一点。


    文丛松到海沽后,日本人当然不会想让清闲。


    文丛松参加了冀东抗日联军,对共产党的言行很熟悉,正好苗光远要搞华北青年抗战联合会,川崎弘就让宋崇文改名换姓。


    于锦世的叛变,让文丛松有了发挥的机会。


    郑问友接触到文丛松,果然被他吸引。


    郑问友在旁边,听着文丛松的招供,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在文丛松和日本人眼里,他就像一个小丑似的,完全被他们玩弄于掌股之间。


    可笑的是,自己还想要回军统,领导整个海沽站。


    他突然想到,戴立知道文丛松的身份后,对自己会有什么想法?

    “长官,我都招了,请求放我一条生路啊。请诸位放心,从此以后,一定洗心革面,再也不为日本做事。”文丛松跪在路承周面前,痛哭流涕地说。


    “真能洗心革面?”路承周问。


    “当然,明天我就离开海沽,回乡下老家,再也不出来了,在家一辈子种田。”文丛松郑重其事地说。


    为了求生存,再坚定的话,他也能说得出来。


    “你投靠日本人后,他们给了你什么好处?”路承周问。


    “给了一些钱。”文丛松迟疑着说。


    日本人在这些事上,还是挺大方的。


    不但给了一大笔钱,而且每个月还有一百元的活动经费。


    他在海沽的这段时间,存的钱足够回老家置办田产,过着富足的生活了。


    “这些钱是日本搜刮我们的,必须用在抗战上。”路承周坚定地说。


    “那是当然,一定用来抗战。”文丛松苦着脸,虽然无比心疼,但比活命相比,这又不算什么了。


    路承周让陈白鹿和方南生带着文丛松回去,主要是拿钱。


    同时,路承周当着文丛松的面,给陈白鹿下了命令,连夜送文丛松离开海沽。


    “火先生,就这样让他走了?”郑问友等陈白鹿带着文丛松离开后,有些疑惑地说。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让他走呢?拿到钱,就会除掉他。最近日本宪兵队与英法意租界达成了协议,我们在租界尽量不要制造案件,否则只会让日本人更有理由插手租界之事。”路承周摇了摇头。


    从抓到文丛松的那一刻起,他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


    “那就好,这样的人确实不能留。”郑问友松了口气。


    “郑主任,这个地方,文丛松是否知道?”路承周问。


    “不知道。”郑问友笃定地说。


    在路承周审问文丛松时,他就在回想,自己有没有向文丛松透露杜麦路18号。


    如果文丛松知道这里,说明日本人也知道。


    幸运的是,郑问友为了磨练文丛松,之前与他每次见面,都使用了一些技巧。


    当时并不是为了防范,只是想让文丛松学点东西。


    没想到阴差阳错,竟然保住了自己的秘密。


    “为了安全起见,这几天还是搬个地方吧。”路承周缓缓地说。


    “好吧,我听你们的安排。”郑问友点了点头。


    事实证明,在租界,海沽站的活动能力,远强于自己。


    “如果郑主任没意见的话,我想还是住到英租界比较好。”路承周缓缓地说。


    不管这个地方有没有暴露,郑问友搬走总会更安全。


    英法租界的封锁已经取消,他们出行更加方便。


    将郑问友安顿在松寿里5号后,路承周回到了五十一号路26号。


    这是海沽站的机关,等会陈白鹿会来复命,同时,他还得向总部汇报晚上的行动呢。


    “站长,将郑问友安排在松寿里5号,不会有危险吧?”曾紫莲突然问。


    松寿里原本被陶阶注意过,陶阶还安排吴伟住在松寿里25号。


    “放心,临时住几天不会有事。再说了,真要有情况,吴伟也会及时汇报的。”路承周摆了摆手。


    松寿里5号和松寿里爱尔公寓,都暂时停止使用。


    这两个地方都没有暴露,只是为了安全起见,才没有继续使用。


    暂停使用,并不说明就不能使用了。


    事实上,继续使用,也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电报是我拟,还是你亲自拟?”曾紫莲问。


    “我亲自来吧。”路承周拿出纸笔,上次谢维汉的那封电报,对路承周的影响确实很大。


    路承周在向总部的电报中,重点强调了,海沽站抓捕文丛松的艰难过程,以及郑问友在得知文丛松身份后的惊诧。


    同时,路承周也汇报了,已经处决了文丛松。


    至于文丛松从日本人得到的钱财,自然只字不提。


    这笔钱,不管多少,都将成为海沽站的经费。


    当然,按照规定,路承周会拿出一部分,给相关人员发奖金。


    虽然已经是下半夜,但这封电报,总部还是很快就回复了。


    重庆的戴立,也知道海沽站今天晚上有行动。


    他并没有回家,一直在办公室等着。


    郑问友的表现,令他很失望,相应的,对郑问友的安排,也没有了原来的想法。


  第五百七十四章 任命

    戴立和毛善炎之前就郑问友的请示,特意商量过。


    以郑问友现在的资历和能力,担任新建华北区长,应该没什么问题。


    然而,此次郑问友的表现,令戴立非常失望。


    作为七路军的政治部主任,郑问友对七路军官兵的思想动态,没有及时掌握。


    七路军被打散后,和谢维汉跑回了海沽避难。


    如果他们当时难在丰润县,会让七路军名存实亡吗?


    目前的七路军,只是有一个名头了,没有士兵,没有武器,也没有地盘。


    这是一支,只存在于档案里、电报中的部队了。


    “先生,你看如何回复郑问友?”毛善炎轻声问。


    海沽站的电报他也看了,如果真像路承周汇报的那样,郑问友简直就是无能之极。


    “给他两个选择,重建北平站,他可以去当站长。但总部不会给他派太多人员,一切从头开始。另外,就是担任海沽站的副站长,负责海沽站的日常事务。”戴立沉吟着说。


    “副站长?那火柴呢?”毛善炎诧异地问。


    “火柴的主要任务还是潜伏,海沽站的事务,本来就不应该插手。以后,曾紫莲还是他的专职联络员,火柴由总部直接掌握。”戴立缓缓地说。


    “火柴在海沽站的工作,还是可圈可点的。”毛善炎提醒着说。


    如果郑问友接受留在海沽站,岂不等于撤了路承周的职务?

    海沽站在路承周的领导下,与日本人几次交锋,都占了上风。


    整个华北的情报战,只有海沽站的成绩,让军统留住了一丝颜面。


    “你的意思,郑问友连当个副站长都不行?”戴立问。


    “我觉得,应该让火柴代理站长,郑问友担任副站长,协助火柴工作。”毛善炎缓缓地说。


    事实证明,路承周的能力很强。


    郑问友的资格虽老,可资格老,并不代表能力强。


    郑问友在七路军被打散后,逃回海沽,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


    再加上,他连文丛松的身份都没识破,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担任海沽站的副站长,主持海沽站的工作呢?


    “让火柴代理站长,会不会影响到他的本职工作呢?”戴立蹙起眉头。


    他也知道,路承周的能力,足够担任海沽站长的。


    可是,路承周有两重掩护身份。


    他不仅是警务处的巡官,还是刘立峰新发展的情报员。


    最重要的是,路承周还是宪兵分队情报一室的主任,深得日本人的信任。


    路承周有这两层身份,很难兼顾海沽站的工作。


    “先看郑问友的表现嘛,如果郑问友建立了威信,取得了成绩,再让火柴让贤就是。”毛善炎说。


    “也好,就这么办吧。”戴立沉吟着说。


    在敌占区搞地下工作,凭的可不是资历,而是个人能力和经验。


    如果郑问友没办法赢得海沽站成员的尊重,没办法干出成绩,给他的职务越高,只会越害了他。


    甚至,会害了整个海沽站的人。


    目前海沽站的成绩可圈可点,郑问友在没有表现出足够的能力前,如果他取代了路承周的职务,确实会让下面的人有意见。


    当郑问友接到电报时,整个人都惊呆了。


    自己不仅仅没能担任更高的职务,就连海沽站的站长也没捞到。


    一个副站长,远低于他的期望。


    去七路军之前,他就是海沽站军情组长,回来后,只提一个副站长,他在七路军的这段经历,总部就无视了?


    然而,郑问友也不敢申辩。


    他在七路军的表现平平,七路军在丰润县被日军打散后,他与谢维汉有当丧家之犬,跑回海沽躲藏。


    如果当时他没回海沽,至少可以给七路军留点种子。


    如果他不回海沽,也不会认识文丛松和于锦世,这两个人,一个是他推荐给谢维汉当了副官,另外一个是他准备带进军统的。


    结果,两人都是日本特务。


    这两个人,注定要成为他履历上的黑点。


    郑问友第一次回海沽时,与火柴没怎么接触。


    这次再回海沽,也只是昨天晚上才正式见了一面。


    对火柴,郑问友刚开始是不以为然的。


    他是少将军衔,七路军的政治部主任,在海沽站的人面前,是有优越感的。


    郑问友担任海沽站副站长,火柴担任代理站长,不再兼任副站长。


    总部的任命下来后,路承周与郑问友再见了一面,同时,把曾紫莲、陈白鹿、黄文买和安孟博都叫来开了个会。


    他们这些人,是海沽站的中坚。


    “身处敌后,我们就不设宴给郑副站长接风了。一切从简,希望郑副主任理解。”路承周一脸歉意地说。


    路承周都这么说了,郑问友还能怎么办呢?


    他只是副站长,火柴是代理站长。


    虽然火柴不是正式站长,但他还是要接受火柴的领导。


    这才是最令人沮丧的,他原本斗志昂扬,想在海沽大显身手。


    结果却要在火柴的领导下开展工作,整个人都不好了。


    “火站长,我的工作如何安排呢?”郑问友只能强忍着所有不满。


    文丛松的事情,让海沽站的人,都有些小瞧他。


    虽然副站长令他很失望,可要当好这个副站长,也得费一番心思呢。


    “日本人已经注意到你了,这段时间先住在机关,负责内务吧。”路承周想了想,沉吟着说。


    郑问友一听,张了想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可他心里,对火柴的决定,非常不满。


    抛开自己的职务,就拿以前的军情组长来说,也不应该天天坐机关吧。


    路承周让他住在机关里,表面上是为他的安全着想,实际上是没重视他。


    “我经常不在机关,有你在,很多事情就不会耽搁了。”路承周好像明白了郑问友的想法,微笑着说。


    路承周的话,让郑问友心里终于好受一些。


    至少,路承周在手下面前,还是给他留了面子。


    “曾组长,刘轩汇报了吴伟的任务吗?”路承周没再理会郑问友,他的时间有限,不想都放在客套上。


  第五百七十五章 两根金条

    曾紫莲听到路承周的话时,先看了一眼郑问友。


    今天郑问友正式上任,她不知道这些话,是不是可以让郑问友知道。


    “郑副站长以后坐阵机关,站里的事情,都应让他知晓。”路承周看出了曾紫莲的担忧,马上说道。


    其实,路承周接到总部通知后,就专门开过会。


    哪些事情能让郑问友知道,哪些事情不能让他知道,都叮嘱到了每一个人。


    比如说,路承周的身份,自然就不用说了,整个海沽站,只能是曾紫莲一个人知道。


    甚至,像胡然蔚、孙志书、沈竹光等人的身份,路承周也认为,暂时不要让郑问友知道。


    郑问友身为副站长不假,但他的警觉性,让路承周觉得,无需他知道的事情,都可以暂时不告诉他。


    他的这一做法,也赢得了其他人的支持。


    郑问友连文丛松的身份都没发觉,如果再无意间泄露了机密,那该如何是好?

    “吴伟说他手里有重要情报,要两根金条才能透露。”曾紫莲迟疑着说。


    “两根金条?可以给他。”路承周顿了一下,马上说。


    如果吴伟的情报,真的很重要,那就不是两根金条的事了。


    在路承周看来,很多情报,是无法用金钱来衡量的。


    “这个吴伟是什么人?”郑问友见路承周出手就是两根金条,诧异地问。


    “吴伟是我们在宪兵分队的一个关系,目前是情报三室一小队的队长。”路承周沉吟着说。


    “哦。”郑问友应了一句。


    他终于明白,为何海沽站与宪兵分队的交锋,能屡占上风。


    或许,这也是海沽站能提前知道华北青年抗战联合会的原因。


    他突然有些后悔,如果早点向海沽站通报这个情报,或许上次去丰润县之前,就知道了文丛松的秘密。


    郑问友突然想到,文丛松带去的那两个人。


    现在想来,那两人肯定是日本特务,自己能活着回来,真是捡了条命。


    “我等会通知刘轩。”曾紫莲说。


    “不必,等会直接与吴伟联系。”路承周说,情报的事,一刻也不能拖。


    两根金条的情报,路承周相信肯定很重要。


    今天晚上知道,与明天早上知道,得到的结果,可能完全不一样。


    “那我现在就去?”曾紫莲问。


    “陈组长,你安排两个人陪一下。”路承周吩咐着说。


    曾紫莲的身手如何,路承周不太清楚。


    像这样的行动,路承周觉得,必须给予足够的保护。


    “火站长,明天,我想去看看谢司令。”郑问友突然说。


    “谢司令已经在执行任务,没有特别的事情,最好不要去打扰。”路承周缓缓地说。


    他虽然没有明确拒绝,但实际上,已经否决了郑问友的提议。


    “我现在是海沽站的人了,再去打扰确实不好。”郑问友自嘲地说。


    “郑副站长可以研究一下宪兵分队,以及海沽中共的组织,还有我们自己的一些情况。军情组离开海沽后,海沽的形势,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路承周提醒着说。


    郑问友对海沽的情况,确实很了解。


    但是,随着日军占据海沽的时间越来越长,情况也发生了显著变化。


    街道还是那些街道,但对手就未必还是原来的对手了。


    “好吧。”郑问友无奈地说。


    真是官大一级压死人,自己这个副站长,连出门的权力都没有了。


    “我估计,日本人发现文丛松死后,会有一次疯狂的搜捕。这个时候,我们需要避其锋芒,不要被他们牵着鼻子走。”路承周安慰着说。


    其实,文丛松的事情,他觉得自己处理得有些急躁了。


    路承周当时并不知道,总部会让郑问友担任自己的手下。


    之前路承周分析,郑问友很有可能担任海沽站长,甚至由郑问友重建华北区也有可能。


    哪想到,总部只让郑问友担任副站长呢。


    早知道这样,路承周会留着文丛松。


    路承周一直在五十一号路26号,等着曾紫莲回信。


    一个多小时后,曾紫莲果然回来了。


    曾紫莲换了衣服,也换了男装。


    郑问友再次看到曾紫莲时,差点没有认出来。


    “站长,吴伟提供了一个重要情报,刘轩的住处暴露了。”曾紫莲严肃地说。


    “刘轩暴露了?”郑问友低声惊呼着说。


    刘轩可是七路军过来的,还是树德小学训练班的教官,怎么会暴露呢?


    “吴伟的任务,不会是监视刘轩吧?”路承周倒没郑问友这么紧张,这个时候再紧张也于事无补,只有冷静下来,才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不错。”曾紫莲说。


    “吴伟为何不示警呢?”路承周突然问。


    刘轩是吴伟的联络员,如果刘轩被情报三室发现,吴伟应该最为紧张才对。


    就像路承周,如果曾紫莲出事,他肯定会很紧张。


    毕竟,大家都是一条线上的。


    除非,吴伟有自己的小算盘,就算刘轩被抓,甚至是刘轩叛变,也不会影响到他的安全。


    “吴伟解释,手下看得紧,没办法与刘轩联系。”曾紫莲说。


    “目前他们掌握了什么情况?”路承周问,他不想再谈吴伟的事。


    从吴伟的态度,可以看出,此人还打着脚踏两只船的算盘。


    “刘轩只去了趟谢司令那里,但吴伟还不确定谢司令的真正住处。他们不敢跟得太紧,或许这也是吴伟有意为之。”曾紫莲介绍着说。


    “目前刘轩已经被监视了?”路承周问。


    刘轩已经暴露,再去追究责任已经没有意义。


    在没有带来更大危害前,掌握了这个情报,是不幸中的万幸。


    “是的,有两个人,日夜监视着刘轩。”曾紫莲担忧地说。


    “我建议,马上转移刘轩。”郑问友突然说。


    曾紫莲没有说话,看了郑问友一眼,望着路承周。


    以她对路承周的了解,他肯定不会作出这样的安排。


    “暂时不能转移刘轩,应该转移的是谢司令。”路承周缓缓地说。


    他确实没想过,要先转移刘轩。


    路承周对刘轩还是很信任的,他相信,刘轩会很好的配合自己。


    很多时候,看上去是危机的事件,其实很有可能是机会。


  第五百七十六章 后动

    谢维汉毕竟不是海沽站的人,他的级别摆在那里,就算七路军已经名存实亡,如果落到日本人手里,对重庆也是一次很大的打击。


    “郑副站长,不知你是否了解陶阶?”路承周突然问郑问友。


    他一直在考虑,要如何才能解决陶阶。


    田中被杀案,路承周已经留了两条线索:内部人、行动高手。


    当然,在宪兵分队中,符合这两条人大有人在。


    所以,必须要通过其他途径,给陶阶增加疑点。


    此次刘轩的事情,路承周觉得,很有可能是个机会。


    情报三室跟踪刘轩的事情,路承周一点风声也没听到,作为副主任的胡然蔚,竟然也不知情。


    可见,陶阶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


    可陶阶并不知道,吴伟其实也是军统的人。


    两根金条,能买到这条情报,路承周觉得很值。


    “陶阶?”郑问友喃喃地说。


    华北区还没成立前,他与陶阶并不认识。


    华北成立后,他很快调到了七路军。


    “陶阶原来是北平站的,是华北区的行动处长。”路承周介绍着说。


    “我听说过此人,身手不错,可惜当了汉奸。”郑问友遗憾地说。


    他觉得,自己对火柴的行事风格并不了解。


    作为海沽站的副站长,多听少说,多看少问,或许才是最好的。


    吴伟将两根金条藏到枕头底下,晚上做了个美梦。


    在梦中,他发现自己有用不完的钱,数不清的女人,住的房子大到分不清东南西北。


    第二天醒来后,他发现枕边湿了,全是做梦时流的口水。


    摸了摸枕头下的金条还在,吴伟这才放下心来。


    他现在白天无需再去宪兵分队,这段时间任务只有一个,盯死刘轩。


    出门前,吴伟想遍家里的每一个角落,最终将金条藏到了米桶内。


    根据盯梢原则,白天安排两个人,晚上一个人。


    吴伟到吉庆里后,不但换下自己的手下,同时也是交班。


    吉庆里的巷子口,就有一个早点摊,吃完后再叫壶茶,可以坐一个上午。


    吴伟点的饺子刚端上来,他伸手摸了双筷子,正准备下嘴时,突然看到陶阶坐到了对面。


    “主……先生。”吴伟正要起身,看到陶阶制止的眼神,马上改口。


    “有情况没?”陶阶看了吉庆里的方向一眼,随口问。


    他也是放心不下,他已经将所有的希望,全部寄托在刘轩身上了。


    作为海沽站情报组的副组长,陶阶相信,只要跟住了刘轩,一定有收获。


    “一切正常,这是昨天的记录。”吴伟从身上掏出一张纸,从桌子递给陶阶。


    陶阶手里拿着一份报纸,将纸条夹在报纸里,假装看报,迅速看着监视记录。


    昨天刘轩只出门一趟,去了华荫西里,待了十分钟就出来了。


    “重点盯华荫西里。”陶阶很快看完,合起报纸,从吴伟身边走过去后,低声说。


    陶阶感觉,刘轩去的华荫西里,肯定不正常。


    或许,真正的大鱼,就躲在华荫西里。


    陶阶并不知道,昨天晚上,谢维汉连夜已经转移走了。


    就算此时把华荫西里翻个底朝天,也不会有任何收获。


    刘轩其实在昨天时,就已经感觉有些不对劲,只是又没发现什么。


    上午,他准备去趟五十一号路26号。


    出门后,跟往常一样,他先步行出去,因为吉庆里有个自发形成的菜市场,人力车也不好进来。


    他刚走到巷子口,突然一辆人力车就停到了身前。


    刘轩还暗暗诧异,这个人力车夫很有眼色,知道自己要坐车。


    然而,当他看清车夫是袁庆元时,顿时大吃一惊。


    正要开口时,袁庆元却对他笑了笑,同时轻轻摇了摇头。


    刘轩意会,迅速坐上了车。


    “出什么事了?”刘轩上车后,问。


    袁庆元来接自己,还装扮成人力车夫,肯定是出了什么事。


    “你身后有尾巴。”袁庆元拉着车,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声。


    “现在去哪里?”刘轩焦急地问。


    虽然他很想回头,但他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往后看。


    如果让身后的人,知道自己发现了他们,必然会换一种更隐蔽的跟踪方式。


    “去华荫西里4号。”袁庆元低声说。


    刘轩没有多问,既然是上峰安排的,自然不会出错。


    “刘先生,你从前面拐角处下车,我来甩掉后面的人。”袁庆元轻声说。


    “好。”刘轩点了点头。


    这是袁庆元早就选好的地方,后面的人因为不敢跟得太紧,人力车拐进一个小巷子,会突然消失几秒钟,这段时间,足够刘轩下车了。


    况且,他下车后,还有一个跟着上车,后面的人不仔细看的话,必然发现不了。


    刘轩躲在暗处,袁庆元过去的不久,果然看到了吴伟和一名男子,骑着自行车,在后面慢悠悠地跟着。


    等他们离开后,刘轩从反方向离开,再叫了一辆人力车,直奔华荫西里。


    在华荫西里外面,刘轩提前下了车,确定没有人跟踪后,才到了华荫西里4号。


    刘轩敲了敲门,佣人很快将他迎了进去。


    只是,住在这里的谢维汉,已经搬走了,取而代之的是曾紫莲。


    “组座,出什么事了?”刘轩急道,在这里说话还是很安全的。


    “你的住处被陶阶发现了,他安排吴伟在盯你。”曾紫莲介绍着说。


    她已经掌握了吴伟的跟踪方法,吴伟只带了两个手下,他们三人分成两组,白天两人,晚上一人。


    “既然如此,还让我来这里干什么?”刘轩惊讶地说。


    “以后,这里将是你常来的地方,明天之后,这里就要暴露给敌人了。”曾紫莲沉吟着说。


    这是路承周的决定,她知道,路承周绝对不会让刘轩白白暴露。


    有吴伟的配合,胡然蔚的配合,路承周的运筹帷幄,陶阶想破军统的案子,简直是痴心妄想。


    “这是火先生的计划吧?”刘轩一听,反而镇定下来了。


    火柴遇事留后手,他的计划出奇无穷,总能将敌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不错。”曾紫莲点了点头。


  第五百七十七章 失踪

    按照与文丛松的约定,苗光远每天都会与他接一次头。


    上午十点如果没出现,下午四点会在同一个地方再见面。


    如果下午四点还没出现,晚上九点,就会在巴黎酒吧。


    可是,晚上在巴黎酒店,苗光远依然没能见到文丛松。


    他顿时有种不妙的感觉,白天文丛松没出现,苗光远心里就咯吱了一声。


    与文丛松第三次接头失败后,苗光远向野崎汇报了。


    “昨天的接头正常吗?”野崎问。


    “一切正常,文丛松说起,郑问友正在等重庆的回电。据郑问友透露的意见,他很有可能担任海沽站长,甚至更高的职位。”苗光远说。


    得知这个消息后,他也很兴奋。


    文丛松一直潜伏在郑问友身边,不就是为了这个时刻吗?


    否则,郑问友第一次来海沽时,就能秘捕。


    郑问友再次去丰润县的时候,在半路上要除掉他也容易得很。


    为何没有这样做呢?还是想利用郑问友。


    除掉郑问友,对破获军统海沽站,没有实质性的意见。


    把郑问友放回来,潜伏在他身边,就能知道海沽站的动态。


    “会不会是重庆给郑问友任命了新的职务呢?”野崎问。


    “如果郑问友真担任了海沽站长,文丛松应该会第一时间通知我才对。”苗光远摇了摇头。


    “知道文丛松的住处吗?”野崎问。


    “知道的。”苗光远点了点头。


    “去看看。”野崎也觉得不对劲了,这个时候,情报员一天不露面,确实不正常。


    文丛松住在法租界一个临时租的房子,不大,独门没独院。


    作为华北青年抗战联合会的主要成员,住的地方也不能太奢华,公寓、洋房之类会显得反常。


    苗光远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反应,加大力量,依然没动静。


    “别敲了,开门吧。”野崎说,再敲下去,要惊动左右邻居了。


    虽然没有钥匙,但这样的锁,难不倒野崎。


    作为一名职业特工,他在这方面受过专业训练,只用了一根铁丝,很快就打开了门。


    房间内果然没有人,拉开灯后,野崎仔细看着房间内的一切。


    “他是一个人住?”野崎问。


    “对啊。”苗光远说,文丛松单独住,有利于行动。


    “这里多了几个脚印,看来有人来拜访过他。”野崎指着门口不太明显的几双脚印,缓缓地说。


    单身居住的男人,不会每天打扫卫生,地上已经落了一层灰。


    “不但有人拜访过他,而且文丛松还被人强行带走了。”野崎站在原处不再走动,仔细观察着房间内的脚印,突然叹息着说。


    “这里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啊。”苗光远突然说。


    “肯定是军统干的。”野崎看了苗光远一眼,叹息着说。


    情报业务,苗光远还不是很熟悉,能抓到文丛松的,能是什么人?


    不是军统,也是郑问友安排的。


    “他暴露了?怎么可能呢?”苗光远惊讶地说。


    “事实摆在这里,你还要狡辩?”野崎冷冷地说。


    如果不是在法租界,他真想给苗光远一巴掌。


    华北青年协会的纪鸣皋,被警务处一吓,就乖乖招了。


    虽然宪兵队给警务处施压,没有登报说明,可坊间已经传得沸沸扬扬。


    所有人都知道义庆里5号的华北青年协会,是日本特务机关,有些热血青年,还冲进华北青年协会,把华北青年协会的人打伤了。


    就在野崎与苗光远在法租界时,路承周也见到了田南晨。


    文丛松的事情,他觉得,必须当面向田南晨汇报。


    而且,他在二十五号路也看到了马玉珍留下的暗号,田南晨请求与他见面。


    路承周知道,恐怕田南晨找自己也有事。


    “宋崇文化名文丛松?就隐身在华北青年抗战联合会?”田南晨也是吓了一跳。


    因为信息不畅通,很多时候,只要改个名字,相当于改了一个身份。


    不要说文丛松从事的是秘密工作,哪怕他用这个名字公开活动,也不会有人知道。


    “是啊,当他说出‘宋崇文’这个名字的时候,我也很惊讶。像这样的叛徒,坚决不能留!”路承周说。


    这也是他要除掉文丛松的重要原因,组织上早就下过指示,让他寻找宋崇文,并且坚决除掉宋崇文。


    既然他落入了军统之手,自然要借海沽站的力量,除掉我党的这个叛徒。


    因为宋崇文的叛变,冀东暴动不得不提前。


    可以说,宋崇文的叛变,给党造成的巨大损失,于情于理,他都必须死。


    “你处置得很果断。”田南晨点了点头。


    “经过文丛松和邓泽华的事件后,我估计苗光远会停手一段时间。”路承周分析着说。


    两个看似抗日的组织,最终都被证明是特务组织。


    以后的抗日群众,一定会擦亮双眼。


    而且,只要是情报二室再搞类似的组织,路承周一定会提前透露,让这样的组织成为过街老鼠。


    “这对我们是好事。今天让你来,还有件事,在马大夫医院治疗的二十七支队参谋长钟旗同志,突然失踪了。”田南晨严肃地说。


    “失踪?”路承周琢磨着这个词。


    失踪与被捕是两回事,失踪有可能是被绑架,也有可能是走失,或者是自行隐蔽。


    甚至,也有可能是回了二十七支队。


    “我们已经与二十七支队联系,确认钟旗同志并没有回三塘铺。”田南晨说。


    按照医生的叮嘱,钟旗马上可以出院。


    一线的同志,总是恨不得马上就能上战场,提前偷跑回去,也是有可能的。


    “胡海燕并没有传回任何关于钟旗的消息,宪兵分队方面,似乎也没人善于马大夫医院。”路承周缓缓地说。


    他在脑子里,迅速思考个这个问题。


    情报一室、二室和三室,目前都有自己的任务。


    特高班的酒井,这几天倒是神神秘秘的。


    难道是酒井?

    路承周心里一惊,钟旗来租界治疗,是城委安排的,并没让自己插手,日本人怎么会知道呢?


    “我担心钟旗同志,会落入日本人之手。”田南晨叹息着说。


    哪怕是进了法租界巡捕房,也还好办,最担心的,就是被日本人抓走了。


  第五百七十八章 主动出击

    安排钟旗到马大夫医院治疗,是海沽城委的工作。


    城委与特委分属两条线,平常不发生横向联系。


    可是,他们都是党领导的组织,无论哪一方出了问题,另外一方都会全力以赴支援。


    “这几天,酒井确实没怎么在宪兵分队。我以为,他在暗中调查田中的案子。”路承周叹息着说。


    “此事关系重大,一定要迅速调查清楚。一旦钟旗同志落入日本人之手,要想方设法营救。”田南晨严肃地说。


    “是。”路承周坚定地说。


    他的声音虽然不高,但语气中的坚决毋庸置疑。


    路承周自从潜伏在宪兵分队后,早就养成了,从不轻易许诺的习惯。


    但只要是组织交待的任务,他都会竭尽全力。


    酒井是特高班长,路承周又有公开的职务,想与他接触,只能在晚上见面的时候。


    而且,还必须谈到田中的案子。


    田中被杀,还死在宪兵分队门口,宪兵分队的所有日本人,都是很气愤的。


    野崎虽然没催,可路承周知道,他其实非常重视这个案子。


    之前,路承周已经向他透露了两个信息:熟人作案、行动高手。


    这次,路承周决定,再向野崎汇报一个消息。


    从黄家花园福顺里1号离开时,已经快凌晨了,但路承周依然回了趟宪兵分队。


    宪兵分队的一楼和二楼,已经没有灯光,但三楼野崎的办公室,却依然亮着灯。


    “野崎先生,刚接到情报,在华荫西里发现了军统一个据点,很有可能是他们的机关。”路承周急切地说。


    这个情报,原本他打算明天上午再告诉野崎的。


    按照他的安排,至少要明天下午,陶阶才会知道华荫西里4号。


    但是,路承周想知道,今天晚上酒井有没有在康伯南道22号。


    “情报可靠?”野崎眉目一扬。


    晚上他与苗光远去了法租界,发现文丛松被人带走,这令他非常沮丧。


    苗光远搞出来的两个“抗日组织”,原本都有可能干出成绩,但最终全失败了。


    华北青年协会的牌子已经臭了,所有人员都不敢再去义庆里5号。


    那里被一些爱国青年砸了个稀巴烂,所有的抗日书籍,全部被拿走,纪鸣皋差点被人打死,其余人员个个受伤。


    华北青年抗战联合会一直没有出成绩,文丛松好不容易联系上了郑问友,没想到突然失踪了。


    陶阶那边,似乎也没有进展。


    反倒是路承周,给自己带来了惊喜。


    “我晚上亲自去盯了一会,华荫西里4号比较可疑,一个小时前,还有人从里面出来。”路承周又说道。


    “你有什么想法?”野崎问。


    “抓,不管里面是什么人,先抓了再说。只要打开突破口,一定能找到凶手。甚至,有可能端掉海沽站。”路承周坚定地说。


    以情报一室的人手,不足以抓捕这个军统联络站。


    “你准备什么时候动手?”野崎点了点头。


    路承周上次去义庆里5号抓捕华北青年协会,虽然只是对他的一次考核,但路承周的表现很出色。


    行动之前,路承周借用了特高班的人,将前后门堵死。


    最终的结果,也证明这个办法可行,华北青年协会一个人都没跑掉。


    “明天晚上这个时候。”路承周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凌晨一点了。


    “不多跟一会么?”野崎提醒着说。


    “我担心夜长梦多,田中的凶手,很有可能就在咱们内部。如果消息透露,到时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路承周担忧地说。


    “你的担忧也有道理,只要里面有人,随时可以行动。”野崎点了点头。


    路承周的任务,是调查田中的案子。


    根据之前的情报分析,田中是死于军统之手。


    任何关于军统的线索,都可以与田中一案联系起来。


    “野崎先生,明天晚上的行动,还是想请特高班配合。”路承周微笑着说。


    “此事,你跟石田秋夫联系就可以了。”野崎点了点头。


    三个情报室,都配了日本顾问。


    情报一室的日本顾问叫石田秋夫,原来特高班的普通宪兵,调到情报一室就与路承周平起平坐,甚至,还高路承周一头。


    “酒井君不在么?”路承周轻声问。


    “他手头有案子。”野崎随口回了一句。


    路承周没再说什么,野崎这无意间的一句话,让他心头狂跳。


    酒井手头有案子?他能有什么案子呢?


    有什么案子,比配合抓捕军统联络站还重要呢?


    野崎没有多说,路承周自然不能再问。


    甚至,他都不能去特高班找酒井。


    此事,必须走正常程序,通过石田秋夫与酒井联系。


    第二天一早,路承周在家里给刘立峰打了个电话,就不去警务处报到了。


    自从同意刘立峰的担任,替他搜集日本方面的情报后,路承周可以明里暗里与宪兵分队联系了。


    当他告诉刘立峰,川崎弘安排他在宪兵分队担任情报一室的主任,主要负责搜集英租界的日常情报后,刘立峰对此表示了肯定和赞扬。


    路承周能在宪兵分队担任一个职务,能更好的传递情报。


    至于情报一室搜集的情报,就算没有路承周,他们同样也能搜集到。


    有舍才有得,既然让路承周接触日本特务机关,总会付出。


    这一点,刘立峰觉得有些对不住路承周。


    虽然路承周担任情报一室主任的初衷,是为了给警务处当间谍,可路承周以后会背上骂名。


    是故,路承周一个月五百活动经费,刘立峰觉得很合理。


    至于路承周为了宪兵分队,迟到、早退,甚至旷工,刘立峰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路承周到宪兵分队后,先跟金惕明商量了,在华荫西里4号发现的情报。


    “华荫西里4号?”金惕明诧异地说。


    他知道路承周有单独的情报来源,但这个发现,还是令他很意外。


    “此事必须保密,情报一室除了你我之外,就只能石田秋夫知道了。”路承周叮嘱着说。


    “我等会亲自去侦查一趟。”金惕明说。


    “也好,你在那边盯着,晚上收网。”路承周缓缓地说。


  第五百七十九章 间接获取

    金惕明走后,路承周去了趟石田秋夫的办公室。


    情报一室原本只有一个主任办公室,路承周不在的话,金惕明可以使用。


    石田秋夫到情报一室担任顾问后,路承周让人给他又围了一间办公室。


    虽然不大,但代表了路承周的心意。


    按说,石田秋夫只是原特高班的普通宪兵,没有军衔,只是一个上等兵。


    但他到情报一室担任顾问后,路承周对他的态度,却是下属对上司一般。


    情报一室的事情,基本上都会向他汇报。


    如果情报一室有行动,也是要石田秋夫拍板的。


    比如说,今天晚上的行动,路承周就要征得石田秋夫的同意。


    “石田顾问,这是我们拟定的计划,在华荫西里4号发现一个疑似军统联络站,晚上行动,争取一网打尽。”路承周将一份用日文写的计划,送到了石田秋夫桌上。


    石田秋夫不太会说中文,这并不妨碍路承周与之交流。


    路承周的日文说得很好,而且还会写,他的计划,就是用日文写的。


    石田秋夫作为情报一室的顾问,基本上也只跟路承周一个人交流,其他人不懂日语,只能用手势,简单的表达几句。


    “需要特高班协助?”石田秋夫到情报一室后,确实感觉很受重视。


    这跟在情报三室当顾问的海田新一郎完全不一样,海田新一郎在情报三室,并没有得到足够的尊重。


    “有特高班的协助,我们才更有把握。”路承周诚恳地说。


    石田秋夫文化程度不高,应该是初中毕业,进入宪兵分队后,并没有受过专业的情报训练。


    在路承周看来,他是一个比较纯粹的军人。


    因此,与石田秋夫打交道,路承周能掌控局面,甚至能引诱对方,不自觉地说出一些秘密。


    路承周的日语,与石田秋夫交流,就像两个日本人谈话似的。


    石田秋夫下意识的会认为,路承周是他的同胞。


    “可酒井手头有案子,他们刚抓到一名重要的中共将领。”石田秋夫蹙起眉头。


    “既然抓到了人,就没什么事了嘛。”路承周随口说。


    石田秋夫说出了“中共将领”这个关键信息,路承周几乎就能断定,酒井抓到的是钟旗。


    目前在海沽,能称得上“中共将领”的,也只有钟旗了。


    怪不得早上他往地窖方向去的时候,在外面有日本宪兵值勤。


    “这个人很重要,必须尽快让他开口。”石田秋夫摇了摇头。


    “总能抽几个人的吧?没有皇军协助,还真没把握,拜托了。”路承周诚恳地说。


    “这样吧,我跟酒井班长商量一下,看能调几个人协助行动。”石田秋夫看到路承周诚意十足,终于说道。


    “多谢石田君,真是麻烦了。”路承周高兴地说。


    路承周在去警务处的时候,送出了情报,同时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钟旗如果被抓进了宪兵分队,想正面营救非常难。


    在租界,最好还是借助租界的规矩。


    路承周知道,这份情报,必须第一时间送到田南晨。


    时间每过去一分钟,钟旗在宪兵分队地窖的审讯室内,受到的折磨就要多一分。


    日本人用刑的手段,路承周再清楚不过。


    那种非人的折磨,每一分钟都是煎熬。


    原本路承周准备去警务处的,但车子一拐,到了伦敦道昭阳里9号。


    路承周去五十一号路26号,必须化装成火柴的模样。


    但来这里,可以用本来面目。


    曾紫莲和马玉珍,都知道他在宪兵分队的身份,省了路承周很多麻烦。


    “紫莲姐没在。”马玉珍看到路承周登门时,心里不由一阵紧张。


    她不知道有多长时间,没跟路承周单独相处了。


    之前在二十四号路15号,就算她与路承周一起吃早餐,两人也基本不说话的。


    那个时候的马玉珍,对路承周是很痛恨的。


    堂堂的中国人,竟然替日本特务机关做事,真是丢了祖宗十八代的脸。


    后来得知路承周竟然是军统的人,她的心情,突然就复杂了。


    按说,军统也好,中共也好,都是为了抗日。


    现在国共合作,两人应该是一家人才对。


    可马玉珍知道,军统对中共,依然有很强的防范心理,这让她很担忧。


    自己可是地下党,如果路承周知道这个身份,不知会如何处理?

    “金惕明已经去华荫西里4号,让她小心点。”路承周叮嘱着说。


    “我会转达的。”马玉珍将路承周请了进来,不管如何,路承周都是她的长官。


    “另外,晚上参加行动的日本人,可能不会多。他们抓了一名中共高级将领,正在严刑逼供。”路承周随口说。


    “哦。”马玉珍心里一惊。


    既是因为宪兵分队抓到了一名中共高级将领,还是因为,路承周这种漫不经心的语气。


    或许在路承周心里,中共高级将领,根本就不算什么。


    马玉珍突然想到,田书记跟她说过,二十七支队参谋长钟旗在法租界失踪之事。


    难道……


    马玉珍越想越急,恨不得马上把这个情况,向田南晨汇报。


    可路承周不走,她一点神色也不能露出来。


    幸好,路承周并没有过多停留,很快就离开了。


    路承周前脚走,马玉珍后脚就出了门。


    去黄家花园福顺里1号之前,她特意去了趟二十五号路,在与蚂蚁的死信箱位置,果然看到了蚂蚁留下的标记,而且还是紧急情报的标记。


    马玉珍不敢怠慢,左右观察后,拿出情报,留下已取情报的暗号,匆匆去了黄家花园福顺里。


    见到田南晨后,马玉珍迅速将蚂蚁的情报递给了田南晨。


    同时又说道:“田书记,路承周透露一个重要信息,宪兵分队抓到了一名重要的我党将领,我怀疑是钟旗同志。”


    “蚂蚁传来的情报,也证实了这一点。下面,我们的任务,是如何营救。”田南晨放下手中的情报,神色凝重地说。


    路承周在情报里,说出了一个初步计划:通过媒体和警务处,逼迫宪兵分队放人。


  第五百八十章 失败

    负责邓泽华案的温秀峰,突然接到一个匿名电话,宪兵分队抓到了一名抗日分子,很有可能就是杀害邓泽华的凶手。


    鉴于邓泽华是日特的身份,宪兵分队抓捕邓泽华的凶手,也在情理之中的事。


    接到线报后,他当然要来宪兵分队察看。


    然而,这次温秀峰却没能见到人。


    因为他忘记了,警务处多了一个日本顾问中山良一。


    温秀峰上门后,野崎一个电话打给中山良一。


    结果,中山良一直接把克莱森琪带来了。


    温秀峰在警务处长面前,自然不敢放肆。


    “以后,宪兵分队的事情,让他们自行处理。”克莱森琪身材高大,操着半生不熟的中国话,对温秀峰说。


    克莱森琪发了话,温秀峰还能怎么办呢。


    然而,正当他准备离开时,外面却突然来了一群记者。


    看到记者,克莱森琪也有些发怵。


    这些人,什么都敢写,如果只是中国的记者,倒也无所谓。


    但是,里面还有外国记者啊。


    “野崎先生,我只能帮你挡一天。”克莱森琪原本想去宪兵分队坐坐,结果听说来了记者,马上转身离开了。


    此时,路承周也到了康伯南道22号。


    看到记者和温秀峰配合默契,他心里还很欣慰,心想,就算救不出钟旗,至少能让他走正常的司法程序。


    然而,中山良一和克莱森琪的突然出现,让路承周的心往下沉。


    果不其然,温秀峰连宪兵分队的大门都没有进去。


    被记者包围的克莱森琪,简短的回答了记者的几个问题。


    “警务处和宪兵分队有共同的目的,调查租界内的恐怖案件,抓捕租界内的恐怖分子。”克莱森琪大义凛然地说。


    军统和地下党,在他嘴里,已经变成了恐怖分子。


    可是,克莱森琪忘记了,这是中国的土地。


    就算是英租界,中国政府也有权力,随时收回来的。


    正当克莱森琪倍感为难时,路承周突然露面了。


    看到路承周,克莱森琪大大松了口气。


    他朝路承周招了招手,让他来应付。


    随后,克莱森琪钻进小车,一溜烟走了。


    路承周很想告诉这些记者,有一位抗日将领,正在里面受刑。


    可是,党的保密纪律告诉他,一个字都不能说。


    相反,他还要协助克莱森琪,处理好记者的事。


    毕竟,野崎会在里面看着呢。


    “温探长,这是怎么回事?”路承周挤到温秀峰身边,问。


    “我接到线报,宪兵分队抓了一名嫌犯,很有可能就是杀害邓泽华的凶手。”温秀峰苦笑着说。


    “这些记者,不会是你叫来的吧?”路承周指着外面的记者问。


    “哪能呢,我都不知道他们从哪冒出来的。”温秀峰苦笑着说。


    原本他以为,这些记者来了后,至少克莱森琪要支持自己的做法,让自己去宪兵分队看看。


    哪想到,克莱森琪现在全面倒向宪兵分队。


    “我看这样吧,你带他们回警务处,举办一个简短的记者会,介绍一下邓泽华案的破案进程。否则,今天的事不算完。”路承周在温秀峰耳边轻声说。


    以温秀峰的性格,如果开记者会的话,肯定会说起来宪兵分队之事。


    就算他没进去查看,明天的报纸,也会大肆报道,宪兵分队无端抓捕中国人之类的话题。


    要知道,这些记者之所以会来,也是因为接到了电话,知道有新闻线索,才会来的。


    能让记者们如此积极,原因只有一个,有重大新闻线索。


    “也好。”温秀峰一听,觉得可以侧面给宪兵分队施加压力。


    自己没有进去,但舆论会让宪兵分队退步。


    果然,那些记者,一听温秀峰会在警务处开一个记者招待会,很快就跟着温秀峰去了戈登堂。


    看到人群离开,路承周暗暗叹息一声,他把王斯广叫来,交待他派两名巡捕,守在宪兵分队外面。


    而身着警服的路承周,则敲开了宪兵分队的大门走了进去。


    “路主任,你的处置很得当。”野崎看到路承周进来,微笑着说。


    路承周在外面的行为,他都看到了。


    原本围了那么多记者,被他三言两语就打发了。


    “我只是把麻烦甩给温秀峰罢了,他接到线报,我们抓了杀害邓泽华的凶手。”路承周谦逊地说。


    “无稽之谈。”野崎怒道。


    邓泽华死于田中之手,宪兵分队怎么可能再抓到凶手呢?


    况且,野崎也不会认为,田中会是凶手。


    田中是英雄,是大日本帝国的武士。


    可是,今天的事情,还是给野崎提了个醒,在宪兵分队审讯钟旗是不合适的。


    毕竟,这是英国人的地盘。


    临时审讯犯人可以,时间一长,真的会生变。


    “记者们虽然走了,但他们这些拿笔竿子的,杀人不见血,明天的报纸上,不知道会胡言乱语些什么。”路承周担忧地说。


    “没事,明天如果温秀峰想进来,我会如他所愿。”野崎冷笑着说。


    路承周一惊,野崎胸有成竹的样子,让他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只是,路承周又不能表现得太过好奇,否则,野崎就要怀疑,他与今天的事有关了。


    路承周是以警务处巡官的身份进来的,不能在里面待的太久,很快又从正门走了出去。


    野崎则径直去了地窖,在审讯室的中央铁钩上,挂着一个中国人,此人的衣服全部扒了下来,他的腋下、大腿根部、腰间等神经敏感的地方,全部被烙铁烫伤了。


    那里的皮肤,整块整块的变成了暗红了。


    而他的十根手指和脚趾,全部被钉上了竹签。


    他走进去的时候,被临时调来的海田新一郎,正拿着一把铁钳,将钟旗的指甲,一片一片的撕下来。


    身体的疼痛,让钟旗多次昏过去。


    然而,这位对革命无比忠诚的勇士,不管面对什么样的酷刑,总是咬紧牙关,一句话也不说。


    实在受不了的时候,才偶尔哼一句,但在日本人听来,他这是蔑视。


    “还没招?”野崎走进来时,坐在椅子上的酒井连忙站了起来。


    “他嘴硬得很。”酒井看着钟旗,语气中透着一丝沮丧。


  第五百八十一章 转移

    酒井一直觉得,任何中国人,都不可能熬过大日本的刑具。


    可今天,他失败了。


    他遇到的这个中国人,身体内不知道藏着什么样的能量,连续一天一夜的用刑,身上连块完整的肉都找不到,可钟旗依然不开口。


    就算是开口,也只有一名话:你们抓错人了,我是冤枉的。


    能坚持这么长时间,任何人都知道,没有抓错人。


    “已经有人注意到他了,转走吧。”野崎说。


    先是温秀峰来宪兵分队,要查找邓泽华案的凶手,然后又来了帮记者。


    如果没人在幕后安排,那才见鬼了呢。


    “此人顽固不化,留着已经没用,不如一杀了之。”酒井看了钟旗一眼,恨恨地说。


    如果撬开了钟旗的嘴,自然就不用转移了。


    把钟旗转移出去,说明自己的审讯没有进展。


    表面上,酒井是胜利者,毕竟钟旗落入他手。


    而在这场审讯中,钟旗才是胜利者。


    “先转移吧,就算要杀,也要去宪兵队。”野崎沉吟着说。


    他感觉,再把人留在宪兵分队,总是不太妙。


    “怎么运?我们的车子,肯定被人盯上了。”酒井问。


    “没事,用路承周的车。”野崎眼珠一转,神秘笑道。


    路承周的车子,挂着英国国旗,出入租界不用检查。


    路承周接到命令时,也愣住了,让自己运送钟旗,怎么个运法?

    “野崎先生,什么时候走呢?”路承周很快镇静下来,不管如何,由自己来运送,总比别人要好些。


    “晚上吧。”野崎想了想。


    如果是在市区,想什么时候运,就什么运,派一辆军车,谁还敢劫人不成?

    但在租界,如果被人发现,就算人运走了,也会成为新闻事件。


    “好。”路承周点了点头,他还有时间。


    如果钟旗由特高班运送,基本上一点办法也没有。


    但用路承周的车子,他觉得完全可以一试。


    钟旗表现得很顽强,又是二十七支队的参谋长,于情于理都必须营救。


    田南晨也跟他说过,要想尽一切办法,全力以赴营救。


    蓦然,路承周想到一件事,又问:“野崎先生,晚上情报一室的行动怎么办?”


    “先送人,再行动,时间来得及。”野崎想了想。


    路承周的行动时间,定在午夜。


    而钟旗的运送时间,九点前就会完成。


    “那就没问题了。”路承周松了口气。


    从宪兵分队出来后,路承周很想去趟黄家花园福顺里1号。


    然而,他下午与曾紫莲约好,要碰个面。


    今天刘轩的表现,将决定陶阶是否会中计。


    有些细节,路承周要与曾紫莲仔细商量。


    看了看时间,如果去趟黄家花园福顺里1号,肯定来不及。


    蓦然,路承周想到了马玉珍。


    他心想,此事只能交给马玉珍了。


    路承周相信,如果马玉珍知道,钟旗要用自己的车转移到宪兵队,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报告给田南晨的。


    到伦敦道昭阳里9号后,依然是马玉珍来开的门,看到路承周,马玉珍点了点头。


    她终于明白,路承周在宪兵分队还是很有作用的。


    特别是自己跟曾紫莲住在一起,可以无意中知道,很多机密。


    比如说钟旗的情报,要不是路承周,她肯定不会知道。


    如果路承周不来一趟,自己也不会急着去见田南晨,也就不会知道,蚂蚁竟然有紧急情报要送。


    “晚上的行动计划,与刘轩和吴伟沟通好了没有?”路承周见到曾紫莲后,问。


    “刘轩肯定没问题,吴伟也答应配合。”曾紫莲说。


    “刘轩是自己的兄弟,当然没问题。但吴伟就要注意了,此人眼里只认钱。一旦他不配合,随时准备除掉。”路承周说到除掉时,眼里满是杀气。


    “是。”曾紫莲点了点头。


    路承周上次在审讯文丛松时,眼中的杀气,让她记忆犹新。


    此事,她也向总部汇报了。


    “华荫西里4号的撤退路线,一定要勘查好。一步错,步步错,如果真的落入宪兵分队手里,麻烦就大了。”路承周叮嘱着说。


    晚上由他带队,亲自捣毁军统的联络站。


    虽然听起来很搞笑,但事实就是如此。


    而且,这一切还是路承周一手主导的。


    “放心,有备用计划。”曾紫莲说。


    任何计划,都要有备用方案,这是路承周的一惯做法。


    “那就好,晚上的行动,可能会稍微晚一点。晚上我会先去趟宪兵队,用我的车子,帮宪兵分队送一名中共将领到花园宪兵队。”路承周看到马玉珍给自己倒了杯茶,突然说道。


    “中共的将领?”曾紫莲诧异地说。


    “是啊,估计是酒井抓的,听说审了一天,硬是一个字也没说。”路承周接过马玉珍手中的茶时,明显感觉她的手颤了一下。


    “怎么啦,是不是不舒服?”路承周关心地问了一句。


    “没事,头有点疼。”马玉珍刚才确实很吃惊,听到路承周问,马上应道。


    “晚上的行动,你不用参加,如果不舒服,早点休息吧。”曾紫莲说。


    “没事。”马玉珍心里很是焦急,这个情报必须马上通知田南晨啊。


    晚上钟旗就要转移,还是通过路承周的车子,如果她在这里休息,还怎么送情报?

    作为一名交通员,如果不能传递情报,将是最大的失职。


    马玉珍急需一个外出的机会,还不能被曾紫莲和路承周怀疑。


    “是不是想马婶了?要不,你去看看她?”路承周很自然的给马玉珍想到了一个理由。


    “我……你……”马玉珍心里一喜,可是想到路承周,又有些犹豫。


    “这可是站长给的机会,你还真是有段赶时间没见马婶了。见到马婶,替我带个好。”曾紫莲笑着说。


    马玉珍走后,路承周也松了口气。


    他相信,如果组织有营救计划,成功的可能性会很大。


    路承周唯一担心的是,平海唐点线工委缺少行动人员。


    如果二十七支队能派人来就好了,路承周突然想。


    其实,二十七支队的人,已经到了海沽,并且与城委的人联系上了。


  第五百八十二章 抢人

    二十七支队来的人,由程瑞恩带队。


    为了营救钟旗,他觉得最好的办法,是强攻宪兵分队,但这个计划被城委拒绝了。


    先不说能不能攻得下宪兵队,就算攻下了宪兵队,救出来钟旗,还有警务处,以及英国军队呢?

    幸好,城委很快得到消息,钟旗将会晚上转移。


    程瑞恩当即决定,改变营救方案。


    “根据我们最新得到的情报,钟旗同志,将坐路承周的车子离开英租界。”李辉向程瑞恩介绍着情况。


    “路承周?他的路线呢?”程瑞恩听到“路承周”这三个字,顿了一下。


    他没想到,一年多以后,又要跟路承周相遇了。


    “应该是从中街先到法租界,再经日租界,沿着东马路过金刚桥,再到河北六经路,最后抵达花园宪兵队。”李辉分析着说。


    “在金刚桥动手。”程瑞恩本是海沽人,对海沽的地形非常熟悉。


    李辉一说线索,他脑子里马上就有了个大概印象。


    这个路线,确实是去花园宪兵队的最佳路线,走的都是主干道,在租界到处都有巡捕,而在市区,也布满了警察。


    金刚桥利于行动,便于撤退,车子经过时,必须减速慢行。


    “需要我们配合吗?”李辉问。


    “不必了。”程瑞恩摇了摇头,地下党的同志,并不擅长行动。


    “路承周的汽车是黑色福特,车牌3805,车头挂英国小国旗,一眼就能认出来。”李辉提醒着说。


    “车子是路承周开吗?”程瑞恩突然问。


    这个问题,对程瑞恩来说比较重要。


    如果车子是路承周驾驶,他不介绍,借着行动的机会,顺手除掉路承周这个汉奸。


    程瑞恩与路承周之间,没有任何私人恩怨。


    相反,他们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在中学年代,两人像亲兄弟一样的。


    然而,一切都在路承周考入警察教练所之后变了。


    路承周变得不再爱国,毕业后更是给洋人做事,最后,发展到替日本人卖命。


    这让程瑞恩非常恼火,他觉得,除掉路承周,是对路承周最大的负责。


    “应该是。”李辉不置可否地说,情报上并没有提及这一点,他也不敢妄下结论。


    路承周并不知道,二十七支队已经派人来营救,而且还是程瑞恩带队。


    如果知道的话,他肯定会避开。


    程瑞恩不知道他的身份,如果真的营救,恐怕到时候,自己也会成为目标。


    回去吃饭时,路承周再次在死信箱放了情报,他推测了自己的路线。


    因为晚上有行动,路承周吃过饭后,就去了宪兵分队。


    先向野崎报到,他已经到了宪兵分队,汽车停在后面的巷子里,随时可以走。


    “有个情况,钟旗已经死了。”野崎遗憾地说。


    “钟旗?”路承周诧异地问。


    如果他没听错的话,白天时,野崎并不知道钟旗的真实姓名,最多也就是知道钟旗是中共的高级将领。


    毕竟,钟旗在马大夫医院治疗,不可能使用自己的真实姓名。


    而现在,野崎竟然叫出了“钟旗”这两个字。


    是钟旗出了问题,还是野崎从其他渠道获知了情报?


    如果是钟旗说出来的,说明钟旗已经叛变。


    而如果野崎从其他渠道获知了信息,那这个其他渠道从何而来?


    为何之前不知道钟旗的真实身份,到现在才清楚?

    至于钟旗的死亡,路承周也不敢确信。


    在情报机关,任何消息都有可能是假的,需要自己判断,才能确定真假。


    如果钟旗叛变,那他死亡的消息,很有可能是假的。


    “我们刚刚得知,他是二十七支队的参谋长,好大的一条鱼。可惜,死在了酒井手里。”野崎遗憾地说。


    “这么说,不用转移了?”路承周问。


    宪兵分队的后花园,不知道埋了多少尸骨,有汉奸也有抗日人士,所有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没有墓碑,被当成肥料,埋了后最多也就是在上面栽棵树。


    “不,按计划进行。中共很狡猾,白天的一切都是他们策划的。二十七支队已经派了人来,准备抢人。”野崎冷笑着说。


    “二十七支队?他们的消息怎么会这么灵通?”路承周惊讶地说。


    其实,他真正惊讶的是,野崎的情报,为何如此准确?

    野崎不但知道,二十七支队已经派了人来,还知道他们要抢人。


    这个情报,钟旗肯定是不知道的。


    也就是说,野崎很有可能有另外的情报渠道。


    这让路承周暗暗松了口气,至少,钟旗同志并没有叛变。


    然而,路承周很快又开始担忧起来,如果钟旗没有叛变,那刚才野崎的话就有可能是真的:钟旗很有可能牺牲了。


    更令人担忧的是,野崎的情报从何而来?


    最后这个问题,才是路承周最为担忧的。


    野崎能得到如此准确的情报,只能说明一件事,地下党方面,出现了叛徒。


    路承周很不愿意作出这样的结论,但从野崎张嘴,说出第一句话时,他心里其实就有了这样的担忧。


    只不过,掌握的信息越多,得出的结论就越准确。


    “这就不知道了。”野崎喃喃地说。


    这个问题,他也考虑了很久。


    如果二十七支队只是想武装营救,甚至攻击宪兵分队,都是可以理解的。


    然而,野崎最到的最新情报显示,二十七支队已经放弃了攻击宪兵分队,准备在去花园宪兵队的必经之路上,拦截运送钟旗的车辆。


    那么,他们是怎么知道,钟旗要被运送的?


    “如果白天的一切,都是地下党搞出来的,我想他们也能猜到,我们会转移这个钟旗。”路承周突然说。


    “或许,这是最合理的解释。”野崎点了点头。


    要知道,就算是路承周,也不知道运送路线,地下党竟然设计了埋伏地点,难道说,自己为地下党提供了情报?


    “钟旗一死,他们的算盘要落空了。”路承周微笑着说。


    “不,照顾原计划,今天晚上转移钟旗。”野崎摇了摇头,既然地下党要抢人,就让他们好好表现吧。


  第五百八十三章 包围

    路承周原本以为,野崎会安排一个替身。


    毕竟钟旗牺牲了,只要有人作个样子就行。


    然而,上车的还是钟旗。


    路承周看了一眼,衣服是新穿上的,但有一股很浓的血腥味。


    他的眼睛没有闭上,可是已经双目无神,那不屈的眼神,像是在告诉世人,他从来没有在日本人面前低下过头。


    这才一天的时间啊,一位优秀的指战员,就被折磨死了。


    路承周心中万分悲愤,然而,脸上却丝毫也不能表露出来。


    这是一名卧底的悲哀,他连为同志悲伤的时间都没有。


    海田新一郎和石田秋夫扶着钟旗的尸体,塞进了路承周的车子。


    海田新一郎坐在后面,石田秋夫则换到了前面的座位。


    “可以走了么?”路承周用日语问。


    “稍微等一下吧,酒井班长的车子,还没有发动。”海田新一郎突然说。


    路承周心里一凛,他虽然知道,野崎不会只做个实验,但也没想到,野崎竟然想打个反伏击。


    等了几分钟,路承周才开始开动车子。


    他与田南晨没见面,也没收到对方的反馈,不知道二十七支队会在什么地方行动。


    野崎给出的路线,与路承周之前的猜测基本上差不多。


    路承周判断,二十七支队肯定不会有租界行动,甚至在河东,都是不利于行动的。


    最好是在金刚桥,或者过了海河之后,在河北行动。


    穿过日租界后,街面上的行人,就开始急剧减少。


    此时的路承周,其实很希望,二十七支队能取消行动。


    然而,他已经无法通报这一情况。


    “路君,放慢点速度吧。”石田秋夫感觉车子越来越快,提醒着说。


    他与海田新一郎,早就把枪拿在手里,子弹也上瞠,随时准备应付地下党的袭击。


    今天晚上,他们扮演的任务,负责引诱地下党上钩。


    如果车速太快,地下党都没行动的机会嘛。


    “好。”路承周应道。


    他心里其实想了很多对策,比如说让车子出故障,或者换掉车头的英国国旗。


    然而,所有的对策都会留下隐患。


    今天晚上的行动,无论日本人成功与否,都会事后查找原因。


    从情感上,路承周希望采取一些措施。


    然而,理智告诉他,任何举动,都会为自己带来灾难。


    他从一九三四年开始,为日本特务机关效力,到现在四年半时间了,已经深得日本人的信任。


    要不然,今天晚上,野崎也不会让他的车子转移钟旗。


    路承周只希望,二十七支队能取消行动。


    然而,路承周心底又有一个声音,在大声告诉他:二十七支队不可能取消行动。


    程瑞恩带着二十七支队的人,早早就埋伏在金刚桥附近。


    因为不知道路承周的车子准确的出行时间,他只能提前埋伏。


    所有经过金刚桥的车子,都会引起他们的注意。


    幸好,路承周的车头会挂英国国旗,这就大大利于他们的观察。


    快九点时,程瑞恩突然看到有一位战士,朝自己挥了挥手。


    这是他特意安排的观察员,这是告诉他,前方有车来了,而且可能是目标车。


    程瑞恩马上吹了句口哨,让周围的战友提高警惕。


    看着车子越来越近,程瑞恩首先注意的是,车头的那张飘扬的国旗,正是英国的米字旗。


    借着车灯,他终于看清,车牌正是3805。


    “啪啪!”


    程瑞恩掏出手枪,对着车子就是两枪。


    其他人听到枪声,纷纷朝着汽车射击。


    路承周一路上都在小心观察,刚才路边那人的挥手,已经让他提高警觉。


    此时快到金刚桥,正是理想的伏击地点。


    路承周下意识地加大了油门,听到第一声枪响时,他猛的加大油门,朝着金刚桥冲去。


    车上的钟旗已经牺牲,后面酒井带着大队人马,马上就会赶过来。


    这个时候,二十七支队一旦犹豫,很快就会陷入包围。


    “靠边!”车子冲过桥后,石田秋夫突然用日语大喊。


    能在城内看到抗日分子,并且与之正面交锋,他很是兴奋。


    路承周一脚刹车踩到底,猛的一把方向盘,把车子横在了路中央。


    车子刚停稳,他就打开车门,低头弯腰,迅速躲到了车后。


    在这样的交火时,路承周首先要保证自己的安全。


    路承周迅速掏出枪,枪口举高,对着对面连开了好几枪。


    程瑞恩原本还在懊悔,车子过了桥,再想救人就不行了。


    没想到,路承周竟然停了车,还把车子横在路中央。


    不管对面的火力如何,他马上朝着车子冲了过去。


    “二十七支队的兄弟们,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赶紧投降吧。”路承周突然大叫着说。


    听到这个熟悉而陌生的声音,程瑞恩心头大怒。


    然而,当他听完后,猛的一惊。


    路承周是怎么知道,伏击他们的是二十七支队呢?

    而且,还大言不惭,已经包围了自己,其他人呢?

    程瑞恩回头一看,发现不远处,有一辆卡车已经停了下来,从车上跳下十来人,还没落地,就朝着他们的方向开枪。


    “撤!”程瑞恩果断地说。


    “他们要跑!”路承周突然大声用日语说。


    “追!”石田秋夫一听,一马当先地冲了出去。


    在黑暗中,双方的命中率,其实都非常低。


    路承周等石田秋夫和海田新一郎追出去后,他才慢慢站了起来。


    路承周朝着车内望了一眼,黑咕咚咚的,啥也看不清楚。


    前面在交火,路承周也就只有这点时间,向钟旗默哀。


    就算如此,对路承周来说,也已经很奢华了。


    等到前面枪声稀疏时,路承周才冲过了金刚桥。


    令他没想到的是,二十七支队牺牲了两名战士,至于其他人,都顺利撤退了。


    “哟西,你们干得不错。”酒井走过来,对路承周等人说道。


    没有路承周在前面堵截,他们后面的包围没有任何意义。


    “可惜,还是跑掉了几个人。”路承周叹息着说。


    此次的事件,二十七支队损失惨重。


    但最大的问题,还是情报的泄露。


  第五百八十四章 透露

    二十七支队的损失,只是暂时的,但情报的泄露,会持续造成损失。


    不管这次的泄露,是内因还是外因,路承周觉得,自己都有义务查清楚。


    此事,比营救钟旗还要重要。


    营救钟旗,只是路承周的责任,但为组织查找情报泄露原因,则是他的义务。


    “这个人好像还没死。”石田秋夫突然说道。


    有一位战士,刚才只有昏过去,醒来后,双手在地上摸索着。


    “啪!”


    海田新一郎走过去,在他后背补了一枪,那位战士很快就不动了。


    听到枪响,路承周的心揪了一下,这可是一条活生生的命啊,但在日本人眼里,就跟一条狗似的,随手就处理了。


    “每人再补一刀。”酒井对中共的人,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他只想用杀戮来掩饰自己的无能和失败。


    “酒井班长,可以回去了么?”路承周闻着空气中的血腥味,实在不想再待下去。


    他见过死人,也亲手杀过人。


    可看着自己的同志,被敌人亲手杀害,他很难过。


    “我们先回去,这几具尸体,就麻烦路主任处理了。”酒井指了指地下的两具尸体,以及路承周的车子,淡淡地说。


    “这是应该的,晚上一室的行动,希望能得到酒井班长的支持。”路承周诚恳地说。


    “打击抗日分子,是我们共同的责任。”酒井点了点头。


    这种事,本就是他的责任。


    宪兵分队的人离开后,路承周望着地上躺着的两具尸体,心底无限悲凉。


    这些可亲可爱的同志,为了自己的理想,牺牲在这里,连一具棺材都没有。


    而且,路承周还得尽快处理,如果惊动了警察局的人,等会更麻烦。


    他将车子开过来,把两位战士的遗体,小心翼翼的抱进车内。


    虽然车上被打了几个枪眼,但并不影响正常行驶。


    路承周将车子开了城外,找了个坑,把三人合葬在一起。


    离开之后,他做了一个标记,希望地下党的同志,以后能给他们一个好的归宿。


    回到宪兵分队,已经快十二点了。


    路承周先向野崎报告了金刚桥的战斗,再回到情报一室,听取了金惕明的汇报。


    “华荫西里4号今天晚上至少有五个人。”金惕明兴奋地说。


    去的人越多,说明那里越重要。


    “五个人?”路承周“诧异”地说。


    不管内心多么悲痛,此时他只能集中全部精力,先处理好华荫西里4号的事。


    其实,这个计划,正是路承周一手策划。


    根据他的计划,傍晚的时候,刘轩应该去了趟华荫西里4号。


    也就是说,这个时候的陶阶,也已经知道了华荫西里4号这个军统联络站。


    然而,刚才路承周向野崎汇报时,野崎并没有说及这一点。


    陶阶不及时汇报华荫西里4号的事,路承周也能理解。


    他能跟踪刘轩,都没告诉胡然蔚,发现了军统联络站,不观察一段时间,绝对不会告诉野崎的。


    而路承周,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如果陶阶真的汇报了华荫西里4号,他则会与三室联合行动。


    海沽虽然称不上人数众多,但也有近三十号人。


    其中一半是行动人员,不敢说枪法如神,如果近战的话,还是有一定战斗力的。


    事实上,目前华荫西里4号有至少五名行动人员,每人配了一把驳壳枪,以及一百发子弹,还有两枚手榴弹。


    这样的火力,以情报一室的战斗力,肯定是攻不下来的。


    就算有特高班的配合,也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才行。


    除此之外,在华荫西里4号周围,还有两个行动小组,共计十二名行动人员。


    如果情报三室参与抓捕行动,这两个行动小组,将配合华荫西里4号的人,来个里外夹击。


    同时,这两个行动小组,也是后备队,一旦里面的人撤不出来,他们将发起反击。


    路承周的计划虽好,但随时都有意外发生,任何行动,都充满了变数。


    不管怎么变,都要以安全第一。


    路承周从来不推崇,为了任务而牺牲个人,甚至是组织。


    任务很重要,但个人更重要,除非是不得不牺牲,否则一切以安全为上。


    一旦陶阶知道华荫西里4号,路承周的网就等于撒出去了。


    陶阶向野崎汇报,路承周则会请求联合行动。


    以陶阶的性格,很有可能抢过任务,越俎代庖,由情报三室负责拿下华荫西里4号。


    如果陶阶不汇报,一旦行动失败,陶阶将成为最可疑的对象。


    有胡然蔚和吴伟配合,到时候,他恐怕是浑身长满嘴,也未必说得清。


    情报一室晚上集合了所有人手,似乎要有行动的样子,早就引起了陶阶的注意。


    不但陶阶发现了这一点,胡然蔚也很好奇。


    自从加入宪兵分队以为,就没看到情报一室有过什么大的行动。


    以往,陶阶都会在晚上十点左右回去,而今天,凌晨了,他依然没有要回去的迹象。


    路承周准备再次向野崎汇报时,在楼梯口碰到了陶阶。


    路承周明知道陶阶是故意“遇”到自己,但还是显得很热情。


    “陶主任,这么晚还不回去?”路承周微笑着问。


    “准备走了,一室晚上有行动?”陶阶随口问。


    他其实是故意在等着路承周的,人都是好奇的,如果不打听一下,回去后恐怕都睡不着。


    “是啊,发现了军统的机关。”路承周准备去三楼,也随口说了一句。


    陶阶如果不等着,他还不知道要怎么样告诉对方呢。


    “军统的机关?”陶阶愣在当场,这可是他一直梦寐以求的情报啊,怎么落到路承周手里了呢?

    然而,路承周已经去了三楼。


    陶阶犹豫了一下,转身又回到了情报三室。


    “情报一室发现了军统的机关?”陶阶见胡然蔚也没回去,把他叫到办公室,随口问。


    “他们怎么会有这样的情报?”胡然蔚诧异地说。


    他并不知道路承周的身份,只是接到命令,最近要配合海沽站,执行一个计划。


    胡然蔚的任务只有一个,密切注意陶阶的表现。


  第五百八十五章 开始行动


    陶阶之所以特意向胡然蔚问起,其实是想向他打探,毕竟胡然蔚以前负责情报,或许有自己的渠道。


    对情报一室,陶阶以前还真没放在眼里。


    在他看来,情报一室只有一个作用,收集英租界的日常情报。


    如果不是路承周很早就跟了日本人,其实这个情报一室主任,换谁都可以担任的。


    想要破军统的案子,还得是情报三室。


    然而,路承周突然告诉他,今天晚上,要对军统的机关动手,他自然想不通了。


    陶阶突然联想到吴伟的情报,下午,刘轩在华荫西里4号待了足足一个小时。


    也就是说,这个地方,很有可能是军统的联络站,至少也是军统的一个联络点。


    这个情报,要不要向野崎汇报呢?


    之前发现刘轩的线索时,无论是川崎弘还是野崎,都只要求一点:破案!


    现在有了进展,如果汇报,野崎会不会依然只要求破案呢?

    对日本人来说,他们要求破案就足够了,至于中间的过程,不会在乎。


    可如果不汇报,会不会让野崎以为,情报三室是一群饭桶呢?


    陶阶很为难,但最终,还是选择暂时不汇报。


    向野崎汇报后,就会有泄露情报的危险。


    一直到行动前,路承周都没有听到野崎说起,任何关于情报三室的事。


    他知道,陶阶选择了保密。


    今天晚上,情报一室的所有人都发了枪,包括从来没有开过枪的张广林,也配了把驳壳枪。


    张广林在路承周的安排下,加入宪兵分队后,一直负责大兴日杂店的工作。


    他以大兴日杂店的掌柜身份,主要的工作是收集情报,几乎没参与过行动。


    但今天路承周有要求,所有人必须参加。


    这是情报一室第一次重要行动,哪怕就是装装样子,也能让日本人更加满意。


    “等会你在最后面,子弹也不用上瞠,到地方后,找个角落躲起来就行。”路承周把张广林拉到一边,低声叮嘱着说。


    跟上次打击华北青年协会一样,依然是路承周与宁明、赵宾等人,在特高班的协助下,从正门攻入。


    金惕明和李继平、张广林依然守在后门。


    路承周让张广林提前躲起来,不是没有道理的。


    华荫西里4号有后门,那也是里面人员的撤退通路。


    同时,在后面的巷子里,有接应人员。


    一旦金惕明与李继平的火力太猛,接应人员随时会开火。


    路承周也想过,让张广林从正面进攻,但这样的安排,会让人生疑。


    “这次在华荫西里4号,不像上次义庆里5号那样,我们不要冲在前面,子弹不长眼,生命第一。”路承周临出发时,把情报一室的人集合起来,特别叮嘱着说。


    “路主任,要不,我跟你换一下,让我去正面吧?”金惕明突然说。


    他觉得,路承周露怯了,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不就是几个军统的余孽么?如果路承周相信他,一个人都能搞定。


    “不必。”路承周坚定地摇了摇头。


    后面才是最危险的地方,他怎么可能跟金惕明换呢。


    作为军统的叛徒,如果金惕明死在这次行动中,路承周一点也不会心疼。


    在路承周的计划中,军统可以对堵后门的人员痛下杀手。


    如果路承周换到后门,岂不是找死?

    再说了,作为情报一室的主任,他也必须在前门。


    “石田顾问,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路承周最后才用日语问石田秋夫。


    作为情报一室的顾问,路承周对他保持着相当的尊重。


    石田秋夫不怎么会说汉语,很多时候,他只能跟路承周单独沟通。


    比如说晚上的行动,路承周早就与他商量过。


    “路主任的布置很妥当,准备行动吧。”石田秋夫对路承周的安排,并没有听得很明白。


    但他知道,这是路承周之前汇报的内容。


    钟旗的意外牺牲,让特高班能腾出更多的人手。


    或许是晚上,路承周的表现出色,酒井决定全力以赴支持情报一室的行动,整个特高班全体出动,包括一、二、三室的顾问也都参加行动。


    快到华荫西里时,行动人员全部下车步行。


    金惕明早就熟悉了周围环境,带着李继平和张广林,绕到了后面的巷子。


    其他人员,在酒井的带领下,准备从4号院正面攻入。


    特高班的人,都是现役军人,他们悄悄翻进院子,准备从里面打开门。


    然而,刚爬到墙上,“咣当”一声,围墙上一盆花突然摔到了地上。


    原本寂静的房间,突然有人拉起了灯光,随即,灯光又灭了。


    爬上墙头的宪兵,此时不敢再犹豫,迅速跳进院子,也不敢有多大的动静,马上打开院门。


    路承周看到里面的灯光亮了一下又熄掉,知道这是行动组的人,已经发现宪兵分队的人了。


    等门打开门,路承周没有第一个冲进去,而是在门外,靠着墙壁站好。


    “啪啪啪……啪啪。”


    正当特高班的人全部进去后,突然房间的窗户,伸出两根枪管,射出一串子弹。


    “卧倒!”


    当先两人,突然被摞倒,后面的酒井马上用日语喊道。


    “日本人!”


    房间内突然传来一道怒吼,突然一颗滋滋冒着火星的手榴弹,从窗户处扔了出来。


    “轰隆!”


    路承周在外面,都感觉到了地面震动了一下。


    “冲进去!”


    路承周突然大吼一声,不管里面是否还有人,掏出枪,先胡乱射了两枪,一脚踢开了房门。


    也不管里面是否有人,踹开门的一刹那,路承周朝着里面一顿乱射。


    酒井被震得一阵耳鸣,他看到有人冲了进去,也跟在后面。


    然而,里面的人已经走了。


    “从后面跑了!”路承周突然大吼一声。


    酒井一听上,也追到了后面,只听到有人在痛苦的哼着。


    仔细一听,竟然是金惕明的声音。


    “人呢?”酒井怒问,刚才被里面的人一阵反击,再加上那枚手榴弹,他的手下损失惨重。


    “跑了。”金惕明指着前方,一脸痛苦地说。


  第五百八十六章 山鸡

    军统早就制定好了撤退方案,还有预备方案。


    他们一击不中,根本不纠缠,马上撤退,反而让情报一室措手不及。


    路承周派人对华荫西里4号仔细搜查一遍,没有发现军统的人后,才派人将金惕明送到医院。


    华荫西里4号安装了电话,路承周借用电话,向野崎汇报了行动结果。


    特高班重伤一人,当场死一人,还有一个轻伤。


    “军统的人呢?”野崎怒道。


    “不知道,全部逃了。”路承周心情沉重地说。


    对这样的结果,他并不很满意。


    酒井没有受伤,金惕明虽然中弹,但伤势也不算重。


    “八嘎!”野崎气得摔掉了电话。


    路承周不敢怠慢,马上让人把伤者送往医院,死者则暂时放在院子里。


    目前最重要的任务,是彻底搜查整个华荫西里4号。


    路承周并没有参与搜查,而是将任务交给宁明等人。


    “你没事吧?”路承周将张广林叫到一旁,看到他完好无缺,这才放下心来。


    “没事,刚才我都没出来。”张广林心有余悸地说。


    刚才的枪声和爆炸声,确实让他受了惊吓。


    幸好路承周提前跟他说了,只要作个样子就可以,否则的话,金惕明或许就是自己的榜样。


    “下次记住,这样的行动,一定要保护好自己。”路承周叮嘱着说。


    “多谢路先生。”张广林感激地说。


    他之所以留在宪兵分队,只是想报当初路承周的饺子之恩。


    对自己的身份,他确实很痛恨。


    但是,到目前为止,他并没有干过真正出卖祖宗的事情。


    或许,这是唯一可以安慰的地方。


    今天路承周的叮嘱,也让他很欣慰,能尽量不干汉奸的事,他当然不想当汉奸。


    没过多久,怒气冲冲的野崎赶到了华荫西里4号。


    而此时,宁明和赵宾,也终于有所发现。


    他们发现了一份,没来得及带走的汇报材料。


    这份材料,正是刘轩写的,汇报的是他的工作情况。


    其中,有他与谢维汉联系的情况。


    另外,他还提到了一个代号为“山鸡”的情报员。


    刘轩在材料里写道:“山鸡”已经知道此处,请同志们迅速转移至他处,他将尽量拖延,给机关转移留出时间。


    最后,刘轩说到,他的身份已经暴露,近期与谢联络之事,将交给袁庆元。


    “野崎先生,这份情报很重要,军统怎么会遗留在现场呢?”路承周将材料交给野崎后,很是“疑惑”地问。


    一个人化装,要改变外貌还是很容易的。


    但是,说话的语气,甚至情绪都要改变的话,就很困难了。


    特别是像路承周这样的,需要什么样的情绪,马上就得表现出什么情绪,就更加困难。


    “这是在哪发现的?”野崎沉吟着问。


    这份情报中披露的内容,让他非常震惊。


    谢维汉回到海沽的事,他是知道的。


    文丛松失踪后,谢维汉也没了声响。


    没想到,谢维汉被军统保护起来了。


    说起来也能理解,谢维汉本就是军统的人,他被海沽保护,也在情理之中。


    可是,“山鸡”是个什么情况?

    看材料里的内容,“山鸡”已经知道了这个地方,并且也知道了刘轩暴露了。


    也就是说,在情报一室行动前,军统已经知道了消息,并且已经在准备转移。


    “当时这个汇报材料,与其他几份材料,在这张床底下发现的。”路承周指着房间内的一张床说。


    在床边靠窗户的地方,有一张被拉开抽屉的书桌。


    抽屉里的物品,全部被带走了,而这份材料掉落在床底下,很有可能是太过仓促,意外掉进去的。


    野崎一看,也猜到了结果。


    书桌抽屉内的资料,肯定是军统机关的机密文件。


    因为情报一室突然袭击,军统来不及整理文件,只好将所有文件,全部打包带走。


    除此之外,其他东西,一概没动。


    这里有五个人的衣物,还有晚上没来得及洗的碗筷。


    这一切都证明,这个地方住着五个人,或者是五个以上的人。


    另外,在房间的衣柜内,还发现了电台的备用件:三极管。


    这一切的一切,都说明一件事,这里很有可能就是军统海沽站机关所在地。


    “野崎先生,这个‘山鸡’,好像是我们内部的人呢?”路承周突然说道。


    “不错,这只山鸡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野崎冷笑着说。


    初听刘轩的汇报材料,他还以为路承周是“山鸡”。


    可是,刘轩最后汇报的情况,却证明路承周并非“山鸡”。


    再说了,路承周如果是山鸡,他一定会阻止今天晚上的行动,而不是急不可耐,想着迅速拿下这里。


    野崎其实有些后悔,晚上运送钟旗的行动,如果能推迟的话,或许这里的收获会更大。


    “看来野崎先生已经胸有成竹。”路承周恭维着说。


    刘轩的这份汇报材料,是专为陶阶量身定制的,不管野崎如何分析,都只会得出一个结论:陶阶是山鸡。


    刘轩的情报,整个宪兵分队,只有陶阶知道。


    而刘轩知道他已经暴露,这就足够说明一切了。


    “今天晚上,我就让山鸡原形毕露。”野崎冷笑着说。


    路承周不再说话,山鸡是陶阶的事,现在只有野崎知道。


    如果自己提了,去牛津别墅5号抓人,那就露馅了。


    其实,陶阶此时才回家不久。


    他今天晚上回来得比较迟,到家后,刚走进客厅,杨妈披着衣服出来了。


    “陶先生,今天晚上刘麻子来了,他交给我一封信,令我务必交给你。”杨妈拿着一封信,递给了陶阶。


    “刘麻子?”陶阶吃惊地说。


    刘麻子就是刘轩,他怎么会来找自己,还给自己写信呢?

    看着没有落款的信封,陶阶犹豫了一会,挥挥手让杨妈下去后,才慢慢抽出里面的信纸。


    打开一看,立马被上面的内容惊呆了,这……这怎么可能呢?

    原来,信的内容只有一句话:山鸡,你已暴露,请立即转移。


    最后的落款是:知名不具。(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 C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8 0 8 0 t x t 。C o M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第五百八十七章 绝境

    当路承周跟着野崎,冲到牛津别墅5号时,这封信依然摆在客厅的茶几上。


    陶阶没想到,野崎会来得这么突然。


    因为野崎根本没有敲门,而是派宪兵翻墙,打开大门后,径直冲了进来。


    走到客厅,野崎一眼就看到了茶几上的信。


    看到野崎拿起信,陶阶脸色突然一片煞白。


    他全身哆嗦着,因为他突然明白了,刘麻子的这封信,根本就不是写给自己的,而是故意让野崎看到的啊。


    其实,野崎能看到这封信,只是一个巧合。


    在路承周的计划中,野崎应该明天上午才会找陶阶谈话。


    以陶阶的精明,看到这封信后,应该会付之一炬。


    到时候,信的内容就成了谜,陶阶也会变得有苦说不出。


    “野崎先生,你听我解释。”陶阶走到野崎面前,想告诉他,这根本就是一个圈套。


    而且,这个圈套很低级,也很可笑。


    自己与刘轩并不熟悉,目前刘轩还是自己监视的目标,怎么可能跟他联系呢?

    再说了,凭着一封信,野崎也不应该相信上面的鬼话。


    “啪!”


    然而,野崎给了陶阶最直接的回答。


    “野崎先生!”陶阶捂着脸颊,悲愤填膺地说。


    “你好啊,山鸡!”野崎将信甩到陶阶脸上,冷冷地说。


    在他眼里,陶阶已经是彻头彻尾的军统,代号“山鸡”,潜伏在自己眼皮底下的军统卧底。


    这么长时间,宪兵分队针对军统的行动,一直没有什么进展,野崎总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能力有限。


    但今天晚上他才发现,原来都是这个“山鸡”造成的。


    “我不是山鸡,我也不知道野崎先生,为何会认为我是山鸡。”陶阶辩解着说。


    “陶主任,今天晚上,情报一室在华荫西里4号的行动失败了。但是,我们发现了一份刘轩的汇报材料。从这份汇报材料分析,你就是军统隐藏在我们内部的间谍‘山鸡’。”路承周在旁边缓缓地说。


    他吩咐赵宾,把杨妈带上来。


    “这怎么可能,我又不认识刘轩。”陶阶此时大脑一片空白,他想不通,为何刘轩会认为自己是山鸡。


    他更想不通,野崎和路承周等人,竟然会如此相信刘轩的话。


    “杨妈,今天家里是不是来了客人?”路承周看到一脸惊恐的杨妈,温和地问。


    “刘麻子来了,还给先生带了封信。”杨妈哪敢隐瞒,将实情说了出来。


    “是这封信吗?”路承周指着茶几上的信封,问。


    “对,就是这封信。”杨妈点了点头。


    “你下去吧。”路承周挥了挥手。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刘麻子就是刘轩吧?”野崎轻蔑地望着陶阶,一脸不屑地说。


    他觉得,陶阶真是可笑,身份都暴露了,怎么还不承认呢。


    “此事确实透着奇怪。”陶阶喃喃地说。


    刘轩的汇报材料,怎么会证明,自己是军统的卧底山鸡呢。


    “陶先生,我希望,你能真诚地与皇军合作。只要你老实交待,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野崎坐在沙发的中间,看了陶阶一眼,淡淡地说。


    在心里,他已经给陶阶判了死刑。


    朝三暮四之人,不能再信任,哪怕陶阶真的答应合作,也只此一回了。


    “我一直与皇军合作,野崎先生,我是冤枉的,一切有人诬陷我。”陶阶急道。


    “诬陷你?谁能诬陷你呢?”野崎冷冷地问。


    “我能看看刘轩的那份汇报材料吗?”陶阶说。


    “你是不到黄河不死心。”野崎冷笑着说。


    但是,他并没有拒绝陶阶,在两名日本宪兵的看管下,将陶阶的汇报材料递给了陶阶。


    看着这份材料,陶阶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野崎先生,我不是山鸡。真正的山鸡,是吴伟!”陶阶笃定地说。


    知道华荫西里4号,以及刘轩暴露的,除了自己外,还有刘轩。


    他可以肯定,自己不是山鸡。


    既然如此,山鸡必定另有其人,除了吴伟还能有谁?


    “发现华荫西里4号后,你为何没有马上采取行动?”野崎不置可否地问。


    他当然不会相信陶阶的鬼话,因为就在下午,吴伟向他汇报了监视的情况,并且建议尽快动手。


    如果吴伟是“山鸡”的话,怎么可能提出这样的建议?

    所有的人当中,只有陶阶没有汇报。


    他这样做的唯一目的,就是要拖延时间,给军统海沽站机关,提供转移的便利。


    “我想再观察一段时间,下午才发现华荫西里4号,马上动手,太仓促了。”陶阶真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如果下午汇报,甚至是晚上汇报,都没有这种事啊。


    幸好,知道华荫西里4号的,不止自己,还有吴伟。


    如果野崎一定要把自己当成山鸡,他只能把吴伟推出来。


    死道友不死贫道,在生命关头,陶阶已经顾不上吴伟是不是真是山鸡。


    只要能保自己的命,任何人是山鸡都可以。


    “知道吗?今天下午,吴伟已经单独向我汇报过了。他不像你,建议早点动手,以免夜长梦多。”野崎冷笑着说。


    “什么?”陶阶惊呆了,吴伟怎么能这样做呢?

    刚才他将吴伟推出来后,心里还有一丝不忍。


    可是,听到吴伟绕过自己,向野崎汇报了监视刘轩之事,他心里猛的升起一团怒火。


    “你还有什么解释?”野崎问。


    “这是有人陷害,如果不是吴伟的话,很有可能是胡然蔚。”陶阶病急乱投医,他知道自己与野崎面对面谈话的机会,已经很少了。


    搞不好,今天这样子的对话,将是最后一次。


    “胡然蔚?刘轩的情况,你跟他说起过吗?”野崎问。


    “没有。”陶阶摇了摇头,但又马上说道:“可胡然蔚也有可能知道,毕竟吴伟还有两个人呢。”


    “华荫西里4号这个地址,你告诉过胡然蔚吗?”野崎又问。


    自从跟踪刘轩后,吴伟已经有几天没在宪兵分队出现了。


    今天下午,吴伟主动来汇报,汇报完后,马上就走了,根本没有与胡然蔚接触的机会。


    “也没有。”陶阶突然发现,自己陷入了绝境。


  第五百八十八章 调查

    陶阶负责的工作,做好保密工作是没有错的。


    可是,他连上司都不汇报,那就有问题了。


    不出事还好,一旦出了事,很难说得清。


    陶阶带被回宪兵分队,关进了地窖。


    刚刚还在自己的三层别墅,突然间住进了阴暗潮湿的地窖,这种落差,陶阶实在无法接受。


    地窖相对地面,温度还算好的。


    可是,里面可没有被子,只有一堆发臭的稻草。


    陶阶虽然是情报三室的主任,但押他进去的是特高班的人,也没谁想着要给他送床被子。


    以至于第二天,陶阶就受凉感冒了。


    “陶主任,你没事吧。”胡然蔚早上到宪兵分队后,才得知陶阶被关进了地窖。


    他很是吃惊,昨天晚上回去,他还跟曾紫莲见了面。


    曾紫莲告诉他,不出意外的话,陶阶应该出事了。


    胡然蔚当时还在想,军统怎么可能算计陶阶呢?

    目前陶阶负责关明鹏和严树勋案,主要的调查对象,正是海沽站呢。


    然而,曾紫莲向他透露“山鸡计划”后,他才恍然大悟。


    海沽站通过吴伟陷害陶阶,确实是一着好棋。


    火柴的谋划实在太精妙了,通过一个暴露了的情报员,以及一个主动暴露的安全屋,将陶阶这个叛徒带入陷阱。


    整个计划,火柴拿捏得相当准。


    对陶阶的性格、吴伟的想法,以及路承周的行事风格,都判断得非常准确。


    而且,昨天晚上特高班还一死一重伤,那名重伤者,送到医院后不治身亡。


    也就是说,特高班实际上死了两个人。


    情报一室的金惕明,也中了一枪,虽然死不了,但也得在床上躺个把月。


    如果再把陶阶定为山鸡,整个计划就完美了。


    “没事,日本人怎么说?”陶阶看到胡然蔚,马上从稻草堆里爬起来,走到栅栏前,紧张地问。


    昨天晚上,他想了一夜,始终没想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唯一确定的是,刘轩在陷害自己。


    可是,刘轩怎么能算得这么准呢?

    刚到自己家送了信,野崎前脚走后脚来,被他抓了个现行。


    还有华荫西里4号,刘轩怎么知道那里暴露了?

    难道说,真是吴伟陷害自己?


    可是,吴伟明明下午就向野崎报告,要求对华荫西里4号动手啊。


    吴伟最多也就是立功心切,还不至于诬陷自己。


    至于胡然蔚,陶阶更加没有怀疑。


    整件事,包括刘轩和华荫西里4号,胡然蔚根本就不知道。


    “野崎让你自证,否则,他就会认定你是山鸡。陶主任,到底是怎么回事?”胡然蔚关心地问。


    “老弟,此事说来话来。”陶阶叹息着说。


    此时再瞒着胡然蔚,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陶阶将自己无意间听到杨妈说起刘麻子,再到昨天下午发现华荫西里4号,一五一十向胡然蔚说起了。


    野崎让他自证,可他关在地窖,拿什么证明?

    他只能相信胡然蔚,也只有胡然蔚能救他。


    当然,陶阶如果知道胡然蔚的真正身份,恐怕他会懊悔莫及。


    胡然蔚的任务,自然不是为了证明陶阶的清白。


    而是要坐实语气,给他最后一击。


    “也就是说,刘轩和华荫西里4号的事,只有你、吴伟,以及他的两名手下知道?”胡然蔚皱着眉头,缓缓地说。


    “正是如此,我肯定是没问题的。如果吴伟没问题的话,他的两个手下,一定有鬼。”陶阶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马上说。


    “我会调查清楚的。”胡然蔚点了点头。


    “拜托老弟了,如果我能过了这一关,以后必有重谢。”陶阶感激地说。


    现在,除了胡然蔚外,没有任何人能帮他。


    整个情报三室,吴伟在昨天下午,就偷偷向野崎汇报了华荫西里4号的事,让他连怀疑吴伟的理由都没有了。


    胡然蔚离开地窖后,马上向野崎详细汇报了。


    他之所以能见到陶阶,也是出于野崎的授意。


    “这么说,陶阶根本不承认,他就是山鸡。”野崎蹙起眉头。


    “他只想找一个替罪羊,解除他的嫌疑。”胡然蔚轻声说。


    他现在的话,虽然不能决定陶阶的生死,但却可以将陶阶推向深渊。


    “你再去调查一下吴伟,如果陶阶真是冤枉的,可以还他清白。但他如果想狡辩,只会自讨苦吃。”野崎冷冷地说。


    其实,他觉得让陶阶调查,都是多余。


    刘轩的亲笔信,以及刘轩的汇报材料,足以说明一切。


    难道还有比,从敌人那里缴获的情报,更有力的证据吗?


    吴伟早上到宪兵分队后,听说陶阶被关,昨天晚上情报一室在华荫西里4号失败,心里还是很忐忑的。


    毕竟,他心里有鬼。


    按照军统的要求,他昨天下午,向陶阶汇报了华荫西里4号的情况后,又悄悄向野崎汇报了。


    当时,他并不知道军统的用意。


    直到早上,得知陶阶成了军统的卧底“山鸡”,他才恍然大悟。


    如果昨天下午,没有向野崎汇报华荫西里4号的事,并且向他建议,端掉华荫西里4号的话,现在麻烦的就是自己了。


    陶阶肯定会怀疑,自己故意陷害他。


    可有了提前的汇报,陶阶就算怀疑,也没有了理由。


    “吴伟,你进来一下。”胡然蔚将吴伟叫到自己的办公室。


    “胡主任。”吴伟虽然只比胡然蔚低半级,但胡然蔚在华北区时,就已经是情报处长了,一直担任二小队的队长,资历和能力都要高于他,在胡然蔚面前,吴伟不敢有什么架子。


    “说说昨天的事吧。”胡然蔚淡淡地说。


    虽然他与吴伟,都暗中为海沽站效力。


    但是,曾紫莲明确告诉过他,对吴伟要有限度使用。


    “昨天的事?其实,我只是觉得,陶主任对军统联络站不上心,才向野崎汇报的。”吴伟解释着说。


    “你的两名手下呢,他们是否知道华荫西里4号的事?”胡然蔚问。


    “他们还真不知道,陶主任让我盯死刘轩,我担心他们经验不足,惊动刘轩,就没让他们紧跟着。”吴伟摇了摇头。


  第五百八十九章 必须是


    其实,这也是他有意安排,如果他的两名手下,知道了华荫西里4号,对陶阶是非常有利的。


    “你先出去吧,把他们叫进来。”胡然蔚淡淡地说。


    胡然蔚的调查,只是走程序,就算他知道,吴伟参与了军统的计划,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吴伟并不知道胡然蔚的身份,得知可以出去了,心里大大松了口气。


    他并不知道,胡然蔚对他的调查,其实是替他打掩护。


    否则,胡然蔚完全可以将他当成同谋。


    至少,也能把吴伟先关进地窖。


    除了调查情报三室的这些人外,胡然蔚还去了趟情报一室,找当事人了解情况。


    路承周上午不在宪兵分队,胡然蔚能找到的,也就是李继平。


    但李继平对胡然蔚的调查,并不太配合。


    金惕明受伤,住进了法租界的马大夫医院,赵宾在医院陪他。


    没办法,胡然蔚只去了趟二十四号路的大兴日杂店。


    要知道昨天晚上的行动,还是得找路承周。


    路承周早上会来趟大兴日杂店拿包烟,再次来就要等到快中午,准备回家吃饭时,来大兴日杂店听取张广林和宁明的工作汇报。


    看到路承周走进来,胡然蔚马上迎了出去。


    看到路承周,胡然蔚的心情是复杂的。


    当初要不是路承周,胡然蔚可能死在金惕明手里了。


    要不是路承周,他也当不了这个副主任。


    可以说,路承周既救了他的命,在仕途上对他也有恩。


    然而,昨天晚上,路承周率领情报一室的全体人员,对华荫西里4号展开的行动,又让胡然蔚很痛恨。


    幸好路承周的行为,早在海沽站的掌控之中,否则的话,军统可能会倒大霉。


    “路主任好。”胡然蔚微笑着说。


    “老胡啊,有什么事么?”路承周随口问。


    “我是想问问,昨天晚上的行动。受野崎队长的委托,由我调查陶阶的身份。”胡然蔚解释着说。


    “真的想不到呢,你说陶阶堂堂一个主任,怎么会走上邪路?”路承周叹息着说。


    “是了,放着大好的日子不过,为什么要回头呢?”胡然蔚附和着说。


    但他心里却不以为然,陶阶并没有真正回头。


    如果陶阶愿意回头,军统还是会欢迎的。


    与日本人作对,并不算走邪路,正义的战争,一定会胜利,只是时间可能会比较晚,但只会迟到,绝对不会不到。


    跟着日本人当汉奸,看似神气十足,可以后会被盯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既然是野崎队长的要求,我自然配合,你想知道什么?”路承周走到后面的房子,掏出烟,叼在了嘴上。


    这次路承周并没有给胡然蔚,毕竟人家是来调查的。


    他的举动,也表明了立场,对胡然蔚的行为,还是有些抗拒。


    胡然蔚倒没有在意,迅速拿出火,给路承周点上。


    “其实也算不调查,只是想请路主任,介绍一下昨天晚上的行动。”胡然蔚微笑着说。


    “我其实不知道陶阶也查到了华荫西里4号,早知道的话,昨天晚上应该是一室和三室联合行动。也幸好陶阶不知道,否则昨天晚上不会有任何收获。”路承周在介绍情况时,已经先入为主,将陶阶定性为“山鸡”。


    胡然蔚没想到,昨天路承周完美的配合了军统一次,今天的调查,也堪称完美。


    下午,胡然蔚抱着一床棉絮到了地窖。


    “多谢胡兄弟。”陶阶接过棉絮,高兴地说。


    一个人待在冰冷的地牢里,又冷又饿,他都快撑不住了。


    “陶阶,说说你的事情吧。”胡然蔚却突然板着脸,冷冷地说。


    “我的事,我的什么事?”陶阶一愣,脸色顿时大变。


    胡然蔚给他带来棉絮,如果他很快可以出去,还用得着这些破棉絮吗?


    “根据我的调查,你就是军统卧底山鸡。”陶阶冷冷地说。


    “我是山鸡?哈哈哈,我是山鸡?”陶阶突然将棉絮一扔,仰天大笑。


    笑着笑着,他的眼睛突然湿润了。


    “看在大家同事一场的份上,就不对你用刑了。希望你能老实交待,免受皮肉之苦。”胡然蔚淡淡地说。


    胡然蔚留下纸和笔,转身离开了。


    他得回去向野崎汇报,陶阶就是山鸡,他必须是山鸡,只能是山鸡。


    昨天晚上,野崎其实就认定,陶阶是山鸡。


    今天胡然蔚的调查,只是想让情报三室的人无话可说罢了。


    毕竟,宪兵分队的工作,还要靠中国人来干才行。


    胡然蔚的调查结果,以及野崎的判断,都确定了,陶阶就是军统隐藏在宪兵分队的卧底。


    野崎决定,亲自去趟宪兵队,解释陶阶的事情。


    与此同时,路承周以火柴的身份,将牛绍善约了出来。


    要将陶阶定性为山鸡,除了宪兵分队的证据外,还可以借助牛绍善。


    “火先生,有什么能效劳的吗?”牛绍善接到通知,很是高兴。


    自从上次替军统拿到武清的地图后,军统就有段时间没找过他了。


    “我们有位内线暴露了,想通过你的关系,把他救出来。”路承周缓缓地说。


    “是什么人?”牛绍善问。


    “英租界宪兵分队的陶阶,情况对他很不利。”路承周简短的介绍了一下陶阶的情况,还将陶阶的代号“山鸡”,也告诉了牛绍善。


    “请火先生放心,既然是自家兄弟,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尽我最大的能力。”牛绍善信誓旦旦地说。


    他并没有答应路承周,一定可以把陶阶捞出来。


    只是说尽自己最大的能力,他的能力有多大呢?到时要看茂川秀和的态度了。


    “那就多谢了,如果能把陶阶捞出来,我一定会向重庆给你请功。”路承周诚恳地说。


    “什么功不功的,我不在乎。只要能为抗战出点力,就很满足了。”牛绍善微笑着说。


    “一定要想个办法,让宪兵分队误认为,他是在替你们做事。”路承周叮嘱着说。


    “没问题,一切交给我。”牛绍善大包大揽地说。


    路承周走后,牛绍善转身将就这个情况,告诉了茂川秀和。


  第五百九十章 归宿

    如果说胡然蔚的调查,只是将陶阶推向深渊的话,那牛绍善的情报,等于在他身上,绑了一枚拉响了的手榴弹。


    野崎和川崎弘在花园宪兵队,原本只是在商量,要如何处理陶阶。


    接到茂川秀和转来的情报后,两人很快达到了共识:枪决。


    陶阶从下午见过胡然蔚后,脑子里就一直盘旋着三个字: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会成为“山鸡”?为什么所有人都不相信自己?为什么自己会落到这步田地。


    自己是不是“山鸡”,陶阶比任何人都清楚。


    他相信,这一定是某人在控制一切,将所有的证据,全部指向自己。


    想想此人做事如此慎密,陶阶就不寒而栗。


    其实,这个人不用猜,他也知道了,除了火柴还能是谁呢?

    火柴要算计自己,没有人配合,肯定不可能。


    至少,他也掌握着宪兵分队的准确情报,否则不可能做到如此准确。


    从理论上说,吴伟、路承周、酒井、野崎,包括今天来调查的胡然蔚,都被火柴利用了。


    陶阶相信,宪兵分队一定有一个真正的“山鸡”,那人在无声的配合着火柴。


    然而,此人到底是谁呢?

    吴伟不太像,胡然蔚不可能,路承周也没道理。


    总不能是酒井和野崎吧?


    所有人都没有嫌疑,但所有人都成了火柴的帮凶。


    昨天晚上的行动,军统并没有遭受一点损失,反倒是特高班死了两个人,金惕明受了伤。


    而自己被诬陷为“山鸡”后,宪兵分队相当于损失了四个人。


    这个火柴真是太厉害了,怪不得陈树公斗不过他,杨玉珊也死在火柴手里。


    早知道的话,陶阶觉得,应该暗中投靠军统,至少可以留自己一条命啊。


    傍晚的时候,酒井寒着脸走了进来,他手一挥,两名日本宪兵,冲进地牢,将陶阶双手绑在身后。


    “酒井君,这是干什么?”陶阶大声问。


    “送你去该去的地方。”酒井冷冷地说。


    当陶阶被带到后花园时,看到宪兵分队几乎所有人都到了后,他突然全明白了。


    日本人无情无义,自己都没有承认,自己就要处决了呢?


    退一步说,就算自己真是“山鸡”,也不至于这么快被枪毙吧。


    “陶阶,这是宪兵队司令部签发的死刑执行令。”胡然蔚拿着一张执行令,在陶阶眼前亮了一下,后花园临时拉了一盏灯,但陶阶也看不清执行令上的字。


    “我是冤枉的,我不是‘山鸡’!”陶阶突然大声说。


    “人证物证俱在,你又何必狡辩呢?”胡然蔚冷笑着说。


    “我真不是狡辩,胡兄弟,看在多年同事的份上,你帮我跟日本人说说。我真不是‘山鸡’,真正的‘山鸡’另有其人啊。这一切,都是火柴的计谋,我们都中计的!”陶阶大声说。


    “所有人被抓后,都会觉得自己是无辜的。”川崎弘突然冷笑着说。


    他也特意赶了过来,想听听陶阶最后还有什么话要说。


    然而,陶阶的话,也算老生常谈。


    哪怕是罪大恶极的犯人,临到处决时,也会为自己辩解。


    “川崎课长,我真是无辜的,你要相信我。这一切都是假象,都是火柴的阴谋诡计。”陶阶急道。


    “大丈夫敢作敢当,一直以来,我都觉得你是条汉子。现在看来,你不过就是一懦夫罢了。”川崎弘冷笑着说。


    川崎弘转过身后,也意味着陶阶失去了最后的机会。


    看着身后几十人,却没一人为自己执义仗言,陶阶觉得实在可悲。


    进了宪兵分队的人,哪还会有什么公直之人呢?


    人人都是保命为先,自己当初投靠日本人,不也是为了想保命么?


    保了命后,又追求荣华富贵,手里有了权力,还妄想拿到严树勋的家产。


    自己能算计别人,别人自然也能算计自己。


    “还有什么要交待的么?”胡然蔚将陶阶带到一个早就挖好的坑前,轻声问。


    日本人决定,由他来动手。


    陶阶是三室的主任,由三室的人处决,更有震撼力。


    以后,宪兵分队再也不能出军统卧底了。


    “我不是军统卧底,我是无辜的,我不想死啊。”陶阶看到黑黝黝的坑,想着自己很快就要变成一具尸体,自行一头栽进这里,他就不由悲从中来。


    “既然你选择了这条路,就要想到今天的结局。”胡然蔚意味深长地说。


    “我是被诬陷的,胡兄弟,就算我今天死了,你也要帮我申冤。真正的山鸡另有其人,此人配合火柴,设计了这个惊天阴谋。”陶阶脑海里,突然闪过无数画面。


    前一刻的陶阶,还无比恐惧。


    此时的陶阶,脑子特别清醒。


    在陶阶说话的时候,胡然蔚已经掏出了枪,他后退一步,一拉枪栓,将子弹上瞠。


    “金惕明!他最可疑!他不是火柴,就是山鸡!”陶阶突然低声说。


    “砰,砰砰!”


    胡然蔚听到陶阶的声音,心里突然有些慌,不管三七二十一,对着陶阶的后背就是三枪。


    其实,他的第一枪,就击中了陶阶的心脏。


    但还是加了两枪,因为他不想给陶阶任何说话的机会。


    陶阶原本就站在坑力,身体中枪后,子弹的推力,向他身体往前扑,正在掉进了坑里。


    把手枪的保险关上后,胡然蔚拿出手电,朝坑内照了照。


    手一挥,叫来两名手下,很快将陶阶埋了。


    跟以前一样,在陶阶的尸坑上,依然栽上一棵树。


    以前看到后花园牺牲的抗日人士,胡然蔚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


    然而,今天的这棵树,他却觉得特别的可爱。


    “陶阶的事,大家要引以为戒。事实证明,任何反日行为,都没有好下场。”野崎在散场前,说了一番话。


    路承周一直注意着陶阶的举动,直到胡然蔚匆忙开枪,他都注意到了。


    陶阶说话时声音很轻,但他敢肯定,胡然蔚一定是听到了什么,为了阻止陶阶继续说下去,才突然开枪的。


    他很奇怪,难道陶阶猜到了胡然蔚的身份?还是知道了吴伟,已经暗中为军统做事?

  第五百九十一章 我中有敌

    不管如何,陶阶的死,让路承周松了口气。


    除掉了一个汉奸,又让日本人清理掉一名军统内线。


    想必,今天晚上,野崎能睡个好觉了。


    川崎弘到了宪兵分队,按说路承周要陪一下的。


    但是,没有接到命令,他也不能去三楼。


    川崎弘在野崎的办公室坐了约半个小时,下楼后,在楼梯口看到了站在一旁的路承周。


    “老师好。”路承周朝川崎弘躬了躬身,恭敬地说。


    “好好干,不要辜负我的期望。”川崎弘踮起脚,在路承周肩膀上拍了拍,转身下了楼。


    路承周连忙跟了上去,给川崎弘开了开门,目前他的车子离开后,才返身回来。


    “路主任深谙马屁之道啊。”二楼的吴伟,看到路承周的作派,轻笑着说。


    “跟日本人搞好关系是没错的,何况那是他的老师。”胡然蔚缓缓地说。


    路承周在宪兵分队之所以能这么牢固,除了因为路承周对日本人死心塌地外,也是因为他是川崎弘的学生。


    胡然蔚觉得,陶阶死后,他会是当之无愧的主任。


    晚上他没有回去,也是在等着野崎的单独召见。


    没过一会,野崎确实把胡然蔚叫到了三楼的办公室。


    但是,野崎并没有提及主任之位,只是让他暂时负责三室的工作。


    “你们两位,一个是三室的副主任,一个是三室的顾问,要精诚合作,把三室的业务搞起来。”野崎叮嘱着说。


    川崎弘离开之前,确实与他商量了三室主任的人选。


    刚开始,野崎觉得,陶阶一死,由胡然蔚递补正好。


    但川崎弘有不同的看法,三室的人员,都是原来华北区投诚过来的。


    他们就像一块铁板,针插不进,水泼不进。


    海田新一郎这个三室顾问,在陶阶当主任时,几乎是个摆设。


    像吴伟跟踪刘轩的事情,海田新一郎根本就不知道。


    至于华荫西里4号的事情,要不是吴伟主动汇报,海田新一郎更是一无所知。


    如果三室由胡然蔚接任主任,很有可能还会出现同样的情况。


    川崎弘建议,从外面调一个主任,慢慢分化三室。


    同时,有可能的话,将三室拆分。


    这样下来,更容易控制。


    野崎听后,深以为然,他找胡然蔚和海田新一郎谈话,并没有提及主任一职。


    胡然蔚自然很失望,虽然亲手击毙了陶阶,但没有担任主任,还是令他稍稍遗憾。


    倒不是胡然蔚多想当官,只是觉得,如果能担任三室主任,能更好的为抗战出力。


    金惕明作为路承周的副手,此次在华荫西里4号后面受了伤,于情于理,路承周都要去看望一下。


    白天路承周也不方便去法租界,趁着晚上有时间,他开着车子去了马大夫医院。


    “路主任。”金惕明受伤后,很快送到了医院,动了手术,取出子弹后,伤势已经没有大碍。


    “你这次算是运气,如果军统在子弹上淬了毒,恐怕神仙也救不回了。”路承周见金惕明要坐起来,连忙按住他。


    “我听说,陶阶……”金惕明突然说。


    赵宾在医院照顾他,他也听到了一些善于陶阶的传闻。


    “不错,陶阶是‘山鸡’,今天晚上已经被枪决,就埋在后花园。”路承周轻声说。


    “什么?”金惕明诧异地说。


    他既是惊叹于陶阶的身份,更是因为陶阶被枪决得如此之快。


    “日本人想要立威,反正证据确凿,陶阶也没办法抵赖。”路承周笑了笑。


    不管陶阶死前说了什么,现在都不算什么了。


    当时胡然蔚离陶阶很近,或许听到了什么,但其他人应该是没听到的。


    路承周如果不是一直盯着陶阶,恐怕也不会注意到这些细节。


    “我早就怀疑,宪兵分队还有军统的卧底,没想到竟然是他。”金惕明双手撑起身子,将头尽量抬高。


    他授权调查,宪兵分队内部的军统卧底。


    陶阶本就是他的第一嫌疑人,只是一直以来,他没有拿到可靠的证据。


    通过这次行动,陶阶却露出了狐狸尾巴。


    “我中有敌,敌中有我,这是很正常的事。”路承周随口说。


    他突然想到,野崎获得的关于钟旗的情报。


    野崎不但准确的知道,钟旗在马大夫医院,而且还知道了他的身份。


    他很担忧,野崎在海沽地下党内部,也埋下一颗钉子。


    “主任,陶阶既死,三室主任由谁担任?”金惕明突然问。


    “这个嘛,暂时还没定。”路承周随口说。


    在他的计划中,陶阶死后,当然是由胡然蔚担任主任。


    然而,今天晚上,野崎并没有马上宣布。


    或许,明天上午会正式通知。


    路承周离开马大夫医院后,又去了趟伦敦道昭阳里9号,在那里换上火柴的相貌,再去五十一号路26号。


    随着陶阶的被杀,此次计划完满成功。


    只是,有些细节,却不能告诉其他人。


    在这个计划中,真正知道全部细节的,只有曾紫莲和马玉珍。


    其他人,就像钟表里的零件一样,只知道自己要做的那一部分。


    当然,像这样的成绩,路承周自然忘不了向总部汇报。


    利用已经暴露的情报员,再主动送给敌人一个安全屋,最后除掉了两名日本宪兵,还让陶阶被日本人认定为军统内线。


    这样的成绩,足够让海沽站自傲。


    或许,唯一有些不舒服的,是刚担任副站长没多久的郑问友。


    他只知道,吴伟是军统的人,但是,凭着吴伟一个人,怎么能办成这么多事呢?


    可是,有些事情,他又不好问,只能像其他人那样,向路承周表示祝贺。


    戴立收到海沽站的电报后,确实很高兴。


    之前,路承周就将这个山鸡计划,向他详细汇报过。


    想要让陶阶成为山鸡,需要各方面配合默契。


    他当时以为,要做到这一点很难。


    然而,路承周还是做到了。


    不但做到了,几乎可以说完美。


    “海沽站的这次行动,可以说是经典,完全可以列入以后训练班的教材。”戴立看着海沽站的最新电报,笑吟吟地说。


  第五百九十二章 排查

    回去的时候,虽然很晚了,但路承周还是去了趟黄家花园福顺里1号。


    关于钟旗的事情,路承周觉得,有必要向田南晨当面汇报。


    昨天晚上,他已经写了一份详细的汇报材料,今天早上送到了死信箱。


    下午经过二十五号路时,看到情报已经被拿走。


    然而,有些情况,在情报里也说不清楚。


    比如说,他当时在金刚桥喊的那句口号,再比如说,他对野崎情报来源的怀疑。


    有些话可以说,但不能写。


    “你来了。”田南晨看到路承周时,沉吟着说。


    二十七支队牺牲了两名战士,海沽城委可能出了叛徒,钟旗同志牺牲在海沽,这些情况都让他的神经绷得紧紧的。


    “田书记,查得怎么样?”路承周问。


    他最关心的是这个问题,如果党内真的出现叛徒,对海沽地下党的工作,会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


    从野崎的话语中,路承周推断出一些信息。


    酒井刚抓到钟旗时,显然不知道他二十七支队支队长的身份。


    隔了一个晚上,也就是二十七支队的人抵达海沽后,野崎突然知道了钟旗的真实身份。


    也就是说,野崎获得了两次情报。


    这两次情报,是一个人提供的?还是两个人提供的?


    这个问题要搞清楚。


    如果是一个人提供的,那还好说。


    如果是两个人提供的,那整个平海唐点线工委在海沽的所有人员,都必须马上转移。


    “我们对参与掩护钟旗同志治疗的几名同志,进行了调查,暂时还没有大的进展。”田南晨缓缓地说。


    这种内部调查,一定要谨慎。


    出了事故,调查原则,所有人向组织汇报,这是他们应尽的职责和义务。


    但是,在调查的过程中,不能冤枉一个同志,但也不能放过一个奸细。


    “还没有进展?”路承周蹙起眉头。


    此人已经向野崎提供情报,如果不能在短时间内将他揪出来,海沽地下党的损失,会越来越大。


    甚至,所有工作都无法进行。


    至少,参与掩护钟旗的同志,就不能再参加工作。


    “根据你提供的情况,海沽城委的同志,正在暗中调查。他们既要找到情报泄露的原因,也要对自己的同志负责,多给他们点时间吧。”田南晨缓缓地说。


    “野崎昨天傍晚时,才知道陶阶的真正身份,加上这线索,会不会可以缩小调查范围?”路承周问。


    他知道,自己与海沽城委是两条线。


    海沽城委的情况,路承周确实不宜知道得太多。


    而路承周的情况,海沽城委也绝对不能知道。


    组织纪律高于一切,哪怕为了调查叛徒,他们之间也要尽可能不发生横向联系。


    如果路承周总是打听海沽城委的情况,会让组织上觉得,他别有用心。


    “知道钟旗在马大夫医院治疗的人,以及知道他真正身份的人,都列入了调查范围。但是,我们无法确定,那些知道他治疗的人,就未必不知道他的身份。所以,只要知道钟旗在海沽的人,都有嫌疑。”田南晨缓缓地说。


    他知道路承周的意思,将钟旗住院,以及钟旗身份,这两条线索交叉。


    同时知道这两个信息的人,自然会成为重点怀疑对象。


    但是,只知道一条信息的人,也不能排除。


    甚至,不知道任何信息的人,也未必就不会是奸细。


    田南晨已经下令,对整个海沽城委的人,做一次摸底调查。


    这次,不但要找出真正的叛徒,还要对其他人,做一次评估。


    “今天晚上,陶阶被枪毙了。”路承周知道,田南晨不想多谈此事,马上转移了话题。


    此事发生在海沽城委,按照组织纪律,先由城委的同志自行调查。


    平海唐点线工委和特委,也只是提供一些线索。


    “日本人没有怀疑吧?”田南晨问。


    这个山鸡计划,路承周早就向组织汇报过。


    利用日本人除掉陶阶,不但可以消除日本人对内部有卧底的怀疑,也能除掉汉奸,实在一举两得。


    只是,要做到一箭双雕,需要各方面配合默契。


    如果有一方没有配合好,就会前功尽弃。


    日本人一旦发现,他们错杀了人,肯定会恼羞成怒,发疯似的在内部寻找真正的卧底。


    此次路承周的计划,其实也有很大的风险。


    “应该没有怀疑。”路承周说。


    不管日本人以后会不会怀疑,至少目前来说,他们都相信了,陶阶就是军统卧底“山鸡”。


    “对了,你在金刚桥喊的那句话,被程瑞恩听出来了。他对你的误会,怕是更深了。”田南晨突然说。


    程瑞恩在金刚桥,原本是准备伏击路承周的车子,顺便将路承周干掉。


    然而,日本人早有准备,程瑞恩反中了埋伏。


    “当时也是没办法,幸好石田秋夫和海田新一郎,不太懂中文,而且我说又带海沽口音,小鬼子未必听得懂。再说了,就算听懂了,也没什么,他们本来就被包围了嘛。”路承周不以为然地说。


    如果当时他不喊那一嗓子,恐怕二十七支队的人,都会留下来。


    当时的形势,以及路承周的身份,喊出这样的话,并不显得突兀。


    程瑞恩要不是有过地下工作经验,恐怕也不会第一时间想到,他们的行动暴露了。


    换成其他人,听到被包围,都会慌张。


    如果士气一散,说不定就不战而溃。


    喊话,也是一种心理攻击。


    只不过,路承周的话中,带着一些特殊信息罢了。


    “那就好。”田南晨点了点头。


    “田书记,三位烈士的遗体,重新安葬了吗?”路承周问。


    “放心,他们已经入土为安。”田南晨缓缓地说。


    钟旗和其他两位战士的牺牲,给海沽城委造成了很大的压力。


    此事,必须要给二十七支队一个交待。


    钟旗是怎么暴露的,二十七支队的营救,又是如何让宪兵分队知道的,都必须给个说法。


    否则,不但二十七支队不依,组织上也不会同意。


    海沽城委搞的调查,对真正的同志来说,并不算什么。


    然而,心里有鬼的话,心里早就慌了。


    只不过,他会极力表现得很正常。


  第五百九十三章 声东击西

    路承周回到家里,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


    然而,刚睡下没多久,家里的电话,骤然响起。


    夜里的任何动静,都会令路承周迅速清醒。


    他看了一眼窗外,除了昏暗的路灯,散射进来的微弱光线外,夜空一片漆黑。


    “我是路承周。”路承周抓起话筒,这个时候打来的电话,让他有种不妙的感觉。


    “路巡官吗?我是警务处办公室的,麻烦你马上到警务处开会。”


    听到是警务处的事,路承周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路上已经结了一层霜,还好,路承周不用骑自行车,也不用冒着严寒等人力车,钻进汽车,随时可以出行。


    虽然他的车子被打了几个枪眼,但并不妨碍出行。


    到警务处后,路承周准备去会议室,经过刘立峰的办公室时,看到里面的灯亮着,他敲了敲门,走了进去。


    “处座,到底出什么事了?要把人都叫来?”路承周成为刘立峰的情报员后,两的关系明显拉近了。


    “有一队游击队进城了。”刘立峰缓缓地说。


    “游击队进城,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他们还能打进租界不成?”路承周诧异地说。


    “二十七支队,据说目标就是租界。已经与日本人交上火,金刚桥、金汤桥、万国桥,全部戒严。等会布置我们的任务,从现在开始,进出租界,必须严格检查,哪怕就是一把刀,也不能带进租界。”刘立峰叮嘱着说。


    “原来如此。”路承周点了点头。


    二十七支队的队伍,肯定是为了给钟旗报仇。


    只是,为何宪兵分队没有通知自己呢?

    “据说,日军已经在大经路、北马路、西马路、河东、河北一带布防。我们的任务,主要是在英法租界的交界处。”刘立峰叮嘱着说。


    他是英租界警务处的副处长,职责是保护英租界的安全。


    开会的时候,路承周看到了中山良一。


    这是中山良一以警务处顾问的身份,第一次参与警务处的重要工作。


    从现在开始,每名巡官,需要抽调六名巡捕,参与检查。


    路承周被点名,今天晚上参加行动。


    路承周的任务,在中街。


    到地上方后,他才发现,除了警务处的人之外,警务处的特高班也全体出动了。


    因为中山良一的关系,警务处与宪兵分队,在这种事上,已经高度默契。


    路承周知道,二十七支队肯定要为钟旗和牺牲的战士报仇。


    如果真要说罪魁祸首的话,路承周觉得,第一个应该是酒井。


    其次才是野崎,以及那个出卖情报的叛徒。


    “酒井君,真是辛苦了。”路承周递上根烟,恭敬地说。


    无论他对日本人有多多么的仇恨,脸上绝对不能表露出来。


    甚至,心里越有仇恨,脸上越要表现得平和。


    “真希望游击队能进来,我又可以立功了。”酒井接过烟,得意地说。


    上次在马大夫医院抓捕钟旗,他也算立了一功。


    “是啊,只要他们进了租界,肯定跑不出皇军的手掌心。”路承周奉承着说。


    海沽地下党,一直在调查内部问题。


    这件事,野崎应该是最清楚的。


    作为当时的执行者,酒井是否知道呢?

    “就怕他们不敢来。”酒井傲慢地说。


    “酒井君,你还是要当心。游击队之所以进城,肯定是因为钟旗之死。”路承周提醒着说。


    其实,路承周也一直在寻找,如何为钟旗报仇的方法。


    只不过,他还没找到机会罢了。


    酒井就住在宪兵分队,出门后,基本上都是执行任务,几乎没有一个人待着的时候。


    “他们敢来找我?正求之不得呢。什么游击队,什么参谋长,在我手里,都像只蚂蚁似的。”酒井轻蔑地说。


    “听你这么一说,我倒希望,游击队来租界。到时在酒井君的带领下,也能跟着立功。”路承周微笑着说。


    “可惜,他们是进不来的。”酒井叹息着说。


    路承周没再多说,酒井看似话很多,但心思细腻。


    在任何时候,路承周都会保持警惕。


    他绝对不会因为跟酒井多讲了几句,就觉得跟酒井的关系好了。


    快天亮的时候,路承周才可以回去。


    他们每个班十二个小时,白天一个班,晚上一个班,路承周负责晚班。


    然而,回去之前,他还得先去趟警务处。


    作为巡官,他得安排手下一天的工作。


    同时,他让贾明排个班出来,每个巡长下面的每一名巡捕,都要轮着上一次晚班。


    回去的时候,路承周习惯性从二十五号路绕回去。


    邓泽华死后,他安排安排了一名巡长,但这里的死信箱并没有取消。


    让路承周意外地说,他竟然看到了马玉珍留下的暗号,里面有情报。


    取出来一看,田南晨告诉他,二十七支队派来一个锄奸小分队,准备对野崎和酒井动手,让他提供情报。


    回到家后,路承周向田南晨汇报了,英法租界加强检查的做法。


    同时,日伪在市内多条道路上布防,此时潜入租界并非明智。


    就算能成功,怎么撤退?


    然而,路承周并不知道的是,此时二十七支队派来英租界的人已经到了。


    此次,不再是程瑞恩带队,而是二十七支队的支队长卫大光,亲自带着几名精干的人员,从水路进了英租界。


    日伪封锁的全部是陆路,英法租界重点检查的,也是租界的进出口。


    然而,他们忘记了,海河穿越了日法英三国租界。


    海河不仅是重要的航道,也是海沽人民的交通要道。


    一条渔船,能从三塘铺直达英租界。


    当然,卫大光用了声东击西之计,让游击队从西营门进来,故意惊动日伪军。


    把所有目光吸引到陆路后,他则带着一个特别行动小级,悄然进入了英租界。


    卫大光的到来,让海沽城委不敢怠慢。


    海沽城委书记顾三石,将此事紧急向田南晨进行了汇报。


    上次钟旗被捕的情报,还没有查出根源,此次接待卫大光一行人,顾三石不敢轻易使用海沽城委的人。


  第五百九十四章 尽快行动

    路承周的任务,是提供情报,至于行动计划,与他无关。


    就算他想配合,田南晨也不会同意。


    路承周的位置在宪兵分队,在军统海沽站,让他参加行动,无异于本末倒置。


    马玉珍一大早就到了二十五号路,她也看到了蚂蚁留下的暗号,悄悄去死信箱拿到了情报。


    虽然再往前走不远,穿过一条小巷子,就是二十四号路15号,但她并没有过去。


    不为别的,就是不想看到路承周。


    钟旗的牺牲,与路承周有直接关系。


    二十七支队的两位战士,更是因为路承周,才牺牲在金刚桥。


    如果说,之前她对路承周的印象,有所好转的话,那现在又将他当成了敌人。


    军统抗日没错,但像路承周、曾紫莲之流,内心依然是反共的。


    在他们眼里,中共眼日本人一样,都是敌人。


    甚至,中共的排名,还在日本人之上。


    再说了,组织交待的任务更加重要。


    蚂蚁每次的情报,田南晨都很重视。


    “田书记,情报取回来了。”马玉珍赶到黄家花园福顺里1号后,将藏在头发里的情报,递给了田南晨。


    “你先回去吧,下午两点再过来一趟。”田南晨看了一眼情报,对马玉珍说。


    路承周在情报里,将英租界的情况介绍得很详细。


    同时,路承周也说出了自己的意见:目前不建议对酒井和野崎动手。


    路承周说的是“目前”,他觉得就算成功,撤退也是个问题。


    “田书记……”马玉珍欲言又止。


    “有什么就说吧。”田南晨放下情报,微笑着说。


    “这次锄奸,会不会把路承周列入其中?”马玉珍问。


    “你怎么这么想呢?”田南晨将情报收起来,问。


    “钟旗同志牺牲在他车上,说不定是他动的手。他明知道日本人有阴谋,却不提醒我们,这还算抗日的一分子吗?”马玉珍振振有词地说。


    “根据我们的情报,钟旗同志是牺牲在宪兵分队,惨死在酒井的酷刑之下。至于日本人的陷阱,军统与我们没有联系的渠道,也不能怪人家。只要路承周是抗日的,就是我们统战的对象。建立广泛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可不是一句空话。”田南晨正色地说。


    路承周的身份,能不能让马玉珍知道,他其实一直很犹豫。


    马玉珍刚开始加入军统时,如果猛然知道路承周的身份,确实容易引起曾紫莲的怀疑。


    一旦马玉珍变成成熟,成为一名经验丰富的地下工作者,就有必要,也有权力知道路承周的身份。


    然而,从目前来说,马玉珍暂时还是不知道路承周的身份为好。


    “也就是说,此次行动,不会针对路承周?”马玉珍问。


    其实,听到田南晨的回答,她既失望,又有些庆幸。


    正如田南晨所说,路承周在军统,对抗战还是做了一些事情的。


    “当然。马玉珍同志,我知道你对路承周有想法,但在抗日民族大义面前,任何个人恩怨都要放下。在军统,你要协助他工作。”田南晨叮嘱着说。


    “我知道了。”马玉珍点了点头。


    马玉珍走后,田南晨将情报烧毁,起身出门了。


    卫大光一行人,被安排在河边一家不起眼的小旅馆内。


    在旅馆,田南晨、顾三石与卫大光,一起开了个小会。


    田南晨介绍了英租界的情况,因为游击队进入市区,日伪很紧张,警务处也临时加强了进出租界的检查。


    “酒井基本上住在康伯南道22号,也就是宪兵分队内。至于野崎,平常也很少离开宪兵分队。最近,酒井每天晚上,都会在中街英法租界交界处执勤。但是,那里有六名巡捕,四名日本宪兵,附近可能还会有英国军队。”田南晨缓缓地说。


    “酒井是坐车吧?”卫大光问。


    他身材魁梧,说话嗓门很大,虽然刻意压低声音,但声音比平常人也要大得多。


    “不错,是宪兵分队的小汽车,正好可以坐五个人。”田南晨说。


    “知道路线吗?”卫大光问,在检查站动手肯定不行,有巡捕还有军队。


    但在酒井来去检查站的路上动手,就要方便多了。


    “知道,康伯南道到中街,一般都会从大路。”田南晨说。


    细心的路承周,也提供了这个情况。


    路承周回去也是开车,特意注意了酒井的路线。


    从中街拐到巴克斯道,就可以拐到康伯南道了。


    英租界的街道不少,实际上版图不大。


    开车的人,都喜欢走主干道,总不会在半夜时,还从小巷子里穿梭吧。


    “就在巴克斯道动手。”卫大光看了一眼桌上的英租界地图,马上拍板。


    “需要我们怎么配合?”田南晨问。


    “我们想去亲自察看一下地形,选择最好的行动地点。另外,还需要几张证件,应付晚上的巡捕检查。”卫大光想了想,说。


    “证件没问题,但我们不能陪你看地形,因为情报泄露的原因,还没有找到。”顾三石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钟旗之所以被捕,很有可能是海沽城委出了问题。


    作为城委书记,他深感责任重大。


    然而,到目前为止,所有人都查了三遍,依然没有发现问题。


    有些事情就是这样,越想快点做好,反而越做不好。


    “只要有证件就行,我们自己去趟巴克斯道就是。”卫大光不以为然地说。


    “卫司令,我希望,你还是尽量减少外出。这次的行动,在这里坐阵指挥就行。”田南晨提醒着说。


    “不行,钟旗是我的参谋长,他牺牲在这里,我必须替他报仇!”卫大光坚定地说。


    这种话,他听了很多,但都被他回绝了。


    田南晨看了顾三石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


    下午,路承周收到了田南晨的情报。


    田南晨告诉了路承周,关于卫大光的行动计划。


    同时,田南晨希望,路承周特别注意晚上的情况,因为卫大光会亲自参加行动。


    作为二十七支队的支队长,卫大光亲自来英租界参加行动,本就是很荒唐的。


  第五百九十五章 亲自出马

    路承周得知,卫大光到了英租界,还要亲自行动,时间又定在明天清晨,他也觉得很意外。


    时间和行动地点,都没什么问题。


    在检查站待了一晚,又累又饿,只想着赶回宪兵分队吃早餐,警惕性是最低的。


    而巴克斯道正好处于检查站与宪兵分队的中间,距离戈登堂也不近,在那里动手,受到的干扰最小。


    可是,卫大光亲自出马,就有问题了。


    原本行动最大的目标,是击毙酒井,卫大光出动,最大的任务,就变成保护卫大光的安全了。


    作为二十七支队的支队长,卫大光是二十七支队的灵魂,如果他出了问题,整个二十七支队都会出问题。


    现在二十七支队还只是抗日联军,并没被八路军收编。


    如果卫大光在海沽出了意外,二十七支队也有可能出意外。


    据路承周所知,谢维汉这个策反专员,也打过二十七支队的主意呢。


    所以,保证卫大光的安全,不仅仅是因为他的级别,还是因为他的影响力。


    虽然昨天晚上几乎没睡,但路承周躺到床上,还是转辗反侧难以入眠。


    他脑海里仔细回忆着巴克斯道的情况,在漆黑的晚上,哪个地方最适合袭击呢?

    晚上街上没有行人,车子的速度开得都较快,只有在车速低的时候,才最有利于行动。


    让车子减速,要么是路中央的障碍物,要么是碰到路面复杂,不得不减速。


    路承周觉得,从中街刚转到巴克斯道时,车子的速度肯定不会快,那个时候动手,应该是最合适的。


    只是,撤退计划呢?

    任何行动,路承周其实最关心的撤退计划。


    只有保证自己随时有退路可走,才不会陷入困境。


    一直以来,路承周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这个计划是卫大光制定的,田南晨在情报里,只提了一句。


    路承周相信,卫大光的撤退计划,肯定是原路返回他们的住处。


    路承周希望,地下党能为卫大光提供人力车,或者汽车作为交通工具。


    在租界,如果几个普通人,突然在街上跑,是很容易被怀疑的。


    当然,他们能随时拦到人力车。


    但部队出来的人,有了租界生活的经历吗?


    说句不好听的,他们这些人,有些恐怕一辈子都没拦过人力车。


    如果要用汽车,路承周觉得,可以提供自己汽车,至于司机,他可以担任。


    路承周早就搞到了假汽车牌照,他在车上也很方便化装。


    心里装着事,路承周就睡不着了,中午时,他随便扒了两口饭,就去了趟二十五号路,将情报放了进去。


    原本,路承周中午有午休的习惯,但刚起床,此时却没有睡意。


    他决定去趟宪兵分队,既可以向野崎当面汇报工作,也能观察酒井的最新情况。


    每天晚上,路承周带的巡捕都不一样,但他这个巡官,依然坚持在场。


    毕竟,酒井每天都在,他不在的话,似乎说不过去。


    这只是临时性的工作,或许再过几天就结束了。


    “此次的检查非常严格,游击队不可能混进来。”路承周向野崎汇报后,信誓旦旦地说。


    “不可掉以轻心,游击队此次进城,主要是因为我们杀了他们的人。说不定,他们已经潜入租界了呢。”野崎摇了摇头。


    他在海沽城委,确实发展展了一名内线。


    最近海沽城委,正在严密调查,他的内线也不能再传递情报出来了。


    “按照酒井班长的说法,如果游击队进了租界,等于给我们送功劳。”路承周得意地说。


    “有件事要跟你商量一下,我想把金惕明调到情报三室。”野崎突然说。


    其实,他的语气,并不是要跟路承周商量,只是提前通知他罢了。


    “调金惕明到情报三室?”路承周诧异地说。


    他心里突然涌现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似乎有点明白野崎的意思了。


    “我想让金惕明担任情报三室的主任。”野崎缓缓地说。


    陶阶是军统“山鸡”,虽然是路承周带队找到的证据。


    但之前金惕明一直怀疑,宪兵分队内部有军统内线。


    陶阶的暴露,说明金惕明的怀疑是正确的。


    这也说明了金惕明的能力,担任一个情报三室的主任,没有任何问题。


    “以金惕明的能力,担任三室主任,当然是没有问题的。作为我的上司,自然不能阻止他的前程。”路承周略微有些遗憾地说。


    其实,路承周遗憾的是,之前没有坚决制裁金惕明。


    虽然他发给总部的行动,没有得到批准,但以金惕明的能力,此人一旦得到日本人的信任,将是海沽站最大的对手。


    还有一件事,陶阶临终前,跟胡然蔚说起,金惕明有可能是真正的山鸡。


    此事,胡然蔚一度非常兴奋。


    他在向曾紫莲汇报,也认为金惕明很有可能是海沽站的人,甚至,他有可能就是火柴。


    曾紫莲当时坚定的告诉胡然蔚,金惕明并非海沽站之人,更不是火柴。


    然而,胡然蔚有没有相信,就不得而知了。


    在情报工作中,很多时候都必须说假话。


    为了工作的需要,曾紫莲自然有可能说假话。


    “我知道,情报一室的人员本来就不多,再把金惕明调走,会一室的工作更加被动。”野崎安慰着说。


    “没关系,一室的工作,本来就以搜集租界情报为主。只是金惕明走后,谁来担任这个副主任呢?”路承周问。


    “你有没有合适的人选?”野崎问。


    “张广林如何?”路承周说。


    整个情报一室,真正称得路承周亲信的,其实只有张广林。


    宁明、赵宾、贾明之流,或许对他言听计从。


    但那是因为上下级的关系,而张广林则不然,不管路承周是什么身份,张广林都会义无反顾的支持路承周。


    “张广林?可以。”野崎想了想,说道。


    原本他以为,路承周会从情报三室调一个人过来。


    野崎也作好了这个准备,路承周如果多调几个人过来,他也不会有意见。


    既然路承周愿意让张广林协助,他自然也无话可说。


  第五百九十六章 新主任


    既然推荐张广林担任副主任,野崎又同意了,路承周自然要第一时间找他谈话。


    路承周随后去了趟大兴日杂店,当面告诉了张广林这个消息。


    “我能胜任吗?”张广林听到这个消息,却没有想象中的惊喜。


    毕竟,他对于在宪兵分队担任职务,并不是特别有兴趣。


    “情报一室能有什么事?你都熟悉了的。再说了,你不来帮我,谁来帮我?”路承周瞪了他一眼,说。


    “好吧。”张广林想了想,既然是路承周安排的,自己当这个副主任就是。


    这个副主任,除了是路承周的副手,也是帮他看家的。


    张广林对路承周的态度,一直以来都没有变化。


    自从路承周给他买了三斤饺子后,他就打算,一定要报这个恩。


    所以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他愿意跟随路承周一辈子。


    哪怕路承周让他加入宪兵分队,张广林也没有任何怨言。


    张广林当时只想着,自己是为了报恩,只要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情就行了。


    进入宪兵分队后,他一直在路承周手下,似乎也没干什么出卖祖宗的事情。


    路承周让他担任大兴日杂店的掌柜,他就老老实实在这里干着。


    每天的任务,主要是收集情报,晚上回去后,交到情报一室汇总。


    “不要苦着脸,晚上办一桌,请兄弟喝酒。”路承周拍了拍张广林的肩膀。


    这小子竟然还不情愿,路承周相信,这个消息告诉其他任何人,都会激动得跳起来。


    随后,路承周又去了趟马大夫医院。


    金惕明就要担任情报三室的主任了,哪怕不情愿,但路承周也不会表露出来。


    “路主任,多谢你又来看我。”金惕明现在能下床走几步了,如果恢复得快,过几天就能出院。


    但要想身体痊愈,至少要大半个月。


    “身体好点了没有?”路承周关心地问。


    “好多了,现在能下床走几步了。医生让我多走,说多运动,伤口反而好得快。”金惕明微笑着说。


    路承周能来看望他,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不管路承周是因为是自己上司,还是因为看在当初曾经是自己学生的份上。


    只要他来了,都是一份情谊。


    “今天,野崎先生,跟我说起了情报三室的主任人选一事。”路承周坐在床边,突然说。


    “新的主任,应该是胡然蔚吧?”金惕明突然说。


    “没有,野崎觉得,新的主任,不宜从三室挑选。我当时就推荐了你,在雄镇楼时,你就是我的教官,到宪兵分队后,表现非常优异,三室有些人还是你当初的学生,你去当这个主任,无论是能力还是资历,都是没问题的。”路承周微笑着说。


    “哦,野崎先生是怎么决定的?”金惕明眉目一挑,身子慢慢坐了起来。


    “经过我的大力举荐,野崎终于接受了我的建议。金教官,恭喜,你很快就要担任情报三室的主任了。”路承周握着金惕明的手,微笑着说。


    “真的?”金惕明激动地说。


    “当然,千真万确,不出意外的话,明天你就能接到正式通知。”路承周感觉,金惕明的手都有些颤抖。


    显然,这个消息,对金惕明来说非常重要。


    “请路主任放心,你的这份人情,我会记在心里的。”金惕明郑重其事地说。


    他很愧疚,当初曾经还怀疑过路承周,在他家对面守了一晚上。


    这次宪兵分队的军统内线,他也将路承周放进了名单。


    如果知道路承周,在野崎面前如此推荐自己,他怎么样也不会怀疑路承周啊。


    还好,路承周经受住了考验,这份人情,以后有机会还的。


    “情报三室是宪兵分队第一大室,你这个主任,也是我们当中分量最重的。以后,情报一室有什么事情,还望金教官,不,金主任能多加关照哦。”路承周微笑着说。


    “那是一定的,一定的。大家都是兄弟,以后有事情吱声。”金惕明高兴地说。


    路承周很快就离开了,升官发财,乃是人生乐事,让金惕明单独享受这份难得的喜悦吧。


    离开医院后,路承周看了看时间,又去了趟伦敦道昭阳里9号。


    金惕明担任情报三室主任之事,必须提前告诉胡然蔚。


    或许,在胡然蔚看来,他是这个主任的不二人选。


    其实,这也是路承周的计划。


    除掉陶阶后,胡然蔚升任主任,这样情报一室和三室,都掌握在海沽站手里。


    情报二室的苗光远,华北青年协会和华北青年抗战联合会被破坏后,几乎没有存在感。


    “什么?金惕明去三室当主任?”曾紫莲听到这个消息后,也很是惊诧。


    “你下午去趟法租界,告诉胡然蔚要接受这个事实。既然木已成舟,就好好表现。金惕明此人工于心计,如果让他发现,胡然蔚有抵抗情绪,一旦坐稳位子后,肯定会打压胡然蔚。毕竟,他们之间,早就有矛盾。”路承周叮嘱着说。


    当初,金惕明在调查球组三号后,将胡然蔚和施锡纯都抓了起来。


    施锡纯在地窖,被金惕明活活掐死,要不是路承周,胡然蔚恐怕也会死在里面。


    从那时起,胡然蔚与金惕明之间,其实就有了仇恨。


    甚至,整个三室,对金惕明都有恨意。


    或许,正因为如此,日本人才会派金惕明去三室当主任了。


    如果三室是铁板一块,不利于日本人的控制。


    “没有问题。”曾紫莲点了点头,这其实是件大事。


    金惕明到情报三室当主任,胡然蔚身为副主任,如何与他相处,决定了以后两人是否能和平相处。


    如果胡然蔚能主动向金惕明靠拢,则更有利于胡然蔚的工作。


    “马玉珍呢?”路承周没看到马玉珍,随口问了一句。


    “怎么,没看到老相好,挂念啦?”曾紫莲打趣着说。


    “以后谁要是娶了你,肯定没好日子过。”路承周瞪了曾紫莲一眼,不满地说。


    路承周之所以问起马玉珍,是想知道,她有没有去拿情报。


    马玉珍既然不在,自然是去履行交通员的职责了。


  第五百九十七章 约定

    田南晨在再次收到路承周的情报后,又与卫大光见一面。


    路承周提出,在凌晨动手,敌人的警惕性最低。


    “我们也决定,在日本人回去的路上动手。但是,在刚进巴克斯道时动手,会不会太仓促了?”卫大光问。


    他上午亲自去了趟巴克斯道,来回慢慢走了两趟,中午还在巴克斯道找了家大的饭店吃饭,坐在二楼,仔细观察着巴克斯道的情况。


    作为一名半路出家的军事将领,卫大光的指挥经验,都是在战场磨练出来的。


    他不会开车,也很少坐汽车,自然不明白,为何要选择在刚进巴克斯道时动手。


    卫大光的计划,是在巴克斯道中央,放两块石头做障碍物,逼迫汽车停下来。


    “汽车在拐弯时,必然会减速。那个时候动手,确实很方便。而且,你们可以从巴克斯道或者中街撤退,相对来说,选择的余地大些。”卫大光说。


    路承周心思慎密,在军统制订的行动,每次都很完美。


    他熟悉英租界的情况,也了解宪兵分队的动向,路承周的建议,自然错不了。


    “汽车在拐弯的时候,必须减速?原来如此。”卫大光恍然大悟,他提出,在拐弯的角度里,增加一块石头,让车子的速度,放得更慢。


    “卫司令的想法很好,如果不挡路,效果肯定会更好。”田南晨点了点头。


    只放一块石头,而又不挡道的话,酒井应该不会怀疑。


    如果道路封死,车上的人,反而会让他们更警觉。


    “你们的建议提得很好,要不然,我也想不到,汽车拐弯时,还会降低速度。”卫大光微笑着说。


    “另外就是撤退方案,我们可以提供人力车,也可以提供汽车。我建议,你们坐汽车离开。”田南晨说。


    坐进汽车,更容易隐蔽。


    路承周的汽车,车牌更换后,相当于换了一辆车子。


    最重要的是,汽车的速度快,路承周的车子挂着英国国旗,可以将他们直接送到租界外。


    “我们也准备两套方案吧,如果情况许可,我们还是步行,尽量不麻烦地下党的同志。”卫大光想了想,说。


    “可以。”田南晨觉得,卫大光考虑得很周到。


    两人商议好后,田南晨再次给路承周回了情报。


    在去检查站之前,路承周也终于拿到了这份情报。


    行动时间和地点,都按照路承周的建议,至于撤退路线,路承周的汽车,也当成备选。


    其实,路承周原本还准备安排一个备用计划。


    比如说,让军统也准备一个刺杀行动。


    但想来想去,还是算了。


    军统对中共的事情特别敏感,如果军统为了配合中共,而搞行动。


    戴立知道后,一定会大发雷霆,甚至会怀疑路承周的政治取向。


    一旦让戴立怀疑,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路承周宁愿以后再动手,也不能让戴立看出端倪。


    路承周将假的车牌,化装要用到的衣服和道具,事先都放进了车里。


    同时,他还多带了一把枪。


    路承周的枪,在警务处是有登记的,想要执行任务,必须使用其他枪支。


    整个晚上,路承周都在脑海里,演练着明天清晨卫大光的行动计划。


    这种行动,二十七支队应该是最拿手的。


    只要附近没有巡捕,他们成功的几率非常高。


    路承周关心的只是撤退,一次行动没成功,只要人没事,还有下次。


    下半夜的时候,其实街上就没什么行人了,检查站基本上进入了休眠。


    跟前几天晚上一样,路承周跟酒井围坐在火盆前。


    其他宪兵,在对面烤着火盆。


    路承周手下的巡捕,则轮流在马路上执勤。


    毕竟,宪兵分队只是来协助他们行动。


    “酒井君,这次任务完成后,一定要请你喝次酒,务必赏脸。”路承周诚恳地说。


    明天清晨卫大光的行动,不管能不能成功,他都觉得,应该试探一下酒井。


    路承周与酒井第一次接触,是川崎弘去参观振华中学。


    当时的酒井,还只是川崎弘的随从。


    之后,酒井调到宪兵分队当特高班长,两人也合作过几次。


    关系称不上深厚,但因为路承周会说日语,两人还是能交流一下的。


    “可以。”酒井点了点头。


    特高班这次虽然损失了两个人,但也揪出了陶阶这个军统卧底。


    此事,因路承周而起,可以说,路承周也是立了功的。


    “去日租界的樱花酒馆如何?听说那里的酒最正宗。”路承周马上笑着说。


    “哟西。”酒井听到樱花酒馆,眼里露出向往之色。


    早上六点时,检查站的所有人,都无精打采地围坐在火盆旁。


    所有人都昏昏欲睡,这个时候正是最困最冷,也是最饿的时候。


    当接班的人来了之后,所有人开始回去。


    特高班的人,在酒井的带领下,全部钻进了汽车。


    路承周的车子就停在他们隔壁,等日本人的车子走了后,他才发动车子。


    六点的英租界,街道上几乎没有人。


    路承周将车子开动后,找了个僻静外,迅速将车牌换了下来,他原来的车牌是3805,换了车牌后,摇身一变成了8806。


    钻进车内,他将警服也脱了下来,同时还换了双布鞋。


    路承周又从怀里,掏出一副眼镜,加上他的假发,牙套,就像换了一个人。


    整个过程,路承周在家里已经演练过多次,仅仅用了三分多钟。


    当他开着车子,准备从广东道绕到巴克斯道时,突然听到前面传来几声枪声。


    果然,“轰隆”,一声巨响,显然是手榴弹的爆炸声。


    路承周加大油门,迅速赶到了他的接应位置:靠近巴克斯道的一条巷子。


    路承周将汽车的灯关掉,但车子没有熄火,根据他的判断,二十七支队的人,应该很快就会赶过来。


    对方应该是四个人,他们上车后,路承周会迅速将他们送到海河边的英国码头。


    正当路承周在静静地计算着时间着,突然听到巴克斯道又传来一阵枪声。


    而且,枪声是由两种以上武器的声响组合起来的。


  第五百九十八章 毙命

    酒井坐进车里后,靠在椅背上,微闭着眼睛。


    在检查站待了一个通宵,他确实很疲劳。


    现在,他只想去宪兵分队,喝上一碗鲜美的肉汤。


    快到巴克斯道时,车子开始减速。


    酒井睁开眼睛瞥了一眼,发现路上多了块石头,开车的司机,比往常速度更慢。


    酒井也没有在意,往常在这里,都是要减速的。


    路上突然多了块石头,并没有封路,也没有引起他的警惕。


    然而,就在他合上眼的那一刹那,耳畔突然传来一阵激烈的枪声。


    酒井当时一个机灵,迅速把枪掏到了手里。


    司机一个急刹车,后面的三名士兵,坐在门边的已经打开车门,并且滚了出去。


    从车上走下去,姿势虽然好看,但要命啊。


    他们刚下车,一枚拉了导火索的手榴弹,击碎车窗,准确的砸进了车里。


    车内的人,当时刚好全部下去了,可是猛烈的爆炸,掀起的气浪,还是让他们为之一滞。


    然而,特高班的人,并没有放弃抵抗,甚至,酒井也还没死。


    他拿着枪,不停的反击着。


    酒井知道,只要几分钟,支援的人就会到。


    至少,路承周就在附近嘛,他开着车,听到枪声马上会赶来。


    路承周确实赶来了,却不是来支援他的。


    驳壳枪与南部十四式的枪声,路承周还是分得很清楚的。


    特高班的人,与二十七支队的人,分别在巴克斯道和中街对射着。


    酒井的汽车,已经烧起大火,火光照耀着街道,隐约能看到特高班还有三个人在还击。


    此时,在中街的卫大光很是恼火,双方陷入僵持,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


    在他的计划里,必须一击得手,否则只能撤退。


    而且,他应该往巴克斯道的方向撤退,而不是留在中街。


    “撤退!”


    卫大光知道,再拖下去,对他会越来越不利。


    如果有时间,他一定会派人迂回,轻易可以将对手拿下。


    突然袭击,就是突然那么一下子,一旦对方回过神来,还进行着有效的抵抗,也就失去了袭击的意义。


    路承周赶过去的时候,正是他们激烈交锋时。


    路承周沿着街边悄悄摸了上去,从开枪的火焰中,他能看到还有三人在回击。


    路承周观察了一会,发现地上还躲着两个人,已经没动静了。


    他从后面摸上去,举枪便射。


    两名日本宪兵,一心一意防备着前面的恐怖分子。


    哪想到,真正的危险,来自后面。


    “砰,砰,砰,砰!”


    接连四枪,枪枪咬肉,路承周让趴在地上的两名日本宪兵去见了天照大婶。


    这些作恶多端的日本鬼子,终于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突然传来的枪声,让前面的酒井吓了一跳,他知道,后面来了敌人。


    “酒井君。”


    酒井正惊恐时,突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虽然很轻,但对方说的是日语,声音也准确的传入了他耳中。


    “路君?”酒井心里一喜,将刚才的疑云暂时冲开。


    他很奇怪,刚才的枪声是从哪里来的,路承周又为何会突然出现。


    只是,听到路承周熟悉的声音,他下意识地认为,自己终于来了帮手。


    “受伤了吗?”路承周轻声问。


    他不知道其他人的情况,但又不敢改变声音。


    此时天才微微亮,只能看到大概的身形,声音是最好的身份证。


    “中了一枪。”酒井苦笑着说。


    “砰砰砰!”


    酒井突然觉得,身上被一颗钉子钉入,随后传来一股无法言语的疼痛。


    他明白,自己是中弹了。


    低头看一眼,发现胸前正冒出热乎乎的鲜血。


    “你……”酒井看到越走越近的路承周,突然发现,自己竟然不认识他,今天的路承周,如此的陌生,完全不像同一个人嘛。


    “砰!”


    酒井的额头再次中了一枪,他的意识到此为止。


    路承周确定酒井死亡后,又检查了其他四人,为了不留活口,全部在脑袋上补了一枪。


    或许这样的做法很残酷,可路承周必须这样做。


    不仅仅是要坚决消灭日本鬼子,更是为了消除隐患。


    他与酒井交谈过,如果留下活口,并且听到他的声音,他的身份危矣。


    换成其他人听到,路承周反而不用担心,他是用日语交流,又只是简短的说了两句。


    就在路承周击毙酒井后,卫大光也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不能绕过去坐汽车,他们只能步行撤退。


    穿过中街,走到怡和道后,他们的步子才放缓。


    路承周回到汽车停放的位置,并没有发现二十七支队的人。


    借着路灯,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他知道,这个时候二十七支队的人不会再来了。


    他钻进车内,将车子发动,掉头离开,找了个僻静处,换了衣服,卸了装,换回车牌后,再绕到康伯南道。


    从康伯南道返回巴克斯道,快到中街时,看到路口已经有不少巡捕了。


    枪声加手榴弹的爆炸声,很快将巡捕引来了。


    事实上,路承周刚走不久,就有巡捕吹着口哨跑了过来。


    等路承周再次返回现场时,已经聚集了十几名巡捕。


    “闻兄,出什么事了?”路承周看到了闻敬载,整了整身上的警服后,挤了过去。


    “出大事了。”闻敬载看到路承周,苦笑着说。


    “这是酒井的车子?人呢?”路承周问。


    “都在那呢?”闻敬载手一指。


    此时天色已经微亮,他的手下正将死掉的日本宪兵,一个一个的搬过来,排成一排。


    “谁干的?”路承周问。


    这其中,有三人都死于路承周之手。


    但此时,他一脸的疑问,似乎此事与他无关。


    事实上,路承周在内心,也早将自己排除在外。


    如果自己都做不到这一点,怎么能让别人相信呢?

    “我要知道就好了,肯定是抗日分子呗。”闻敬载摇了摇头。


    得知死的是日本人后,他只想着,如何向上面交差。


    至于破案,他是没兴趣的。


    甚至,为了破坏现场,故意将日本人的尸体收集起来。


  第五百九十九章 后手

    当野崎被值班人员叫醒,得知酒井出了意外后,马上赶到了巴克斯道的现场。


    看到地上躺着的五具尸体,野崎双目尽赤,眼中像要喷出怒火。


    这可是帝国的精英啊,在自己手下为天皇尽忠,让他如何向宪兵队和特务机关交待?


    “野崎先生,经过初步勘查,酒井君身中五枪,其余四位皇军,分别中了三枪、四枪不等。其中有两位,是背后中枪。显然,他们不但被偷袭,还被包围了。”路承周介绍着说。


    “请路警官协助保护现场,我们要派人详细勘查。”野崎缓缓地说。


    闻敬载巴不得宪兵分队自己调查呢,现场保护只需要派几名巡捕就行。


    很快,中山良一也赶了过来。


    作为警务处的日籍顾问,他没想到,才上任不久,就发生了这么恶劣的案子。


    又是枪,又是手榴弹的,显然不是一般人所为。


    见到中山良一,路承周又将自己掌握的情况,再次汇报。


    他发现,每次汇报酒井等人的情况时,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痛快。


    路承周是最先出现在现场的宪兵分队人员,他得协助调查。


    八点的时候,日方的调查人员,终于来了。


    路承周没想到,来调查此案的,竟然也是自己的熟人:日租界警察署的寺田清藏。


    当初,宫本清被杀时,路承周与寺田清藏打过交道。


    寺田清藏是职业警察,在查案方面很有一手,路承周向他介绍了情况后,终于可以回去休息了。


    毕竟,他的公开身份是警务处的巡官,没有义务总是配合宪兵分队的调查。


    回去之前,路承周绕到了伦敦道昭阳里9号。


    他觉得,只要将此事,侧面告诉马玉珍,就算向组织汇报了。


    当然,详细的汇报,他随后会写一份报告。


    “你怎么来了?”曾紫莲看到路承周时,诧异地问。


    听到声音,走出来的马玉珍,得知是路承周后,心里却有些期望。


    “通知下去,最近都要小心些,今天清晨,特高班的酒井死了。”路承周正色地说。


    他将酒井遇袭之事,简单向曾紫莲说起。


    当然,主要还是告诉马玉珍。


    特高班本来就没什么人,目前,除了海田新一郎和石田秋夫外,已经没有人了。


    事实上,海田新一郎和石田秋夫,都不算特高班的人了。


    也就是说,今天清晨的行动,宪兵分队的特高班,成建制被消灭了。


    “是。”曾紫莲听到是谈正事,马上应道。


    酒井一死,日本人肯定会发疯。


    “特别要小心郑问友,他目前不宜露面。”路承周叮嘱着说。


    “放心,老安会盯着他。是谁干的?”曾紫莲好奇地问。


    “这还用问么?前几天游击队进城,不就是为了替钟旗报仇么?没想到,他们竟然真的潜了进来。”路承周叹息着说。


    “游击队好样的!”曾紫莲突然说。


    她有一个秘密使命,时刻关注路承周,以及其他人的政治信仰。


    曾紫莲相信,海沽站的所有人,都是痛恨日本人。


    只要有一人当了汉奸,海沽站都会遭到破坏。


    她担心的,主要是海沽站的人,有同情中共的倾向。


    特别是路承周,是她重点考察的对象。


    路承周可以无能,可以失败,也可以贪污腐化,甚至好色,唯独不能同情中共。


    一旦路承周有这方面的苗头,她会第一时间向总部汇报。


    “就你话多。”路承周嗔恼地瞪了曾紫莲一眼。


    不要说曾紫莲说出这样的话,哪怕就是马玉珍表露出,对中共的好感,他都会坚决制止。


    作为一名卧底,他必须扮演好每一个不同的角色。


    在军统,他是一名坚定的抗日者,同时,也是一名对党国忠诚不二的革命者。


    中共对他来说,是异党。


    路承周每天都像戴着不同的面具,他需要在不同的面具下,不停的来回切换。


    每次切换,必须准确无误,稍有差错,会让他跌入万劫不复之境地。


    路承周每天与人接触,表面上谈笑风生,实则危机四伏,一句话说错就完蛋了。


    马玉珍在原本想,路承周走后,就去趟二十五号路。


    然而,曾紫莲却让她与刘轩联系,将路承周的命令传达下去。


    等她再到二十五号路时,已经是一个半小时之后了。


    此时,蚂蚁的情报已经到了,拿出情报,换掉暗号,马玉珍迅速去了黄家花园福顺里1号。


    卫大光回到旅馆后,显得很沮丧。


    他特意来给钟旗报仇,然而,杀害钟旗的凶手,就在他面前,却没能除掉,实在是太遗憾了。


    然而,随后田南晨传来消息,酒井竟然死了。


    酒井不但死了,就连他的手下,那几名日本鬼子,也都完蛋了。


    这让卫大光惊喜若狂。


    “田书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你安排了后手?”卫大光激动地问。


    “这可不是我安排的,你忘了那位接应的同志?”田南晨微笑着说。


    此事,他判断应该是路承周所为。


    也只有路承周,有这样的战斗力。


    但是,以后遇到路承周时,他还是要严肃批评他。


    路承周的心情,他很能理解。


    可是,路承周的身份,不能轻易行动。


    稍有闪失,谁来承担这个责任?

    路承周的身份如此重要,也没有人能承担起这样的责任。


    “这位同志只有一个人?”卫大光有些不敢置信地说。


    “应该只有一个人。”田南晨不想多谈路承周的事情。


    所有关于路承周的情况,都是高度机密。


    有的时候,一句无心之言,就会泄露秘密。


    中午的时候,田南晨收到了马玉珍转来的情报,路承周详细汇报了,今天清晨发生的事情。


    虽然路承周化了装,也换了车牌,可田南晨还是担心他的安全。


    路承周这根线,不但为平海唐点线工委提供重要情报,同时,路承周也是平海唐点线工委的守护神。


    有路承周这只蚂蚁在,敌人的任何风吹草动,他都能及时掌握。


    除了汇报情报外,路承周还提出一个计划,用来甄别海沽城委内部同志的甄别计划。


  第六百章 申请

    卫大光提出,要与除掉酒井的地下党同志见个面。


    但这个请求,被田南晨否决了。


    原因很简单:这位同志目前正在执行任务。


    卫大光也知道,地下党的同志很不容易,既然他对执行任务,自然不好勉强。


    卫大光此时还不是正式党员,但他对李向学等共产党员的影响下,对中国共产党已经有所了解。


    对海沽地下党的工作性质,也知道一些。


    田南晨没有说出对方的名字,又说他在执行任务,不用猜也知道,自然是在执行机密任务了。


    他请田南晨向这位同志转告,二十七支队全体上下,衷心感谢他为参谋长报了仇,以后,不管什么事情,只要是他卫大光能做得到的,绝对不二话。


    卫大光当初参加抗日,是因为讲义气,正直公义,才能拉起这支队伍。


    他的话,也是一口唾沫一个钉,绝对是算数的。


    除掉了酒井,等于整个二十七支队,都欠他一个人情。


    原本,卫大光还想对野崎下手,钟旗虽然是死于酒井之手,但野崎也是凶手之一。


    田南晨告诉他,目前不适宜除掉野崎。


    而且,这个任务,也不应该由二十七支队来完成,这是海沽地下党的任务。


    “卫司令,为了找到出卖钟旗同志的叛徒,我们制订了一个计划,希望你能配合。”田南晨也希望,卫大光能早点回三塘铺。


    不仅仅是因为二十七支队需要卫大光,而且卫大光留在海沽,确实不安全。


    “一定配合。”卫大光一听,马上说道。


    三塘铺的医疗条件有限,钟旗受伤后,只能送到海沽治疗。


    哪想到,马上可以回到部队的钟旗,突然被宪兵分队抓捕。


    还没来得及营救,钟旗就被害了,还搭上了二十七支队两位战士的生命。


    此次除掉酒井,卫大光心中的恨意,已经消失大半。


    如果说酒井是直接凶手,野崎是幕后主谋的话,那这个出卖钟旗的叛徒,则是个可耻的帮凶。


    “马上回部队,并且……”田南晨在卫大光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卫大光不但要回部队,回到部队后,还不能公开亮相。


    “这个……我留在海沽,也不影响嘛。”卫大光有些犹豫。


    “这个计划,可是接应你的同志提出来的。”田南晨看到卫大光迟疑,又说道。


    “好吧,既然是他提出来的,我一定支持!”卫大光马上说。


    当天傍晚,卫大光就离开了英租界,晚上悄悄回到了三塘铺。


    到驻地后,卫大光并没有公开露面,一直待在指挥部,只跟支队的几个主要成员见了面。


    最后,他将李向学留了下来。


    “李主任,我知道你跟海沽地下党的同志熟,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下,帮我们二十七支队除掉酒井的那位同志?”卫大光诚恳地说。


    “卫司令,你这次去海沽,我是极力反对的。”李向学缓缓地说。


    如果卫大光是党员,他会向党组织提出严肃处理卫大光的意见。


    身为二十七支队的支队长,如此无组织无纪律,如果在海沽出了点什么事,那可怎么办?

    “知道,我不能以身涉险。可是,这不也没事么?”卫大光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这个忙我不能帮,海沽地下党的同志,有着严格的保密纪律。不要说我的组织关系不在海沽,就算我是平海唐点线工委的人,也不能随便打听其他同志的工作。”李向学摇了摇头,坚定地说。


    其实,他在听到卫大光提起此事时,就已经知道,除掉酒井的,一定是路承周。


    “我知道你们的纪律,就算你知道,也不能告诉我。”卫大光无奈的叹了口气,说。


    “多谢司令的理解。”李向学点了点头,不置可否地说。


    “李主任,我想申请加入中国共产党。”卫大光突然说。


    其实,他对自己的这个决定,还是有些犹豫的。


    此次海沽之行,才让他下定决心。


    这是一群有信仰的人,所有愿意抗战,勇于与日寇作战的人团结在一起,才能与日本人干到底。


    二十七支队目前虽属于抗日联军,实际上属于卫大光的半私人武装。


    “好啊,欢迎。但是,不管谁加入我们的组织,都要考察。”李向学微笑着说。


    之前他也一直在做卫大光的工作,卫大光对共产党很有好感,也愿意与共产党的人接触。


    但是,他并没有露出,强烈要加入共产党的愿望。


    “当然,我知道还要写入党申请书。”卫大光笑着说。


    “对,这得自己亲自写,要将自己的想法,真实地表达出来。”李向学说。


    卫大光能走出这一步,他很欣慰。


    或许,这是卫大光去海沽最大的收获。


    “我对共产党一直有好感,也愿意与你们接触,甚至,也想过要把部队交给你们。但是,后来我想,我也可以加入你们的嘛。大家变成一家人,就不用再分彼此了。当然,真正让我下定决心的,还是那位击毙酒井的同志。”卫大光郑重其事地说。


    “为什么呢?”李向学诧异地问。


    “田书记没有说起他的任何情况,包括名字,哪怕告诉我一个假名,或者代号都可以啊。所以我断定,这位同志一定肩负着特殊的使命。甘愿默默无闻,却在从事着最危险的任务,这样的人我很佩服。这样的组织,我也愿意加入!”卫大光正色地说。


    “是啊,正是因为有这些人的存在,我们才能不断取得胜利。”李向学感慨地说。


    路承周加入中国共产党时,还不到二十岁。


    那个时候,路承周就已经肩负起了特别的使命。


    从警察教练所到宪兵分队,从中共到军统,李向学知道,路承周特别不容易。


    每时每刻,他都必须保持足够的警惕,对身边的人,对亲近的人,都不能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能这么长时间坚持下来,并且还干得如此出色,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路承周拥有坚强的信念。


    “所以,我也要成为这样的人。”卫大光坚定地说。


  第六百零一章 灵通


    卫大光傍晚离开海沽后,海沽城委的顾三石,在晚上七点召开了一次会议,布置了一个紧急任务:护送二十七支队的支队长卫大光出城。


    “同志们,这是一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二十七支队是抗日部队,卫大光司令员,让日本人闻风丧胆。此次卫司令亲自出马,除掉了宪兵分队的酒井,不仅为钟旗同志报了仇,也消灭了一个罪大恶极的日本特务。现在租界已经戒严,我们的任务,是护送卫司令的小分队安全、顺利的回到三塘铺。”顾三石望着下面的同志,缓缓地说。


    这些开会的人,都是顾三石经过仔细挑选的。


    毕竟,这个护送任务,其实就是一次测试。


    有没有叛徒,叛徒是谁,都要在这次任务中找出来。


    虽然卫大光已经回到了三塘铺,但田南晨为海沽城委,准备了“卫大光”。


    原本,用真的卫大光当诱饵,更能让日本人相信。


    可卫大光是二十七支队的支队长,他要出了事,二十七支队的心会散。


    “顾书记,这个任务交给我就是。”李辉一听,主动请缨。


    钟旗刚到海沽时,正是他经手的。


    因此,钟旗被捕后,李辉也成为重点调查对象。


    程瑞恩到海沽,准备营救钟时,又是李辉与之联系。


    事实证明,程瑞恩的小分队,也被宪兵分队掌握了。


    因此,李辉的嫌疑就更大了。


    “不行,这次的任务应该交给我。”赵剑秋说。


    他是海沽城委的干事,从王兰庄支部刚调到城委没多久。


    海沽城委系统的党员有几十人,领导的党支部也有好几个,包括王兰庄支部、小站支部、公大纱厂和北洋纱厂联合支部等。


    王兰庄于一九三六年建立,刚开始的支部书记,主要是派去搞农运工作的。


    海沽沦陷后,海沽市委计划在王兰庄建立游击小组,开展武装斗争,为此,姚一民还准备让路承周筹划枪支弹药。


    然而,不久后,日军在该村设置了岗楼,此事也就搁浅了。


    “卫大光同志,是二十七支队的支队长,他的安全,关系到二十七支队这支部队。因此,他必须安全离开海沽。为此,上级决定,在城内再搞一次行动。吸引日寇的目光,转移他们的注意力。”顾三石摆了摆手。


    转移卫大光的计划,虽然是假的,但这次行动却是真的。


    行动目标也选好:日商公大六厂一号仓库。


    公大六厂一号仓库内,储存着数千包原棉。


    原本这个计划,早就要进行。


    之前田南晨让路承周提供的燃烧弹,就是给公大六厂准备的。


    路承周在晚上十一点接到紧急通知,马上到宪兵分队开会。


    整个特高班几乎全军覆没,日本海沽陆军特务机关和宪兵队总部,异常震怒。


    雨官巽严令,必须抓到凶手,同时破坏中共在海沽之所有地下组织。


    日军已经占领海沽,五名帝国军人,竟然被人枪杀于街上,可见抗日分子何等猖狂。


    晚上,路承周准时到宪兵分队。


    刚到二楼,他就看到金惕明。


    今天的金惕明,穿着一身得体的西装,还打了领带,脚下自然也换上了皮鞋,鞋油打得很足,锃亮锃亮的。


    “怎么,出院了?”路承周看到后,诧异地问。


    “是啊,下午我就出院了,还在巴克斯道看了现场。”金惕明点了点头。


    他身上的伤当然没好,只有步子迈得大些,还会牵动伤口隐隐作痛。


    “哦,看来你已经开始履行职务了。”路承周笑了笑。


    “没办法,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总不能还在医院躺着吧?”金惕明苦笑着说。


    其实,他倒觉得这是好事。


    宪兵分队的特高班被人干掉,以后日本人才会更加重视他们这些中国人。


    “怎么样,有发现吗?”路承周随口问。


    “有些发现,但还是没有找到关键证据。”金惕明摇了摇头。


    他只说了半句,却没有说出掌握的具体证据。


    金惕明可是路承周在雄镇楼训练班时的教官,他虽然不教情报的,但本身也精通情报业务。


    这样的保密措施,还是会遵守的。


    路承周现在不再是他的上级,自然也没义务向路承周汇报。


    “我没想到,中共的报复来得这么快。”路承周叹息着说。


    “听说,这是二十七支队卫大光干的。”金惕明突然说。


    “卫大光?不可能吧,他怎么会来海沽呢?”路承周摇了摇头,一副不相信的模样。


    “这种事,我怎么可能瞒你呢?”金惕明已经与野崎见过面了。


    “如果真是卫大光干的,他很有可能还在海沽。”路承周突然说。


    “川崎课长与野崎队长,正在商量这件事,或许,我们能跟着沾点光。”金惕明微笑着说。


    开会的时候,路承周果然看到了川崎弘。


    除了川崎弘,中山良一也在。


    能影响英租界的日本特务,基本上都来齐了。


    在会上,野崎介绍了酒井案的情况,目前的侦破,虽然在大力进行,但只知道这是卫大光带人干的。


    “卫大光敢来英租界,我们要让他有来无回。”野崎杀气腾腾地说。


    他现在的压力很大,这次死的全部是日本人,按照这个速度,如果再来这么一次,他手下连个日本兵都找不到了。


    “野崎先生,卫大光在英租界,是我们分析出来的,还是拿到了确凿的证据?”路承周突然问。


    “我们得到了准确的情报,目前卫大光还在英租界,正准备逃回三塘铺。在中山君的协调下,整个英租界全部戒严,我们也在路口加强了检查,他们别想离开租界。”野崎得意地说。


    听到野崎的话,路承周既担忧又高兴。


    高兴的是,自己的甄别计划,终于开始执行,并且发挥作用了。


    担忧的说,野崎的消息这么灵通。


    海沽城委的会议,是等到卫大光真正离开海沽后才召开的。


    而自己十一点就接到了开会的通知,也就是说,几乎在海沽城委开完会后,野崎就已经得到了消息。


  第六百零二章 大火

    路承周身为警务处巡官,自然要积极配合宪兵分队的行动。


    中山良一现在是警务处的顾问,路承周再配合宪兵分队的行动,也师出有名。


    况且,路承周还是刘立峰的秘密情报员,他为宪兵分队做点事,刘立峰也不会多说什么。


    路承周的任务,是加强宪兵分队的保卫。


    同时,在他的辖区内,加强巡查,防止卫大光的小分队蹿进来。


    卫大光扬言,不但要除掉酒井,还要干掉野崎。


    酒井已经被除掉,如果野崎还死在游击队手里,那宪兵队从上至下,都没脸再活了。


    至于搜捕的任务,由警务处与宪兵分队配合。


    酒井死在英租界,让日本人有理由在租界行动。


    随着武汉和广州相继沦陷,日本人更加猖獗,他们觉得,重庆政府很快就会与之和谈,他们至少能把一半中国的土地,拿在手里。


    “中共还计划,在城内搞一次破坏活动,以吸引我们的目光。”川崎弘突然又说道。


    “不会是搞罢工吧?”路承周蹙起眉头。


    城委早就有在公大六厂行动的计划,公大六厂的工人中,有不少抗日积极分子,他们愿意参加抗战,只是苦于没有领头人。


    “罢工能吸引我们的目光么?我看有可能是暴动。”金惕明突然说。


    “借中共几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在市内暴动。这可是皇军驻守的地方!”路承周坚定地说。


    “或许,过几天就知道了。”川崎弘缓缓地说。


    没有进一步的情报,他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一定是某个破坏行动。


    川崎弘的话刚落音,电讯室主任冈奇敏夫,拿着一封电报,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八嘎!”


    川崎弘看了一眼电报,气急败坏地拍了一下桌子。


    就在刚才,公大六厂一号仓库,突然发生大火。


    联想到晚上获利的情报,川崎弘断定,这一定是中共所为。


    这些可恶的破坏分子,为什么一定要跟皇军过不去呢。


    路承周没想到,海沽城委的行动如此迅捷。


    卫大光傍晚离开海沽,晚上城委就开了会,而又有人把会议内容透露了。


    可城委的行动也不慢,这才刚才十二点,公大六厂的大火已经烧了起来。


    原棉本是易燃物,事先又破坏的消防设施,根本没办法组织有效的灭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火势越来越大。


    此案与抓捕卫大光有直接关系,川崎弘连夜带着宪兵分队的人,去了公大六厂。


    还隔着几里,路承周就看到夜空都被烧红了,火光冲天,浓烟滚滚,车子只能远远停下。


    此时的公大六厂,并没有工人,仓库里仅有几个人,倒是想灭火。


    可火势这么大,他们根本没办法靠近。


    “怎么会烧得这么快呢?”金惕明与路承周坐同一辆车。


    酒井的车子被炸毁,宪兵分队只有一辆小车和一辆卡车了。


    “只要一点火星子,就会烧个精光。我看,这火不救也罢。”路承周掏出烟,他距离公大六厂还有一百多米,就感觉到热浪逼人。


    原本晚上很冷,但在这里却温暖如春。


    望着大火,路承周心情也不错。


    “承周,你有没有觉得,今天晚上中共的行动很诡异?”金惕明沉吟着说。


    他望着不远的烈焰大火,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现在与路承周级别一样,这句“承周”,完全没问题。


    “川崎课长不是说了么,这是中共转移视线的伎俩。金教官,卫大光不会今天晚上就溜走了吧?”路承周突然问。


    “所有通道都被我们封锁了,他怎么走?”金惕明冷笑着说。


    “如果从水路走呢?”路承周突然说,“不好,得赶紧报告。”


    海河从海沽的西北,到东南流出,将海沽斜切成两大块,这才有“河北”“河东”的说法。


    海沽很多时候说“河北”,并非指河北省,而是海河以北。


    而海沽的租界,几乎都是在海河两岸,比如日、法、英就在河的西南,而意、旧俄、旧比等租界,就在河东。


    路承周丢下金惕明,马上找到川崎弘,向他说起自己的担忧。


    “从水路走?可我们在金刚桥和金汤桥全部布防,任何船只都别想过去。”川崎弘蹙蹙起眉头。


    “中共特别狡猾,我们总不能永远封锁河道吧?”路承周急道。


    晚上封锁河道没问题,但白天还要封锁就不要能了。


    毕竟,那多么人要靠海河为生的。


    “这倒是个麻烦。”川崎弘缓缓地说。


    今天晚上,可以封锁河道,明天呢?海河上一天那么多船,就算每条船都检查,总会有漏网之鱼。


    “川崎课长,纵火者肯定已经跑了,我觉得,此时应该回到自己的岗位上,不能中了中共的调虎离山之计。”路承周郑重其事地说。


    他想给川崎弘一个假象,纵火者与公大六厂无关。


    其实,路承周在计划中,也想到了这个问题。


    如果地下党要纵火,要保护相关人员的安全。


    参与此次行动的人员,最好能暂时离开一段时间,如果能去根据地就更好。


    毕竟,几千包原棉,价值非常高。


    “没有内应,中共肯定没办法得逞。”川崎弘摇了摇头。


    这是公大六厂的仓库,不像以前军统那样,在堆栈纵火,只需要把火源抛进去就可以了。


    堆栈纵火容易,救火相对来也说也好办些。


    但在仓库纵火是很难的,没有内应的话,纵火者都进不来。


    而且,救火也麻烦些,就算消防设施没破坏,这样的火势,基本上也没得救了。


    川崎弘来公大六厂,自然不是为了救火。


    他找到公大六厂的老板,将与仓库有关的工人,全部带走。


    路承周不知道这些人当中,有没有地下党的同志。


    但在回去之后,他第一时间,将这个情况写成情报,放进了二十五号路的死信箱。


    日本人恼羞成怒,路承周估计,这些被抓进宪兵队的人凶多吉少。


  第六百零三章 嫌疑目标

    宪兵分队如期知道了“卫大光”要离开海沽的消息,还知道地下党要引开他们的注意力。


    这让田南晨和顾三石,再一次感觉到了危机。


    “田书记,这个叛徒不找出来,整个海沽城委都很危险。”顾三石的脸上写满了忧郁。


    田南晨向他提出,这个甄别叛徒的计划时,顾三石刚开始还是有些想法的。


    然而,今天晚上的事情,证实了这个叛徒不但存在,而且还很狡猾。


    城委刚刚开完会,宪兵分队马上就知道了。


    幸好,田南晨有关系,能搞到宪兵分队的情报。


    “不止是海沽城委,平海唐点线工委也会有危险。”田南晨沉吟着说。


    “我一定全力配合,严格按照计划行事。”顾三石郑重其事地说。


    公大六厂确实有几名工人,参与了晚上的行动。


    其中,有两名是共产党员,但还有几人,是党外人士。


    他们纯粹是因为痛恨日本人,主动要求参与今天晚上的行动。


    现在,有一些人,已经被日本人抓走了。


    顾三石很懊悔,如果自己能再重视一点这个计划,可能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事实上,地下党的行动,都不会每次行动完马上就撤退。


    如果每搞一次行动,就撤退一批人,海沽的地下党于多,也不够撤退的。


    城委与特委的性质不一样,城委主要是宣传党的政策,发展党的组织。


    而特委,主要是潜伏在敌人内部,发展党的关系,执行党的统战政策。


    “这是被捕人员的名单,你看看,如果还有没暴露的同志,赶紧隐蔽起来。”田南晨将一份自己抄写的名单,递给了顾三石。


    “还有几个女工,她们没有参加行动。”顾三石看了一眼名单,说。


    “我估计,发生这么大的火灾,公大六厂短期内也不会再开工,让她们先换个地方休息几天也好。”田南晨想了想,说。


    “我也是这么想的。田南晨,这件事我要检讨,没有及时将他们转移。”顾三石诚恳地说。


    “谁也没想到,日本人竟然不问青红皂白就抓人。想办法找关系营救吧,只要人能出来,可以花点钱。”田南晨缓缓地说。


    “是。”顾三石轻声说。


    “接下来,就是‘护送’任务了。”田南晨说,这才是重头戏。


    能不能找到叛徒,关键就在护送任务了。


    “明天晚上再临时通知他们吧。”顾三石说。


    既然会议的内容,这么快就被日本人知道了。


    接下来的行动,只能单独沟通。


    比如说,让甲去河东,乙去河西。


    如果河东出了事,自然甲就是叛徒,反之亦然。


    计划听起来很简单,可要执行则很复杂。


    城委与路承周,必须配合得非常好。


    特别是城委这边的情况,路承周必须及时知道。


    否则,他就没办法判断日本人的动向。


    而城委知道了日本人的行动后,才能找到那个真正的叛徒。


    “从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你觉得谁最可疑?”田南晨严肃地问。


    “综合各方面的情况来看,李辉和赵剑秋的嫌疑最大。”顾三石缓缓地说。


    “明天晚上,对他们同时甄别,只要知道宪兵分队的行动,就可以断定谁是叛徒了。”田南晨笃定地说。


    “明天晚上,我会分别给他们下达任务。”顾三石郑重其事地说。


    一车的日本宪兵,被当街枪杀,警务处确实感受到了日本人的压力。


    早上,路承周到警务处时,接到最新通知,配合日本宪兵队,在租界各个路口排查行人。


    特别是在进出租界的路口,更是安排了专门的检查人员。


    路承周工作起来很卖力,因为他知道,卫大光一行人,早就回到了三塘铺。


    现在的工作,只是做给日本人看的。


    他表现得很好,就越有利于掩护他的工作。


    晚上,路承周到宪兵分队后,特意向野崎汇报了自己的工作。


    然而,他到三楼后才得知,野崎出去了。


    路承周看了一眼手腕上的金表,平静的走到了二楼。


    对这样的结果,他并不意外,如果野崎在办公室,那才有问题呢。


    到二楼后,经过情报二室的办公室,路承周抬头看了一眼,发现情报二室换成了情报三室。


    苗光远搞的华北青年协会和华北青年抗战联合会,相继被人发现,其实是披着抗日组织外衣的特务组织后,情报二室在租界的活动,大大受到了限制。


    上次开会,已经将苗光远的情报二室,整体调到花园宪兵队。


    路承周知道,把苗光远调到宪兵队总部,也是让他发挥专长。


    苗光远表面上装得像个抗日分子,甚至还成立假的抗日组织,这一着确实迷惑了很多人。


    在二楼的办公室窗口,路承周点了根,静静地望着窗外。


    当野崎的车子回来后,路承周抬腕看了一下时间,十一点一刻了。


    野崎走下车时,左右看了看,整了整衣服,才抬脚走了进来。


    如此的自信,与昨天晚上完全判若两人。


    是什么让他如此自信?

    如果没猜错的是话,那就是那份护送“卫大光”的情报。


    等野崎到了三楼后,路承周又等了几分钟,才去楼上,向他汇报自己今天的工作。


    “警务处这次还是出了力的,只是,从目前来看,还没有任何消息。”路承周叹息着说。


    “如果没有消息,就说明他们还没有尽力。”野崎冷笑着说。


    他确实得到了消息,海沽城委也急于将二十七支队的卫大光送出城。


    作为一名军事主官,长时间在外,肯定是不行的。


    “属下也很惭愧。”路承周低下头,很是汗颜地说。


    “不用懊恼,地下党再狡猾,也逃不出我们的手心。”野崎看了路承周一眼,突然笑吟吟地说。


    “野崎先生为何如此乐观?”路承周诧异地说。


    “只要卫大光还在租界内,我们就还有机会。”野崎微笑着说。


    此事是机密,就算明天才行动,他也要等到行动前,才能透露情报。


    宪兵分队接连出了不少内线,虽然都是军统的,但谁敢肯定,就没有中共的人呢?

  第六百零四章 铁钉

    李辉晚上见到顾三石时,还是很激动的。


    因为他知道,自己终于获利组织信任,可以执行护送卫大光出城的任务。


    李辉自然不知道,这次的护送任务,早就完成了,卫大光已经回了三塘铺快两天了。


    “李辉同志,组织上经过研究决定,由你护送卫大光同志出城。”顾三石郑重其事地说。


    他来找李辉前,没有提前通知。


    事实上,此时在李辉的住处外面,还有两位城委的同志。


    身为海沽城委书记兼平海唐点线工委的委员,顾三石的人身安全,也关系到海沽的工作。


    “保证完成任务!”李辉坚定地说。


    “你也知道,卫大光是二十七支队的支队长,他的安全,关系到二十七支队的安全。如果他不能及时回到部队,将造成严重后果。就算日本人布下了天罗地网,我们也要闯出一条路来。”顾三石缓缓地说。


    他的声音虽然不大,但语气非常坚定。


    “请顾书记下命令吧。”李辉坚定地说。


    “路线已经选好了,明天傍晚,从十七号路的南华里出租界,经跑马场到南开大学出城。”顾三石拿出一份简易海沽地图,指着上面已经写好的路线,对李辉说。


    “我们用什么交通工具离开?”李辉问。


    “租界坐胶皮,到十七号路后,你们在靠边界处的一家茶楼接头。出了租界到南华里里后,会有同志接应。你的任务,就是从十七号路到南华里这段距离。”顾三石郑重其事地说。


    为了甄别叛徒,任务必须很具体,但又不能太详细。


    “我记住了,下午五点,我会准备出现在茶楼。”李辉郑重其事地说。


    同样的内容,顾三石随后又跟赵剑秋说了一遍。


    只不过,赵剑秋的地点改到了二十号路,从二十号路出来后,对应的是德华里。


    李辉负责十七号路,赵剑秋负责二十号路,只要宪兵分队出动,就算没有内线的帮助,顾三石也能判断出,到底是谁出了问题。


    之所以会提前一天告诉他们这个任务,也是想给叛徒留出充足的时间。


    野崎拿到了详细的护送计划,心里顿时有了把握。


    就算警务处那边没有结果,他也不是很在乎。


    相反,他对警务处充满了鄙视。


    警务处的巡捕,在街上抓抓小偷,维护一下治安,驱赶几个乞丐,还是没有问题的。


    要让他们破案,特别是破这种抗日分子的案子,几乎不用将他们计算在内。


    第二天上午,野崎特意去了趟花园宪兵队,与川崎弘商量行动计划。


    “‘铁钉’传来消息了,今天傍晚,卫大光就要离开租界。”野崎在川崎弘面前,终于露出了兴奋的目光。


    昨天晚上,他其实一夜没睡。


    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想,要怎么样才能将卫大光折磨至死。


    五名帝国优秀士兵,竟然死在连正规部队都算不上的土八路手里,他怎么样都要替酒井出这口气。


    “消息确切?”川崎弘一听,眼中也露出兴奋的光芒。


    “确切。”野崎高兴地说。


    “这个‘铁钉’还是不错的嘛。抓到卫大光后,顺势将海沽城委机关端掉,我们要让中共,在租界没有立足之地。”川崎弘冷冷地说。


    “我也是这样想的,因此,晚上的行动,需要得到阁下的配合。”野崎诚恳地说。


    特高班几乎被消灭,他手下再无可用之兵。


    宪兵分队虽然有几十个中国人,可那些人的忠诚度,始终值得怀疑。


    川崎弘一直向他们灌输一个观点:中国人永远都不能完全相信。


    “没有问题,我让山口静夫配合你。”川崎弘点了点头,山口静夫是曹长,一直供职于宪兵队总部。


    “公大六厂抓到的那些人,是地下党吗?”野崎问。


    公大六厂的主要工人是女工,很难想象,这些女工,竟然会是抗日分子。


    “两个粗纱工,一个过磅工,竟然都是地下党。真不知道共产党是怎么宣传的,竟然可以让这些原本是学生的女生,毅然决然进厂当女工。”川崎弘叹息着说。


    经过审讯,抓到的几人都没有开口,但是,从他们的态度,以及眼中仇恨的目光,川崎弘已经判断,他们是真正的地下党。


    “这些地下党,真是无孔不入啊。”野崎叹了口气,说。


    “所以,我们要发现一个,就处决一个。不要怕杀错人,反正中国有的是人。”川崎弘得意的笑着说。


    在他看来,中国的人命是最不值钱的。


    有的时候,一个中国人的性命,还不如一条狗。


    野崎没有再问了,川崎弘既然这样说,那几个抓来的地下党,肯定没命了。


    野崎来花园宪兵队,主要是借人。


    中国人的人命不值钱,但日本士兵的生命就金贵了。


    一个日本士兵的生命,需要一百条中国人命来赔。


    昨天抓到的工人,就算不是地下党,进了宪兵队,也不可能再活着出去了。


    山口静夫比一般的日本人要高一些,但也仅仅是“高一些”罢了。


    这位北海道渔民的儿子,生性残忍、狡猾。


    在宪兵队总部,不知道有多少抗日人士,惨死在他手上。


    山口静夫带了一个宪兵小分队,总共十三人,换上便装后,跟随野崎到了康伯南道22号。


    他们在市区,穿着日本宪兵的军服,可以无法无天,不管什么样的中国人,在他们面前,跟狗屎一样。


    可到了租界则不行了,一切要遵从英国人的规矩。


    这让一向傲慢的山口静夫的难以忍受,到了挂着昌隆盛的宪兵分队后,他终于开始发泄心里的不满。


    “野崎君,总有一天,我要把英国人赶出租界。所有的地方,只能是大日本帝国的天下。”山口静夫狂妄地说。


    “山口君请先事休息,下午直接去伏击现场。”野崎微笑着说。


    他虽然不喜欢山口静夫的性格,但人家是来帮自己的,总不能将他赶走吧。


    “其他人可以休息,我必须去现场看看。”山口静夫说。


    他虽然狂妄,但并不愚笨,相反,还非常狡猾。


  第六百零五章 避嫌

    宪兵分队突然多了十几名日本宪兵,路承周自然也在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这就是将张广林提为副主任的好处,李继平依然在情报一室留守。


    发现来了这么多日本宪兵后,马上向大兴日杂店的张广林汇报了。


    如果张广林不是副主任,李继平没有向他汇报的义务。


    张广林收到消息,骑着自行车,在路承周的辖区,找到了路承周那辆3805的车子。


    “路先生,你这车子有好几个枪眼了。”张广林汇报完情况后,看到路承周的车上,多了些枪眼,好奇地问。


    “还不是游击队打的?”路承周不以为意地说。


    宪兵分队突然来的日本宪兵,必定是野崎搬来的援军。


    看来,野崎对中国人还不是特别信任,抓捕卫大光这样的行动,看样子日本人想亲自行动了。


    这样也好,一旦日本人行动失败,自然也不会怀疑到中国人头上。


    十七号路也好,二十号路也罢,地下党都安排了人员在观察。


    只要宪兵分队有行动,自然逃不过地下党的眼睛。


    只要“卫大光”出现,不怕宪兵分队不上钩。


    原本,二十号路,与二十四号路只隔了三条街,但路承周还是决定,不去二十号路,也不去十七号路。


    他现在最好的办法,是让自己随时保持在别人的视线范围内。


    为此,路承周特意去了趟宪兵分队。


    他现在宪兵分队的身份,刘立峰已经知道,就算他下午不出现在辖区,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辖区不出事,则万事大吉。


    这些新来的宪兵,挤在一楼的房间,他们让人送去两个炉子,在里面抽着烟,也不怎么说话。


    路承周只在门口看了一眼,用日语跟他们打了招呼,告诉他们自己是情报一室的主任,有什么事情,随时可以来找他。


    路承周知道他们傍晚会有行动,也不敢让人送酒菜。


    但他让李继平买了两条烟,给每人送了一包。


    “承周,下午怎么有空?”


    路承周刚刚到下面送了烟,金惕明突然走到了他的办公室。


    “哟,金教官,看你走路的姿势,身上的伤,估计没事了吧?”路承周微笑着说。


    “还是不能大动。”金惕明笑了笑。


    自己刚到情报一室时,路承周经常喊他“金教官”。


    可没过多长时间,路承周就改口为“金副主任”了。


    现在,他担任了情报三室的主任,路承周才再次改口。


    别人的称呼,真的跟自己的地位是对等的。


    “你就应该在医院住着,这里的事,交给别人就是嘛。”路承周请金惕明坐下,还给他倒了杯水。


    “交给别人怎么能放心呢?现在情报三室的情况就很复杂。”金惕明叹息着说。


    “这有什么复杂的,你是主任,论资历,论能力,谁还敢对你不服?”路承周不以为意地说。


    “可他们就是抱成了团,我在他们眼里,只是个外人。”金惕明苦笑着说。


    “以你的能力,三下五除二就能解决这些问题。”路承周满不在乎地说。


    他以火柴的身份,与胡然蔚正式讨论过这个问题。


    如何与金惕明相处?


    如果胡然蔚并没有军统这层身份,他与金惕明之间,一定是水火不容的。


    他们之间的矛盾,很有可能会公开。


    但是,胡然蔚现在的身份,必须让他选择,对工作最有利的做法。


    路承周给他的建议是,表面恭敬,背后培养自己的势力。


    胡然蔚与金惕明,肯定会全力拉拢下面的人。


    胡然蔚有着先天优势,他是老华北区的人。


    三室的人,都认他这个原来的情报处长。


    而金惕明则不然,他虽是雄镇楼训练的教官,可是三室的人,未必个个都是他的学生。


    而且,金惕明是因为犯了低级错误才投靠的日本人,与他们的性质也有些不一样。


    “希望如此吧,我准备让三室一小队和二小队分开办公,这才借用了原二室的办公室。”金惕明解释着说。


    “一室反正只有这几个人,现在的办公场所足够了。”路承周笑着说。


    事实上,情报一室目前专职办公的,主要就是李继平。


    “知道今天这些日本宪兵,是来干什么的么?”金惕明随口问。


    路承周给下面那些人送烟的事,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金惕明虽然受了伤,但脑子比谁都清醒。


    在巴克斯道酒井被杀的现场,他也发现了一些端倪。


    在没有拿到进一步的信息前,他不会随便说出来。


    金惕明喜欢暗中调查,就跟以前一样,什么事情都是自己动手,也就无需刻意防备别人了。


    “据说是执行任务,但具体是什么任务,他们也不知道。野崎先生好像不在?”路承周问。


    “是啊,没看他的车子也走了么?”金惕明走到窗户边,看了外面一眼,说。


    “其实我觉得,三室兵强马壮,执行力一点也不比日本人差。”路承周突然说。


    “可我们是中国人啊。”金惕明看了路承周一眼,意味深长地说。


    快四点的时候,野崎的车子回来了。


    野崎打定主意,不让中国人参加傍晚的抓捕行动,也就没有通知开会。


    甚至,金惕明主动汇报工作,也给他推到了晚上。


    也就是说,从现在到晚上这段时间,野崎不想被任何人打扰。


    “金教官,晚上喝一杯如何?还没恭喜你荣升三室主任呢?”路承周等野崎和山口静夫等人走后,去了趟金惕明的办公室。


    “喝酒?你不怕晚上有行动?”金惕明笑了笑。


    他当了主任,当然愿意请喝酒。


    只是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喝酒实在是有心无力。


    “野崎先生又没让我们准备,他似乎把我们给忘了。”路承周苦笑着说。


    昨天晚上,野崎还要求他提前将情报一室的人准备好。


    然而,下午他去见野崎,对傍晚的行动,野崎连半个字都没有提。


    路承周之所以请金惕明吃饭,也是想让他给自己证明,自从下午到了宪兵分队后,自己就一直在他的视线中。


    如果傍晚的行动出了问题,野崎只需要调查李继平和金惕明,就能知道,自己是不是有问题。


  第六百零六章 观察

    金惕明担任情报三室主任后,雄心勃勃,准备大干一番。


    要不然,他身上的伤还没痊愈,就不会跑到巴克斯道,亲自察看酒井被杀的案发现场。


    特高班除了石田秋夫和海田新一郎外,几乎全军覆没,金惕明当时还在想,自己的机会来了。


    情报三室是宪兵分队最大的科室,人员最精干,特高班完蛋后,野崎只能寄希望于情报三室。


    金惕明也暗暗决定,要让日本人知道,自己这个没上任的军统海沽站长,还是很有能力的。


    然而,今天下午,野崎却带了一个小分队的日本宪兵回来。


    野崎和山口静夫,还出去了一趟,搞得很神秘。


    没有让情报三室参与,摆明就是不相信中国人嘛。


    路承周提议晚上喝酒,金惕明想了想后,并没有拒绝。


    路承周虽然是他的学生,在情报一室时,又是他的上司。


    但现在他们是平级,再与路承周相处,就没有那种低人一等的自卑感了。


    人很多时候就是这样,当身份比别人低时,总觉得被人轻视。


    “承周,你说我们辛辛苦苦为别人卖命,最后能换来什么呢?”金惕明与路承周找了个小酒馆,以他们的身份,不能在路承周的辖区,最终,在十七号路找了个小酒馆。


    路承周将车子停到后面的巷子里,一般人根本不知道,这是他的车。


    这家酒馆不大,客人也不多,两人找了个能看到大门的角落,倒也没人注意他们。


    作为一名职业特工,每到一个新地方,总会先观察周围环境。


    他们虽然挑选的是并不引人注目的角落,但却能看到整个酒馆的全貌。


    同时,他们旁边,就是通往厨房的过道,厨房有个后门,随时可以从后门离开。


    “当初,我是为了钱。现在,我是看透了,或许以后,真的能实现东亚共荣。”路承周轻声说。


    “你还真相信他们说的那一套?”金惕明有些诧异地说。


    路承周在一九三四年,就秘密为日本特务机关服务。


    当时,路承周成功潜伏在军统海沽站。


    要不是为了传递重要情报,路承周也不会暴露。


    如果说,路承周是为了以后的荣华富贵,才替日本人做事,金惕明还是相信的。


    但要说什么东亚共荣,打死金惕明他也不相信。


    日本人在占领区的暴行,他们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


    这哪里为了实现东亚共荣,完全就是奴役国人。


    他们在经济上掠夺中国,在军事上占领中国,还要在文化上奴化。


    按照日本人的做法,几十年后,中国人将不知道自己的国家到底是什么。


    在日本人的教材中,满洲已经从中国版图划分出去了。


    现在的学生,再学习地理时,已经不知道,满洲国是中国的一部分。


    “我们要往想的方面想嘛,现在他们的做法,或许激烈了一些。但是,当战争结束后,国人还是能过上正常生活的。其实,只要不反抗,大家的日子还是过得去的。”路承周微笑着说。


    “这场战争,要什么时候才会结束呢?”金惕明叹息着说。


    “只要拿下重庆,应该就快了。”路承周随口说。


    他说话的时候,目光总是有意无意的往外瞥。


    看似是习惯性的观察,实际上,他是想知道,野崎和山口静夫,会不会来十七号路。


    十七号路与他的辖区隔得更远些,路承周才特意选择这里,既可以与金惕明一起喝酒,又能观察街上是否有情况。


    如果野崎和山口静夫在十七号路有行动,街上一定会闹出动静的。


    “如果拿不下呢?”金惕明问。


    他觉得,路承周实在太乐观了。


    当然,这样的问题,也是为了试探路承周。


    “我相信能拿下。”路承周笃定地说。


    “听说了吗,公大六厂的大火,不但没有灭掉,反而越烧越大。”金惕明突然说。


    他不想再跟路承周讨论这个问题,看得出来,路承周受日本人的影响很深,日本人的那一套,在他脑海里已经根深蒂固。


    “不会吧?”路承周惊讶地说。


    “不会?此事影响很大呢,想想看,这么大的火,几里外都能看到。民众看到,会怎么想?据说,日本人抓不到中共,杀了一批公大六厂的工人。另外,警察局长周庭鎏,因为打击抗日分子不力,很有可能要被免职。”金惕明喝了几杯酒后,警惕性大大降低。


    在路承周这样的忠实汉奸面前,金惕明觉得,自己可以不用那么警觉。


    “刘同宇的案子,严树勋的案子,都发生在市内,警察局抓不到凶手,日本人当然要找个出气筒。”金惕明神秘地说。


    “你这都是从哪听到的消息?”路承周诧异地说。


    “不仅是周庭鎏,据说潘家才都要下台,日本人对他早就不满了。”金惕明得意地说。


    “潘家才才上任多久?”路承周惊讶地说。


    “那也没办法,他上任后,抗日分子四处活动,办的事情,没哪一件能让日本人满意,赶他下台是早晚的事。”金惕明悄声说。


    “潘家才上任后,确实没干出什么成绩。”路承周缓缓地说。


    如果海沽换了新市长,孙志书这个秘书长,怕是要坐不稳了。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秘书长必须是市长信得过的人。


    一旦换了市长,秘书长很有可能会换。


    路承周与金惕明在这家小酒馆喝着酒,十七号路一直很正常。


    就在他们喝酒时,不远处的一家茶楼内,李辉见到了“卫大光”一行人。


    看到对方的打扮,对上接头暗号后,李辉领着他们,顺利抵达南华里。


    而此时,在三条街外的二十号路外面,野崎与山口静夫,已经在德华里埋伏好了。


    赵剑秋在二十号路,也接到了“二十七支队的卫大光”,赵剑秋对上接头暗号后,也很顺利地将人送到了德义楼。


    狡猾的野崎,并没打算在二十号路动手。


    卫大光在德义楼出事,与赵剑秋就没有关系了。


  第六百零七章 新建议


    野崎为了保护赵剑秋这个“铁钉”,可谓煞费苦心。


    如果在二十号路动手,地下党一定会怀疑赵剑秋。


    而在德华里动手,赵剑秋已经完成了任务,就算地下党再怀疑,也找不到证据。


    事实上,如果这次的行动,不是专门用来甄别叛徒的,海沽城委还真未必会怀疑赵剑秋。


    但野崎怎么也想不到,这一切都是地下党早就安排好的,所谓的“卫大光”,其实是个冒牌货。


    宪兵分队在德华里的伏击很成功,“卫大光”一行五人,全部被抓。


    看到山口静夫押着一行五人出来,野崎非常兴奋。


    盘踞在堂二里一带的二十七支队首脑,就要落到自己手里了吗?


    然而,野崎只是与“卫大光”对视了一眼,他就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


    “卫大光”的眼中,没有一点刚烈与激昂,反而充满了恐惧和畏缩。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抗日部队的头领呢?

    再说了,如果抓到的真是二十七支队的人,抓捕时,怎么会不反抗呢?

    卫大光在巴克斯道伏击酒井时,又是手枪,又是手榴弹,怎么要被捕了,反而乖乖束手就擒呢?


    原本兴奋莫名的野崎,将为首之人带到车里,进行了简单的询问。


    很快,野崎就明白了,今天的行动,只是地下党的一次试探行动。


    这几个人都是被人临时雇佣的,那个“卫大光”,更是一个潦倒的演员。


    所谓的接头暗号,他还以为是台词,哪里知道,竟然充当了地下党的挡箭牌。


    一个演员,带着几个临时请来的帮工,就可以测试,地下党的这条地下交通线,是不是安全可靠。


    不得不说,地下党的做法既谨慎又大胆,而且成本还低。


    野崎当即决定,放掉“卫大光”。


    并且,野崎还给了他们一笔钱,要求只有一个,就当德华里的事情没有发生过。


    山口静夫的抓捕行动很顺利,并没有弄出什么动静。


    只要当事人不说,地下党未必会知道。


    决定放人后,野崎立即与“铁钉”见了一面。


    这个情况,“铁钉”未必知道。


    钟旗的情报,是“铁钉”提供的,程瑞恩要在金刚桥营救钟旗,也是“铁钉”及时传回来的消息。


    野崎早将“铁钉”当成了自己的王牌,他相信,有赵剑秋这个内线,很快能彻底打掉海沽城委,甚至是整个平海唐点线工委。


    军统在海沽的势力,被宪兵分队几次清除。


    中共地下党,总是埋头发展势力,野崎觉得,也到该清除他们的时候了。


    “今天的事情很蹊跷,因为‘卫大光’是假的。”野崎叹息着说。


    “假的?”赵剑秋一愣,他没想到,事情竟然是这样的。


    卫大光的暗号说得一字不差,在他身上,似乎也能找到红军的影子。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是假的呢?

    “此事已经证实,他也承认,其实就是个演员。”野崎叹了口气。


    这件事真是奇怪,他怎么也没想到,地下党会会来这么一招。


    “演员?顾三石这是要干什么?”赵剑秋惊讶地说。


    “很有可能是让这个假卫大光来测试这条线,你要注意,顾三石可能对你也有所怀疑。”野崎提醒着说。


    “是。”赵剑秋心里一凛。


    他很清楚,地下党对叛徒是什么样的态度。


    中共对叛徒的恨意,甚至超过了敌人。


    如果一名内奸,被证明是敌人潜伏进来的,暴露后,或许还有活命的机会。


    毕竟人家刚开始,就有着不同的信仰。


    但如果内奸是后来叛变的,中共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将之除掉。


    如果他的身份被发现,地下党一定会想尽千方百计杀了他。


    “放心,今天晚上,我会派人来‘抓捕’你。”野崎缓缓地说。


    地下党用假卫大光来试探交通线的安全,受此启发,野崎也有了一个歹毒的主意。


    宪兵分队可以对赵剑秋搞假抓捕,让他险象环生的逃回去,让地下党更加相信赵剑秋对党的忠诚。


    “抓捕我?”赵剑秋很是意外,自己是野崎的人,要抓捕自己干什么呢?


    “想想看,如果你被我们追捕,地下党还会怀疑你么?”野崎得意地笑着说。


    “对啊,野崎先生真是高见。”赵剑秋恍然大悟,脸上也转忧为喜。


    顾三石到时不但不会麻烦他,可能还会更加相信他。


    如果不是这个计划,本身就是针对赵剑秋,或许野崎的阴谋能得逞。


    然而,此次海沽城委,主要就是测试赵剑秋和李辉。


    事实上,赵剑秋一直在地下党的监视之中。


    当他与野崎见面时,已经被城委的同志发现。


    当顾三石得知真相时,他既惊讶又失望,他坐在那里,久久说不出话来。


    其实,从二十路和德华里反馈回来的信息,他就已经可以知道,赵剑秋就是那个可耻的叛徒。


    从十七号路离开的“卫大光”,已经顺利离开了南华里。


    而从二十号离开的“卫大光”,则在德华里被拦住。


    虽然“卫大光”很快就被放掉,但他们毕竟与野崎见了面。


    哪怕野崎再狡猾,他没想到,自始至终,宪兵分队的行动,就被路承周发现。


    “田书记,真没想到,赵剑秋竟然是叛徒。”顾三石第一时间,向田南晨汇报了这个震惊的结果。


    “海沽城委打算怎么处理他呢?”田南晨掏出烟,给自己点了一根,问。


    “听从组织处理。”顾三石郑重其事地说。


    “按照组织原则,应该尽快清除赵剑秋这匹害群之马。可是,有位同志,对这个叛徒,提出了一些另外的建议。”田南晨缓缓地说。


    “什么建议?”顾三石诧异地说。


    组织上对叛徒的处理,还会有其他方式么?


    “留着这个叛徒,就算他是定时炸弹,也得让他去炸敌人。”田南晨正色地说。


    “炸敌人?怎么个炸法?”顾三石说。


    “叛徒其实也有叛徒的作用,有的时候,他的作用,还是别人无法代替的。”田南晨微笑着说。


    这个建议,自然也是路承周提出来的。


  第六百零八章 放弃

    叛徒可耻,投降日本人的叛徒,尤为可耻。


    听到要留着赵剑秋,顾三石自然想不通。


    城委的工作与特科不一样,同志就是同志,敌人就是敌人。


    赵剑秋既然叛变,自然就成了敌人,对敌人还能手软吗?


    然而,听到可以用来对付敌人时,顾三石又露出好奇的神情。


    用敌人来对付敌人,他还是头一次听到。


    “使用好赵剑秋,可以让他再尽最后一份力。同时,也能将他的破坏力,消除到最小。”田南晨解释着说。


    其实,他刚开始也犹豫。


    作为平海唐点线工委的书记,组织内出现叛徒,处理掉就可以了。


    路承周的计划,让他有种火中取栗的感觉。


    可是,路承周告诉他,处理赵剑秋容易,但要消除赵剑秋带来的后果,就比较困难了。


    而留着赵剑秋,就有足够的时间来处理这些事情。


    比如说,赵剑秋知道的人和关系,目前日本人还不会动。


    可以趁着这个机会,把这些人和关系,慢慢转移出去。


    一旦海沽城委处决了赵剑秋,恼羞成怒的日本人,自然会毫不留情地动手。


    “我听从组织安排。”顾三石听了田中的解释,马上坚定地说。


    只要是对组织有利的事,他都会毫不犹豫的支持。


    “回去后,对赵剑秋的态度要跟原来一样。这是对你最大的考验,如果让他看出异常,反而会坏事。”田南晨特别叮嘱着说。


    这是他最大的担忧,顾三石对党的忠诚,他绝对不怀疑。


    然而,面对赵剑秋这样的叛徒,顾三石能否保持以往的态度,是对他最大的考验。


    叛变后的赵剑秋,肯定也很敏感。


    如果他觉得,顾三石的态度突然发生变化,反而会坏事。


    “这个我还真得仔细想想,要怎么样与他相处。”顾三石迟疑着说。


    “其实也不用太过担心,你与他在一起时,只要提醒自己,他不是叛徒就行了。以前怎么样,现在就怎么样。”田南晨安慰着说。


    顾三石与自己的同志在一起时,肯定是一个合格的城委书记。


    可要让他与叛徒相处,就需要一定的技能了。


    地下工作与情报工作,其实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顾三石以前做的,都是地下工作,赵剑秋的事情,涉及到情报特工业务了。


    “这样吧,你现在把我当成赵剑秋,咱们先练习一次。”田南晨说。


    他觉得,路承周的计划可能很好,但在具体执行时,可能会遇到很多问题。


    比如说,顾三石对待赵剑秋,就可能会出问题。


    田南晨向顾三石交待一些注意细节,两人开始模拟。


    然而,顾三石刚开始表情生硬,哪怕田南晨是个假的“赵剑秋”,他脸上也不时露出愤怒之意。


    “顾三石同志,你这样可不行啊。我还不是赵剑秋呢,你就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如果真碰到赵剑秋怎么办?这样吧,把赵剑秋掌握的关系,尽快转移。同时,准备锄奸!”田南晨模拟了两回,觉得必须改变计划。


    路承周提出的计划,确实很好。


    通过赵剑秋向日本人传递假情报,关键时刻能起大作用。


    可顾三石的状态,并不适合执行这个计划。


    “田书记,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会转变过来的。”顾三石听到田南晨这么说,脸上露出不服输的神情。


    “不必,我们不能冒险。留着赵剑秋,未必就是好事。”田南晨摇了摇头,他决心已下,不能把好事变成祸事。


    如果能让赵剑秋感觉不到他已经暴露,确实可以通过他,发挥意想不到的作用。


    可如果赵剑秋知道,组织上清楚他投靠了日本人,到时候不能及时制裁的话,后果将是灾难性的。


    “好吧。”顾三石想了想,有些失望地说。


    “你也不要有包袱,面对敌人,还是叛徒,谁都不能心平气和。作为一名党员,几个人能做到,与叛徒交流时,能不露出痕迹呢?”


    “我现在才知道,那些潜伏在敌人内部的同志,是多么的不容易。”顾三石感慨着说。


    在战场上与敌人厮杀,只要有勇气了,就能勇往直前。


    可是,面对面与敌人交锋,光有勇气是不够的。


    顾三石难道没有勇气吗?正因为他太过正直,对组织太过忠诚,眼里容不得沙子,才会一想到赵剑秋成为叛徒,眼中马上有了恨意。


    顾三石搞地下工作可以,当城委书记也行,但当特工,还需要锻炼。


    顾三石走后,田南晨将情况写成情报,准备告诉路承周。


    路承周和金惕明回到宪兵分队后,野崎并没有回来。


    山口静夫一行人,倒是回到了宪兵分队。


    只是,他们用了晚餐后,乘坐卡车回了花园宪兵队。


    他们本就是临时配合野崎抓捕的,行动结束,自然要回去了。


    路承周准备回去的时候,野崎才回来,随后,他就召开了紧急会议。


    “我们发现了一名中共地下党,这是地址。有没有把握,将人抓回来?”野崎将一张写着地址的纸条,递给了金惕明。


    “一定完成任务。”金惕明高兴地说。


    野崎将任务交给自己,而不是路承周,让他很是高兴。


    这说明,野崎对自己的重视程度,要远高于路承周。


    “野崎先生,抓捕地下党,就没一室的份么?”路承周不知道野崎有什么想法,也不知道他抓的是什么人,但他还是习惯性的为情报一室争取任务。


    “此人是海沽城委的重要干部,为稳妥计,这次让三室负责抓捕。”野崎看了路承周一眼,对路承周的请战,他表示满意。


    可不管路承周怎么要求,他也不会将这个任务交给路承周。


    “一室可以让巡捕配合,不是比三室更稳妥么?”路承周急道。


    他不知道野崎今天晚上的所谓抓捕,其实只是一场戏。


    如果真是海沽城委的重要干部,他必须第一时间向组织汇报。


    “路主任,这次就让给我吧,这可是我上任后的第一次正式任务。以后,再有类似任务,一定不跟你争。”金惕明突然说道。


  第六百零九章 扯后腿


    野崎在交待任务时,没有征求路承周的意见,他就知道,野崎已经下了决心。


    “既然金主任这样说了,情报一室没有意见。如果需要我们一室协助,随时开口,一定全力以赴。”路承周知道,以金惕明的性格,此事绝对不会让他插手。


    “一定一定。”金惕明听到路承周不争了,脸上迅速露出了笑容。


    “此事就交给三室了,明天晚上,我希望能看到人。”野崎缓缓地说。


    “不用明天晚上,事不宜迟,现在就动手,一个小时后就能见到人。”金惕明得意地说。


    有了准确的地址,如果还抓不到人,只能怪情报三室的人无能。


    这种事情,就怕夜长梦多,明天再行动,说不定煮熟的鸭子就飞了。


    “现在动手?是不是太仓促了?”野崎蹙了蹙眉头。


    “请野崎先生相信我们三室的战斗力,只要人在家,肯定跑不了。”金惕明站了起来,坚定地说。


    这是他担任情报三室主任以来,接到的第一个正式任务。


    有地址,抓的又是中共的人,可以说手到擒来。


    “既然金主任这么有信心,那就等你一个小时?”野崎看了金惕明一眼,似笑非笑地说。


    “金主任,还是慎重为好。在野崎先生面前失了面子没有关系,如果让中共跑了,那可划不来。”路承周突然说道。


    金惕明突然提出,现在就抓人,他心里着实很焦急。


    原本野崎的计划,应该是明天抓人的。


    给金惕明一天时间,足够他应付的了。


    金惕明有了时间,自己也有了时间。


    路承周原本想,等会是不是去趟黄家花园福顺里1号。


    可听金惕明的意思,现在就要动手,一个小时就能把人带回来,自己怎么通知组织呢?

    “放心,我有把握。”金惕明笃定地说。


    如果连这点事都做不好,他还怎么当这个三室主任?

    “好吧,既然金主任这么有把握,那就今天晚上行动。”野崎沉吟着说。


    野崎同意后,金惕明马上回去安排。


    然而,在他快要行动的时候,三室的顾问海田新一郎,提出要跟着一起行动。


    在金惕明布置任务时,野崎将海田新一郎叫到了办公室,向他布置了一个特别的任务。


    “只是抓个中共分子罢了,海田君何必亲自出马?”金惕明微笑着说。


    他希望,自己的第一次行动,能是纯粹的三室行动。


    “怎么,我这个顾问不能去么?”海田新一郎冷冷地说。


    “不敢。”金惕明连忙说。


    他虽是情报三室的主任,但海田新一郎这个顾问,可以决定情报三室的任何事情。


    “既然不敢,就走吧。”海田新一郎淡淡地说。


    野崎找他谈话,只有一个目的,破坏金惕明的行动。


    当然,野崎已经给赵剑秋送信了,可他也担心出意外。


    如果赵剑秋真的被捕,那就弄巧成拙。


    其实在傍晚,路承周已经看到了田南晨的紧急情报,平海唐点线工委已经确定,海沽城委的叛徒是赵剑秋。


    在情报中,田南晨还附上一份赵剑秋的材料。


    同时,田南晨谈了自己的想法。


    他觉得,以顾三石目前的状况,并不适合执行路承周的计划。


    所谓计划赶不上变化,路承周也没料到,问题竟然会出在顾三石身上。


    可田南晨的担忧也是有道理的,如果顾三石没把戏演好,一旦让赵剑秋看出来,他不但没有中计,反而把顾三石搭进去,后果就严重了。


    无论是田南晨还是路承周,都不敢承担这样的后果。


    路承周站在二楼自己办公室的窗口,他的手指夹着烟,办公室的灯也没有亮。


    房间光线不足,但他看外面反而更清晰。


    看着情报三室的人,登上卡车,路承周的心情更加沉重。


    卡车的车厢里,足足坐了十二个人。


    再加上驾驶室两个,以及小车里的四个,为了抓捕一名中共地下党,金惕明竟然出动了十八个人。


    路承周知道,金惕明是为了以防万一,才出动这么多人。


    换在平常,两个人足矣。


    路承周很想离开宪兵分队,立刻向田南晨汇报。


    然而,他却做不到。


    金惕明答应一个小时把人抓回来,野崎停止会议,等着看看中共海沽城委的重要成员呢。


    这个时候,路承周的任何举动,都有可能在野崎的监视之下。


    路承周准备打入军统时,李向学就特别叮嘱过他,潜伏在敌营,任何事情,都不及自己的安全重要。


    路承周一直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他知道,自己的位置很重要。


    今天晚上那名同志的安全,或许很重要,但路承周不能冒险发警报。


    一旦金惕明行动失败,很有可能会调查每一个人。


    因此,路承周能电话都不打。


    “路先生,要不要吃点宵夜?”张广林突然走了进来,拉动了门框边的电灯开关。


    “有什么吃的?”路承周看到是张广林,随口问。


    晚上的会议,张广林也参加了。


    张广林就住在康伯南道20号,路承周进出宪兵分队,大部分都要经过他的住处。


    “要不,要去下碗面条?”张广林问。


    “不,吃饺子吧。”路承周摆了摆手。


    在宪兵分队,张广林绝对称得上是他最信任的人之一。


    虽然张广林不知道他的身份,但路承周相信,如果自己让张广林传递一个信号,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我出去买。”张广林愣了一下,马上说。


    “算了,等三室行动结束之后再说吧。我们现在吃宵夜,人家以为咱们图谋不轨呢。”路承周叹息着说。


    张广林虽然是他最信任的人,但张广林并非自己的同志。


    就算张广林有传递情报的机会,也不能让他去干这样的事。


    “好吧。”张广林布原本想,自己也可以吃点东西。


    听路承周这么一说,决定还是不出去了。


    一个小时的时间并不长,当宪兵分队的卡车回来时,路承周特意注意了一下时间,从他们出去到回来,总共不过五十六分钟罢了。


    这么快就回来了?

    路承周心里一紧,他下意识地走到门口,在二楼的往下看了一眼,最终还是走了下去。


  第六百一十章 贼喊捉贼

    路承周的目光,一直在人群中搜索,然而,除了情报三室的这些人外,并没有发现所谓的中共海沽城委地下党。


    “金主任,人没带回来?”路承周“关心”地问。


    “跑了。”金惕明看到路承周询问,心里莫名烦躁。


    原本他以为,今天晚上肯定会旗开得胜,哪想到,出动了十几个人,竟然没能抓到人。


    “跑了?你们这么多人?”路承周诧异地说。


    如果是人不在家,倒是情有可原。


    但人跑了,就有些奇怪了。


    这说明,金惕明至少看到了那个人,却没能带回来。


    “是我一时大意,总而言之,一言难尽。”金惕明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后,走进了楼,向三楼的野崎汇报。


    金惕明没抓到人是正常的,如果他抓到了,那才叫怪了呢。


    野崎给他提供的地址,正是赵剑秋的住处。


    原本,野崎已经提前与赵剑秋沟通,让他今天晚上住最后一晚。


    然而,金惕明坚决要求今天晚上行动,野崎虽然批准,但在金惕明行动前,已经给赵剑秋送了信。


    为以防万一,野崎又让海田新一郎同行。


    海田新一郎的任务有两个,一旦赵剑秋没有逃脱,他必须想办法放他走。


    实在不行,只能向金惕明透露详情。


    今天晚上的行动,只不过一场戏罢了。


    其实,金惕明也很困惑,情报三室大动干戈,最终却是这么一个结果。


    早知道,不如把任务送给路承周,还能落个人情。


    “怎么样,要不要去喝一杯?”路承周与金惕明同时离开,金惕明的行动失败了,他很想知道,晚上的行动情况。


    如果行动成功,金惕明应该会对行动保密。


    然而,人都没抓到,没必要保密。


    况且,路承周对日本人忠心耿耿,在他面前,也无需避讳。


    “不了,回去睡吧。”金惕明摇了摇头。


    晚上的行动,他还有些疑惑,回去后要在脑子里仔细想想,到底是哪出错了。


    虽然很晚了,但路承周还是去了趟黄家花园福顺里1号。


    他将车子停到外面的小巷子里,在车内化了装后,才步行前往。


    汽车在租界并不算少,但很多时候,在方便自己的同时,还是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像黄家花园福顺里1号这样的机关所在地,路承周的汽车,无论是不是换了车牌,绝对不能开过去的。


    “晚上,情报三室抓捕海沽城委一位干事,出动了十八个人,却没有把人抓回来。”路承周见到田南晨后,低声说。


    “我还没有收到消息,知道行动地点吗?”田南晨问。


    “要明天才知道。”路承周摇了摇头。


    今天晚上的行动,胡然蔚并没有参加。


    胡然蔚虽是金惕明的副手,而且他对金惕明的到来,也表明了足够的尊重。


    但是,因为以前的事情,两人之间或多或少,还是有些芥蒂的。


    金惕明相对三室来说,又是个外来户,虽然他也算是正宗的军统人员,但人家都是华北区过来的。


    金惕明在情报三室,如果绕开了胡然蔚,那一定绕不过吴伟。


    今天晚上的行动,主要就是一分队参与。


    经过陶阶的事情后,吴伟与军统的合作进一步深入。


    虽然路承周表明,要对吴伟谨慎使用,但最基本的情报,还是可以让吴伟提供的。


    比如说,今天晚上的行动,就会让吴伟详细提交一个报告。


    只是,路承周要拿到这个情报,最少也要到明天中午。


    他与吴伟没有直接联系,总不能跑到吴伟面前,说自己是军统的火柴,让他汇报晚上的行动吧?


    在宪兵分队的时候,路承周其实也可以打听这件事。


    但是,路承周的目标是金惕明,如果他问情报三室的其他人,也要找一个合适的时机。


    “只要我们的人没事就好。”田南晨缓缓地说。


    宪兵分队指明要抓海沽城委的干事,而城委的干事,总共才几个。


    路承周走后,田南晨迅速派人,通知了顾三石。


    对海沽城委来说,如果有干事被捕,问题是很严重的。


    特别是,还不知道宪兵分队的情报来源。


    田南晨最关心的是,这个情报会不会是赵剑秋提供的。


    在田南晨准备给顾三石送情报的同时,他突然收到了一份紧急情报,宪兵分队突然对赵剑秋动手,派了十几人去抓他。


    这让顾三石很是奇怪,宪兵分队如果抓李辉,他会觉得很正常。


    可赵剑秋,不是宪兵分队的人么?


    难道说,自己搞错了?

    然而,从种种痕迹表明,海沽城委为宪兵分队提供情报的,就是赵剑秋啊。


    这让顾三石很是意外,在收到田南晨的情报后,他又跑到了黄家花园福顺里1号,向田南晨当面汇报这个情况。


    “宪兵分队抓捕的是赵剑秋?”田南晨很是意外。


    怪不得野崎的情报这么准确,他要抓的是自己人,当然不会出错啊。


    这也解释了,为何金惕明晚上的行动会失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顾三石已经被搞糊涂了。


    他们才刚刚断定,赵剑秋是叛徒。


    可宪兵分队抓捕赵剑秋,不正好说明,赵剑秋才是真正的地下党么?

    “只是野崎的一点小伎俩罢了。”田南晨冷笑着说。


    “小伎俩?”顾三石好像有些明白了。


    “他这是贼喊捉贼,搞得还真像这么回事。要不是我们早就认定了赵剑秋的身份,还真会被他迷惑。”田南晨冷笑着说。


    “原来如此。”顾三石恍然大悟。


    “既然赵剑秋的住处暴露了,自好给他安排一个新住处,并且趁机切断他所有的联系。”田南晨想了想,突然说。


    野崎自以为得逞,没想到,却给了地下党一个绝佳的机会。


    第二天清晨,顾三石突然将临时住在旅馆的赵剑秋,约了出去见面。


    “赵剑秋同志,经过组织研究决定,暂时给你安排一个新的住处。你之前的住处,还没查到是如何暴露了。因此,目前暂时不安排工作。”顾三石见到赵剑秋后,郑重其事地说。


    “我服从组织安排!”赵剑秋坚定地说。


  第六百一十一章 等待时机

    对顾三石的安排,赵剑秋很是满意。


    组织上为了他的安全,特意给他新换了住处。


    虽然不安排工作,但这也只是暂时的。


    没有具体工作,他可以更方便与野崎见面。


    顾三石给他安排在文齐道27号,这里在英租界的西南角,靠近海沽第二区,算比较僻静的地方了。


    搬进去后,赵剑秋先熟悉了周围的环境,又步行出去,找了个公用电话,与野崎通了电话,向他报告顾三石的安排。


    很快,野崎与赵剑秋约在第二区的永吉里见面。


    这里属于海沽第二区,是日军占领持盘,距离文齐道27号也不远,最适合他们见面。


    “看来,顾三石并没有怀疑你。”野崎听了赵剑秋的详细汇报后,缓缓地说。


    昨天晚上,之所以会安排金惕明去抓捕,不就是为了让海沽城委相信,赵剑秋是真正的地下党么?

    如果赵剑秋不是地下党,宪兵分队保护还来不及,怎么会抓捕呢?


    “只是我的工作,暂时停止了。”赵剑秋遗憾地说。


    “可惜你掌握的那些关系。”野崎叹了口气。


    只要赵剑秋在,那些关系就不能动,最多也就是监视起来。


    “野崎先生,什么时候可以把顾三石抓起来?”赵剑秋突然问。


    他现在是海沽城委的干事,如果顾三石出事,他这个干事将得到重用。


    不敢说一定会让他担任城委书记,但还是有很大可能性的。


    “只要有条件,随时都可以。但目前来说,时机还不成熟。”野崎摇了摇头。


    顾三石一旦失事,中共必定会严加排查。


    钟旗的事情,已经让海沽城委,内部摸查了一遍。


    最重要的是,就算抓到了顾三石,赵剑秋也未必能接任。


    “我会创造条件的。”赵剑秋郑重其事地说。


    他不想一直潜伏在海沽城委,只想光明正大的生活。


    现在,他有钱不能花,有大房子不能住,有漂亮的女人也不能睡,这样的日子,何时才是个头?

    或许,只有海沽城委被端掉,他才能拥有这一切。


    “你的任务,还是打听卫大光的消息。”野崎叮嘱着说。


    “我估计,卫大光已经离开英租界了。”赵剑秋突然说。


    “离开英租界了?”野崎诧异地说。


    巴克斯道的事情发生后,很快就封锁了租界,以及市区的主要通道。


    卫大光难道长了翅膀,能飞出海沽?


    路承周在中午,才收到田南晨的情报。


    给赵剑秋单独安排在文齐道27号,路承周觉得是合适的。


    路承周同时也想通了,为何昨天晚上金惕明会失败,以及海田新一郎一定要跟着。


    就算金惕明能抓到赵剑秋,有海田新一郎在,恐怕他也带不回来。


    田南晨在情报里提出,组织会尽快处理赵剑秋。


    之所以没动赵剑秋,主要是为了转移其他相关人员。


    赵剑秋的使命,是保护地下党的同志。


    只要其他同志安全了,也到了处理他的时候。


    午后,路承周去了趟伦敦道昭阳里9号,他早上向曾紫莲交待了,让她与吴伟联系。


    “昨天晚上,情报三室在自来水公司附近行动。”曾紫莲见到路承周后,马上汇报。


    “确实没有抓到人?”路承周随口问。


    “地下党还真够幸运的。”曾紫莲微笑着说。


    “这不是幸运,而是狡猾。”路承周纠正了曾紫莲的用词。


    如果不是身兼地下党的身份,他有的时候真怀疑,曾紫莲有同情共党的倾向。


    能被总部选为情报组的组长,曾紫莲可能同情中共么?

    想当初,海沽站的每一任站长,对中共的态度都很坚决。


    他在雄镇楼训练班时,所有的教官,都是坚定的忠于党国。


    “下午,我要去见一下孙志书,你把这封电报发给总部。”路承周当着曾紫莲的面,写了一封电报的电码。


    路承周的密码本,早就存到了脑子里。


    真正的密码本,已经被他销毁,只有存在脑子里的东西,才是最安全的。


    “好。”曾紫莲不知道路承周的电报,是向总部透露,她有同情共党倾向的。


    路承周走后,曾紫莲随后将电报将给邹静,让她赶紧发出去。


    重庆的戴立,收到路承周的电报后,觉得很可笑。


    他让曾紫莲监视路承周的一举一动,最重要的是监视路承周的政治信仰。


    哪想到,路承周反过来怀疑曾紫莲。


    但这也说明,路承周对党国还是很忠诚的。


    路承周一直在沦陷区,还潜伏在日本特务机关,心里时刻想着党国,他还是很感动的。


    “告诉曾紫莲,以后不要再试探路承周,只要监视就可以了。另外,给路承周回电,让他注意属下的思想动态。”戴立将毛善炎叫来,沉吟着说。


    “先生怀疑曾紫莲?”毛善炎诧异地问。


    “非也,这只是正常的防范罢了。”戴立缓缓地说。


    他对曾紫莲当然也是很信任的,但能让他们相互监督,自然是最好的。


    路承周的电报,曾紫莲没有权力看,就算看到,也只是一堆电码。


    路承周编码都没用密码本,相必译码时,也不用密码本。


    这样的措施,就算出了意外,至少密码本绝对安全。


    路承周家里没有电台,谁也不会怀疑,路承周能与重庆随时保持联络。


    望着手里的电报,曾紫莲也只能干瞪眼。


    路承周下午,把孙志书约了出来。


    他听了金惕明的话后,特意去打听了一下,最近日本人对潘家才似乎越来越有怨气。


    如果潘家才只是无能,那也罢了,毕竟伪政府的人,真正有才干的不多。


    但潘家才只想着捞钱,又不听日本人的招呼,这就为他埋下了祸根。


    既然日本人起了意,潘家才再怎么挣扎都是没用的。


    “你要作好准备,潘家才随时会垮台。”路承周叮嘱着说。


    “火先生,我该怎么办?”孙志书急道。


    潘家才刚来时,他脚踏两只船,刘同宇没当上市长,潘家才上任后对他很看重。


    潘家才上任才几个月的时间,如果再换,他这个秘书长,怕是位置不保。


  第六百一十二章 保护

    路承周来找孙志书,就是想跟他商量这件事。


    到目前为止,潘家才依然还是很信任孙志书的。


    要不然,孙志书这个秘书长,早就干到头了。


    “从现在开始,你要做两手准备。表面上,跟潘家才走得近,实际上,要慢慢远离他。”路承周缓缓地说。


    既然潘家才不为日本所喜,就算北平那边,同意让潘家才担任海海沽市长,可胳膊拧不过大腿去。


    “其实,潘家才已经意识到了。并用,准备对温佩石动手。”孙志书缓缓地说。


    “动手?”路承周一时没听明白。


    “潘家才得知,日本人想让温佩石接替他的职务,决定暗杀温佩石,以除后患。”孙志书解释着说。


    “他还真是胆大。”路承周一听,也很是意外。


    潘家才担任海沽市长,怎么样也算一名政治人物了,竟然采用暗杀这样的手段,不仅无耻,而且显得很低级。


    “潘家才从北平带了一个保镖,此人心狠手辣。”孙志书说。


    “此事,你可以透露给茂川秀和。”路承周缓缓地说。


    茂川秀和当初是推选刘同宇的,只不过最终上面选择了潘家才。


    作为市公署的顾问,茂川秀和的地位举足轻重。


    任何一个市长,如果与日本顾问搞不好关系,工作起来都会觉得很费力。


    “好。”孙志书点了点头。


    “茂川秀和是搞情报的,不要说得太详细,只要稍微点一下,他就明白了。”路承周叮嘱着说。


    孙志书要表现的,并非是背叛潘家才,而是他对潘家才行为的不址。


    三姓家奴没有人愿意重用,背叛上司的人,更会被认为是小人。


    以后不管谁来接替市长,如果得知孙志书是为了保住位子,而出卖了潘家才,肯定也不敢重用他。


    孙志书只有表现得,为了正义,或者为了日本的利益,不得不与潘家才倒戈相向,才会赢得日本人的欢心。


    想要继续留在市公署,与市长搞好关系是必然的。


    同时,也必须让日本人满意。


    其实,在这方面孙志书很在行,有了路承周的提醒,他在向茂川秀和汇报工作时,很委婉地说起了此事,同时他又鲜明的表明了立场,自己并非背叛,只是看不惯潘家才使用这种卑鄙的手段罢了。


    潘家才确实有个保镖兼打手姓贾,叫贾少明,与海沽的帮会,有着很深的关系。


    事实上,在没有成为潘家才保镖前,贾少明原本就是混帮会的。


    其实,温佩石已经有感觉,他发现在自己的住宅,以及海关监督公署,最近总有神秘人鬼鬼祟祟地活动。


    得知这可能是潘家才派来的杀手后,他吓得都不敢外出了。


    “茂川君,我还没上任呢,潘家才就要打要杀的,我看这个市长,不当也罢。”温佩石叹息着说。


    温佩石出身于仕宦兼大地主家庭,在北洋水师学堂毕业后,曾留英深造。


    早在九一八之前,他就投靠了日本人。


    潘家才担任海沽市长时,温佩石被安排为海沽海关监督。


    日本人将已经被重庆政府撤销的海关监督公署重行恢复,让温佩石担任海关监督公署关税整理委员会的委员长,负责修改税制。


    温佩石的主要作用,是将日本进口货的税率压低,甚至是减免。


    这大大提高了日货的竞争力,让日本货在海沽大行其道。


    温佩石为日本的经济侵略,立下了汗马功劳,日本人对他大生好感,用他取代潘家才,也是理所应当。


    “放心,潘家才不敢乱来,我们也会保护你的安全。”茂川秀和安慰着说。


    温佩石对日本很忠心,事事为日本考虑,有这样的人当市长,绝对是日本之福。


    “我家附近,总有神秘人出现。再住在家里,晚上怕是连觉都不敢睡。”温佩石苦笑着说。


    “以你的身份,总不能搬到海光寺兵营吧?”茂川秀和不满地说。


    “我还是住租界吧。”温佩石想了想,住在市区,潘家才肆行无忌。


    而住在租界,他可以做很多事情。


    “我会在日租界给你准备住所的。”茂川秀和说。


    “我想住到英租界,这个时候,住到日租界,会被人笑话的。”温佩石解释着说。


    “可英租界不是我们的地盘,而且,英法租界的抗日分子很活跃。”茂川秀和提醒着说。


    “我相信,皇军会保护我的。”温佩石笑着说。


    温佩石坚持要住以英租界,茂川秀和自然不好多劝。


    英租界有宪兵分队,而且警务处的顾问是中山良一,如果温佩石还被暗杀,确实说不过去。


    温佩石想住以英租界,自然不能随便找地方。


    这个地方,必须宪兵分队来安排。


    因为,温佩石在英租界的安全,也交给了宪兵分队。


    野崎经过认真考虑,决定将这个任务交给路承周。


    除了因为抓捕赵剑秋的行动时,金惕明提出下次任务,不跟路承周抢之外,也是因为,路承周比金惕明更适合担任这个任务。


    温佩石的住处要进出方便,还得安全隐蔽,如果安排在路承周的辖区,还可以光明正大的借助巡捕,保护温佩石的安全。


    有巡捕和特务两层保护,再加上温佩石自带的保镖,潘家才再想暗杀他,绝对不可能。


    “路主任,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温佩石是未来的海沽市长,他的安全,也关系到海沽的安全。”野崎特意将路承周叫到办公室,向他交待任务重要性。


    “请野崎先生放心,温佩石在英租界,绝对不会少一根毫毛。”路承周坚定地说。


    温佩石是一个十足的汉奸,应该成为军统制裁的对象。


    只是,日本人对温佩石的保护很严密。


    温佩石除了自己的保镖外,日本人还派了暗杀团的成员,充任他的保镖。


    “你觉得,将温佩石安排在哪里合适?”野崎问。


    “安排在二十四号路吧,我住在这里,韩福山又是二十四号路的巡长,而且大兴日杂店也在二十四号路上。这么多有利条件,使得二十四号路成为最佳选择。至于要住洋房还是旅馆,或者是私宅,可以由温佩石自己选。”路承周想了想,很快说道。


  第六百一十三章 相识

    路承周的分析,得到了野崎的认可。


    安排温佩石在二十四号路,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但是,具体安排在哪里,可以让温佩石自行挑选。


    二十四号路是路承周的地盘,他刚参加工作,就担任二十四号路的巡长。


    他对二十四号路的每一个地方,都无比熟悉。


    对住在二十四号路的每个人,都很了解。


    无论是新搬来的,还是最近迁出去的,他随时都能知道。


    下午的时候,路承周接到通知,温佩石晚上六点半,在西湖饭店请他吃饭。


    温佩石想要在英租界得到全方位的保护,必然要与路承周搞好关系。


    下班后,路承周换上西服,开着车子去了西湖饭店。


    自从有了汽车后,路承周觉得,英租界很小,一脚油门下去,就能从这头开到那头。


    甚至,整个海沽都不算大,从南边开到北边,也不过半个小时罢了。


    路承周是掐着时间来了,六点二十五时,就到了西湖饭店。


    让他没想到的是,温佩石亲自在外面等候,陪同的是野崎。


    相比温佩石,路承周只是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人物。


    温佩石在1919年,就随中国代表团,赴巴黎参加委员会,回来后,担任过吴佩孕的外事处处长,上海海关监督,交涉员等职。


    1931海沽便衣队之乱,温佩石就参与组织与实施。


    之后,他一直与日本方面的保持着紧密联系。


    “实在不好意思,让诸位久等了。”路承周看到野崎,又看到身着皮大衣的老年男子,手里拿着一根手杖,他知道这就是闻名已久的老牌汉奸温佩石。


    温佩石是北洋水师学堂毕业,又去英国深造,英文讲得非常好。


    回国后,一次在军舰见习操作时,从旗杆上摔了下来,脚摔断了。


    治好后,虽然可以行走,但却成了瘸子。


    “约好是六点半,现在还没有到时间嘛,是我们来早了。”温佩石掏出怀表,看了一眼时间后,哈哈大笑着。


    “外面冷,赶紧进去吧。”野崎看了路承周一眼,他想不通,自己都到了,温佩石为何还要坚持等着路承周呢。


    要知道,外面这么冷,温佩石都六十岁的人了,要必须这么重视一个小小的巡官么?

    “是。”路承周连忙说。


    “温先生来英租界,原本雨官巽机关长,准备亲自作陪的。只是他们不方便来租界,只能由我代劳了。”野崎走到里面的包厢后,又再次重申了一次。


    他这话,主要是说给路承周听的。


    温佩石很受重要,让他不要摆架子。


    路承周自然知道,让野崎在等着自己,他心里确实有气。


    “话不能这么说,我来英租界,以后还要请路先生多多关照。以后,老朽这条命,就交给路先生啦。”温佩石摆了摆手,微笑着说。


    他是老官僚,对官场上这些事情,比野崎要老道得多。


    所谓县官不如现管,他在别人面前都可以摆架子,唯独在路承周面前不行。


    为何?宪兵分队已经告诉他,以后住到二十四号路。


    而二十四号路是路承周的地盘,他的人身安全,由路承周控制,怎么能在路承周面前摆架子呢?

    说句不好听的,他的生命,在一定程度上控制在路承周手里。


    潘家才对他欲除之而后快,有路承周的保护,潘家才很难再达到目的。


    可如果得罪了路承周,或者对路承周没有足够的尊重,谁知道他会不会捣乱?


    “温先生言重了,我的职责就是保境安民。只要温先生在我的辖区,一定竭尽全力以护安全。”路承周诚恳地说。


    花花轿子人人抬,既然温佩石给了他足够的尊重,他自然要说几句漂亮的话。


    路承周在谢维汉的电报中,还真学到了不少人生经验。


    温佩石和路承周,都拿出了十足的诚意,这顿饭自然吃得其乐融融。


    反倒是野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温佩石和路承周第一次见面,又是第一次喝酒,竟然像是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一样,推杯把盏,称兄论弟,亲热得不行。


    “温先生,如果信得过老弟的话,就住在我对面如何?那里有栋房子,不大,但住三五人足够了,而且交通便利,家里来几个客人也方便。”路承周与温佩石酒过三巡后,正式说起这个问题。


    “温先生打算住旅馆。”野崎突然说。


    “住旅馆确实更加方便,但人多眼杂,混入生人不易察觉。”路承周提醒着说。


    “此事路老弟有经验,我听你的。”温佩石笑了笑,说。


    “我派人打扫一下,明天就可以搬进去。”路承周说。


    “那好,今天晚上我先在利顺利酒店住一晚。”温佩石点了点头。


    他已经急不可耐的要搬到租界了,那个贾少明随时可能会动手,他怎么会把自己的性命,交到别人手里呢。


    “好的,明天下午,温先生随时可以搬进去。”路承周没想到,温佩石如此急不可耐。


    “路老弟,如果老兄入驻市公署,老弟一个公署参议是跑不掉的。”温佩石散席的时候,拉着路承周的手,在他耳边轻声说。


    给路承周这个职务,并不是让他参加市公署的事情,而是给他一个捞钱的机会。


    市公署参议,一个月至少也得两百以上的俸禄吧?


    要知道,路承周目前还有一个身份,日本海沽陆军特务机关翻译,温佩石趁机拉拢他,也可以让路承周帮他疏通关系。


    用公家的钱,给私人做人情,这种事情实在太平常了。


    “多谢温先生。”路承周感激着说。


    虽然温佩石一口一句“温老弟”,但路承周并不能喊他“温兄”,两人的年龄地位相差悬殊呢。


    回去之后,路承周又去了趟伦敦道昭阳里9号,温佩石搬来英租界,他已经向总部汇报,晚上是来拿总部回复的。


    “总部怎么说?”曾紫莲等路承周看过电报稿后,问。


    在她眼里,这只是一堆电码,而路承周看了一眼,很快就看出了原文。


  第六百一十四章 保护

    总部认为,所有的汉奸都必须铲除。


    温佩石作为海沽接下来最大的汉奸,自然也在铲除之列。


    只是,想要除掉温佩石,并没有那么容易。


    至少,他在路承周的保护之下时,不好动手。


    而且,温佩石已经受了惊,对自身安全特别在意。


    “总部的意思,暂时不动手。”路承周拿出火柴,将电报烧掉。


    抗战之前军统的所有电报,都是要存档备案的。


    但身在沦陷区的海沽站,除非特别重要的文件,否则尽量不留档。


    “也好。”曾紫莲点了点头。


    温佩石现在还不是市长,如果担任了市长,再除掉,影响才大。


    “温佩石答应,一旦上任,给我一个公署参议。我准备让孙志书,也赶紧跟他搞好关系。温佩石当市长,肯定要比潘家才更卖国。可是,如果他能留任孙志书,对我们反而更有好处。”路承周缓缓地说。


    今天晚上,温佩石虽然没跟他多说,但他知道,温佩石与日本人的关系,确实很好。


    而且,温佩石认识的,都是上层人士,比如外务省的人,日本特务机关总头目土肥,满铁总裁,以及冀察政务委员会的要员。


    温佩石的人脉,要比潘家才不知道强多少。


    他担任海沽市长,几乎是板上钉钉之事。


    如果能从现在,接触温佩石,并且建立某种关系,比强行除掉他要好得多。


    “郑问友最近总在打听你的事。”曾紫莲突然说。


    郑问友身为海沽副站长,主要负责内务。


    最近海沽站借日本人之手,除掉了陶阶,又得到了总部的表扬。


    而郑问友在七路军,虽然是少将军衔,可一点成绩也没有,甚至七路军都被打散,编制都快保不住了。


    相比之后,郑问友自然很郁闷。


    而且,路承周让他负责内勤,这等于是将他晾起来。


    原本郑问友打算回海沽站当站长,总部也有这个意向,哪想到,他去丰润县收拢部队时,实在没干出成绩。


    甚至,还让华北青年抗战联合会的文丛松,潜伏到了身边。


    差一点,酿成大祸。


    现在回想起来,郑问友都是一身冷汗。


    “他想干什么?”路承周掏出烟,看了曾紫莲一眼,又将烟收了回去。


    在曾紫莲和马玉珍面前,路承周总是尽量不抽烟。


    “当然是干点事了。”曾紫莲说。


    “他要干点事倒没问题,但得重新设计形象。”路承周叮嘱着说。


    “我也跟他说过了,他也准备了一套东西。”曾紫莲说。


    她的化装术,在军统都是很有名的。


    郑问友和路承周的职务,虽然比她高,但在化装这方面,她才是真正的高手。


    “郑问友是老军统了,明天我跟他见一面,你告诉他中午我会过去。”路承周说。


    第二天一早,路承周告诉马婶,去对面的二十四号路18号,将院子打扫一下。


    “承周,对面要住的是什么人啊?”马婶好奇地问。


    “一位老先生。”路承周不想多说。


    其实,二十四号路18号这个地方,路承周是不想使用的。


    当初这是他与李向学接头的地方,李向学调走后,组织上安排姜致远住了进去。


    然而,为了保护组织的安全,姜致远被宫本清杀害。


    原本,对面这个地方,要给马玉珍使用的。


    可是,最终还是再使用。


    组织上将房子退了后,这里一直没有再租出去。


    接到野崎的命令后,路承周找人问了一下,以情报一室的名义,将这里租了下来。


    路承周之所以用情报一室的名义,也是想将18号以前的历史,全部覆盖。


    以后,就算有人提到二十四号路18号,得知曾经被情报一室使用过,也就不会再追查什么。


    二十四号路的巡长是韩福山,路承周早上特意将韩福山叫过来,跟他说起了此事。


    “18号会住进一位重要人物,白天你要随时注意这里。周围如果有可疑人员,随时可以逮捕。晚上,也要安排巡捕,以保护我家的名义,暗中保护对面。”路承周叮嘱着说。


    他给韩福山下令,除了是以巡官的名义外,还是以情报一室主任的身份。


    “请长官放心,我一定保护好那里。”韩福山郑重其事地说。


    “另外,你让电话局赶紧拉一条电话线。”路承周突然想到。


    如果温佩石住了进去,肯定要与外界随时保持沟通。


    在现在,没有什么比打电话更方便的了。


    虽然电话对大多数人来说,还是个稀罕玩意儿,但对温佩石这样的权势人物来说,这就是一个工具,就像一把螺丝刀似的。


    中午,路承周如约以火柴的身份,去了五十一号路26号。


    郑问友已经接到通知,早早等候在那里。


    “火代站长,我想还是应该发挥熟悉海沽的优势。以前,我也有些关系的,现在还要以接上。”郑问友见到路承周后,马上说。


    “可是你的身份和照片,早被日本特务机关掌握。如果贸然外出,会不会有危险呢?”路承周问。


    “我来海沽,可不是享福的。抗战当然有危险,可我不能因为有危险,就不参加抗战了吧?”郑问友郑重其事地说。


    “很好,你是海沽站的中流砥柱,也是总部认可的重要干部,自身的安全高于一切。”路承周叮嘱着说。


    “请火代站长放心,我会注意的,多谢关心。”郑问友不以为意地说。


    他在海沽干革命的时候,火柴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既然郑问友这么说了,路承周自然不好多讲。


    他相信,郑问友也不会乱来,毕竟他在海沽也干了这么多年。


    下午,路承周在大兴日杂店召开了一个情报一室的会议,重点研究,如何更好的保护温佩石。


    “上面把温佩石的安全交给我们,这是对我们的信任。以后,温佩石当了市长,大家也是有功人员。我的意思,相信大家都懂吧?”路承周首先说道。


    “请主任发话就是,不就是保护他一段时间么,让我们干什么都行!”张广林接口道。


    他是副主任,也确实最合适马上接这个话。


  第六百一十五章 主动进攻

    如果温佩石只是普通汉奸,路承周只需要防范军统和中共就可以了。


    而路承周的身份,可以让他随时掌握这两个抗日组织的信息。


    对温佩石的保护,可以做到表面高调,实则稀疏。


    然而,此次暗杀温佩石的,主要是潘家才,路承周则需要打起十二万分精神。


    情报一室的人,晚上会在路承周家设一个临时监视点。


    从路承周家二楼,正好可以看到对面18号。


    虽然韩福山也会安排巡捕,但毕竟有些事情,不能跟巡捕明言。


    “这段时间,就辛苦张广林晚上住我家吧。”路承周想了想,说。


    情报一室的其他人,当然也可以监视,但他并不愿意让他们到自己家里。


    “没有问题。”张广林一听,毫不犹豫地说。


    其他人听到张广林的话,都轻轻吁了口气。


    监视可是个很累的活,现在天气这么冷,晚上监视既不能生火,又不能抽烟,不要说盯一个晚上,哪怕就是盯几个小时,也是一种折磨。


    “至于18号的后门……你们轮着来吧,从贾明开始,每人一个晚上。”路承周好像知道他们在想什么,目光从他们脸上扫过,缓缓地说。


    所有的人脸色突然为之一滞,然而,路承周的命令他们无法违抗。


    “我知道这样会很辛苦,但是没办法,这是我们的职责。”路承周叹了口气,既像是安慰他们,又像是警告他们。


    路承周是情报一室的主任,他既然下了命令,其他人就算心里不乐意,也必须执行。


    接下来的几天,二十四号路18号周围,一切如常。


    路承周还很郁闷,后来一调查才明白,潘家才的保镖贾少明,根本就不知道,温佩石已经搬到了英租界。


    此时,贾少明也很着急,潘家才如果倒台了,他这个保镖也将滚蛋。


    这一年来,借着潘家才的权势,他在海沽可是做了不少生意。


    如果潘家才不当市长了,这些生意全得归别人。


    毕竟,人家看中的不是他的人,而是他身后的潘家才。


    贾少明比潘家才,更想干掉温佩石。


    他傻傻的认为,只要杀掉温佩石,潘家才的市长就能继续干下去。


    可是,温佩石突然消失后,他根本不知道温佩石去了哪里。


    路承周每天晚上,还是要到十点以后才回来。


    自从温佩石搬过来后,他晚上再没与任何人联系。


    从宪兵分队到回家的时间,只需要十分钟左右,在路上取田南晨的情报,都已经很勉强了。


    如果再去见其他人,恐怕会让其他人怀疑。


    最重要的是,每天晚上十点半,温佩石都会亲自登门拜访,感谢他的暗中保护。


    而早上七点,温佩石还会过来拜访一次。


    温佩石的地位,比路承周要高得多,但他能每天来两趟,当面感谢路承周,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而且,对所有保护他的人,温佩石出手非常大方。


    前面的张广林和后面的韩福山等人,每人每天一百元。


    原本情报一室的人,原本觉得晚上的监视,是一个苦差事。


    但每天领了钱后,突然发现,如果每天都能像张广林一样,那该多好啊。


    张广林每天晚上待在路承周家的二楼上,轻轻松松就能拿到一百元。


    这样的日子,只需要干个三五个月,就可以回老家买田买地,当个土财主了。


    看着情报一室的人“斗志昂扬”,路承周第一次觉得,金钱的魅力如此之大。


    这点钱对温佩石来说不算什么,但却可以买到别人真心帮他做事。


    温佩石对情报一室的其他人出手大方,但并没有送东西给路承周。


    路承周知道,温佩石肯定不会亏待自己。


    他倒不是贪图温佩石钱财,只是觉得,温佩石对钱财的使用之道,让他大开眼界。


    钱对温佩石来说,不仅仅是财富,而是一种工具。


    晚上,路承周回到家后不久,温佩石再次登门拜访。


    “温先生,其实你没必要每天都过来的。”路承周将温佩石请到楼上的书房。


    他知道温佩石的意思,每天两次问候,只是想提醒自己,要好好的保护他。


    “应该的应该的。”温佩石笑了笑,不以为意地说。


    “温先生,我有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路承周坐下来,习惯性掏出烟,点了一根。


    “请说。”温佩石正色地说。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与其被劫防守,不如主动进攻。”路承周缓缓地说。


    如果从赚钱的角度,他希望保护温佩石的时间越长越好。


    但他的目标,不是为了钱,而是要完成任务。


    “怎么个主动进攻法?”温佩石不动声色地问。


    从第一次见到路承周,再到这几天每天两次见面,温佩石对路承周越来越了解。


    路承周有着超越同龄人的沉稳,他一人身兼两职,却能做到面面俱到,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主动告诉潘家才你住在这里,等他的人过来,送到宪兵队,看他还有何话可说。”路承周缓缓地说。


    如果在市区,这是行不通的。


    但在英租界,如果潘家才还要一意孤行的话,那就怪不得别人了。


    英租界的事情,日本人都不能完全插手,遑论潘家才这条日本人的狗的。


    “你的意思,抓到潘家才的把柄?”温佩石犹豫着说。


    这确实是个办法,可是,得以自己的性命为诱饵。


    “潘家才手下的那些人,都是些废物,只要他们敢来英租界,肯定逃不脱。”路承周微笑着说。


    “可是,怎么告诉潘家才,才不会让他起疑呢?还有,要怎么样才能保证……我的安全呢?”温佩石迟疑着说。


    “可以通过潘家才身边的人,或者市公署的人转告。至于温先生的安全,到时你只需要在前门露几回脸,平常就住到我家如何?到时候,我会安排几名兄弟,在这里保护你的。”路承周想了想,微笑着说。


    “这个……”温佩石还是有些犹豫。


  第六百一十六章 等鱼上钩

    温佩石既想保证自己的安全,也想快点登上市长的宝座。


    当然,他会将安全放在首位。


    如果命丢了,哪怕当上高官,也没意义了。


    路承周很能理解温佩石的顾虑,作为一名汉奸,首先想到的,肯定是保命。


    只有在保证绝对安全的前提下,才会同意自己的计划。


    最终,在路承周保证,温佩石绝对安全的前提下,他才勉强答应,可以一试。


    随后,路承周将这个计划,向野崎汇报了。


    其实说起来也很简单,让孙志书将温佩石的行踪,透露给潘家才。


    孙志书本是潘家才的亲信,他告诉潘家才,温佩石就住在二十四号路18号,潘家才绝对要相信。


    况且,温佩石确实住在这里,不由得潘家才不信。


    “孙志书会传递这样的消息吗?”野崎问。


    “这个,就需要温佩石做工作了。孙志书虽然是潘家才的亲信,但潘家才暗杀温佩石,这是失道寡助。”路承周笃定地说。


    孙志书巴不得有这样的机会呢,只要温佩石给他一个合适的理由,他肯定会配合。


    孙志书不能给人留下“背叛”的印象,如果他投靠温佩石,也必须有一个合理的理由。


    “那让温佩石接触一下这个孙志书。”野崎点了点头。


    野崎同意了这个计划,等于路承周的计划成功了一半。


    从野崎处离开后,路承周主动拜访了温佩石。


    “潘家才很猖狂,如果不拿到铁证,他是不会承认的。只要贾少明在英租界动手,就算潘家才不承认,至少也等于老虎拔掉了牙齿。”路承周劝说道。


    “如果我们失败怎么办?”温佩石担忧地问。


    “潘家才的离开,这是必然。他用暗杀的手段,绝对不会得到别人的支持。哪怕孙志书是他的亲信,我相信,在正义面前,孙志书会作出正确的选择。”路承周笃定地说。


    “好吧,我可以见见孙志书,但不能在这里。”温佩石说。


    他不知道能否劝服孙志书,自然不想将自己的真实住处告诉他。


    “当然,一切都会安排妥当的。”路承周笑了笑。


    路承周直接去了河北六经路,拜访了孙志书。


    看到路承周,孙志书很是意外。


    对路承周的身份,孙志书自然也知道一些的,这个跟日本人走得很近的特务,来找自己是何用意呢?


    然而,得知路承周的来意后,孙志书欣喜若狂。


    这真是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他正在发愁,要怎么样才能拉近温佩石,没想到上天给自己制造了机会。


    孙志书自然不知道,如果他不是军统的人,上天根本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这样吧,我考虑一下,明天给你答复如何?”孙志书虽然可以马上答应,但他觉得,还是应该矜持一下。


    如果马上答复,温佩石还以为,潘家才要倒,自己就想着投靠别人呢。


    而且,此事他也得向军统汇报。


    “当然可以,但不管事情如何,希望你都能保密。”路承周提醒着说。


    “请路警官放心,绝对不会外传。”孙志书忙不迭地说。


    下午,路承周果然收到了孙志书请求见面的消息。


    他以火柴的身份,再次与孙志书见了面。


    孙志书没有隐瞒,将“路承周”的计划,告诉了路承周。


    “这次正是你的机会,如果能赢得温佩石的信任,在新的市公署,你依然可以谋得一个好的位子。但是,你要注意,不能让温佩石觉得,你是觉得潘家才快倒台才背叛他。”路承周沉吟着说。


    “我知道,应该是看不惯潘家才的卑鄙行为,才愿意与温佩石合作的。”孙志书笑着说。


    其实,他对处理这件事,心里早就有了谱。


    作为一名久经官场的政客,处理这种事早就得心应手。


    与路承周见过面后,孙志书终于松口,同意与温佩石见面。


    路承周安排他们在英租界的利顺利酒店见面,孙志书与温佩石,在酒店的房间里,谈了将近一个小时。


    出来后,路承周亲自送温佩石回去。


    “孙志书对潘家才的行为很不耻,愿意与我配合。”温佩石坐上路承周的车后,高兴地说。


    与孙志书的谈话很顺利,虽然他知道,孙志书之所以愿意支持自己,更多的是为了以后。


    可是,大家都是官场中人,看破不说破,有些事情,一旦摆到桌面上,就没什么意思了。


    所以,他宁愿相信,孙志书是看不顾潘家才的行径,才愿意做这件事的。


    “很好,看来今天晚上,可能就会有收获。”路承周微笑着说。


    孙志书回到市公署后,向潘家才汇报了温佩石已经搬到英租界二十四号路18号的消息。


    “怪不得一直见不到人,原来躲到英租界了。”潘家才冷笑着说。


    他并没什么怀疑孙志书的消息真伪,因为他会派人核实。


    潘家才一直觉得,自己才是海沽市长的最合适人选。


    温佩石只是比他更会拍日本人的马屁罢了,根本就没什么能耐当什么市长。


    潘家才很快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自己的保镖兼打手贾少明,让他去核实这个情况。


    晚上,贾少明回来汇报,在二十四号路18号,果真见到了温佩石。


    “尽快动手,他死在英租界,对我来说更省事。”潘家才得意地笑着说。


    温佩石如果死在市区,日本人可能还会怀疑,是他动的手。


    如果温佩石死在英租界,跟他有屁的关系?


    头天晚上,贾少明亲自去二十四号路侦查了情况。


    他并没什么受过专业训练,所谓的侦查,就是亲自去附近查看情况。


    他也不敢,会不会惊动温佩石,只知道要把情况摸清楚。


    甚至,他还爬上墙头,观察了二十四号路18号内的情况。


    第二天晚上,觉得已经可以动手的贾少明,带了两名枪手,半夜翻进了二十四号路18号。


    然而,就在他们进入房间,准备动手时,突然发现,身后站着几个人。


    贾少明没有受过特殊训练,但他察言观色的能力很强,一看对方有准备,就知道自己栽了。


  第六百一十七章 所托


    潘家才晚上一直没睡,他在等着贾少明的消息。


    然而,等到凌晨,依然没什么贾少明的消息。


    倒是宪兵队的川崎弘、野崎,以及日本特务机关长雨官巽,突然前来拜访。


    川崎弘和野崎,是来说明事实和提供证据的。


    而雨官巽,则与潘家才秘密谈了半个小时。


    第二天,日本海沽陆军特务机关正式发表声明,温佩石为海沽代理市长。


    而潘家才则以出席在东京召开的大东亚各大都市市长会议的名义,离开海沽。


    路承周上午也知道了这个消息,看来,昨天晚上日本人与潘家才,已经谈妥了。


    中午依照惯例,没有特殊情况的话,路承周一般都是回家吃饭的。


    “韩福山,怎么你的人还没撤?”路承周到家门口,看到依然有巡捕在门口巡逻,而韩福山更是亲自守在这里。


    温佩石出手豪气,得知韩福山是二十四号路的巡长后,每天额外也会给他一百元。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拿了温佩石的钱,韩福山每天自然非常积极。


    二十四号路的其他事情,他都可以不管,但一定会来温佩石的住处。


    要知道,温佩石给的钱,一天就相当于他三个月的薪水,他能不积极么?

    “人还没走呢。”韩福山看到路承周,马上小跑着过来,嘴朝18号的院子呶了呶。


    “还没走?”路承周诧异地说。


    “按说应该马上了啊。”韩福山恋恋不舍地看了对面一眼。


    温佩石可是他的财神爷,温佩石晚走一天,他就多赚一百元。


    这样的美差,到哪里都找不到啊。


    “我过去看看。”路承周将车子停好,敲开了对面的门。


    温佩石搬来后,从家里带来了两个佣人和四名保镖。


    看到路承周后,佣人请路承周进了房子。


    “温市长,不是发了通知,由你代理市长,怎么还没动身呢?”路承周看到温佩石穿着便衣,一点也没要出门的意思,很是诧异地说。


    “我倒是想,但敢去市公署吗?”温佩石叹了口气。


    “特务机关都发了公告,你有什么不敢?再说了,潘家才难道还敢对你不轨么?”路承周惊讶地说。


    “听说今天早上,贾少明就被放了回去。然而,潘家才很快放出风声,拒绝与我交接。想想看,潘家才连我都敢杀,如果交接时,贾少明突然跳出来怎么办?”温佩石苦着脸说。


    说到底,他还是担心自己的安全。


    潘家才在海沽,已经成为历史。


    而温佩石这个新市长,可不想让自己轻涉险境。


    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现在的潘家才,就是那个穿鞋的。


    “怎么会这样呢?”路承周摸了摸鼻子,他没想到潘家才竟然这么大胆。


    日本人都跟他谈好了,也抓到了他的把柄,可潘家才竟敢肆意妄为。


    “路兄弟,此事再找特务机关,肯定不合适。你能不能帮我想个办法?或许,请你直接跟潘家才沟通?”温佩石看了路承周一眼,试探着说。


    日本海沽陆军特务机关已经发出公告,他随时可以去市公署上任。


    然而,潘家才如果不交接,他这个代理市长,会像个傻子一样,什么都不会做,什么都不能管。


    “这个……”路承周沉吟着说。


    他去沟通倒没问题,可是以什么身份呢?


    用警务处和宪兵分队的身份,潘家才未必会买账。


    如果潘家才还是市长,他可能会给路承周几分面子。


    但他现在都要走了,会把路承周这样的小角色放在眼里?


    “请路兄弟放心,此事完成后,我自有重谢。”温佩石忙不迭地说。


    “重不重谢的,我倒不在乎。可是,我以什么名义去见他呢?”路承周苦笑着说。


    “你不是在特务机关还兼着一个嘱托么?以这个名义去见他,潘家才不敢说什么。你就说是雨官巽机关长派你去督促的,他还敢去核实么?”温佩石眼睛一亮。


    他不敢去市公署,但路承周可以。


    就算潘家才翻脸,路承周死在市公署,也不算什么大事嘛。


    “好吧,我请示一下野崎先生,如果他同意的话,我下午就过去一趟。”路承周沉吟着说。


    他可不能随意打雨官巽的名号,就算雨官巽一时之间可能不会发现,但如果以后知道了呢?

    路承周没什么必要,为了温佩石的事情冒险。


    一个人如果说过一次谎,很有可能会再次说谎。


    甚至,可能说一辈子谎!

    在日本人面前,路承周希望永远保持他对日本忠诚的形象。


    路承周要以嘱托的名义,去市公署找潘家才谈话,野崎自然没有意见。


    他在向雨官巽电话汇报后,同意了路承周的建议。


    雨官巽点了头,路承周也有了底气。


    他先去了趟宪兵队,换了辆挂着日本太阳旗的汽车后,直接把车开到了河北六经路的海沽市公署。


    在宪兵队,路承周向川崎弘借了两名穿着军服的日本宪兵。


    路承周要求他们背着三八大盖,到市公署后,跟着自己直接冲进了潘家才的办公室。


    “你是……”潘家才看到闯进来的日本宪兵,脸色顿时吓得煞白,再看到宪兵后面的路承周,迟疑着说。


    “潘市长,我受雨官巽机关长委托,过问你与温佩石的交接事宜。”路承周冷着脸说。


    两位日本宪兵杀气腾腾的站在办公室,他还真有点狐假虎威的感觉。


    “不知这位先生如何称呼?能否借一步说话?”潘家才听到路承周的话后,脸色才不逐渐平静下来。


    他以前跟路承周没怎么打过交道,就算偶尔见过,此时也想不起来了。


    “请两位到外面稍候。”路承周用流利的日语,对两位宪兵说。


    听到路承周一口流利的日语,潘家才大致猜到了他的身份。


    如果他不认识的,又能说一口流利日语的,恐怕也只有日本特务机关的翻译了。


    否则,只要有点身份,又在为日本人做事的,他都认得。


    既然对方是雨官巽派来的,他自然不敢再故意刁难。


  第六百一十八章 保护得力

    路承周下午去了市公署,晚上,潘家才就亲自给温佩石打了电话,告诉他第二天务必到河北六经路办理交接事宜。


    潘家才在电话里说得很客气,生怕温佩石明天不会去似的,明天他可以派车来接。


    路承周晚上到家的时候,温佩石已经早早在等候了。


    “路兄弟,你跟潘家才说了什么,他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变化。”温佩石笑吟吟地说。


    他真是没想到,路承周跟潘家才谈了一次话后,潘家才的态度,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海沽马上就要进入温氏时代,潘家才如果不识时务,他除非别从东京回来了。否则,回来后准没好日子过。”路承周笑吟吟地说。


    在潘家才面前,他还真不用掩饰内心的想法。


    路承周带着两个日本宪兵,气势汹汹的跑到潘家才的办公室,直接威胁他。


    如果潘家才不听日本人的话,可能过不了今天晚上,这一点路承周自己就能做到。


    这个世界,离开了谁都可以,不就是没办交接么?难道潘家才突然死了,就没人可以接任海沽市长了么?


    路承周当着潘家才的面,告诉了他两种以上暗杀他,但又可以嫁祸给抗日组织的办法。


    潘家才身为海沽市长,所有的抗日组织,欲除之他而后快。


    有日本特务机关的默许,有路承周的执行,潘家才想多活一天都难。


    离开的时候,潘家才给了路承周两根金条,算是路承周的“辛苦费”。


    “如果海海沽真的进入‘温氏’时代,也是多亏路兄弟。”温佩石微笑着说。


    他很喜欢路承周说这个“温氏时代”,自己如果当了市长,以后海沽必然要进入温佩石时代。


    “我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今天晚上,要不要换个地方睡?”路承周问。


    贾少明和潘家才,都知道温佩石住在二十四号路18号,如果他们丧心病狂,今天晚上也有可能最后一搏。


    “我能在你这家将就一晚么?”温佩石其实早有此意。


    他对自己的性命,也看得特别紧。


    “欢迎之至,只是这里太简陋了,怕委屈温先生了。”路承周诚恳地说。


    “这里就很好了,房屋再豪华,不也只睡三尺么?”温佩石笑着说。


    他觉得,路承周家里其实就挺安全的。


    不仅仅是因为出其不意,更是因为路承周和张广林住在这里。


    温佩石虽有四名保镖,可这些保镖并没带给他安全感。


    反倒是路承周,让他值得信赖,住在这里,绝对不会有事。


    很久以后,温佩石回忆起这个晚上,都觉得记忆犹新。


    这是他在正式担任海沽市长之前的一夜,而且还住在路承周家。


    这让他以后,对路承周特别信赖。


    路承周安顿好温佩石后,交待张广林,安排人到对面“转一转”。


    “咚咚。”


    温佩石刚睡下,就听到有人敲门,他心里一紧,这才发现,自己住在路承周家。


    哪怕潘家才再狡猾,也想不到自己会搬到对面吧。


    “温先生,有神秘人物出现。”路承周一本正经地说。


    最后一个晚上了,总得搞出点动静。


    况且,温佩石如果安然无恙,又怎么体现他的保护得力呢?

    警察的存在,是因为有小偷。


    一旦小偷没什么了,治安良好,警察也就失业了。


    路承周不管温佩石对他是不是有好感,但他希望,通过自己的安排,让温佩石对他印象更加深刻。


    “几个人?”温佩石心里一紧,原本想走出来,但走到门口,脚又缩了回去。


    “两三个吧,不管是谁,只要敢动手,都让他们有来无回!”路承周坚定地说。


    “一切拜托路兄弟了,请转告其他兄弟,今天晚上的事后,我绝对不会亏待他们。”温佩石紧张地说。


    只要能保命,哪怕花再多的钱,又算得了什么呢。


    “温先生,只要有我在,绝对保护你的安全。”路承周笃定地说。


    “我当然相信路兄弟。”温佩石笑道。


    今天晚上幸好是住在路承周家,否则他还能敢睡?

    路承周随后出去了一趟,等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才回来。


    既然是演戏,当然要做足全套。


    所谓的神秘人物,其实就是宁明和赵宾,他们在外面转几圈,还特意靠近13号温佩石的住处。


    “放心,人已经跑了。”路承周回来后,又把温佩石叫醒,安慰着说。


    温佩石其实根本没睡着,外面有杀手,如果他还能睡着,也不会躲到路承周家了。


    快天亮的时候,温佩石终于睡着了,然而,一声枪响,“砰”,将他从睡梦中吓醒。


    “温先生放心睡就是,我去看看。”路承周很快起床了,在门口说了一句。


    很快,路承周回来告诉他,只是宁明的枪走火罢了。


    “情报一室的人,子弹随时上瞠的。”路承周解释着说。


    “兄弟们辛苦了。”温佩石虽然吓得够呛,但毕竟那是情报一室的人,又是为了保护自己。


    “温先生,天也快亮了,我亲自送你去市公署吧?”路承周问。


    “太好了。”温佩石高兴地说。


    他虽然早就安排好了,但路承周这份情,还是要领的。


    温佩石觉得,自己能这么顺利,接替潘家才的职务,路承周功不可没。


    当然,其他人也有功劳,比如说孙志书。


    路承周虽然想给温佩石留下深刻的印象,但他也知道,有的事情,做得太过,反而显得太突兀。


    送温佩石,他也只送到市公署的大门,目送温佩石的车子进去后,他转身就离开了。


    回去后,路承周向野崎汇报了昨天晚上的行动。


    虽然那些动静,是宁明和赵宾弄出来的,但路承周在野崎面前不会说。


    他告诉野崎,昨天晚上确实有动静,但自己的布置得当,对方没什么下手的机会。


    “温佩石刚才打电话来了,再次对你的保护表示感谢。同时,他还建议,调你去警察局,想让你担任第一分局的局长。”野崎缓缓地说。


    “我是个特工,只想打击抗日分子,对当局长可没兴趣。”路承周摇了摇头,微笑着说。


  第六百一十九章 回馈

    野崎望着路承周,感觉他还是很诚恳的。


    换成其他人,听说可以当分局局长,肯定巴不得呢。


    中国人的思维,宁为鸡头不为凤尾。


    路承周在宪兵分队,只是一个情报一室的主任,如果到一分局当局长,不仅仅职务提高一大截,同时也能当一把手。


    “你真是这样想的?”野崎盯着路承周的眼睛,问。


    “我在警务处卧底,又是刘立峰的卧底,还在宪兵分队任职,怎么可能离开英租界嘛?任何时候,我都以大日本利益为重。”路承周郑重其事地说。


    如果他不是有这几层身份,还真想去一分局当局长。


    如果路承周去了一分局,他会把军统和中共,都安排到一分局的辖区。


    中午,路承周回到家的时候,家里又来了客人。


    并不是温佩石,而是孙志书,他是代表温佩石,给路承周送礼的。


    “孙先生亲自登门,未及迎接,还望恕罪。”路承周微笑着说。


    孙志书竟然找到他家来了,要不是他这个身份,从来没告诉孙志书,还真怀疑,孙志书想与他接头呢。


    “不敢,我是代表温市长来拜访的。”孙志书谦逊地说。


    路承周现在身份不一般,不仅仅跟日本人关系紧密,温佩石对他也很感激。


    温佩石之所以能这么快当上市长,路承周功不可没。


    当然,孙志书也是这次的受益者。


    温佩石上任后,必然要对公署的人事进行调整。


    然而,温佩石早上已经跟他打过招呼,暂时不调整秘书长的职务。


    这让孙志书大喜过望,对他来说,保住秘书长的位子,不仅仅可以更好的为军统服务。


    最重要的是,有这个位子,他的利益也都得以保存。


    像严树勋,原本这么大的身家,被军统暗杀后,家产很快落到沈竹光手里。


    孙志书代表温佩石拜访路承周,其实就是代表温佩石来送礼的。


    一整箱金条,二十根大黄鱼,这足以体现了温佩石的诚意。


    还有一个证件,路承周拒绝担任一分局局长,温佩石给了他一个公署参议的名义。


    “孙先生,这个东西对我有什么用?”路承周拿着公署参议的证件,苦笑着说。


    “这是身份的象征,有了这个名义,可以随时插手公署的任何事情。至于下面各个单位,也会给几分面子。毕竟,你现在是温市长的人。另外,公署参议月俸300元。”孙志书介绍着说。


    “300元?”路承周没想到,这不仅是身份的象征,还是一张长期饭票。


    他担任海沽站长,一个月的活动经费,也不过400元呢。


    可他现在从日本特务机关、警务处、市公署得到的这些钱,就有一千元了。


    “另外,还有一份私人津贴,每个月200元。这笔钱,是到温府领的。”孙志书微笑着说。


    只要路承周喜欢钱,温佩石的安排就很合适。


    “一个月500元俸禄,我却什么事都干不了,是不是不合适?”路承周犹豫着说。


    这二十根金条,他拿得心安理得。


    甚至,一个月300元的参议月俸,路承周也还是可以接受的。


    反正这是政府的钱,不拿白不拿,拿了也白拿。


    可温佩石私人津贴200元,可就不一样了。


    每个月去温府领一次钱,就觉得欠温佩石一份人情。


    路承周每个月,给情报一室的人,额外准备一份十元的津贴,他都觉得,能大大凝聚这些人。


    温佩石出手非常大方,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日本特务机关翻译,兼宪兵分队的情报官罢了。


    如果是其他人,温佩石恐怕会更大方。


    “路老弟这就不知道了,这种钱不会有人说什么的。不要说你,市公署所有的日本顾问、嘱托人人有份。而且,日本特务机关、宪兵队,甚至日本防卫军司令部的人,大多都拿了。”孙志书安慰着说。


    日本人刚到市公署的时候,确实有些清高。


    然而,在中国人的“熏陶”下,他们很快就沦陷了。


    请客送礼,恭维奉承,本就是这些官僚的专长。


    没有认不想被奉承的,也没有谁被拍了马屁后,会觉得不舒服的。


    “真的?”路承周惊讶地说。


    他以火柴的身份,跟孙志书谈话时,并没什么谈及这方面的事情。


    每次与他见面,基本上谈了事就走,他们的身份,也不适宜长时间谈话。


    “绝对没有骗你。”孙志书笃定地说。


    其实,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


    日军占领海沽后,很多人的心态发生了变化。


    “看来他们也入乡随俗了。”路承周微笑着说。


    “是啊。路老弟,听说温市长原本有意让你担任警察局一分局的局长?”孙志书说。


    其实,这也是个过渡,如果路承周去一分局,他相信不出一年,路承周就能担任警察局长。


    也就是说,在看得见的时间内,路承周将成为海沽的政治人物之一。


    然而,路承周却拒绝了。


    “我在这里的任务还没有完成。”路承周笑了笑,他原本想推荐,陈永义回一分局当局长,但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路老弟似乎还有话要说?”孙志书却注意到了路承周这个细节,问。


    “其实,侦缉队的陈永义,也很适合去一分局当局长。”路承周缓缓地说。


    “陈永义?我知道这个人,办案能力不错,但不太会做人。”孙志书笑了笑,既没有答应,也没有否认。


    “一分局处于市区中心,需要一个能力强的人当局长。”路承周听明白了孙志书的意思,没有同意陈永义当局长,其实就是拒绝了。


    但路承周的建议也有道理,如果所有的人,都只会溜须拍马,那谁来做事呢?


    “此事要温市长定夺,我只能把你的意思转告给他。”孙志书说。


    温佩石并没什么欠陈永义的人情,就算陈永义真的到了一分局,以后也不会得到重用和提拔。


    “多谢孙先生,我代表陈永义向你表示感谢。不管事情成不成,这份人情,我和他都记在心里了。”路承周诚恳地说。


    “路老弟客气了。”孙志书连忙说。


  第六百二十章 语重心长

    作为海沽站原军情组长,郑问友对海沽的情况还是很熟悉的。


    他与曾紫莲交流了一些最新的化装技巧后,更换了新的证件,对外出的安全,有了极强的信心。


    郑问友决定,先从英租界开始。


    他去七路军之前,野崎还没什么来英租界。


    而现在日本特务机关堂而皇之的进入了英租界,并且大肆捕杀抗日人士。


    郑问友觉得,如果自己想要干出成绩,并且是让总部认可的成绩,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对野崎动手。


    之前游击队干掉了酒井,引发了整个海沽日伪的恐慌。


    如果自己能干掉野崎,是不是可以引发整个华北的恐慌,继而引起总部的高度重视呢?


    郑问友希望能干一件大事,让总部觉得,他比火柴要厉害得多。


    在郑问友看来,火柴这个所谓的代理站长,根本就不称职。


    整天看不到人影不说,还特别的神秘。


    大家都是特工,有必要这样吗?

    论资格,他比火柴应该老得多。


    可是,总部就是搞不明白,还让自己给他当下属。


    将目标定为野崎后,郑问友开始监视野崎。


    他发现,野崎除了去宪兵队和警务处外,基本上不外出。


    就算是晚上,野崎也住在宪兵分队。


    因此,想要除掉野崎,困难比较大。


    但是,困难越大,才越能显示自己的成绩。


    郑问友很想直接向总部汇报,然而,他在担任海沽站副站长后,已经没什么权力,私自向总部汇报了。


    如果他以海沽站的名义,势必要向火柴汇报。


    否则的话,海沽站不会以他的名义,向总部发报。


    回到海沽站后,郑问友的电台就已经交了上去,之前七路军的密码已经作废,就算他想发报,也没有电台和密码。


    “郑副站长,此事必须向站长汇报。”安孟博拿到郑问友的电报后,为难地说。


    “那就汇报吧。”郑问友不以为意地说。


    安孟博之前就是海沽站的内交通,两人算是老相识。


    然而,郑问友再次回到海沽站后,安孟博只是将他当成新的副站长。


    安孟博是海沽站的内交通,又不是郑问友的内交通,谁当站长,他就是谁的人。


    这一点,安孟博做得很好。


    郑问友的电报,没什么火柴的同意,他是不能交给电台的。


    路承周隔了一天,才收这个消息。


    得知郑问友想干掉野崎,路承周觉得,有必要与他见一面。


    “郑副站长,目前来说,还不适宜除掉野崎。”路承周缓缓地说。


    先不说除掉野崎,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就算除掉了野崎,对海沽站又有什么好处?

    这就像做生意,如果成本大到在亏损,那生意就没办法做了。


    “野崎是英租界的日本特务头子,什么时候都可以除掉他。”郑问友坚定地说。


    除掉野崎,对他来说非常重要,如果除掉了野崎,他将得到总部的赏识。


    对郑问友来说,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也是值得的。


    “我听说,温佩石之前一直住在英租界?”郑问友突然问。


    “是的。”路承周一愣,点了点头。


    “不知火代站长,为何不趁机除掉温佩石呢?他现在可是海沽的代市长。”郑问友冷冷地说。


    “我做什么事,需要向你汇报?”路承周面一板,淡淡地说。


    “不敢。”郑问友一听,脸上有些挂不住。


    原本他只想讽刺一下火柴,代站长不想干掉代市长,是不是惺惺相惜。


    可是火柴的一句话,让他没办法反驳。


    不管如何,他都是火柴的下属。


    “温佩石的事情,我向总部汇报过的。之前游击队想过暗杀野崎,但并没什么成功。难道说,我们要帮助中共不成?”路承周冷笑着说。


    “我们可以借助中共的名义嘛,不管成不成功,都让中共来背锅。”郑问友笑了笑。


    官大一级压死人,他这个副站长,在代站长面前,确实没什么任何优势。


    就算火柴神神秘秘的,就算他完全掌控着海沽站,自己也很难反抗。


    “公然破坏国共合作,如果被中共抓到把柄,你去摆平?”路承周冷笑着说。


    “既然火代站长这么说了,暂且饶野崎一命便是。”郑问友无奈地说。


    “你现在是副站长,不再是军情组长了,做事情要从大局着想。除掉野崎,对我们得大于失。”路承周语重心长地说。


    他的装扮,看上去五十来岁,在郑问友面前说这样的话,还是没什么关系的。


    如果让郑问友知道,他才二十出头,却用这样的语气对他说话,恐怕会郁闷死。


    “是。”郑问友被说得无话可说。


    如果他再一意孤行,反而显得自己不懂事。


    军统对中共确实很防范,甚至暗中将中共列为最大的对手。


    然而,表面上还是国共合作,如果被中共知道,军统利用中共,转移日本特务机关的矛盾,又会将军统推到风口浪尖。


    郑问友知道,自己这个副站长,想要真正做点事,还是很难的。


    除非上面有任务,或者火柴选定了目标,否则他想“出头”,没那么容易。


    如果自己是代站长,也会跟火柴一样,宁愿不干事,也不想让手下冒出来。


    但是,日本一条抵达海沽大沽口的运兵船,给了郑问友机会。


    日军从华东、华南等地,集合了3000多名日军士兵,让他们回国休整。


    然而,船到大沽码头时,日本大本营临时改变计划,决定让他们在大沽口下船,改乘火车,开赴山西前线,进攻八路军。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这种对上级命令的执行度,在日军中也执行得很好。


    然而,此次日本大本营错误的估计了这些3000多日军士兵,迫切回到日思夜想的家乡的心情。


    这3000多日军士兵,拒绝执行任务,他们感觉受到了欺骗和愚弄,马上就可以回国与亲人团聚了,怎么还能跟中国军队作战呢。


    对他们来说,与中国军队作战,意味着死亡和受伤,甚至,他们再也不可能回国了。


    与中国军队交战一年多,日军再也没什么刚开始的狂妄,他们知道,三个月不可能灭亡中国。


  第六百二十一章 完美计划

    当大沽的日军士兵,得知必须去山西参战时,不满的情绪迅速积累。


    在第一批卡车来接他们时,这种厌恶战争,拒绝上战场的情绪,终于得到爆发。


    日军士兵的反抗,发生了日军侵华史上,迄今为止最大一次哗变。


    虽然哗变很快被镇压下去,日军也极力封锁消息,但身为曾经的军情组长,郑问友还是很快得知了这个消息。


    他大喜过望,日军哗变,这可是国军的胜利。


    如果不是因为他们对战争感到绝望,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吗?

    然而,等到要向火柴汇报时,郑问友突然有了一个主意。


    只是汇报日军哗变,除了说明日军对中日战争没有必胜的信念外,似乎也没有其他可说的了。


    郑问友最需要一次行动,一次让总部震惊的行动,戴立如果对他刮目相看,他这个副站长,随时可能超越火柴,坐上站长的宝座。


    毕竟,火柴也只是代站长,还不是正式站长嘛。


    说不定,戴立就是在等着,自己能干出一番成就,好提拔自己当站长呢。


    想到这里,郑问友脑子里迅速冒出一个念头。


    当他在等候火柴到来时,这个念头已经成为了计划。


    “火代站长,得知日军有不满情绪后,我迅速做他们的工作。原本准备让他们反正,还答应给他们一个师的番号呢,没想到日军的反应太快,起义刚刚开始,就被镇压了。”郑问友叹息着说。


    “起义?”路承周迅速捕捉到了一个敏感词。


    日军哗变他已经听到了一些风声,只是不知道,其中还有郑问友的事情。


    “是啊,他们的起义,几乎就要成功了。我准备将他们带到丰润县,将那里划为他们的驻地。”郑问友叹息着说。


    “你的意思,日军这次哗变,你也参与其中?并且还引导他们起义?”路承周打断郑问友的话,诧异地问。


    这么重要的事情,郑问友竟然不提前报备,实在出乎意料。


    “是的。这些日军,原本是要回国的,他们早就厌倦了战争,听说要让他们再参战,个个恨得牙痒痒。我稍微一劝,他们就愿意参加国军。只是,此事没能提前汇报。但当时情况紧急,实在没办法马上汇报。”郑问友叹息着说。


    “这样吧,你写一份详细的报告给我。”路承周沉吟着说。


    郑问友汇报的时候,他不能确定真假。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详细汇报,自己再从他汇报的内容中,寻找证据。


    “可以。”郑问友也想再仔细思考了一下这个计划。


    写在纸上,可就成了白纸黑字。


    “晚上能给我吗?”路承周问。


    他不想给郑问友太多时间,如果可以,他希望郑问友能现场写。


    马上写完,情况就越真实,时间拖得越久,杜撰的成分就越大。


    “晚上恐怕不行,明天早上吧。”郑问友说。


    “好吧,明天早上你把材料交给曾组长,我到她那里去拿。”路承周沉吟着说。


    “火代站长,今天的事情,是不是先向总部汇报?”郑问友问。


    “当然要汇报。但你所说的起义,未经证明,暂时不汇报。”路承周看到郑问友一脸期望的望着自己,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


    “站长,虽然我没有提前汇报,但此事千真万确。”郑问友信誓旦旦地说。


    为了让火柴马上汇报,郑问友可谓低声下气。


    “这是规矩,除非现在不汇报,等调查清楚后再汇报。”路承周缓缓地说。


    “这个……好吧。”郑问友望着路承周,有些心虚地说。


    他只能期待,火柴的调查没什么结果。


    晚上,郑问友想了一夜,快天亮的时候,才开始写报告。


    只要自己的报告写得完美,他相信火柴调查不出来。


    再说了,这件事都是他一个人干的,火柴想调查,也没那么容易。


    郑问友的报告写得很完美,路承周第二天拿到报告后,仔细看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什么漏洞。


    郑问友在报告中,刚开始只注意到了,日军会有一艘运兵船会回日本。


    这些从华东和华南运来的日本士兵,厌倦了战争,只想早日回国。


    当他们得知,日本大本营让他们开赴山西前线时,彻底怒了。


    郑问友得知这个消息后,马上与这些反战士兵联络,想争取他们为国军出力。


    当然,这些人当中,很多只是反战,并不想背叛日本。


    但是,也有上百人愿意参与国军。


    郑问友答应给他们一个师的番号,也不让他们再上战场,只需要穿上国军的军装,他们的任务就完成了。


    然而,日本方面的镇压非常迅速,他们才刚刚谈拢,这些士兵就遭到了镇压。


    原本,郑问友可以替党国,组建一支全部由日本士兵组成的军队,然而,这些人都被镇压,全部送回了日本。


    郑问友的报告中,将愿意“起义”的人,缩减到了上百人。


    相到三千多人,上百人不算多了。


    如果郑问友真与他们联络过,也确实有可能。


    只要穿上国军的军服,不仅不用上战场,还能拿到丰厚的收入,简直是世上最美好的事情了。


    应该说,郑问友的计划,还是合理的。


    然而,路承周总觉得,这个计划有失实的成分。


    “你怎么看?”路承周将报告交给曾紫莲,问。


    “就算他想往身上揽功,我们也没办法查实。”曾紫莲撇了撇嘴,她不相信郑问友会策反日军士兵。


    如果是伪军,或许还有可能。


    但日军士兵,特别是上百日军士兵,全部说要参加国军,就有些不敢相信了。


    “让他提供日军起义人员名单,至少要有主要人员的名单。”路承周沉吟着说。


    “这个办法好。”曾紫莲微笑着说。


    然而,郑问友早就预料到了这一着,他提供了四个人的名字。


    对他来说,能提供四个人的名字,已经足够了。


    此次参与哗变的士兵,全部送回了日本,就算军统知道名字,想查证也很难。


    路承周没想到,郑问友真的提供了名字,虽然只有四个,但说明郑问友还是做了一点工作的。


  第六百二十二章 如实发报

    郑问友的报告,让路承周有些为难。


    凭直觉,路承周觉得,郑问友没什么说实话,至少没完全说实话。


    如果郑问友汇报是真实可信的,路承周自然可以向总部汇报。


    毕竟,郑问友是海沽站的副站长,他所做的工作,都是在自己的领导下进行。


    郑问友取得的成绩,自己这个当站长的,也有一份功劳。


    可郑问友汇报的内容,如果不可信呢?


    如果郑问友是胡乱骗人,所谓的策反日军士兵,就是个骗局,倒也不会造成实质性的后果。


    路承周估计,郑问友更大的可能,是想搞一次情报投机。


    显然,郑问友要抓住这次机会,向总部证明,他这个副站长干了点事。


    然而,路承周能参加他的投机吗?

    不行,肯定不行!

    路承周进入军统,不想升官,也不想发财,他只是需要这个身份,为组织做更多的工作。


    路承周在海沽代理站长的位置,能很好的掩护海沽地下党。


    至少,他可以让军统,不主动找海沽地下党的麻烦。


    事实上,海沽站与中共,抗战之后,不说合作默契,至少相安无事。


    而在某些地方,军统为了限制中共的发展,甚至比借重日本特务机关的力量。


    “怎么给总部发报?”曾紫莲看到路承周拿着名单沉吟不语,知道他很为难。


    如实汇报吧,郑问友明摆着想立功,总部如果没察觉,一个嘉奖令下来,搞不好路承周这个代站长,被郑问友取而代之。


    如果不汇报,这么大的事情,一旦追究下来,全是路承周的责任。


    “如实发报吧。”路承周沉吟着说。


    不管如何,此事都必须尽快向总部发报。


    “你拟电报?”曾紫莲说。


    “好。”路承周打好腹搞,一挥而就,写下了一长串的数字。


    每次更换密码本,他第一件事都是先把密码本背下来。


    虽然这需要很多时间,而且也不能出一点差错,但路承周觉得很值。


    路承周所谓的“如实发报”,前面是按照“传统”,介绍了大沽日军运兵船哗变的情况,同时也介绍了郑问友的成绩。


    至于路承周个人,以及海沽站的作用,路承周没有像以往那样多吃多占。


    他很谨慎的汇报,郑问友是事后才向他汇报的。


    同时,在电报后面,他附上了郑问友的报告。


    郑问友的报告,虽然写得天衣无缝,但从逻辑上分析,还是可以看出端倪的。


    运送日本士兵的船只,只在大沽临时停靠,郑问友就算掌握了这个情报,也不可能这么快与日军士兵沟通。


    如果他让郑问友单独汇报,会让总部觉得无能。


    否认郑问友的行动,又拿不出证据。


    因此,在最后,路承周也汇报了自己的分析和担忧。


    他希望,戴立看到电报后,依然能觉得,自己是一个纯粹的特工。


    合理的自夸,路承周还是没问题的,总部也能认可。


    但无中生有,一旦被总部察觉,搞不好以后要失去总部的信任。


    信任这个东西,需要时间来建立,而且一次失信,之前的努力,几乎都要白费。


    但在最后,路承周还是建议总部,可以放出风声,这种不费什么本钱,却能让日军互相猜忌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


    “没想到日军这次哗变,海沽站也有参与。”远在重庆的毛善炎,收到海沽站的电报后,马上向戴立汇报。


    三千多名日军士兵哗变,这可是日军侵华以来最大的一件丑闻。


    如果真的有一百多名日军士兵,愿意参加国军,就更是喜上加喜了。


    “你真的相信,海沽站参与了此事?”戴立放下电报,缓缓地说。


    “或许他们会夸大其词,但也应该做了点工作的。”毛善炎说。


    “你注意到没有,火柴的汇报只是陈述郑问友的报告。郑问友只用了一天时间,就与日军士兵联络上,并且策反了他们。我想,就算这些士兵再厌战,也不至于这么快背叛国家吧。要知道,日本的士兵,从小就接受了武士道的荼毒。”戴立淡淡地说。


    “先生的意思……海沽站造假?”毛善炎吃了一惊。


    “火柴让郑问友写了报告,显然,他对郑问友的行动,也是不太相信的。”戴立冷冷地说。


    郑问友的行为,显得不择手段,而路承周,依然是他认识的那个路承周。


    能潜伏在敌人内部的,一定是意志非常坚定,对党国无比忠诚的同志。


    “郑问友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毛善炎叹息着说。


    “他这是对安排他担任副站长不满,想引起我的注意,给他更大的职务。”戴立冷笑着说。


    “可是,此事也没办法证实。”毛善炎叹了口气。


    当事人全部离开了海沽,此时再怎么查,也查不清楚的。


    “他没有提前备案,也没有及时向火柴汇报,本身就是违规的。给海沽站回电,要坚持杜绝此类事情再次发生,对郑问友要提出口头批评。”戴立说。


    下面各个业务单位的行动,都必须提前汇报,向总部备案。


    否则,就算行动成功,也未必能得到总部的嘉奖。


    抗战前,北平站就出过这样的事,一次暗杀行动,没有提前报备,导致一位外勤人员受伤,不被总部承认,最终不但没有奖励,连医药费都没报销。


    最重要的是,那位外勤人员,最后还被弃用了。


    郑问友虽是军统的人,但他在行动前,竟然没什么报备。


    要知道,策反这么大的事情,事先不请示汇报,这是很奇怪的。


    “火柴的建议,其实还是不错的。”毛善炎突然说。


    哗变的日军士兵,全部被押回了国,如果散布消息,说其中有人准备起义,参加国军,想必日军会更惊慌。


    “可以,给海沽站回电,同意火柴的建议。”戴立缓缓地说。


    收到总部的回电后,路承周终于放下心来。


    看来,自己的决定还是正确的。


    郑问友在海沽站当副站长,一直碌碌无为,他想立功被重用,想法很好,但不能使用这种手段。


  第六百二十三章 散布消息

    郑问友看到总部的电报后,很是郁闷。


    “郑副站长,作为一名老军统,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团体之纪律。行动事前不汇报,说句不好听的,你是没把我放在眼里。说难听的,你是没把总部,没把戴先生放在眼里。”路承周语重心长地说。


    郑问友自以为很聪明,想顺手捞个功劳。


    如果他与自己配合,或者可以让总部相信。


    对路承周来说,只是多拍一封电报的事,提前报备一下就是。


    “当时情况紧急,实在是没时间回来汇报。”郑问友依然坚持着说。


    “我在日本防卫军司令部有内线,要不要调查一下你提供的名单?”路承周突然说。


    郑问友提供的名字都很普通,都是日本的普通人名,什么浅野修二、木村一等等,这些名字在日军中没有过百,也有几十。


    但路承周相信,如果让郑问友提供更进一步的信息,比如说他们的部队番号,日本国内的通讯地址,郑问友未必能说得上来。


    果然,郑问友一听,眼中顿时露出迟疑之色。


    他提供的人名,只是自己杜撰的,如果火柴真有渠道调查,一查就会露馅。


    “你的策反计划,以后不要再提。不,准确的说,应该是不要向上面提,对外,还是可以讲一讲的。”路承周微笑着说。


    “对外?”郑问友一愣。


    “不错。日本人对士兵哗变忌讳之禁,如果他们知道,有士兵竟然要反正,肯定会更加惊慌。”路承周笑了笑。


    “可是……”郑问友犹豫着说,他本想说,“可是策反是假的。”


    但话到嘴边,又缩了回去。


    “不要可是了,按照这个说法,把消息散布出去吧。”路承周看到郑问友的神情,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测。


    郑问友没有多说什么,他知道,自己的那点小心思,被火柴发现了。


    同时,郑问友突然发现,自己好不容易想出来的计划,也被火柴利用了。


    散布假消息,也是特工的基本技能之一。


    路承周在英租界的消息,一向是很灵通的。


    何况,这是他亲自散布的谣言。


    很快,路承周就将这个消息,向野崎作了汇报。


    “野崎先生,这一定是抗日分子的诡计。”路承周笃定地说。


    “浅野修二?木村一?”野崎喃喃地说。


    参与哗变的士兵,全部押回了日本了。


    “野崎先生,我估计,这些所谓的名字,也有可能是化名。”路承周说道。


    这两个名字,确实是比较常见的日本人名。


    可是,他也不确定,那三千多名哗变的士兵中,是不是有这两个名字。


    “是不是化名,调查之后就能搞清楚了。”野崎朝路承周挥了挥手。


    这是日军内部的事情,事发后,日本特务机关命令,要绝对保密。


    然而,此事不但传了出来,而且哗变士兵还与军统的人勾结,准备投降国军。


    如果查出来,可就不是丑闻这么简单了。


    投降比哗变的性质要严重得多,参与哗变的士兵,回国后最多也就是判刑。


    但是,如果他们被查实,想投降国军,就只有一条路:死。


    不管是不是诡计,也不管这些人名,是不是真的,野崎都必须在第一时间向川崎弘汇报。


    令他没想到的是,宪兵队也收到了这方面的情报。


    路承周下午,以火柴的身份,去见了牛绍善,让他设法的打听“浅野修二”和“木村一”的下落,如果还在海沽,务必设法营救。


    日本方面,虽然也猜测,这可能是军统的计谋。


    可是,从各方面传来的消息,都否认了这一点。


    因为日本方面镇压得太快,参与哗变的士兵,都被送回了国内。


    “这次的消息,传播得如此之快,中共很有可能也参与其中。”川崎弘沉吟着说。


    “我会调查的。”野崎说。


    如果军统确实策反了哗变士兵,那这次消息的传播,中共很有可能推波助澜。


    回到英租界后,野崎先去了宪兵分队,换上便衣后,坐黄包车去了永吉里。


    他得与赵剑秋见个面,让他注意海沽城委的情况。


    郑问友被分配任务后,着实很失落。


    这就像他辛辛苦苦种了棵桃树,好不容易可以摘果了,结果被火柴抢先一步,把成熟的桃子全部摘走了。


    策反日军士兵的想法,是他最先想到的。


    不过就是没什么提前汇报嘛,有什么了不起的呢。


    但是,他没想到,这个所谓的计划,完全就是杜撰出来的。


    就算路承周没什么察觉,重庆的戴立也注意到了。


    幸好路承周在电报里提了一句,否则此事,郑问友不仅仅落个口头批评,搞不好两人都要背个处分。


    痛定思痛的郑问友,觉得还是应该做点实事。


    既然糊弄不了火柴,咱就搞次行动呗。


    军统一向以行动见长,自己如果能除掉某个汉奸特务,总部难道还批评自己?

    郑问友的注意力,依然放在宪兵分队。


    所有出入宪兵分队的人,都是他的主要注意目标。


    野崎的车子回来时,郑问友也注意到了。


    他虽然知道,坐在车内的,是英租界最大的日本特务头子野崎,可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然而,当野崎换上便服出来后,郑问友一下子就注意到了。


    一直以来,他都将暗杀野崎,当成自己的首要目标。


    只是野崎很少单独行动,没想到今天却给了自己机会。


    郑问友远远的跟着野崎,作为一名老军统,他在这方面的能力,还是很强的。


    野崎也没想到,在英租界竟然还有人敢跟踪自己。


    快到永吉里时,他开始注意身后的情况。


    此时的郑问友,早就提高了警惕,特别的谨慎,并没有被发现。


    看到野崎频频注意身后的情况,郑问友非常兴奋,他觉得,自己很快就会有发现。


    令郑问友没想到的是,野崎过了文齐道,快到英租界的边界时,突然下车了。


    他没有去见什么人,而是从这个边界走出了英租界。


    这让郑问友很是惊奇,但他没什么犹豫,很快也跟在后面,走出了英租界。


  第六百二十四章 我是地下党


    犯过一次错误的郑问友,再也不会犯同样的错误。


    晚上,他请求见火柴,想当面向他汇报。


    “郑副站长,站长要明天上午才有时间。”曾紫莲每天都会去趟五十一号路26号,毕竟这里才是海沽站的机关。


    “曾组长,我这个副站长,好像还没你这个情报组长管用。”郑问友冷笑着说。


    “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曾紫莲淡淡地说。


    郑问友语气为之一滞,他还真拿曾紫莲没办法。


    火柴轻易不跟海沽站的人见面,就连他这个副站长,也很难看到火柴。


    想要向火柴汇报工作,必须提前预约,而且还得跟曾紫莲预约。


    郑问友作为副站长,一直只管内务,平常见不见火柴,倒也没什么。


    可今天,他有重要发现,必须第一时间见到火柴。


    “郑副站长如果有重要事情,可以跟我说说么?”曾紫莲看到郑问友着急的模样,心里暗想,是不是真有急事?


    郑问友策反日军,她也看出其中有猫腻。


    作为一名职业特工,她很难相信,一天之内策反受军国主义荼毒多年的日军士兵,基本就是不可能的。


    “其实也没什么,今天我发现野崎会见了一个秘密情报员。”郑问友缓缓地说。


    “在哪?”曾紫莲问。


    郑问友看了曾紫莲一眼,笑笑没再吭声。


    “明天上午,请郑副站长在这里等候。”曾紫莲自顾自地说。


    然而,晚上,她还是去了趟二十四号路15号。


    她没有去敲门,这个时候路承周也没回来,她只是在门上画了两个平行的倒三角形。


    晚上十一点多时,曾紫莲的住处,突然传来了两重一轻的敲门声。


    曾紫莲听到熟悉的声音,在门后还是轻声问了一句:“谁啊?”


    “是我。”路承周沉吟着说。


    听到路承周的声音,曾紫莲迅速将门打开了一条缝隙,路承周迅速钻了进去。


    “郑问友发现了野崎与情报员接头,急着要见你?”曾紫莲等路承周走进屋,马上低声说道。


    “野崎与情报员接头?”路承周诧异地说,他脑海中,马上出现了文齐道27号的赵剑秋。


    “他没有多说,我也没有多问。”曾紫莲说。


    其实,像这样的情报,就算她问,郑问友也不会说的。


    第二天上午,路承周准时去了五十一号路26号。


    郑问友见到路承周后,向他汇报了自己昨天的发现。


    “火代站长,我在永吉里发现野崎与人秘密接头。”郑问友兴奋地说。


    野崎难得出来一趟,他盯过野崎,两天没看他离开过宪兵分队。


    这次能发现野崎秘密接头,真是意外之喜。


    “还有什么发现?”路承周问。


    “我查到了他的秘密情报员,就住在文齐道27号,男性。”郑问友的眼中,露出兴奋的光芒。


    “所以呢?”路承周问。


    田南晨已经给他下过命令,组织上准备处决赵剑秋。


    这段时间,赵剑秋知道的关系,全部转移了。


    也就是说,随时可以处决赵剑秋。


    “如果不能暗杀野崎的话,我不介绍除掉这个替日本人做事的汉奸!”郑问友郑重其事地说。


    “有把握吗?”路承周问。


    郑问友终于懂规矩了,没向自己汇报前,不采取任何行动。


    “我在文齐道27号观察了一段时间,那个男的是独居,平常也不怎么出门。只要你点头,今天晚上就能除掉他。”郑问友得意地说。


    此次他有准确的情报,自然可以光明正大的提前汇报。


    “既然是野崎的情报员,自然就是汉奸,可以行动。”路承周点了点头。


    得到路承周的首肯,郑问友非常高兴。


    路承周让行动组全力配合,郑问友亲自挑选了几名得力人员,下午就行动了。


    赵剑秋住的是独门独院,将前后门一堵,翻墙进去,正好将他堵在家里。


    听到外面的动静,赵剑秋情知有变。


    他往外看了一眼,以为是中共来锄奸,吓得双腿发软,来不及收拾东西,就往后门跑。


    哪想到刚打开后门,就被人按倒在地,拖回了屋里。


    抓捕如此顺利,郑问友很是得意。


    “你们是什么人?”赵剑秋惊恐万状地问。


    “中国人。你又是什么人?”郑问友站到赵剑秋对面,一脸得意地说。


    “我……我也是中国人。”赵剑秋迟疑了一下,说。


    “你是日本人的走狗,配说自己是中国人吗?”郑问友冷笑着说。


    “日本人的走狗?”赵剑秋一呆,脸色顿时一变。


    他知道,来的人肯定是抗日人士,而且,跟中共应该没什么关系。


    如果是海沽城委派来了,还要问自己是什么人么?

    “不错,你就是日本人的走狗!”郑问友冷冷地说。


    “诸位恐怕搞错了,鄙人并非日本人的走狗。其实,我是一名抗日者。”赵剑秋眼珠一转,很快计上心来。


    “你是抗日者?真是天大的笑话,难道今天在永吉里,我看到的不是野崎?”郑问友质问。


    “朋友,我跟野崎见一面,并不代表,我就是汉奸啊。”赵剑秋其实最担心的,是郑问友会是海沽城委派来的。


    可是他观察了一会,并没什么看出对方是中共。


    这让赵剑秋迅速冷静下来,从对方的枪械,他觉得,这些人不像一般的抗日者。


    知道在后门张网以待,肯定受过专业训练。


    综上所述,这些人的身份,几乎就呼之欲出了。


    “你的意思,是我们错怪你了?”郑问友双手抱臂,他仔细盯着赵剑秋,似笑非笑地说。


    “我是中共党员,海沽城委的工作人员。”赵剑秋一字一顿,缓缓地说。


    “什么?你是中共?”郑问友大吃一惊,他从来没想过,对方竟然会是地下党。


    “不错,我是奉命与野崎接触,通过获取野崎的信任,从而打入宪兵分队。你们倒好,竟然误认为我是汉奸,我要向你们的上级投诉!”赵剑秋振振有词地说。


    “是不是地下党,不是你自己说了算的,带走!”郑问友手一挥。


    早知道对方的身份,不如一见面就除掉。


    现在好了,手里抓了个地下党,反而不好办了。


  第六百二十五章 处决

    路承周在傍晚,就知道了郑问友带走了赵剑秋。


    但他在十点后,才在五十一号路26号见到郑问友。


    “此人叫赵剑秋,是中共海沽城委的干事,奉命打入宪兵分队,向野崎传递假情报。”郑问友下午已经审清了。


    赵剑秋很是配合,知道他们是军统后,提出现在是国共合作,要求享受相应待遇。


    “确定身份了?”路承周问。


    “从他所说的情况来看,应该是真的。但目前,他属于被隔离状态,与海沽城委暂时断了联系。只能城委找他,他找不到上级。”郑问友介绍着说。


    “赵剑秋提供的几个中共联系点,我们都去核实过,全部转移了。显然,中共已经作好,赵剑秋向日本提供情报的准备。”曾紫莲也在旁边说道。


    下午,她也参与了对赵剑秋的审讯。


    “你们怎么看?”路承周掏出烟,给自己点了一根,缓缓地说。


    “我觉得,赵剑秋的话,还是可信的。”曾紫莲轻声说。


    只是,中共在这方面,显然欠缺经验。


    派出的这个赵剑秋,也不是一个受过专业训练的特工。


    如果是军统派出的卧底,哪怕就是被枪毙,也绝对不会向任何人透露,自己是卧底的身份。


    赵剑秋在得知,郑问友是抗日者后,竟然主动承认是中共,实在太幼稚了。


    “你呢?”路承周看了郑问友一眼,问。


    “如果赵剑秋是汉奸,很容易处理。但他是中共,就不好办了。”郑问友叹息着说。


    原本他想立个功,结果碰到的是中共。


    现在是国共合作,如果杀了中共,一旦被中共抗议,也是很麻烦的。


    “看样子只能放掉了?”路承周淡淡地说。


    “除了放人,真不知道该怎么办。”郑问友叹息着说。


    “你们也是这样想的?”路承周看了一眼曾紫莲和陈白鹿,问。


    “我们听站长的。”曾紫莲突然说。


    她与路承周接触的时间较长,知道路承周对党国非常忠诚,对中共非常警惕。


    以路承周的性格,恐怕未必会放掉赵剑秋。


    “我的意见,按照原计划,除掉这个赵剑秋!”路承周冷冷地说。


    “可他是地下党。”郑问友吓了一跳,提醒着说。


    他虽然对中共也没好感,但要明目张胆的杀地下党,还是狠不下这份心。


    “谁说他是地下党的?”路承周反问。


    “他自己啊。”郑问友一愣。


    “是啊,既然是他自己,我们为何要相信?从你见到他的那一刻,后面赵剑秋所说的任何话,我们都不知道。我们杀的,也不是地下党,而是日本特务汉奸!”路承周平静地说。


    “站长高见。”曾紫莲喜上眉梢,这确实是个妙招。


    管赵剑秋是不是地下党,按照日本特务汉奸处理,就算中共到时抗议,军统也是不知者不怪嘛。


    “执行吧,送他回去,死在文齐道27号,谁也说不出什么。”路承周淡淡地说。


    “还是我去吧。”郑问友也觉得,路承周的计划很好。


    可惜的是,自己不是第一个提出来的。


    如果不是火柴,差一点就要放掉这个共产党了。


    “其实,我们也可以向日本人,透露赵剑秋的身份,借日本人的刀,除掉赵剑秋。”曾紫莲突然说。


    “这是最快的办法,如果赵剑秋身份暴露,真的投降了呢?如果日本人不相信我们呢?与日本人合作,那是与虎谋皮,绝对行不通的。”路承周断然拒绝。


    赵剑秋得知,军统要送自己回去后,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然而,他不知道,这是自己在世间最后的时光了。


    以至于,当郑问友朝他开枪后,他还满脸的不敢置信。


    军统不是友军么?怎么会干出这样的事呢?


    郑问友没有在文齐道27号当场处死赵剑秋,将之带回去,是最大的失误。


    如果他不能亲手处死赵剑秋这个中共,实在对不起今天的行动。


    原本郑问友觉得,自己将是今天最耀眼的人物。


    哪想到,面对赵剑秋的中共身份时,他犹豫了。


    他本想将这个难题,交给火柴。


    哪想到,火柴根本就没犹豫,就算赵剑秋是中共,也照杀不误。


    郑问友回去后,路承周才拟好向总部的电报。


    得知海沽站以杀日本汉奸为名,除掉了海沽城委的干事,毛善炎也很是意外。


    “先生,海沽站不会惹麻烦吧?”毛善炎担忧地说。


    “赵剑秋与野崎见了面,只要我们咬住这一点,道理就在我们这边。”戴立微笑着说。


    原本他觉得,郑问友的经验和能力,应该足以胜任海沽站长的职务。


    可从大沽日本兵船,以及赵剑秋的事情上,他觉得郑问友比路承周,还是稍逊一筹。


    “也是,只要我们将赵剑秋的供述摘掉,我们就有足够的理由除掉此人。”毛善炎笑着说。


    原本他还担心,路承周在海沽工作了这么多年,会不会有同情中共的倾向呢?

    毕竟路承周在中学时间,可是参加过学生抗日运动的。


    那些运动,基本上都有共产党的影子。


    为此,总部在派曾紫莲到海沽时,才特意给她特别的任务:监视路承周的政治倾向。


    现在看来,曾紫莲的监视,其实没什么必要。


    “此事要嘉奖海沽站,火柴当机立断,果断一击,实乃党国之良才。”戴立缓缓地说。


    收到总部的回电,郑问友默然无言。


    原本今天应该是他一个人的舞台,可自己心软了,面对中共不敢下手,反而给了路承周机会。


    曾紫莲对路承周的表现也很满意,她得知赵剑秋的身份后,也没想着要除掉赵剑秋。


    可路承周依然坚持处决此人,可见路承周对中共,其实也是很痛恨的。


    回到伦敦道昭阳里9号后,曾紫莲还在想,明天要不要给总部去封电报呢?

    虽然路承周今天汇报了,但自己的汇报,关系秘密任务。


    “紫莲姐,回来啦。”马玉珍见曾紫莲回来,从房间走了出来。


    她们租的这个地方,可以让她们每人都住一个单间。


    “你怎么还没睡?”曾紫莲关心地问。


  第六百二十六章 借刀

    马玉珍肩负着秘密任务,她当然不能提前休息。


    至少在曾紫莲没回来前,她不能睡觉。


    “紫莲姐不回来,我哪睡得着?”马玉珍笑吟吟地说。


    “早点休息吧,今天有些累了。”曾紫莲伸了个懒腰,今天她忙了一天。


    路承周的身份,不能直接与郑问友见面,她作为中间人,只能两头跑。


    郑问友下午急着要向路承周请示,她还参与了审讯赵剑秋,这一天她都非常忙。


    “今天是不是有行动?”马玉珍随口问。


    “是啊,处决了一个共产党。”曾紫莲随口说。


    “共产党?”马玉珍一愣,惊讶地问。


    “这可是路承周亲自下的命令。”曾紫莲笑吟吟地说。


    其实,她刚开始听到路承周的命令时,也有些意外。


    只是她对路承周很了解,知道路承周轻易不会放过共产党。


    “他怎么会?现在不是国共合作么?”马玉珍见曾紫莲盯着自己,马上找了个理由。


    她知道,自己就算再诧异,脸上也不能完全表露出来。


    她能表现的,只是作为一个军统情报人员,应该有的惊讶。


    但是,这个惊讶中,绝对不能有同情,更加不能有愤怒。


    曾紫莲虽然在路承周面前,经常表现得同情共产党。


    但马玉珍觉得,曾紫莲对共产党没有任何好感。


    “国共合作不假,但咱们的路大站长,有的是办法。你还别说,今天他的想法很天才。”曾紫莲笑着说。


    她把马玉珍当成自己人,而且马玉珍与路承周关系也不一般,在马玉珍面前,只要不是真正的机密,她一般都不隐瞒的。


    “他怎么能这样呢?”马玉珍喃喃地说。


    “玉珍,你不要怪他,国共虽然合作了,但我们真正的敌人是共产党。日本人虽说侵占了咱们大片国土,但早晚会被赶出去。以后,党国最大的对手,肯定是共产党。”曾紫莲劝慰着说。


    “我还是有些不能接受,紫莲姐,你不会怪我吧?”马玉珍强自笑了笑。


    “如果你知道共产党的险恶用心,就不会这么想了。他们以抗战为名,大肆发展自己的势力。华北、华中、华东,都被他们插进来了。共产党发展队伍的速度,实在是可怕。”曾紫莲叹息着说。


    “现在是党国的天下,共产党还不足以威胁到我们的安全。”马玉珍摇了摇头。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共产党就是那些蚊穴,我有点累了,先去休息了。”曾紫莲摆了摆手,不再和马玉珍说。


    她知道,马玉珍有些理想主义。


    同时,马玉珍对共产党,可能还抱着一丝好感。


    这也不对她,以后加强这方面的教育就行。


    曾紫莲睡得很香,可马玉珍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没想到,路承周对共产党竟然这么下得了手。


    那可是打入野崎身边的地下党同志啊,马玉珍现在搞情报工作,知道情报的珍贵性。


    她既痛惜牺牲的赵剑秋,又痛恨路承周。


    杀掉一个潜伏在日本人身边的地下党,等于帮了日本特务机关的大忙。


    从这一点来说,路承周是真正的汉奸。


    为了所谓党国的那点蝇头小利,干着卖国贼一样的勾当,这种没有胸怀和气量的政党,怎么可能成大事。


    曾紫莲说得没错,以后与重庆政府争夺天下的,一定是共产党,而且最后的胜利,一定属于共产党!


    马玉珍躺在床上,久久无法入睡。


    她很想找路承周理论,甚至想向上级汇报,制裁路承周。


    但是,作为一名卧底,她知道自己的表现不能太过异常。


    没到规定联络的时间,她绝对不能擅自与上级联系。


    虽然马玉珍内心非常焦急,她甚至怀疑,那个牺牲的赵剑秋,会不会就是自己的上线“蚂蚁”呢?


    马玉珍担任蚂蚁的交通员到现在,一直没见过蚂蚁的真容。


    她不知道蚂蚁是男是女,是胖是瘦。


    只知道这是一位,潜伏在敌人心脏的同志。


    马玉珍躺在床上的时候,路承周还在路上。


    晚上,他又去了趟伦敦道昭阳里9号。


    关于赵剑秋的情况,他觉得有必要向田南晨当面汇报。


    “田书记,我借用军统的名义处决赵剑秋这个叛徒,不知妥不妥当?”路承周详细向田南晨介绍了郑问友的发现,以及自己的处置后,问。


    郑问友的行动,没什么提前报备,不被总部认可。


    路承周身为卧底蚂蚁,他的行动如果没有及时向组织汇报,也是无组织无纪律的表现。


    当然,路承周的情况很特殊,他的身份,不能让他随时与上级保持联系。


    有的时候,路承周甚至会几天,或者几个星期,无法与上级联系上。


    “让军统处决赵剑秋,当然是不错的。这从戴立的回电,就能看出,他对你的表现很满意。”田南晨笑了笑。


    原本,组织上准备自行处理赵剑秋,甚至他已经决定,由路承周来动手。


    然而,路承周今天借军统之手,除掉赵剑秋,不但不露痕迹,反而在军统立功,实在是一举两得之事。


    “只是,马玉珍如果知道,是我害死了赵剑秋,恐怕会有想法。”路承周微笑着说。


    “没关系,她的工作我来做。”田南晨笑了笑,只要告诉马玉珍,赵剑秋其实是叛徒,军统其实是帮地下党锄奸,马玉珍再有想法,也会变得没什么想法。


    “多谢田书记。”路承周松了口气。


    “配合你的行动,是我的职责,这有什么可感谢的?对了,忘记告诉你一件事,刚刚接到上级通知,从本月开始,中共中央决定,平海唐点线工作委员会,由长江局划归晋察冀中央分局,也就是北方分局领导。”田南晨郑重其事地说。


    虽然平海唐点线工委的工作性质没变,但上级主管部门变了,作为自己领导的特科关系,路承周有权利知道这个情况。


    “坚决支持中共中央的决定。”路承周坚定地说。


    “最近形势与政策的变化很大,你要随时关注各方动态。”田南晨叮嘱着说。


    其实,他还有件事没跟路承周说。


    北方分局咨询过他的意见,想调他回根据地。


  第六百二十七章 结论

    根据地发展得很快,到处都缺干部。


    像田南晨这样有经验,又有能力的干部,是根据最为缺乏的。


    但田南晨暂时没同意,并非他要抗拒组织,而路没有找到合适的接任者。


    田南晨曾向组织提出,如果自己离开,可否调李向学来海沽接任平海唐点线工委书记。


    然而,组织上经过慎重考虑,认为目前李向学不适宜来海沽工作。


    先不说李向学的身份,早就暴露了,就算他能来海沽,那二十七支队怎么办?

    卫大光已经提交了入党申请,组织上也准备吸收为共产党员。


    卫大光也向组织提出,二十七支队愿意正式参加八路军。


    在这样的情况下,李向学的作用非常关键。


    二十七支队有数千人之多,如果能参加八路军,将大大增强我军的战斗力。


    田南晨也考虑过顾三石,但顾三石如果担任平海唐点线工委书记,海沽城委的事情谁来做呢?


    卫大光之所以,愿意与部队交给党,除了本身的觉悟外,地下党对他的影响也很大。


    上次卫大光来海沽清除酒井和野崎,虽然任务只完成了一半,但让他深切感受到,地下党同志为了抗战,付出了太多。


    野崎隔了两天,才发觉赵剑秋可能出了问题。


    按照约定,赵剑秋每隔一天,会给他打个电话。


    野崎外出不便,与赵剑秋联系的最好方式,自然是通过电话。


    两天没接到电话,他当然会怀疑。


    赵剑秋是他单独联系的内线,野崎也不敢委托其他人,亲自跑了趟文齐道27号。


    到那里后,无论怎么敲门,都没有回应。


    野崎心里一惊,他只好像其他人一样,翻墙而入。


    跳进院子,野崎马上感觉到了异常,因为他闻到了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推开门,果然没有锁,映入眼帘的,是倒在地上的赵剑秋。


    两天时间,赵剑秋早就全身僵硬,唯有他的双眼还睁得大大的。


    赵剑秋是脸朝地,趴在地上的,背后有两个枪孔。


    房间已经被人翻找过,乱七八糟的。


    野崎很诧异,他真不敢相信,赵剑秋竟然会被干掉。


    野崎下意识地的认为,这是中共干的。


    毕竟赵剑秋是中共的人,一旦中共发现他是叛徒,肯定会想尽千方百计除掉他。


    在房间里仔细观察了一会,野崎最终给大兴日杂店打了个电话,让张广林通知路承周,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文齐道27号。


    路承周原本以为,野崎应该在昨天就会发现赵剑秋已经死了。


    然而,直到今天他才接到通知。


    很快,换上便装的路承周,就到了文齐道27号。


    “野崎先生,这是怎么回事?”路承周看到地上躺着的赵剑秋,“诧异”地问。


    这个时候,他必须表现得合乎逻辑的表情。


    “他叫赵剑秋,中共海沽城委的干事。”野崎指着地上的赵剑秋,缓缓地说。


    “地下党?怎么会死在这里呢?”路承周好奇地说。


    “他是我的人,钟旗在马大夫医院的情报,就是他提供的。”野崎叹息着说。


    身为海沽城委干事,赵剑秋掌握着中共很多机密。


    钟旗的情报,就是赵剑秋提供。


    原本,野崎觉得,赵剑秋会给自己带来惊喜,没想到现在却成了惊吓。


    “所以,这是地下党干的?”路承周问。


    “我想听听你的意见。”野崎不置可否地说。


    “野崎先生,你来的时候,房间就是现在这样么?”路承周问。


    “不错。”野崎沉吟着说。


    “从手法上,这不太像是地下党干的。首先,地下党不以暴力反抗为主,他们的行动能力较弱。其次,地下党除掉赵剑秋后,不会翻动现场。”路承周分析着说。


    从结果分析原因,不管正不正确,听起来都会有点道理。


    “不是地下党?”野崎蹙起眉头。


    “如果是地下党,一定会收拾好这里。至少,不会让赵剑秋的尸体留在房子。地下党不会给自己找麻烦,英租界死个人,还是死于枪杀,也是很严重的。”路承周分析着说。


    “路承周,这个案子交给你,希望尽快给我一个答复。”野崎严肃地说。


    “我尽力而为。野崎先生,这个赵剑秋,除了与你联络外,还有其他人知道他的存在吗?”路承周问。


    “没有,他一直由我单线联系。”野崎摇了摇头,这正是他疑惑的地方。


    “你平常与赵剑秋,都是怎么联系?对不起,这个问题关系到案子。”路承周正色地说。


    “一般是电话联系,偶尔也会见面。”野崎沉吟着说。


    他突然想到,会不会是前两天,自己也赵剑秋紧急见面,从而暴露了赵剑秋呢?


    “最近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路承周问。


    “两天前。”野崎叹息着说。


    “从赵剑秋的死亡时间来看,他应该死于两天前。也就是说,赵剑秋与你见过面后,他就被杀了。”路承周缓缓地说。


    “你的意思,我被人跟踪了?”野崎诧异地说。


    如果赵剑秋暴露了,早就被干掉了。


    敌人一定是跟着自己,才发现了赵剑秋。


    见了面后,自己回了宪兵分队,而赵剑秋回到了文齐道27号,从而把敌人引上了门。


    “很有可能,跟踪你的,一定是个高手。”路承周缓缓地说。


    他不知道,郑问友有没有在外面盯着。


    郑问友切于立功,急于向总部证明他的能力。


    郑问友跟踪野崎,路承周并没意见,他只要求一点,行动之前郑问友向他汇报就行。


    野崎原本想让路承周给自己一个调查结果,可经路承周这么一分析,他突然发现,造成赵剑秋死亡的,正是自己。


    如果两天前,自己不与赵剑秋见面,或许赵剑秋不会暴露,也就不会惨死在敌人手下了。


    “找人将他埋了吧。”野崎突然心灰意冷地说。


    当他得出这个结论后,也没有再让路承周调查的兴致。


    能跟踪自己,而不被发现的,如果不是中共的话,那一定是军统。


    事实上,此时的郑问友,确实在文齐道27号外面守着。


    甚至,郑问友打算击毙野崎,只是没想到,路承周会突然出现。


  第六百二十八章 劝说

    身为海沽站副站长,郑问友自然看过路承周的档案。


    说起来,路承周也曾经是军统的人。


    路承周刚进入军统时,郑问友还是海沽站的军情组长。


    只是没想到,路承周竟然是日本特务。


    令郑问友奇怪的是,海沽站竟然能容忍路承周,一直为宪兵分队做事。


    郑问友看着路承周和野崎一道走出文齐道27号,他心里有一种冲动,想掏出枪猛射对方。


    然而,在大街上动枪,先不说能不能成功。


    就算能成功,自己想脱身也很难。


    英租界的街上,巡捕随处可见,他们可不是吃素的。


    回去后,郑问友再次向曾紫莲提出,要面见火柴。


    同时,把把陈白鹿也召集过来,研究一个暗杀行动,目标正是路承周。


    “郑副站长,之前我们已经对路承周有过一次行动,只不过失手了。”曾紫莲听到目标是路承周,心里有些急,提醒着说。


    当初的行动,是马玉珍提出来的,行动人员是抗团成员。


    路承周表面同意了马玉珍的计划,却终却让叛徒金连振成为替死鬼。


    现在,郑问友又要对路承周动手,如果配以行动组的人员,路承周还能躲得过去吗?


    “所以嘛,要再接再厉,绝对不能让这样的汉奸,继续为虎作伥。”郑问友坚定地说。


    大沽兵船的日军士兵“反正”,以及暗杀赵剑秋,郑问友觉得,自己都是为火柴作了嫁衣。


    每次自己的计划都很完美,然而,在执行时,总是被火柴插足,最后总部还把功劳,记到了火柴头上。


    甚至,因为策反日军士兵,自己还被总部训斥,而火柴却得到了嘉奖。


    郑问友不能总在火柴的阴影下工作,他必须跳出这个圈子。


    怎么跳出去呢?唯有干出成绩,让总部意识到,他才是海沽站长的不二人选。


    重回海沽站这么长时间,郑问友也意识到了,海沽站的几大问题。


    最大的问题,海沽站的人,与火柴不能及时沟通。


    自己这个副站长,想与火柴见面,竟然还要通过曾紫莲这个情报组长。


    这真是咄咄怪事,光这一条,郑问友就觉得,火柴不适合担任这个站长。


    “我觉得,此事要慎重。”曾紫莲缓缓地说。


    “此事我自会与火代站长商议,你只需要通知他就行。”郑问友看了曾紫莲一眼,不满地说。


    “好。”曾紫莲感觉到了郑问友的情绪,应道。


    路承周在傍晚,才与曾紫莲联系上,得知郑问友的计划,他也是暗暗好笑。


    “晚上我过去一趟。”路承周缓缓地说。


    路承周晚上还有件事,白天不好处理,只能晚上进行,他得处理掉赵剑秋。


    野崎让他把赵剑秋埋了,可路承周觉得,在院子里挖个坑比较麻烦。


    晚上拿个麻袋一装,扔到城外的乱坟岗就是。


    像赵剑秋这样的叛徒,不配入土。


    乱坟岗晚上时常有野兽出没,把尸体扔在那里,不出三天,恐怕就只剩下一堆白骨了。


    处理了赵剑秋的尸体后,路承周回康伯南道22号,向野崎汇报。


    等下班后,才去了五十一号路26号。


    “你为何不选择野崎,而要选择路承周呢?”路承周掏出烟,点火的时候,看了郑问友一眼,问。


    他在郑问友面前,喜欢抽根烟。


    抽烟除了可以解乏外,更重要的是,吐出的烟雾,能让别人不能观察得那么仔细。


    路承周的化装,虽然经过曾紫莲的改良,但在这些经常见面的手下面前,还是有可能露馅。


    要知道,像郑问友、陈白鹿等人,都是老军统。


    路承周每次与他们见面,总是选择晚上,或者光线不好的地方。


    每次在五十一号路26号,路承周都会在楼上谈话,楼上的光线不太好,如果是晚上,路承周会坐到背光的地方,他们更难看清路承周的相貌。


    “野崎是日本人,与我们为敌无可厚非。但路承周不然,他是中国人,还曾经混入我们内部,像这样的人,我真不知道,为何还能留他活这么长时间。”郑问友振振有词地说。


    他相信,只要是诛杀汉奸,没人会阻拦自己。


    “但你不要忘了,路承周还是警务处的人,如果杀了他,我们会很被动。”路承周缓缓地说。


    与郑问友商量,暗杀自己的事,实在令他很郁闷。


    郑问友和陈白鹿,都不知道路承周的真正身份。


    路承周不但要阻止这个计划,还不能让他们怀疑。


    “我们可以放出消息,路承周是日本特务,这样的人,人人得而诛之。就算是警务处,也不能包庇他。”郑问友正义凛然地说。


    “这样吧,警务处的副处长刘立峰,颇具爱国心,如果要暗杀路承周,要先跟他打个招。否则,就算我们成功了,付出的代价也会很大。”路承周沉吟着说。


    “这倒是真的,据说刘立峰与王若奇的关系很不错,如果我们的行动,能得到他的支持,就没什么问题了。”曾紫莲在旁边听着,也应道。


    她自然明白了路承周的意思,路承周现在是刘立峰的情报员,怎么会舍得让军统暗杀路承周呢?


    “那就辛苦火代站长了。”郑问友想了想,火柴的建议确实是正确的。


    “此事还是辛苦曾组长走一趟吧。”路承周摇了摇头,他怎么能以火柴的身份,与刘立峰见面呢。


    原本,路承周打算让郑问友去的,可是一想到,郑问友必定会费尽口舌,劝说刘立峰,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刘立峰虽然将路承周发展为情报员,也知道路承周目前担任宪兵分队情报一室的主任,可对之前路承周的身份一无所知。


    如果刘立峰知道,路承周早在1934年,就参加了日本特务机关,肯定会支持军统的行动。


    甚至,会配合军统暗杀自己。


    就算军统没有成功,刘立峰以后,也绝对不会相信自己,更别论每个月五百元的特别活动经费了。


    “是。”曾紫莲忙不迭地说。


    她知道,路承周之所以让自己去,也是因为自己知道路承周的真正身份。


  第六百二十九章 离别

    赵剑秋的事情,隔了两天,才传到三塘铺。


    李向学收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告诉了卫大光。


    虽然赵剑秋是死在军统手里,但实际上,还是可以算在地下党的头上。


    如果不是路承周,赵剑秋可能不会死。


    至少,不会这么快死。


    甚至,赵剑秋得知军统要杀他后,很可能将他已经背叛中共的事透露出来,从而保住自己的性命。


    军统如果得知,赵剑秋是中共叛徒,叛变后的主要目的,是破坏中共组织,还真有可能留赵剑秋一条狗命。


    “卫司令,刚刚得到消息,出卖钟旗同志的叛徒赵剑秋,已经除掉了。他的尸体,被扔在城外的乱坟岗。”李向学缓缓地说。


    要不是赵剑秋,钟旗不会出事。


    作为二十七支队的参谋长,钟旗也很向往共产党。


    他早就递交了入党申请书,去海沽治疗时,已经是一名预备党员。


    如果钟旗没有牺牲,二十七支队改编的进程,还会加快。


    “除掉了?”卫大光一听,顿时悲喜交集。


    钟旗的牺牲,既是因为日本特务酒井的凶残,更是因为赵剑秋无耻的出卖。


    酒井上次已经除掉,虽然是地下党的同志帮忙处决的,可卫大光依然很高兴。


    这次得知赵剑秋也死了,他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他在钟旗的坟前,暗暗发过誓,一定要替他报仇。


    酒井和赵剑秋一死,钟旗的仇,基本上算报了。


    当然,如果能除掉野崎,就再好不过了。


    卫大光也去过英租界,知道要除掉野崎实在太难。


    野崎本身是日本特务,受过专业训练,而且又是宪兵分队的队长,想要除掉他,几乎不可能。


    如果地下党真的做到了,也一定会付出惨重的代价。


    这是卫大光不愿意看到的,他不希望,因为钟旗的事,让地下党的同志牺牲。


    卫大光去过英租界,知道地下党的同志,要那样的环境,要与日本人斗争,是非常艰难的。


    “是的,组织上让我通知你,同时,也要告诉钟旗同志,以告慰他的在天之灵。”李向学严肃地说。


    “感谢海沽地下党的同志,请替我转告他们,卫大光欠他们一份情。”卫大光说话的时候,眼眶里布满了泪水。


    “这是海沽城委和平海唐点线工委应该做的,如果赵剑秋不叛变,或许钟旗同志就不会牺牲了。”李向学叹息着说。


    “话不能这么说,钟旗去海沽治疗,海沽城委就帮了很大的忙。被赵剑秋出卖,只是一个意外。”卫大光摇了摇头。


    “还好,一切都结束了。”李向学缓缓地说。


    “李主任,能跟我说说,详细的过程么?”卫大光突然问。


    “不行,这是组织纪律。”李向学摇了摇头。


    不要说他不知道,就算他知道详细过程,也不能告诉卫大光。


    平海唐点线工委,只是说了一句,赵剑秋死于军统之手。


    李向学知道,此事肯定与路承周有关。


    “你认识,除掉赵剑秋的那位同志吗?”卫大光又问。


    “这个……应该认识。”李向学微微颌首,此事他没关系骗卫大光。


    “他是谁?”卫大光问。


    “我只能告诉你,他是我们的同志。”李继平平静地说。


    “下次到海沽,真想跟他见一面,还有上次那位同志。”卫大光感慨着说。


    “目前恐怕还不行,他肩负着特殊使命。”李向学摇了摇头。


    “李主任,我想去趟120师的师部。”卫大光突然说。


    “去干什么?”李向学诧异地问。


    “这段时间,我想了很久,现在,该是下决心的时候。二十七支队愿意加入八路军!”卫大光诚恳地说。


    “卫司令,这可是大事,你考虑清楚了?”李向学正色地问。


    “其实我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直到今天,我才下定决心。这辈子,跟着共产党走,肯定不会错。我的兄弟们,只有在共产党的领导下,才能打胜仗。”卫大光坚定地说。


    “卫司令能这样想,我很高兴。”李向学高兴地说。


    卫大光第二天,带着二十七支队的主要成员,去了河间县,见到了120师的主要领导。


    在河间县,卫大光一行人受到了热烈欢迎,他们在那里,感受到了根据地人民真诚的热情,以及火热的革命气氛。


    卫大光回来后,很快宣布,二十七支队被编为八路军120师独立二旅,卫大光为旅长。


    除了设立政治部外,独立二旅还配了政委,各团、营、连,都有政治委员或指导员。


    消息传到海沽后,路承周得到了表彰。


    “蚂蚁同志,因为你的优异表现,最终帮卫大光下了决心。”田南晨握着路承周的手,亲切地说。


    此事,晋察冀党委也特别发来了电报,表彰平海唐点线工委的工作。


    “我只是做了一点力所能及的工作。”路承周谦逊地说。


    他倒没觉得,自己干了什么了不起的事。


    无论是钟旗的事情,还是除掉酒井和赵剑秋,都只是他应该做的。


    “我正式接到通知,冀热察区党委,决定调我回根据地,另派同志来海沽担任平海唐点线工委书记。”田南晨把路承周叫来,除了当面表扬他之外,还要通知他这件事。


    “我由新的书记领导?”路承周问。


    “经过上级研究,我的其他工作,全部会交给新来的同志。但是,不包括特科关系。你的工作,暂时停止。等我回区党委报到后,再安排你的工作。”田南晨说。


    上级新派来的书记叫章宣平,原来在海沽作过《火线》出版工作,熟悉海沽情况和白区工作,又没有暴露过,很熟悉担任平海唐点线工委书记。


    “这段时间的工作,我应该向谁汇报?”路承周问。


    之前姚一民离开时,他心里就很迷茫。


    现在田南晨又要走,而且走这前,还要停止他的工作。


    “我决定,在海沽成立一个蚂蚁情报小组,由你担任组长。”田南晨想了想说。


    “对,我们可以配电台,直接与北方分局联络。”路承周高兴地说。


    “恐怕不行,北方分局的电台,只与平海唐点线工委联系。”田南晨摇了摇头。


  第六百三十章 重新分工

    路承周与田南晨聊了很久,田南晨向他介绍了平海唐点线工委和海沽城委的一些情况,包括章宣平和顾三石。


    但是,这两个人的联系方式,以及住址和通信地下,田南晨都没什么提及。


    既然要暂时停止特科,路承周的蚂蚁小姐,还没成立,就要进入静默。


    “蚂蚁小组的任务,是隐蔽精干,积蓄力量,等待时机。”田南晨郑重其事地说。


    路承周的关系,要不要转给章宣平,田南晨与区党委商议了好几次。


    最终,双方取得一致意见,路承周的关系,暂时不转,路承周的工作临时停止。


    “也就是说,这段时间,我没什么任何任务?”路承周说。


    “你的任务,依然是搜集情报,为抗战出力。只不过,以后再向组织汇报罢了。”田南晨摆了摆手,纠正了路承周的说法。


    “我知道了。”路承周原本以为,自己的工作要中止。


    现在终于弄清,他只是中断与上级的联系,或者换句话说,以后他在海沽的工作,由自己作主,直到组织重新与他联系为止。


    “有些情况,你可能还不是很清楚。章宣平同志,原来在海沽负责《火线》的出版工作,他对海沽的情况熟悉,也了解白区的工作。但是,我认为,他并不适合领导特科的工作。”田南晨解释着说。


    这才是他没把路承周的组织关系,转给章宣平的原因。


    “蚂蚁小姐的事,要不要告诉马玉珍呢?”路承周问。


    “你现在是蚂蚁情报小组的组长,一切由你决定。”田南晨微笑着说。


    “让她也暂时停止工作吧,需要联系时,我会主动与她联系。”路承周笃定地说。


    路承周的身份,暂时还是不要告诉马玉珍为好。


    而且,马玉珍作为他的交通员,暂时也可以停止工作。


    保持静默,对他们两人都是好事。


    田南晨离开前,也跟马玉珍谈了次话,得知田南晨要离开,她将与蚂蚁组成蚂蚁情报小组,马玉珍刚开始还是很高兴的。


    能在蚂蚁的直接领导下工作,是她一直向往的事。


    然而,田南晨告诉她,蚂蚁情报小组目前处于静默状态,除非蚂蚁主动与她联系,否则她只要当好海沽站情报组的情报员就是了。


    “田书记,如果蚂蚁一直不跟我联系,是不是就一直只能待在军统?”马玉珍有些失望地问。


    “是的。放心,这个时间不会很长,蚂蚁为组织一直提供着非常重要的情报,组织上很快会与你们联系。”田南晨安慰着说。


    正因为路承周的作用非常大,才没有将他的关系转给章宣平。


    虽然章宣平有在白区工作的经验,可他没有领导特科的经验。


    路承周参加地下工作,已经有快五年时间了,作为路承周的领导,必须熟悉特科工作,并且要赢得路承周的绝对信任。


    如果章宣平不兼任平海唐点线工委书记,专任路承周的领导,田南晨觉得可行。


    “可是,如果我有紧急情报怎么办?”马玉珍突然问。


    “你可以通过死信箱与蚂蚁联系。”田南晨想了想,沉吟着说。


    马玉珍知道的情报,路承周肯定会知道。


    只是,为了不让马玉珍起疑,才故意这样说的。


    “我能与蚂蚁直接联络吗?”马玉珍问。


    “不行,你忘记组织纪律啦?”田南晨摇了摇头,严肃地说。


    马玉珍吐了吐舌头,不再说话了。


    “虽然你不能与蚂蚁同志直接联系,但他也在英租界,你们不见面,是为了各自的安全。”田南晨语重心长地劝导着说。


    “我知道,主要是为了蚂蚁同志的安全。”马玉珍点了点头。


    在平西根据地区党委所在地,姚一民向章宣平传达了区党委的决定,并用电台,通知了远在海沽的田南晨。


    “章宣平同志,你熟悉海沽的情况和白区秘密工作,同时在海沽接触过的人不多,没什么暴露过,便于隐蔽。这次组织上派你去海沽,一定要做好平、海、唐点线工作。”姚一民握着章宣平的手,亲切地说。


    对田南晨的提议,不让章宣平领导特科工作,姚一民也是同意的。


    宁愿海沽的特科工作暂停,也不能让路承周陷入危险。


    姚一民当过路承周的领导,他很清楚路承周的作用。


    可以说,身在敌营的路承周,肩负着整个平海唐点线工委的安全。


    “请组织放心,我到任后,会把平海唐点线工作抓起来。”章宣平三十出头,剃着平头,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长袍。


    “你到海沽后,先与顾三石接头,他是平海唐点线工委的委员,你们确定分工。新的点线工作机关,将设在英租界四十一号路,住机关的掩护人是崔瑞芳和她母亲。你单独住到英租界六十二号路伊甸园。你的住处,作为备用点和通信地点。”姚一民对海沽的情况,也是很熟悉的。


    他交给章宣平一张纸,上面是机关所在地的地址,以及他的住址,还有与顾三石的联系方式和接头暗号。


    地下党之间的联系,除了设立联络站、交通站之外,相当一部分是通信。


    虽然通信很容易被敌人查获,但对地下工作者来说,也是一种便利的,相对隐蔽的联络方式。


    因此,章宣平需要有几个通信地址。


    “我记住了。”章宣平将纸条上的内容记住后,交还给了姚一民。


    “区党委除通过电台,与平海唐点线工委联系外,还需要建立秘密交通线。这也是你上任的主要任务,我们不能总依靠电台。”姚一民叮嘱着说。


    姚一民没与章宣平说起,任何关于蚂蚁的事情。


    这是党的机密,作为一名党员,他不会跟章宣平说起任何工作以外的事情。


    甚至,他都没有告诉章宣平,北平城委书记邹彬,是他的爱人。


    章宣平到海沽后,很快与顾三石接上头。


    章宣平向顾三石传达了区党委的决定精神,两人也重新分了工。


    章宣平分管北平、唐山和电台,并负责同上级联系,顾三石则分管海沽和铁路。


  第六百三十一章 静默

    田南晨离开海沽后,路承周感觉心里空荡荡的。


    暂时中止特科工作,也就是说,这段时间他没有上级。


    蚂蚁情报小组虽有两个成员,但他与马玉珍不能见面,更不能沟通。


    田南晨走后,路承周等于开始孤军奋战。


    “主任,怎么无精打采的?”张广林早上看到路承周走进来,一副懒洋洋的样子,好奇地问。


    “没睡好。”路承周伸手接过张广林递过来的老刀牌香烟,随口说道。


    路承周顺手撕开烟,叼了一根在嘴里,不动声色的看了张广林一眼。


    张广林的话,其实提醒了他,自己出神了。


    几天之后,路承周终于开始适应,没有上级的日子。


    然而,路承周每天还会记录一些情报。


    以前他可以把情报往死信箱里一丢,之后就可以不管了。


    然而现在却不行,因为死信箱的情报,最终会落到马玉珍手里。


    路承周只能自己记录,虽然他的记忆力很好,但路承周更相信好记性不如烂笔头。


    他自己发明了一套独一无二的密码,用这套密码记录情报,除了他之外,任何人都看不懂。


    每天下午,路承周要么会去趟振华中学,要么会去趟伦敦道昭阳里9号。


    中共那边的工作暂停后,他的精力,大部分放在军统。


    当然,宪兵分队和警务处方面,也需要投入一些精力,但那只是应付罢了。


    进入四月后,海沽的天气,明显变得温暖起来。


    寒冬已经过去,春天已经到来,很多人已经无需再穿棉袄出行了。


    “郑问友最近与抗团成员走得较近,他按照原来的汉奸名单,制定了几个行动计划。”曾紫莲见到路承周后,向他说道。


    “既然郑问友想干事,就让他干吧。”路承周不以为意地说。


    “你不怕他夺你的权?”曾紫莲迟疑了一下,说。


    郑问友已经争取到,可以直接向总部发报的权力。


    路承周的身份毕竟特殊,不能时时与海沽站的人见面。


    一旦遇到紧急事情,郑问友确实找不到火柴商量。


    总部也考虑到这一点,一般的事情,郑问友可以用海沽站的名义,向总部汇报。


    然而,郑问友总是在向总部的汇报中,夹带“私货”。


    比如说,汇报海沽站的成绩时,总不忘将他的功劳加进去。


    要不是郑问友没干出什么事,否则他真有可能接替路承周。


    “我参加军统,又不是为了权力。我的志愿,既不是当官,也不是发财,只要能杀鬼子,哪怕当个普通士兵又如何?”路承周义正辞严地说。


    “是我小心眼了。”曾紫莲望着路承周,深感惭愧。


    路承周对党国,确实无缘忠诚,不贪财不恋权,一般人怎么能做得到呢?

    最重要的是,路承周痛恨日本人,同时对中共也没有好感。


    特别是最后一点,是最为重要的。


    晚上,路承周特意去了趟五十一号路26号。


    郑问友见到路承周,向他介绍了最近准备的行刺目标:联合准备银行海沽分行经理陈西根。


    “据说这个陈西根,很快就要担任海沽海关监督。这个时候不除掉,以后又将成为海沽最大的汉奸。”郑问友郑重其事地说。


    现在市长温佩石,就是从海关监督的位子转过去的。


    陈西根接任海关监督,说不定会是下一任市长。


    为了避免重蹈覆辙,最好的办法,是在他没上任前,就干掉他。


    “除掉陈西根没问题,但最好不要在英租界动手,也不要在法租界动手。”路承周沉吟着说。


    温佩石上任后,确实表现得特别亲日。


    原来的潘家才还没走,他就成立了一个“反英运动委员会”,自己亲任主任。


    在宪兵队和日本海沽陆军特务机关的领导下,在全市掀起一场反英、反法运动。


    温佩石同时规定,所有公务员,必须迁出英法租界。


    同时,市公署发出告示,奉劝商民,迁出英法租界。


    温佩石在告示中指出,市公署一定会保护商民之安全。


    幸好,这个告示没多少人。


    除非一些公务员,不得已只能搬出英法租界外,其他商民鲜少有搬离英法租界的。


    “陈西根就住在英租界,不在英租界动手,难道还在银行动手不成?我已经侦查过他家的情况,制定了两套行动方案发,请火代站长过目。”郑问友并没有将路承周的提醒放在心上。


    陈西根住在英租界,第一套行动方案,正是冲到他家里,当场暗杀。


    第二套方案,则是根据陈西根爱看电影的习惯。


    在电影院动手,更有利于撤退。


    “这两个行动方案,成功的可能性都比较高。可是,我们的行动,要结合目前的形势。温佩石正在搞反英运动,我们在英租界杀他的人,必然会引起日本人的强烈反弹。”路承周提醒着说。


    “日本人越急,我们就越高兴。陈西根是总部暗杀名单上的人,这次的行动,我已经请示了总部。”郑问友得意地说。


    他虽是副站长,但有了直接向总部汇报的权力后,可以绕过火柴,直接与重庆联系。


    “重新做个计划,在陈西根上班途中动手。陈西根如果死在市区,我们一点影响也没有。如果他死在英租界,正好给了日本人口实。”路承周担忧地说。


    他不再跟郑问友争论,让曾紫莲给林帆送电报稿,马上请示重庆。


    路承周在电报里,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他很担心,一旦制裁陈西根成功,会给日本人机会。


    然而,令路承周没想到的是,重庆收到电报后,并没有马上回复。


    “火代站长,在重庆没有回复前,我先执行之前的命令,总归是没错的吧?”郑问友望着路承周,很是得意地说。


    重庆不回复,其实就已经是回复了,只是火柴不明白罢了。


    之前重庆已经同意了他的计划,现在火柴提出反对意见,重庆如果同意火柴的建议,等于打自己的脸。


    如果否认火柴的建议,又是不给火柴面子。


    最好的办法就是保持沉默,让郑问友按原计划行事。


  第六百三十二章 退出


    郑问友自认为,知道了重庆了意思,他决定尽快对陈西根动手。


    陈西根有一辆车牌为1657的车子,又有喜欢看电影的习惯。


    郑问友发动下面的人,在各个电影院找车牌,只要找到了1657,自然也就找到了陈西根。


    功夫不负有心人,第二天下午,郑问友竟然收到报告,在大光明电影院竟然看到了陈西根的汽车。


    郑问友决定,马上动手。


    只是,等郑问友等人,带着四把手枪和两个炸炮赶到时,电影已经开始了。


    这种炸炮,也是抗团的发明,摔在地上,会发出巨大的声响,比炸弹还像炸弹。


    但是,也就只有个响,并不会伤人,用来吓人再合适不过。


    电影院的光线很暗,想要找到陈西根并不那么容易。


    中间休息时,在楼上中间四五排处,终于发现有一个人很像陈西根。


    郑问友灵机一动,跑到放映室,让放映员打出幻灯,上面写“程经理外找”。


    坐在电影院的陈西根,看到这几个人,当时就站了起来。


    只不过,他旁边有个女人,迅速把他按下,显然,女人不想陈西根被人打扰。


    可是,陈西根这一站,让军统的人,最终确定他的位置。


    郑问友决定亲自动手,他走到陈西根身后,找了个空位,悄悄拿出手枪,打开保险后,走到陈西根身后,对着他的脑袋连开四枪。


    这么近的距离,陈西根哪怕是神仙,也活不成了。


    枪声引得整个电影院一片大乱,有一名抗团成员,趁机扔出一个炸炮,更是吓得人们四散外逃。


    郑问友跑出来后,在振华中学附近,与抗团的其他成员会合。


    得知所有人都平安归来后,郑问友才回去休息。


    “得手了。”郑问友回到五十一号路26号后,见到曾紫莲也在,兴奋地说。


    “得手了?你们已经动手了?”曾紫莲吃惊地说。


    昨天晚上,路承周特意为此向重庆请示,郑问友怎么就是不听呢。


    “不错,刚才在大光明电影院,我亲自动的手。”郑问友得意地说。


    “大光明电影院?”曾紫莲更是吃惊,郑问友终究还是动手了,故意不听路承周的命令,恐怕是因为之前总部的那封电报吧。


    “放心,没什么大不了的。”郑问友知道曾紫莲在担心什么,不以为然地说。


    “不行,我必须马上向站长汇报。”曾紫莲说道。


    可是,她走到门口,又犹豫了。


    这个时候的路承周,一定没时间见他。


    “你怎么不走了?”郑问友正在拟电报,看到曾紫莲出去又回来,说。


    “郑副站长,这封电报,还是等站长来了后再发吧。”曾紫莲看了一眼郑问友拟写的电报,突然说。


    “有问题吗?”郑问友并没有停笔,他在电报里,只是实事求是的汇报了大光明电影院的行动罢了。


    从接到消息,自己果然出击,在电影院想到的那个幻片,再到连开四枪。


    这都是他的成绩,实打实的成绩。


    陈西根在海沽的分量并不低,除了掉他,总部至少要有个嘉奖令。


    而且,此次行动从策划到具体行动,全部是郑问友亲自出马,下午的行动,火柴甚至都不知道。


    也就是说,火柴这次再想抢他的功劳,绝无可能了。


    郑问友拿到向总部的汇报权,不就是为了等这一刻么?


    如果只有火柴才能向总部汇报,他真不敢相信,火柴会在电报里,怎么编排自己呢。


    重庆在收到海沽站的电报时,正准备回复。


    戴立经过慎重考虑,觉得路承周的担忧是有道理的。


    在市区动,虽然要增加行动风险,但事后却不会有任何政治上的危险。


    然而,回复还没发出,就收到了海沽站的汇报。


    戴立马上让人,把那封回复的电报截下来。


    郑问友已经行动,并且击毙了陈西根,戴立还能有什么话说呢?


    “郑问友之所以这么急,怕还是想表现一下。”毛善炎有些担忧地说。


    他觉得,之前总部的回复,没有经过路承周,确实有些欠妥。


    同时,路承周身为代站长,长期不能留在机关,也说不过去。


    总的来说,还是郑问友有想法,他完全可以等路承周到机关后再发报。


    “他盯着海沽站长的位子,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戴立叹息着说。


    路承周昨天的提醒,让他也觉得,给郑问友的答复有些快了。


    而且,昨天晚上之所以没有及时回复,也是想给郑问友多一天的时间。


    哪想到这一天,就让郑问友抓到了机会呢。


    “要不,这次就遂了他的愿?”毛善炎说。


    “郑问友靠的是心机,火柴靠的是对党国的忠诚,你觉得谁更适合当这个站长呢?”戴立问。


    如果路承周不是需要潜伏在宪兵分队,他是海沽站长的不二人选。


    然而,路承周的身份,确实让他不能长时间待在机关。


    碰到海沽站出现紧急情况,路承周无法第一时间出现。


    “当然是火柴。”毛善炎一愣,马上说。


    其实从能力上看,火柴也比郑问友要稍胜一筹。


    比如这次暗杀陈西根的事情,路承周从大局分析,认为在英租界动手,实在不明智。


    可郑问友倒好,一心想立功,看到有机会,也不报告路承周,仗着总部的电报,调动人手,亲手击毙了陈西根。


    这样的人,如果再与路承周搭档,早晚会出事。


    “火柴的职责在宪兵分队,让他兼顾海沽站的工作,也确实难为他了。”戴立叹息着说。


    路承周一身兼任多职,也就是路承周,换成其他人,恐怕难以应付。


    “先生的意思……?”毛善炎不敢乱猜戴立的想法,上位者最忌讳自己的想法,被手下猜到。


    “既然郑问友这么想当站长,就让他代理站长吧。”戴立说。


    他还是没什么一步到位,先让郑问友代理站长。


    “火柴呢?”毛善炎问。


    “不再兼任海沽站的任何职务,直接向总部汇报,由曾紫莲担任他的联络员。”戴立缓缓地说。


    路承周兼任海沽站的职务,当初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第六百三十三章 教训

    陈西根被刺杀后,警务处第一时间出警。


    中山良一作为警务处的顾问,对警务处的行动非常关注,他随即通知了宪兵分队。


    此时的路承周,刚从家里吃过饭,才到宪兵分队,就得知出了这样的事。


    得知是大光明电影院出了事,路承周心里一惊。


    到地方后,才确定,死者是联合银行海沽分行经理陈西根。


    案发现场保持得很好,陈西根带来的女人,以及电影院的经理和放映员,全部召集了过来。


    警务处和宪兵分队联合办案,他们分成两侧,听着这些人的供述。


    只有路承周,刚开始是站在宪兵分队这边的,等了一会,暗暗移到了警务处那边。


    在女人和放映员的述说中,案情很快搞清。


    因为银幕上打出了幻片“陈经理外找”,从而导致陈西根位置暴露。


    因此,放映员是唯一见过凶手的目击者。


    可惜的是,放映员当时只顾着写幻片,并没有注意这个人的相貌,只隐约记得,是一个成年男子,个子中等,相貌普通,也就是说,没什么明显的特征。


    “这肯定是军统干的!”路承周回到宪兵分队的会议室后,笃定地说。


    其实,从放映员的描述,他觉得那个要求打幻片的,很像是郑问友。


    郑问友每次外出,都会化装,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普通。


    “陈西根身份特殊,此案又是发生在大光明电影院,此案必破!”野崎的目光,从路承周和金惕明脸上缓缓扫过,严厉地说。


    他向宪兵队申请,尽快补充特高班之人手。


    然而,直到现在,宪兵队也没有答复。


    宪兵分队需要支持,宪兵队随时可以派人过来,但要常驻宪兵分队,目前还做不到。


    野崎悲哀的发现,自己只能靠这些中国人。


    “请野崎先生放心,情报一室一定竭尽全力!”路承周郑重其事地说。


    “陈西根的案子,交给三室吧。”金惕明突然说。


    他刚才也在现场,感觉也像是军统干的。


    行凶的手法,很像是军统。


    金惕明身为三室主任,自然想干出成绩,他的主要对手,也放在军统身上。


    然而,到目前为止,他都没干出令自己满意的事情。


    此次陈西根的案子,除了警务处那边会侦破外,金惕明希望代表宪兵分队办这个案子。


    “金主任,军统很狡猾,警务处也未必真心办这个案子,我觉得,还是让一室来查比较好。”路承周缓缓地说。


    自从金惕明调到情报三室后,两人就由合作关系,转为竞争关系了。


    “正因为军统狡猾,一室人手不足,又要负责英租界的情报。故而交给三室,才是最合适的。”金惕明微笑着说。


    他虽是路承周在雄镇楼时的教官,也差一点成为军统海沽站的站长。


    但到宪兵分队后,却屈居路承周的副手。


    现在调到情报三室当主任,才有资格与路承周平起平坐。


    “此案交给三室吧,一室负责情报搜集便是。”野崎缓缓地说。


    既然野崎决定了,路承周自然不好再争。


    其实,他也不想查军统的案子,查不出来,肯定要挨训,查出来了,那自己成什么了?


    只要路承周接手,这个案子必定是破不了的。


    第二天早上,路承周特意去了趟警务处刘立峰的办公室。他先向刘立峰汇报了宪兵分队的态度,每个月五百元的特别活动经费,不就是在这个时候发挥作用么?


    “日本人的决心很大,野崎已经向日本海沽陆军特务机关和日本防卫军司令部汇报。据说雨官巽和本间雅晴都很震怒,指示宪兵分队,此案必破。”路承周忧心忡忡地说。


    “陈西根为日本人做事,死了也活该。”刘立峰生气地说。


    “处座,得赶紧想个办法才行,要不然日本人又要借机生事了。”路承周提醒着说。


    他之所以不想让郑问友在租界动手,就是不想给日本人机会。


    温佩石上任后,掀起了反英运动,日本人对租界,一直虎视眈眈。


    租界的存在,对各种抗日势力,有着极好的掩护作用。


    一旦租界与日本人合作,无论是军统还是中共,都会失去成长的土壤。


    “有英国人在,怕日本人干什么?警务处肯定会用心办案,但是,案子发生在英租界,就算抓到凶手,也不能交给日本人处理。”刘立峰冷冷地说。


    “野崎把案子交给了金惕明,如果交给我,倒是可以配合警务处。”路承周遗憾地说。


    “这个案子你不要去碰。”刘立峰摇了摇头,如果路承周办这个案子,有些事情,反倒不好办了。


    “处座,是不是有什么线索了?”路承周突然问,刘立峰似乎很有把握。


    “军统太明目张胆了,给他们一个教训也好。这次,他们竟然伤了两个外国人。”刘立峰淡淡地说。


    之前军统就找上门来,竟然要暗杀路承周。


    当时他就明确表示,路承周是警务处的人,军统不能动警务处的人。


    哪想到,这才过了多久,军统又动手了。


    动手之前打个招呼也好啊,可他们到好,在大光明电影院动手。


    动静倒是搞得蛮大,但引起的反响也大。


    军统动完手,拍拍屁股就走了,留下一堆烂事。


    刘立峰觉得,把军统的人,抓起来判个三五年,可以给他们提个醒。


    英租界不是国统区,军统也不能乱来。


    路承周在辖区巡视完后,又去了趟宪兵分队。


    “外国人?”路承周诧异地说。


    军统对付的是汉奸和日本特务,怎么会对外国人动手呢?


    况且,昨天晚上,他怎么没听说这件事呢?

    “案发时,有两个外国人,看到凶手往外跑,突然从后面抱着,肚子被人开了两枪。目前正在医院抢救,据说肠子被打了八个洞。另外一个瑞士人,当场就死了。”刘立峰缓缓地说。


    这也是他想办这个案子的原因,就算不给日本人一个交待,也得给瑞士一个交待。


  第六百三十四章 隐患

    刘立峰知道,路承周不仅是自己的情报员,同时也是宪兵分队情报一室的主任。


    自己跟他说的事,有相当一部分,路承周会向野崎汇报。


    有些不想让宪兵分队知道的事情,他干脆就不告诉路承周。


    比如说,那个腹部中了两枪,肠子被打了八个洞的白俄,就提供了一个情况:他咬伤了一位行凶者的手指。


    这是一个极为重要的线索,刘立峰觉得,目前宪兵分队不应该知道,也就没有告诉路承周。


    他并不知道,路承周是一名受过专业训练,并且久经考验的特工。


    白俄提供的情况,路承周早就知道了。


    刘立峰既然不说,他也乐得装作不知道。


    路承周到警务处,主要是打听“官方消息”,转身他就向野崎汇报了。


    “野崎先生,昨天晚上,军统还伤了两个外国人。其中一个瑞士人,当场就死了。另外一个白俄,受了伤正在抢救。”路承周知道,自己的这些消息,不用多久,野崎也会知道。


    至于白俄提供的情况,他准备明天再让野崎知道。


    一次性汇报的情报过多,野崎也未必会重视。


    同时,他也要给警务处争取一点时间。


    警务处的办案能力,相比宪兵分队还是要稍逊一筹,毕竟他们不是专门的特务机构。


    让警务处先查,其实也是给海沽站时间。


    重庆的最新命令,路承周已经知道了。


    总部在任命郑问友为代理部长后,“火柴”这个代理站长,自动就消失了。


    当然,在总部的电报中,“火柴”另有任用。


    一个“另有任用”,也让火柴正式离开了海沽站。


    以后,海沽只有“火焰”,而无“火柴”了。


    虽然不再兼任海沽站代理站长,但这些情报,他还是会第一时间通知海沽站。


    只不过,路承周是通过曾紫莲传递消息。


    作为路承周的联络员,曾紫莲不仅要负责交通联络,还要做好自己情报组长的本职工作。


    最重要的是,她还要保护路承周的安全。


    至于监视路承周的命令,总部给她的电文中,已经鲜有提及。


    晚上,路承周没去宪兵分队,而是去大光明电影院看了场电影。


    虽然这里刚刚发生过枪击案,但死的是陈西根这个汉奸,对民众并没有造成恐慌。


    大光明电影院只停业一天,又开始营业,甚至生意比以往更好。


    观众中多了很多中国人,他们看电影是其次,主要想去看看汉奸死的现场。


    路承周与曾紫莲接头的地点,也改到了大光明电影院。


    电影院有几个出口,每场电影的观众至少上百人,电影开场后,一片漆黑,两人坐在一起低声聊天,比在伦敦道昭阳里9号接头还要安全。


    “‘关先生’昨天晚上,举行一次大会,狠狠地表扬了清除‘东先生’的那几位,也包括他自己。”曾紫莲与路承周并排坐着,她化着男装,就算从后面看,也看不出她是女性。


    所谓的“关先生”,指的是郑问友,取“郑”姓的一半。


    而“东先生”,自然指的是陈西根。


    他们在外面交谈,唯一需要注意的是用词,越不敏感越好,就算被人听到,也以为他们只是普通聊天。


    “大会?”路承周一愣,他一下子抓到了这个敏感词。


    在沦陷区开大会,对地下工作者来说,是极为危险的。


    路承周总是要求,下级部门尽量不要发生横向联系。


    这种横向联系,就包括了平常不接触,不交谈,不插手各自的工作。


    路承周之前的大会,最多也就是几个人:郑问友、曾紫莲、陈白鹿、安孟博。


    像林帆和黄文买,平常都是不能参加会议的。


    特别是林帆,他是海沽站的电台台长,一般情况下,只有曾紫莲和安孟博接触。


    郑问友提供副站长期间,都不知道有林帆这个人的存在。


    “我们几个,还有那几个。”曾紫莲低声说。


    她其实当时也意识到,把所有人聚集在一起,其实是很危险。


    可郑问友刚当上代理站长,兴致高昂,除掉陈西根后,又得到了总部嘉奖,他觉得自己的人生达到了高潮。


    “那几个,有三个是学生吧?”路承周蹙起了眉头。


    他知道,曾紫莲指的“那几个”,就是参加行动的几个人。


    除掉陈西根的行动,有三名抗团人员参加,这些人虽然参加过树德小学的训练班,但毕竟太年轻,都还是在校的学生。


    让他们参加这么重要的会议,还是有海沽站主要人员参加的会议,郑问友胆子也太大了吧?

    先不说参加会议的人,会不会成为敌人的密探,就算都是忠诚的,这样做也会大大增加出事的风险。


    如果这其中的人,特别是那几个抗团人员有人出事,所有人立马陷入危机。


    “是的。”曾紫莲点了点头。


    “在哪开的会?”路承周轻声问。


    “在西湖饭店。”曾紫莲说。


    这样的会议,自然不好去联络站,更不能去机关,也尽量不要去谁家里。


    用吃饭或者打牌作为掩护,是最佳选择。


    “此事务必向上面报告。”路承周沉吟着说。


    “好。”曾紫莲轻轻应了一句。


    她其实很喜欢与路承周在这里接头,两人坐在电影院,虽然周围还有很多观众,但曾紫莲似乎觉得,那些人都是不存在的。


    她与路承周坐在一起,路承周转头在她耳边说话的时候,她甚至能感受到路承周的气息,进入了自己耳内。


    作为一名坚定的军统特工,海沽站的情报组长,曾紫莲平常要保持着绝对清醒的大脑和高度的警觉。


    然而,与路承周在一起,她才觉得,自己是个女人。


    “最近要注意,刘立峰对这次的事情,非常不满,老野就更不用说了,大家都要小心。像这样的活动,绝对不要再搞。”路承周叮嘱着说。


    “关先生其实也只是一时高兴过头,他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曾紫莲说。


    郑问友参加军统的时间,比路承周还要长。


    路承周刚加入军统时,郑问友就已经是军情组长了。


    “那几个人,最好去外地休息一段时间。”路承周在电影散场的时候,突然说道。


  第六百三十五章 说者无意


    路承周每次行动,都会留有后手。


    行动前,不想成功,先想失败。


    如果失败,首要是能保护自己。


    一切行动,都以安全为前提,如果失去了这个前提,就算行动成功,也没有意义。


    郑问友策划的大光明电影院暗杀行动成功了,可他的善后处理,路承周并不欣赏。


    事情发生在英租界,军统的这次行动,等于同时惹恼了警务处和宪兵分队。


    如果陈西根死在市区,英租界反而能成为他们的庇护所。


    郑问友不但没有第一时间,让参加行动的人员隐蔽起来,反而将他们组织起来,开了个庆功会,简直就是拿所有人的生命开玩笑。


    郑问友当了代理站长,挤走了“火柴”,确实令他很得意。


    然而,这种得意忘形的做法,是很不理智的。


    路承周与海沽站,不会再发生横向联系。


    他给海沽站的建议,也只能通过曾紫莲转达。


    至于郑问友会不会采纳,那就是他的事情了。


    路承周认为,就算郑问友不采纳,至少也要把那位受伤的成员隐蔽好。


    警务处肯定会彻查英租界所有医院和诊所,如果他去治疗的话,肯定会落网。


    幸好,胡海燕就是马大夫医院的护士,只要手指没断,处理这样的伤口,应该是没问题的。


    第二天,路承周向野崎汇报了,白俄咬伤一名军统人员的消息。


    “野崎先生,刘立峰还是跟我打了掩护,他昨天并没有说起有人受伤的事。”路承周叹息着说。


    “他不说,你不也知道了么?”野崎微笑着说。


    路承周的作用,并不是从刘立峰那里,获取什么情报。


    更多的,是让刘立峰知道,宪兵分队想让他知道的事情。


    路承周在警务处也有四年多时间了,早就编织了自己的情报网,而警务处高层有中山良一,根本就不用担心,警务处能隐瞒什么。


    “金惕明的调查,有进展了么?”路承周问。


    此案野崎交给金惕明负责,其实是很明智的。


    如果这个案子交给日本人,路承周觉得,宪兵分队很难破案。


    可金惕明则不然,这个彻底投靠日本人的汉奸,本身能力很强,还是自己当初的教官,又一心想要表现,路承周真担心他会成功。


    “暂时还没有。”野崎摇了摇头。


    其实,金惕明还是有进展的,只不过路承周没有负责此案,自然也没必要告诉路承周。


    路承周没有再多问,野崎摇头的时候,目光望着别处,他知道野崎可能没说实话。


    虽然没什么问到实情,但野崎的举动,也引起了路承周的注意。


    他在第二天与曾紫莲接头时,跟她说起了此事。


    路承周担任代理站长时期,发展了几名内线:胡然蔚、刘井华、吴伟、孙志书和沈竹光。


    至于牛绍善,是茂川秀和派来的奸细,不算数的。


    而吴伟,在路承周看来,只能算半个。


    对这几名内线的处理,路承周特意向总部汇报过,他认为可以交给海沽站,但最好由曾紫莲单线联系。


    郑问友可以知道有内线的存在,但最好不要知道详情,这也是为了安全着想。


    毕竟,曾紫莲已经知道了这些人,再让郑问友知道,只不过是增加了暴露的风险罢了。


    就算郑问友要知道,至少也要等他正式担任站长之后。


    总部采纳了路承周的建议,内线的作用,戴立也很清楚。


    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危险,他甚至觉得,就算郑问友真的当了站长,也没必要知道这些。


    如果曾紫莲不在海沽站了,到时候再告诉他也不迟。


    毕竟,曾紫莲如果真出意外,不还有路承周么。


    路承周与曾紫莲,正常接头以三次碰面为一个周期。


    每一次接头是隔一天,第二接头是隔两天,第三次接头隔三天,之后又是隔一天接头。


    只有特殊情况,路承周才会去伦敦道昭阳里9号或直接去振华中学。


    最紧急情况,曾紫莲会主动找路承周,或者直接电话联系。


    “谢老板今天离开了。”曾紫莲见到路承周后,首先说了一个消息。


    她所说的“谢老板”,指的是原来七路军的总指挥谢维汉。


    谢维汉从丰润县回来后,原本住在法租界的国民饭店,但因为身边接连出现两个日本特务,他迅速放弃了享受,搬到了英租界。


    在路承周的安排下,住到了华荫西里4号。


    谢维汉是重庆任命的策反专员,然而,他大部分时间,还是在英租界活动。


    租界是海沽最后的一方净土,只要他平常注意,还是比较安全的。


    “去哪了?”路承周随口问。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路承周与谢维汉接触不多,但知道这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


    如果没有把握,谢维汉绝对不会离开英租界这个安全地带。


    谢维汉敢走,至少有七成以上的把握,否则他宁愿一直在英租界混日子。


    “小站。”曾紫莲说。


    “那里有生意做?”路承周问,他脑海里迅速回忆着。


    小站确实驻扎着一支保安团,团长是李耀华,手下有一千来人。


    “是的。”曾紫莲点了点头。


    “希望谢老板生意兴隆,财源广进。”路承周微笑着说。


    谢维汉是策反专员,他既然去了小站,只有一件事,劝说李耀华。


    只是,李耀华会反正吗?

    日军占领海沽已经超过一年半了,这么长时间李耀华都没反正,周边形势没有明显变化的情况下,他有这个决心么?


    “他走后,我们也轻松了。”曾紫莲说。


    谢维汉的事情,她没有过问,毕竟策反的事,与她无关。


    “老古那边呢?”路承周问。


    他与曾紫莲见面,最重要的还是要问这件事。


    为了避免无意透露消息,郑问友和胡然蔚的名字,都取其姓的一半。


    “姓金的好像有所发现。”曾紫莲说。


    金惕明与胡然蔚,在宪兵分队是结了怨的。


    两人一个是主任,一个是副主任,不说水火不容,至少也还是有隔阂的。


    “让天先生多注意一下。”路承周提醒着说。


  第六百三十六章 上门

    谢维汉去小站的事,路承周留了意。


    能让谢维汉离开英租界,必定是事情有了重大进展。


    只是,谢维汉的事情,与他没有交集,就算知道,他也不能过问。


    回去后,路承周将海沽地图拿出来,铺在桌子上。


    小站位于海沽东南处,距离海光寺只有十几公里。


    如果李耀华部,真的反正,他应该去哪里?丰润县?还是宝坻县?


    或许这个问题,不该由路承周来考虑,但他习惯未雨绸缪,凡事留一手。


    哪怕是别人的事情,他也习惯用自己的思维来考虑。


    当然,路承周也有点小心思。


    如果李耀华反正,他希望对方能投奔八路军,而不是去国军。


    就算不破坏谢维汉的计划,给李耀华部准备一支接应部队,也是好的。


    不管如何,只要李耀华不想当汉奸就是好事。


    在海沽周围,已经没有国军在有组织的抵抗,可海沽的西南,就有原来的二十七支队,现在的独立二旅。


    独立二旅有自己的根据地,抵挡过日军的多次围剿,他们已经深深扎下了根。


    只是,如何与独立二旅取得联系呢?

    组织上已经通知他这只蚂蚁,暂时停止活动,隐蔽待机,就算他想与独立二旅联系,也没有渠道。


    路承周在独立二旅认识两个人,程瑞恩和李向学。


    与卫大光虽然共过事,一起除掉了酒井,可两人并没有打照面,最多也就是神交。


    如果真要沟通,还是只能通过程瑞恩和李向学。


    然而,程瑞恩对路承周有误解。


    李向学倒是知道路承周的身份,作为路承周的入党介绍人,李向学肯定会支持路承周。


    只是,身为独立二旅的政治部主任,李向学轻易不会来海沽。


    路承周要如何与他联系呢?

    没有上级的问题,很快就体现出来了。


    独立二旅如果有人进城,最有可能是还是程瑞恩。


    而程瑞恩视路承周为汉奸特务,如果见到路承周,恐怕第一反应就是拔枪射击吧。


    此事暂时没办法解决,路承周只有另求他法。


    目前路承周能做的,是打探小站李耀华的动向。


    在没确定李耀华是否会反正之前,一切都是徒劳。


    路承周准备,去趟市公署。


    他现在可是海沽市公署的参议,虽然不负责具体事务,可每个月也有三百元的俸禄。


    第二天早上,路承周在家里用早餐时,正在考虑,是上午去市公署呢,还是下午。


    是以私人身份去呢?还是以参议的身份去。


    正当他还在犹豫时,突然家里来了访客,来的还是熟人,原市公署的经理科长,现在的公用处长黄筱庵。


    “黄处长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路承周双手抱拳,笑吟吟地说。


    心里却打了个大大的问题,黄筱庵这个公用处长来找自己干什么呢?


    所谓的公用处,就是公共设施管理处,什么电车、水电、公路维护、路灯什么的,只要是公共的东西,都归这个公用处管。


    黄筱庵担任经理科长时,也是帮过中西大药房忙的。


    要不是黄筱庵,恐怕现在的中西大药房,未必能办得成。


    “路先生客气了,我是有求而来。”黄筱庵欠了欠身,诚恳地说。


    “我一个破巡捕,能有什么帮得上你的?”路承周诧异地说。


    “路先生太谦虚了。”黄筱庵依然保持着恭敬的神情。


    路承周虽然是巡捕,但他却是高级巡捕,能当上巡官的,在英租界也有一定的地位,遑论在全市了。


    至于路承周与日本人的关系,他也是知道一些的。


    至于路承周与温佩石的关系,他就更清楚。


    温佩石在没上任前,差点死在贾少明手里。


    要不是路承周,温佩石就算能保住命,也未必能这么快接任市长。


    潘家才根本就不想去日本,原本还想发动关系,想继续担任市长。


    要不是有把柄被抓住,他能乖乖交接?


    “里边请吧。”路承周知道,外面不是说话地方,将黄筱庵请到了二楼的书房。


    “路先生,此次其实有事相求。”黄筱庵到二楼后,没有再掩饰,他也知道路承周还要上班,不想耽误太多时间。


    黄筱庵之所以来找路承周,是想请利用路承周的关系,解决比商电车公司电车加价一事。


    海沽的电车,由比国电车公司控制,公司经理是个中国人,姓林,但所有人都喊他比国林。


    温佩石上任后,比国林找到黄筱庵,想给电车加价。


    此事需要日方同意,同时还得市公署批准。


    黄筱庵思来想去,同时有这两方关系的,非路承周莫属。


    以路承周和温佩石的关系,只要路承周一句话,市公署肯定没问题。


    至于日本方面,路承周还在日本海沽陆军特务机关兼着职呢。


    温佩石上任后,市公署的一些辅佐官和顾问换了一批,顾问室的渡边,负责公用处事宜,电车加价的事,首先得渡边点头,市公署才有机会批准。


    “你所说的渡边,是新调来的?”路承周听完后,问。


    这件事,黄筱庵能来他,肯定认为他能办到。


    事实上,路承周觉得,他也确实能办。


    只是,他在想,要不要办?值不值得办?

    “不错,他原来是宪兵队的庶务课长,这个月刚调到顾问室担任公署辅佐官。”黄筱庵点了点头。


    市公署主要由四个部门组成:市政会议、顾问室、专员室、参事室。


    市政会议是市公署的最高决策组在,由市长、秘书长、参事、局长、处长组成。


    而顾问室则是日本顾问、辅佐官领取的处所。


    市公署由日本顾问总揽大权,辅佐官名义上是辅佐中国的官员,其实上他们才是真正的主权者。


    像这次电车加价,如果没有渡边这个辅佐官同意,根本到不了市政会议那一步。


    “宪兵队过来的渡边课长?”路承周脑海中,马上浮现出一个身材肥胖,个子矮小的形象。


    路承周没想到,渡边竟然调到了市公署顾问室,相比庶务课,渡边无论是权力还是油水,都进了一步。


    “没事,就是他,路先生认识?”黄筱庵眼睛一亮,问。


  第六百三十七章 望也不能望


    如果是别的人,路承周还真可能不认识。


    但他与渡边,在宪兵分队打过几次交道。


    路承周第一次给宪兵分队搞汽车,就与渡边打过交道。


    后来中山良一被贬到花园宪兵队时,也是在庶务课,路承周与他也有过交集。


    对海沽所有的日本人,只要有机会,路承周都愿意交往。


    路承周表面上,是一个铁杆汉奸,如果有与日本人交往的机会,他肯定不会错过。


    在所有日本人眼里,路承周的形象,一直是谦和、恭顺和忠诚。


    在宪兵分队,哪怕是在海田新一郎和石田秋夫面前,他也是毕恭毕敬。


    在他们担任情报室的顾问后,路承周的态度更是恭顺。


    渡边身为花园宪兵队的庶务课长,只要有机会,路承周自然会维护好关系。


    不管他如何痛恨日本人,表面上永远都是那么的和睦。


    路承周既然认识渡边,就更好说话了。


    黄筱庵马上将事情的关键,跟路承周详细说了。


    “此事的关键,还在渡边身上。只要他点了头,事情就没问题。”黄筱庵微笑着说。


    “如果只是凭我与渡边的私人关系,未必能说服他。”路承周沉吟着说。


    “请路先生放心,只要渡边点头,自然有他一份好处。现在的日本人,也是见钱眼开的。”黄筱庵笃定地说。


    他原来在经理科当科长,经常要与日本人的打交道。


    这些在市公署当顾问、辅佐官的日本人,刚来的时候,还是一本正经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骨子里的贪婪本性显示无遗。


    渡边刚来市公署,黄筱庵还摸不到他的性子,只能请路承周帮忙。


    “这样吧,上午我去趟市公署,跟渡边当面说说。”路承周听到黄筱庵答应给好处,终于松了口。


    “多谢路先生,不管事情能不能成,到时都会有一份心意。”黄筱庵说。


    “黄处长,我有个朋友,想去趟小站,不知道那边的治安如何?”路承周随口问。


    “日本人对小站管理得挺严的,治安肯定是没问题的。如果路先生的朋友觉得不安全,我可以跟当地的警察分局打招呼,请他们派人保护。”黄筱庵想了一下,说。


    他是公用处长,也不知道小站的治安到底如何。


    可他听说,日军在小站,对当地驻军管得特别严,想必治安是不会差的。


    “既然日本人管理得严,自然不会有问题。”路承周摆了摆手。


    黄筱庵虽然没有透露更多情况,但路承周觉得,李耀华部确实具备反正的条件。


    日本人如果对小站管理得严,那对部队会更加严格。


    李耀华部作为保安团,只能算是杂牌军。


    之所以称这之杂牌军,自然是军纪涣散,如果日军的控制太严,压迫得重,搞不好真会跟日本人干。


    送走黄筱庵后,路承周才去了警务处。


    路承周去警务处,主要是打探陈西根案的进展。


    今天已经是案发的第三天,根据黄金破案原则,如果前面三五天没有查到线索,基本上也很难再查到线索了。


    警务处得知枪手手指被咬伤后,将主要精力放在租界内所有的医院和诊所。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军统有自己的护士。


    胡海燕家里平常就备有常用药品,不要说包扎伤口,哪怕就是简单的手术,也是可以做的。


    因此,警务处的调查,注定徒劳无功。


    至于宪兵分队那边,曾紫莲与吴伟也联系过,金惕明虽然将情报三室的人,全部撒了出去,但实际上并没什么实质进展。


    所谓的“进展”,不过是金惕明想在野崎面前表功罢了。


    在辖区巡视完一圈后,路承周才驱车去了市公署。


    路承周先去找了黄筱庵,要不然他难得找到渡边。


    “路先生,这是两张支票,一张给渡边,一张是路先生的。”黄筱庵拿出两张支票,装在信封里,双手恭敬地递给路承周。


    “好。”路承周将支票抽出来一看,一张写着伍千圆,一张是壹万圆。


    走出门的时候,路承周将那张壹万圆的支票装进了自己的口袋。


    渡边在市公署,有自己专门的办公室。


    日本人在这里,可以说见官大一级,享受着特殊待遇。


    “渡边君,多日不见,一切可好?”路承周在门口敲了敲,听到里面喊自己进去后,推开门,用日语恭敬地说。


    “哟,这不是路桑吗?”渡边看到路承周,有些意外地说。


    他在宪兵队的时候,路承周可以说是他的下属。


    但调到市公署后,两人就没有隶属关系了。


    没有了这层关系,渡边的态度也不像原来那样严肃。


    “听闻渡边君在市公署担任辅佐官,今天特意来拜访。”路承周朝他躬了躬身,恭敬地说。


    “有事么?”渡边看到路承周这么正式,肥嘟嘟的脸上,露出诧异的神情。


    “确实有事相求。”路承周没有隐瞒,将比国电车公司想加价的事情,跟渡边说了。


    “原来你是来当说客的。”渡边脸大但眼睛小,当物眯着眼时,连眼珠子都看不到了。


    “我只是牵线搭桥罢了,这是他们的一点心意。”路承周将信封拿出来,将支票抽出一半,正好露出那伍千圆的字样。


    “看来路主任到处都吃得开。”渡边眼睛朝支票瞥了一眼,看清上面的字后,眼中露出贪婪之色。


    他的手伸了伸,看到路承周在旁边,又缩了回来。


    “不敢,只是希望没让渡边君为难。”路承周谦逊地说。


    “此事我可以同意,但温佩石那边会不会批准,就与我无关了。”渡边干脆转身不看那张似乎有魔力的支票。


    在宪兵队当庶务课长时,渡边接触的都是军事物资,哪怕借他三个胆,也不敢中饱私囊。


    他早就听闻,在市公署很容易发财,只是来了后,一直没找到机会。


    没想到,路承周这次拜访,竟然是给自己送钱。


    “只要渡边君点了头,一切就都好办了。就算温市长那边不批准,也与您无关。”路承周知道渡边在担心什么,马上说。


  第六百三十八章 过河拆桥

    渡边点了头,温佩石那边自然也是没问题的。


    当路承周告诉黄筱庵,渡边同意电力加价方案后,黄筱庵欣喜若狂。


    虽然他不是电车公司的人,可只要电车加价了,他也能从中获得巨大的收益。


    “路先生,快中午了,我把比国林叫来,一起吃个饭如何?”黄筱庵高兴地说。


    “吃饭就不必了,温市长那边,需要我再去一趟么?”路承周问。


    他倒真想拜访一下温佩石,自从温佩石正式担任市长后,路承周一直没跟他见过面。


    “如果路先生愿意的话,当然是再好不过。”黄筱庵高兴地说。


    温佩石看到温佩石,很是热情,特意提前结束了一个会议,专门招待路承周。


    “路先生,中午一定要给温某一个机会,请你好好吃顿饭。”温佩石拉着路承周的手,热情地说。


    陈西根被杀,温佩石当时也吓得差点尿了裤子。


    如果不是自己提前到了市公署,恐怕他就是陈西根的下场。


    原本温佩石就很感激路承周,陈西根被杀后,他更是觉得,路承周是自己的保护神。


    如果没有路承周的保护,他在英租界就算没死在贾少明手里,也会死在抗日分子手里。


    路承周盛情难却,半推半就陪着温佩石去了玉华台,这是海沽比较有名的一家饭店。


    北平有家玉华台酒楼,海沽的玉华台酒楼也很有名,主要是淮菜为主。


    酒楼内部装修突出了江南特色,装修风格以扬州风貌为主线,一楼一景、一厅一格构建起江南的韵味和风情。


    而这里的几道当家菜,也确实不错,比如原汁鱼翅、清炖蟹黄狮子头、松鼠桂鱼、水晶虾饼等,让路承周差点连舌头都吞下去了。


    “以前只听说这里很好,但不知道好在哪里。今天来了,才知道这里不但环境优美,菜肴更是绝佳。”路承周下筷如飞,他觉得,以后一定要多次吃几顿。


    虽然这里的消费非常贵,但以路承周的收入,不管再贵,也不会心痛。


    “以后常来,到时跟账房说一声,挂在我的账上就可以。”温佩石见路承周很满意这里,也很是高兴。


    只要客人喜欢他的招待,他就有满足感。


    “这怎么好意思呢。”路承周说,他收了温佩石的金条,再来白吃白喝,总觉得不好意思。


    “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只要我要市长的位子上一天,你随时都可以来吃。这里的账,最后都是由市公署结的。”温佩石摆了摆手,慷公家之慨,他也不会心痛。


    “那我就却之不恭受之有愧了。”路承周应道,既然是公家出钱,不吃白不吃。


    温佩石虽然嘴里不停说起,在英租界感谢路承周的保护。


    但路承周却不愿意多谈这方面的事,温佩石现在是市长,对方可以说,但他不能提。


    席间,路承周向温佩石说起了比商电车公司的事情。


    同时,也献上了黄筱庵托他转交的一张三万元的支票。


    对这张支票,温佩石并没有拒绝,甚至还当着路承周的面,仔细检查了一下这张支票,随后就郑重其事的将支票收进了皮包里。


    “看样子电车公司很赚钱啊。”温佩石拍了拍皮包,感慨着说。


    作为海沽市长,他一个月的薪金是八百元,办公费、酬酢费各两千元,机密费一万元。


    按说,他的收入已经非常高了,可是看到比国林出手就是三万元,他突然觉得,自己每个月这点钱,根本不算什么。


    温佩石其实在海关当监督时,就对欺诈贪污,有着很深的研究。


    当上市长后,更是准备大干一番。


    只是,温佩石目前,要先巩固自己的位子。


    而巩固位子,除了要在市公署安排自己的人之外,更重要的是,要拍好日本人的马屁。


    自从担任市长后,他家里就成了一个酒宴专场。


    只要是对他有用的,又能请得动的人,都会请到家里作客。


    他的市长官舍,终日灯火辉煌,宾客盈门,酒宴不断。


    像日本防卫军司令官本间雅晴、日本海沽陆军特务机关雨官巽、宪兵队长、市公署的顾问、辅佐官,日本驻海沽总领事、日本居留民团团长等人,轮着请。


    “应该是很赚钱的。”路承周一愣,黄筱庵的钱都来自比国林,光是自己和渡边,以及温佩石,就花了四万五。


    如果加上黄筱庵的那份,比国林的花费,已经在五万元以上了。


    而一个电车公司,一年能赚多少钱?恐怕不会是五万,而是十个,甚至几十个,上百个五万。


    温佩石不提,路承周还真没注意到这一点。


    直到不久之后,海沽也成立了电车公司,路承周才明白,温佩石这话的用意。


    海沽成立电车公司后,温佩石直接兼任董事长。


    他不用掏一分钱,每年却能从电车公司大量分红,他这个市长真是弄钱有术。


    路承周虽然也收了黄筱庵一万钱,同时也将这件事办妥了。


    此事路承周收了钱,办了事,但他并不想让电车加价落实。


    打击温佩石最好的手段,自然是舆论。


    路承周回去之后,写了一篇稿子,以记者的口吻,合理怀疑比商电车公司加价有幕后交易。


    而且,推断温佩石受贿的数目,也定在一万元。


    在市公署批准比商电车公司加价后,一些听到消息的记者,不断向比国林发问,让他透露幕后的消息。


    虽然比国林极力否认,但报纸上还是登了出来。


    文章固然有些捕风捉影,金额也不对,但那个记者的结论是正确的,比商电车公司之所以加价,是因为温佩石收受了贿赂。


    此事令温佩石很是狼狈,然而,他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再说了,当他决心当汉奸时,就已经作好,被别人唾沫淹没的准备。


    又过了一段时间,黄筱庵再次找到路承周,自来水公司有样学样,也准备涨价。


    电车还只关系到那些天天要坐电车的职员,但自来水大部分家庭都要使用。


    自来水加价,举市民愤沸腾。


  第六百三十九章 渠道

    自来水加价之事,路承周本不想插手,毕竟这是关系到民生之事。


    甚至,他还特意向总部汇报。


    然而,重庆回复,可以促成此事。


    戴立的想法是,如果海沽民愤沸腾,反而对抗战有利。


    民众对市公署越失望,对日本人越痛恨,不就越支持抗战么?


    戴立甚至专门给路承周发来电报,让他不仅要促成此事,还要将此事在报纸上披露出来。


    为了不让温佩石起疑,路承周这次并没有与温佩石见面。


    比商电车公司加价之后,黄筱庵与温佩石也搭上了线。


    他本是公用处长,与温佩石整天见面。


    他们有了第一次愉快的合作,接下来就不成问题。


    需要路承周出面的,依然是渡边。


    黄筱庵原本不想惊动路承周,然而,他向渡边汇报此事,并且递给对方一张支票时,渡边并没有收。


    在渡边看来,他收路承周的支票没有问题,因为他们两人没有隶属关系。


    然而,黄筱庵的支持,他并不想要。


    一旦收了中国手下的钱,以后他这个辅佐官,在他们面前还能有威信吗?


    路承周没与温佩石直接接触,当自来水加价后,报纸上的报道,自然也与路承周没关系了。


    然而,不管报纸如何报道,温佩石除了派人警告报社,不得无中生有,恶意中伤外,还真没什么好的办法。


    “先生对你很满意。”曾紫莲与路承周例行见面后,微笑着说。


    每隔几天,就与路承周在电影院看场电影,曾紫莲觉得,这份工作,实在太对自己胃口了。


    “看到民众的生活越来越艰难,我也很难过。”路承周轻声说。


    无论是电车公司加价,还是自来水公司加价,路承周其实都无法阻止。


    这些贪官污吏沆瀣一气,就算没有路承周,他们也一定能找到其他办法。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他们生活在这里呢?”曾紫莲说。


    她是坚持重庆的意见,海沽的民众生活越艰难,对日本人就越痛恨。


    “那几位走了没有?”路承周最关心的,还是参加暗杀陈西根的几位成员。


    如果他们是海沽站行动组的人,路承周并不担心。


    可以,他们是抗团成员,还是振华中学的学生,如果不隐蔽一段时间,路承周实在是不放心。


    “还没呢,关先生觉得他们很安全,没必要走。”曾紫莲说。


    “原本他只是挖了个坑,现在说不定坑里埋了个雷了。”路承周叹了口气。


    “谁让你觉悟这么高呢?”曾紫莲嗔恼着说。


    总部让郑问友担任代理站长,同时让路承周从海沽站抽身时,路承周坚决招待了总部的命令,丝毫没有为自己申诉。


    曾紫莲觉得路承周太傻了,海沽站能有现在的规模,可以说都是路承周打下来的。


    郑问友何德何能,就可以坐享其成呢?


    郑问友目前唯一做的一件,值得称赞的事情,只是除掉了陈西根。


    而除掉陈西根,令警务处和宪兵分队,在英租界四处查访,一定要找到军统的线索。


    如果郑问友当初听信路承周的话,在市区动手,哪怕就是暴露了,日本人也不能随便在英租界抓人。


    英国对日本侵略中国,虽然采取绥靖政策,但他们在英租界,还是坚守着最后的底线。


    “我做事,不为名也不为利。”路承周的声音不大,但语气中的坚定,却毋庸置疑。


    当然,他说这话的时候,是以一名共产党员的身份。


    如果路承周求名得利,他早就可以发大财,当大官了。


    然而,他一直潜伏在宪兵分队,忍受着亲人朋友的误解,甚至还要面临来自本方阵营的暗杀,他既不能解释,也不能逃避。


    “这是上面给你的。”曾紫莲塞给路承周一张纸条,这是总部给路承周的电报,她没什么密码本,只能将电报原文交给路承周。


    “好,谢先生回来了没有?”路承周问。


    “昨天回来了,特意回来发报的,据说还要去。”曾紫莲说。


    路承周一听,心里顿时一紧。


    谢维汉从小站回来,马上通过军统发电报,只有一个可能,他已经取得了进展。


    之所以请示总部,肯定是与李耀华的沟通出现了问题。


    “人家去小站,你们就没派个人护送一下?”路承周随口问。


    “这个还真没什么。”曾紫莲轻轻摇了摇头。


    “那怎么行呢?我建议派人护送,我看方南生就不错。”路承周在曾紫莲耳边说。


    他突然想到了方南生,是啊,自己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呢。


    海沽站有好几名共产党员,都是当初上级安排进来了。


    路承周也只知道他们在军统名字,至于他们的真名,路承周毫不知情。


    方南生之前保护过谢维汉去丰润县,如果海沽站派人保护谢维汉的话,方南生是不二人选。


    如果方南生知道,谢维汉在策反李耀华部,一定会向海沽城委汇报。


    海沽城委一旦知道,北方局很快就会知道了。


    “关先生对我,现在也很有意见呢。”曾紫莲苦笑着说。


    郑问友知道她是路承周,对他很是防备。


    只要是她提的建议,一定都会遭到否决。


    也就是说,曾紫莲同意的事情,郑问友一般都会反对。


    而曾紫莲反对的事情,郑问友就会支持。


    “此事必须慎重,你可以跟上面说一声。”路承周沉吟着说。


    郑问友对曾紫莲的态度,路承周也能想象得到。


    毕竟,路承周担任海沽站代理站长时,郑问友想跟他见个面,都要提前向曾紫莲申请。


    职务比曾紫莲高的郑问友,怎么能接受这样的事呢?


    他现在担任代理站长,没有把曾紫莲挂起来,已经很不错了。


    “对啊。”曾紫莲说。


    她对路承周有一种盲目的信心,只要路承周决定的事情,她也会大力支持。


    回到家里后,路承周才开始看总部的电报。


    摊开纸条,路承周顺手拿出烟,当他划燃火柴时,已经将纸条上的电码看完了。


    按照路承周的习惯,一般看一眼,马上就能当场解读电报,顺便将纸条烧了。


    然而,这次路承周举着火柴的手,却停在了空中。


  第六百四十章 合作愉快

    总部在电报里,转发了郑问友发的一封电报:海沽站将于近期暗杀路承周和金惕明。


    郑问友担任代理站长后,有一套专门的密码与总部联系。


    海沽站要暗杀金惕明,路承周是能理解的。


    可不久前,郑问友刚提出要暗杀自己,已经被否决了,为何还要再次提出呢?

    而且,总部已经同意了郑问友的请求,只是提醒他,要注意自身安全。


    路承周一犹豫,火柴已经快烧到他手指了,他将火柴扔到烟灰缸里,同时将电报稿点燃,借着纸的火,将烟点着。


    深深地吸了口烟,路承周靠在椅背上,微闭上眼睛。


    总部虽然同意了郑问友的计划,但将郑问友的请求转告自己,已经表明了态度。


    总部同意郑问友暗杀自己,并不是不相信自己,也不是什么考验,更多的可能是出于保护自己的身份。


    郑问友早有除掉自己的决心,上次用曾紫莲与刘立峰沟通,迂回否决了他的计划,郑问友必定心有不甘。


    此次他提出同时暗杀自己和金惕明,既是想在代理站长的位置,干出令总部满意的成绩,也是想让总部看到他的能力。


    毕竟他现在只是代理站长,想要转正,必须用成绩说话。


    对郑问友所谓的暗杀,路承周并不在意,海沽站的行动,肯定绕不开曾紫莲和陈白鹿。


    只要把消息告诉曾紫莲,海沽站的暗杀计划,自然瞒不过路承周。


    他唯一担心的,是郑问友会亲自与刘立峰见面。


    路承周在宪兵分队的身份,警务处一直不知道。


    刘立峰如果得知,路承周曾经加入过军统,早就为日本特务机关服务,现在又给他当情报员,肯定会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路承周的担忧,确实很有道理,而且,正在发生。


    在路承周与曾紫莲在大光明电影院接头时,得到总部回复的郑问友,已经亲自拜访了刘立峰。


    化装之后的郑问友,亲自到刘立峰家拜访。


    之前他提出,要暗杀路承周,火柴当时表示反对。


    后来假意又派曾红与刘立峰联系,结果曾红回来报告,刘立峰不同意军统暗杀路承周。


    当时郑问友就很怀疑,只是上有火柴,下有曾红,他们串通一气,他也没办法。


    总部任命他为代理站长后,火柴离开海沽站,他当然要重启这个计划。


    为了慎重,他还特意向总部备案,果然,总部并没有反对。


    “你是……?”刘立峰打量着郑问友,警惕地问。


    他听到佣人说起,有位朋友拜访,他也没有多想,就让郑问友进来了。


    没想到,却是个陌生人。


    “刘处长好,鄙姓郑,是重庆来的。”郑问友知道自己冒昧拜访,刘立峰自然会警觉,直截了当地说。


    “重庆来的?书房说话吧。”刘立峰仔细看了郑问友一眼,缓缓地说。


    “刘处长,之前我们有人跟你联系过吧。”郑问友到书房后,又说道。


    他知道,自己说从重庆来,刘立峰可能还有所怀疑。


    但是,只要说到曾红,刘立峰马上会相信自己。


    “是的。”刘立峰一听郑问友说起此事,确实放心不少。


    “此次,还是同一件事。”郑问友缓缓地说。


    “路承周是警务处的人,你们不能动他。”刘立峰听到郑问友重提旧事,蹙起眉头。


    “可他是日本特务。”郑问友提醒着说。


    他听说刘立峰是个很正直的中国人,对日本人也很痛恨,也同情抗日组织。


    可是,面对路承周这个日本特务,怎么就能容忍呢?

    “我知道。”刘立峰点了点头。


    “但有件事,你肯定不知道。”郑问友突然说。


    刘立峰望着郑问友不说话,路承周从进入警务处,就一直在他手下,有什么事情,是他不知道的呢。


    “路承周曾经替日本人打入过军统。”郑问友缓缓地说。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刘立峰诧异地说。


    路承周加入宪兵分队才没多长时间,如果他接到野崎这样的命令,一定会告诉自己的。


    “民国二十三年。”郑问友轻声说。


    刘立峰脸上露出如此惊诧的表情,说明他并不知道这件事。


    “民国二十三年?1934年?当时路承周不是刚毕业么?”刘立峰惊讶得站了起来,望着郑问友,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刘处长不知道这件事?”郑问友的嘴角,不经意地向上翘了翘,他知道,自己今天晚上一定会有收获。


    “他从来没跟我说过。这么说来,他在1934年,就参加了日本特务机关?”刘立峰喃喃地说。


    路承周从来没什么跟他说过此事,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宪兵分队当初成立时,路承周就已经是特务了。


    “刘处长别急,容我慢慢道来。”郑问友微笑着说。


    刘立峰听着郑问友的介绍,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一向信任有加的路承周,竟然会是这样的人。


    路承周不仅辜负了自己的信任,还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汉奸,这样的结果,令他非常失望。


    “刘处长,这样的汉奸,你还觉得可以留着么?”郑问友问。


    “陈西根的案子,是不是你们干的?”刘立峰突然问。


    “不错!”郑问友一脸傲然地说,这是他最为得意的事。


    “好吧,我同意你们的计划。”刘立峰此时觉得,自己不仅被路承周欺骗,更被他出卖了。


    每个月五百元的活动经费,换来的却是一个真正的日本特务。


    这让他如何能接受?如果军统不行动,他都想除掉路承周。


    “那刘处长,预祝咱们合作愉快。”郑问友伸出右手,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你说的情况,都是真实的吧?”刘立峰伸出手时,突然停在半空,问。


    “千真万确。”郑问友郑重其事地说。


    他现在知道,为何上次曾红的劝说会失败了。


    刘立峰不知道路承周的历史,还以为路承周是警务处潜伏在宪兵分队的情报员,又怎么舍得让军统除掉他呢?

    “我会尽量配合你们。”刘立峰终于伸出手,与郑问友握在一起,坚定地说。


  第六百四十一章 备用计划

    路承周第二天早上去警务处时,突然接到通知,刘立峰让他去趟办公室。


    路承周没有在意,自从他成为刘立峰的情报员后,经常会与刘立峰见面。


    “处座……”路承周走进刘立峰的办公室后,发现刘立峰坐在办公桌后面,认真的看着文件,对他的进来没什么丝毫在意。


    “最近宪兵分队有什么消息么?”刘立峰放下手里的文件,看了路承周一眼,问。


    昨天晚上郑问友离开后,刘立峰一个晚上都没睡觉。


    他怎么也想不到,平常看着一脸谦和的路承周,竟然是日本人的走狗。


    可笑的是,自己竟然还发展路承周为自己的情报员,派他打入宪兵分队,替警务处搜集日本英租界宪兵分队的情报。


    怪不得路承周很快就担任了情报一室的主任,原来他早就是这个情报一室的主任了。


    被人欺骗和蒙蔽,只能怪自己有眼无珠,但路承周敢当卖国贼,他绝对不能容忍。


    “情报三室将人都撒了出去,他们四处打探消息,据说有了初步进展。”路承周心里有些诧异,刘立峰今天的情绪,明显有些不对。


    是因为陈西根案吗?还是其他原因?

    刘立峰身为警务处的副处长,又是警务处职务最高的华人巡捕,他面临的压力,要比其他人大得多。


    “密切关注情报三室的进展。”刘立峰叮嘱着说。


    他的情绪确实有些异常,看到路承周如此冷静,一点也没有成为汉奸的羞耻感,他心里更是愤怒。


    刘立峰并没有受过特工训练,对情绪的掩饰,完全是人生经验,被路承周看出端倪,也不算意外。


    只是,路承周并没想到,刘立峰已经知道了他的底细。


    上午,郑问友在五十一号路26号,召集陈白鹿和曾紫莲开了个会,议题只有一个,如何除掉路承周和金惕明。


    “郑站长,怎么还要除掉路承周?”曾紫莲惊讶地说。


    她知道郑问友对自己有意见,自从他上任之后,曾紫莲就感觉出来了。


    曾紫莲问心无愧,只要是对党国有利的事,她就会去做,不管别人用什么眼光看自己。


    “你不觉得,路承周实在太可恶了么?”郑问友淡淡地说。


    “他是警务处的巡官,如果我们除掉了路承周,一定会引起警务处的强烈反应。”曾紫莲提醒着说。


    “你不说我倒忘了,昨天晚上,我去见了刘立峰。他知道路承周的真正身份后,当即表示,会全力配合我们的行动。曾组长,上次你跟刘立峰,到底是怎么说的?”郑问友问。


    曾红不提,他倒忘掉这件事了。


    如果曾红上次就跟刘立峰说了路承周的历史,刘立峰会不同意?

    “我代表海沽站,向刘立峰表明了要除掉路承周的意愿,但他没有同意。当时刘立峰的态度很坚决,我就没有多劝了。”曾紫莲回忆着说。


    她知道,只要不提路承周早就参加宪兵分队的事,刘立峰一定会拒绝。


    事实上也是如此,刘立峰得知军统的想法后,坚决反对军统暗杀路承周。


    “你也是一名老军统了,怎么办事还这么毛躁?”郑问友很是不满地说。


    此事他也跟刘立峰说了,曾红的说法与刘立峰一致。


    “为何刘立峰这次会突然改变态度呢?”曾紫莲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反而不解地问。


    “刘立峰并不知道,路承周早就加入了宪兵分队。当他得知,路承周早在民国二十三年,就加入了日本特务机关时,非常吃惊,也异常愤怒。当场就表示,全力配合我们,除掉路承周。而且,此事我已经请示总部,得到了戴老板的同意。”郑问友缓缓地说。


    “原来如此,是我没有说清楚。”曾紫莲“惭愧”地低下了头。


    “希望你知错能改。”郑问友意识深长地说。


    “既然刘立峰愿意全力配合,他有没有好的建议?”陈白鹿突然问。


    作为行动组长,陈白鹿并不觉得暗杀路承周有何不妥。


    “刘立峰觉得,最好是路承周晚上从宪兵分队回家时动手。让他死在自己的辖区,正好可以将他的手下撤掉。”郑问友点了点头。


    陈白鹿不愧是行动组长,他的问题,才是最关键的。


    “什么时候动手?”曾紫莲不动声色地问。


    既然戴老板都同意了郑问友的计划,凭她这个情报组长,自然没办法改变。


    她突然想到,昨天晚上交给路承周的紧急电报。


    显然,总部已经告诉了路承周。


    曾紫莲虽然没有接过命令,但她清楚自己的职责:及时将郑问友的计划,详细告诉路承周。


    “先观察路承周回去的时间和路线,再制订行动计划吧。曾组长,此事就交给你了。”曾紫莲缓缓地说。


    “好,保证完成任务。”曾紫莲马上说。


    “路承周开车,他的车牌是3805,只要盯着他的车,就能盯着他的人了。”郑问友提醒着说。


    随后,曾紫莲就以要准备行动为由,先行离开了。


    曾紫莲实在是一秒钟都不想多待,她必须将这个情报,第一时间告诉路承周。


    路承周或许知道了郑问友的想法,但郑问友要如何行动,什么时候行动,路承周却不知道。


    曾紫莲走后,郑问友将陈白鹿留了下来。


    “陈组长,你觉得,如果白天行动,有没有可能成功?”郑问友突然问。


    “不是……”陈白鹿诧异地说。


    刚说完,他突然吃了一惊,郑问友当着曾红的面,说在路承周晚上离开宪兵分队时动手。


    可曾红一走,郑问友马上提出这样的问题,这明显是对曾红的不信任嘛。


    “我们要作两手准备,如果晚上没有机会,就要白天行动。这是路承周的辖区,还有他每天的基本巡视路线。”郑问友拿出一张英租界的地图,上面已经圈出了路承周的辖区,同时,用红色的箭头,标明了路承周巡视时的路线。


    “抗团之前有过一次计划,在二十四号路的大兴日杂店动手。”陈白鹿缓缓地说。


    “备用计划,就选在大兴日杂店。”郑问友用红笔,将二十四号路的大兴日杂店位置圈起来,坚定地说。


  第六百四十二章 传递消息


    郑问友之所以制定备用计划,倒不是怀疑曾紫莲与路承周有什么关系。


    但是,他确实对曾紫莲不怎么信任。


    除了因为曾紫莲与刘立峰沟通时,发生了这么低级的错误外,还是因为,曾紫莲是“火柴”的人。


    甚至,郑问友有一种想撤换曾紫莲的想法。


    只是没有找到合适的继任者,他才作罢。


    曾紫莲离开之后,本想马上去找路承周,可是仔细一想,这个时候路承周应该在街上巡视。


    曾紫莲可以出现在路承周的巡视区域,让路承周主动发现她。


    可现在,曾紫莲与路承周的接头,必须异常谨慎。


    与路承周在街上接头,原来路承周当代理站长时,还是可以用的。


    但现在,路承周完全退出了海沽站,只有总部保持着联系,曾紫莲不再是他的下属,而是交通员,情况就发生了完全的变化。


    他们如果在街上“偶遇”,只能是最紧急的情况。


    海沽站目前还不会动手,郑问友还在等着她的情报,只要在今天晚上之前,告诉路承周就行。


    只有,今天不是接头的日子,她必须将这个消息,告诉路承周才行。


    自己不好跟路承周见面,那么马玉珍呢?

    曾紫莲突然想,让马玉珍告诉路承周,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马玉珍的母亲,还在路承周家帮佣,马玉珍去趟二十四号路15号,谁也不会怀疑。


    “中午你去趟路承周家。”曾紫莲径直返回了振华中学,找到马玉珍,悄声说。


    马玉珍是情报组的人,就算她出入二十四号路15号被人看到,也可以解释为,她是奉奉自己的命令,去路承周家侦查情况。


    如果曾紫莲亲自去路承周家,反而不好解释。


    “出什么事了?”马玉珍看到曾紫莲一脸忧色,诧异地问。


    “郑问友准备暗杀路承周,要在他晚上回去的路上动手。你赶紧将这个消息,告诉路承周,让他作好防范。”曾紫莲在马玉珍耳边轻声说。


    “怎么会这样?”马玉珍低声惊呼,迅速捂着嘴巴,她完全想不通,路承周刚从海沽站的代理站长位子上退下来,郑问友怎么就要对他动手呢?

    “郑问友并不知道路承周的身份。”曾紫莲叹息着说。


    “那赶紧告诉他啊。”马玉珍急道。


    她虽然痛恨路承周,借着日本人的手,除掉了钟旗,还有两位独立二旅的同志。


    可是,路承周是军统的人,如果死在军统手里,确实有些可惜了。


    路承周可以借日本人的手,除掉中共的人。


    可共产党绝对不会干出同样的事情,路承周也是抗日力量的一分子,如果此时除掉他,只会令亲者痛仇者快。


    “他的身份,除了你我之外,不能再被第三人知道。除非郑问友当了站长,否则他没权力知道。”曾紫莲郑重其事地说。


    知道的人越多,路承周暴露的几率就越高。


    如果不是她与路承周交谈时,被马玉珍撞见了,就算是马玉珍,也不会知道路承周的身份。


    路承周打入宪兵分队非常不容易,他不但取得了日本人信任,还在宪兵分队担任情报一室主任。


    同时,路承周还在宪兵分队,发展了刘井华和胡然蔚。


    就凭这一点,路承周的成就,郑问友永远也追不上。


    “好吧,我去一趟。”马玉珍点了点头。


    当初她得知路承周是军统时,心里还泛起过阵阵涟漪。


    然而,当她得知路承周对中共的态度,又迅速平静下来了。


    她承认路承周是一名抗日者,但绝对不会认为,路承周与她是一路人。


    只是,马玉珍现在越来越成熟,哪怕对路承周再有意见,脸上也不会表露出来。


    甚至,有些时候,马玉珍会表现得对路承周有好感。


    如果抛弃政治上的成见,马玉珍与路承周,或许真的已经走到一起了。


    中午,路承周如果没什么特殊事情,都会回来吃饭。


    今天也不例外,当他走进屋里时,就听到里面有人在说话。


    家里就马婶一个人,如果有人来了,还能与马婶谈得这么热烈,除了马厚谷外,就只能是马玉珍了。


    走进客厅,他果然看到马玉珍与马婶坐在沙发上聊天。


    “回来啦,吃饭吧,我去盛饭。”马婶看到路承周进来,马上说。


    在路承周家,她恪守着自己的本分,吃饭从来不上桌,都是自己在厨房吃。


    “郑问友准备暗杀你,在你晚上回来的路上动手。”马玉珍等马婶走后,经过路承周身边时,突然悄声说道。


    “嗯。”路承周只是应了一句,脸上任何表情。


    马玉珍很是诧异,路承周得知海沽站准备暗杀他,竟然还能表现得如此冷静,实在不是一般人。


    显然,路承周在宪兵分队潜伏这么久,早就练出了泰山崩而面不改色的本事。


    “你告诉曾紫莲,让她不用担心,一切按照郑问友的命令行事就是。”路承周坐到餐桌上后,拿起筷子时,突然说。


    “好。”马玉珍点了点头。


    “方南生回来了没有?”路承周看了厨房一眼,没见马婶出来,突然问。


    海沽站接受了他的建议,派出方南生保护谢维汉,对此,谢维汉很是感激,带着方南生去了小站。


    方南生是海沽城委的人,如果他知道了这件事,说明海沽城委也知道了。


    “回来了。”马玉珍没想到,路承周竟然会关心方南生。


    “谢维汉没回来?”路承周又问。


    “我不知道。”马玉珍摇了摇头,她只是情报组普通的情报员,不该知道的事情,上面不会告诉他。


    “下午,我会去趟伦敦道昭阳里9号。”路承周准备出门的时候,突然说。


    他觉得,有些事情,还是要当面跟曾紫莲说。


    马玉珍掌握的信息不多,她除了传递情报外,无法提供更多信息,路承周也不能作出准确的判断。


    下午,化装之后的路承周,去了伦敦道昭阳里9号。


    曾紫莲已经早早等着,路承周到后,马上将他请到了里面的房间。


    “详细说说吧。”路承周掏出烟,犹豫了一下,又将烟放了回去。


  第六百四十三章 后天行动

    晚上,路承周跟往常一样,先去了宪兵分队。


    既然郑问友已经让曾紫莲摸清自己的情况,他当然要配合。


    跟往常一样,他在十点左右从康伯南道20号出来,步行穿过后面的小巷子,走到隔壁街的一条小巷子,发动车子,从二十五号路拐回去。


    路承周早就将自己的路线,告诉了曾紫莲。


    她甚至还特意在路承周停车的地方,拍了几张照片。


    如果要对路承周动手,从他离开康伯南道20号,到车上这段距离,是最佳时机。


    曾紫莲其实劝过路承周,把车子停得近一些。


    距离越近,路承周就越安全。


    但路承周否决了她的提议,他的车子经常停在那里,如果突然换了地方,会不会让郑问友怀疑?

    从康伯南道20号出来,步行到汽车停车处,约六分钟时间。


    这段时间,确实很好伏击,毕竟全程都是小巷子。


    晚上也有巡捕巡逻,但只负责大街,像这样的小巷子,如果发生案子,至少要三分钟后,巡捕才能赶来。


    等他们到的时候,行动早就结束了。


    曾紫莲一直跟着路承周,直到他回家后,她才去了五十一号路26号,向郑问友汇报。


    “这是路承周停车的地方,这是他回家的路线。”曾紫莲在英租界的地图上,标明了路承周停车的地点,以及回去的路线。


    “看来,这段路程最适合动手。”郑问友将手放在康伯南道后面的巷子。


    路承周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十点以后,那条巷子灯光昏暗,行人绝迹,正是动手的最佳路段。


    “我算过,从宪兵分队到停车的地方,步行需要六分钟左右。”曾紫莲说。


    “六分钟足够了。”郑问友点了点头,沉吟着说。


    他让陈白鹿准备了一套白天动手的计划,可听了曾紫莲的介绍后,觉得晚上动手,或许更好。


    路承周毕竟是警务处的巡官,白天基本上在辖区活动,一旦遇袭,周围的巡捕,必定死命围过来。


    对军统来说,白天行动,有着天然的劣势。


    当然,白天的行动计划,可以备用,一旦晚上没有动手的机会,马上改为白天。


    路承周每天早上,都会去大兴日杂店,在那里动手也是极好的。


    只是撤退有些麻烦,毕竟大兴日杂店有两个人,都是情报一室的人。


    “郑站长,何时准备动手呢?”曾紫莲突然问。


    “曾组长认为何时动手为宜?”郑问友不动声色地说。


    曾红这话问得有点突兀,她只是情报组长,行动是行动组的事。


    路承周的活动轨迹摸清后,暗杀路承周的行动,与她就没关系了。


    然而,曾红问起行动时间,不由得不让郑问友这只老狐狸生疑。


    “这个嘛,当然是越快越好。”曾紫莲想了想,说。


    “那就后天晚上动手!”郑问友笃定地说。


    “后天晚上?”曾紫莲眼中认过一阵异样的色彩,喃喃地说。


    “对,就定在后天晚上。”郑问友捕捉到了曾紫莲的眼神,他心里暗暗吃惊。


    曾紫莲与路承周之间,是不是有特别的关系呢?


    曾紫莲走后,他让安孟博把海沽站的人员档案拿出来。


    身为海沽站代理站长,郑问友要看手下的档案,自然是没问题的。


    “曾组长的档案呢?”郑问友拿到档案后,翻了翻,没有发现曾红的档案。


    “曾组长的档案在总部。”安孟博说。


    按说,曾红作为情报组长,她的档案应该在海沽站。


    然而,自从曾红到任后,他就没看到过曾红的档案。


    其实,曾红当初是有档案的,刘有军当站长时,才将她的档案送回总部。


    刘有军当时选择曾紫莲担任路承周的备用联络员后,她的档案,就决定把她的档案送回总部。


    如果曾紫莲的档案留在海沽,只要别人看一眼档案,就知道她是“火焰”的联络员。


    另外,曾紫莲在海沽站,一直以“曾红”的面目示人。


    她在振华中学当教师,只有极少数人知道。


    曾紫莲得到郑问友行动的准确时间后,终于松了口气。


    只要路承周知道这个准确时间,自然能有所防备。


    否则路承周要时刻防备军统动手,势必时刻保持高度警惕。


    明天晚上,是曾紫莲与路承周正常接头时间,正好可以将这个情况告诉他。


    早上,路承周在家里吃过早餐后,依然会先去大兴日杂店。


    从自行车改为汽车后,路承周上班需要的时间缩短了。


    而他吃早餐的时间不变,这让他在大兴日杂店逗留的时间反而长了。


    将车停到大兴日杂店门口,随手一关车门,路承周走进了大兴日杂店。


    “记下时间。”在对面明城茶楼的二楼,郑问友和陈白鹿选了个能看到大兴日杂店的位子,看到路承周下车后,郑问友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对陈白鹿轻声说。


    一个作息规律的人,想要对付他,很容易找到机会。


    路承周每天都要去警务处报到,每天都要在辖区巡视,每天都要来大兴日杂店,每天都要去宪兵分队。


    他经常去的每一个地方,都是很好的伏击地点。


    此时街面上没什么行人,巡捕也还没上班,街角站着两个无精打采的巡捕,等着到八点就下班回去睡觉。


    昨天晚上曾红的表现,让郑问友很是不解。


    加上她的档案,又送到了总部,他心里更是没底。


    火柴离开后,他感觉曾红的心,似乎就没在海沽站了。


    这次对暗杀路承周的行动,更是显得有些抗拒。


    总部批准了的行动计划,她还要反对,显然是没把自己这个站长放在眼里。


    虽然是代理站长,但郑问友早就以站长自居。


    他希望,除掉路承周和金惕明后,总部可以正式任命自己为站长。


    “两位先生,要加热水么?”早上没什么客人,伙计提着一壶热水,很热情的走过来问。


    “不用了,我们马上就走。”郑问友看了一眼对面的大兴日杂店,摆了摆手,说。


    他只需要知道,路承周在大兴日杂店会待多久就足够了。


  第六百四十四章 只要结果

    路承周在七点五十时,才从大兴日杂店出来。


    他嘴里叼着根烟,走到车旁时,拇指和食指抓着烟,然后中指一弹,半载烟头飞出一个狐线,落地时冒出几点火星。


    路承周看也不看,拉开车门,点火后,一脚油门,车子迅速离开了。


    路承周的车子一走,郑问友与陈白鹿也很快起身结账。


    这让刚才那个伙计有些诧异,作为一名伙计,察言观色是他的本能,这两位客人,刚才的注意力,都在对面大兴日杂店上。


    郑问友和陈白鹿并没有马上离开,这是备用的伏击地点,也有可能是首选伏击地点,郑问友要对周围的地形,做到心里有数。


    二十四号路与二十五号路平行,两条路之间,有好几条小巷子。


    当初抗团伏击路承周时,也选择从巷子里穿过去,到了二十五号路后,再撤退的话,就不会那么引人注目了。


    用步行的方式,考察周围的地形,是最为有利的。


    虽然花了一个多小时,但郑问友觉得颇有收获。


    同时,他们又去了康伯南道,特意从后面的小巷子里经过。


    在康伯南道20号时,郑问友特意记了一下时间,到路承周存放汽车的地方时,正好六分钟。


    两个预选的伏击地点,郑问友亲自看过后,心里才有数。


    回到五十一号路26号后,他与陈白鹿站到英租界地图前,将看到的地形,与地图联系起来。


    “如果在大兴日杂店门口动手,有没有把握?”郑问友沉吟着问。


    “有把握。”陈白鹿坚定地说。


    作为行动组长,只要能诛杀汉奸,他都义不容辞。


    “这两个地方,哪里更有把握?”郑问友又问。


    他虽然一直对昨天晚上曾红的眼神耿耿于怀,但曾红提供的情报,还是准确的。


    路承周晚上放汽车的地方,确实比较偏僻,一般人根本不会注意。


    而从康伯南道20号后门,走到那里,正好六分钟。


    如果曾红对党国是忠诚的,她就算有什么心机,郑问友也能接受。


    毕竟,海沽站的大部分人员,都是火柴搞的树德小学训练班培训出来了。


    火柴在海沽站的这段时间,也取得了不错的成绩。


    自己这次等于将火柴挤走,曾红对他有看法,也是可以理解的。


    “晚上行动,便于撤退和隐蔽。但白天,目标明确,更利于击毙目标。”陈白鹿缓缓地说。


    晚上的光线较暗,对行动人员有利,但对路承周也同样有利。


    而白天,虽然不利于撤退,但路承周的行踪,一眼就能看到,就算不能当场击毙,至少击中他还是没问题的。


    “你看这样可好,今天晚上准备行动,如果没有得手,明天早上再在大兴日杂店伏击。”郑问友说。


    “站长,如果晚上在康伯南道后面动了手,明天早上在大兴日杂店,肯定没有机会了。”陈白鹿摇了摇头。


    郑问友的想法很好,两次行动同时实施,第一次没成功的话,还有第二次机会。


    可是,路承周如果晚上遇袭,第二天还能防备?


    再说了,军统行动一向是一击必中,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对同一目标动手。


    “那就明天早上动手!”郑问友在桌上一拍,最终拍板。


    早上伏击,更有处于击中路承周。


    只要干掉了路承周,就算行动组有所损失,他也能接受。


    “好,郑站长,明天的撤退方案,是否还要研究一下?”陈白鹿问。


    火柴当站长时,每次行动计划,一般都不怎么关心。


    火柴最重视撤退计划,行动没成功,下次还有机会。


    但兄弟们如果失手了,一旦落入宪兵分队手中,还有活命的机会么?


    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人员的安全,是第一的。


    陈白鹿觉得,如果让火柴选择的话,他可能会选择在晚上行动。


    而郑问友选择别人,显然他更渴望行动成功。


    至于行动人员的安全,反而放到了其次。


    “不必,你自行决定就是,这方面你是专家,我只要结果。”郑问友摇了摇头,他确实不关心撤退。


    相比撤退,他更关注行动。


    说句不好听的,如果行动失败,他们还有脸回来么?


    路承周到警务处后,依然先去了刘立峰的办公室。


    他终于明白,为何刘立峰昨天的态度,会有异常了。


    刘立峰已经知道了他的历史,还能尽量保持着原来的态度,已经很不容易了。


    “处座,我想去借一件证物。”路承周微笑着说。


    虽然他知道,刘立峰已经清楚他是日本特务的事实,但脸上一点也没有表露出来。


    在这方面,路承周比刘立峰要强得多。


    “借证物干什么?”刘立峰问。


    他希望军统能快点动手,多看路承周一分钟,他都觉得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恶心。


    路承周是日本特务的事实,就算被揭露,警务处也未必会将他辞退。


    英国人对日本人,早就没有了以前的强硬。


    要不然,也不会让中山良一来当顾问。


    一旦路承周的真正身份公开,路承周反而能为所欲为。


    比如说林译,明知道他是宪兵分队的走狗,但警务处依然留用。


    只要林译没有违反警务处的规定,他为宪兵分队做事又如何?英国人并没规定,给日本特务机关做事,就必须开除。


    正因为如此,刘立峰才坚决支持郑问友的计划。


    他巴不得军统清除路承周这个日本特务呢,否则留着路承周,还真是个祸害。


    “一件普通衣服,我想借用一下,过几天就还回来。”路承周说。


    “我写个条子,你去拿就是。”刘立峰听说是件普通衣服,也没有多问。


    事实上,路承周要借的,确实是件普通衣服。


    当然,说普通其实也完全准确,这件衣服,与一般衣服还是有所不同的。


    这是一件手工缝制的两层褂子,之所以会成为证物,是因为有人拿他来装银元。


    身上带着银元,其实是件很危险的事情。


    特别是外出做生意,如果被人知道有银元,很容易出事。


    这件褂子之所以是双层的,正是因为被嫌疑人拿来装银元,银元夹在衣服里,一块一块的装起来,穿着这件钱衣,既安全又隐蔽。


  第六百四十五章 避弹衣


    拿到这件褂子后,路承周依然去巡视,等到康伯南道时,他停在了宪兵分队对面的裁缝店。


    “李老板,帮我照着这件衣服的样子,给我做一件。”路承周将褂子扔到柜台上,对里面的男子说。


    “哟,这不是路巡官吗?您要做褂子?”李老板诧异地说。


    “费什么话,赶紧做,下午就要。”路承周说。


    这件事衣服又破又臭,路承周自然不会穿在身上。


    再说了,这件衣服也不合身。


    他要做件一样的衣服,自然不是想来藏钱,而是用来保命。


    他在衣服里夹的,也不是银元,而是大铜钱。


    “这衣服不怎么的,路巡官如果急着穿,我这里有很多款式新颖的衣服。”李老板谦笑着说。


    他是裁缝铺,同时也兼卖成衣,像西装、大褂都有。


    这样的褂子,似乎不适合路承周的身份。


    而且,这件褂子款式老旧,针线粗糙,应该是出自妇人之手。


    “就要这种,看到没有,人家的跟你不一样,中间本是缝着银元的,你给我换成大铜元,一格放三个。”路承周拿出一袋准备好的大铜元,比银元要小一点,也薄一点。


    但三块大铜元加在一起,绝对比银元要厚一点。


    路承周并不想用来装钱,而是做想一件避弹衣。


    穿上这件避弹衣,基本上内脏要害全部护住了,只要不击中脑袋,应该死不了。


    “路巡官,你竟然要藏铜元?”李老板觉得不可思议,堂堂警务处的巡官,会用得着这点钱么?


    如果衣服里装的是金条,或许他能理解,但装铜元,就没必要了吧。


    “怎么,不行?”路承周不满地说。


    “不敢。”李老板忙不迭地说。


    “赶紧量尺寸,这件衣服我得还回去。”路承周说。


    他也是偶尔想起,有这么一件衣服。


    如果自己穿上这件“钱衣”,至少多了一层保障。


    军统的袭击,他就算知道具体计划,但是也得以防万一。


    路承周潜伏在宪兵分队,最重要的是保护自己的安全。


    这个安全,既是身份的安全,更是身体的安全。


    如果他死在军统手里,哪怕身份掩饰得再好,又有什么用?


    李老板不再说什么,拿出皮尺赶紧给路承周量了尺寸。


    “路巡官放心,下午保证做好。只是,缝制好后,衣服就有几十斤了呢。”李老板提醒着说。


    天天背着一身的铜钱,真不知道路承周是怎么想的。


    以前也没听说,路承周是个守财奴啊。


    路承周给李老板看了样式后,就将衣服还了回去。


    刘立峰既然与郑问友合作,他自然不想让刘立峰知道,自己偷偷做了件避弹衣。


    或许刘立峰根本不会在意,路承周借证物有什么用,但他还是得防备。


    刘立峰确实没有在意,在路承周借走衣服后,他打电话到证物室问了一下,得知路承周只是借走一件衣服后,就没说什么了。


    在刘立峰看来,路承周的生命,在这几天就会结束。


    这个时候,他的任务主要是稳住路承周,只要他提出的条件不过分,都可以满足的。


    下午,经过大兴日杂店时,路承周突然看到大兴日杂店外面,挂着一块今日香皂物价的广告。


    今天大兴日杂店的香皂,确实很便宜,但这个广告牌的作用,更是为了告诉路承周,有工作要汇报。


    路承周将车停到门口,进去后,张广林将他领到了后面的房间。


    “上午韩福山报告了一个情况,早上明城茶楼有两个人,似乎在注意这里。”张广林说。


    二十四号路是路承周的地盘,也是情报一室的地盘。


    二十四号路的巡长韩福山,是情报一室的人。


    有人竟然注意大兴日杂店,韩福山得知后,第一时间就向他汇报了。


    张广林现在是情报一室的副主任,韩福山是他的正经手下。


    “是什么人?”路承周问。


    他心想,不会是曾紫莲吧。


    “不知道,只知道是两个男的,你离开后不久,他们也结账走了。”张广林说。


    显然,那两个人是针对路承周而来。


    “看来,我们该在对面,也调个观察位了。”路承周缓缓地说。


    “我同意。”张广林马上说,对面如果也有自己的人,可以遥相呼应,一旦这里有事,对面的人就能支援。


    “此事你来安排吧,让赵宾和李继平轮流来就是。同时让韩福山也多注意,他是二十四号路的巡长,这里出了任何事情,他都脱不了干系。”路承周冷冷地说。


    快下班的时候,路承周再来裁缝铺,李老板果然做好了。


    虽然重达三十多斤,但穿上后,却给了路承周足够的安全感。


    “多谢了。”路承周付了钱后,走了几步,虽然身体的灵活会受些影响,但并不会妨碍他的行动。


    李老板的手艺确实不错,穿在身上很合身,而且从外表,也看不出来。


    他跳了跳,衣服内夹着的铜元,也不会发出声响。


    “你再给我做两件,一件里面装一个铜元,一个装两个铜元。”路承周说。


    这件“避弹衣”,他也没什么验证过,但他觉得,一个铜元用来防刀刺,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两个铜元,用来防手枪,也是足够了。


    三个铜元确实安全,但三十多斤,就算是他的体格,也有些受不了。


    “好。”李老板点了点头,恭敬地说。


    从离开裁缝铺开始,路承周就把衣服穿在身上了。


    虽然有些重,就当是锻炼身体了吧。


    不知道军统什么时候会动手,先习惯这件避弹衣吧。


    晚上,路承周去了大光明电影院,得到了准确的消息,明天晚上军统就会动手。


    “你作好防备了没有?”曾紫莲担忧地说。


    “放心,子弹打到身上也不怕。”路承周拍了拍衣服,得意地说。


    “可不能大意。”曾紫莲提醒着说。


    “你只需要注意一点,别让行动队员在子弹上淬毒。”路承周正色地说。


    他什么都不怕,就算子弹淬毒。


    如果子弹真的有淬了毒,自己的避弹衣就没什么用了。


    “上次在这里,他们的子弹就没有淬毒,关先生似乎不屑于用毒。”曾紫莲轻声说。


  第六百四十六章 异常

    虽然郑问友不屑用毒,但路承周还是不得不防。


    毕竟,这是关系他生命安全的大事。


    就算知道郑问友要暗杀自己,但他不能有太多的准备。


    如果郑问友知道,路承周早就知道了军统的行动,他自然会怀疑。


    “还有件事,早上你是不是派人在大兴日杂店对面的明城茶楼跟踪我?”路承周突然想到此事。


    “没有啊。”曾紫莲诧异地说。


    “那可能是其他人。”路承周缓缓地说。


    他心里也很疑虑,这个时候跟踪自己的,除了军统,还会有其他人么?

    “会是谁?”曾紫莲问。


    “只要他们再来,肯定会知道。”路承周不以为意地说。


    他已经安排了人在明城茶楼,只要那两人再来,茶楼伙计就会告诉自己。


    在路承周与曾紫莲在大光明电影院接头时,郑问友再次到了刘立峰家。


    见到郑问友,刘立峰马上将他请进了书房。


    “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动手?”刘立峰急不可耐地说。


    他为人正直,有爱国心,也同意抗日者。


    对汉奸特务,有一种发自内心的痛恨。


    相比日本人,他更恨汉奸。


    日本人侵略中国,残害中国人,是他们的本性。


    可是,路承周明明是中国人,却帮着日本人,干着出卖祖宗的勾当。


    这样的人,他一天都不想见到。


    “明天早上,在二十四号路的大兴日杂店门口动手。”郑问友缓缓地说。


    “大兴日杂店是情报一室的联络站,里面有一名特务,而且二十四号路又是路承周以前待过的地方,他几乎认识所有人。二十四号路上的人,被路承周蒙骗,对他颇有好感。”刘立峰蹙起眉头,有些担忧地说。


    二十四号路可以说是路承周的根据地,他又住在二十四号路,整条街的人都认得路承周。


    如果军统在二十四号路动手,还没开始,就已经失败一半了。


    “路承周到大兴日杂店时,在早上七点半左右。这个时间,那里没什么人。对面倒有两个巡捕,希望刘处长能把他们调开,免得误伤到他们。”郑问友说。


    刘立峰答应全力配合军统行动,将二十四号路的巡捕调开,更利于军统行动。


    “没问题。”刘立峰想了想,作为警务处的副处长,他要调开二十四号路的巡捕,实在容易得很。


    “路承周今天的表现还正常吧?”郑问友又问。


    “他并没有感觉到异常。”刘立峰缓缓地说。


    路承周今天虽然借了件证物,但很快又还了回来。


    在自己面前,路承周依旧演得很好,他并不知道,自己已经知道他的底细。


    郑问友回去后,与陈白鹿再次确定明天早上的行动。


    “已经跟刘立峰说好,他会把二十四号路的巡捕调走。”郑问友说。


    没有了巡捕,军统的行动不会受干扰,撤退也更加安全。


    “太好了。”陈白鹿高兴地说。


    有刘立峰的支持,要干掉路承周更加容易。


    “你的具体计划呢?”郑问友问。


    “明天早上,请曾组长带人,在大兴日杂店对面明城茶楼监视。二楼视野开阔,提前发现路承周的车子,可以向他们发信号。另外,如果有意外情况,也能给我们预警。至于行动,由我和方南生从两头进攻。路承周下车后,前后夹击,确保万无一失。”陈白鹿画了一张简单的地图,在上面标明了几个人的位置。


    “明天早上的行动,就不要曾组长参与了。让刘轩和袁庆元去明城茶楼吧。”郑问友马上说。


    明天早上的行动,曾红都不知道。


    郑问友跟她说的行动时间,是明天晚上,行动地点,也是在康伯南道后面。


    “好。那我先去准备了,子弹还得淬毒。”陈白鹿点了点头,行动组与情报组,一向的配合都很好。


    以前的几次行动,包括暗杀刘同宇、严树勋等,两个组配合默契。


    “你对自己的枪法没有信心?”郑问友突然问。


    “淬毒更有把握。”陈白鹿解释着说。


    “枪杀路承周这样的汉奸,就是要让他死在枪下。如果死于毒物,人家还以为军统只会用这种卑劣手段呢。”郑问友摇了摇头。


    他要堂堂正正杀杀路承周,就像杀陈西根似的。


    “好吧。”陈白鹿无奈地说。


    郑问友与火柴,性格迥异,做事的风格完全不同。


    早上七点,刘立峰派人到二十四号路,通知街上的巡捕,去警务处开会。


    为了不让路承周怀疑,刘立峰通知了整个租界值夜班的巡捕,让他们提前一个小时离岗,他要训话。


    就在街上的巡捕离开后不久,刘轩与袁庆元出现在了二十四号路。


    他们是在早上,才接到郑问友的紧急命令,到二十四号路大兴日杂店对面明城茶楼,配合行动组。


    他们的任务也很简单,两人挑一个靠窗的位置,一旦看到路承周3805的车牌,一人伸出窗户,对面的陈白鹿和方南生,自然就知道路承周快到了。


    陈白鹿和方南生,会在七点二十才会出现在大兴日杂店两侧。


    他们不能在街上逗留太久,这条街是路承周的老根据地,如果逗留时间太长,会让人生疑。


    “情况有些不对。”刘轩与袁庆元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后,突然说道。


    早上的茶楼,人不会太多,但是,今天二楼却有五六个人。


    而且,这些人都有成年男子,又没带行李,腰间鼓起,似乎带着武器。


    这让刘轩很是意外,凭感觉,他觉得这些人,跟自己是一类人。


    “怎么办?”袁庆元翻起桌上的碗,给刘轩倒了杯茶,借着余光,瞥了一眼周围的情况。


    他刚才也注意到了,一楼一个人都没有,但二楼却有五个人,实在有些怪异。


    而且,这些人在他们上楼时,至少有三个人,将目光投向了他们。


    “先坐一会,抽根烟再说。”刘轩缓缓地说。


    除了联络暗号,他与陈白鹿还约定了紧急联系信号。


    只要刘轩将烟头扔出窗外,说明情况有变,行动马上取消。


    现在陈白鹿还没到他的位置,如果自己贸然离开,陈白鹿收到了信号,将无所适从。


  第六百四十七章 失手

    路承周在早上吃早餐的时候,还在想着晚上的行动。


    军统晚上要暗杀他,路承周自然不会傻傻的,用身体去挡军统的子弹。


    虽然他定制了一件避弹衣,但只是为了以防万一。


    晚上,路承周依然会去宪兵分队,但今天晚上,他一定会请一个人去喝酒。


    比如说金惕明,郑问友不是要暗杀自己和金惕明么,那就如他所愿。


    如果金惕明不去喝酒,请野崎去喝酒也是可以的。


    就算他们两人都不去,路承周总会喊一个人去。


    但金惕明放在第一位,野崎排第二,剩下的才是其他特务。


    路承周今天特意多带了一把枪,如果军统的行动没成功,他可以再补枪的。


    跟往常一样,路承周吃了早餐后,先去了大兴日杂店。


    然而,还没到大兴日杂店,他就感觉不对,大兴日杂店周围,出现了不少人。


    他松开油门,轻点刹车,仔细看着这些人。


    蓦然,他看到了方南生。


    路承周心里一惊,方南生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作为海沽站行动组的副组长,方南生已经是海沽站的行动骨干。


    他绝对不会是无意出现在这里的,路承周突然想到,昨天早上出现在对面明城茶楼的两名男子。


    郑问友这个蠢货,不会又改变计划了吧?

    路承周看了一眼周围的人,大多都是熟面孔,全是情报三室的人。


    在方南生身边不远处,他还看到了金惕明。


    情报三室的人,为何会在这里?

    方南生出现在这里,已经够让路承周惊讶的了。


    金惕明也在这里,说明出大事了。


    快到大兴日杂店门口时,路承周停住了车。


    但他并没有马上下车,他将配枪拿出来,子弹上瞠。


    出现了这样的异常,路承周的表现是正常的。


    如果他还像原来那样,大大咧咧的走下车,成为别人的活靶子,那才是业余呢。


    金惕明和方南生,其实已经感觉到不对劲了。


    路承周的车子都停到了大兴日杂店门口,但对面明城茶楼的窗户口,依然没人探出身子。


    而他们周围,也突然出现了不少陌生人。


    方南生在等着陈白鹿下撤退的命令,像这样的情况,已经不适合再行动了。


    然而,陈白鹿并没有取消行动。


    明城茶楼没发出信号,虽然,刘轩和袁庆元很有可能出事了。


    而大兴日杂店附近,突然出现的这些人,很有可能是宪兵分队的人。


    刘立峰已经将二十四号路的巡捕,全部调离,这里暂时成了一个真空区。


    就算来的是宪兵分队特务又如何?以自己和方南生两枝枪,难道不能杀出一条血路么?


    他在制订计划时,就考虑过,如果刘轩没发出信号,自己依然要按原计划招待。


    特别是看到路承周的车子,慢慢开过来时,陈白鹿更是坚定不移。


    他的驳壳枪,机头早就打开。


    可是,路承周却没有像原来那样,径直走下车。


    车子停下来时,金惕明就一直盯着车内的路承周。


    他看到,路承周从腋下掏出了枪,拉动枪栓,他的瞳孔突然猛的收缩着。


    路承周的动作,让他彻底死了心。


    路承周可以军统训练出来的特工,如果他有所准备,再强行发动进攻,已经没有意义。


    火柴之前就不断灌输给他一个概念,任何时候,都要以保证自身安全为前提。


    如果违背了这个原则,行动就算成功,也是没有意义的。


    他们是在沦陷区战斗,自身的力量损失一点就少一点。


    陈白鹿当机立断,将拿枪的手松开,从身上掏出包烟。


    当他把烟叼在嘴里时,就是迅速撤离的信号。


    方南生看到陈白鹿拿出烟,马上转身就走。


    然而,他已经走不掉了,后面有两个人,挡住了他的去路。


    “朋友,跟我们走一趟吧。”


    方南生伸出左手,手里赫然握着一杯美式手雷。


    方南生脸上露出一个古怪的微笑,右手突然将手雷的卡梢拉掉。


    面前的两名特务,一看到方南生的动作,吓得魂飞魄散。


    方南生右手猛的将枪掏出来,抬手就是两枪。


    同时,他将手雷往路承周的车子摇去,不管如何,他都要作最后努力。


    路承周在车内,其实已经注意到了周围的情况。


    看到有人挡着方南生,他心里很是担忧,等方南生将手雷朝他扔来,他刚开始还只看到是一个黑不溜秋,等他看清时,吓得心里一紧,拉开车子,身子就滚了出去。


    “轰隆!”


    路承周刚滚出车子,手雷在他车底突然爆炸。


    巨大的气浪,将路承周推向前面,而他的车子,更是被气浪震得弹了起来。


    至于路承周,被气浪一推,身子又往前滚了两圈,他和手臂上都磨破了皮。


    方南生一开枪,金惕明也迅速掏出枪来。


    但是,他才转过身来,对面已经有两颗子弹朝他射来。


    “噗呲!”


    其中一枪正中他右臂,还有一枪射中他左大腿。


    手臂挨枪,金惕明手中的枪,顿时掉到了地上,而大腿受伤,他顿时跌倒在地。


    金惕明左手正要去捡枪,已经有两人从后面扑来,将他双手反扣,死死地压在地上。


    方南生却逃出了生天,那枚手雷,让堵他的人松开了一条缝隙。


    方南生趁着这难得的机会,迅速逃离现场。


    他们早就计划好了撤退路线,跑到前面有条小巷子,穿过巷子到二十五号路后,已经有一辆点着的汽车在等着。


    方南生钻进汽车,迅速逃离了现场。


    “承周,没事吧?”金惕明走到路承周面前,关心地问。


    “没事。”路承周迅速爬了起来,拍打着身上的尘土,不以为然地说。


    “刚才真是惊险,没想到军统竟然这么大胆。”金惕明微笑着说。


    他确实很得意,无意中破获了军统暗杀路承周的案子,而且还抓到了几个重要人物。


    “你怎么会在这里?”路承周诧异地问。


    “此事说来话长,回去再说吧。”金惕明故作神秘,他现在最关心的是,能不能撬开这些军统的嘴。


  第六百四十八章 好牌

    昨天明城茶楼的情报,是韩福山获得的。


    晚上,金惕明正好碰到韩福山,顺便请他喝酒。


    韩福山原来是金惕明的手下,金惕明到情报三室后,他这个一小队的队长,划到了张广林手下。


    韩福山对张广林,自然没有那么信服。


    金惕明得知明城茶楼的事情后,也留了心。


    路承周不比他,他有公开职务,抗日分子对付他,只要在固定地方等着就行。


    如果明城茶楼的那两名男子,真是军统的话,金惕明估计,他们昨天来了,今天还会来。


    他特意一大早,就派人在明城茶楼等着。


    果然等到了人,方南生和陈白鹿还没来之前,刘轩和袁庆元就被拿下了。


    陈白鹿和方南生,也就等不到他们发出的信号了。


    路承周简单的包扎之后,依然去了警务处,并且还特意向刘立峰汇报了。


    虽然陈白鹿和方南生要暗杀自己,但路承周还是要尽力营救他们。


    而营救最好的办法,自然是找刘立峰。


    刘立峰答应全力配合军统,如果他知道陈白鹿等人被捕了,自然会利用警务处的便利。


    作为警务处的副处长,刘立峰完全可以把人要过来。


    “出什么事了?”刘立峰“诧异”地问。


    “早上有几个不开眼的军统,想暗杀我。除了跑掉一个外,其余人全部抓了。”路承周意味深长地说。


    “你没事吧?”刘立峰心里一惊,但脸上却努力不表现出来。


    “我倒没什么事,但他们怕是要有事了。”路承周淡淡地说。


    “这个案子发生在二十五号路,应该由警务处来处理。”刘立峰突然说。


    刘立峰的想法很好,可这些军统,落到宪兵分队后,又怎么会轻易吐出来呢。


    事实上,就在路承周到警务处后,金惕明已经把人送走了。


    宪兵分队在英租界并没有特权,甚至很多事情,还要受到警务处的制约。


    “我没意见。”路承周马上说。


    这件事,刘立峰自然不能交给路承周,他让温秀峰去康伯南道22号。


    温秀峰面对日本人,一向不会退缩,这一点赢得了刘立峰的好感。


    只是,温秀峰冲到宪兵分队,把里面都搜了个遍,也没看到任何军统分子。


    “这到底怎么回事?”刘立峰接到温秀峰打来的电话后,将路承周叫来,很是生气地说。


    “我也不知道啊。处座,要不我过去一趟?”路承周苦笑着说。


    他已经第一时间将消息告诉了刘立峰,温秀峰没找到人,总不能怪自己吧?


    这也就是路承周的觉悟高,换一个人,巴不得他们吃点苦头呢。


    路承周是“受害者”,他去宪兵分队探望凶手,自然是没有问题的。


    只是,他刚走出戈登堂,看到曾紫莲化着男装在路边。


    不管她怎么化装,路承周只要跟她对一眼,马上就能认出来。


    一个人的化装技巧再高,也无法掩饰眼神里的东西。


    路承周的车子炸坏了,他只能坐黄包车,经过曾紫莲身边后,路承周伸出手,从曾紫莲手里迅速接过一张纸条。


    在手掌内将纸条打开,路承周看到了上面的字:郑问友擅自改变了计划,晚上的行动取消。另,昨天早上是郑问友和陈白鹿在明城茶楼。


    路承周将纸条卷在烟上,一边抽烟,无声无息的将纸条烧掉了。


    郑问友擅自改变计划,曾紫莲这个情报组长,竟然不知道。


    显然,郑问友也对曾紫莲,似乎也不那么信任。


    在宪兵分队,路承周终于打探了消息,金惕明根本就没回来,抓到的人,直接送到了宪兵分队。


    这个案子发生在二十四号路,受害者又是警务处的巡官,如果警务处要出手,宪兵分队还真没办法。


    最好的办法,就是将人带出英租界。


    只要到了市区,就是日本人的天下,英国人一点办法也没有。


    “野崎先生,我想去看看那些凶手。”路承周找到野崎,提出要求。


    “你身上有伤,还是先休息吧。”野崎摆了摆手。


    “军统竟然想暗杀我,这本是我的案子。我坚持情报一室要参与此案的调查,抓到的人,至少要分一半给我。”路承周说。


    “总共才三个人,总不能你们每人一个半吧?”野崎说。


    “那就给我两个,而且,我去看了他们,也能让刘立峰死心。我看,他是很想救这些人。”路承周说。


    “好吧,你可以去趟宪兵队。但是,所有的审讯,还是交给金惕明。”野崎沉吟着说。


    他可以让路承周去趟宪兵队,但不会把抓到的人分一半给他,哪怕就是一个也不行。


    昨天早上有人在明城茶楼盯梢,路承周竟然没有重视,差一点就丢了命。


    这方面,金惕明的敏感性就强得多。


    其实,也是因为金惕明调查陈西根案时,一直没大的进展。


    这个时候,不要说有人出现在大兴日杂店对面,哪怕有人在宪兵分队门口多逗留一会,他都想抓起审讯一番。


    当路承周看到陈白鹿等人时,他是又生气又悲伤。


    生气的是,他们的计划竟然会出现这么大的漏洞。


    明明已经定好,晚上在康伯南道后面动手,郑问友却耍小聪明,要换到大兴日杂店动手。


    动手就动手吧,还选择在明城茶楼观察。


    郑问友并不知道,不要说大兴日杂店周围的店铺,哪怕整条二十四号路,都是路承周的密探。


    除了街上的店铺老板和伙计外,英租界的八千名人力车夫,也都会为路承周提供消息。


    路承周不知道郑问友为何会改变计划,但从他对曾紫莲隐瞒来看,就知道郑问友对曾紫莲恐怕生出了疑心。


    “金主任,这些人的身份查清了没有?”路承周赶到花园宪兵队时,金惕明和吴伟,正在审讯室。


    陈白鹿等人,被绑在十字架上,全身上的衣服都被皮鞭抽烂了。


    “这些都是老朋友了。”金惕明微笑着说。


    陈白鹿、刘轩和袁庆元,早就在宪兵分队挂了号的。


    得知自己抓到的是这三人后,金惕明欣喜若狂。


    他知道,自己拿到了一手好牌。


  第六百四十九章 强硬

    从宪兵分队回来后,路承周心情很沮丧。


    原本他对郑问友的暗杀计划,还是蛮期待的。


    哪想到,郑问友竟然如此不信任曾紫莲。


    大好的形势,全部断送在他手里。


    回到警务处后,路承周向刘立峰汇报了陈白鹿等人已经被押送至花园宪兵队的事实。


    离开了英租界,刘立峰就鞭长莫及。


    “好,我知道了。”刘立峰看了路承周一眼,叹息着说。


    他不知道军统的人,会不会招供,也不知道他们知不知道,自己与郑问友达成的协议。


    他只知道,今天的事情很糟糕。


    令他心情更糟糕的是,路承周在自己面前表现出来的这种态度。


    路承周今天的表现,让他有种错觉,路承周根本就不是日本特务,还是自己的情报员。


    但刘立峰又知道,这只是自己的错觉。


    路承周表现得这么好,只能说明一件事,他确实是个狡猾的对手。


    “处座,总得想个办法才行啊。”路承周急道。


    如果他处在刘立峰的位置,想要把人救回来,还是有办法的。


    “英租界发生的案子,只能由警务处来处理。宪兵分队没有执法权,他们不但抓了人,还把人带出了租界。这一切,严重违反了英租界的法律,我已经派人,将宪兵分队的日本人,全部请了回来。如果他们抓的人不归还给我们,野崎等人就不能放。”刘立峰说到后面,语气越来越重,几乎是咬牙切齿。


    宪兵分队虽然是个半公开单位,但在英租界是没有执法权的。


    就算中山良一现在警务处当顾问,但他毕竟是顾问,不是日本的代表。


    早上路承周汇报之后,刘立峰马上向克莱森琪汇报了此事。


    宪兵分队的行为,严重践踏了大英帝国的法律和尊严,如果任由宪兵分队无法无天下去,警务处很快会成为摆设。


    如果只是关系中国的利益,英国人可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关系到英国的利益,他们自然就急了。


    “野崎被抓了?”路承周惊讶地说。


    他还真没想到,刘立峰竟然胆大到如此地步。


    要知道,日本已经占领了海沽,还几度封锁英租界。


    作为英租界工部局下属的警务处,刘立峰作出这样的决定,要冒很大的风险。


    至少,他需要得到英国人的支持。


    “宪兵分队违反了英租界的法律,难道不能抓么?”刘立峰冷冷地说。


    “我能去劝劝他么?”路承周问,他本想说,去“见见”野崎,但一想到刘立峰的态度,马上改了口。


    “可以。”刘立峰缓缓地说。


    虽然他已经知道了路承周的身份,但此时还没撕破脸。


    野崎虽然被抓了回来,但并没有享受犯人的待遇,刘立峰只是将他晾在会议室,外面派英国士兵看守。


    包括宪兵分队的其他日本人,比如石田秋夫、海田新一郎、松本昌弘、冈奇敏夫等人,也都到了。


    相反,宪兵分队的中国人,一个都没来。


    路承周一想也明白了,除了因为刘立峰是中国人之外,就算将刘井华等人请来,又有什么用呢?

    “野崎先生。”路承周走进去后,对野崎躬了躬身,很是惭愧地说。


    “外面的情况怎么样?”野崎倒很坦然,他知道警务处不敢把自己怎么样。


    “金惕明正在加紧审讯,但我来之前,还没人开口。”路承周低声说。


    “你去转告他,不用急,英国人不敢拿我们怎么样。”野崎冷笑着说。


    其实,警务处的做法,他也很意外。


    宪兵分队在市区,可以肆意妄为的,不要说抓几个抗日分子,就算在街上随便抓人,谁又敢说半个不字?

    警务处既然公开撕破脸,以后就别怪他无情。


    野崎表面上若无其事,实则将刘立峰恨到骨子里了。


    堂堂宪兵分队的队长,竟然被抓到了警务处,这是日本军人的最大耻辱!


    “听说英国总领事已经向大本营提出严重抗议,并且给外务省也发去了抗议电报。”路承周低声说。


    也就是说,现在的事情,不是警务处与宪兵分队的事情了,而是英国和日本两个国家的事情。


    至于中国,并不在他们的考虑之列。


    “不管如何,人在我们手里,加紧审,早点审出来,我们就更主动。”野崎叮嘱着说。


    随后,路承周又去见了中山良一。


    虽然中山良一是警务处的顾问,但他更像是宪兵队在警务处的代表。


    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中山良一刚开始也不知道。


    得知后,也没在意,不就是几个抗日分子么?警务处平常尸禄素餐,难道还不让宪兵分队自己动手呢。


    可随后刘立峰的做法,让他很吃惊。


    既然刘立峰把事情提升到,宪兵分队践踏英国法律,无视大英帝国尊严的地步,就算是中山良一,也没有更多办法。


    他唯一能做的,是为野崎等人争取更高的待遇。


    同时,将这边的情况,及时向宪兵队、日本海沽陆军特务机关和日本防卫军司令部汇报。


    这种层面的事情,与路承周没有关系,他只是在大兴日杂店,给金惕明去了个电话,告诉他这边的情况。


    “英国人很恼火,这件事已经惊动了上面,估计你的时间不会太多了。”路承周提醒着说。


    “放心,我会让他们今天晚上就开口。”金惕明狞笑着说。


    “估计不用多久,英国人就会来看他们,这些人最好不要有外伤。”路承周提醒着说。


    他之所以提醒金惕明,更多的是不想让陈白鹿等人受刑。


    “那怎么审?”金惕明不满地说。


    “如果造成外交纠纷,日本人到时候,可不会顾及你。”路承周淡淡地说。


    “好吧。”金惕明一愣,是啊,自己为日本人拼命,说不定他们随时会将自己抛弃。


    这种事情,日本人做得难道还少么?

    路承周的车子,已经拖到了修车铺,没有十天半个月,怕是别想出来。


    这段时间,他出行要么坐黄包车,要么再骑自行车。


    不管如何,他今天都必须再与曾紫莲见个面。


  第六百五十章 离开

    在伦敦道昭阳里9号,曾紫莲看到路承周时,眼里露出关切之情。


    “没事,只是点皮外伤。”路承周看到曾紫莲望着自己的伤口,解释着说。


    “总部来电了,将郑问友调离海沽。对不起,我没有及时掌握郑问友的计划。”曾紫莲很是惭愧地说。


    她又从身上拿出一张电报稿,递给路承周。


    这封电报有点长,路承周足足看了两分钟,才在脑海里将电报译出来。


    总部已经知道了早上发生的事情,也向路承周解释了。


    原本让郑问友暗杀路承周和金惕明,既是对郑问友的一次考核,也是对路承周一种变相的保护。


    毕竟有曾紫莲在,路承周可以提前知道郑问友的计划,从而轻而易举的射过暗杀。


    路承周的计划,也证实了这一点。


    然而,郑问友在行动前几个小时,才突然向总部报备。


    当时戴立和毛善炎都不在,等他们看到电报时,大兴日杂店门口的行动已经结束了。


    行动失败,戴立严厉训斥了郑问友,撤销他海沽代理站长职务,同时调回总部述职。


    “事情已经发生了,再自责也没用,我们首要考虑的是,如何解决善后问题。再说了,我不也没事么。”路承周微笑着说。


    作为一名成熟的特工,只会从失败中吸取教训,而不会对失败耿耿于怀。


    郑问友最大的问题,是擅自改变了计划。


    而且,他竟然还与陈白鹿亲自到明城茶楼侦察。


    侦察也就侦察,竟然被茶楼伙计看出了端倪,可见郑问友办事之粗心。


    他的失败是必然的,以前的成功,只能说是侥幸。


    其实,今天行动的失败,与上次郑问友强行在大光明电影院行动,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如果陈西根死在市区,他的案子不会交给金惕明。


    金惕明没有破案的压力,也不会死盯着一点线索不放。


    “郑问友走了,海沽站由谁主事?”曾紫莲问。


    她希望路承周能回来,海沽站在路承周的主持下,每次行动不敢说都成功了,但人员出事的情况,鲜有发生。


    “新的站长马上会来,你要作好人员转移工作,海沽站不能再有损失了,也损失不起了。”路承周郑重其事地说。


    “我会安排的。”曾紫莲点了点头。


    “不要再等了,马上安排。除了人员转移外,所有启用过的联系站,包括五十一号路26号的机关,全部停用。让黄文买请假一个星期以上,林帆也是如此。我们要作好,被捕人员已经叛变的准备。”路承周沉吟着说。


    “刘立峰已经在营救了,英国人都出面了,日本人还能不放人?”曾紫莲说。


    “任何时候,都不要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路承周严肃地说。


    作为一名特工,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等于将自己的人头,交到别人手里。


    “我马上去办,可是,郑问友……”曾紫莲犹豫着说。


    “他已经不是海沽站的代理站长了,从收到总部的电报开始,他就不再是海沽站的人了。”路承周冷冷地说。


    郑问友行事固执己见,又想表现自己,这是特工的大忌。


    总部在电报里,并没有说起新站长的人选,只说即日便到。


    郑问友接到总部的电报后,确实很沮丧。


    他没想到,自己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偷鸡不着蚀把米,他承认自己确实有些急躁。


    但总部撤掉他代理站长的职务,让他很想不通。


    行动失败,自己有责任,下次改正错误就是嘛,怎么能一棍子打死呢?

    他这个代理站长,还没转正呢,就这样走掉,实在太可惜。


    郑问友向总部发报,不想回去述职,他提出,可否去小站协助谢维汉做策反工作。


    谢维汉一个人要策反一支部队,就算人家真的反正,以后这支部队怎么管理?


    如果只是改一个番号,对重庆并没有实际意义。


    郑问友的建议合情合理,总部很快回复,同意他去协助谢维汉。


    同时,让郑问友不用做交接工作,即刻动身。


    收到总部的回复,郑问友虽然很心酸,但他还是收拾东西,准备去小站。


    他是海沽站的代理站长,早上的行动,确实他应该负全部责任。


    在行动时,其实他又接到了总部的一封措辞严厉的电报,让他马上取消大兴日杂店的行动,必须晚上行动。


    当时他还觉得,总部实在是瞎操心,白天行动,更有利于击杀路承周。


    行动时,他其实也在附近。


    听到手雷爆炸的声音,他心里还一阵欢呼。


    可哪想到,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令他瞠目结舌。


    路承周只是受了点轻伤,陈白鹿等人被捕,只有方南生一人逃了出来。


    郑问友随后问起了方南生详情,得知宪兵分队早有准备后,他才猛然想起,总部突然发来的电报。


    显然,海沽的事情,随时有人向总部汇报。


    并且,总部有另外的情报渠道,只不过自己这个代理站长,毫不知情罢了。


    他突然想到曾红,这个女的情报组长,是不是不掌握着一些不为自己所知的情报来源呢?

    或许,自己瞒着她,在大兴日杂店行动,确实欠妥。


    郑问友坐在人力车上,望着街道两边的店铺,不停往后倒退,他的心情低落到了极致。


    “就停在这里吧。”郑问友看到前面有家小酒馆,突然对车夫说。


    这是爱丁堡道,已经快离开英租界了,郑问友想,离开之前再喝一杯吧,留下自己最后的回忆。


    或许,这辈子再也不会踏入这里了呢。


    其实下车的时候,郑问友还犹豫了一下,自己下车喝酒,是不是不妥呢?

    但他又安慰自己,现在已经不再是海沽站代理站长,只是谢维汉的助手,喝顿酒又算得了什么呢?


    郑问友走进这家酒馆,才到门口,突然就想转身便走,因为他看到,有几名穿着警服的巡捕在喝酒。


    而对方也看到了他,郑问友如果此时离开,反而会被盯上。


    郑问友暗骂自己多事,可事已至些,只能硬着头皮上。


  第六百五十一章 急智

    在酒馆喝酒的是林译和他的手下,爱丁堡道正是他的辖区,在这里喝酒,也算是一方两便。


    郑问友进来的时候,林译斜着眼睛瞥了一眼。


    看到郑问友手里提着一个箱子,当时他就留意了一下。


    只是,郑问友神色如常,他倒也没放在心上。


    林译是从乙等巡捕,一步步走到今天巡官的位子上的。


    他的眼睛,天生就是用来看人。


    不管什么人,只要被他看一下,基本上就能看个8九不离十。


    郑问友进来的时候,他却看不透对方的身份。


    提着行李,像是外地来的。


    可他脸上又没有那种风尘仆仆的气息,看到自己这些穿着警服的人,眼中既没有畏缩,也没有蔑视和仇恨,显得很坦淡。


    这个人不简单,林译在心里对郑问友下了个评价。


    “伙计,给我来盘炒猪耳、一碟花生米、二两酒和一斤饺子。”郑问友不敢多点,既然是酒馆,不喝酒也不行,但绝对不敢多喝。


    郑问友不开口,林译可能就没注意他的。


    听到郑问友的口音,林译很是奇怪。


    郑问友的口音,带点海沽话的意思,但又不完全像海沽话。


    郑问友应该在海沽住了多年,否则不会有这种口音。


    林译是土生土长的海沽人,一听口音就能知道,对方是不是真正的本地人。


    本地人说话时带的拖音,不是从小生长在这里的人,还真的学不来。


    “朋友这是刚来,还是要走?”林译突然走到郑问友身边,问。


    他倒不是怀疑郑问友,而是想证实自己的推断。


    “准备走。”郑问友回头看了林译一眼,点了点头,不卑不亢地说。


    “为何要走呢?”林译随口问。


    相比其他地方,租界可以说是最安全的人。


    而且,也不用遭到日本人的侮辱,不用在街上见到日本人,就行九十度的鞠躬礼,也不用随时被搜身,甚至无端被打骂。


    温佩石上任后,虽然搞了反租界运动,但大部分人,还是愿意住在租界的。


    “去小站走个亲戚。”郑问友平静地说。


    “不知朋友是做什么营生的?”林译又问。


    作为巡捕,哪怕不他行动权力,也能三言两语将别人的底摸清。


    “做点小买卖,养家糊口罢了。”郑问友叹了口气,似乎透露出对生活的无奈。


    “这年头,能养家糊口已经很不错了。”林译没有再问,似乎也深有感触。


    郑问友的酒菜上来后不久,林译那桌已经吃完了。


    看到林译等人走了,郑问友暗暗松了口气。


    林译问他话的时候,他内心还是有些紧张的。


    酒菜上来后,郑问友已经没有了喝酒的心思,随后几口将饺子吃完,看了一眼桌上的那杯酒,轻轻抿了一口,让伙计将猪耳朵和花生米打包装好,他拎在手里走出了酒馆。


    郑问友不敢再停留,出门拦了辆人力车,朝市区走去。


    快到英租界的边界时,郑问友终于放下心来。


    酒馆内的那个人,不停的盘问,他真的担心,自己会露出破绽。


    郑问友将行李箱放下,掏钱付完账后,突然感觉身后飞来一阵风。


    回头一看,正是林译和他的手下骑着自行车赶过来了。


    “朋友还真是急着赶路,连酒都不喝了。”林译在郑问友面前时,才重重的捏了一下刹车,前车轮距离郑问友只有半尺,稳稳地停住了。


    林译刚才离开酒馆后,并没有离开,在对面的角落里等着。


    如果郑问友真有问题,肯定没心思在酒馆喝酒。


    果然不出所料,不到十分钟,郑问友就出来了。


    郑问友上车后,林译迅速进酒馆问了一句,郑问友连酒都只抿了一口,将菜打包带走了。


    直到此时,林译都没有将郑问友与抗日分子联系在一起。


    “本想小酌一杯,但又怕喝酒误事,只好将菜打包走。”郑问友强自镇定下来,将手里拎着的菜抬起,叹了口气,无奈地说。


    “果然是干大事的人,看到我们,一点也不慌张。证件!”林译冷笑着说。


    郑问友掏出自己的证件,他的证件上,自然用的不是真名。


    他的证件,是海沽站准备的,据说证件就是真的,只是换上了他的照片,再填写一份假的资料罢了。


    “你老家是南市的?”林译看到上面的原籍地为海沽南市,心里顿时更是笃定。


    他说话的时候,也特意带上了海沽口音,像是在嘲笑郑问友。


    “不错,两岁前在南市,之后随父亲住在山东,十六岁才回来。”郑问友知道林译为何会怀疑了,自己的口音与真正的海沽话,还是有所区别。


    “把你的箱子打开,我们要搜查。”林译突然说。


    说话的时候,他的眼睛一直盯着郑问友,想从他脸上看出端倪。


    “请便。”郑问友平静地说。


    他此次去小站,并没有带武器,唯一的违禁品,是总部发给谢维汉的一封电报,上面提到,老家派人去帮他打下手。


    这话听起来,就像是给生意人找个账房,但谢维汉只要一看就明白。


    而且,这封电报还藏在箱子的夹层里,一般人根本不会注意。


    林译的手下,仔细的搜查了箱子,果然没有发现那封电报。


    “警官大人,我可以走了么?”郑问友将翻乱的行李,一件一件收拾好,合上箱子后,问。


    “不行,你的身份可能有问题,得跟我们走一趟。”林译眼珠一转,摇了摇头,说。


    郑问友的箱子里,确实没有发现违禁品,可是他却看到了一个信封里,装着几百元钱。


    林译找不到郑问友的证件,但却看上了他的钱。


    “警官大人,我去小站确实有急事,能否行个方便?”郑问友也是懂事之人,拉着林译的手,塞了一圈钞票在他手心。


    “对不起,公事公办。”林帆翻了一下手头,手里的钱,并没有让他改变主意。


    “这样,我确实急着赶路,请警官大人高抬贵手。”郑问友这下真是急了,他已经看到了林译眼中的贪婪,连忙打开箱子,将信封拿出来,抽出一点后,剩下的全部塞到林译手里。


  第六百五十二章 见面

    如果郑问友碰到的是一般的巡捕,他花这么大的代价,肯定能过关。


    要是,这次他碰到的是林译。


    郑问友花这么大的代价买路,让林译下意识的认为,他肯定有问题。


    自从陶阶死后,林译在宪兵分队的地位很尴尬。


    他为宪兵分队卖命,几乎成了警务处公开的秘密。


    而新的情报三室主任金惕明,对他似乎并不待见。


    林译目前能做的,就是尽量笼络自己的手下。


    他已经看出来了,警务处并不会因为,自己暗中为宪兵分队做事而开除他。


    林译知道,如果他不能干点成绩出来,永远在金惕明那里没地位。


    林译确实很贪婪,也确实想着要把郑问友的钱全部搞走。


    但是,他有自己的一套办法。


    如果郑问友据理力争,最终被他带走,通过找保人,或者找律师来沟通,他或许会消除怀疑。


    可郑问友竟然拿出几乎所有的钱,为的就是让自己放他一马,这让林译下意识地认为,郑问友必定有问题。


    郑问友今天的运气原本就很差,在他走进爱丁堡道那个小酒馆时,就注定惹上了麻烦。


    “请吧。”林译像个得胜的将军,朝郑问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不知警官大人尊姓大名?”郑问友突然问。


    “怎么,还想来找我?告诉你也无妨,我叫林译。”林译冷笑着说。


    听到这个名字,郑问友暗暗叫苦。


    郑问友其实还有最后一招,他可以把刘立峰的名字抬出来。


    然而,此时却不宜再提这个名字。


    林译是半个日本特务,虽然不如路承周,但也是日本人的走狗。


    林译对他有所怀疑,如果再提刘立峰的名字,或许直接自己去宪兵分队了。


    进了警务处,还有办法可想,但要是进了宪兵分队,再想出来就难了。


    郑问友被关进了警务处的看守所,这里就在戈登堂的后面,一个单独的院子,有十几间牢房,用来临时关押嫌犯。


    郑问友被关进了一间大的房间,里面已经有几个人。


    进去后,郑问友也不说话,他得等着林译的再次审讯。


    或许,审讯时,他能想办法离开。


    林译是只老狐狸,他现在得回忆今天的细节,有没有让林译抓住把柄。


    郑问友进去后,他这间牢房陆续又进来了两个人,同时也有人被押走。


    看守所本就是临时性的羁押,进进出出倒也很平常。


    晚上,看守所的大门突然打开,开进了一辆警车,从车上押下了三名犯人。


    其中有一个身上有伤,另外两人扶着他。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惊动了牢房里的人。


    郑问友也不例外,他站到铁栅栏处,等那三人走进去,他突然大吃一惊,因为这三人他都认得,昨天晚上,他们还在一起商量行动计划。


    转过来的正是陈白鹿、刘轩和袁庆元。


    而负责押运的,却是路承周,他们欲除之而后快的日本特务。


    原本路承周身上有伤,不应该再工作,但刘立峰考虑到,他与日本人的特殊关系,索性将这个任务交给他。


    反正除了路承周外,还有英国领事馆的人,路承周也耍不了名堂。


    “这几位犯了什么事啊?”郑问友在他们经过身边时,突然“好奇”地问。


    郑问友的声音,陈白鹿等人都是听得出来的。


    他们猛然转头,看到是郑问友后,三人心中尽是惊诧。


    就连路承周,也很是吃惊,因为他也听出了郑问友的声音。


    路承周怎么也想不到,已经离开英租界的郑问友,竟然出现在了警务处的看守所里。


    “不得喧哗。”路承周厉声说。


    原本他准备将陈白鹿三人,安排到最里面的牢房。


    可看到郑问友后,路承周改变了主意,将他们安排在隔壁牢房。


    两间牢房只差一堵墙,如果把手伸出栅栏,都能亲切握手。


    “处座,人押回来了。”路承周随后去了趟刘立峰的办公室。


    原本这个时候,刘立峰应该回到家里休息,然而,晚上陈白鹿三人会转过来,他要亲自等着。


    陈白鹿等人的行动,虽然失败了,但并不影响刘立峰对他们的敬重。


    敢于刺杀汉奸特务,失手被擒后,经受住了特务的严刑逼供,他们是真正的抗日英雄。


    日本人对他们盯得很紧,刘立峰想要放他们走,几乎不可能。


    但在警务处,他能保证陈白鹿等人,受到尽量公正的待遇。


    “辛苦了。”刘立峰点了点头。


    “不辛苦,他们几人什么时候会受审呢?”路承周随口问。


    “走程序吧,估计要一段时间。”刘立峰不置可否地说。


    路承周离开警务处后,顾不上天色已晚,还是去了趟伦敦道昭阳里9号。


    听到路承周紧急的敲门声,曾紫莲很快打开了门。


    “出什么事了?”曾紫莲诧异地问。


    路承周才与她见过面,不应该这么快又来的。


    “郑问友出事了,被林译抓进了看守所。”路承周焦急地说。


    郑问友虽然不再是海沽站的代理站长,但他的被捕,顿时让海沽站陷入危机。


    “林译?”曾紫莲低声惊呼,林译可是真正的日本特务。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的档案上只写了一句,抗日嫌疑。你马上与刘立峰联系,直接去他家里等着,让刘立峰想办法救出郑问友。”路承周说。


    “陈白鹿等人呢?”曾紫莲问。


    “不必担心,他们已经到了警务处看守所。虽然他们刺杀了自己,但并没有成功。就算法庭审判,估计也就是坐几年牢,不会判死刑。”路承周缓缓地说。


    按照英租界的法律,陈白鹿等人属于谋杀未遂。


    当然,宪兵分队会将他们以恐怖分子论处。


    但不管如何,只要按照正常法律途径来,陈白鹿等人都不会判死刑。


    最多,也就是刑期的长短罢了。


    “他们已经接回来了,放心,有刘立峰的照顾,他们不会吃什么苦。”路承周安慰着说。


    刘立峰刚到家,得知家里来了客人,一看是曾紫莲,他就知道对方的来意。


    当初为了暗杀路承周,曾紫莲与他接触过。


    当时的刘立峰,对路承周还是很信任,拒绝了军统的行动。


  第六百五十三章 阻挠

    刘立峰见到曾紫莲后,马上将她请进了书房。


    “刘处长,这么晚来拜访,是有事相求。”曾紫莲说。


    “但说无妨。”刘立峰沉吟着说。


    “郑先生今天被林译抓进了看守所。”曾紫莲紧张地说。


    “郑问友?什么时候的事?”刘立峰惊讶地说。


    作为警务处的副处长,他不可能时刻掌握着警务处的所有的事情。


    “下午,他现在与陈白鹿等人在一起。”曾紫莲望着刘立峰,一脸希冀地说。


    “放心,我明天会想办法放他出去。”刘立峰缓缓地说。


    虽然他是警务处的华人第一副处长,手里的权力也很大。


    但是并不是说,他就能肆意妄为。


    如果他现在命令,把郑问友放掉,反而不妥。


    “多谢刘处长了。对了,陈白鹿等人,有没有机会重获自由?”曾紫莲问。


    “暂时不行,日本人已经正式提出,要引渡他们。可是被工部局压了下来,英国人对日本人的做法,越来越不满了。”刘立峰在曾紫莲面前,自然不会有所隐瞒。


    “日本人如果又来封锁那一套呢?”曾紫莲问。


    “日本人的卑鄙龌龊,确实不得不防。”刘立峰叹息着说。


    可是,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很多事情,都不是他这个副处长所能决定的。


    夜深人静的时候,警务处看守所内,两间牢房间正在进行着秘密交流。


    郑问友看到陈白鹿被关到隔壁后,随后就抢占了靠近墙壁的栅栏处。


    等其他人睡觉后,他用手在栅栏上弹了弹,很快就得到了回应。


    “你们有没有事?”郑问友悄声问。


    “没事,陈先生受了点伤,子弹也取出来了。”刘轩轻声说。


    “大家要坚强,一切都会好的。”郑问友坚定地说。


    “你怎么也进来了?”刘轩不解地问。


    “我是误抓进来的。”郑问友苦笑着说。


    郑问友并不知道,在他身后,有一位下午新进来的犯人,此时正将耳朵趴在地上,仔细听着他们说话呢。


    为了不打扰郑问友,他不敢靠得太近,但是,郑问友与隔壁的人在交流,他还是知道的。


    这个人叫赵若,本是一名小偷,被林译抓过多次。


    警察与小偷,表面上水火不容,其实有时候是唇亡齿寒。


    如果没有了小便,还要警察干什么呢?


    所以,街面上的小偷,不能完全没有。


    甚至,小偷与警察,还经常合作,比如说小偷偷个赃物,低价卖给某户人家。


    隔几天,警察带着小偷去人家家里指认,好好的一户人家,会因此而弄得家破人离。


    这样的套路,以前阮健公玩得很溜,林译也不例外。


    这个赵若就是他的摇钱树之一,平常他可以纵容赵若在他的辖区小偷小摸,但林译有事情时,赵若就得拼了命去办。


    比如说,今天下午,赵若就是受林译指派,混进看守所,打探郑问友的底细。


    下午,赵若几次向郑问友套路,都没有问到什么。


    但功夫不负苦心人,他终于发现郑问友,在看守所竟然还有同伙。


    第二天一大早,赵若就被提了出去,见到林译后,他自然将昨天晚上听到的说了出来。


    虽然他没听到郑问友与隔壁说了什么,但他可以肯定,双方绝对交谈过,而且谈的时间不短,关系绝对不一般。


    “真的?”林译欣喜若狂,如果这是真的,等于自己无意间抓到了一条大鱼啊。


    林译几乎毫不犹豫,打了个电话给宪兵分队,向金惕明汇报。


    林译现在是情报三室的人,金惕明正是他的顶头上司。


    刘立峰特意等到上班后,才来看守所,他想看看陈白鹿等人,顺便把郑问友放出去。


    然而,正当刘立峰走进看守所时,发现林译正准备带着郑问友离开。


    “林译,这个人犯了什么事?”刘立峰挡在林译面前,问。


    “他是抗日分子。”林译得意地说。


    “你是怎么知道的?”刘立峰不动声色地说。


    “昨天晚上有人听到,他与隔壁的人谈话。”林译得意地说。


    “可有此事?”刘立峰问郑问友,同时眨了一下眼睛。


    “绝无此事,昨天晚上,我一个人在那里念叨了一个晚上。隔壁倒是问起我,想知道我犯了什么事,但之前被告之,不得与他们谈话,我就没搭理他们。”郑问友言之凿凿地说。


    刚才看到刘立峰的时候,郑问友心里大喜过望。


    他知道,自己终于可以出去了。


    “林译,你是巡官,只要负责本辖区的治安就行了。至于他是不是抗日分子,我会另外派人调查清楚的。”刘立峰冷冷地说。


    “是,属下多事了。”林译马上说。


    在刘立峰面前,他自然不敢顶嘴。


    他绝对相信赵若的话,可明知道刘立峰帮着此人,他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那还不送他回去?”刘立峰淡淡地说。


    “是。”林译说。


    “慢着,此人犯了什么事?”刘立峰又问。


    “此人行迹可疑,为了离开英租界,宁愿花费几百元,属下觉得可疑,特意带回来调查。”林译说。


    他原本以为,刘立峰是来看陈白鹿等人的。


    现在看来,刘立峰更像是为了此人。


    “花钱买路,你们可真行。是不是这身警服穿太久了,不想再穿了呢?”刘立峰冷冷地说。


    “不敢,属下并没有接受他的贿赂,严词拒绝了。”林译说。


    “如果你不想穿了,随时可以告诉我,你身为辖区巡官,却跑到边界抓人,是不是整个英租界,你林译最能?”刘立峰淡淡地说。


    “下次不敢了。”林译虽然知道,刘立峰是借机立威,但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把人放了吧,如果让我知道,你们谁知法犯法,绝不轻饶!”刘立峰冷冷地说。


    “不能放。”中山良一突然走了过来,他对陈白鹿等人也很关心。


    刚才的一幕,他也看到了。


    “中山顾问有何指教?”刘立峰冷冷地说。


    “指教不敢当,但我却认得这位,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位正是军统海沽站的郑问友站长。”中山良一看了郑问友一眼,淡淡地说。


  第六百五十四章 呼应

    郑问友的身份被中山良一认了出来,就算是刘立峰,也不能放他走了。


    刘立峰唯一能做的,是将郑问友与陈白鹿等人关到了一起,不让他被宪兵分队带走。


    郑问友在警务处,至少可以保证人身安全。


    “郑问友是军统恐怖分子,参与实施了多次恐怖行动,必须交给宪兵分队处理。”中山良一沉吟着说。


    “具体是哪几次呢?”刘立峰反问。


    “只要是军统的行动,他都参与了。比如说,陈西根被杀案,今天早上刺杀路承周的案子。”中山良一说。


    “刺杀路承周的案子,案犯已经抓获。而且,这个案子,跟宪兵分队,好像没什么关系吧?”刘立峰蹙起眉头,佯装不知道路承周是宪兵分队情报一室主任的身份。


    “我怀疑,里面的四人,全部参与了刺杀陈西根一案。”中山良一笃定地说。


    “中山顾问,说话要有证据。英租界是讲法律的,没有证据,别人可以告你诬蔑。”刘立峰淡淡地说。


    “你这样做,由此造成的后果,将是灾难性的。”中山良一的目光变得非常冷。


    “我是依法行事,无愧于心。”刘立峰坚定地说。


    路承周原本以为,有刘立峰出面,郑问友应该可以顺利出来。


    哪想到,林译竟然有如此心计。


    这也怪郑问友大意,在看守所与陈白鹿等人接触,竟然一点防备也没有。


    路承周早上到警务处时,特意去了趟看守所,发现郑问友等人,已经被转到了最里面的牢房。


    隔壁牢房没有关人,等于将他们隔离起来了。


    工部局可能也知道,他们的身份不简单,特意派了两名英国巡捕看守。


    就连路承周,也不得靠近。


    路承周知道,这是刘立峰安排的,这也是刘立峰所能做的最大努力了。


    如果不能释放他们,只能给他们争取,在英租界受审。


    “处座,听说日本驻海沽领事,向英驻海沽总领事馆,提出了严重抗议?”路承周到刘立峰的办公室后,问。


    “是啊,日本人很猖狂,竟然要求,一个星期之后的中午十二点,将郑问友等四人引渡给海沽市,否则就要采取适当行动。”刘立峰冷笑着说。


    中国人在中国的土地上犯事,竟然由两个外国机构来协商,不得不说,这是中国的悲哀。


    “这几人真是暗杀陈西根的凶手?”路承周问。


    “他们是军统的人,但绝对不是暗杀陈西根的凶手。”刘立峰笃定地说。


    他倒是希望,路承周能把这话带给宪兵分队。


    “就算不是凶手,日本人怕也要把他们当凶手办。”路承周叹息着说。


    “日本人卑鄙无耻,可恨的是,还有人愿意给他们充当打手。”刘立峰看了路承周一眼,意味深长地说。


    “处座,我可是身在曹营心在汉。”路承周似乎没有听出刘立峰的言外之意,笑吟吟地说。


    “承周,当汉奸不仅可耻,而且祖宗的脸都会丢尽。”刘立峰叹息着说。


    他觉得,路承周的无耻,跟日本人已经有几分相似了。


    为了个人利益,不惜出卖国家和民族。


    如果有机会,他真想亲手除掉路承周!


    日本人的反应很快,不仅如此,温佩石也积极配合日本人的行动。


    下午,温佩石以海沽市长的身份,致涵英国驻海沽总领事馆,提出引渡“凶犯”,取消租界内电台,以与日领事相呼应。


    “马上给家里发信。”路承周晚上与曾紫莲,再次在大光明电影院接头,拿出一张折好的电报稿,悄悄塞给曾紫莲。


    “他们不会有事吧?”曾紫莲担忧地说。


    “要做最坏的打算。”路承周叹息着说。


    日本人来势汹汹,大有不达目的不罢休之势。


    路承周考虑问题,从来都会留后手。


    此事如果作了最坏打算,哪怕真的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依然还有应对之策。


    “相关人员都走了,有些调到了外地。”曾紫莲轻声说。


    路承周搞了一期训练班的,培养了二十多人。


    可是,这些人几乎都与郑问友、陈白鹿、刘轩等人有过接触。


    按照路承周的安排,所有人都要转移。


    如果可以的话,全部调离海沽。


    虽然海沽站会因此而元气大伤,但为他们的安全着想,完全是有必要的。


    曾紫莲所说的调到了外地,就是将八名成员,调离了海沽。


    在总部的安排下,这些人将派到其他地方,以崭新的身份从事抗日工作。


    “哪些人调走了?”路承周心里一动,问。


    在海沽站,除了方南生和马玉珍外,还有两名地下党员。


    曾紫莲在他耳边,说出了几个人的名字。


    “好。”路承周点了点头,那两名地下党员,竟然被曾紫莲调到了外地。


    其中有一人,还调回了总部。


    这让路承周既欣慰又担忧,欣慰的是,他们以后安全了。


    担忧的是,这两名地下党员,能不能在当地接上组织关系?

    其实,路承周的担忧没有必要,他们在走之前,都与上级取得了联系。


    组织上给了他们新的联络方式和接头暗号,到新的军统机关后,组织上自然会与他们联系。


    “收到家里的最新来信,掌柜的明天下午到。”曾紫莲又说道。


    “终于来了。”路承周松了口气。


    总部在电报中,并没有说及来的人是谁,只是告诉他,以后要好好配合新站长的工作。


    路承周其实还有些诧异,他没在海沽站任职,与海沽站自然就不应该发生横向关系。


    既然如此,又该如何配合新站长的工作呢?


    第二天傍晚,路承周回家吃饭的时候,看到了马玉珍。


    马玉珍名义上是来看马婶,实际上是给路承周送信,新站长已经到了,要见见他。


    并且,马玉珍还给路承周带来了总部的最新电报,这是总部单独发给路承周的。


    路承周看了后,随即将电报烧了。


    随后,他以送马玉珍回去为由,陪马玉珍去了伦敦道昭阳里9号。


    总部终于在最后一刻,告诉了路承周新站长的名字,此人路承周不但认识,还非常熟悉。


  第六百五十五章 新站长


    路承周到伦敦道昭阳里9号后,曾紫莲已经在等着了。


    见到他后,将他领到了最里面的房间,等路承周进去后,她在外面带上门,与马玉珍在前面掩护。


    新站长提出要单独见路承周,曾紫莲虽然很意外,但还是没有说什么。


    总部给路承周发来了最新电报,看到路承周刚才的神情,似乎早就预料到了。


    路承周走进房间时,里面站着一位穿着长衫的中年男子,他戴着礼帽,背着手站在那里。


    听到开门的时候,男子转过身来。


    “张先生,果真是你!”路承周疾步走过去,伸出双手,紧紧握着对方的手,高兴地说。


    新来的站长不是别人,正是当初发展路承周加入军统的张奉新。


    五年前,张奉新还只是海沽站的联络员,住在康伯南道仁安里,以广发旅馆的老板为掩护。


    路承周准备潜伏在日本特务机关后,为了路承周的安全,总部将他调离海沽。


    没想到,关键时刻,总部又将他调了回来。


    “承周,这几年还好吧?”张奉新也很激动。


    在重庆,戴立亲自向他介绍了路承周的情况。


    目前海沽站陷入了空前危机,路承周的身份,也不适宜兼任海沽站长。


    而且,路承周如果一直由总部联系,有些事情的衔接就会出问题。


    经过慎重考虑,戴立最终决定,派张奉新重回海沽。


    这五年,张奉新在总部待过,也在上海搞过地下工作,经验非常丰富,已经有资格担任海沽站站长了。


    “一切都好,只是一直不知道你的消息,很是担忧。”路承周感慨着说。


    “你的事情,戴老板都跟我说了。这些年,真是不容易啊。”张奉新叹息着说。


    路承周能潜伏在日本特务机关,已经特别不容易。


    他能潜伏五年,依然深得日本人信任,就更加不容易了。


    特别是路承周还担任了情报一室主任,在宪兵分队发展了胡然蔚和刘井华,更是殊为难得。


    “此次戴老板任命我为海沽站长,我很担心做不好。得知你的情况后,心里就有底了。总部命令,你的关系重新转到海沽站,担任副站长,由我直接领导,曾紫莲担任你的联络员,马玉珍为交通员。”张奉新拿出一张委任状,递给路承周。


    “张先生担任站长,我一定全力配合你的工作。”路承周郑重其事地说。


    “看完了吧?”张奉新问,这张委任状,他可是冒着天大的风险带来的,上面的名字也不是路承周,而是写着火柴。


    从现在开始,路承周在海沽站,依然用火柴的名字。


    只是,路承周并不参与海沽站的具体工作。


    除了张奉新、曾紫莲和马玉珍外,其他人依然不知道路承周的身份。


    “是的。”路承周将委任状看完后,递还给了张奉新。


    “戴老板此次交给我几个任务,其中最重要的一点,是关于如何使用你这个火焰。戴老板特别强调,任何行动,都要以保护你的安全为前提。”张奉新正色地说。


    “多谢戴先生眷顾,为党国大业,我甘愿抛头颅洒热血。”路承周坚定地说。


    “我们的人员,虽然精减了,但是,我们的行动不能少!陈白鹿被捕了,新的行动组,必须马上建立。你对海沽站的人员比较熟悉,觉得谁担任行动组长比较合适?”张奉新问。


    “目前来说,方南生比较合适,他是原来的副组长,行动能力较强。从这次的刺杀,就能看出来,果断、坚定。”路承周说。


    “说到刺杀,戴老板让我给你带句话,这次真是委屈你了。郑问友在行动前才向总部汇报,当时戴老板和毛主任都不在家,没能及时阻止他的行动。”张奉新说。


    路承周脸上的伤还没好,可见当时情况有多危急。


    要不是金惕明有了准备,路承周这次可能真会死在自己人手里。


    “这怎么敢当,我说过,为抗战愿意抛头颅洒热血,不就是受点伤么?经过这次的事情,日本人对我更加信任了。”路承周不以为意地说。


    “这可能真是意外收获。”张奉新点了点头。


    “关于海沽站的最新情况,我向你汇报一下吧。”路承周说。


    既然他现在是副站长,张奉新是站长,自然要拿出自己的诚意。


    对这个站长,路承周并不放在眼里。


    张奉新的到来,让他更方便工作。


    路承周是张奉新发展进军统的,路承周在军统的表现,一向很出色。


    从目前来说,张奉新对他还是很信任的。


    “好,我也想了解一下目前的形势。”张奉新说。


    此次他来海沽,虽然是独当一面,但海沽的情况很复杂,首先要面对的,是如何营救郑问友等人。


    其次,是军统的反击。


    军统吃了这么大一个亏,海沽的几名重要干部,全部被捕,如果不还以颜色,日本人还以为军统是软柿子呢。


    “日本人咄咄逼人,我估计英国人,未必能强硬到底。”路承周担忧地说。


    虽然到现在,英国人并不承认郑问友等人是陈西根案的凶手。


    可是,日本人的无耻是出了名的,他们为了把郑问友引渡到市区,绝对会不惜一切手段。


    “日本人不是说,郑问友等人是暗杀陈西根的凶手么?我们让真正的凶手露面,看他们有何话可说。”张奉新冷冷地说。


    “让真正的凶手露面?”路承周惊诧地说。


    “放心,不是让他们在海沽投案,而是去香港。在那里向英国当局投案自首,到时候日本人还有什么理由,继续纠缠?”张奉新说。


    这是戴立想出来的办法,虽然要迂回处理,但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强吧?

    英国人有了这个理由,可以更加明确拒绝日本人了。


    “其实,日本人根本不在乎,他们是不是陈西根案的凶手。他们的目的是要人,如果得不到人,肯定不会罢休。再加上温佩石这个大汉奸的配合,如果日本人再来封锁的那一套,加上温佩石的反英运动,英租界未必会为了我们这几个人,而牺牲他们在海沽的利益。”路承周担忧地说。


  第六百五十六章 残暴

    路承周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国家与国家之间,永远只有利益。


    一旦英国人觉得,日本人的做法,已经让他们的利益受损太大,肯定会作出让步。


    “你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张奉新问。


    路承周虽然只是副站长,但来之前,戴立特别叮嘱过他,海沽站的事情,要多与路承周商量。


    路承周的能力,足以担任海沽站长。


    之所以只给路承周一个副站长,只是因为路承周的身份。


    总部派张奉新来海沽,除了因为他的能力外,更多的是因为,他与路承周的关系。


    “趁着英国人还没有妥协,让刘立峰配合,把人抢出来。”路承周坚定地说。


    “我们现在的人手,能多看守所把人抢出来么?”张奉新蹙着眉头说。


    “不试试又怎么会知道呢?”路承周说。


    从英国人手里抢人,总比以后到日本人手里抢人要容易吧?


    如果郑问友等人落在日本人手里,除非他们叛变,否则难逃一死。


    “你考虑过没有,不管我们有没有成功,行动之后,英国人都会很有意见。”张奉新轻轻摇了摇头。


    英国人目前还是同意重庆的,他们现在的做法,也是暗中支持中国。


    如果他们知道,军统为了救人,竟然去看守所抢人,搞不好会与重庆决裂。


    上面那位最担心的,就是与西方政府的关系。


    有损两国关系的事情,重庆方面肯定不会同意。


    “将他们几位的性命,交到英国人手里,实在令人不放心。”路承周叹了口气。


    他很不喜欢这种无法掌控局面的感觉,输赢的结果,由别人决定,这是最无奈的。


    “那也没办法,我们只能相信英国人。”张奉新叹息着说。


    这种无奈,是国家的不幸,也是民族的不幸。


    什么时候,在自己国家的领土,进行正义的战斗,竟然也成为一种犯罪行为了?


    “英国人眼里,只有他们自己的利益。”路承周鄙夷地说。


    “说说金惕明吧,戴老板有令,此人必杀!”张奉新冷冷地说。


    英国人的事情,不是他们所能决定的。


    路承周的建议,他也不会汇报给总部。


    如果可以抢人,戴立也不会采用迂回战术了。


    “当初在雄镇楼时,金惕明可是我的搏击教官,他的身手非常了得。其实,他的枪法也很不错。想要除掉他,必须有详细的计划。”路承周缓缓地说。


    虽然金惕明曾经是他的副手,但对金惕明的能力,他再是清楚不过。


    “我们有胡然蔚,还有你,想要除掉金惕明,机会还是很大的。”张奉新说。


    路承周在海沽,巧妙地除掉了好几个汉奸。


    他觉得,同样的办法,还可以再用一次。


    “金惕明与胡然蔚面和心不和,金惕明对他非常防备。吴伟呢,也是棵墙头草,风吹两边倒,未必能靠得住。”路承周分析着说。


    其实,路承周一直在寻找机会,要怎么样才能除掉金惕明。


    可是,这么长时间,他都没有想到可行的办法。


    当初金惕明在情报一室当副主任时,其实还是有机会的。


    只是当时总部对除掉金惕明,似乎并不感兴趣。


    金惕明现在成了情报三室主任,要除掉他就更难了。


    “还有没有可能,将金惕明拉回来呢?”张奉新问。


    “很渺茫,可以说机会几乎为零。”路承周摇了摇头。


    如果金惕明有那么一点想回来的意思,他应该都能察觉到。


    自从金连振死后,金惕明就坚定了要为日本人卖命的决心。


    “总不能任他为所欲为吧?”张奉新苦笑着说。


    他对路承周的建议,还是很重视的。


    “想要除掉金惕明,最好的办法,由我来动手。”路承周缓缓地说。


    金惕明对他,还是比较信任的,如果约金惕明喝酒,或许能找到除掉他的机会。


    “不行!你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张奉新摇了摇头,坚定地说。


    来之前,戴立几次强调,一定要保护好路承周的安全。


    戴立说过一句话,一个路承周,抵得过整个海沽站。


    任何有可能泄露路承周身份的行动,都不能执行,军统的任何行动,路承周也不能参与。


    戴立希望,路承周能长久的在日本特务机关潜伏下去。


    目前来说,中日战争不知道会持续多久,或许十年,或许二十年。


    有路承周的存在,军统在海沽的行动,将无往而不利。


    “那就只能借日本人之手了,先让他失信于日本人,再诬陷他。就像陶阶一样,到死也想不明白。唯一遗憾的是,陶阶死后还有一个忠名。”路承周说。


    为了让日本人更加相信陶阶的身份,军统在陶阶死后,特意办了一个追悼会。


    “这是海沽站目前最重要的一个任务,戴老板虽然没有定期限,但我相信,他一定希望越快越好。”张奉新提醒着说。


    张奉新到海沽的第三天,英国驻海沽总领事,访晤了日本驻海沽总领事,对日伪当局的无理要求予以拒绝。


    听到这个消息后,路承周既高兴又担心。


    高兴的是,英国人终于硬气了一回。


    担心的是,卑鄙的日本人,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果然,在英国正式拒绝后,日本方面再次封锁通往英、法租界和中国管区的七个路口。


    日军日法租界万国桥交叉口、佟楼和特一区等路口,设立了检查站,派日军兵持枪把守。


    每天上午八点到晚上八点,对出入英法租界的市民,实行极端残暴的检查。


    只要经过这些路口的市民,都会被盘根问底、百般刁难,甚至要脱掉衣服,出入的妇女,更是经常遭到侮辱。


    稍有怠慢,即遭头拳打脚踢,甚至还被罚跪在街头。


    为了迫使英国人改变态度,日军甚至对英法公民,也进行检查。


    虽然他们对英国公民的检查,没有这么残暴,可是基本上也要搜身。


    同时,温佩石发出布告,警告市民:不得轻率出入于英法租界,所有政府公务员,务必于两日内搬离英法租界。


    同时,从封锁的当天晚上,日军用铁丝网,将整个英法租界环绕起来,并且通了电。


  第六百五十七章 新队长


    日军封锁英法租界,温佩石政府配合日军行动,发出布告,警告市民不得随意出入租界。


    如果因为出入英法租界,引发的一切后果,市公署不负任何责任。


    但是,英国方面,并没有因此而改动态度。


    只要日军没有进入租界,他们就能接受。


    当然,日军的做法,严重影响了租界的生活,可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工部局还在坚持。


    然而,路承周却看出了端倪。


    晚上回到家后,他停好车后,没有回家,直接去了对面的18号院子。


    自从温佩石搬走后,这栋院子又空了,但最近,再次租了出去。


    这次租18号院的,正是张奉新。


    张奉新没到任前,路承周让曾紫莲,将海沽站有可能暴露的人转移,或者调离海沽。


    至于各个机关和联络站,几乎都要重建。


    郑问友、陈白鹿和刘轩,分别是代理站长、行动组长和情报组副组长。


    可以说,除了火柴和火焰的事情外,海沽站在他们面前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张奉新到任后,首先要解决住的问题,同时也要选定新的机关办公地。


    张奉新因为要与路承周接头,也为了安全起见,决定单独居住。


    在路承周提供的地址,他选择了二十四号路18号。


    虽然路承周反对,但张奉新最终还是选择了这里。


    对面是路承周的住处,这里又是温佩石没上任前躲避潘家才暗杀的地方,无论是警务处还是宪兵分队,都不会注意这里。


    “今天听到一个消息,英驻日本大大使,与日本外务大牙有田八郎,在东京举行了会晤。”路承周担忧地说。


    “他们只是正常会晤,而且,抗团的人,已经到了重庆,很快就能去香港投案。”张奉新得意地说。


    抗团的行动人员,先去了香港,再从香港回重庆。


    在重庆,他们受到了戴立的亲自接见,对他们百般招待。


    甚至,他们在重庆还受到了委员长的接见。


    戴立亲自做他们的思想工作,让他们为革命牺牲。


    日本人现在以郑问友等人为刺陈案要犯为由,如果他们能在香港,向英当局自首。


    他们在香港自首,无论是在香港处理,还是回英国处理,军统都会积极营救。


    为了让他们放心,军统还将他们的家人,都接到了重庆。


    只要他们在香港自首,郑问友等人,自然就不是什么凶犯了。


    “还是不能把希望,全部寄托在英国人身上。”路承周叮嘱着说。


    张奉新到海沽的第一天,他们就见了面。


    当时两人谈得很开心,可以说开诚布公。


    然而,两人其实都留了后手。


    张奉新问起,如何除掉金惕明。


    当时路承周的回复中规中矩,甚至可以说没有新意。


    自己动手也好,用对付陶阶的办法也罢,对付金惕明都未必有用。


    金惕明身手非常好,做事也很谨慎。


    可是,路承周能因此而试探张奉新。


    路承周虽然是张奉新发展进入军统的,但当时的张奉新,不过是军统的对外联络员。


    此次他回海沽担任站长,路承周也想摸摸他的底。


    张奉新离开海沽五年,对这里的情况确实不太熟悉。


    路承周还发现张奉新的一个特点,对总部唯命是从。


    只要是总部下的命令,他会一丝不苟的执行。


    比如说营救郑问友等人之事,总部让抗团的人去香港自道,海沽这边呢,就不再采取其他行动了。


    张奉新严格执行总部任命,路承周既欣慰又担忧。


    “金惕明那边,有什么消息没有?”张奉新问。


    这是总部定下的策略,他自然会严格执行。


    虽然来之前,戴立叮嘱过他,海沽的事情,要多听路承周的建议。


    可是,营救郑问友之事,总部已经定下了计划,他只需要执行便是。


    在总部和路承周之间,张奉新自然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总部。


    张奉新第一天来海沽时,就与路承周见过面,他也试探着路承周的底。


    他承认,路承周成功潜伏在宪兵分队,其实有其过人之处。


    可是,路承周考虑问题,更多的是考虑局部,甚至是个人,不能顾全大局。


    郑问友等人,关在警务处,岂能随便营救呢,一旦惹恼了英国人,让他们倒向日本人,可不是几个人的性命能挽回的。


    “金惕明拿着陈白鹿、刘轩和袁庆元的资料,四处调查。”路承周说。


    金惕明没什么撬开陈白鹿等人的嘴,自然很不甘心。


    当时英国人出动了外交人员,将人带回租界。


    甚至,为了陈白鹿等人,还扣押了野崎等日本人。


    英国人的态度很强硬,煮熟的鸭子飞了。


    金惕明很不甘心,他只能用之前掌握的信息,在英租界四处打探陈白鹿等人的消息。


    陈白鹿等人虽然被捕了,但海沽站还有其他人。


    “总部的担忧,还是很有道理的。”张奉新缓缓点了点头。


    金惕明是海沽站很大的威胁,他上任后,最大的任务,是除掉金惕明。


    “我会尽快行动的。”路承周点了点头。


    路承周也知道,金惕明是海沽站很大的威胁。


    然而,必须找到合适的时机才行。


    强行除掉金惕明,只会暴露自己。


    路承周回家后,还在门口,就听到客厅的电话响个不停,他迅速跑进去,身子还没停稳,就迅速抓起了话筒。


    这个时候打来的电话,肯定有急事,把话筒拿在手上,路承周心想,这个电话不是野崎打来的,就是川崎弘打来的。


    果不其然,路承周听到了野崎的声音。


    晚上,野崎去了宪兵队开会,据说是宪兵队要换队长了。


    川崎弘作为特高课长,极有可能升任宪兵队长。


    “明天八点前赶到宪兵队,迎接菊池宽队长上任。”野崎说。


    “菊池宽?好。”路承周微微诧异之后,马上恭敬地说。


    菊池宽原来是宪兵队司法课长,算是川崎弘的竞争对手。


    此次宪兵队长空缺,上面从菊池宽和川崎弘两人中选一人为宪兵,没想到最终川崎弘落选。


  第六百五十八章 退让


    路承周的汽车,挨了方南生的一颗手雷后,在修理厂摆了一个月,终于可以使用了。


    相比之前,车子无论是动力还是平顺性,都差了不少。


    这车用来上班开开,还是可以的,但如果用来执行任务,他真担心会趴窝。


    一大早,路承周给刘立峰家里打了个电话,既是向他请假,也是告诉他菊池宽担任新宪兵队长的消息。


    “菊池宽原来是司法课长吧?”刘立峰随口问。


    “不错,此次他晋升为中佐,同时升任宪兵队长。”路承周说。


    不管刘立峰怎么看他,他其实对刘立峰依然如故,只是有的时候,需要注意策略。


    有些情报,就算路承周真心想提供,刘立峰也未必会信。


    如果无意间告诉他,刘立峰反而会觉得有用。


    路承周之前与菊池宽没什么来往,宪兵队中,他最重要的关系人是川崎弘。


    菊池宽原是司法课长,主要负责日军军纪。


    宪兵队的主要职责,现在监视进步人士,调查、追捕抗日人员。


    这些职责,主要由特高课完成。


    川崎弘理所当然的认为,自己才是宪兵队长最合适的,也是唯一的人选。


    哪想到,上面却让菊池宽当了宪兵队长。


    这种会议,路承周一向是坐在后面,找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静静的听着日本人大放厥词。


    日本人确实很狂妄,总认为中国人应该是被奴役,中国应该由日本来管理,才能实现大东亚共荣,中国人民才有真正的出路。


    菊池宽个子不高,但很壮实,说话的时候,眼神很坚定。


    这样的人,对自己要求很严,对别人同样要求也严。


    如果他不能严于律己,也干不好司法课长。


    菊池宽特意说到了英租界宪兵分队,此次日英的争执,与宪兵分队有着很大的关系。


    宪兵分队抓到人后,送到宪兵队是没有错的。


    但是,随后英国人强硬的态度,还把野崎、松本昌弘等宪兵分队所有日本人,全部抓进了警务处,这是对宪兵队最大的侮辱。


    “以后,英租界宪兵分队不仅要在英租界有任何逮捕、审讯、羁押犯人的权力,同时时还要加强宪兵分队的力量。宪兵分队必须重建特高班,并且在宪兵分队修筑工事,设立弹药库,要做到就算英军进攻,也能抵挡四个小时。”菊池宽的声音虽然不大,但语气非常狂妄。


    英军在海沽的驻军并不多,只有一百二十人,也就是一个连。


    特高班就算满编,也不过十多人,加上宪兵分队其他人员,最多五十人吧。


    五十人要抵挡人家一个正规连四个小时的进攻,路承周觉得不太可能。


    听菊池宽的意思,这次对英租界的封锁,将是长期的,必须要让英国在海沽的利益受损,他们才会退让。


    日本不仅要把郑问友等人抓在手里,同时要让宪兵分队完全公开后。


    同时,还要迫使英国让步,在英租界停止使用法币,并且将重庆政府存于中国、交通两大银行的白银,全部交给日本。


    路承周虽然没有记录,但他对菊池宽所说的每一个字,都仔细记在心里。


    以前日军对英租界是晚上封锁,现在换到了白天,而且还拉了铁丝网,并且通了电。


    日军这次大有不达目的,势不罢休之意。


    同时,路承周还暗中观察着川崎弘的神色。


    从菊池宽开始发言开始,川崎弘的脸色就很难看。


    开了完后,路承周特意去了川崎弘的办公室。


    他知道,川崎弘肯定有人跟自己说。


    “这次陈白鹿的事件,之所以会搞得这么僵,刘立峰是罪魁祸首!”川崎弘冷冷地说。


    原本一切都很顺利,陈白鹿等人已经到了宪兵队。


    可是随着英国领事馆的干涉,特别是他们将野崎等人扣押起来后,宪兵队却退缩了。


    当时川崎弘坚决不同意放人,人都到了宪兵队,再放回去简直就是宪兵队的耻辱。


    然而,为了防止事态进一步扩大,宪兵队最终把人还了回去。


    也正因为如此,菊池宽才能担任新的宪兵队长。


    因为之前的队长,已经因此而被免职。


    “刘立峰确实暗中支持抗日分子。”路承周附和着说。


    “所以,你要想办法,除掉刘立峰!”川崎弘眼中露出凶光。


    “刘立峰确实该死!”路承周点了点头。


    “你是他的情报员,能不能将他引诱出英租界?”川崎弘说。


    “刘立峰平常很少会离开租界,而且他就算出去,也只到法租界。他是租界的名人,又是警务处的副处长,如果出事,我们会更被动……”路承周提醒着说。


    “只要他不死在英租界,别人知道是我们动的手又如何?”川崎弘冷冷地说。


    不仅仅是刘立峰,在东京,日本还唆使浪人捣毁英驻日大使馆,当面告诫英国大使:“如不让步,英在华利益将遭受更大损失。如果英国与日本合作,日本将允许英国,在中国继续插足。”


    加上温佩石配合日本,搞的各种反英活动,在1939年7月24日,以英方出卖中国利益,承认日本侵华现状,接受日本的条件和要求,结束了谈判。


    英方承诺,没有特殊原因,决不干涉日军在华行动。


    这其中,也包括日军在英租界的行动。


    随后,日本又狮子大张口,要求禁止法币在英租界内游戏,交出国民政府存放在英租界中国、交通两银行的白银1400万美元。


    英国面对日本的得寸进尺,也很是恼火,他们强调,只承认中国国民政府为合法政府,致使谈判破裂。


    得知这个结果,路承周大大松了口气。


    可是,随后传来一个消息,英国还是答应,将郑问友等四人,交给日方处理。


    得到这个消息,路承周第一时间向刘立峰核实。


    “日本人卑鄙无耻,用尽了龌蹉手段,郑问友等人被抛弃了。”刘立峰叹息着说。


    “处座,此次陈白鹿的事情,日本人对你怀恨在心,你可不要轻易离开英租界。”路承周提醒着说。


    “这是公开的威胁吗?”刘立峰一拍桌子,想到路承周的真正身份,难道他是故意替日本人传话?

  第六百五十九章 多请示


    郑问友等人被关在警务处看守所,军统不能有任何行动,否则总部担心,会惹恼英国人。


    可是,郑问友等人,如果被“引渡”给海沽地方高级法院,之后再与英国人没任何关系。


    晚上,路承周到对面与张奉新商量,如何营救郑问友等人。


    “张站长,郑问友被引渡到海沽地方法院后,很快会押送到宪兵队。那段时间,是我们最好的机会。”路承周介绍着说。


    “想法不错,但要先报总部审批。”张奉新缓缓地说。


    “这样的计划,报总部备案就可以了吧?”路承周提议,总部可是在重庆,如果每次行动,都要等总部批复,黄花菜都凉了。


    “那可不行,我们一切行动,都必须得到总部审批。”张奉新摇了摇头,坚定地说。


    “站长所说极是。”路承周没再争辩,张奉新是站长,他唯总部马首是瞻,自己如果强调只需要报备,总部还会以为自己太过特立独行呢。


    “金惕明那边,有动静了么?”张奉新淡淡地问。


    他对路承周也有些意见了,这么长时间,还没能金惕明动手。


    “郑问友等人转到海沽高等法院后,金惕明肯定会去宪兵队审讯。”路承周说。


    想要诬陷金惕明,并没有那么容易。


    之前他提出的建议,什么自己动手,什么诬陷金惕明,像让跟陶阶一样,让日本人误认为他是军统。


    只是想试探张奉新,分隔五年,他对张奉新一无所知。


    再次与张奉新接触,藏拙是很有必要的。


    路承周不习惯,将自己底牌亮出来。


    不要说张奉新与他五年没见过面了,就算是曾紫莲和马玉珍这些天天可以见面的,路承周也不会和盘托出。


    “那又怎么样呢?”张奉新问。


    营救郑问友,并不是他的首要任务。


    总部命令,只要将真正刺杀陈西根的几名抗团人员,送往重庆就足够了。


    只要那几人在香港自首,英国人就更没理由释放郑问友等人。


    哪想到,香港方面并不接受抗团的自首。


    英国人也不傻,知道一旦有人在香港自首,他们就更没理由扣押郑问友和陈白鹿等人。


    虽然郑问友等人没有营救成功,但张奉新忠实地执行了总部的命令,并且还得到了戴立的夸奖。


    金惕明也是总部要求除掉的,只是他到任快两个月了,一直没有机会。


    路承周之前建议,用对付陶阶的方式,依葫芦画瓢。


    然而,直到现在,一点进展也没有。


    如果不是戴立在来之前的交待,张奉新恐怕要训斥路承周了。


    “金惕明总不能永远待在宪兵队,在他去宪兵队的路上,正好可以动手。”路承周说。


    “既然如此,你负责提供情报,我会让行动组制订计划。”张奉新说。


    “其实,我有一个新的想法。”路承周突然说。


    其实,他想直接向总部汇报自己的想法。


    可是,他现在又是海沽站的副站长了,张奉新是他的上级。


    路承周对这个所谓的副站长,其实一点兴趣也没有。


    他觉得,自己担任副站长,只有一个原因,让张奉新成为自己的顶头上司。


    路承周无需再向总部直接汇报,他再次回归海沽站。


    “说说看。”张奉新不置可否地说。


    “此事需要看守所内的人配合。要么是郑问友,要么是陈白鹿,如果他们不愿意,刘轩和袁庆元也行。”路承周缓缓地说。


    “你先写个行动计划,我向总部汇报,得到总部同意再行动。”张奉新点了点头。


    “张站长,这个计划,可变因素太多,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就算汇报了行动计划,后期也未必会完全按照计划行事。”路承周提醒着说。


    “承周,我们在敌后作战,必须小心谨慎。如果每次都自作主张,出了事情怎么办?这样吧,你先制订计划看看,如果确如你所说,到时候我再帮你扛一把。”张奉新语重心长地说。


    “我的计划,首先要跟郑问友等人见个面。”路承周说。


    如果郑问友等人,确定会落入宪兵队手里,为何不提前布局呢。


    英国人已经答应,可以将郑问友等人引渡给海沽地方高级法院。


    以日本人的尿性,恨不得马上把人提走,留给军统的时间不多了。


    如果再请求总部,一来一往,搞不好人都提走了。


    在警务处看守所,有刘立峰的帮助,想要与郑问友等人保持联络,还是有办法想的。


    一旦到了宪兵队,就算是路承周,都不未必能见到他们。


    “还是先向总部汇报吧,今天晚上汇报,明天早上就会有结果。再急,也不急于一个晚上嘛。”张奉新沉吟着说。


    他是海沽站的一把手,生怕做错一件事。


    多请示多汇报,总是不会有错的。


    身在沦陷区,总是与总部频繁发报,确实会增加暴露的风险。


    但是,对张奉新而言,他经常性汇报,能让自己经常与总部保持联系。


    事事汇报,必然会赢得戴立的信任。


    他之所以短短五年,从一个联络员,成为戴立器重的干部,不就是凭事先多请示,事后多汇报这个套路么?

    “好吧。”路承周无奈地说。


    他知道,向总部汇报的电报,张奉新会亲自拟定。


    而路承周,也想向总部汇报自己的想法。


    他对张奉新没有意见,但他对张奉新的行事准则有想法。


    通过曾紫莲,路承周也给总部发了一封电报。


    很快,张奉新和路承周的电报,都摆到了戴立的办公桌上。


    “看来派张奉新去海沽,是很正确的。”戴立缓缓地说。


    “张奉新稳重,火柴容易冲动,他们搭档,海沽站的工作,能取得更大成绩。”毛善炎微笑着说。


    “火柴在电报里,说到了他最新的计划。郑问友、陈白鹿等人,一定是要营救的。在营救的同时,让日本人对金惕明产生怀疑,这样的主意,也亏他能想得出来。”戴立笑吟吟地说。


    路承周的想法天马行空,成功的几率其实不高。


    军统这边,需要紧密配合,而且当事人也得会演戏,否则一步走错,计划立马失败。


  第六百六十章 不愿意


    方南生接到命令,他这个军统海沽站行动组长,将带领海沽站剩下的人员,埋伏在去宪兵队的必经之路上:金刚桥。


    从英租界到海沽高级法院,金刚桥是必经之路。


    郑问友等人被押回海沽高院时,肯定会被严密保护,日本方面甚至会出动军队。


    他们在高院,会履行一个所谓的手续,过几天才会转到宪兵队。


    接到任务后,方南生先去侦察地形,最重要的,他不但要制订撤退路线,还要熟悉撤退路线。


    作为海沽城委打入军统的地下党员,方南生有自己的任务。


    军统的任务,他自然要向组织汇报。


    “顾书记,军统的任务大抵上是如此。”方南生低声说。


    他是在树德小学训练班出来的,当时的成绩只算中等,至少他排在关明鹏之后。


    但方南生有个特点,老成稳练,既不贪财也不好色,不喜欢赌博,也不沾毒。


    这样的人,很适合干特工,就算一时不显山露水,最终也会出头。


    关明鹏出事之后,方南生很快冒出来,先是担任陈白鹿的副手,火柴担任代理站长时,将他提拔为行动组副组长。


    张奉新到任后,陈白鹿已经出事,他担任行动组长顺理成章。


    “有把握吗?”顾三石问。


    他现在分管海沽和铁路的工作,方南生是联系的一名重要地工。


    方南生在海沽站,军统的很多重要情报,城委也能顺便知道。


    “如果情报准确,还是有希望的。”方南生缓缓地说。


    郑问友被捕后,他当时很迷茫,以为海沽站快完蛋了。


    然而,总部很快派来了新的站长。


    其实,方南生希望总部能把火柴派来。


    海沽站是在火柴的领导下,一步一步变得强大的。


    火柴不仅壮大了海沽站,更重要的是,他为了非常谨慎,每次行动最看重的是撤退计划。


    张奉新也很谨慎,但他的谨慎,是对总部的敬畏。


    逢事必请示,没有总部的批复,绝对不行动,这是张奉新的特点。


    作为沦陷区的军统站长,方南生觉得,张奉新谨慎得过头。


    或者换句话说,他没有担当。


    作为海沽站的站长,如果没有担当的话,真不知道能干出什么成绩。


    “一定要注意安全。”顾三石叮嘱着说。


    原本平海唐点线工委安排了几名同志打入海沽站,结果郑问友被捕后,有几人被转移走,有一人还调回了重庆总部。


    “放心,撤退计划是我亲自安排的。”方南生笃定地说。


    他不但亲自制订撤退计划,还查看了撤退路线。


    “那就好,对了,组织上对你上次去小站提供的情报,提出特别表扬。”顾三石微笑着说。


    之前方南生接到任务,护送谢维汉去小站。


    回来后,向组织汇报了,小站李耀华部准备反正之事。


    果不其然,就在前几天,李耀华全部反正。


    只是,他们随后遭到了日军的残酷镇压。


    谢维汉只负责策反,李耀华部反正之后,该如何发展,如何应对日军的镇压,根本就没有考虑。


    面对日军的疯狂围剿,李耀华部根本无法抵挡。


    关键时刻,八路军独立二旅伸出援助之手,派了一支部队接应,将李耀华部救出了包围圈。


    为此,李耀华的部队中,有一部分人毅然决定,参加八路军。


    “我也是运气好,如果不派我去保护谢维汉,也就不知道这件事了。”方南生谦逊地说。


    当时他对保护谢维汉还觉得很委屈,他是海沽站的人,怎么能被派到小站去保护谢维汉呢。


    到了小站后,方南生才知道,谢维汉竟然与李耀华联系上了。


    而且,李耀华部有意反正。


    方南生自然不知道,他之所以会有这个任务,正是路承周的有意安排。


    只是,方南生和顾三石,都不知道路承周这只蚂蚁的存在。


    “看似偶然,其实必然。如果你当时不是陈白鹿的主要助手,这个任务也轮不到你。李耀华部被救出来后,有一部分人参加了八路军。”顾三石微笑着说。


    “跟着国民党本来就没好下场。”方南生笃定地说。


    郑问友等人,被关在警务处看守所,外面有英国士兵看守,一般人想要见到他们,还是比较困难的。


    但在刘立峰的安排下,曾紫莲化装成看守所的杂役,与他们见面还是很容易的。


    事实上,郑问友一直与海沽保持着联系。


    “我已经跟他们说起了营救计划,他们都很坚决,愿意配合。”曾紫莲晚上见到路承周后,轻声说。


    他们一般情况下,还是在大光明电影院接头。


    偶尔也会去法租界,或者在伦敦道昭阳里9号见面。


    “这是必然的。”路承周点了点头。


    郑问友等人被捕后,一定渴望组织的营救。


    只是,他们被关在警务处,总部不允许他们逃离。


    只要英国人没将他们交给日本人,他们在警务处反而是安全的。


    英国人面对日本的不断施压,以中国的利益,换取他们的利益是必然的。


    国家与国家之间,从来只有利益。


    据说现在欧洲的形势也很严峻,战争乌云密布,可以说一触即发。


    英国人面对日本,再也没有了原来的硬气。


    “只是,让他们配合诬陷金惕明,大家都不愿意。”曾紫莲轻声说。


    金惕明在二十四号路抓捕了陈白鹿、刘轩和袁庆元这三名军统重要人员。


    日本人没有理由,也没有必要怀疑金惕明的忠诚。


    毕竟,他以最好的方式,向日本人证明了他与军统的决裂。


    然而,如果这是军统精心设计的一个计谋呢?


    到目前为止,郑问友和陈白鹿等人知道的所有海沽站联系点,全部停掉了。


    他们完全可以将这些全部说出来,以赢得日本人的信任。


    当然,从情感上,都不想干这种事。


    以背叛者的身份,公开投靠日本人,成为人人痛恨的汉奸,一般人确实无法接受。


    他们参加抗日组织,是为了打击日本侵略者,让他们与日本特务同流合污,哪怕是为了抗日,心理上这一关也过不了。


  第六百六十一章 算计

    除了心理因素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郑问友原本是海沽站的代理站长,陈白鹿是行动组长,让他们放弃职位,也有些不舍。


    很多人在决定,潜伏在敌人内部是,都会经历一个心路历程。


    同时,还有一个取舍的过程。


    潜伏敌营,意味着要放弃现在的一切。


    他们不敢,也不想。


    “所有人都不愿意,还是只有郑问友和陈白鹿不愿意?”路承周问。


    刘轩和袁庆元,顾虑应该少一些。


    “郑问友和陈白鹿明确表示无法胜任。”曾紫莲说。


    以郑问友和陈白鹿的能力,只要他们愿意是,不存在能不能胜任。


    然而,潜伏在敌营,还有一个重要原则,那就是自愿。


    如果执行人都不愿意,任务肯定没办法完成。


    “不就是公开投降么,不就是被人戳脊梁骨么?”路承周淡淡地说。


    “怎么办?”曾紫莲问。


    “走一步看一步吧,希望能成功营救。”路承周无奈地说。


    虽然张奉新当了站长,而且他还是张奉新加入军统的,但他对张奉新有些失望。


    做事没有魄力,凡事都要总部批复。


    郑问友之所以出事,是因为他自作主张,在大兴日杂店门口行动前几个小时,才向总部汇报。


    总部这才派了张奉新这个既熟悉海沽,又认识路承周,还老成持重的张奉新来海沽。


    戴立的想法是好的,但张奉新并不适合担任海沽站长。


    让张奉新在重庆,或者其他国统区当站长,都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种没有魄力的人,在海沽这样的沦陷区,很难让海沽站干出成绩。


    或者说,海沽站很难打击日本人的嚣张气焰。


    如果换成路承周,他在警务处就会将郑问友等人救出来。


    至于救出来之后,英国人是什么态度,会不会造成外交纠纷,路承周可不会考虑。


    如果英国人愿意,他们并不会在乎郑问友有没有被救走。


    现在,面对日本人的施压,英国人不也得把人交出去么?


    在路承周的计划中,这次的营救行动,只是装模作样罢了。


    然而,郑问友和陈白鹿都不愿意执行他的计划。


    张奉新得知后,经请示总部,决定停止这个计划。


    郑问友等人,两天后,被引渡给海沽地方高等法院。


    在法院待了一天,就以抗日分子为名,将他们移交给宪兵队。


    正如路承周估计的那样,从英租界到法院,日本严陈以待。


    但从法院再到宪兵队,日本人并没什么出动宪兵押送。


    押送郑问友等人的车子,在金刚桥被行动组成功拦了下来。


    甚至,他们已经将郑问友等人,解救出来。


    然而,车上警卫的反抗,出乎他们的意料。


    同时,金刚桥南侧,正好有一阵日军巡逻。


    “马上撤。”陈白鹿很快就看清了形势,他接过方南生递过来枪,迅速说。


    能再次摸到枪,陈白鹿很是激动。


    他在警务处关押了一个多月,原本以为会在英租界受审,当时也没觉得什么。


    英国人最多判他几年,出来后还是抗日英雄。


    可要是送到宪兵队,恐怕再也出不来了。


    “撤。”方南生马上说道。


    正当行动组的人要撤时,后面突然又出现一队人,而且这些人是日本宪兵。


    “川崎君,看到没有,军统果然找准了时机。”才上任不久的宪兵队长菊池宽,对旁边的川崎弘一脸得意地说。


    “菊池君果然英明。”川崎弘不得不承认,菊池宽的想法,确实比他严谨。


    “接下来,就看你们的了,如果再让军统的人跑掉,你这个特高课长,可以回去抱小孩了。”菊池宽讥讽着说。


    他知道自己担任宪兵队长,川崎弘心有不服。


    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自己现在的军衔比川崎弘高,职务比他高,川崎弘必须听从自己的命令。


    今天他准确的判断到了,军统会劫郑问友等人,特意没有参与海沽高院转送犯人,只是派人在后面跟着。


    果不其然,军统动手了。


    “请阁下放心,他们一个也跑不掉。”川崎弘坚定地说。


    不管如何,这都是宪兵队的机会。


    “郑先生,日本人从后面包围上来了,现在考虑曾组长的提议还来得及。”陈白鹿提醒着说。


    “不必多说,誓不当汉奸!”郑问友坚定地说。


    宁愿死在日本人手里,也绝对不会当汉奸。


    要杀金惕明,就堂堂正正动手,何必用这种伎俩呢?


    陈白鹿还能说什么呢,他只能跟着郑问友,杀出一条血路。


    然而,血路不是那么好杀的,既然是血路,必然要流血。


    路承周知道,今天金刚桥的动静会很大,但自然不能离开英租界。


    上午既在警务处待了一会,巡视完后,又去了趟宪兵分队。


    正当路承周准备回去吃午饭时,收到了金刚桥的消息。


    金惕明集合着三室的人,准备去金刚桥增援。


    “金主任,等你赶过去,早就结束了。”路承周走到三室门口,笑了笑。


    “去看看也好,菊池队长神机妙算,算准了军统今天会动手。”野崎从三楼走下来,得意地笑着说。


    菊池宽的判断准确,意味着军统会损失惨重。


    “有菊池队长在,何愁军统不灭?”路承周高兴地说。


    “一起去看看吧。”野崎说。


    从严格意义上来说,郑问友应该是宪兵分队的犯人。


    路承周赶到金刚桥时,战斗早就结束了。


    日本封锁了街道,金刚桥也禁止通行。


    地面上到处都是弹壳,还有一些血迹。


    其中有一些尸体,被抬到了路边,有军统的,也有日本士兵的。


    看到没穿军服和警服的尸体,路承周的心里颤动了一下。


    不管如何,这些人都是为抗战而牺牲的。


    “菊池队长。”野崎看到菊池宽后,恭敬地说。


    “军统今天是偷鸡不着蚀把米,大日本皇军大获全胜。”菊池宽得意地说。


    路承周走到放尸体的地方,首先映入眼帘的,正是郑问友和陈白鹿。


    他们两人身上有好几个枪眼,而且都是身前中枪,面对日本人时,他们并没什么畏缩。


    除了郑问友和陈白鹿,刘轩和袁庆元,也被当街枪杀。


    军统总共留下了六具尸体,幸好没有方南生的。


  第六百六十二章 撤职

    海沽站的营救行动失败,除了因为行动仓促,准备不足外。


    没有及时撤退,而且拒绝执行之前的计划,也是很大的原因。


    “此次营救失败,你有很大的责任!”在二十四号路18号院内,张奉新对路承周严厉地说。


    “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而是接下来怎么办?”路承周沉吟着说。


    张奉新确实没有担当,海沽站的行动失利,他这个站长不负责任,却让自己这个副站长负主要责任。


    如果说,之前路承周觉得,张奉新的到来,对他是件幸事的话,现在则不会这么想了。


    “海沽站损失惨重,行动组、情报组连失几员大将,接下来还能怎么办?保存实力,等待总部命令吧。”张奉新缓缓地说。


    “我倒是觉得,可以趁机除掉金惕明了。”路承周突然说。


    正是因为海沽损失惨重,别人才会掉以轻心。


    今天回来后,宪兵队举行了一场隆重的庆功会。


    如果在这个时候,军统突然出击,将给日寇以重击。


    “除掉金惕明,是海沽站之最高任务。只是目前来说,并不适合行动。你的任务,是潜伏在日本特务机关,海沽站的事情,不用多操心。”张奉新摇了摇头。


    他对路承周的提议没有兴趣,目前来说,最重要的是保存实力。


    况且,没有总部的命令,他也不会主动请缨。


    路承周晚上,给总部发了封电报,详细汇报这次营救行动失败的原因。


    对自己应该承担的责任,路承周一点也不推脱。


    可是,对张奉新的做法,他也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路承周甚至向总部建议,调离张奉新。


    路承周与总部有自己的密码,他只需要将电码写好,交给曾紫莲就可以了。


    虽然今天晚上的电报很长,曾紫莲并没觉得意外。


    毕竟,这是海沽站有史以来最大的惨败。


    原来的代理站长、行动组长、情报副组长以及一名资深情报员,还有两名精干的行动人员,全部殉难。


    原本海沽站就转移了几名成员,再加上这次的损失,海沽站的实力,已经损耗大半了。


    这些都是路承周的心血,树德小学训练班毕业的学员,已经成为海沽站的骨干。


    然而,因为郑问友自作主张,在大兴日杂店刺杀路承周,再加上张奉新优柔寡断,没在警务处动手营救,以至于事情最终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金刚桥的营救,成功的几率原本就是五五开。


    可是,路承周准备了备用计划。


    一旦失败,郑问友等人,可以全部假意与日本人合作。


    到时候,不敢说把日本特务机关弄个天翻地覆,至少除掉金惕明是绰绰有余。


    可是,郑问友和陈白鹿,竟然都不愿意执行这个计划。


    这是一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而郑问友宁愿死,也不愿意成为别人眼中的汉奸。


    最终,郑问友倒是遂了愿,可没了性命,还拿什么跟日本人斗呢?

    重庆收到路承周的电报后,毛善炎第一时间送到了戴立的办公室。


    火焰这次的措辞很激烈,对总部的决定,甚至有责怪之意。


    他不知道戴立会不会生气,但这封电报,必须亲自送到戴立手上。


    “先生,火焰的用词虽然不当,但他的本意却是好的。”毛善炎见戴立久久不说话,轻声说。


    “火焰说得没错,我们派张奉新去海沽,确实有欠考虑。张奉新对总部确实言听计从,但沦陷区的机关,很多事情不能等着总部批复。如果事事请示,还要他们干什么?”戴立缓缓地说。


    “如果郑问友不自作主张,也不会派张奉新去海沽。”毛善炎安慰着说。


    “海沽站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好好的一个海沽站,这么一折腾,元气大伤,这些都是党国之精英啊。”戴立叹息着说。


    张奉新去海沽前,他曾经叮嘱过,要多听路承周的意见。


    然而,张奉新办事只求稳妥,凡事都要先向总部请示再执行。


    殊不知,哪有十拿九稳之事?


    有些事情,下面办后,总部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下面如果请示,总部只能拒绝。


    比如说,在警务处看守所营救郑问友之事,海沽站如果做了,国府最终会协调。


    但海沽站请示的话,总部绝对不会在电报中,同意海沽站的这种做法。


    “要不,把张奉新调回来?”毛善炎提议,他一直觉得,海沽站让路承周主事,是最合适的。


    事实上,海沽站在路承周担任代理站长期间,确实干了几件漂亮的事情。


    同时,海沽站的人员,也得到了极大的发展。


    “可以,让张奉新马上回渝述职。海沽站之一切事务,全部交给火焰。火焰以火柴之名,继续担任副站长。待张奉新回来后,正式任命他为海沽站长。”戴立坚定地说。


    路承周担任代理站长期间,海沽站得到了极大发展。


    然而,郑问友担任代理站长后,竟然提出刺杀路承周。


    如果真的按照路承周的计划,刺杀就刺杀吧,搞不好还能顺便除掉金惕明。


    然而,郑问友却自作主张,以至于行动失败,陈白鹿等人被捕。


    既然,总部换上老成持重的张奉新。


    然而,张奉新这种性格,完全不能适应沦陷区的工作。


    或许让张奉新当个副职,他一定会是个很好的助手。


    但让这种人担任主事人,就会变得唯唯诺诺。


    他到任后,海沽站的工作,基本上处于停滞,就能看出他的能力了。


    接到总部的电报,张奉新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总部竟然会这样处理自己。


    回渝述职,其实只是将他撤职的另外一种说法罢了。


    一旦他回到重庆,马上会有正式任命。


    这就跟当初潘家才去日本访问,让温佩石担任代理市长一样,都是一人过渡。


    张奉新跟潘家才一样,不想放下手中的权力。


    他好不容易担任外站站长,哪能轻易撒手呢。


    原本张奉新对总部一向唯命是从,然而,这次关系到他的前途时,他却突然一改作风。


    张奉新给总部去了封电报,主动承担了金刚桥行动失败的责任。


    同时,他提出,目前海沽形势严峻,必须留下来应付日寇的最新阴谋。


  第六百六十三章 一句话的事

    出于种种原因,张奉新并不想离开海沽。


    五年前,他离开海沽时,还只是一个普通的干事,当时军统还是特务处。


    上面调他离开,自然没有二话。


    很久之后,他才知道,自己之所以会被调离,是为了保护路承周的安全。


    然而,此次他回来是担任站长,本想干出一番事业,在军统的历史上,留下自己最为浓墨的一笔。


    然而,这才几个月时间,连半年都没有,自己就被调回总部了。


    此时的张奉新,与之前的郑问友一样,心情低落。


    只是,当时的郑问友,没有人安排他。


    而路承周在接到总部回复后,第一时间联系了张奉新。


    “张先生,你看从水路离开如何?”路承周见到张奉新后,直截了当地说。


    他不让张奉新决定什么时候离开,而是让他选择,以何种方式离开。


    也就是说,张奉新必须离开。


    “我在等总部的回复。”张奉新语气有些冷。


    昨天路承周见到自己,还是一口一句“张站长”,今天就换成“张先生”了。


    都说人走茶凉,自己人还没走呢,这杯茶就凉透了。


    “总部的回复已经到了,请你即刻启程。”路承周像变戏法似的,拿出总部最新回复的电报。


    他倒不是想急着掌权,而是为了大家的安全。


    张奉新在海沽多一天,就多一分危险。


    谁知道日本人有没有掌握更多的线索呢?

    张奉新不比郑问友,他是正经的海沽站长,掌握着海沽站所有的机密。


    包括林帆和邹静的电台,自己的身份,胡然蔚和吴伟的身份。


    至于中西大药房、大红桥码头的傅祺,都在张奉新的掌握之中。


    早一个小时把张奉新送走,不仅张奉新安全了,整个海沽站也都安全了。


    路承周平常考虑事情,总喜欢作最坏的打算。


    “好吧,但我昏船,能坐火车离开么?”张奉新缓缓地说。


    总部的回电,再次重申了,海沽站由火柴全权负责的决定。


    让张奉新见到电报后,迅速离开海沽。


    “可以,先去北平,再从北平转道去重庆。”路承周没有犹豫,既然张奉新昏船,就改坐火车便是。


    他主持海沽站,绝对不会让张奉新难住。


    只是,路承周觉得,坐船的安全性要高于火车。


    海沽有直达香港的船,再从香港转道去重庆,既安全又便捷。


    上次行刺陈西根的几人,就是先去的香港,再回的重庆。


    “也是今天走?”张奉新似笑非笑地说。


    他倒没看出来,路承周的能量不小。


    “我马上给你买票,现在动身也来得及。”路承周想了想,他的任务不仅仅是将张奉新送到北平,还要让他从北平顺利上车。


    “看样子你是巴不得我马上走。”张奉新脸色一沉,路承周可是他当初招进特务处的,没想到,现在却露出了这样的嘴脸。


    “从私人感情,我当然愿意你留下。但从抗战出发,你早点回到重庆,能更快投入抗日工作之中。”路承周微笑着说。


    他知道,自己的行为,张奉新可能接受不了。


    但从实际工作出发,张奉新早一天离开,海沽站就早一天安全。


    郑问友被捕后,路承周觉得海沽站陷入了空前危机,做了一系列的工作。


    最终郑问友和陈白鹿,以战死金刚桥,证明了他抗战的决心。


    可路承周并不认为,之前的转移工作就浪费了。


    张奉新不管如何抱怨,该走还得走。


    下午,路承周给他送来了车票,并且亲自送他到了海沽东站。


    “一路顺风。”路承周握着张奉新的手,低声说。


    在敌后从事抵抗工作,今天真的不知道明天的事,谁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见面。


    张奉新在进站后不久,路承周看到了穿着学生装的马玉珍。


    穿着学生装的马玉珍,看上去还真不像个老师。


    她的任务,是暗中护送张奉新到北平。


    按照路承周的估计,明天下午,马玉珍就能回来。


    今天晚上,张奉新在北平会住一晚,明天上午坐火车离开,下午马玉珍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然而,第二天上午,路承周正在巡视时,突然看到了四处张望的曾紫莲。


    路承周心里一动,昨天晚上,路承周就要求海沽站暂停一切行动。


    至少要等到,张奉新平安回到重庆后,海沽站才能有下一步行动。


    “张奉新出事了!”曾紫莲等路承周的车子开到身边后,突然扔进一个纸团,打开后上面只有三个字。


    字迹很潦草,显然写得很急忙。


    路承周看到张奉新三字,心里顿时大吃一惊,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路承周最担心张奉新会出事,没想到,他竟然真的出事了。


    路承周没有犹豫,马上将车开到伦敦道昭阳里9号附近。


    此时曾紫莲还没有回来,给他开门的是马玉珍。


    “出什么事了?”路承周沉声问。


    “张奉新在车上遇到了查车的特务。”马玉珍急道。


    “他的证件齐全,又是老军统,难道还应付不了一个查车特务?”路承周蹙起眉头,张奉新可是发展自己加入特务处的特务。


    如果张奉新是个饭桶,戴立也不会派他来海沽当站长吧。


    “其实也没什么事,车上的特务问,他要去哪,张先生顺路回答去北平。然后那人马上目露凶光,加重了语气,狠狠地再问了一遍。我刚想提醒,结果张先生依然镇定自若的回答去北平。那查车特务,马上叫来日本兵,将他带走了。”马玉珍介绍着说。


    “北平?他怎么这么不小心?”路承周蹙着眉头,不满地说。


    北平早就被改为北京,生活在华北的人,都习惯叫北京了。


    而从国统区过来的张奉新,依然没有改口,一句“北平”,让他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人呢?”路承周问。


    张奉新虽然犯了低级错误,但路承周必须在第一时间把他捞出来。


    从国统区来的人,不至于被当成抗日分子,只要找个保人,或者有铺保,交点钱是可以放出来的。


    如果时间拖得太久,那可就说不清了。


  第六百六十四章 最坏打算


    张奉新的被捕,让路承周全身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


    这可是海沽站的前任站长啊,掌握着海沽站几乎所有的机密。


    如果仅仅是海沽站的联络人员和机关,也就罢了。


    问题是,还有潜伏在日本特务机关,以及暗中为军统效力的一些人员名单。


    凡事总往最坏处想,一旦遇到事情,结果总会比预料的要好。


    得知张奉新被捕,路承周脑海里想到的,就是他可能会叛变。


    哪怕这个可能性只有一成,路承周也得当成十成来对待。


    就像当初郑问友被捕一样,路承周也不能例外。


    甚至,路承周还得考虑,自己的潜伏任务,是不是可以结束了。


    这个决定,将是非常艰难的。


    曾紫莲回来的时候,路承周正在拟定电报,此事必须第一时间向总部汇报。


    同时,海沽站所有人员,都必须再次转移。


    特别是潜伏在敌营的成员,更是作好防范。


    “张奉新只是无意被捕,说不定罚点钱就行了,没必要这么大动干戈吧?”曾紫莲听着路承周的安排,很是疑惑地说。


    “如果他被送到了宪兵队,又被认出了身份呢?或者……投敌了呢?”路承周说到后面,声音变小了。


    郑问友都没有叛变,张奉新更加不可能。


    在路承周的印象中,张奉新要比郑问友更坚定。


    虽然当初他们都在海沽站,郑问友是军情组长,张奉新还只是联络员。


    但在路承周的感觉中,张奉新要比郑问友更靠谱。


    从张奉新到海沽之后的工作来看,张奉新对日本人也是很痛恨的,他衷心希望,能早日将日本侵略者赶出中国。


    “绝不可能!”曾紫莲大声说。


    “先按最坏的可能准备吧,大不了就是白忙一场嘛。我们空忙一场,总比抓进宪兵队要好吧?”路承周缓缓地说。


    “胡然蔚、吴伟、孙志书、沈竹光等人怎么办?还有你,要不要撤出来?”曾紫莲没有再多说。


    路承周的谨慎,其实比张奉新有过之而无不及。


    越是重要的事情,路承周越是谨慎。


    “通知孙志书和沈竹光去外地,如果情况有变,可直接去重庆。胡然蔚和吴伟,让他们请假,不管以什么理由,最少要请三天假。”路承周沉吟着说。


    “那你呢?”曾紫莲看到路承周一脸严肃,心里也有些打鼓。


    “我当然要留下来,如果我出事,海沽站由你负责。”路承周的声音虽然不大,但语气非常坚定。


    “你不会出事,也不能出事,我也不准你出事!”曾紫莲急道。


    “不要说这些唯心的话,从潜伏在敌营的那一天开始,我就时刻准备着这么一天。”路承周笑了笑,不以为意地说。


    如果说他不紧张,那是假的。


    可是,就算有危险,他也从来没有考虑过退缩。


    “你难道不能也一起撤退么?”曾紫莲关心地问。


    “我是海沽站的最高负责人,这就像打仗,哪有指战员先跑的?”路承周笑了笑,他当然会考虑自己的安全问题。


    可他现在的职务,不允许他第一个撤离。


    每逢大事有静气,在没有得到确切消息前,他不能离开现在的岗位。


    随着路承周一声令下,整个海沽站都行动起来了。


    还好,郑问友被捕前,海沽站的人员,已经有过一次转移。


    只要黄文买再给每人发笔钱,他们可以再次转移。


    比较难的是孙志书、胡然蔚等人。


    得知海沽站希望他们去外地几天,没有动静后再回来,沈竹光的脸色,当时就吓得一片苍白。


    孙志书还好些,他是火柴亲自通知的,路承周也告诉了他详情。


    “我会去打探一下,如果事情不大的话,也就没必要走了。”孙志书说。


    他觉得,火柴实在有些杯弓蛇影。


    连张奉新被哪个部门抓走,都没有准确消息,怎么就能让他躲到外地呢?

    他现在依然是市公署的秘书长,又是温佩石信得过的人,就算张奉新真的投敌,也未必会危及到他。


    毕竟,他与军统主要是与火柴和曾红联系,与张奉新并没打过交道。


    张奉新没有证据,也未必敢指证他。


    “那就多谢了,晚上我会打电话来问。”路承周说。


    他与孙志书商量了几个约定的暗号,比如说张奉新如果没在海沽,该怎么说。


    如果张奉新被关在了满铁,或是进了宪兵队,又该如何说。


    路承周实在没有时间,来回跑着。


    他也得发动自己的关系,去证实这件事。


    张奉新很早就加入了复兴社,他的经验很老到,就算被捕,也未必会露出破绽。


    可怕的就是这万一,万一张奉新露出破绽了呢?

    不说别的,情报三室就有不少人,应该是认得张奉新的。


    路承周下午,在宪兵分队和宪兵队都问了一圈,并没有张奉新的消息。


    路承周希望,日本人就算抓到了张奉新,也没有发现他的真正身份。


    张奉新有正规的证件,就算日本人去查,也不会有问题。


    张奉新用的是化名,又有应付的经验,就算被抓,也能想办法逃脱。


    傍晚,路承周以火柴的身份,给孙志书打了个电话,孙志书也没有打听到有用的消息。


    整个海沽显得很平静,日本人并没有意识到,有一条越级大的鱼,已经落到了他们手里。


    直到第二天下午,路承周突然接到野崎的消息,宪兵分队的主要干部,必须马上去趟花园宪兵队。


    路承周很是意外,除了金刚桥的事情外,海沽并没有发生,可以令英租界宪兵分队全部出动的事情了吧?

    最让路承周奇怪的是,到了花园宪兵队,他和金惕明都被要求在菊池宽办公室外等着,宪兵分队能进去的,只有野崎和山口静夫。


    “金主任,让我们来,却不让进去,是不是手下惹什么祸了?”路承周递给金惕明根烟,随口问。


    “看样子不像,我听野崎先生提了一句,好像是抓到了军统的一条大鱼。”金惕明摇了摇头。


    “军统的大鱼,刚刚被我们宰了六条,哪还有大鱼?”路承周心里一动,脸上却不以为意地说。


  第六百六十五章 全面合作

    金惕明对路承周的是看法并不认同,在他看来,海沽站至少还有两条大鱼:曾红和火柴。


    此次郑问友和陈白鹿,以及刘轩和袁庆元死在金刚桥,金惕明并没有太大的喜悦。


    海沽站最危险,也是最狡猾的,是曾红和火柴。


    据说火柴已经离开了海沽,只剩下最危险的曾红。


    这个海沽站的情报组长,拥有翻云覆雨的能力。


    一天不抓到此人,海沽站一天就不算彻底消灭。


    “你们先回去吧。”金惕明正要说话的时候,野崎突然从里面走了出来,淡淡地说。


    “野崎先生,出什么事了?”金惕明诧异地问。


    让自己和路承周赶过来开会,结果却被挡在办公室外面。


    “回去集合人马,准备行动。”野崎冷冷地说。


    “行动?”金惕明更是意外,如果要行动,何必跑来花园宪兵队呢。


    “金主任,回去吧。”路承周拉了拉金惕明的衣袖,突然说。


    野崎的语气很冷,这样的态度非常奇怪。


    在宪兵分队,路承周和金惕明是野崎最应该倚重的两个中国人。


    野崎往常就算心里有气,在他们面前也不会轻易表露出来。


    今天这样的态度,似乎自己和金惕明是他的仇人一般。


    野崎最痛恨的是什么人?当然是抗日分子。


    难道说,野崎在菊池宽的办公室里坐一会,就觉得自己和金惕明是抗日分子了?

    “真是想不明白,既然来了,又让我们走干什么?”金惕明与路承周走出来后,很是不满地说。


    他与路承周,对日本人可谓忠心耿耿。


    自己刚刚抓到了陈白鹿、刘轩和袁庆元,为宪兵分队立了大功。


    而路承周差点死在军统手里,是军统的眼中钉肉中刺。


    他们两人,应该是日本人最忠实的朋友。


    然而,野崎刚才的语气,似乎他们依然不值得信任。


    或许在日本人眼里,他们这些中国人,永远都不会被信任。


    “我们又不是日本人,人家防着咱们,也是应该的。”路承周安慰着说。


    野崎的语气,令他很担忧。


    他真想冲进菊池宽的办公室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人。


    走到下面的院子里,路承周突然发现,院子里多了一辆小车,车牌是他不熟悉的。


    宪兵队所有的汽车,路承周都是认得的,他甚至能准确的知道,哪个车牌由谁使用。


    除了宪兵队,像市公署、海沽日本防卫军司令部、日本海沽陆军特务机关、警察局等相关部门的汽车车牌,他都会随时留意。


    这是一辆道奇牌汽车,车牌号1221。


    路承周回头朝菊池宽的办公室看了一眼,发现有人似乎也望着下面,看到自己后,迅速转过身子了。


    “金主任,上车吧,我送你回去。”路承周拉开车门,站在车边对金惕明说。


    路承周刚才并没有看错,二楼菊池宽办公室的窗户边,确实有人在看着他。


    路承周一回头,他马上背过身子。


    “张先生,既然答应与我们合作,是不是应该拿出诚意呢?”菊池宽的汉语说得也不错,他站在张奉新旁边,微笑着说。


    “我已经将海沽站所有的联系站,包括人员名单,都写了出来,还没有表明诚意么?”张奉新淡淡地说。


    他在火车上确实说错了一句话,“北平”在他的脑海里根深蒂固。


    他是在海沽东站上的车,昨天晚上就被连夜转回了海沽。


    在花园宪兵队,张奉新遇到了一位老熟人:川崎弘。


    两人谈了一个小时后,张奉新答应与日本特务机关合作,彻底消灭海沽站。


    在张奉新说出他在英租界的住处,以及海沽站的人员名单和机关所在地后,他享受了特别待遇。


    下午,菊池宽将宪兵分队的人召集过来,晚上准备行动。


    然而,张奉新突然提出一个特别要求,他不与宪兵分队的中国人见面。


    这个要求虽然古怪,但菊池宽还是支持了。


    “你不与这些中国人见面,是不是他们当中,有军统的人呢?”菊池宽也不傻,张奉新提出这样的要求,背后自然有深意。


    “菊池队长是不是也怀疑他们呢?”张奉新望着路承周开着车子离开,似笑非笑地说。


    “你说金惕明和路承周?他们是大日本帝国的真正朋友。”菊池宽摇了摇头。


    金惕明刚刚抓捕了军统三名重要人员,还因此将郑问友引了出来,可以说,海沽站遭到了毁灭性打击。


    而路承周则遭到军统暗杀,车子被炸毁,差点死在方南生的手雷下。


    这两个人,是经过血与火考验的。


    “我怀疑任何人。”张奉新意味深长地说。


    在宪兵队,张奉新听了审。


    所谓的听审,就是看宪兵如何审讯其他犯人。


    看着那些被当作抗日分子的中国的人,被打得皮开肉绽,张奉新也确实心惊肉跳。


    他之所以答应与川崎弘合作,也是给自己找了一个合适的理由:先委屈求全,假意与日本人合作,找机会再为重庆效力。


    张奉新绝对不会承认,他是因为胆怯而与日本人合作。


    离开花园宪兵队后,路承周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这可能就是第六感觉吧,但不管如何,他都要继续留下来。


    只是,回到家后,他身上就有了两把枪。


    同时,他将那件装了两个铜钱的避弹衣悄悄穿在身上。


    路承周已经作了最坏的打算,甚至,他吃了晚饭后,让马婶去中西大药房住段时间。


    “我这几天要出趟差,得十天才能回来。”路承周假意说。


    “十天?那也行,我就去估衣街住十天。”马婶想了想,马厚谷总是住在中西大药房,她其实也不大放心。


    “马叔很忙,你要照顾好他的生活。至于我这边,反倒没什么。”路承周劝导着说。


    晚上,路承周到宪兵分队后,看到金惕明已经集合了三室的人。


    只是,他注意了一下,胡然蔚和吴伟都不在。


    “金主任,三室是不是还有其他任务?”路承周随口问。


    “没呢,吴伟说老家有点事,要回去一趟。胡然蔚陪他妹妹去了趟北平,要三天后才会回来。”金惕明不以为意地说。


    路承周暗暗点了点头,他们两人的离开,让他松了口气。


  第六百六十六章 过期

    特别是胡然蔚,胡海燕是他的软肋,如果胡海燕落入敌人手里,胡然蔚的意志,一下子会被击破。


    想当初,金惕明诬陷胡然蔚为球组二号,就是把胡海燕骗来宪兵分队,结果胡然蔚只能违心承认。


    当时的胡然蔚,还不是军统的人,他为了不让胡海燕受苦,都能接受金惕明的诬陷。


    当时的胡然蔚,受了很重的伤,但也赢得了日本人的信任。


    就算是金惕明,对他也不再怀疑。


    但是,如果日本人再度怀疑胡然蔚,情况就又不一样了。


    还有吴伟,不管他是不是墙头草,毕竟他都为军统做过事。


    路承周不是过河拆桥之人,只要吴伟不拆军统的台,哪怕他依然给宪兵分队卖力,他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晚上的行动,宪兵分队没让警务处配合,宪兵分队已经取得在英租界的执法权,警务处没有特殊理由,不会干涉宪兵分队之行动。


    “路承周,你负责围剿这里。”野崎拿出一张纸条,一脸严肃地递给路承周。


    “嗨!”路承周双手接过纸条。


    他打开纸条,目光瞥向纸条上的字时,突然愣了一下。


    纸条上有一行熟悉的字:五十一号路26号。


    “这是你的辖区,由你负责最是合适。”野崎见路承周很意外,解释着说。


    据说,这是海沽站机关所在地。


    “保证不让一个人逃脱!”路承周坚定地说。


    不管内心如何震惊,路承周脸上一点也不能表露出来。


    甚至,他都不知道,野崎是不是识破了自己的身份。


    五十一号路26号还是当初安排给刘有军的安全屋,他出事后,才成为海沽站的机关。


    郑问友被捕后,这里的人员就全部撤走了。


    路承周得知张奉新在火车上出事后,再次要求曾紫莲,将海沽站之人员转移。


    此时的五十一号路26号,早就空无一人。


    但也正因为如此,路承周才特别要求,情报一室的顾问石田秋夫亲临指导。


    到五十一号路26号后,路承周要求张广林带着宁明守在后门,自己在石田秋夫的注视着,亲自翻墙而入。


    打开大门后,一马当先“冲”了进去。


    里面黑漆漆的,路承周打开随身带的手电筒,四处观察,确认安全后,才拉亮了房间的灯。


    “仔细搜查,绝对不能漏过任何痕迹。”路承周严厉地说。


    为了确保行动顺利,他将贾明、韩福山等人都叫来了。


    “报告主任,楼上没人。”韩福山冲到楼上后,很快来报告。


    “石田顾问,情报不会有误吧?”路承周蹙着眉头问。


    在宪兵分队,野崎布置任务前,将日本人都召集起来开了会,石田秋夫也是参加了的。


    反倒是他和金惕明,在行动前才拿到具体任务。


    “这么大的房子,晚上竟然没人,肯定有问题。这里,可是军统海沽站的机关!”石田秋夫缓缓地说。


    “什么?海沽站的机关,就在我的辖区?”路承周“大吃一惊”,石田秋夫能准确的说出,这是海沽站的机关,这说明日本人确实掌握了一些情报。


    只是,这些情报的来源是什么?

    “军统很狡猾,也很大胆,据说……”石田秋夫看了路承周一眼,突然意识到什么,没再往下说了。


    石田秋夫不说,路承周自然不会多问。


    但此事,他却留了意。


    “主任,有重大发现。”贾明突然从楼上走下来汇报,一脸兴奋地说。


    “走,去看看。”路承周心里一叹,他对这里的情况非常熟悉,如果说楼上有重大发现的话,只有一个可能,海沽站的备用电台。


    这可是当初路承周从王若奇那里拿来的,当时送了一台给市委,留下一台备用,剩下的全交给了林帆。


    果不其然,贾明发现了藏在阁楼里的电台。


    看着这部电台,路承周又爱又恨。


    “看来情报没错,这里确实是军统海沽站机关所在地。”路承周看了看电台后,笃定地说。


    有了这部电台,海沽站机关算是坐实了。


    唯一的遗憾,是没有抓到机关的人。


    从五十一号路26号的痕迹来看,这里应该是住了人的。


    路承周之所以特意请石田秋夫指导工作,就是想让他证明,自己对抓捕全力以赴。


    至于没抓到人,就不是能力问题,而是敌人太狡猾。


    虽然军统的电台被搜出来,令路承周很是遗憾。


    但是,这部电台,也成了路承周的功绩。


    很快,这部军统的备用电台,送到了野崎的办公室。


    路承周和石田秋夫,一起向野崎汇报了整个抓捕过程。


    “辛苦了,路主任。”野崎看了看桌上的电台,对路承周笑了笑。


    张奉新提供的情报,并没有让宪兵分队抓到军统的人。


    情报三室那边,也没有传来好消息。


    军统的联络站,不是人去楼空,就是空无一人。


    也就是说,军统早就有了防备。


    对此,野崎也没在意,如果海沽站这么容易对付的话,现在还能活动么?

    “能参与这样的行动,是鄙人的荣幸。”路承周谦逊地说。


    路承周走后,野崎向石田秋夫问起了晚上行动的详细过程。


    路承周的安排,没有任何问题。


    五十一号路26号这个地址,是临行动前,他才交给路承周。


    理论上,不存在泄密。


    况且,石田秋夫一直跟在路承周身边,就算路承周想传递消息,也没有机会。


    “里面先生,是不是情报不准确?”石田秋夫汇报完后,疑惑地问。


    “这是上面的问题。”野崎摇了摇头,今天晚上的行动,是菊池宽布置的任务。


    结果,行动一无所获。


    不对,还是搜到了军统的一部电台,看上面落着一层灰,这应该是一部备用电台。


    石田秋夫的问题,野崎晚上到宪兵队后,也向菊池宽问起了。


    菊池宽也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只能请张奉新出来。


    张奉新语出惊人,“现在的海沽站,由火柴全面接手。此人异常谨慎,我恐怕前脚还没走,这些地方就全部弃用了。”


    “火柴?他不是调走了么?”野崎吃惊地说。


  第六百六十七章 条件

    火柴这个名字,曾经让宪兵分队无比蒙羞。


    原本他们以为,火柴被调走了,野崎当时还松了口气。


    火柴调走后,他才有机会破获海沽站。


    “火柴从来没有调走,他只是没有参与海沽站的事务罢了。”张奉新缓缓地说。


    “张先生,能不能协助我们,抓到这个火柴?”菊池宽也听说过火柴之事。


    军统华北区的北平站、保定站都被端了,大部分人甚至还加入了宪兵分队情报三室。


    然而,海沽站因为火柴的存在,不但没有被消灭,海沽反而越来越强大。


    “当然可以。”张奉新沉吟着说。


    “你有什么要求和条件,都可以跟我说。在我的能力范围内,绝对满足你。”菊池宽自信地说。


    张奉新愿意与日本特务机关合作,除了因为想活命外,更想得到什么。


    “我的要求很简单,送我到香港,并且给我十万美元。”张奉新缓缓地说。


    “只要抓到了火柴,肯定送你到香港。至于十万美元,还需要几天才能批下来。”菊池宽诚恳地说。


    张奉新的这些条件,他都可以答应。


    只是十万美元,着实不是笔小数,就算他是宪兵队长,也不能马上拿出来。


    至于送张奉新到香港,菊池宽的意思,必须等到破获海沽站,至少也要抓到火柴后才能兑现。


    “只要按照我说的去做,抓到火柴很容易。”张奉新对菊池宽的回答不太满意。


    他在海沽的心诚,与在香港的心态完全不一样。


    在海沽,他随时处于军统的威胁之下。


    而到了香港,他则可以随心所欲。


    事实上,张奉新现在的心态还是飘摇不定的。


    他之所以答应与日本人合作,即有假意投敌,也有想与军统决裂的想法。


    在火车上,他的无心之言,让日本特务怀疑自己,进而将他押回海沽。


    张奉新发展路承周的时候,川崎弘也在打路承周的主意,他们相互之间是熟悉的。


    川崎弘认出他后,张奉新再没可能逃脱。


    面对日本人的酷刑,他也不觉得,自己能承受得了。


    几乎不假思索,他就选择了自保。


    路承周之前不是有一个诬陷金惕明的计划么,郑问友和陈白鹿都不愿意执行,他可以接过这个任务。


    而且,张奉新还留了一条退路。


    实在不行的话,他可以将路承周、胡然蔚等人供出来。


    当然,这是他最后的底牌。


    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打这张牌的。


    “你放心,我们会绝对保护你的安全,并且对你与我们的合作保密。”菊池宽点了点头,张奉新的担忧,完全没有必要。


    但他还是尽量配合,正好可以表明自己的诚意。


    “张先生,宪兵分队是不是有军统的人?”野崎突然问。


    “这个嘛……”张奉新故作高深地说。


    他掌握的情报,此时都是他的筹码。


    如果他能去香港,并且拿到十万美元,到时候他进可攻退可守。


    如果日本人把他留在海沽,他既担心日本人反悔,也担心军统将他当成叛徒处决。


    “张先生,我们已经是合作伙伴了,应该拿出诚意。”菊池宽劝道。


    “菊池队长,既然是合作,就应该平等互惠。我提供情报,你们应该履行相应的承诺。”张奉新淡淡地说。


    “我说过,钱还要等几天,抓到火柴,或者破获海沽站,随时可以送你到香港。”菊池宽有些不高兴地说。


    “我的要求是,先到香港。只要我彻底安全了,火柴的事情很好解决。”张奉新看到菊池宽气急败坏,反而更是笃定。


    日本人除了相信自己,没有更好的办法。


    “听张先生的语气,似乎宪兵分队还有军统的人。”野崎缓缓地说。


    “好吧,我可以明确告诉你,宪兵分队确实有军统的人。”张奉新突然说。


    “他是谁?”野崎眼中满是渴望。


    “如果我说是金惕明,你会相信么?”张奉新似笑非笑地说。


    “金惕明?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野崎连声说。


    “那如果我说是路承周呢?”张奉新又说。


    “也不可能!”野崎摇了摇头,张奉新简直就是开玩笑嘛。


    “所以嘛,就算我告诉你名字,你也得验证。不如等几天,送我到香港后,一切都可以解决。”张奉新说。


    路承周虽然没见到张奉新,但今天晚上的行动目的是五十一号路26号,他已经猜到,张奉新怕是与日本人合作了。


    只是,为何日本人还没对自己动手呢?


    “你这里,张奉新应该不知道吧?”路承周晚上到了伦敦道昭阳里9号,这是曾紫莲与马玉珍的住处,之前在海沽站只有他知道。


    “我没跟他说过,他也从来没问过。”曾紫莲肯定地说。


    “电台转移了没有?”路承周问。


    “转移到了法租界的教堂后面。”曾紫莲说。


    “此事必须马上向总部汇报。”路承周将晚上的行动,简单的向曾紫莲介绍了。


    “什么?五十一号路26号,电台?”曾紫莲吃惊地说。


    “所以我高度怀疑,张奉新已经与日本人合作。”路承周淡淡地说。


    “那你应该马上转移啊。”曾紫莲焦急地说。


    “不急,如果张奉新举报了我,晚上还能参加行动?而且,我现在是海沽站的站长,你们先转移,所有人员,至少要离开英租界。”路承周叮嘱着说。


    “正因为你是站长,你要对海沽站负责,最先撤离的必须是你。”曾紫莲坚定地说。


    “你们先撤离,明天晚上,我会与你们会合。”路承周说。


    他自然会安全放在第一位,但是,五年潜伏,一朝撤离,他实在不甘心。


    张奉新没有马上举报,既可能是想放他一马,也有可能,还有其他目的。


    明天,路承周还想试一下,如果不行的话,他再撤离也不迟。


    “我跟你一起撤离。”曾紫莲坚定地说。


    “我是你的上级,执行命令!”路承周板着脸,严肃地说。


    “好吧,但你必须安全。”曾紫莲无奈地说。


    “你连夜就走,保证与总部的联络是最重要的。”路承周叮嘱着说。


  第六百六十八章 走人

    路承周回到家后,一直坐在书房,一根接一根的抽着烟。


    一直以来,他做事都留后手。


    然而,今天的事情,还是让他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


    马玉珍回来汇报时,他其实就作好了最坏的打算。


    可是,当他看到野崎拿过来的纸条上,写着五十一号路26号这几个字时,他一时之间,还是接受不了。


    作为海沽站的机关,知道这个地址的人极少。


    如果野崎提前几天知道,海沽站早就不复存在。


    路承周实在想不到,除了张奉新之外,还有其他解释。


    张奉新对总部唯命是从,没有总部的命令,他不会执行任何任务。


    然而,野崎却拿到了五十一号路26号这个地址。


    这是一个极度危险的信号,说明路承周应该撤离了。


    可是自己能撤离吗?


    宪兵分队是他的阵地,私自撤离,无异于逃兵。


    从理智上,路承周必须撤离,但从情感上,他实在割舍不下。


    路承周答应,明天晚上撤离,也就是说,他还有一个白天的时间。


    当天空露出鱼肚白时,路承周还没有去睡,看了看天色,他知道也睡不了好久。


    今天将是繁忙的一天,下楼后洗了把脸就准备出门。


    马婶去了估衣街照顾马厚谷,家里也没早餐吃。


    路承周准备去发动车时,看到了化装的曾紫莲。


    曾紫莲穿着男装,然而,两人眼神一交流,路承周马上认出了她。


    看到曾紫莲,路承周眼中露出嗔恼之意,此时的曾紫莲,不能再出现在英租界了。


    海沽站的所有人员,这几天都不能出现在英租界。


    一切以安全为主,绝对不能再有损失了。


    从郑问友担任代理站长开始,到张奉新担任站长,海沽站的人员损失过半。


    这其中很多人,都是路承周一手训练出来的。


    “家里让你马上回去。”曾紫莲走到路承周身边,递给他一张纸条,轻声说了一句,没有停留就走了。


    曾紫莲让林帆在法租界架起电台,向总部汇报了海沽的情况。


    总部过了几个小时才回复,除了给海沽站的电报外,还有一封是特意给路承周的。


    曾紫莲不敢停留,拿到电报,第一时间就送了过来。


    如果路承周再不出来,她准备去敲门了。


    总部已经有了明确指示,路承周可以撤离。


    曾紫莲走到前面,在拐角处等着路承周。


    她看到路承周接过纸条后,若无其事的上了车,打着火后,在车内迅速看了一眼纸条上的字。


    总部发给海沽站的电报,曾紫莲已经译出来了。


    总部对海沽发生的事情很震惊,鉴于海沽发生的情况,戴立要求路承周见报后立即撤离。


    总部给路承周的电报,说到了张奉新。


    总部从来没有给张奉新下过任何行动任务,如果张奉新被捕,不排除他与日特虚与委蛇。


    但不管如何,为安全起见,路承周都应该很想办法撤出。


    路承周如果暴露了,军统不仅要损失一员干将。


    同时,海沽站也会损失一位有才能的站长。


    海沽被日军占领后,海沽站可谓损失惨重,站长先后换了好几位。


    其中有叛变投敌的,也有死于日特之手的。


    像路承周这样,能与日特进行卓有成效的斗争,并且将海沽站发展壮大的,绝无仅有。


    路承周的电报,给了路承周启发:张奉新确实有可能与日本人虚与委蛇。


    但这也是总部的分析,张奉新也有可能,将自己视为他最后的底牌呢。


    路承周从来不喜欢,把自己的安危交到别人手里。


    自己的命运,应该自己把握。


    曾紫莲原本以为,路承周会开车接上自己,一起离开英租界。


    然而,路承周却加大油门离开了。


    曾紫莲跺了跺脚,转身离去。


    路承周意志坚定,他既然不想马上撤离,只能等到晚上。


    这是路承周第一次公然违反总部命令,但曾紫莲并没有反感,反而更是钦佩。


    路承周肯定是想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要弄清这件事,很可能以生命为代价。


    跟往常一样,路承周先去了大兴日杂店,他只有一天的时间,不仅要弄清张奉新的事情,还要安排好一些自己的事情。


    比如说,张广林的事情。


    路承周如果突然离开,一旦宪兵分队证明他是军统,张广林肯定会被连累。


    虽然张广林从来没有参加过任何抗日组织,但他早就被打上了“路承周”的标签。


    路承周如果是军统,别人肯定以为,张广林也是军统。


    早上路承周到大兴日杂店时,张广林一般还没来,今天也不例外。


    拿了烟后,路承周交待宁明,要特别注意昌隆盛的消息。


    随后,路承周去了警务处,跟往常一样,他依然先去了刘立峰的办公室。


    到刘立峰办公室时,路承周看到他在收拾东西。


    “处座,这是怎么啦?”路承周惊诧地说。


    “没什么,我准备走了,日本人向工部局提出抗议,说我是恐怖分子,支持了军统的行动。”刘立峰望着路承周,意味深长地说。


    他判断,这件事应该是路承周举报的。


    郑问友要暗杀路承周,刘立峰当时表示,愿意全力配合。


    然而,路承周只是受了点轻伤,而军统却损失了几名人手。


    事后,日本人越来越强硬,而英国人面对日本的强势,却步步后退。


    英国人不但为了利益,舍弃了中国,同时也抛弃了刘立峰。


    刘立峰一向正直无私,深得英国人信任。


    “什么?!”路承周吃惊地说。


    “你有什么好惊讶的。”刘立峰看了路承周一眼,嗤之以鼻地说。


    “昨天晚上,宪兵分队对军统各个联络站和机关动手了。”路承周低声说。


    “恭喜你,又立功了。”刘立峰淡淡地说。


    “奇怪的是,军统似乎早有准备,宪兵分队一无所获。”路承周叹息着说。


    “正义的一方,必将取得胜利!”刘立峰坚定地说。


    他与路承周,只差最后一层窗户纸没有捅破了。


    “我也坚信这一点。”路承周缓缓地说。


  第六百六十九章 契机

    刘立峰被免职,并且准备离开英租界,算得上是宪兵分队的一大胜利。


    这也给了路承周名正言顺去宪兵分队的机会,他开着车子,在辖区随便逛了一圈后,随后去了趟宪兵分队,向野崎汇报了此事。


    “哟西,刘立峰终于要走了。”野崎得意地说。


    刘立峰虽然不是抗日分子,但他暗中支持抗日组织,给宪兵分队的工作,造成了很大的阻碍。


    “刘立峰一向与我们为敌,我都怀疑,昨天晚上的行动失败,会不会与他有关?”路承周一直注意着野崎的表情。


    “不会,军统现在是火柴负责,此人谨慎之极,一有风吹草动,所有人都转移了。”野崎摇了摇头,叹息着说。


    张奉新提供的情报还是准确的,只是他的继任者太过厉害,宪兵分队在火柴手里,从来没占过便宜。


    “这个火柴实在太可恨了。”路承周恨恨地说。


    野崎的这句话,给了他很多信息。


    张奉新走后,海沽站由路承周接手,整个海沽站只有三个人知道:路承周、曾紫莲和张奉新。


    路承周和曾紫莲都好好的,张奉新被抓,张奉新提供消息的可能性进一步加大。


    从野崎知道五十一号路26号开始,路承周就基本断定,这个消息是张奉新提供的。


    野崎的话,再一次证明了路承周的推断。


    “放心,这次他跑不掉了。”野崎笃定地说。


    有张奉新提供的情报,火柴绝无逃脱的可能。


    野崎的话,让路承周稍稍放心了。


    野崎当着自己的面,说出这种话,反而说明,他没有掌握火柴的信息。


    路承周觉得,自己应该去趟宪兵队,如果能见到张奉新就再好不过了。


    这样的时期,路承周如果没有合适的理由,出现在宪兵队的话,是很突兀的。


    他来宪兵分队,都以刘立峰要离开为由。


    想到刘立峰,路承周突然有了主意。


    到情报一室的办公室,路承周用电话向川崎弘汇报了刘立峰要离开的消息。


    此次日本人再次封锁英租界,日本人表现得十分强硬,第三电话局,英国人已经移交给了日本人。


    也就是说,整个海沽的电话网络,全部落入日本人之手。


    英国人虽然很恼怒,可面对得寸进尺的日本人,似乎没有太多的办法。


    “你过来一趟。”川崎弘缓缓地说。


    路承周是刘立峰安插在宪兵分队的情报员,刘立峰离开了,路承周的任务自然也就完成了。


    刘立峰的离开,也表明英租界宪兵分队的工作,将进入一个新的时期。


    以后,打击英租界的抗日组织,将由宪兵分队完成,警务处只负责配合和支援。


    “嗨!”路承周马上应道。


    路承周虽是情报一室的主任,但他还是川崎弘的学生。


    自从他进入宪兵分队以来,只要有机会,还是会向川崎弘汇报自己的工作。


    “刘立峰与我们为敌了这么久,能让你轻松离开么?”川崎弘见到路承周后,缓缓地说。


    “他毕竟是知名人干,除掉他不太好吧?”路承周吓一跳。


    “他已经是拔了牙的老虎,对我们没有威胁。但是,不能让他在英租界养老。你要想办法,把他赶走。”川崎弘冷笑着说。


    刘立峰在警务处当副处长多年,在英法租界有着广泛的人脉,如果动他,只会给日方惹麻烦。


    可是,让路承周将之赶走,也能大快人心。


    “只要让他知道,我一直为日本特务机关做事,就算不怕死,怕也要气得吐血。”路承周微笑着说。


    “他早就知道你的真正身份了,之前军统暗杀你,就是他将周围的巡捕调走的。”川崎弘摇了摇头。


    “什么?川崎老师,我能揍他一顿么?”路承周很是“生气”地说。


    “只要将他赶走就行,如果动了手,说不定那些记者又要乱说,英国人搞不好也会抗议。”川崎弘摆了摆手,拒绝了路承周的提议。


    “川崎老师,昨天晚上我们的行动失利,与刘立峰有没有关系?我总怀疑情报泄露了。”路承周担忧地说。


    “情报肯定不会泄露。”川崎弘摇了摇头。


    “可为何一无所获呢?”路承周疑惑地问。


    “不急,会有收获的,你晚上有没有时间?”川崎弘问。


    他突然想到,路承周是张奉新发展进入军统的,如果能让路承周劝劝张奉新,或许他能更好的与日本特务机关合作。


    张奉新答应合作,却又藏私,这让川崎弘很是恼火。


    如果张奉新不合作,他倒可以对他用刑。


    但现在,张奉新要讲条件,还一定要到香港后,才与宪兵队全面合作,哪有这么好的事呢?

    “只要是老师的事,我随时有时间。”路承周心里一喜,脸上却坚定地说。


    “你晚在家等电话。”川崎弘沉吟着说。


    此事他得先向菊池宽汇报,自从菊池宽担任宪兵队长后,总揽大权,大有排挤他这个特高课长之势。


    要不是为了大日本帝国的利益着想,川崎弘都不想干这个特高课长了。


    “嗨!我晚上七点后,一直待在家里。”路承周忙不迭地说。


    他相信,晚上川崎弘找自己,肯定会谈张奉新的事情。


    回到英租界后,路承周又去了趟警务处,得知刘立峰已经卸任离开,他又开了着车子,去了趟刘立峰家。


    刘立峰家住在巴克斯道,车子开过去很方便。


    将车子停到大门口,敲了敲门后,下人来开门,得知路承周是警务处的人后,请他进去了。


    然而,刘立峰看到路承周,却很是生气,怒斥下人:“谁让你将他放进来的?”


    “处座,属下只是来探望,何必动怒呢?”路承周微笑着说。


    “我可不敢有你这样的下属,敢问路主任有何指教?”刘立峰冷冷地说。


    “能坐下来讨杯茶喝么?”路承周对刘立峰的冷落毫不在意,依然笑吟吟地说。


    “坐吧。”刘立峰朝下人挥了挥手,指着路承周旁边的凳子说。


    路承周却自顾自的坐到了长沙发上,靠着刘立峰坐了下来。


    “我知道,处座已经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路承周缓缓地说。


  第六百七十章 见面

    路承周的话,让刘立峰正要靠在沙发上的身子,突然停了下来。


    路承周知道了这一点,还登门拜访,就显得不一般了。


    “你知道,我最痛恨汉奸的。”刘立峰慢慢靠在沙发上,缓缓地说。


    “眼见未必为实,耳听可能为虚。”路承周意味深长地说。


    他晚上可能会离开,可以向刘立峰稍微透露一点。


    但路承周还是不能正式承认,他就是军统的人。


    路承周的身份,在任何时候都是机密。


    他能这样说,已经是极限了。


    “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狡辩?”刘立峰愤怒地说。


    “今天来,其实只有一件事,为处座饯行。”路承周知道刘立峰对自己误解颇深,这个时候也不是消除误会的时机。


    “饯行?我只是卸任,并没有想离开。”刘立峰摇了摇头。


    “日本人想你离开,你也必须离开。”路承周缓缓地说。


    “我就说嘛,黄鼠狼给鸡拜年,就没安好心。”刘立峰冷笑着说。


    他在警务处的时候,没有怕过日本人。


    现在没当副处长了,更加不会怕日本人。


    也就是军统没来找他,否则他真想加入军统,跟他们一起抗日。


    “你在警务处,给日本人增添了很多麻烦。他们不希望你再留在英租界,你也不能留在英租界。否则,你的人身安全没办法保证。”路承周的语中,充满了威胁。


    “让他们来吧,我倒要看看,你们这些特务,能奈我何?”刘立峰冷笑着说。


    “处座,你不关心自己的安全,总要想想你的家人吧?”路承周说。


    “无需多说,我意已决,就算是死,也要死在这里。”刘立峰坚定地说。


    刘立峰站起来后,路承周自然不能再坐在那里。


    如果自己晚上要撤离,到时跟刘立峰一并走就是。


    川崎弘既然下了命令,自然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路承周离开刘立峰家后,正准备开车离开,当他发动车时,从副驾驶突然钻进来一个人。


    “为什么还不撤离?”


    这是一名中年男子,穿着西装,戴着礼帽。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感冒还没好似的。


    然而,路承周与他目光对视,很快就确认了对方的身份,正是自己的联络员,兼海沽站情报组长张奉新。


    “你来得正好,刘立峰已经不再是警务处副处长了,你去劝他离开。日本人对他恨之入骨,如果他继续住在这里,只会给自己和身边的人带来危险。”路承周说。


    “你呢?什么时候撤离?”曾紫莲问。


    “川崎弘晚上约我去趟宪兵队,我估计,他要带我见张奉新。”路承周摇了摇头。


    “你怎么能见他?”曾紫莲吃惊地说。


    她完全同意路承周的判断,张奉新已经被捕,并且与日本人合作。


    “这只是我的推断,不管如何,见了他再说吧。再说了,菊池宽未必会同意我去见他呢。”路承周轻声说。


    川崎弘没有当场决定,显然是要请示。


    菊池宽当了宪兵队长后,对权力抓得很紧,川崎弘这个特高课,再也不能像原来那样为所欲为了。


    正如路承周所料,川崎弘确实为了此事,特意请示菊池宽。


    “张奉新特别提出,不想见任何中国人。”菊池宽蹙起眉头,他之前与川崎弘是平级,现在却成了宪兵队长。


    在川崎弘面前,他确实有优越感。


    菊池宽也感觉到了,川崎弘对他的不服。


    正因为如此,他才喜欢事事插一手,只要川崎弘觉得不爽的事,他都愿意去干。


    “路承周不是一般的中国人,他是张奉新当初发展进军统的,两人有着特别的关系。而且,我们也不能被张奉新牵着鼻子走。”川崎弘说。


    他的最后那句话,打动了菊池宽。


    张奉新掌握着军统很多机密,可他并没有提供本日本特务机关,而是借着这些机密讨价还价。


    其实菊池宽对张奉新早就不满,只不过目前没有其他情报来源,只能仰仗张奉新。


    得到菊池宽的同意后,川崎弘才给路承周打了电话。


    晚上七点多,路承周就赶到了花园宪兵队。


    路承周的车子停在宪兵队,他坐上了川崎弘的车子。


    虽然是晚上,但车窗的窗帘还是拉了起来,路承周坐在副驾驶后面,只能看到很窄的路面。


    纵然对海沽的地形很熟悉,但他在汽车开了近二十分钟后,他还是失去了方向感。


    他唯一知道的是,车子出了城,应该在城东郊区。


    车子停下后,四周一片漆黑,凭着车灯,他只能看到,这是一栋农院子。


    房子连电灯都没有,里面亮着一盏油灯。


    这里住的确实是张奉新,当他看到川崎弘身后的路承周时,顿时瞪大着眼睛。


    “川崎课长,你们不讲信誉。”张奉新高声说道。


    “这是菊池队长同意了吧,路主任是你的老朋友,他是我们忠实的朋友。希望张先生,也能跟他一样。”川崎弘说。


    “川崎老师,能让我跟张先生,单独聊几句吗?”路承周突然说。


    “当然。”川崎弘点了点头,他带路承周来,不就是想让路承周劝张奉新么?

    这里除了张奉新,还住着两名日本特务,川崎弘去问了他们,张奉新在这里的情况。


    “久违了,张先生。”路承周等川崎弘走出去后,掏出烟,递给张奉新一根。


    “这是没有电灯,没有电话,更没有电台。所有一切需要电的东西,都没有。”张奉新接过烟,缓缓地说。


    他知道路承周担心什么,怕被监听,更被录音。


    现在的监听技术很发达,稍不注意,说的话就被录了下来。


    “能说说你的近况么?”路承周问。


    “我之前担任海沽站长,卸任后从北平转车回重庆,结果在路上,犯了一个可笑的错误。”张奉新苦笑着说。


    其实他更后悔,当初路承周提出,让他从水路离开时,他执意要坐火车。


    一想到这里,他肠子都悔青了。


    如果能听路承周的劝告,现在他已经在总部,向戴立汇报工作了。


    “将错就错,未必是坏事呢。”路承周笑了笑,从张奉新的语气中,他感觉到了对方的懊悔,这是一个很好的现象。


  第六百七十一章 第一步


    回去的路上,川崎弘才向路承周问起了,他与张奉新谈话的内容。


    “张奉新还是有顾虑的,他担心军统的家法。这也是他为何想到香港才全面合作,以及不与中国人接触的原因。”路承周解释着说。


    “有皇军的保护,他还用担心安全么?”川崎弘嗤之以鼻地说。


    整个海沽都是皇军的天下,国军上百万部队都被打得落花流水,难道还保护不了一个张奉新?


    “我也是这么跟他说的。”路承周叹息着说。


    “张奉新怎么想的?”川崎弘问。


    “他答应考虑考虑。”路承周随口说。


    “八嘎,他要考虑到什么时候?”川崎弘怒声说。


    火柴既狡猾更谨慎,一旦知道张奉新没回到重庆,马上会全面防范。


    张奉新才走,他就把机关搬走,可见此人谨慎到了何种地步。


    “张奉新需要的是安全感,他也害怕火柴的报复。要不,将他转移到更安全的地方?”路承周迟疑了一下,问。


    “只要有皇军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川崎弘尖声说。


    路承周没再说话,他知道川崎弘说得是气话,等他气消了,自然也就知道如何处理了。


    果然,快到宪兵队的时候,川崎弘突然说:“如果张奉新愿意,可以去北京,他要是还害怕,可以去满洲。”


    只要张奉新在皇军控制的区域,就不怕他耍小聪明。


    “如果这样安排的话,张奉新肯定会积极配合。”路承周点了点头。


    “明天你再去劝劝他,你要告诉他,时间不多了。”川崎弘提醒着说。


    如果军统知道,张奉新与日本特务机关合作,他的情报会立马失效。


    如果张奉新不能配合日本特务机关,端掉军统海沽站,所谓的十万美金,定居香港,都将成泡影。


    “嗨!”路承周躬了躬身,眼中露出狡黠的笑容。


    今天晚上他与张奉新聊得很有限,张奉新的想法,他知道一些。


    张奉新想回头,路承周也愿意给他机会,但是,他不会再无条件信任张奉新。


    路承周在宪兵队开车回到二十四号路15号后,依然将车子停在原来的地方。


    然而,他刚进家门没多久,门外却响起了两重三轻的敲门声。


    “你怎么还没走?”化装后的曾紫莲,等路承周开门后,迅速钻了进来。


    “暂时还不能走,晚上我见到张奉新了。”路承周低声说。


    “他果然叛变了?”曾紫莲冷冷地说。


    “他暂时还不算完全叛变,但昨天野崎的地址,确实是他提供的。刘立峰与郑问友合作,暗杀我的行动,也是他告诉日本人的。”路承周低声说。


    “谁知道他下一步,会不会把你们出卖?”曾紫莲担忧地说。


    她最担心的,就是路承周等人的安全。


    胡然蔚和吴伟,暂时都没在宪兵分队,就算张奉新出卖他们,也不用担心。


    可路承周不一样,他既是海沽站的负责人,又是军统最优秀的特工“火焰”,如果他出了事,实在太可惜了。


    “所以只能赌,你马上给家里发报,告诉他们,我准备与张奉新合作一回。如果成功,张奉新可以回到重庆。”路承周缓缓地说。


    今天他向川崎弘提出,将张奉新转移到北京或者满洲,就是给张奉新投靠逃跑的机会。


    在海沽,张奉新周围时刻都有日本人保护。


    这些日本人,名义上是保护,其实也是监视。


    “如果失败了呢?”曾紫莲突然问。


    “张奉新还是不想当汉奸的,如果有机会,他也愿意回重庆。”路承周缓缓地说。


    张奉新是老军统,在军统的资格非常老。


    这几年,又颇得戴立信任,要不然也不会派他来海沽当站长。


    如果张奉新回到重庆,依然会被军统重用。


    可是,如果张奉新给日本人卖命,他必然会遭到军统无穷地暗杀。


    就算他躲到香港又如何?军统在国外都设立了办事机构,香港办事处,早就成立了。


    张奉新就算到了香港,也未必真正安全。


    今天晚上,路承周与张奉新,只是简单的交流了一下。


    毕竟川崎弘就在隔壁,路承周也担心房间有窃听设备。


    而且,此事他也没向总部汇报,有些话不能向张奉新说。


    “你忘记自己的身份啊?你的安危,可不仅仅关系到个人,还有我们,整个海沽站之安危,全部系于一身。”曾紫莲焦急地说。


    “如果我走了,海沽站的力量虽然保住了,但依然是惨败。有机会打个翻身仗,为什么不赌一把呢?”路承周问。


    “你一向不是小心谨慎的么?”曾紫莲说。


    “我之所以留下来,也是经过认真分析的。看似危机四伏,实则问题不大。明天我跟张奉新见过面后,吴伟和胡然蔚应该都可以回来了。否则他们突然请假,金惕明说不定会怀疑。”路承周拿出纸和笔,当关曾紫莲的面,写着电码。


    今天的电报有些长,路承周不但要向总部汇报,他与张奉新谈话的情况。


    同时,路承周也要汇报自己的计划:协助张奉新逃脱。


    至于将金惕明诬陷为“火柴”,路承周觉得不妥。


    如果当时陈白鹿和刘轩、袁庆元,被捕后假意投降,或许能给金惕明致命一击。


    要除掉金惕明,只能通过其他办法。


    路承周相信,只要时刻准备着,一定会找到机会的。


    “对了,刘立峰很固执,他觉得不应该离开,哪怕是死,也要死在英租界。”曾紫莲突然说。


    下午她去劝了刘立峰,但固执的刘立峰,并不同意离开。


    哪怕曾紫莲表明,她是军统的人,刘立峰也不愿意离开。


    刘立峰是无党派人士,他正直无私,极其爱国,对日本人的暴行,早就痛恨不已,早就想表明自己的态度,又怎么会在卸任后就搬走呢。


    如果他现在搬走,岂不是告诉别人,他怕了日本人?

    在刘立峰看来,骨气比性命更重要。


    “日本人虽然不敢对他怎么样,但说不定会指使手下的流氓特务去骚扰他。为安全起见,还是离开的好。他这样的警察人才,应该发挥更大的作用。”路承周缓缓地说。


  第六百七十二章 商议合作

    在向总部汇报的电报里,路承周也特意说到了刘立峰的事。


    刘立峰虽然不是特工,但他是特殊人才。


    如果把他调到重庆当警察局长,一定能为中国建立一个现代化的警察机制。


    然而,第二天路承周收到总部回电时,并没有提及刘立峰之事。


    总部只强调了张奉新的事情,可以与之配合,营救张奉新回重庆。


    同时,总部也叮嘱路承周,如果情况有变,随时可以中止合作,并且路承周有临机处决张奉新的权力。


    对总部的安排,路承周丝毫不意外。


    戴立就是这样的人,不管什么人,只要对他没用了,随时可以抛弃。


    相比之下,张奉新与路承周的重要性毋庸置疑。


    张奉新与日本人合作,事前没请示,事后没汇报,完全是自作主张。


    路承周怀疑,张奉新是被迫才与日本人合作。


    张奉新目前摇摆不定,他既有可能完全投向日本人的怀抱,也还有回头的可能。


    路承周只能尽最大努力,劝他回头。


    “你要作好去北平或满洲的准备,我估计北平的可能性再高。一旦张奉新去了北平,我们要作好接应他的准备。”路承周扫了一眼电报后,迅速拿定了主意。


    “刘立峰怎么办?”曾紫莲点了点头,问。


    张奉新是原海沽站的站长,他落入日本人之手,以海沽站的情报换到了喘息之机,也勉强可以说得过去。


    “你再去劝一次,不行的话,就把他绑走。”路承周果断地说。


    “绑走?”曾紫莲吓了一跳。


    “对,软的不行就来硬的。”路承周冷冷地说。


    他的时间很紧,没时间跟刘立峰耗。


    绑走刘立峰,既是为了他的安全,也是为了让路承周完成任务。


    路承周没有具体指示,如何绑架刘立峰。


    他相信,曾紫莲一定会将这个任务交给方南生。


    方南生是海沽城委的地下党员,一旦方南生知道军统的意图,必然会向组织汇报。


    既然重庆没下指示,刘立峰最好的去处,自然是根据地。


    或许,以后刘立峰将成为根据地的治安长官呢。


    警务处没有了刘立峰,所有华捕都像是没头的苍蝇。


    早上路承周到警务处时,看到很多人都聚集在办公室。


    路承周并没有理会他们,依然去了辖区。


    开着车子,在辖区迅速转了一圈后,又去了花园宪兵队。


    路承周虽然急于与张奉新见面,但他不能表现得太急切,一切都要跟往常一样。


    到宪兵队后,川崎弘让路承周坐他的车子,准备送他去城东。


    “川崎老师,我可以自己开车去。”路承周突然说。


    昨天晚上,他虽然看不到窗外的情况,前面的路也看不太清楚。


    但是,路承周的记忆力很强,他记住了司机每次转弯的方向。


    结合当时的车速,以及借着车灯看到的一些街景,对一名受过专业训练的特工来说,找到张奉新的位置,实在简单之极。


    “你可以自己开车去?”川崎弘诧异地说。


    “虽然不知道他住在哪里,但我能找到那个院子。”路承周信心满满地说。


    “好吧,你可以试试看,找不到打电话回来问。”川崎弘点了点头。


    “请老师放心。”路承周笃定地说。


    “要让他告诉你,宪兵分队有没有军统内线,这个内线是谁。最重要的是,火柴在哪里?如果他觉得海沽不安全,可以去北京。实在不行,可以安排他去满洲。”川崎弘叮嘱着说。


    他最想知道的,是火柴的情报。


    只要抓到了火柴,他相信海沽站很快就会完蛋。


    “老师,张奉新提供的情报,到目前为止,并没有帮助我们抓到一个军统。他现在又故意不说火柴的情况,会不会这里有猫腻呢?”路承周突然说。


    张奉新留了一手,他也得留一手。


    一旦张奉新当着川崎弘的面,揭露他就是火柴,也得有应对之策。


    昨天晚上陪川崎弘去见张奉新,路承周其实是冒了天大的风险。


    “你的意思,张奉新是军统派来的卧底?或者说是死间?”川崎弘愣了一下,说。


    “如果他随便指认一人是军统内线,我们是相信还是不相信?”路承周问。


    其实他更想问,如果张奉新指认自己是火柴,你们日本人会不会相信呢?

    “如果他有二心的话,就是自寻死路。”川崎弘冷冷地说。


    就算路承周不说,他也有所怀疑。


    张奉新答应与宪兵队合作,可他却提出要十万美金,还要人到香港后,才会说出火柴的情报。


    重庆目前还不知道张奉新已经出事,火柴就已经如此谨慎。


    一旦重庆知道,张奉新与宪兵队合作,火柴还会给宪兵队机会?


    发动车子后,路承周先闭上了眼睛,回忆着昨天晚上坐川崎弘车时的情形。


    等他睁开眼睛后,挂上档慢慢驶离了宪兵队。


    路承周的记忆力确实很强,靠着强大的记忆力,以及街道上的参照物,他终于找到了张奉新的院子。


    看到路承周一个人从车上下来,张奉新很是惊奇。


    “你一个人来的?”张奉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啊,试着自己来,还真的找对了地方。”路承周微笑着说。


    “既然如此,为何不早点来?”张奉新低声说。


    “能早来么?”路承周苦笑着说。


    他确实会营救张奉新,但有个前提,不能让自己陷入危险。


    昨天晚上川崎弘带他来一趟,晚上他就将张奉新救走,川崎弘第一个怀疑的是谁?


    “到外面走走吧。”张奉新知道路承周很谨慎,担心屋里被窃听。


    “也好。”路承周掏出烟,递给张奉新一根。


    “我有。”张奉新拿出包烟,这是昨天晚上川崎弘带给他的,有一条。


    “川崎弘答应,可以让你去北京。我已经派人过去,随时可以接应你。”路承周划燃火柴,给张奉新点上。


    “目前,海沽站的人都转移了么?”张奉新随口问。


    “除了我之外,所有人都转移了。而且,我也作好了随时转移的准备。”路承周缓缓地说。


    他之所以这样说,是想让张奉新坚定回到重庆的信心。


    “如果我到了北京,该如何与日本人合作呢?”张奉新问。


  第六百七十三章 兴奋

    张奉新到了北京,如果再不开口,恐怕日本人也不会答应。


    就算他不说出火柴的姓名,至少也要告诉他们一点“干货”才行。


    “你可以告诉他们火柴的情况。”路承周缓缓地说。


    “火柴?这可以吗?”张奉新惊诧莫名地说。


    如果供出了路承周,还谈什么营救?恐怕他也回不了重庆。


    “当然,因为火柴是贾明。”路承周掏出烟,顺手给张奉新递了一根,见他接过手,又给他点上了火。


    “贾明?!”张奉新刚吸了口烟,差点呛呛住。


    “贾明处心积虑想进入宪兵分队,他指使韩福山向宪兵分队举报我,其实是为了趁机打入我方。他到情报一室后,从不显山露水,万事将韩福山推在前面。”路承周缓缓地介绍着。


    这个时候,诬陷金惕明是火柴,显然是不明智的。


    但要让贾明,承担这个“重任”,则要容易得多。


    事实上,之前路承周就作过一些准备。


    “跟我说说他的情况。”张奉新拿出自己的烟,烟对烟点燃后,将路承周给的香烟随手丢掉。


    “我的烟不合口味?”路承周见张奉新还有一大截就丢掉,好奇地问。


    “这烟更有味,来一根?”张奉新笑着说。


    “好。”路承周接过烟,却没有抽,而是随手放进了口袋里。


    路承周对贾明的情况,掌握得很清楚。


    这个老巡捕,完全有可能是当初复兴社的特务。


    他的老奸巨猾,完全胜任“火柴”这个角色。


    或许贾明从来没想过,他会突然成为海沽站的站长,但不管如何,这个角色他都当定了。


    确定好贾明的身份后,路承周与张奉新仔细商量了行动计划。


    如果有可能回到重庆,张奉新还是愿意舍弃十万美金的。


    毕竟,拿到这钱后,有没有命花还是两说呢。


    而且,当汉奸的滋味不好受。


    但凡有一点可能,他还是愿意当一名抗日者的。


    当然,这一点不包括要他的命。


    在没有外在因素的干扰下,张奉新还是愿意抗日的。


    可是,在他的生命受到威胁时,为了活着,他什么都会做。


    张奉新其实意志薄弱,也很自私自利。


    “你到北京后再开口,就算日本人调查核实,也需要一段时间。而那段时间,就是你撤离的时间。这次,可不能再坐火车了。”路承周几乎是在张奉新的耳边,轻声说。


    不管那两个日本特务懂不懂汉语,他都要当成,他们能听得懂来对待。


    “知道了。”张奉新点了点头。


    两人又商量了一些细节,比如说,如果可以,还能将韩福山当成军统发展的内线。


    或者,在情报三室再找几个人。


    张奉新的任务,并非要除掉金惕明,而是为了顺利逃离,并且不影响路承周的日本人心目中的印象。


    回到宪兵队后,路承周向川崎弘汇报了自己与张奉新谈话的结果。


    “川崎课长,张奉新愿意作出让步,他同意到北京到,会说出火柴的身份。”路承周“兴奋”地说。


    “哟西,马上送他走。”川崎弘大喜过望,北京离海沽很近,张奉新愿意合作,实在太好了。


    张奉新晚上能在北京吃晚饭,也就是说,晚上就能抓捕到火柴。


    “老师,我回去准备行动。”路承周马上说。


    “不,他对你很信任,你亲自送他去北京。”川崎弘摆了摆手。


    “嗨!”路承周坚定地说。


    路承周亲自开车,载着川崎弘和张奉新,后面一辆军用卡车的士兵保护。


    原本路承周想坐火车,既安全又快捷。


    到火车站一问,要晚上才有火车。


    川崎弘自然等不及,让路承周驱车去北京。


    “张先生,你现在绝对安全了,军统在海沽肆意妄为,但在这里,早已绝迹。”川崎弘将张奉新安顿好后,急不可耐地说。


    “火柴的情况,我只能告诉你一个人。”张奉新看了路承周一眼,缓缓地说。


    “我去外面看看。”路承周开了一个下午的车,正好到外面转转。


    这里属于东交民巷,周围很多外国使馆,相比其他地方,这里还是比较安全的。


    路承周每到一个新地方,都很关注周围的情况。


    这里将是张奉新的住处,他正需要了解周围的一切。


    然而,正当他准备走出大门时,突然停住了脚步。


    今天晚上,或许这里就会出现“意外”,如果自己离开了日本人的视线,是否会成为他们怀疑的目标呢?

    路承周此时去周围转一圈,并不会对营救张奉新有任何帮助。


    既然如此,何必给自己找麻烦呢。


    路承周站在车站抽着烟,伸手进口袋时,他突然摸到了张奉新给他的那根烟。


    路承周掏出来,在鼻子下面嗅了嗅。


    蓦然,他脸色大变,看了看四周后,他将身子背过去,迅速将烟撕开。


    随即,路承周将撕烂的烟抓在手里,塞进了口袋。


    路承周掏出自己的老刀牌香烟,叼了一根在嘴里。


    他回头望了一眼正堂,目光中满是忧虑。


    刚才他在烟丝里,看到了一些白色粉末,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些正是海洛因。


    川崎弘早就决定,使用毒品控制张奉新,一旦张奉新上瘾,以后将任由日本人控制。


    张奉新的烟,是川崎弘昨天晚上送给他的。


    也就是说,张奉新只抽了一天,希望他戒掉。


    路承周在警务处任职五年,对瘾君子最是清楚,这玩意一旦沾上,想要戒掉恐怕没那么容易。


    而且,张奉新本就是一个意志薄弱之人,想要戒除毒瘾更难。


    正当路承周在外面,焦急的考虑,要如何通知张奉新时,突然看到川崎弘春风满面的走了出来。


    “这次一定要亲手逮捕火柴。”川崎弘希望,亲手抓到火柴。


    虽然他得到了火柴的身份信息,可他并不想通知海沽宪兵队。


    火柴是宪兵队最大的敌人,他怎么能让这个功劳,落到别人手里呢。


    想着能亲手铲除军统在海沽的最后势力,川崎弘就非常兴奋。


    “恭喜老师。”路承周连忙说。


  第六百七十四章 我不是


    路承周的恭喜,还真是发自内心。


    毕竟,川崎弘的成功,也是路承周的成功。


    “你还是跟我回去,今天晚上的行动,对你也很重要。”川崎弘想了想后,郑重其事地说。


    “嗨!”路承周没有多想,马上说道。


    与在海沽一样,川崎弘留下了两名日本宪兵,让他们换上便服,住在这里保护张奉新。


    剩下的人,跟着川崎弘原路返回。


    车队直接去了花园宪兵队,此事川崎弘必须先向菊池宽汇报。


    如果是之前,他这个特高课长,完全可以自行行动,将火柴抓回来后,再向上面汇报。


    令川崎弘没想到的是,菊池宽对抓捕火柴也很有兴趣。


    菊池宽亲自出马,川崎弘都只能靠边站,遑论路承周了。


    晚上的行动,路承周成了随从。


    宪兵队的人,集合人马后,冲到英租界后,会和宪兵分队的人,冲到了二十七号街贾明的住处。


    几十名日本宪兵,将贾明的住处围得水泄不通。


    菊池宽一声令下,几名身手矫健折宪兵,首先翻墙而入,悄悄打开大门后,所有人都冲了进去。


    里面的门,被一脚踹开。


    十几名宪兵,打开手电筒,迅速朝着楼上冲去。


    还在睡梦中的贾明,被两名如狼似虎的日本宪兵,给拖到了地上。


    他被翻过身,双手被死死的压着。


    “火柴!”川崎弘不容菊池宽先开口,马上大吼一声。


    “火柴?在床头柜上。”贾明听到川崎弘的怒吼,全身为之一颤。


    他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事,竟然惹得家里来了这么多日本人。


    “八嘎!”川崎弘走上去,一脚踢在贾明脸上。


    这个“火柴”还真会演戏,都被抓住了,竟然还不承认。


    “野崎先生,贾明是火柴?”路承周此时在楼下,他与野崎都没资格上楼,听着川崎弘的怒吼,他惊讶地问野崎。


    “这是张奉新提供的情报,应该是真的。”野崎也只是提前半个小时知道了贾明的身份。


    虽然他也不敢相信,贾明竟然会是军统的火柴,但川崎弘提及,这是张奉新提供的情报,自然不会有假。


    贾明被川崎弘踢了一脚,眼冒金星,差点当场昏过去。


    “带走!”菊池宽突然说道。


    贾明不承认火柴的身份,也是理所当然的。


    “路主任,你可要给我作主啊,我不是火柴,不是火柴啊。”贾明被两个日本兵架着下来后,脑子终于清醒了一些。


    此时他才想起,川崎弘刚开始说的“火柴”是什么意思。


    这可不是点烟的火柴,而是军统那个火柴啊。


    一想到这里,他吓得肝胆欲裂,自己怎么可能是火柴呢?


    “是不是火柴,太君自然会调查清楚。如果我是你,肯定会承认。”路承周提醒着说。


    “我与军统从来没有任何联系,怎么可能是火柴呢?”贾明大叫着说。


    路承周却不再说话,他只是冷冷地看着贾明,等着他被押走。


    “搜!挖地三尺,一定要找到证据。”川崎弘大声说。


    “川崎课长,如果贾明是火柴的话,家里肯定不会有任何可疑物品。”路承周突然说。


    就算他家里,也没有违禁品,随时经得起任何调查。


    “此处交给你们了,如有发现,及时报告。”川崎弘一听,觉得路承周说得也有道理。


    如果贾明是火柴,以他一惯的谨慎,怎么可能在家里留下证据呢。


    “他们把人带走,给我们留下这个烂摊子。”野崎等川崎弘走后,很是不满地说。


    “野崎先生,这里交给我就是,想必一时也不会有什么发现,明天仔细搜查后,再向阁下报告。”路承周体贴地说。


    他自然明白野崎的心情,明明是英租界的人,却被宪兵队带走。


    这样的任务,只需要一个电话,或者一封电报即可。


    可菊池宽和川崎弘都来了,不就是想落个亲手抓住火柴的名声么?


    野崎并没有马上走,而是让山口静夫带人,仔细搜查了一遍。


    确实没有任何发现后,才将这里交给情报一室。


    “贾明有没有家人?”野崎要走的时候,突然问。


    “他中年丧妻,没有听说有子嗣。”路承周摇了摇头。


    正因为贾明是孤零零一个人,才是“火柴”的最合适人选。


    野崎走后,路承周将情报一室的人都调来。


    贾明本就不是火柴,在他家里就算挖地三尺,也搜不到任何东西。


    宪兵队搜了第一遍,山口静夫的人搜了第二遍,轮到情报一室,还会有什么油水呢。


    路承周也仔细搜查了一遍,他对贾明的钱物都不感兴趣,唯一注意的是,贾明家里的书籍。


    贾明没读什么书,但为了装斯文,家里还是有几本书的。


    比如有部《资治通鉴》,很厚,也很新,看样子也没翻几遍。


    路承周看了看,打开之后还能闻到一股好闻的墨香。


    他记下了印刷出版社以及出版年份,留下张广林和赵宾守在这里后,其他人就先撤了。


    直到此时,路承周才有时间处理自己的事情。


    回家之后,他化了装,又从后门出来,去了趟法租界。


    自从电话公司移交给日本人,路承周在租界再使用公用电话,都要特别注意。


    路承周的电话,是打给北京的曾紫莲,他只想告诉曾紫莲一件事,就是张奉新的地址。


    那边接电话的正是曾紫莲,路承周用英语加暗语,告诉了她张奉新的地址。


    至于贾明的事情,路承周并没有说,用电话通讯,虽然便捷,但实在不安全。


    如果救出了张奉新,曾紫莲自然能知道贾明成为火柴之事。


    办完此事后,路承周终于可以安心回去睡觉了。


    他可以睡觉,但宪兵队的贾明,可就一点也睡不觉。


    他被吊在宪兵队的刑讯室时,大满脸惊恐的大喊大叫。


    “你的表现,完全不像军统的火柴。”川崎弘冷冷的望着贾明,轻声说。


    “我本来就不是火柴,冤枉啊,我是宪兵分队情报一室的贾明,不是什么火柴。”贾明大喊着说。


  第六百七十五章 坏了

    每一个被抓进宪兵队的抗日分子,都不会承认自己的身份。


    而像贾明演得这么逼真,完全不像抗日分子的,还是第一个。


    川崎弘很恼火,在他看来,贾明这是大大的狡猾。


    就在川崎弘准备亲自审讯贾明时,北平的海沽站行动组和情报组,已经准备行动。


    接到路承周的电话后,曾紫莲迅速将情况向方南生作了通报。


    张奉新愿意离开,剩下的两名日本特务,自然不在话下。


    营救行动很成功,连周围邻居都没有惊动,就将张奉新救了出来,并且干掉了那两名保护他的日本特务。


    “张先生,欢迎归队。”方南生握着张奉新的手,微笑着说。


    “大家辛苦了,走吧。”张奉新走的时候,什么都没带,他的行李,早就被日本人没收了,也没什么可带的。


    “请。”方南生早就制订了撤退计划。


    张奉新要去重庆,但并不直接从北平走,而是先回海沽,走水路去重庆。


    天蒙蒙亮时,路承周家后门的锁,被悄悄打开了。


    化装之后的曾紫莲,轻轻从后门进入二十四号路15号。


    “你怎么来了?”


    曾紫莲刚走进客厅,就看到路承周站在楼梯上,手里拿着枪,但枪口朝下。


    “张老板到了码头,天亮后就能上船。”曾紫莲自然是来汇报工作的。


    张奉新到海沽后,两人见了一面。


    曾紫莲这才知道,路承周与张奉新竟然商量了一个桃僵李代的计划。


    她马上想到,要让日本人相信贾明的身份,军统必然要配合才行。


    “很好。”路承周点了点头,转身朝着楼上走去。


    “贾明怎么样了?”到书房后,曾紫莲关上门,问。


    厚厚的窗帘将窗户遮得严严实实,如果不开灯的话,房间一片漆黑。


    “已经送到宪兵队,他家里竟然有本《资治通鉴》。”路承周微笑着说。


    “你想用来当密码本?”曾紫莲对路承周越来越了解,一听他这样说,马上猜到了路承周的想法。


    “不错,资治通鉴很常见,用来当密码本再合适不过。”路承周点了点头。


    其实也不用将整本书用来当密码本,只要选取中间的几十页就足够了。


    “就算有了密码本,日本人也未必会完全相信。”曾紫莲缓缓地说。


    “所以,还需要你和刘井华的配合。”路承周沉吟着说。


    将贾明定为火柴,是他与张奉新商议的。


    因为条件有限,有些证据做得还不够好。


    “你说我们做就是。”曾紫莲郑重其事地说。


    路承周现在是海沽站的正式站长,以后她再也不用担心,总部会突然派新站长来了。


    “胡海燕安顿好了吧?”路承周将事情交待好后,问。


    昨天下午,胡然蔚已经回到了情报三室。


    吴伟暂时还没有归队,毕竟他回老家,需要的时间长一些。


    吴伟此次回老家,既是为了防备日本人对他动手,也是借机回趟老家。


    “是的,她也回来了,准备与张奉新一起去重庆。”曾紫莲说。


    让胡海燕去重庆,是路承周的意思。


    胡海燕是胡然蔚的软肋,留她在法租界,只会让胡然蔚心无所定。


    此次张奉新回重庆,正好让她一起回去。


    胡海燕是一名优秀的护士,她在重庆一定会有用武之地。


    “我准备上班了,从今天开始,所有人员可以陆续归队。但是,在张奉新没回到重庆前,我们依然不能放松警惕。”路承周叮嘱着说。


    “知道,时刻保持警惕嘛。”曾紫莲笑了笑。


    “对了,张奉新可能有毒瘾了。”路承周突然想到,将川崎弘送了一条烟给张奉新之事告诉了曾紫莲。


    对军统人员来,吸毒是很严重的事情。


    早在抗战之初,戴立就下过严令,军统人员一旦发现吸毒,都将严惩。


    “日本人真是可恨。”曾紫莲愤怒地说。


    “为了安全起见,让行动组派两人暗中跟着张奉新。为以防万一,让他们带点海洛因,或者做点海洛因的烟备用。”路承周说。


    此事他一定会汇报给总部,但在张奉新没到重庆前,一切都要以安全、顺利为主。


    路承周的防备意识不可谓不强,然而,他还是错误的估计了形势。


    张奉新从北平被营救后,急于离开,身上只带了半包烟。


    虽然他只吸了一天,但他整整及了两包半烟。


    这半包烟,在北平到海沽的路上,就被他吸得差不多了。


    被安排到法租界码头后,他已经感觉浑身难受。


    他在码头买了包烟,结果一吸,完全不是那个味。


    此时的张奉新也知道,自己可能中了川崎弘的毒计。


    可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只能回重庆想办法戒掉。


    张奉新意志本就不坚强,此时的他,只想买点大烟,应付到重庆再说。


    他也知道,留在海沽终究是个死,不是死于日本人之手,就是死于军统之手。


    而且,他吸毒之事,还不能被海沽站的人知道。


    不说他原是海沽站的身份,让下面这些人知道他吸毒,本就是很尴尬的事。


    如果让戴立知道,恐怕刚到重庆,就要被送到监狱里。


    曾紫莲从二十四号路15号离开后,去了法租界的码头。


    她知道路承周的担心,想亲自送张奉新上船,并且等船离开后,才去联系刘井华。


    然而,曾紫莲到码头后被告之,张奉新竟然外出一直不归。


    “怎么不派人跟着他?”曾紫莲嗔恼地说。


    “他说去买点私人东西,很快就回来。”胡海燕回道。


    “我们都准备了,还有什么东西好买的?”曾紫莲气道,这又不是旅游,难道还要给重庆带点海沽特产?

    “好像是买烟,他在码头买了一包,吸了一口就丢掉了。”胡海燕现在观察事物越来越细心,张奉新买了包烟,只吸了口就扔掉了,显然他对烟不满意。


    “坏了。”曾紫莲急道。


    张奉新一定是毒瘾上来了,如果不能及时找到张奉新,一定很麻烦。


    曾紫莲马上发动所有人去寻找,然而,直到那条船离开,依然没找到张奉新。


    没办法,她只好先将胡海燕送上船,再想办法向路承周汇报。


  第六百七十六章 不见了


    曾紫莲在法租界胡然蔚家,与他见了面。


    “听说贾明是火柴?”胡然蔚见到曾紫莲,担忧地问。


    他对火柴闻名已久,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让日本人恨之入骨的传奇人物,竟然躲在情报一室。


    如果不是日本人得到了准确情报,凭谁也想不到。


    “你觉得,火柴这么容易被抓么?”曾紫莲笑了笑。


    “他不是火柴?”胡然蔚惊诧地说。


    随即,他眼中露出欣喜之色。


    如果贾明不是真正的火柴,说明火柴还是安全的。


    而且,火柴还让日本人相信,贾明才是真正的火柴。


    “张奉新已经救出来了,但他犯了毒瘾。”曾紫莲的目光中,满是忧虑。


    原本大好的局面,因为张奉新的私自离开,充满了变数。


    “他怎么会吸毒?”胡然蔚诧异地问。


    “可能是中了日本人的计。对了,海燕已经上船,有人护送她到重庆。”曾紫莲说。


    “我能做什么?”胡然蔚得知妹妹安全了,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


    胡海燕在法租界,总会让他有所顾虑。


    但现在,他再也不会害怕,有的只是对日本人的仇恨。


    “坐实贾明的身份。”曾紫莲缓缓地说。


    她将路承周的计划,向胡然蔚作了介绍。


    这次之后,火柴的代号,恐怕要停用了。


    除了胡然蔚,还有刘井华,他也是这个计划中,不可缺少的一环。


    路承周早上到大兴日杂店时,接到了宪兵分队的通知,让他马上去康伯南道22号。


    “出什么事了?”路承周看到川崎弘的车子也来了,走到三楼野崎的办公室,诧异地问。


    “张奉新不见了。”川崎弘沉吟着说。


    “不见了?”路承周觉得川崎弘这个“不见了”用得很准确。


    张奉新确实是失踪,派去保护的两名日本宪兵,也死在了东交民巷。


    而张奉新的去向,则成了问题。


    他是被军统救走,还是劫走?


    如果张奉新是救走,说明他一直在欺骗日本特务机关。


    如果他是劫走,则从侧面证实了,贾明就是火柴。


    “你觉得,他是被军统救走了吗?”川崎弘问。


    除了他之外,路承周与张奉新接触得最多。


    “张奉新还是愿意与皇军合作的。就算是被军统救走,他们也未必知道张奉新与我们合作了。只是……”路承周缓缓地说。


    他希望自己的话,能误导川崎弘。


    对路承周来说,事情越复杂就越有利,浑水才能摸鱼。


    “只是什么?”川崎弘问。


    “如果军统知道,我们抓了他们的火柴,一定会怀疑张奉新。”路承周叹息着说。


    此时的路承周,并不知道张奉新已经私自离开。


    等他收到消息时,已经是中午。


    “为什么不派人看紧他?!”路承周低声吼叫着。


    他虽然极力压着声音,但话中的愤怒还是直达曾紫莲心间。


    “他应该是烟抽完了。”曾紫莲低声说。


    “把人都撒出去,务必把人找到,并且迅速带回。如果他不配合,可以就地击毙。”路承周深吸了口气,很快平静下来了。


    他知道,作为一名潜伏人员,他的情绪不能有任何大的波动。


    哪怕再紧急的事情,也必须沉得住气。


    “法租界的烟馆,一般人不知道。他想要买毒品,只能去日租界和市区。我已经将所有人,都派到了日租界和南市,希望能找到他。”曾紫莲分析着说。


    海沽的烟馆,能公开营业的,只能是日租界和市区。


    法租界的烟馆比较隐蔽,不是一般人能找得到的。


    张奉新虽然五年前在英租界待过,但当时法租界并没有烟馆。


    “你估计,他现在会在哪呢?”路承周问,此时他完全平静下来了。


    “这个时候他还没回来,估计是出事了。”曾紫莲叹息着说。


    听到路承周语气平缓下来,也没刚才那么紧张了。


    曾紫莲认识路承周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见他发这么大的火。


    “去法租界巡捕房打探一下,如果估计不错的话,这位张先生应该关进去了。”路承周沉吟着说。


    张奉新之前没吸过毒,不知道哪里有毒品要买。


    虽然海沽毒品泛滥,但在法租界,也不是随便谁都可以买到的。


    张奉新虽然是海沽站长,可他只跟情报打过交道,对毒品,并不是很熟悉。


    所谓鼠有鼠路,蛇有蛇道,张奉新搞情报是老手,但他买毒品,未必能找到门路。


    或许张奉新知道,在日租界和市区,能轻易搞到毒品。


    可当时的张奉新,能去日租界吗?


    “我马上去查。”曾紫莲被路承周一提醒,这才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最重要的地方。


    “不要怕花钱,把人捞出来后,先送到日租界,再从大红桥码头离开。”路承周越想越觉得,这应该是最合理的解释。


    以曾紫莲的精明,已经查了日租界和南市。


    早上张奉新所处的地方,最方便的确实是去日租界。


    如果在日租界没找到人,张奉新又没回到码头,他最有可能的去处当然是巡捕房。


    “我马上去。”曾紫莲说。


    “刚才我失态了,不要在意。”路承周突然说。


    “我才没在意呢。”曾紫莲撅起小嘴,调皮地笑了笑。


    刚才她确实心情不太好,然而,听到路承周的话,心情顿时好到爆炸。


    张奉新确实关到了巡捕房,他到码头附近的日杂店要买“特殊”的烟。


    可日杂店又怎么会有这样的烟呢?他又去药店碰碰运气,结果被人举报了,直接送到了巡捕房。


    烟馆在日租界可以公开营业,但在法租界,则要偷偷摸摸。


    法租界的烟馆,躲在一些里巷胡同里,表面上是住家,对外也无招牌,但要买通辖区的巡捕和法籍警官,就能对外相继营业了。


    张奉新以前没接触过,没找到烟馆就找日杂店,找药店,如果他去日租界,反而不会有事。


    张奉新当时毒瘾上来了,脑子已经不太清醒,只想最快找到毒品,根本就没想这么多。


    如果张奉新当时有证件,或者脑子清醒,恐怕也进不了巡捕房。


    曾紫莲找了一个上午,根本没想到,作为军统海沽站的原站长,竟然会被巡捕抓走。


  第六百七十七章 深远影响

    寻找张奉新,路承周没办法参与,至少白天他没办法参与。


    张奉新的离开,让路承周很提担忧,一个被毒品控制了的情报人员,已经没有资格再当特工。


    对海沽站而言,最重要的任务是找到张奉新,并且将他“处理”好。


    这个处理,有可能是带回来,送往重庆。


    也有可能,是击毙。


    自从张奉新有了毒瘾后,他就不再被信任。


    毒品之所以是毒品,是因为它能控制人的思想和灵魂。


    日本在中国一向是支持毒品的,九一八之前,就纵容日本浪人在日租界销售毒品,当时最有名的“白面大王”陈昆圆就在日租界。


    日军占领海沽后,陈昆圆更是公开设厂制毒,据说华北有一半以上的毒品,出自他的工厂,每个月获利上千万元。


    没有看错,确实上千万元。


    以路承周的谨慎,他更加不会相信张奉新。


    如果张奉新乖乖配合,可以送他回重庆。


    只要稍有异常,可以就地处决。


    路承周已经清晰地向曾紫莲传达了这个意思,他相信曾紫莲一定会果敢处置。


    下午,路承周去了二十七号路贾明家里。


    他得把那本《资治通鉴》带回去,交给电讯室“分析”。


    为了配合这本“密码”,路承周已经让曾紫莲购买了两部一样的书,一本留档,一本交给林帆,让他们这段时间,用这部密码多发报。


    路承周原本以为,只有张广林等人在,没想到,金惕明带着情报三室的人也到了。


    而且,情报三室还喧宾夺主,接过了情报一室的工作。


    “金主任,你怎么在这里?”路承周蹙起眉头说。


    金惕明的到来,他并不反感。


    相反,他还巴不得情报三室能来搜查。


    路承周相信,以金惕明的多疑,一定会有所发现。


    只是,作为情报一室的主任,他必须作出这样的姿态。


    “贾明的事我都知道了。经请示野崎先生,特意派我三室来协助。”金惕明缓缓地说。


    贾明竟然是火柴,当他听到这个消息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然而,日本人得到了准确情报,还是海沽站长张奉新提供的。


    金惕明虽然有所怀疑,可他也只能将信将疑。


    他特意向野崎请示,想来看看。


    他经验老到,说不定能发现什么呢。


    在贾明房间仔细搜查了一遍,金惕明并没有发现明显的痕迹。


    然而,这反倒让他更加确信,贾明很可能就是火柴。


    在金惕明的印象中,火柴应该是老奸巨猾、诡计多端之辈。


    他能隐藏这么久,一定有一个非常合理的身份。


    贾明身为警务处的巡捕,又混进了宪兵分队,再也没有比这个更合适的身份了。


    “金主任有什么发现吗?”路承周听到金惕明向野崎请示了,没有了刚才的敌意。


    “贾明好像没读过什么书吧?”金惕明突然问。


    他也看到了房间的资治通鉴,他已经将整个房间,仔细搜查了一遍,除了这几本书外,并没有其他发现。


    “这就不好说了。”路承周不置可否地说。


    有人只上过私塾,但却能成为大家,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


    “承周,你觉得胡然蔚这个人怎么样?”金惕明将《资治通鉴》收了起来,突然问。


    他准备将书给了刘井华,想让刘井华分析分析,这是不是军统海沽站的密码本。


    “胡然蔚现在是你的副手,他怎么样问我干什么?”路承周心里一动,嘴里却不以为意地说。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跟我是什么关系。”金惕明叹息着说。


    “听你的意思,胡然蔚有问题?”路承周掏出烟,看到烟他就到了张奉新,也不知道现在的张奉新找到了没有。


    “我也不知道,但感觉不太对,希望是我错了。”金惕明喃喃地说。


    路承周是被军统暗杀过两回的人了,又参与了抓捕贾明,在金惕明看来,路承周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胡然蔚昨天下午到宪兵分队后,金惕明当时也没在意。


    可今天上午,他听说贾明就是火柴后,当时他就留了意。


    胡然蔚前几天请假的理由,是陪妹妹去北京,他已经派上悄悄去了趟法租界,准备暗中调查了此事。


    “时间会证明一切。”路承周笑了笑,随口说。


    可他心里,却下定决心,让胡然蔚撤出宪兵分队。


    张奉新的被捕,对海沽站的影响,其实非常深远。


    胡然蔚原本成功潜伏在了情报三室,因为张奉新的被捕,只能暂时撤离。


    没想到,这样的措施,也被金惕明注意到了。


    如果金惕明真的调查,很快就会有结果,毕竟胡海燕已经离开了法租界,这是最明显的破绽。


    路承周与金惕明四点多同时离开了二十七号路,金惕明回了宪兵分队,路承周则去了法租界。


    自从刘立峰离职后,他要顾忌的人就更少了。


    路承周将车子开到法租界后,将车停到了国民饭店。


    在国民饭店开了间房,路承周住进去后,很快化装出来了。


    这次路承周的装扮又有所改变,他穿着西装革履,像个四十来岁的买办。


    贾明既然顶着火柴的身份,路承周自然不能再用那个身份。


    从现在开始,火柴再也不会出现在海沽站,就算在电报里,也只会汇报火柴被捕。


    在福煦将军路,路承周见到曾紫莲留下的信息。


    这里原来有一个死信箱,是路承周与刘有军用的,刘有军死后,由曾紫莲与路承周使用。


    曾紫莲留下的情报显示,在法租界巡捕房,已经找到了张奉新,正在积极营救。


    路承周也放下了在饭店写好的情报,他命令曾紫莲,晚上通知胡然蔚连夜转移。


    以金惕明的性格,绝对不会随便说出那样的话。


    他跟自己提起胡然蔚,显然已经有所怀疑,甚至拿到了证据。


    回到国民饭店后,路承周换回装束,却没有退房,又开着车子回到了英租界宪兵分队。


    金惕明把《资治通鉴》拿了回来,想必交给了电讯室。


    海沽站已经启用了这套密码,如果电讯室能收到军统的电台信号,应该会有所收获。


  第六百七十八章 严密检查


    金惕明对胡然蔚确实起了疑心,回到宪兵分队后,他就接到了手下的汇报。


    “主任,胡海燕已经从马大夫医院辞职。”邵龙阁到金惕明的办公室后,低声说。


    他三十来岁,在军统时期,在杭州警官学校受过训,金惕明担任过他的搏击教官,两人在宪兵分队续上了这份师生情。


    因为这层关系,金惕明对邵龙阁还是很看重的。


    邵龙阁是情报三室二小队的人,金惕明已经有意提拔他为队长。


    胡然蔚是三室副主任,不宜再兼任二小队的队长。


    金惕明到三室后,并没对人事大幅调整,不是他不想,而是没有找到合适的人。


    三室原来都是军统华北区的人,金惕明虽然也是军统过来的,但他只是没上任的海沽站长。


    “辞职了?”金惕明诧异地说。


    现在的世道,有一份这样的工作,可是非常令人羡慕的。


    以胡海燕的收入,不要说她没结婚,就算嫁人了,完全可以养活一家人。


    胡海燕的辞职,让金惕明对胡然蔚更加怀疑。


    金惕明之前只是对胡然蔚起了疑心,听了邵龙阁的汇报,他觉得可以对胡然蔚上“手段”了。


    只是,对自己的副手上“手段”,需要向野崎报告。


    毕竟,金惕明之前就怀疑过一次胡然蔚,还对他动了刑。


    “野崎先生,有件事想向你汇报。”金惕明走到野崎的办公室,汇报着说。


    “说吧。”野崎点了点头,他刚接到电话,正想叫金惕明过来布置任务。


    “我发现,这次突然请假的胡然蔚,有点不正常。”金惕明沉吟着说。


    原本他对胡然蔚陪他妹妹去北京,并没有在意。


    然而,贾明的事情出来后,他突然发现,胡然蔚请假的日子,正是张奉新被捕之后。


    邵龙阁刚才又汇报,胡海燕竟然辞掉了马大夫医院护士的工作,更让他起疑。


    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想羁押胡然蔚。


    “你不会又怀疑他是军统吧?”野崎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讶然。


    “宪兵队抓到了张奉新,之后胡然蔚就请假。最令人奇怪的是,他最关心的妹妹胡海燕,突然辞职离开了海沽。”金惕明缓缓地说。


    这些事情看起来似乎不算什么,但结合张奉新以及火柴的事情,就变得很诡异了。


    “这又能说明什么呢?”野崎问。


    胡然蔚是经过考验的,还是金惕明亲自考验的,不能无限怀疑。


    目前最重要的,是撬开火柴的嘴,并且找到张奉新。


    “我怀疑,他有问题。”金惕明笃定地说。


    “金主任,你已经怀疑过他一次了。”野崎提醒着说。


    “我想再盯他一下。”金惕明固执地说。


    “盯他可以,但现在不行。刚接到法租界巡捕房的消息,张奉新上午出现在法租界。”野崎摇了摇头,他对胡然蔚暂时没兴趣,金惕明太过多疑,如果这些心思用在对付外面敌人身上,海沽站站就被端了。


    “什么?上午在法租界?”金惕明一听,果然忘记了胡然蔚。


    “我们的任务,是在租界寻找张奉新,一定要找到他。”野崎坚定地说。


    当路承周收到这个命令时,野崎和金惕明都去了法租界。


    路承周很意外,野崎的情报是哪里来的呢?


    时间紧急,路承周没时间仔细考虑,马上集合情报一室的人员,也赶到了法租界。


    不管如何,他首先得当好情报一室的主任。


    路承周中午才与曾紫莲见面,他在法租界福煦将军路已经收到了曾紫莲的情报。


    也就是说,曾紫莲快宪兵分队一步。


    以路承周的估计,这个时候,张奉新至少应该到了大红桥码头,甚至有可能已经上船走了。


    路承周从中街进入法租界,既没有去码头,也没有去巡捕房,而是去了法日租界的交界处。


    英租界与日租界之间,隔着一个法租界,而中街贯穿三个租界。


    只是,中街到了日租界,换了个名字叫旭街。


    在法日租界交界处,路承周看到了旭街方向,有警察和宪兵。


    他们对过往行人,进行着严密检查。


    日方原本就一直城封锁英法租界,除了几个大的口子外,其他地方,全部用铁丝网围了起来,甚至还通了电。


    白天想通过铁丝网,根本就不可能。


    最令路承周担忧的是,原本日本人对挂着英国国旗的车子,都是免除检查的,而今天挂英国旗的车子,竟然也要检查。


    不仅要检查车内人的证件,连车尾厢也得打开。


    显然,曾紫莲就算将张奉新捞出来了,也没办法送到日租界。


    路承周以宪兵分队的身份,去问了宪兵队的人,得知他们中午,才开始对挂英国旗的车子进行检查。


    显然,这是宪兵队的临时命令。


    “主任,我们去哪?”张广林轻声问。


    “去万国桥看看。”路承周缓缓地说。


    万国桥的情况,比旭街更加严厉,因为那是通往河对岸的。


    看了万国桥的情况后,路承周转掉车头,去了法租界的码头。


    跟英租界一样,法租界的码头也都是沿着河岸连在一起的。


    只是法租界码头对岸,是海沽东站的东货场。


    情报一室的人到码头后不久,野崎与金惕明带着三室和特高班的人也到了码头。


    他们在巡捕房,并没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只有一点可以肯定,张奉新被军统的人救走了。


    “野崎先生,我估计张奉新还在法租界。”路承周看到野崎后,迎了上去,笃定地说。


    曾紫莲捞出张奉新后,如果不能及时送走,最好的办法是暂时隐蔽起来。


    “他们唯一的通道,就是这里。”金惕明说话的时候,目光有意无意望了旁边的胡然蔚一眼。


    金惕明是特意把胡然蔚带出来的,张奉新被关在法租界巡捕房的消息,他在路上也告诉了胡然蔚。


    一路上,金惕明都在观察着胡然蔚的神色。


    在巡捕房时,胡然蔚虽然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但金惕明感觉他很紧张。


    胡然蔚的注意力和观察力,没有往常那么敏锐,甚至他抽烟的频率,也要往常要高。


    在法租界巡捕房的一个小时,胡然蔚足足抽了五根烟。


  第六百七十九章 两封电报

    胡然蔚自从知道张奉新在法租界巡捕房的消息后,确实很紧张。


    早上曾紫莲才跟他见过面,通知他张奉新不见了。


    可现在金惕明突然告诉他,张奉新关在巡捕房。


    胡然蔚当时的心情可想而知,他当时手足无措。


    如果不是没有与曾紫莲的紧急联系方式,他肯定会冒险通知曾紫莲。


    直到法租界巡捕房后,胡然蔚才知道,自己差点上了金惕明的当。


    张奉新不是关在巡捕房,而是曾经关在巡捕房。


    早知道的话,自己何必这么紧张呢。


    金惕明绝对不是故意描述得不准确,胡然蔚在巡捕房也意识到了,金惕明很有可能是在试探自己。


    从宪兵分队到法租界搜捕房的路上,胡然蔚虽然没有干出格的事情。


    可是,他的神态,如果仔细观察的话,肯定会有破绽。


    在金惕明面前,胡然蔚不会抱任何侥幸。


    金惕明故意用一个错误的情报,误导自己。


    虽然金惕明并没作出其他举动,但胡然蔚感觉,金惕明的目光,像刀子一样,一刀一刀地解剖着自己。


    特别是在巡捕房之后,这种感觉尤为强烈。


    “还有一种可能,张奉新被军统藏起来了。”胡然蔚突然说。


    他知道,金惕明对自己已有所怀疑。


    可是,金惕明没有证据。


    胡海燕去了重庆后,胡然蔚就再也无所畏惧。


    金惕明怀疑又如何,自己之前就被他怀疑过,只要他没拿到证据,就奈何不了自己。


    再说了,哪怕就是暴露,也要完成任务。


    “他们躲在法租界的时间越长,暴露的机会就越大。”路承周缓缓地说。


    他很希望,曾紫莲能隐蔽起来。


    天色越来越暗了,对海沽站来说这是机会。


    夜幕降临,更有利于保护他们。


    路承周知道胡然蔚的意思,他也担心曾紫莲会在码头,才故意这么说的。


    “不用找了,张奉新已经死了。”码头突然来了一辆汽车,川崎弘从车上下来后,冷冷地说。


    “张奉新怎么会死呢?”路承周惊讶地说。


    这个消息,确实是他最愿意听到的。


    但他也担心,这是川崎弘故意散布的假消息。


    张奉新在巡捕房,愿意跟军统的人离开,说明他与军统有可能是一伙的。


    面对这些日特,路承周必须打起十二万分精神,任何可能性都要想到。


    “军统很狡猾,故意将张奉新的尸体让巡捕发现。”川崎弘叹息着说。


    “这么说,张奉新是死在军统手里?”路承周没看到张奉新的尸体,总是不太放心。


    川崎弘的汽车后面,有一辆卡车,张奉新的尸体就装在里面。


    路承周爬进车厢,确认是张奉新后,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张奉新是背后中枪,显然他是想来找我们。”路承周笃定说。


    “他是头蠢猪!”川崎弘冷冷地说。


    “听说张奉新到处买‘白面’。”路承周轻声说。


    他想提醒川崎弘,如果张奉新没有毒瘾的话,也就不会去买白面。


    就算在北平落入军统之手,在法租界也有机会逃脱的。


    “川崎课长,张奉新的尸体在哪发现的?”金惕明突然问。


    “在第五号路。”川崎弘说。


    张奉新死在法租界第五号路,距离码头也有点距离,宪兵分队的行动,自然只能结束。


    回到康伯南道22号后,在川崎弘的主持下,召开了一个分析会。


    会议的重点,主要围绕在,张奉新是不是真心与日本合作,他提供的情报,是不是真实可靠。


    “我认为,张奉新与军统的关系是融洽的。否则,他不可能自行去买白面,更加不会被巡捕抓了。”金惕明说。


    神出鬼没的“火柴”,这么容易被抓住,实在出乎他的意料。


    “张奉新就是个墙头草,他在宪兵队是一套,被军统救走后,又是一套。如果他承认与我们合作了,军统恐怕早在北京就处死他了。”路承周分析着说。


    不要说张奉新本就意志薄弱,就算换成其他人,也绝对不会承认当了叛徒。


    真正的叛徒,都是贪生怕死的,内心渴望活着。


    只要有机会,他们绝对会抓住。


    “我觉得,张奉新一直就是军统的人,他与我们也是假合作。”金惕明说。


    “你的意思,贾明不是火柴,也不是军统的人?”路承周问。


    “这个……”金惕明可不敢作这样的保证。


    “我看贾明就是火柴,至少他也是军统的人。”路承周言之凿凿地说。


    他断定贾明是火柴,任何人都不能反驳,哪怕是川崎弘。


    “报告!”


    正当他们在会议室讨论的时候,松本昌弘突然来报告,他的眼神很兴奋,似乎发现了什么秘密。


    “我们再次破译了军统海沽站的密码!”松本昌弘举起手手中的电报稿,激动地说。


    这次能破译军统海沽站的电报,最主要是因为金惕明拿来的那本资治通鉴。


    当然,刘井华也出了点力,毕竟他是军统电讯专家。


    可是,这些事情,都被松本昌弘忽略了,此次破译军统海沽站的密码,他只承认是自己的功劳。


    “军统说了什么?”川崎弘问。


    “两封电报,说的都是今天的事。这是刚刚破译的电报,海沽站向重庆汇报,张奉新已经叛变。”松本昌弘得意地说。


    “你们全部破译了?”川崎弘接过电报稿,将信将疑地说。


    “不错,因为得到了他们的密码本。”松本昌弘笑着说。


    “是不是那本《资治通鉴》?”金惕明心里一动,问。


    “不错,军统很狡猾,只用了其中二十页。但我们也不是吃白饭的,这个世上,就没有大日本帝国皇军破译不出的密码。”松本昌弘得意地笑着说。


    “看来,贾明的身份不用再怀疑了。”路承周看了金惕明一眼,缓缓地说。


    这两封电报很及时,不但坐实了贾明的身份,也让日本人释疑。


    有了这两封电报,会议自然也结束了。


    然而,金惕明散会后,又去找了野崎。


    没想到,川崎弘也还在野崎的办公室。


    “川崎课长,野崎队长,我认为胡然蔚今天很可疑。”金惕明笃定地说。


  第六百八十章 反击

    路承周从得知张奉新死在法租界第五号路后,心里的石头就落了地。


    松本昌弘“破译”出海沽站的电报,其中提到了火柴被捕,张奉新叛变等事。


    他知道,张奉新事件,应该靠一段落了。


    散会后他就回了家,准备与曾紫莲见个面。


    路承周目前最担心的是胡然蔚,张奉新的被捕,严重影响了海沽站的正常运转。


    情报三室的行动,金惕明很少会与胡然蔚一起出现。


    在法租界码头,金惕明不但与胡然蔚一起出现,金惕明似乎还特别留意胡然蔚。


    路承周之所以散会后就回家,是希望曾紫莲能与他联系。


    马婶虽然不在,但路承周暂时不能外出吃饭,他得拉亮家里的电灯,让别人知道,他回来了。


    果然,不到半个小时,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两重三轻,这个暗号表示,来的是自己人。


    “怎么是你?”路承周打开门,看到是马玉珍,诧异地问。


    同时,他将身子侧开,等马玉珍进来后,又看了看外面,没有异常后才关上门。


    “紫莲姐受伤了。”马玉珍走进房间后,轻声说。


    “什么?她怎么会受伤的?”路承周更是惊讶,曾紫莲自担任情报组长以来,还从来没受过伤。


    “受伤了?严不严重?”路承周关心地问。


    “手臂擦伤,行动无大碍,她让我向你汇报。”马玉珍说。


    曾紫莲还有一个任务,协助胡然蔚离开。


    张奉新死后,日本人已经取消了对几个路口的特别检查。


    虽然英法租界的封锁依然,但日本人不会再对挂英国旗的车子特别检查。


    而且,以胡然蔚的身份,他要离开租界,还是很容易的。


    “是不是因为张奉新?”路承周问。


    “是的,张奉新出来后,完全不配合,只想出去,还动手打了紫莲姐……”马玉珍当时也在场,现在还感觉不可思议。


    当时的张奉新,完全不像一个正常人,固执、偏激,听不进任何人的劝说。


    “张奉新死后,事态会慢慢平息,这段时间,我们要隐蔽起来,保护好自己。”路承周叮嘱着说。


    “知道。”马玉珍点了点头。


    抛开军统这层关系,她觉得路承周还是很优秀的。


    可惜,路承周很反动,对共产党有一种发自骨子里的仇恨。


    “你和曾紫莲,要准备重新换个身份和姓名,下个学期开始,振华中学就不要去了。”路承周提醒着说。


    振华中学一直是支持抗战的,宪兵分队在英租界有执法权后,肯定会重点监视振华中学。


    “我会考虑的。”马玉珍想了想,说。


    她并不只是军统海沽站的情报员,还是蚂蚁的交通员。


    如果振华中学的工作,真的会有危险,她肯定会换工作换身份。


    路承周原本想跟马玉珍一起吃顿饭,他已经记不起,有多久没跟马玉珍单独待一起了。


    但是,想到胡然蔚可能有危险,他没有说出口。


    马玉珍走后,路承周才开车去了法租界,依然先去了国民饭店,化好装后,才去了福煦将军路。


    曾紫莲在情报里,说起了处决张奉新的原因:张奉新已经不顾团体纪律,肆意妄为,置团体安全于不顾,处决他实属不得已而为之。


    曾紫莲的果断,路承周是很欣赏的,如果不是她及时将张奉新的尸体抛出来,恐怕今天宪兵队,会在法租界搞一次大的搜查。


    发现了张奉新的尸体,日本人也就没有再搜查的必要了。


    曾紫莲说到了晚上的行动,她会去趟胡然蔚家,劝说胡然蔚转移。


    虽然胡然蔚的作用很重要,潜伏在情报三室也特别不容易,但金惕明非常奸滑,一旦被他怀疑,最好的办法是撤离。


    换句话说,情报三室中,胡然蔚和金惕明只能留一个。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要除掉金惕明的可能性不大。


    想到曾紫莲手臂受伤,还要劝说胡然蔚,路承周当即决定,去见一下胡然蔚。


    自曾紫莲与胡然蔚接触上后,路承周这个火柴,就再没与胡然蔚见过面了。


    他们两人都在宪兵分队,胡然蔚又是原来华北区的情报处长,与他接触多了,路承周实在没把握能瞒下去。


    虽然胡然蔚家应该是安全的,但路承周还是习惯性的,先绕着外面转一圈。


    这一圈绕下来,让路承周发现了异常。


    在胡然蔚家对面,他看到了两个熟人:金惕明和邵龙阁。


    一看到他们,路承周顿时明白,今天晚上是胡然蔚最后的机会了。


    幸好,胡然蔚家后门并没有动静。


    这也是路承周之前的叮嘱,每个安全屋都要有后门。


    宁愿价钱贵点,也不能视安全为儿戏。


    此时胡然蔚正与曾紫莲在谈着撤退的事情,胡然蔚得知,上面让他撤退,确实很吃惊。


    他的态度很明确,金惕明纵然对自己有怀疑,但他没有证据。


    直到后门响起两重一轻的敲门声,他们还在为此而争执。


    “是我们的人。”曾紫莲仔细一听,两重一轻,这是路承周特有的节奏。


    胡然蔚却很紧张,他掏出枪,子弹上瞠,将手枪放在身后,才缓缓打开了后门。


    “金惕明和邵龙阁在前面。”路承周进来后,第一句话就把胡然蔚和曾紫莲吓了一跳。


    “你们赶紧走。”胡然蔚看着路承周的相貌有些陌生,可是路承周一开口,他就断定,这是火柴无疑。


    “不是我们赶紧走,而是大家一起走。曾组长,你先去通知方南生,集合一个小队准备接应。”路承周缓缓地说。


    “是。”曾紫莲听到路承周的话,马上从后门离开。


    “我不能走,如果我走了,谁来传递宪兵分队的情报?”胡然蔚见曾紫莲离开,急道。


    “金惕明已经开始怀疑你,此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如果你继续留在情报三室,他会天天盯着你,时刻给你设置陷阱。这段时间,海沽站损失很大,亟需补充得力人员。”路承周缓缓地说。


    “为何不能反击呢?”胡然蔚突然说。


    如果外面只有金惕明和邵龙阁,那今天晚上就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如果金惕明死在法租界,情报三室的主任,是不是得姓胡?

  第六百八十一章 遇袭

    如果外面只有金惕明和邵龙阁,确实是海沽站占上风。


    毕竟,曾紫莲已经去联系方南生,很快会有一个行动小队来支援。


    然而,路承周还是不想冒险。


    “金惕明是个极为小心之人,而且他还是搏击高手,你我联手,都未必是他对手。”路承周摇了摇头,这是在法租界,又没有提前计划,他不能冒险。


    “火先生,如果除掉金惕明,我肯定会是情报三室的主任。”胡然蔚劝导着说。


    “如果没除掉呢?”路承周反问。


    海沽站不能失败,一旦失败,意味着军统在海沽的抗日力量全部灭亡。


    从目前的形势来看,日军对海沽的控制越来越严,再想举办树德小学这样的训练班,几乎不可能。


    胡然蔚一下子不作声了,是啊,如果没除掉的话,所有人都将陷入危险。


    “我听你的。”胡然蔚说。


    “马上收拾东西准备走。”路承周严肃地说。


    “我没什么好收拾的,随时可以走。”胡然蔚说。


    作为一名老牌情报人员,他又有着特别的身份,他早就做足了准备。


    “灯不要熄,带好武器,最好化下装。”路承周见胡然蔚准备拉熄屋内的灯,马上制止。


    “好。”胡然蔚的手已经摸到了开关的线,突然停住了手。


    火柴说得很对,如果突然熄了灯,外面的人,肯定会怀疑。


    “主任,你真是神机妙算,刚刚后面果然出来了一个女人。”邵龙阁低声向金惕明汇报。


    金惕明让他派人到后面盯着,原本他还觉得没必要,哪想到真的有发现。


    “什么样的女人?”金惕明心里一动,不会是胡海燕吧?

    “按照您的命令,不能打草惊蛇,没敢跟上去。”邵龙阁低声说。


    “很好,特高班的人来了没有?”金惕明问。


    下午散会后,他向野崎和川崎弘再次汇报自己的怀疑。


    金惕明提出,监视胡然蔚,不能过多动用情报室的人,除了邵龙阁和他信得过的几名手下外,其他人都不能用。


    毕竟胡然蔚是情报三室的老人,针对胡然蔚的行动,金惕明实在不敢多用情报三室的人。


    野崎最终答应,让山口静夫派人支援他的行动。


    监视宪兵分队的中国人,也是野崎的例行公事。


    “来了两个,我都放在了后面。”邵龙阁说。


    “你说,那个女人,什么时候进去的呢?”金惕明突然喃喃地说。


    “我们没来之前呗。”邵龙阁漫不经心地说。


    胡然蔚回家后,差不多过一个多小时,他们才赶到法租界。


    这段时间,有人来找胡然蔚,他们自然没有看到。


    “下次还有人从后门出来,全部送到宪兵队。”金惕明缓缓地说。


    邵龙阁对金惕明的命令,执行得很彻底,明知道今天晚上不会再有人从后门出来,也及时通知了后面的人员。


    “主任,您就不用在这里盯着了,回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就是。”邵龙阁回来后,一脸献媚地说。


    金惕明答应过,给他一个二小队的队长。


    为了这个职务,他当然得尽心尽力巴结金惕明。


    “也好。”金惕明也觉得,自己在这里是浪费时间。


    正当他准备起身时,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几声枪响。


    金惕明对枪声极为敏感,一听就知道,这是勃郎宁和驳壳枪,以及南部十四式的枪声。


    他大吃一惊,法租界的治安相比英租界要差一些,但枪击案很少。


    “快走!”金惕明当机立断,掏出枪,就往枪声处跑。


    他已经发现,枪声来自胡然蔚家后面。


    枪声确实来自胡然蔚家后门,胡然蔚无需收拾,路承周决定马上撤退,无需等行动组接应。


    路承周千算万算,也没算到,自己来的时候,后门还没有人,要走的时候,后面不但有人了,而且还有两名日本特务。


    最重要的是,他们接到命令,对从后门出来的人,来一个抓一个,来两个抓一双。


    当路承周出来的时候,他们就围了上来。


    然而,迎接他们的,不是束手就擒,而是一串愤怒的子弹。


    其实从走出后门,路承周就感觉到了,周围多了几个可疑人员。


    而且,这些人的身影,他都有些熟悉。


    路承周一开枪,胡然蔚迅速冲了出来。


    “走!”路承周回头看了一眼,低声说道。


    此时已经没有回头之路,如果回到屋里,确实可以保一时平安,但引来巡捕的话,他们将成为瓮中之鳖。


    路承周的枪法不错,他刚开始就击倒了两人。


    可是,随后有两人掏出南部十四式手枪,躲在黑暗的墙角,进行着有效的回击。


    如果给他一点时间,路承周一个人,就能除掉这两名日本特务。


    然而,此时的时间,对他非常宝贵。


    后面的枪声,很快会引来前面的金惕明。


    路承周也不知道,金惕明埋伏了多少人。


    军统在大兴日杂店暗杀自己时,金惕明得到了不确定的消息,都派出了十几个人。


    他对胡然蔚有所怀疑,能在后面安排人员,前面必定更多。


    “啊!”


    胡然蔚突然低声痛呼了一声,他右背中了一枪。


    “怎么样?”路承周回头开了两枪,在运动中开枪,他的准确率要低很多。


    “没事。”胡然蔚自然不敢让路承周分心,他强忍着疼痛,迅速跑着。


    路承周却感觉到了他的异常,他伸出手,扶住了胡然蔚,拉着他朝巷子深处跑去。


    路承周和路承周对周围的地形都很熟悉,而身后的日本特务,本就躺在地上,一旦路承周离开他们的射程,他们要么爬起来追,要么就地防守。


    “你在这里待着。”拐过一个角后,路承周让胡然蔚靠着墙,自己换下一人弹夹,转身返回。


    一味的逃跑,只会被人追着跑,不断的阻击,才能从容撤退。


    特别是胡然蔚受伤后,路承周知道,不把后面的人打疼,他们必然紧追不舍。


    后面追击的人,确实没有想到,已经跑了的人,竟然还敢跑回来阻击。


    刚刚那两名没受伤的日本特务,被早有准备的路承周,一枪一个给干掉了。


    确定后面没人来了,路承周才去找胡然蔚,准备带他去安全屋。


  第六百八十二章 痛失

    路承周此时非常后悔,自己还是低估了金惕明的阴险。


    “走吧。”路承周扶着胡然蔚低声说。


    然而,胡然蔚却没有回应。


    路承周一惊,在他脖子处摸了一下,发现他的脉搏很微弱。


    他马上背着胡然蔚,朝着外面走去。


    “火先生,我可能不行了。”胡然蔚被背着走后,突然清醒过来,在路承周耳边,用微弱的声音说。


    “谁说你不行的?你一定行的。”路承周加快了步伐。


    “对不起,如果我不坚持留下,就不会让你也陷入险境。”胡然蔚苦笑着说。


    曾紫莲劝他的时候,他根本就不想走。


    就算火柴劝他,他也觉得,可以让行动组干掉金惕明。


    事实证明,火柴的判断才是准确的。


    “如果我第一时间赶过来就好了。”路承周也很自责。


    如果他早点赶来法租界,或许能早点劝服胡然蔚。


    当路承周觉得,他已经到了安全区域时,突然后面,又传来一阵枪声。


    路承周猛的停下脚步,这个时候再出现枪声,只有一个可能,行动组的人,与金惕明等人遭遇了。


    “胡先生。”路承周将胡然蔚放下后,发现他已经站不稳,他只能慢慢扶着胡然蔚坐在地上。


    然而,胡然蔚还是没什么反应。


    “胡……”路承周使劲摇着胡然蔚,可是胡然蔚像睡着了一样。


    路承周握着胡然蔚的手腕,发现他的脉搏时断是续。


    “火先生,请帮我……帮我照顾我妹妹。”胡然蔚突然睁开眼,轻声说。


    “放心,她会好好的。”路承周惊喜地说。


    然而,胡然蔚说完之后,脸上露出一丝微笑,闭上的眼睛,再也没有睁开了。


    “砰砰砰!”


    远处的枪声不断传来,路承周伸手在胡然蔚脖子处摸了摸,又放了根手指在他鼻子下探了探,最终只能失望地拿开。


    路承周将胡然蔚的枪拿在手上,突然朝着胡然蔚的尸体,连开了两枪,两枪全中他的左胸。


    胡然蔚虽然死了,但路承周不能带走他的尸体,甚至,死后都不能给他恢复身份。


    如果解剖尸体的话,胡然蔚肯定是死在自己的枪下。


    到时候,胡然蔚就是死在军统手里,而不是死于背后的那颗子弹。


    路承周手握两枪,朝着枪声的方向走去。


    路承周此时充满了愤怒,或许他已经击毙了杀害胡然蔚的枪手,但他还是想将所有敌人,全部杀光。


    只是,当他快抵达现场时,枪声却突然停了。


    前面突然跑来几人,路承周注意到,当先一人正是方南生。


    路承周马上避开,这个时候与方南生相认,实在不理智。


    他的装扮不是原来的火柴,与方南生相认,并不会产生什么作用。


    替他们断后,或许是最佳选择。


    路承周希望,金惕明能带人追来,这样的话,他倒有机会替胡然蔚报仇。


    等了一会,后面并没人追击。


    反倒是听到了巡捕示警的口哨声,怪不得方南生会撤退,很快周围的巡捕都会赶过来。


    金惕明也不笨,他今天晚上的准备也不足。


    原本只想监视胡然蔚,他之所以亲自来,也是想让下面的人觉得,他很重视此事。


    哪想到,胡然蔚真的是军统。


    一人小时后,在国民饭店,路承周与曾紫莲终于见到面了。


    随曾紫莲一起来的,还有方南生。


    “胡然蔚殉国了。”路承周叹息着说。


    “怎么会……”曾紫莲一愣,海沽站接连出事,再这样下去,海沽站还有战斗力吗?

    “我低估了金惕明。”路承周轻轻叹了口气,将事情向他们介绍了。


    “怎么还要这样对胡然蔚呢?”曾紫莲一时不能理解。


    “为的还是扰乱视听,金惕明并没有证据证明,胡然蔚是我们的人。而胡然蔚表面上却是死于我们之手,让金惕明去跟日本人解释吧。”路承周说。


    “接下来怎么办?”方南生问。


    这段时间,军统确实连遭打击,好端端一个海沽站,现在七零八落,人员减少了将近三分之二。


    “除掉金惕明和野崎,替弟兄们报仇!”路承周冷冷地说。


    不管海沽站受到多大损失,必须要有所行动,这是他的职责。


    原本路承周准备在法租界过夜,出了这样的事后,他迅速回到了英租界。


    他是英租界的巡官,法租界出了枪击案,与他没什么关系。


    第二天早上,路承周跟往常一样,先去了大兴日杂店。


    “主任,野崎先生让你上午回去开会。”宁明拿了包烟给路承周,轻声说。


    “好。”路承周点了点头,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野崎不开会才怪。


    路承周连警务处都没去,径直去了宪兵分队。


    在三楼的会议室,路承周看到野崎和金惕明早早到了。


    “昨天晚上,胡然蔚死了。”野崎看到路承周后,缓缓地说。


    “什么?胡然蔚死了?谁干的?”路承周“惊讶”地说。


    “还在调查。”野崎看了金惕明一眼。


    胡然蔚应该是死于宪兵分队才对,但从现场的痕迹来看,胡然蔚更像死在军统手里。


    他后背中了一枪,但前胸又连中两枪。


    后背的那枪,是南部十四式的子弹,而前胸的两枪,子弹却出自他自己的枪。


    这样胡然蔚的死因,一下子变得复杂起来。


    “这是军统故弄玄虚,我依然坚持认为,胡然蔚是军统的内线。”金惕明坚持着说。


    “金主任,如果胡然蔚是冤枉的,兄弟们会多寒心啊。”路承周叹息着说。


    金惕明没有足够的证据,指证胡然蔚是军统内线。


    “你在胡然蔚家有什么发现吗?”野崎突然问。


    “暂时还没有。”金惕明摇了摇头。


    胡然蔚家比贾明家更干净,虽然他也带了几本书回来,但那些事明显都经常翻看,不太像是密码本。


    “既然没有证据,我觉得不应该将胡然蔚视为军统人员。他在三室威信很高,如果三室的兄弟知道,胡然蔚被胡乱扣上军统的帽子,以后谁还敢用心做事?”路承周说。


    他不承认胡然蔚的身份,其实是变相否决了金惕明之前的推断。


  第六百八十三章 疯了

    胡然蔚死后,路承周一直在寻找机会,替他报仇。


    这既是总部下达的任务,也是凝聚海沽站力量的一种手段。


    胡然蔚死后第二天,宪兵分队电讯室,“破译”了海沽站的最新电报:鉴于火柴被捕,张奉新叛变,将委派新的站长不日上任。


    同时,表彰了海沽站果断处决叛徒张奉新、除掉了胡然蔚这个叛徒和汉奸。


    “根据军统的惯例,新的站长到任后,密码也会随之更换。”松本昌弘忧心忡忡地说。


    掌握了军统的密码,能让军统无所遁形。


    然而,还没高兴几天,军统又要换密码了。


    “经此一役,海沽站元气大伤,再难与我为敌了。”野崎不以为意地说。


    海沽站这段时间,可谓损失惨重。


    先是郑问友这个站长死了,随后行动组长、情报副组长也都毙命。


    新站长张奉新反正,接任的火柴,又被抓到了宪兵队。


    就算重庆再派新站长来,又能有什么用呢?

    海沽站的抵抗,除了火柴担任站长期间,宪兵分队稍落下风外,其余的交手,海沽站哪次占了便宜?

    军统的这封电报,野崎也拿给金惕明看了。


    自从胡然蔚死后,金惕明一直耿耿于怀,他总怀疑胡然蔚是军统。


    “野崎先生,会不会是军统故意扰乱视听?”金惕明蹙起眉头,虽然有电报为证,他还是觉得,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


    “金主任,有的时候太固执,未必是件好事。”野崎淡淡地说。


    “嗨。”金惕明听出了野崎的不满,马上说。


    胡然蔚确实很值得怀疑,但他拿不出证据,既然他死了,只能作罢。


    “你之前说查到了海沽站的可疑人员,有进展了吗?”野崎问。


    “正在排查,很快就会有结果。”金惕明说。


    五十一号路26号是海沽站的机关,虽然在机关搜到了电台,但看得出来,那只是部备用电台。


    事实也证明,海沽站机关捣毁后,军统电台依然在使用。


    按照军统惯例,机关与电台是分开的,但不会隔得太远。


    毕竟,电台收到电报后,必须第一时间传送至机关。


    而海沽站与总部要保持紧密联系,也不能让电台离得太远。


    金惕明划定了一个范围,以五十一号路26号为中心,半径三百米。


    他相信,海沽站的电台,一直在五十一号路26号周围三百米范围内。


    别看只是三百米,实际上范围也是很大的。


    海沽站被端后,军统人员都会转移,金惕明将主要目标,放在那些原本有着固定职业,或者长期待在家里,不与外界接触,近期突然搬迁的人群当中。


    虽然市公署一直在搞反英活动,可效果甚微。


    事实上,只要有条件的人,都想搬进租界。


    在这里他们才有安全感,也确实不会遭到日军的欺凌。


    这也导致了租界的房屋越来越紧张,房租价格也是一涨再涨。


    有的时候,甚至有钱也租不到房子。


    在这样的情况下,在房租没到期的情况下,突然搬迁就值得怀疑了。


    金惕明重点调查的,正是这些人员。


    “要加紧,如果能重庆派人来之前取得进展,就再好不过了。”野崎缓缓地说。


    “野崎先生,火柴那边有进展了么?”金惕明问。


    其实,他最感兴趣的是贾明。


    只是,贾明被关在宪兵队,就算他这个情报三室主任,也很难见到。


    “火柴疯了。”野崎叹了口气,说。


    “疯了?”金惕明诧异地说。


    能成为戴立器重的干将,几次将宪兵分队打败,在国民饭店公开杀了杨玉珊和高桥丰一的火柴,怎么可能疯呢?


    这样的人,心理素质非一般人可比,如果说他被折磨得不成人形,金惕明还能接受。


    但要说他疯了,绝无可能,一定是装的!


    “根据医生的检查,他确实疯了。”野崎叹息着说。


    堂堂军统的火柴,竟然疯掉了,说出去谁会相信呢。


    “我能见见他么?”金惕明问。


    “不行,川崎课长怀疑他是装的。这个时候,任何人与他接触,都有可能产生不可预测的后果。”野崎摇了摇头。


    任何与贾明有关系的人,都是川崎弘的怀疑对象。


    金惕明与贾明,也是有关系的。


    当初贾明处心积虑打入宪兵分队,先怂恿韩福山举报路承周是抗日分子,继而让宪兵分队逼他加入。


    当时贾明的举动,看起来似乎有些可笑,但现在看来,贾明太聪明了。


    这是一个天生就会演戏的特工,就像他现在装疯子一样,几乎可以骗过所有人。


    贾明被抓进宪兵分队时,金惕明当时还是情报一室的副主任,他当时威胁过贾明。


    换句话说,贾明之所以能打入宪兵分队,金惕明也是起过作用的。


    像金惕明这样的人,川崎弘又怎么可能让他再接触贾明呢。


    路承周得知贾明疯了后,却并不惊讶。


    他很清楚,贾明根本就不是什么火柴,只是一人贪婪的小人罢了。


    当初为了挤掉自己,与韩福山监视自己,只是贾明很蠢,竟然怀疑自己是抗日人员,大兴日杂店是抗日联络站,从而向宪兵分队举报。


    当然,在日本人看来,贾明当初的愚蠢之举,正是贾明的聪明之处。


    如果没有这次举报,贾明怎么可能打入宪兵分队?


    路承周唯一担心的是,日本人会不会相信贾明。


    贾明肯定是真疯,但他的疯病可不能治好。


    路承周希望,贾明永远疯下来,最好是就算他被治好,日本人依然相信他是疯的。


    毕竟,日本人认定贾明是火柴,正是让贾明发疯的诱因。


    路承周一直在暗中观察着野崎和金惕明,海沽站确实元气大伤,但也还有一战之力。


    只要策划得好,除掉野崎和金惕明,也不是没有问题。


    路承周要考虑的是,如何让他们的死,不与自己发生任何关系。


    同时,也要保护好海沽站的力量。


    目前海沽站的人手,只有十余人,这些人不能再有损失。


    为了以防万一,在胡然蔚殉国后,路承周命令,海沽站所有人员,全部更换住处,以及适当调整职业。


  第六百八十四章 加个零


    路承周早上将车子停到戈登堂前面的坪里时,关上车门,将手挡在头上,迅速朝着大厅跑去。


    进入七月以来,整个华北连降暴雨。


    如果不是有车子,路承周都不想巡视了。


    自从刘立峰辞职后,路承周一直处于无监管状态。


    他无需再向警务处提供情报,但在宪兵分队那边,依然“忠实”地执行着自己的职责。


    今天如果没是领经费的日子,他真不想来警务处。


    然而,路承周到财务室后,却被告之,他每个月五百元的特别活动经费已经取消了。


    “为何我的特勤费取消了?”路承周当即找到自己的正经上司,英国人正巡官斯塔克利。


    刘立峰在警务处时,路承周几乎不与斯塔克利怎么沟通。


    斯塔克利也不太管业务上的事,他手下有那么多巡官和巡长,他只需要坐在办公室开开会,平常去俱乐部参加各种舞会就行了。


    “这是警务处长决定的。”斯塔克利看了路承周一眼,他对这位能说一口流利英语的中国人,并没有什么好感。


    在他看来,在海沽除了英国公民外,所有亚洲人都是低劣的,这其中也包括日本人。


    斯塔克利以为,将警务处长搬出来,路承周必然会乖乖闭嘴,哪想到,路承周却彻径直去了克莱森琪的办公室。


    “克莱森琪先生,为何要停发我的特勤费?”路承周质问着说。


    今天的路承周,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以前的路承周温和恭顺,在克莱森琪面前彬彬有礼。


    “你的身份,我已知晓。”克莱森琪鄙夷地看了路承周一眼。


    在警察教练所时,路承周表现优异,又会说英文和日文。


    克莱森琪觉得路承周是个可造之才,才让他来警务处,并且一开始就给了他一个巡长之位。


    在警务处,很多巡捕奋斗一辈子,也未必能当巡长。


    路承周只是刚从学校毕业,就担任了巡长,应该很感激自己才对。


    哪想到,路承周却当了日本人的走狗,暗中替日本特务机关做事。


    “既然知道,更应该给我特勤费才对。”路承周冷冷地说。


    他现在的身份,不是克莱森琪的学生,而是宪兵分队的情报一室主任。


    “能让你待在警务处,是我最大的忍让。”克莱森琪对路承周的态度很是不满,这是对长官的态度吗?

    “克莱森琪先生,特勤费是工部局的公款支出,停发这笔钱,不会落到你口袋。相反,你的利益会遭到重大损失。”路承周缓缓地说。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克莱森琪怒目相向。


    “是的,我就是在威胁你。”路承周淡淡地说。


    他拿起克莱森琪桌上的笔和纸,写下了几行字,递到了克莱森琪面前。


    克莱森琪虽然是他在警察教练所的教官,但他也不是什么正直的人。


    在担任警务处期间,大肆收受贿赂,在外面包养情妇。


    路承周写下的几行字,正是他包养情妇的住处,以及克莱森琪存放黑钱的帐号。


    路承周以前对克莱森琪,保持着足够的尊重,只是因为克莱森琪没干涉过他的行动罢了。


    有些事情就是这样的,一旦知道了,反而会惹祸上身。


    如果克莱森琪一直不知道路承周的身份,他们反而能相安无事。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克莱森琪望着纸条,惊讶得嘴都合不拢。


    他做的这些事,就连最亲近的人都不知道。


    “因为我就是干这个的,我还知道你在伦敦的住址,以及你妻子和岳父的姓名。你的事情,我都不用通知他们,只要捅给记者,你的这处长,怕就要当到头了。”路承周冷笑着说。


    “好吧,我可以批准你的特勤费。”克莱森琪知道,路承周抓到了自己的把柄。


    他的岳父是议会议员,如果让他知道,自己在中国包养了这么多情人,一定会将他送进监狱。


    “多谢,但以后,每个月的特勤费得加点。”路承周掏出烟,悠然自得的点了一根。


    “加多少?”克莱森琪一愣,问。


    “加个零就可以了。”路承周笑了笑。


    “加个零?”克莱森琪呆了,路承周跟自己开什么玩笑。


    “我是说,在后面加个零。”路承周见克莱森琪没听明白,加重语气说道。


    “五……千?”克莱森琪张大着嘴,五百特勤费,他可以交给路承周,就当花钱买个清静。


    但五千的话,就比较麻烦了。


    “五百后面加个零,不就是五千么?”路承周笑了笑,英国佬就是这样,你不跟他强,他还以为你好欺负。


    “不可能,这太多了,超出了我的权限。”克莱森琪摇了摇头,一个月五千元,实在没办法接受。


    按照现在一名间谍的行情,顶级间谍一个月的活动经费,在两百到四百美元之间。


    换成法币,在九百到一千八百法币。


    而联银券现在比法币更不值钱,虽然刚开始是一比一,但现在已经降到一点五,甚至一法币可以兑换两联银券了。


    但就算如此,五千联银券,也相当于至少六百美元以上,这是他无法交待的。


    “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问题多。我相信,你会办到了,下午我会去财务室,如果没领到钱,明天的报纸,就会出现你的新闻。”路承周将烟头掐熄在桌上的烟灰缸里,不等克莱森琪回答,转身走了出去。


    “另外,从今天开始,我辖区内的任何事情,由我说了算。”路承周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转头说道。


    既然摊牌,那就摊得彻底一点。


    “你想要怎么样?”克莱森琪问。


    “我得招几名巡捕,另外还差一名副巡官,这样吧,过几天给你打报告。”路承周摆了摆手,有些不耐烦地说。


    克莱森琪耸耸肩,无奈地倒在椅子上。


    “你想当副处长都行。”克莱森琪闭上眼,苦笑着说。


    “这个建议不错,副处长的位子给我留着。”路承周被他一提醒,眼睛一亮,自己怎么没想到呢。


    “你真想当副处长?”克莱森琪吃惊地说。


    他很后悔,自己怎么会提出这样的建议呢。


  第六百八十五章 侥幸

    路承周目前还不想当这个副处长,职位越高,权力越大。


    他还没有考虑好,当了这个副处长后,对自己是否更有利。


    一旦他担任副处长,野崎肯定会让他与中山良一配合,更好的为宪兵分队服务。


    这是路承周所不愿意看到的,至少在他没想到对策前,暂时还不能决定。


    况且,这个副处长,也不是路承周想当就能当的。


    路承周毕业才五年,资历尚浅,就算克莱森琪全力支持,也未必能获得上面许可。


    克莱森琪是警务处长,但他没资格任命路承周为副处长。


    以路承周的身份,恐怕英国驻海沽领事馆,以及英租界工部局,都未必会同意他当这个副处长。


    下午,路承周特意去了趟警务处的财务室,果真拿到了五千元的特别津贴。


    克莱森琪很聪明,他知道给路承周一个人五千元特别经费,肯定过不了上面那关。


    所以这笔钱,换了一个名称,变成了一个情报组的经费。


    从“情报人员”到“情报组”,稍微改动一下,意义完全不一样,五千元的活动经费,也变得合情合理。


    谁说英国人不懂变通呢?克莱森琪的办法,让路承周都找不到漏洞。


    这笔钱,路承周自然不会用在军统方面,更加不会交给日本人。


    这笔钱,只有一个用途,花在组织上。


    海沽整天大雨滂沱,如果不是必须,一般人都不愿意出门。


    这个时候,住地下室的人就比较惨了,不断有水渗下来。


    有些人一整天,都在与倒灌进来的雨水对抗。


    就连路承周与曾紫莲的见面,也经常会被淋成落汤鸡。


    “你跟马玉珍的辞职手续办好了没有?”路承周与曾紫莲依然在大光明电影院接头,只是现在电影院的人,明显少了很多。


    “我们准备去庸报应聘。”曾紫莲说。


    庸报现在被日本人控制,成了所谓的“机关报”,里面的主要人员,全部由日本人担任。


    当然,日本人想给庸报披上中国的外衣,必然要招聘中国人。


    曾紫莲与马玉珍,都受过良好教育,她精通英文,而马玉珍更是南开大学毕业。


    “你们在一起不妥,你的工作不宜离开英租界。”路承周想了想,缓缓地说。


    曾紫莲是自己的联络员,又是情报组长,如果去市区,他担心会有危险。


    马玉珍本身是海沽人,她如果加入庸报,确实能得到掩护。


    “那我只能当私人英文教师了。”曾紫莲说,租界的富人很多,他们的孩子需要从小就接受英文学习,在租界当私人英文教师的收入也很不错。


    “可以。”路承周点了点头。


    曾紫莲和马玉珍在振华中学已经工作很久了,她们的工作性质,决定了经常要请假。


    而且振华中学将成为宪兵分队重点监控对象,她们再留在那里,必然会列入监视范围。


    “林帆准备搬回来,他在怡和洋行上班,住到法租界不太方便。”曾紫莲轻声说。


    “回来可以,但身份要换,工作更得换。”路承周叮嘱着说。


    海沽站的人员可不多了,损失一个就少一个。


    特别是电讯人员,别看曾紫莲和马玉珍,都会收发报,但这是一个技术性工作,最好由专业人员担任。


    海沽站几乎每天都要与总部联络,没有专职电讯人员,实在不敢想象。


    只是,路承周没想到,金惕明已经注意到了,在怡和洋行上班的林帆。


    海沽站所有人员紧急转移,林帆向怡和洋行请了假,他带着妻子搬到了法租界。


    然而,林帆不能整天待在家里,他妻子邹静可以一天不出家门,但如果他也这样,很容易被别人怀疑。


    林帆不仅是电台台长,他还肩负着掩护邹静的作用。


    得到路承周的命令,曾紫莲去见了林帆,向他传达了命令。


    “怡和洋行是一个很好的掩护身份,这也是总部亲自安排的。我可以搬家,但这个身份没必要停用。就算是日本人,知道我在怡和洋行上班,也得忌惮三分呢。”林帆却有自己的想法。


    怡和洋行上班很体面,对他的身份是一个很好的掩护作用。


    “不行,这是站长的命令,必须更换身份。”曾紫莲坚定地说。


    “好吧。”林帆想了想,无奈地说。


    “新的身份没有安排好之前,你不要随便出门,这是你的新住处文齐道7号。”曾紫莲拿出一张纸条,以及一把钥匙,还有一个装着钱的信封。


    “我能不能再去趟怡和洋行?既然要离开,总得辞工吧?况且我还有一个月的薪水没领呢?”林帆说。


    根据军统的规定,外勤人员,除了军统发的薪水外,掩护身份的收入,是无需上缴的。


    另外,军统还会根据情况,给予一定的津贴。


    军统准进不准出,虽然听起来恐怖,但也相当于一个铁饭碗。


    只要进了军统,一辈子都饿不死了。


    “不行。”曾紫莲坚定地说。


    这个时候,不能抱侥幸心理,少露面一次,就能减少一分暴露的机会。


    “如果我逾期不归,怡和洋行报警怎么办?我觉得,至少应该去一趟。”林帆说。


    “好吧。”曾紫莲沉吟着说,她知道林帆恐怕想的,还是那份薪水。


    她相信,林帆只是去一趟怡和洋行,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然而,曾紫莲错了。


    林帆刚到怡和洋行,就有人给宪兵分队打了电话。


    金惕明为了调查所有的嫌疑人,可是下足了血本,他在怡和洋行花钱买了个消息。


    林帆在怡和洋行办理辞职手续很顺利,经理也没有为难他,把薪水全部给他结清。


    为了肯定林帆的工作,甚至还给他写了一封推荐信。


    林帆满意地离开了怡和洋行,但他不知道,在他身后,却多了个尾巴。


    海沽连降暴雨,出行改得打伞,严重影响了视线。


    这样的天气,相对来说,跟踪要容易一些。


    被跟踪者,想要发现被人跟踪,就很难了。


    林帆离开怡和洋行后,叫了辆黄包车,径直去了文齐道7号。


    这样的天气,他只想快点回去,他们刚搬新家,邹静一个人在家有些害怕。


  第六百八十六章 照应

    林帆之所以会被重点调查,是因为他原来的房子没到期,又新搬了地方。


    再加上林帆突然辞职,更是引起了金惕明的兴趣。


    “主任,这就是林帆。”邵龙阁拿出一张刚刚洗好的照片,双手递给了金惕明。


    胡然蔚死后,他理所当然成了二小队的队长。


    目前吴伟还没归队,金惕明目前最倚重的是他。


    “他的底细摸清了吗?”金惕明问。


    “林帆,河南人,毕业于上海交通大学,邹静,上海女中毕业,上海人。”邵龙阁拿到了林帆在怡和洋行的资料。


    “派人监视了吗?”金惕明问。


    “在对面摆了个修鞋摊。”邵龙阁得意地说。


    “兄弟们受累了。”金惕明点了点头,这样的天气,监视工作很不容易。


    对林帆的监视,邵龙阁是一天两报。


    自从林帆从怡和洋行离职后,他却再也没出过门。


    邵龙阁一度怀疑,他是不是从后门溜了。


    然而,早上邹静都会准时去买菜,回来的时候,还会买一份报纸。


    林帆偶尔也会出门倒一下垃圾,邵龙阁这才放下心来。


    “林帆一定有问题。”邵龙阁晚上向金惕明报告时,笃定地说。


    “说说看。”金惕明不置可否地说。


    “林帆在怡和洋行,说他妻子病了,需要照顾,不得不辞工。可邹静每天早上都是冒雨买菜,这哪像是生病的样子?林帆也不出去工作了,难道不是有问题么?”邵龙阁言之凿凿地说。


    “邹静每天早上都要买菜?”金惕明突然问。


    “是啊,每天早上七点出门,风雨不改。”邵龙阁说,家庭主妇每天早上买菜,这没什么奇怪的吧。


    “明天去跟一下,看她在哪里买菜,有没有异常。”金惕明叮嘱着说。


    金惕明猜得没错,邹静早上会与安孟博接头,互换情报。


    而且,安孟博就往在林帆家斜对面,在安孟博的二楼窗户,正好可以看到林帆家。


    而从林帆家,也能看到安孟博家门口的情况。


    这样的安排,出自路承周之手。


    他们之间,平常不联络,但却能相互给别人望风,一旦一方出问题,另外一方能及时知道。


    在海沽站的其他人员,也大多采用这样的安排。


    两个人,或者两组人,住在同一条街道,在正对面,或者斜对面。


    平常可以暗中照应,一旦出事,又可以迅速接应。


    安孟博比林帆一家,要早搬来三天。


    文齐道7号对面出现的那家鞋摊,刚出现的时候,安孟博就注意到了。


    作为海沽站的内交通,他有着敏锐的观察力。


    安孟博搬来的时候,那天只是阴天,只下了点毛毛细雨,可是并没有摆摊的。


    林帆和邹静搬来后的第二天,门口就出现了一个鞋摊。


    林帆和邹静,不熟悉这里的情况,就算知道有个鞋摊,以为这是很早就有了。


    邹静早上与安孟博交换情报后,回到家里,准备一天的饭菜。


    只要不是加急的情报,一般要到晚上才发报。


    收到总部的回复后,第二天会交给安孟博,同时接受新的指令。


    也就是说,邹静一天只需要出门一次就行了。


    林帆现在没上班,没有一个合适的掩护身份,她每天出门买菜,借机与安孟博接头。


    安孟博早上拿到邹静的情报后,会看一下情报的折法。


    如果不是紧急情报,安孟博一般会先回家,他也是借着买菜,或者吃早餐的机会,与邹静接头的。


    到二楼后,他会先观察斜对面林帆的住处。


    他们之间,有一个示警的暗号,这个天气,在窗口晾件衣服和毛巾,是最好的联络方式了。


    “曾组长,刚才我发现,文齐道7号对面的鞋摊还在。”安孟博联系到曾紫莲后,向她说起了此事。


    其实,在鞋摊出现的第一天,他就汇报了。


    “此人是情报三室的张成。”曾紫莲缓缓地说。


    接到安孟博的报告后,她特意坐车经过,对鞋摊的人拍了照。


    照片洗出来后,她第一时间送给了路承周。


    虽然只拍了一个侧脸,但路承周一眼就认出来了,此人是情报三室二小队的张成。


    “什么?”安孟博吃惊地说。


    林帆刚搬来文齐道7号,怎么会被特务盯上呢。


    而且,曾紫莲知道张成的身份,怎么不早点提醒自己呢。


    “不急,他们还只是怀疑林帆和邹静的身份,并没有证据。”曾紫莲缓缓地说。


    其实,她也问过路承周。


    路承周的意思,既然林帆被三室盯上,暂时就听之任之。


    林帆的情况,与胡然蔚不一样。


    “现在怎么办?”安孟博焦急地问。


    特务都到了门口,最好的办法,是让林帆转移。


    然而,听曾紫莲的意思,似乎并没有让林帆和邹静走的打算。


    “你回去后,先向他们正式示警,明天接头时,正式通知他们这个情况。让他们把电台一定要藏好,只要电台没发现,情报三室就拿他们没办法。”曾紫莲叮嘱着说。


    晚上,曾紫莲与路承周见面后,又向他汇报了这件事。


    “算上今天,张成已经监视三天了吧?”路承周沉吟着说。


    自从马婶离开后,二十四号路15号反而成了他与曾紫莲的最新联络点。


    身为警务处的巡官,以及宪兵分队情报一室的主任,他的住处还是很安全的。


    “是的。”曾紫莲点了点头。


    “看来文齐道7号,已经列入重点监视对象了。”路承周缓缓地说。


    他接到曾紫莲的第一次汇报时,并没有采取措施。


    金惕明四处撒网,监视到军统人员,也是有可能的。


    被监视并非就会被抓捕,此时更应该沉着冷静,路承周只让住对面的安孟博暗中观察,甚至都没打算提醒林帆。


    “怎么办?”曾紫莲问。


    “文齐道7号隔壁,还有空的房子吗?”路承周突然问。


    “好像有。”曾紫莲想了想,说。


    “把隔壁租下来,安排人员住进去,将电台转移到隔壁。”路承周果断地说。


    林帆是电台台长,他的安全至关重要。


    “好。”曾紫莲说,路承周考虑问题细致,做事谨慎,他主持海沽站的工作,自己这个情报组长,很多时候只需要执行具体任务就行。


  第六百八十七章 化金行动

    林帆以前每天都要上班,刚到家里后,还觉得很不自在,整天无所事事。


    对面的鞋摊,其实他也发现了。


    只是,前面两天,他并没在意。


    现在的世道,要混口饭吃,实在太艰难了。


    然而,第三天对面的鞋摊依然在,他就有些奇怪了。


    特别是午后,下着暴雨,可对面的那人,依然坚守着,这就让他很意外了。


    “在看什么?”邹静看到林帆一直在窗帘的缝隙边站着,不解地问。


    “你注意到对面的修鞋匠没有?”林帆双手抱臂,轻声说。


    “人家也是为了生活嘛。”邹静不以为意地说。


    “我估计,他再有两分钟就要走了。”林帆掏出怀表,淡淡地说。


    “不可能吧。”邹静拉开窗帘,好奇地往外看着。


    “你要干什么?”林帆突然拉住邹静,严厉地说。


    他既是邹静的丈夫,也是她的上级。


    “你说对面的人是特务?”邹静吓了一跳。


    “你觉得,一个修鞋匠会准点下班吗?”林帆将怀表放到邹静眼前,冷冷地说。


    “像这样的天气,他们能出来就不错了。”邹静此时也意识到,对面每天准时出现的鞋摊,确实有些异常。


    “看到了没,六点了。”林帆将怀表的表盘面对邹静,此时刚过六点,分钟还没转完一圈,对面的鞋匠已经在收拾东西了。


    “这种人让他多干一分钟,都觉得吃亏了。”林帆冷冷地说。


    “怎么办?要不要通知对面?”邹静此时有些慌张地说。


    “当然。”林帆说。


    对面的人走后,邹静将另外一间杂屋的窗户打开,拿出衣架,挂了一件红色的衣服。


    这件红色衣服,对面的安孟博能在二楼看到,但下面的暮去鞋匠,正好看不到。


    第二天,邹静与安孟博接头时,轻声跟他说起了被监视的事。


    安孟博却没有回应,只是轻轻应了一句,交接情报后,就自行离开了。


    回到家后,邹静将情报交给林帆,发现情报里还夹着一张曾紫莲写给他们的纸条。


    上面详细说明了,他们已经被情报三室监视三天,并且监视者的姓名都告诉了他们:张成。


    曾紫莲在信里,通知他们将电台准备好,海沽站会把他们隔壁的房子租下来,并且派人住进去。


    以后,他们将在隔壁发报,电报也将放在隔壁。


    “原来上面早就知道了。”邹静看完后,恍然大悟地说。


    “这位新站长的做事风格,与原来的火柴,很是相似。”林帆缓缓地说。


    “你说,我们刚刚搬来第一天,宪兵分队怎么就派人来监视了?”邹静突然问。


    她觉得林帆说得很对,火柴当代理站长时,率领海沽站的所有人员,不断打击日寇。


    诛杀严树勋、刘同宇,刺杀何尚元,诬陷陶阶,除掉杨玉珊,一连串的动作,打得日本特务机关手忙脚乱。


    而海沽站的势力,不但没有下降,反而因为树德小学训练班,而壮大了不少。


    可是,郑问友来后,海沽站突然像失去了灵魂似的。


    陈白鹿、刘轩这些训练班的教官,同时也是海沽站的骨干,接连殉国,海沽站的实力迅速下滑。


    待到张奉新被捕,海沽站更是陷入了低谷。


    张奉新当时与日本人已经进行了有限的合作,幸好及时将张奉新救出来,否则海沽站将遭到灭顶之灾。


    “或许,与我办理辞工手续有关。”林帆突然说道。


    他突然想到,在怡和洋行时,那位门房见到自己很是热情,还特意问起,自己是不是搬家了,有机会还要来家里拜访。


    当时他急于离开,也没有多想。


    现在回想起来,实在是很奇怪。


    他很懊悔,如果听从曾紫莲的劝告,不去办理这个辞工,不领这一个月的薪水就好了。


    可是,世上最缺的就是后悔药,已经被敌人发现,已经成为不可改变的事实。


    幸运的是,他们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新来的站长“火焰”,已经想到了应对之策。


    “你啊,就不该去。”邹静嗔恼着说。


    “现在还说这些有什么用。”林帆苦笑着说。


    有些事情,一旦错过就不再拥有。


    原本他会有一个干净的身份,安全的环境。


    然而,对面却出现了情报三室的人,他与邹静,已经暴露了敌人的枪口下,随时面临危险。


    “既然我们被监视了,为何不让我们转移呢?”邹静很是担忧地问。


    “此事上面会考虑的,只要我们手里没电台,他们奈我们何?”林帆语气越来越硬,既然上面有了安排,肯定不会让自己陷入危机。


    当天中午,文齐道9号被人租下。


    7号与9号,就隔一堵墙,两栋房子虽然前面都有个小院子,但隔得实在是近。


    如果都到顶楼,只要越过一堵半人高的墙,就能到隔壁房子。


    傍晚的时候,对面的鞋匠收摊后,隔壁的住户,在安孟博的带领下过来拜访。


    他们是一对普通的夫妻,带着孩子,虽然是军统人员,但从来不参加任何行动。


    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以正常的生活和工作,掩护家里的情况。


    一般的机关,都会安排这样的人员,像中共那边,就叫“住机关”。


    “以后,你们从上面过,没人会发现。”安孟博将电台抱到隔壁,放在阁楼的杂物后面。


    走出阁楼就是顶楼,翻过矮墙,就是文齐道7号。


    “林台长,这是站长给你的指令。”林帆拿出一封密信,郑重其事地交给了林帆。


    “化金行动?”林帆打开密信,看到第一行字,忍不住念了出来。


    所谓的化金行动,就是暗杀金惕明的行动。


    这次行动,既是为了锄奸,更是为了给胡然蔚报仇。


    “这是你要执行的部分,曾组长交待,这是火焰站长亲自布置的,希望我们能团结一心,将金惕明这个奸贼绳之以法,为胡然蔚报仇。”安孟博郑重其事地说。


    “请火站长放心,我会全力配合的。”林帆坚定地说。


  第六百八十八章 消失

    路承周的化金行动,自然不会全部告诉林帆。


    林帆需要知道的,是他要执行和配合的那一部分。


    路承周在信里,也跟林帆说了,这次的任务,有一定的危险性,他可以拒绝参加。


    可是,林帆置若罔闻。


    此事可以说因他而起,怎么可能为了自身的安全,而放弃行动呢?


    再说了,此事他的危险性也不高。


    看似危险,只要执行到位,应该是有惊无险。


    林帆看完密信后,当着安孟博的面,将信烧掉了。


    从现在开始,文齐道7号,不能有一点与军统相关的东西。


    从第二天开始,林帆突然陪着邹静去买菜。


    两人轻轻搂着,共打一把大黑伞,显得非常恩爱。


    对面的张成,突然看到林帆现身,顿时也呆住了。


    他在这里监视了几天,从来没有见过林帆出门。


    作为重点怀疑对象,林帆为何今天突然要出去呢?


    张成拿不定主意,等林帆夫妇走过拐脚,他则跑到街的另一头,找了家公用电话,向邵龙阁汇报了此事。


    “主任,张成汇报,林帆今天陪着邹静一起出门了。”邵龙阁迅速跑到金惕明的办公室,向他汇报此事。


    林帆从怡和洋行辞工后,几天没离开过家门一步。


    今天突然出门,显然不是为了陪邹静买菜。


    如果林帆真是抗日分子,今天很有可能是他露出马脚的时刻。


    “派人跟着没有?”金惕明问。


    “我已经让张成跟上去。”邵龙阁说。


    “一个张成不够,加派人手,今天可能有事。”金惕明非常敏捷,突然不露面的林帆,突然现身,肯定有事发生。


    果然,他的话还没落音,桌上的电话,突然急促地响了起来。


    电话是张成打来的,邵龙阁不在办公桌,他只能打电话打到金惕明的办公室。


    “我是金惕明。”


    “主任,林帆突然不见了。”张成急道。


    他向邵龙阁报告后,不顾下着暴雨,朝着附近的菜市场跑去。


    很快,他就发现了在买菜的林帆。


    原本张成以为,林帆只是在附近谁家的屋檐下躲雨,哪想到邹静回到后,他依然没有现身。


    邹静似乎也没有要等林帆的意思,买好菜后,自顾自地回去了。


    “继续盯着邹静,林帆回来后马上汇报。”金惕明淡淡地说。


    放下话筒后,他的脸上才升起怒气。


    “你这找的什么手下?简直就是个废物。”金惕明怒声说。


    “林帆会不会是去找工作了?”邵龙阁问。


    “他放着怡和洋行这么好的工作不要,搬离原来的地方,现在还会去找工作?”金惕明一脸讥讽地说。


    林帆身上,有着太多的疑点。


    房租没到期,突然搬家。


    剩下的房租宁可不要,也要在文齐道7号租套房子。


    据张成汇报,文齐道7号的房子,还没有他原来住的地方好。


    而且,林帆放着好好的怡和洋行职员不干,一心辞职。


    回到家后,他又不出去工作。


    这一切的一切,都说明林帆有问题。


    金惕明虽然知道,林帆肯定有问题,但他拿不到证据,这一切就是白搭。


    “是啊,这个林帆一定有问题。”邵龙阁讪笑着说。


    三楼的电讯室,刘井华戴着耳机,在侦听着空中的电波。


    他的眼睛,却有意无意瞥着墙上的挂钟。


    胡然蔚死后,他当时还暗暗高兴了一阵。


    然而,曾紫莲告诉他,胡然蔚竟然一直为军统做事。


    这让他非常吃惊,刘井华原本以为,自己是宪兵分队唯一还在为重庆做重事的。


    没想到,海沽站早就把手伸了进来。


    得知胡然蔚的真正身份后,刘井华对他很是钦佩。


    死后,还能让宪兵分队认同他的身份,一般人谁能做到?


    或许这个身份,让胡然蔚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都要承受汉奸卖国贼的骂名。


    可是,胡然蔚的牺牲,还是很值得的。


    刘井华也将参加化金行动,他的任务是电台,战斗岗位就在电讯室。


    刘井华已经拿到了“军统”最新的电台频繁,时间一到,他就会再次捕捉。


    十点一刻,是他的行动时间。


    这个时候早了不行,晚也不行。


    十点还差十分钟时,金惕明再次接到了张成打来的电话,林帆回来了。


    “看来,在林帆家门口安插一名特工,远远不能满足需要。”金惕明喃喃地说。


    “我马上去安排。”邵龙阁马上说。


    “军统的人很狡猾,这次你亲自去盯着。”金惕明突然说。


    “何必这么麻烦,要不抓回来一审,不管他怎么嘴硬,几鞭子下去都得交待。”邵龙阁说道。


    “这是英租界,他没犯法,我们又没证据,就算抓到了,也带不回宪兵分队。”金惕明摇了摇头,叹息着说。


    十点一刻时,刘井华突然报告,发现一个新的电台。


    在电讯室的冈奇敏夫马上接过他的耳机,倾向着耳机内传来的声音。


    慢慢地,冈奇敏夫的脸中露出惊喜的光芒。


    冈奇敏夫也是一名很有经验的报务员,他的耳朵很灵敏。


    听到耳朵中传来的熟悉声波时,他突然有一种久违的熟悉。


    每个报务员的指法,与他们的指纹一样,都是独一无二的。


    从贾明家搜到的密码本,让他破解了军统的重要密码。


    现在的冈奇敏夫,也是宪兵分队最厉害的军统密码专家。


    “刘先生,你觉得这个人指法,是不是我们一直要找的人?”冈奇敏夫将耳朵交还给刘井华,嘴里微笑着说。


    “很像。”刘井华听了一会后,笃定地说。


    “恭喜刘先生,找到了军统电台。”冈奇敏夫淡淡地说。


    “这都是冈奇先生的功劳,跟我有什么关系呢?”刘井华像是听到什么滑稽的事一般,连忙摇了摇手。


    他知道冈奇敏夫和松本昌弘都好大喜功,在电讯室,哪怕他作出了什么成绩,也从来不居功,不是让给松本昌弘,就是让给冈奇敏夫。


    这样的处世哲学,让刘井华在电讯室的地位越来越刘。


    “好吧,你留在这里,我马上向松本主任报告。”冈奇敏夫满意的点了点头,微笑着说。


  第六百八十九章 烟头

    林帆在第二天出门时,跟踪他的人换成了邵龙阁。


    跟昨天一样,林帆依然陪着邹静出门,两人共同撑着一把伞,一起去了附近的菜市场。


    邹静去买菜,林帆在旁边的屋檐下等着。


    然而,一转身,林帆就不见了。


    昨天张成让林帆溜了,邵龙阁今天特别留了意,原来是旁边有条巷子。


    这条巷子,是两栋房子围墙之间的间隔,仅容一人可以过去,不注意看的话,很难发现。


    邵龙阁在巷子口看了一眼,却不敢马上跟进去,巷子太狭窄,一旦林帆回头观察,他很难不被发现。


    从林帆的表现来看,他应该是受过训练的特工。


    这个时候,谨慎些总是没错的。


    只是,等邵龙阁穿过巷子时,林帆已经失去了身影。


    邵龙阁也不着急,他在周围观察了一会,没找到林帆后,又返回了菜市场。


    正如邵龙阁所料,今天邹静并没有提前回去。


    昨天她是提前回去的,之后林帆才回来。


    邵龙阁估计,这可能是林帆第一次执行任务,两人没有配合好。


    林帆与邹静是同时出门的,如果他们不能同时回去,时间一长,必然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林帆可以借邹静买菜的时间,去附近交接情报,他回来后,可以陪着邹静一起回去。


    甚至,邹静如果被林帆拉下水,以后这个任务,完全可以由邹静来担任。


    邵龙阁等了一会,林帆果然又从巷子走了回来。


    邹静看到林帆回来后,也不再挑菜,笑吟吟地挎着菜篮子走了过来。


    两人相视一笑,林帆撑着伞,两人相依着走了回去。


    邵龙阁回去后,马上向金惕明汇报。


    “看来林帆确实有问题。”金惕明听完后,沉吟着说。


    “明天,我在巷子的另一头安排一个人。”邵龙阁微笑着说。


    他觉得,胜利正在向自己召手。


    明天只要在巷子的另外一头等着,就能抓到林帆的把柄。


    “知道吗,昨天和今天的十点一刻,电讯室都侦听到了军统电台。而这个时间,正是林帆回家之后。”金惕明缓缓地说。


    他相信,这不是巧合,林帆家里,一定有电台。


    林帆,很有可能是海沽站的报务员。


    “主任的意思,林帆是军统的报务员?”邵龙阁惊喜地说。


    如果林帆真是报务员,就捞到大鱼了。


    原本他准备,派其他人到巷子一侧观察。


    既然林帆可能是大鱼,这样的机会,自然不能让给别人。


    第二天早上,邵龙阁早早到了巷子的另一侧。


    在八点多的时候,他准时看到了林帆出现在巷子口。


    邵龙阁很是兴奋,林帆的接头地点,应该就在附近,否则他没办法赶回去与邹静碰面。


    林帆走出巷子后,穿过街道,又走入另外一条巷子,那个巷子的口子,要转一个拉近九十度的角,如果不是亲眼看到的话,根本不会注意。


    林帆在里面等了几分钟,邵龙阁一直掐着时间,准确地说,应该是六分钟,林帆就走了出来。


    邵龙阁很是懊悔,昨天如果在这里多等一会,就能知道林帆进了这条巷子。


    林帆走后,邵龙阁才从暗处走了出来。


    他也走进了刚才林帆进去的巷子,邵龙阁仔细观察着,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股淡淡地烟草味。


    离巷子口约二十米处,他看到地上有一个新鲜的烟头,地面留着黑色的痕迹,显然,烟头丢到地上后,被直接踩熄了。


    邵龙阁相信,这个烟头被踩熄灭的时间,不会超过十分钟。


    也就是说,这个烟头极有可能是林帆扔的。


    同时,也有可能是,与林帆接头的那人丢的。


    不管如何,邵龙阁都断定,这里就是刚才林帆待的地方。


    邵龙阁在现场待了一会,仔细观察着地面的痕迹。


    虽然雨水会冲刷着地面,可短时间内还是会留下痕迹。


    让邵龙阁失望的是,除了林帆的脚印外,并没有其他新鲜的足印。


    邵龙阁回到文齐道7号时,林帆和邹静已经回到家里。


    按照这几天的规律,林帆回到家里后,就不会再外出,除了留下张成外,邵龙阁无需再待在这里。


    “主任,林帆很狡猾。”邵龙阁向金惕明汇报着自己的监视。


    “林帆如果是个笨蛋的话,能活到现在?”金惕明笑了笑,似乎早就预料到了邵龙阁会没有收获。


    “既然如此,可不可以抓了?”邵龙阁问。


    “如果确定他身上有情报的话,可以抓捕。”金惕明想了想,说。


    邵龙阁没有接话,林帆只是在对面的巷子角落里待了几分钟,他并没有证据,说明林帆身上会有情报。


    甚至,到现在林帆也只是高度可疑,并非一定就是抗日分子。


    “我想全天监视那条巷子。”邵龙阁说。


    每天都有新的发现,这就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你这才有点当小队长的作风。”金惕明满意地点了点头。


    邵龙阁被表扬后,很是兴奋。


    他觉得自己全身都充满了力量,哪怕外面阴雨绵绵,也阻挡不住他要外面工作的决心。


    寻找最佳监视点,不能动用宪兵分队的身份。


    但是,只要有钱,就能轻易办好。


    下午,邵龙阁在巷子里找到了一个监视点,三楼的一个小阁楼,从靠巷子的窗户处,正好可以看到林帆抽烟的地方。


    唯一的缺憾,距离有些远,超过了一百米,需要借助望远镜才能看清现场。


    同时,现场如果发生了什么情况,也不能及时响应。


    当然,远也有远的好处,林帆不会察觉。


    安排好一切后,邵龙阁亲自守在那里。


    巷子比较僻静,但也不是没人经过。


    邵龙阁一直期待着第二天的到来,几乎天还没亮,他就拿着望远镜,守在窗户前。


    八点多时,林帆再次准时出现。


    看到林帆,邵龙阁立刻集中精神。


    他相信,林帆绝对不仅仅只是抽根烟这么简单。


    他在昨天的位置又抽了根烟,但邵龙阁注意到,林帆在抽烟的时候,左右观察着巷子的情况。


    蓦然,从巷子里走出一个妇人,提着菜篮子,似乎也是去买菜。


  第六百九十章 面馆

    邵龙阁仔细观察着,妇人打着伞,不要说相貌,连身形都看不清,只能从走路的姿态以及鞋子,推断那是个女的。


    只是,那妇女经过林帆身边时,并没有停留。


    这条巷子比前面那条,要稍微宽一点,两人错身而过。


    妇人走后,从巷子外又走进一位男子,提着个包,走得很匆忙。


    男子走后,巷子里又走出两人,其中一人挑着担子,慢悠悠的从林帆身边走过。


    他们走出巷子后,林帆的烟也抽完了,他跟在他们后面走出了巷子。


    邵龙阁又看了一眼手表,从林帆进到巷子,再走出去,差不多五分钟。


    他走后,邵龙阁顾不上外面还下着雨,也去了巷子里。


    他走到刚才林帆站立的位置,并没有发现什么,甚至连烟头都没见着。


    邵龙阁顺着巷子走了出去,他准备再到菜市场看看。


    然而,他正要穿过对面那条更窄的巷子时,却看到了林帆。


    在巷子的斜对面,有一家面馆,林帆正坐在门口,目光有意无意地瞥向这边。


    邵龙阁用伞一挡,走进了通往菜市场的巷子。


    今天林帆的表现,与昨天又有所不同。


    而且,今天巷子里出现了四个人。


    昨天邵龙阁只顾着找林帆,并没发现巷子里还会有人出现。


    林帆今天又来吃面,更是让他奇怪。


    难道说,刚才在巷子里只是抽烟,现在才来接头。


    可是,林帆为何要在远处避雨的巷子里抽烟,而不来面馆抽烟呢?


    至少,在面馆抽烟,不用淋雨吧?


    林帆点了碗面,邵龙阁在菜市场等了十几分钟后,他才慢悠悠的过来。


    随后,与邹静又一起回去。


    邵龙阁没有跟着他们回去,而是穿过巷子,到刚才那家面馆点了碗面,就坐在林帆刚才的位置。


    面的味道还不错,但邵龙阁吃了面后,却急匆匆地去了宪兵分队,向金惕明汇报。


    “你觉得金惕明会来么?”在面馆的斜对面,林帆抽烟的那个巷子口正对面的一栋两栋房子的二楼,还没卸妆的曾紫莲,问拿着望远镜的路承周。


    如果邵龙阁在这里的话,一定能发现,曾紫莲就是之前出现在巷子里的妇人。


    “暂时还不会来,他们暂时还没有最后确定林帆的身份。”路承周缓缓地说。


    “其实,这样的天气,对我们的行动很有利。”曾紫莲说。


    路承周的化金行动,准备让金惕明确定林帆的身份,并且引诱金惕明出来。


    只是,每天都下雨,反而有利于他们的行动。


    大部分行人,出行不是选择胶皮,就是打伞,无形中更加隐蔽。


    “可不能大意,林帆和安孟博的备用住址选好了没有?”路承周问。


    “就在格林威道。”曾紫莲说,格林威道就在隔壁,文齐道平行。


    “可以,但不能马上转进去。”路承周提醒着说。


    灯下黑确实有奇效,但对情报人员来说,如果林帆突然失踪,首先搜查的肯定是周边。


    金惕明听了邵龙阁的汇报后,决定亲自来看一下现场。


    他先去了那家面馆,金惕明也坐在林帆之前坐的位置,让邵龙阁帮他点了碗面。


    金惕明在老板下面条的时候,仔细检查着桌子,他双手在桌子下面慢慢摸着,没有发现后,又在桌面四周摸了一圈。


    吃过面后,金惕明又去了林帆抽烟的地方。


    他对周围的地面,以及墙壁的第一块砖,都检查了一遍。


    最后,他才到了邵龙阁新设立的监视点。


    “明天,林帆可能会在面馆接头了。”金惕明突然笃定地说。


    “主任为何会得出这样的结论?”邵龙阁惊讶地说。


    “刚才我仔细检查了面馆,以及林帆吸烟的地方,基本排除了他们使用死信箱传递情报的可能。”金惕明缓缓地说。


    “也就是说,林帆吸烟的地方,正是他们接头之处。今天有四个人从他身边经过,或许那四人中,就有他的同伙。”邵龙阁分析着说。


    “不,明天他们不会再在那里接头了。”金惕明摇了摇头,笃定地说。


    林帆刚搬来文齐道7号,他们必须重新设定接头地点和方式。


    林帆第一次接头时,邹静先自行回去了。


    第二次接头时,两人一起回去。


    这就是改进,林帆不傻,他会找到一个最隐蔽,也最适合他们的接头方式。


    巷子那里,有行人出没,林帆只能停留几分钟,最重要的是,每天都下雨,在那里接头,简直是受罪。


    一旦军统的人没有准时赶到,接头就失败了。


    前几次,林帆都没去吃面,但他今天却吃了,显然,他发现了面馆的另外一个作用:接头。


    邹静去买菜,林帆穿过巷子吃碗面,合情合理,也不用遭受淋雨。


    而且,林帆在面馆,可以多待一段时间。


    与他接头的人,提前抵达也没事。


    一碗面,从点菜到吃完,总要十来分钟吧?再说了,吃完后,就算坐一会,也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面馆不大,来来往往的人也多,在这里接头,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如果自己是林帆,也一定会选择这里。


    “明天,我们是否可以在面馆动手呢?抓他个现行,看他还有何话说?”邵龙阁兴奋地说。


    他已经跟了好几天了,这样的天气执行监视任务,实在令人头疼。


    “如果明天他们没在面馆接头呢?”金惕明反问。


    “那就在那里动手。”邵龙阁指着林帆吸烟的地方,说。


    “明天在面馆安排人监视,确定林帆的接头方式,后天早上动手。一定要人赃俱获,让他无话可说。这边动手,同时要把邹静控制起来。”金惕明吩咐着说。


    “林帆提出,明天可以在面馆接头。”曾紫莲晚上再次与路承周见了面,向她汇报了最新的情况。


    宪兵分队以为,林帆到家后,就不会再外出。


    可是,林帆在十点左右,就会到隔壁发报。


    他所谓的接头,更多是为了给情报三室制造机会。


    “可以。”路承周点了点头,化金行动已经吸引了邵龙阁和金惕明的注意,今天金惕明还亲自去了面馆。


  第六百九十一章 处理

    金惕明的行为表明,他也怀疑了面馆。


    就算林帆没有提出这样的建议,路承周也会命令,明天在面馆接头的。


    化金行动由军统主导,不管金惕明怎么想,都必须按照路承周制订的节奏进行。


    第二天中午,路承周到宪兵分队时,看到金惕明正好从外面回来。


    “金主任春风满面,是不是有什么好事?”路承周微笑着说。


    “听说了吗?贾明死了。”金惕明自然不会提及监视林帆之事。


    他与路承周都是情报室主任,两人以前是师生关系,现在是同事,而且还是竞争关系。


    路承周与野崎几年前就认识,一直为日本特务机关服务,如果自己没有拿得出手的成绩,如何与路承周平起平坐?

    难道凭着在雄镇楼时,是路承周的教官?

    路承周喊自己教官,只是礼貌,如果真将路承周当成学生,那就大错特错了。


    对情报三室发现林帆的情报,金惕明连野崎都没汇报,又怎么会告诉路承周呢。


    像这样的情报,多告诉一个人,就多一分泄密的危险。


    同时,到手的功劳,也会被路承周分走。


    “贾明死了?”路承周诧异地说。


    贾明已经疯掉,死不死对路承周来说,其实一点也不重要。


    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除掉金惕明。


    作为自己的搏击教官,路承周正面与他交手,两个路承周都未必是他的对手。


    除掉金惕明,路承周命令,只能使用枪械。


    “是啊,听说是自杀了。”金惕明叹息着说。


    作为军统的火柴,绝对不会投降的。


    自杀,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金惕明回到情报三室后,将自己关在办公室,仔细研究着文齐道一带的地形。


    今天早上,他亲自在监视点,林帆果然没有出现在巷子里,而是去了面馆。


    林帆并没有选择昨天的位子,但他同桌吃面的那位中年男子,引起了邵龙阁的兴趣。


    林帆刚坐下没多久,那位中年男子就离开了。


    而那中年男子的面,在林帆来之前已经吃完,一直没离开,必然是在等林帆。


    金惕明命令,明天早上行动,在面馆动手,也有利于他们的行动。


    林帆刚搬到文齐道7号没多久,对周围的情况,还不是很熟悉。


    面馆里就算多了很多陌生面孔,他也分辨不出来。


    “主任,宪兵队特高课打来电话,请你过去一趟。”路承周到情报一室后,李继平向他汇报。


    “知道了。”路承周点了点头。


    如果金惕明刚才所言不虚,特高课找他,肯定是为了贾明的事。


    不管如何,贾明毕竟是他的下属,又是警务处的副手。


    贾明“失踪”后,路承周向警务处报备过。


    他跟克莱森琪说过,以后辖区的事情,没有他的同意,别人不得插手。


    贾明“失踪”案,也就没惊动侦缉股。


    如果贾明真的死了,宪兵队也应该给自己一个交待。


    路承周赶到宪兵队,找到特高课的川崎弘,果然是让他来处理贾明的尸体。


    在特高课的太平间,路承周看到了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贾明。


    “老师,他招了么?”路承周看着贾明已经变形的身体,知道他没少受罪。


    准确地说,贾明身上应该没有一块完事的骨头。


    “他嘴硬得很,不愧是火柴。”川崎弘叹息着说。


    张奉新是他认出来的,火柴的情报,也是他很得到的。


    然而,抓捕火柴时,菊池宽却在现场,也就是说,抓捕火柴是在菊池宽的功劳。


    回到宪兵队后,菊池宽将审讯贾明的任务交给他。


    贾明招了,是菊池宽指挥有方,如果贾明没招,就成了川崎弘的罪过。


    “不管如何,只要他死了,我们就少了一个劲敌。”路承周听得出来,川崎弘很沮丧。


    抓到了“火柴”,却没有让他开口,这其实也是一种失败。


    就像手里握着一个鸡蛋,结果用力过大,把鸡蛋捏粹,弄得一手鸡蛋清一样的郁闷。


    “或许吧。军统目前有消息么?”川崎弘问。


    “自从贾明被捕后,他们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路承周叹了口气,目前军统没有任何行动。


    “可我听说,电讯室发现了一部军统的电台?”川崎弘问。


    “这个不太清楚,我只关心职责范围内的事。”路承周说。


    发现军统电台,是电讯室的事,路承周并没有接到正式通知,他自然不能知道。


    “贾明的尸体你带回来,后面的事情,你自行处理。”川崎弘淡淡地说。


    不管路承周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他的态度还是很正确的。


    “是,我会处理好的。”路承周说。


    贾明的尸体,让路承周彻底放了心。


    这说明,张奉新被捕引起的后遗症,基本上都结束了。


    如果日本人能完全相信,贾明就是他们的老对手:火柴,此事就算完全结束。


    贾明是路承周的副手,他的失踪,由路承周全权调查。


    路承周将贾明的尸体运到海河边,韩福山和赵宾已经到了。


    路承周让他们把贾明扔进海河,绑块石头在身上,再系根绳子,绳子的另一头绑到河边的树上。


    浸泡一段时间后,就可以拿到警务处处理了。


    其实,处理的结果,路承周已经想好了:失足落水。


    到时候,只要将泡了几天的贾明,拍张照片到警务处,就能结案。


    “晚上把其他几个兄弟叫上,一起去西湖饭店喝酒。”路承周等他们处理好一切后,说。


    西湖饭店是英租界有名的中式饭店,在那里吃饭,不但能满足口欲,更是一件很体面的事。


    路承周偶尔也会跟情报一室的聚餐,这样的活动,能增进他们的情感。


    “主任,情报三室好像要有行动。”李继平突然说。


    “没听说三室最近有行动啊?”张广林诧异地说。


    他虽然是大兴日杂店的掌柜,同时也是情报一室的副主任,更是路承周最为信任的人。


    自从进入宪兵分队后,无论是在工作还是生活中,他们之间交流的都不多。


    可是,张广林一直知道自己的定位。


  第六百九十二章 准备

    对李继平说的事情,路承周显得满不在乎。


    可心里,他已经暗暗警惕。


    金惕明的行动再隐蔽,也很难瞒得过同处一层的李继平。


    李继平现在是情报一室的内勤,除了负责记录汇报一室的情报外,还要随时掌握宪兵分队,特别是情报三室的动静。


    “今天只喝酒。”路承周举起杯子,此事他已经知晓,如果再让李继平说下去,搞不好金惕明会怀疑。


    李继平的话,传递了一个信息,三室已经准备动手。


    路承周是老大,他发了话,其他人自然不敢多说什么。


    再说了,出来喝酒,也确实不能提工作的事。


    “主任,我敬你一杯。在警务处,我是你的手下,在昌隆盛,你是我的老大。只要您一句话,风里风里去,雨里雨里来。”韩福山举起酒杯,走到路承周面前,诚恳地说。


    贾明一死,他原本应该轻松的,毕竟当时是他把贾明拉下水的。


    然而,贾明的军统身份,让他突然很害怕,因为贾明能潜伏在宪兵分队,他也是出了力的。


    幸好,日本人并没追究此事。


    但韩福山却落下了心病,他总担心,有一天日本人会秋后算账。


    就算日本人不计较,不还有路承周么?


    在警务处时,他是贾明这一系的。


    虽说到宪兵分队后,贾明反而成了他的下级,但他们两人依然是一个整体。


    “既然上了桌,以后大家都是兄弟。”路承周意味深长地说。


    “对,大家都是兄弟,只要跟着老大走,绝对不会吃亏。”张广林马上附和着说。


    路承周与其他人喝酒,哪怕看着喝醉了,其实心里也是清醒的。


    跟手下一起喝酒,他不多喝,别人也不敢勉强。


    还没散席,路承周就先行离开了。


    他晚上还得跟曾紫莲见一面,化金行动已经进行了一半,只要情报三室动,海沽站才好反制。


    路承周到家的时候,曾紫莲已经提前在书房等他。


    “你怎么一点也不意外?”曾紫莲等路承周拉开灯时,笑吟吟地问。


    “曾组长大驾莅临,没有倒屣相迎已经很惭愧了,怎么还能觉得意外呢。”路承周笑了笑,调侃道。


    “看你的心情不错,是不是有什么好事?”曾紫莲问。


    “金惕明准备动手了,行动组的人员到位了没有?”路承周收起笑容,沉吟着问。


    “方南生已经进入文齐道9号,他带了一个行动小组。还有一个备用的行动小组,在安安孟博的住处隐蔽。”曾紫莲说。


    安孟博是海沽站的内交通,一般情况下,他的信息是不能泄露的。


    化金行动后,安孟博也会转移到格林威道。


    备用行动组的人员,甚至都不知道安孟博的真正身份。


    “我估计,金惕明不会晚上行动。”路承周缓缓地说。


    今天下午,情报三室虽然有了动静,但他判断,晚上并非最佳行动时机。


    “今天林帆在面馆接的头,明天也会在那里。金惕明应该也能知道这一点,在面馆动手是最好的选择。”曾紫莲说。


    “除了面馆之外,文齐道7号也适合动手,这样可以抓林帆一个现行。”路承周轻轻摇了摇头。


    金惕明老谋深算,肯定想将接头人员一网擒获。


    “吴伟如果回来了就好。”曾紫莲突然说。


    自从胡然蔚死后,情报三室就只剩下吴伟一个人了。


    原本海沽站对吴伟并不十分重视,但现在,吴伟的作用越来越大。


    “不管吴伟回不回来,只要我们作好万全准备,不管金惕明怎么变化,我们都能从容应对。”路承周说。


    吴伟回来,确实能传回一些三室的情报。


    但金惕明已经将这个任务交给了二小队的邵龙阁,就算吴伟回来,金惕明也未必会让他插手。


    如果三室的行动失败,搞不好还会怀疑吴伟。


    “可我们人手不足啊。”曾紫莲叹道,现在海沽站的人手,不足路承周担任代理站长时的三分之一。


    “人手不足有人手不足的办法,我们不行动则已,一旦行动,则集全站人马。这就像一个人出拳,紧握拳头才能更好地打击敌人。”路承周说。


    “你是不是有了安排?”曾紫莲问。


    “如果我分析得没错,金惕明可能会任由林帆接头。待你离开面馆后,再暗中抓捕。至于林帆,最好的办法是抓个现行,只有拿到电台,金惕明的行动才算成功。面馆人多眼杂,并不适合行动。”路承周说。


    “他们能抓得到我么?”曾紫莲娇美的脸容露出嗤之以鼻的神情,轻蔑地说。


    “不能大意,明天的接头,换个人去。”路承周担忧地说。


    “化装是我的强项,只要我一出门,他们就不认得我了。”曾紫莲信心满满地说。


    她只要准备充足,化装只需要几分钟。


    如果要换一种装扮,甚至只要几秒钟,可以说,一眨眼就能换成另外一个身份。


    比如说,她可以在头上戴两个假发,拿掉一个,还有另外一个。


    身上的衣服,突然脱下来,或者翻过来穿,再改换一下身形和姿态,一下子变成另外一个人了。


    比如说,她与林帆接头时,用的是一个妇人的形象,背有些弯,肚子上也有赘肉。


    其实肚子上只是塞了个小枕头,弯腰的话,随时可以变得笔直。


    甚至,她能让自己从一个妇人,突然变成一个男子。


    “你手臂的伤怎么样了?”路承周问,曾紫莲不仅是自己的联络员,也是海沽站的情报组长。


    “早就好得差不多了,你这个时候才想起关心我啊。”曾紫莲嗔恼着说。


    “好得差不多了,说明你还没好。明天你给其他人化个装,让他去接头。身为情报组长,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全。”路承周叮嘱着说。


    “好吧。”曾紫莲感受到了路承周的关心,终于改变了主意。


    “接下来,我们商量一下行动的细节。”路承周坐到书桌旁,拿出一张空白大纸,画出了文齐道附近的地形,包括两条巷子,菜市场以及那家面馆。


    路承周与曾紫莲在家里商量时,金惕明和邵龙阁,也在情报一室讨论着别人的行动细节。


  第六百九十三章 男扮女装

    自从进入七月以来,海沽没有哪天不下雨。


    不是倾盆大雨,就是瓢泼大雨。


    老天就像被捅了个窟窿似的,不知疲倦的倾倒着雨水。


    这样的天气,一般人都不会出门。


    但对林帆而言,这样的天气出去接头,很是方便。


    林帆与邹静,依然是共撑一把伞,但细心的张成注意到,邹静手里还有一把伞。


    只要在雨中待半分钟,全身的衣服,必然会湿透。


    邵龙阁提前在菜市场等着,他在旁边的屋檐下抽着烟,目光有意无意地盯着文齐道的方向。


    雨越来越大,已经严重影响了视线。


    如果不是看到两人共掌一把伞,时间又恰到好处,他都不敢确定,伞下的人会是林帆和邹静。


    直到他们走近,邵龙阁才终于看清。


    跟前几天一样,邹静去买菜,林帆继续撑着伞,朝着那个巷子走去。


    邵龙阁等林帆走进巷子后,他也跟在后面。


    他与林帆没打过照面,就算林帆看到他,也不用担心被认出来。


    正如昨天一样,林帆穿过巷子,径直去了那家面馆。


    邵龙阁跟在后面,在林帆侧后的位子坐了下来。


    金惕明想将林帆和他的联络员全部抓住,但又不想在面馆动手。


    林帆接完头后,他的联络员会先走,之后三室会逮捕。


    邵龙阁的主要目标是林帆,在林帆拿到情报,回到文齐道7号后,将于十点一刻动手。


    这个时候,是军统电台发报时间。


    金惕明希望能人赃俱获,一举端掉军统的电台。


    上午,路承周巡视完辖区后,特意去了趟宪兵分队。


    他的车子停得较远,哪怕打着伞,但到情报一室时,裤脚还是全湿了,鞋子也进了水。


    “这该死的天。”路承周走进办公室时,重重地踩在地上,想把裤脚上的水甩出去。


    “主任,您来拉。”李继平看到路承周,马上站了起来,恭敬地说。


    “今天没什么事吧?”路承周坐下来,掏出烟,顺便将鞋子松开,他的袜子已经湿了,搞得整个人都难受。


    “早上,金惕明带着二小队的人出去了。”李继平给路承周泡了杯热茶进来,轻声说。


    “二小队全部走了?”路承周随口问。


    “不错,听说一小队也走了一些。主任,到底是什么行动,要动用这么多人?”李继平好奇地问。


    “有些事情,不该问的不要问,不该知道的不要知道。你来一室这么久了,连这点规矩都不懂?”路承周干脆将湿了的袜子脱下来,扔到桌子上。


    “是。”李继平身子一颤,他本是闻健民的人,自从闻健民死后,他跟赵宾、宁明等人,就像断了线的风筝,姥姥不亲,舅舅不爱,像没娘的孩子一样了。


    “野崎先生在吧?”路承周问。


    他来宪兵分队,是想向汇报,如何处理贾明的事情。


    当然,最重要的是,要让野崎看到自己。


    现在才九点一刻,路承周相信,金惕明会在十点一刻动手。


    那个时候,正是军统电台发报时间。


    如果可以,路承周希望能赶过去。


    “在的。”李继平点了点头,不敢再打扰路承周,躬了躬身后,悄然退了出去。


    “野崎先生,这是我对贾明的处理方案,请您批准。”路承周拿出一份用日文写的方案书,送到了野崎的办公室。


    “哟西。”野崎看了看方案,路承周并不承认贾明被关进了宪兵队,更加不承认贾明是死在日本人手里,而是以失路落水,因公殉职。


    这样的方案发,甚合野崎之意,这才是路承周应该干的事情。


    “今天情报三室倾巢而出,是不是有重大行动?”路承周问。


    如果在昨天,他肯定不能问。


    此时,金惕明应该已经行动,再问此事,已经无关大局。


    “不错,金惕明早上汇报,发现了军统的情报人员。”野崎点了点头,随口说。


    金惕明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直到早上才向他汇报。


    情报三室虽然配了顾问,但邵龙阁之前的调查,海田新一郎并不清楚。


    此事也让野崎极为恼火,他给海田新一郎下了严令,必须密切关注今天的行动。


    金惕明所有的行动指令,他必须全部知晓,并且在他的监督下执行。


    “金主任办事一向牢靠,必定马到成功。”路承周奉承着说。


    金惕明得知有人在明城茶楼监视自己,悄悄出动了一个小队的人手,不但破坏了军统的行动,还抓到了陈白鹿、刘轩和袁庆元。


    “金惕明一向好大喜功,这一点不如你。”野崎看了路承周一眼,缓缓地说。


    路承周做事,会事前请示,事后汇报,他就喜欢这种按规矩来的。


    金惕明就算能干事,如果桀骜不驯的话,最终只会坏事。


    野崎也相信,今天金惕明的行动会成功。


    金惕明之前对消息严格保密,确实能保证行动成功。


    况且金惕明准备充分,为了抓军统两个人,几乎把情报三室的人都带过去了。


    然而,金惕明的行动,暂时还不太顺利。


    与林帆接头的人,出门后有两人跟了出去,而且,在外面还有两人配合。


    金惕明相信,四名手下,要抓一个妇人,还是没有问题的。


    然而,抓捕行动却失败了。


    “金桑,这是怎么回事?”海田新一郎与金惕明待在监视点,指挥着今天的行动。


    “说吧,这是怎么回事?”金惕明朝邵龙阁怒声问。


    原本他觉得,抓到这名联络员,应是手到擒来之事。


    哪想到,竟然被她逃脱了。


    “那人很是狡猾,当时外面有还有几个人,打的伞也差不多,他混入其中,一时难以辨别。我们一时大意,让他给溜了。”邵龙阁沮丧着说。


    最主要的是,谁也没想到,林帆的接头人,竟然是男子假扮的。


    所有的人,跟踪到男子后,都放弃了跟踪,以前其他人跟的才是目的。


    哪想到,所有人回来人,都是这样的想法。


    “堂堂几个大男人,对付不了一个妇人,你还有脸回来汇报?”金惕明冷笑着说。


    “报告主任,此人是男的,他男扮女装。”邵龙阁哭丧着脸,今天的行动还是过于仓促,否则怎么会出现如此低级错误呢。


  第六百九十四章 不对

    听到邵龙阁的解释,金惕明也愣了。


    昨天早上的接头,他亲眼看到了林帆的联络员,竟然也没有发现这一点。


    “金主任,你竟然犯下这么大的错误!”海田新一郎厉声说。


    联络员顺利逃脱,金惕明的行动等于失败了一半。


    “没关系,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金惕明平静地说。


    接头人跑了不要紧,还有文齐道7号的林帆嘛。


    “主任,要不要提前行动?”邵龙阁问。


    “如果没搜到电台怎么办?如果他将情报销毁了怎么办?”金惕明摇了摇头,跑掉一个联络员不算什么,只要能拿下林帆,依然不算失败。


    “如果军统发觉了怎么办?”邵龙阁说。


    “今天的大雨,既有利于军统,也有利于我们,他们未必能发现。”金惕明笃定地说。


    “金主任,我建议马上行动!”海田新一郎说,他是顾问,有最后的行动权。


    “不行,现在行动太过冒险,必须在他发报时动手!”金惕明固执地说。


    “八嘎!”海田新一郎怒道。


    “海田先生,现在行动,很有可能前功尽弃。如果在他发报时动手,不但更加容易成功,而且更容易击垮他的心理。”金惕明听到这句日本话,突然醒悟过来了。


    海田新一郎这个情报三室顾问,可是日本人。


    他现在可以坚持自己的原则,可一旦回到宪兵分队,可就是日本人的天下了。


    他的语气,也突然软了下来。


    “其实,也就不到两个小时。”邵龙阁在旁边劝道。


    他虽然也想马上行动,可听金惕明的语气,要按照原计划行事。


    作为金惕明的下属,他当然要懂得见机行事。


    “军统今天果然行动了。”曾紫莲见到化装后的路承周,马上向他汇报。


    “林帆转移了没有?”路承周问。


    这是化金行动,不是自杀行动,己方人员的安全最为重要。


    “按照计划,林帆和邹静已经转移到了法租界仁和里。”曾紫莲说。


    “方南生呢?”路承周又问。


    “他已经就位,行动人员全部到位,撤退路线已经安排好。”曾紫莲微笑着说。


    “金惕明的位置呢?”路承周问。


    “他在面馆后面的阁楼里,这里应该能看得到。如果金惕明也参选行动怎么办?”曾紫莲突然担心地问。


    “今天不一样,海田新一郎也跟着来了,而且林帆不是行动人员,他与邹静的情况,金惕明早就摸清了,没必要自贬身份。”路承周微笑着说。


    他与金惕明认识五年了,在宪兵分队,金惕明又担任过他的副手,对金惕明的性格,路承周多少知道一些。


    林帆虽然是特工,但他只是技术人员。


    如果抓捕林帆,金惕明都要亲自动手,说出去哪有面子?


    再说了,今天的雨这么大,谁都不想在外面淋雨。


    金惕明确实没打算参加文齐道7号的抓捕行动,他在海田新一郎面前,必须表现出一副胜券在握的姿态。


    当然,金惕明对抓捕林帆,还是采用了老鹰扑兔之态。


    他不希望,在抓捕林帆的过程中,再出丁点意外。


    “此次你由亲自带队,十点十五分准时行动。十点开始,将周围街道封锁起来,十点一十,将前后门以及周围邻居全部控制起来,不能有任何人进出。”金惕明再一次向邵龙阁交待任务。


    “请主任放心,林帆和邹静一个都跑不了,他们的电台,也会完好无缺。甚至,有可能拿到军统的密码。”邵龙阁信誓旦旦地说。


    他哪知道,此时的林帆和邹静,已经转移到了法租界,并且会准时在十点一刻,继续发报。


    金惕明做事确实很谨慎,为了保证万无一失,他几乎将整个情报三室的人都派出来了。


    金惕明从来没想过,他会成为军统猎杀的目标。


    他将所有的人员,全部交给了邵龙阁,以至于在阁楼,只留下他和海田新一郎。


    金惕明一直很关注时间,当十点一刻到的时候,金惕明甚至有些紧张。


    当他听到外面楼梯有走动的声音时,还以为是邵龙阁回来汇报了。


    然而,海田新一郎却感觉不对,因为脚步声密集,而且至少有三人以上。


    “轰!”


    金惕明突然听到,雨中传来一声巨响,他知道,这是手雷的爆炸声。


    “砰!”


    金惕明正诧异间,阁楼并不牢固的门,被人一脚踹开了。


    当金惕明看到,有人拿着枪指着自己时,心里大叫不妙。


    “砰砰砰!”


    当先之人正是方南生,他一见到金惕明,就连开三枪。


    其中两枪击中了金惕明,但都没有击中他的要害。


    金惕明是搏击专家,身手非常敏捷,一看形势不对,身子就已经朝后一翻。


    方南生三枪开完,金惕明已经从窗户跳了下去。


    此时的金惕明,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自己的行踪已经暴露。


    军统敢找上门来,肯定不是要跟他聊天。


    至于留在房中的海田新一郎,金惕明根本不在意。


    事实上,当金惕明跳下窗户的时候,海田新一郎已经展开反击。


    只是,他只开了一枪,胸前被击中了三枪。


    方南生对当场死亡的海田新一郎,连多开一眼的兴趣也没有。


    他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金惕明。


    金惕明与军统,已经结下了深仇大恨。


    方南生今天的任务也只有一个,除掉金惕明。


    海田新一郎死不死,他一点也不关心,但如果金惕明没死,不仅意味着化金行动失败,而且他也不能亲手替陈白鹿报仇。


    方南生是树德小学训练班出来的学员,可以说他是陈白鹿一手训练出来的。


    虽然方南生是地下党员,但他对陈白鹿还是很敬重的。


    陈白鹿死在金惕明手里,于情于理是,他都必须做到。


    听着屋内传来的枪声,金惕明庆幸自己的果断是明智的。


    在死亡面前,其他都是次要的,保命最为重要。


    从阁楼的窗户跳下来,金惕明用手在墙壁上重重的擦了一下,虽然他的身子撞到了另外一侧墙,可是下坠的速度却降了下来。


  第六百九十五章 毙命

    金惕明落地时,腿部弯曲,借着下坠的力,就地一滚,虽然身上浑身痛,但好歹没有受内伤。


    金惕明人才到地上,阁楼射出的子弹又追了过来。


    他紧赔着墙壁,慌不择路的往后面跑去。


    金惕明这次带了几十名手下,论实力,两个海沽站都不是他的对手。


    可在当前,他只能被追着打。


    金惕明是搏击高手,身体健硕而灵活,虽然身上到处都是擦伤,但丝毫不影响他的速度。


    只是,跑到一半时,他突然想起,自己跑错了方向。


    情报三室的人,都在文齐道,自己却往反方向跑,与手下的距离越来越远了。


    “砰!”


    金惕明突然看到,雨中射来一道火光,他的身体下意识到往旁边一侧,堪堪躲过了子弹。


    金惕明伸手往腋下掏出一把手枪,这枪装在枪套内,并没有摔丢。


    此时方向虽然错了,但金惕明不能再回头,他知道楼上的枪手,必定会追上来。


    这个时候回去,只会正面遇到对方。


    如果是近身搏斗,金惕明并不怕他们。


    但遇到武器,哪怕他身手再手,毕竟也是血肉之躯。


    金惕明掏出枪,朝着刚才的射来子弹的方向,就是两枪还了过去。


    对方又射出两枪,金惕明一边朝着子弹的方向跑去,一边迅速还击。


    他靠着巷子的墙壁跑着,子弹很难直接击中。


    而且他又在高速跑着,被击中的可能性并不高。


    只是,前面不时传来的枪声,让金惕明不敢丝毫放松,他只能不断还击着,希望能冲出包围。


    此时的金惕明,也有些彷徨,前有埋伏,后有追兵,他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逃出去。


    金惕明估计,只要冲过前面那个关卡,自己就能安全。


    毕竟这么大的雨,是一道绝佳的天然屏障。


    然而,就在金惕明以为,自己能逃出生天时,突然后背受到重击,他感觉自己被人猜狠狠地推了一下。


    作为一名老军统,金惕明知道,自己是中枪了。


    他很奇怪,以自己的速度,阁楼上的人就算马上追出来,也不会这么快吧?

    “砰!”


    金惕明再次中枪!

    他不知道,开枪的人,并非阁楼上的人,而是一直守在下面的路承周。


    方南生带着人冲上去时,路承周在下面守着。


    原本曾紫莲要陪他一起来,但被路承周劝退,曾紫莲不是行动人员,哪怕海沽站的人手再捉襟见肘,也不能让她参加行动。


    根据路承周的计划,金惕明一旦遇袭,要么被当场击毙,这自然是最好的结果。


    要么是方南生行动失败,路承周将作为后备军,随时支援他们。


    路承周很清楚金惕明的实力,他除了带了枪外,还特意拿了枚手雷。


    如果方南生行动失败,路承周准备将手雷直接扔进阁楼。


    没想到,行动刚开始,金惕明选择跳窗逃跑,这也是路承周估计的最后一种情况。


    路承周早在监视点的对面,布置了四名行动人员,一旦金惕明朝菜市场的方向跑去,正好落于行动组的包围圈中。


    至于巷子的这一头,路承周只安排两名行动组的成员。


    只是,金惕明慌不择路,正好朝着力量最薄弱的方向跑去。


    其实金惕明刚跑过去时,路承周就已经追了出来,他只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罢了。


    第一枪击中后,路承周毫不犹豫,跑上前又是一击。


    金惕明的实力,他再清楚不过,当初在雄镇楼,他遇到金惕明,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金惕明中第一枪时,身子还能往前跑,但再中第二枪时,他只能靠着墙壁,慢慢坐到了地上。


    他觉得全身的力气,突然被抽光了,再也站不起来了。


    甚至,这也是他最后一次,能感受到雨水淋在脸上的感觉。


    “你是……”金惕明望着越来越近的枪手,突然感觉对方很熟悉。


    大雨滂沱,他很难看清路承周的相貌。


    可是,从身形,从他拿枪的动作,分明很熟悉。


    “这就是当汉奸的下场!”路承周走到金惕明正面,朝他胸口和额头各开了一枪。


    金惕明听到路承周这句话,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开枪的是路承周。


    他万万没想到,路承周才是真正的军统。


    可是,这个时候知道,又有什么用呢?

    金惕明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是带着恐惧和震惊走的。


    死亡令他恐惧,路承周的身份使他震惊。


    “火先生……”


    路承周突然听到曾紫莲的声音。


    “你怎么在这里?”路承周走过去,看到曾紫莲被人扶着,吃惊地说。


    他让曾紫莲留在监视点,负责汇总各方情报,她怎么会跑出来呢。


    “我觉得这边的力量弱了点,我的射击成绩也是不错的。”曾紫莲强笑了一下。


    “你受伤了?”路承周听到曾紫莲的声音有些不对,马上走了过去。


    雨水混合着血水,从曾紫莲的胸口流了下来。


    “还愣着干什么?马上送医院!”路承周大声吼道,曾紫莲原本身上的伤,就没完全好,这次再中枪,真是雪上加霜。


    “不必了,我可能不行了。”曾紫莲突然说道。


    自己的身体,她最是清楚。


    她感觉到,有些东西,正在离自己越来越远。


    “我背你走。”路承周却顾不了这么多,这个时候每浪费一秒钟,都是在谋杀曾紫莲。


    “我喜欢你。”曾紫莲趴在路承周背上,突然感觉被幸福紧紧的包围着,人的精神,也一下子好了许多。


    “我……”路承周一个趔趄,差点倒在地上。


    “我知道,你心里想的是玉珍。”曾紫莲看到路承周的反应,心里暗暗一叹。


    路承周的表现是吃惊,而不是惊喜,就算他不说话,她也知道了路承周的回答。


    “我现在根本就没想这些事,抗战一天没胜利,我就一天不打算成家。”路承周沉吟着说。


    “如果抗战胜利了,你愿不愿意娶我?”曾紫莲突然说。


    “这个嘛……到抗战之后再说吧。”路承周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


    作为一名优秀的特工,他在情感这方面,却是很笨拙的。


  第六百九十六章 合并

    路承周没有送曾紫莲去医院,这样的天气,在雨中奔跑,除了加重曾紫莲的伤势,以及暴露自己的身份外,不会有其他帮助。


    任何时候,他都需要保持冷静,并且迅速作出理智的决定。


    事实上,背着曾紫莲时,他就已经感觉到了不妙。


    金惕明射出的子弹,其中有一颗正好击中了她,而且还是要害。


    “马上把法租界的医生找来!”路承周几乎是用吼叫地说。


    此时的曾紫莲已经昏迷,生命体征正在消失,他唯一能做的,只是帮她压着伤口。


    法租界的私人诊所非常多,他们很多是外国人,为了高昂的诊金,愿意给任何人治疗。


    “放心,你会好起来的。”路承周将曾紫莲放到床上的,握着她的手,柔声说。


    他发现,自己现在什么都不了。


    路承周一向凡事留后手,但他只在乎行动的成功和撤离,对受伤人员的安置,并没有特别安排。


    如果他能提前安排一名医生,或许现在就不用等待了。


    “恐怕不行了,你也不用找医生了。”曾紫莲用力睁开眼,用微弱地声音说。


    她也确实没想到,自己的运气会这么差,原本以为堵住了金惕明,结果却被被子弹眷顾了。


    “谁说的?你一定可以,只是小伤,现在医学很发达,不就是一颗子弹么,不算什么。”路承周安慰着说。


    手枪子弹的杀伤力并不大,只要不击中要害,基本上都不会有事。


    有些伤口,甚至自己会愈合。


    曾紫莲虽然是胸前中枪,但路承周相信,问题应该不大。


    “很庆幸能在海沽遇见你。”曾紫莲微微闭上眼睛,轻声说。


    她的声音看似不大,但却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如果不是路承周在身边,她早就昏迷过去了。


    “其实,我是喜欢你的。”路承周见曾紫莲的声音越来越弱,突然说道。


    他不是脑袋开窍,而是觉得,说出这样的话,可以让曾紫莲生出强烈的求生欲望。


    “真的吗?”原本已经快昏迷的曾紫莲,突然听到这句话,突然变得清醒。


    “你不是问我,愿不愿意娶你吗?”路承周说。


    “你愿意吗?”曾紫莲目光突然变得明亮起来,满怀希望地问。


    “当然,但你必须快点好起来,而且不用等到抗战胜利后。”路承周握着曾紫莲的手,柔声说。


    “你能吻我一下吗?”曾紫莲好像没有听到路承周的话,她微微闭上眼睛,似乎用尽了最后的力气。


    “当然。”路承周虽然很意外,但还是毫不犹豫地说。


    然而,等路承周的嘴唇亲上去时,却发现曾紫莲已经没有了呼吸。


    “火先生,医生来了。”


    医生的到来,只做了一件事,确定曾紫莲死亡,同时告诉路承周,她是被击中心脏旁边的主动脉,因失血过多而死亡。


    “就算第一时间送医院,马上搬到手术台,这样的创作也是救不回来的。”


    医生的话,并没有让路承周的心情好起来。


    甚至,他都没有时间悲伤。


    作为一名卧底情报工作者,他必须随时管理好自己的情绪。


    否则,任何一次失败,都有可能导致他身份立刻暴露。


    海沽站干掉了金惕明和海田新一郎,重创了情报三室,进入文齐道7号抓捕的邵龙阁等人,遭到了手雷的攻击,损失惨重。


    化金行动非常成功,如果曾紫莲没殉职的话,可以说是完美。


    只是,路承周没有时间处理善后事宜,他出来的时间够久了,必须马上回到宪兵分队。


    至少,也要回到辖区,让别人能看到他身影。


    果然,路承周回去之后,就接到紧急通知,让他去康伯南道22号开会。


    金惕明和海田新一郎的尸体,已经被拉回来了。


    路承周赶到的时候,从宪兵队调来的法医,正在检查他们的尸体。


    衣衫褴褛的邵龙阁站在野崎旁边,双颊已经肿得跟新蒸出来的馒头一样。


    只不过,馒头是血色的。


    他带头冲进了文齐道7号,本想第一个抓捕林帆。


    哪想到,迎接他的不是军统电台,而是被压在凳子底下的手雷。


    当一名行动人员,碰倒了凳子后,所有冲进去的人,都不同程度的受了伤。


    “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野崎指着金惕明和海田新一郎的尸体,怒气冲冲的质问。


    “我也不知道。”邵龙阁哭丧着脸,他本身受到了手雷的伤害,同时又被野崎修理了一顿。


    早知道这样,他一定不会接这个任务。


    金惕明现在死了,他的后台也倒了,原本还想着,能不能混个副主任,现在看来,已经不可能了。


    不要说混个副主任,能逃过目前的这一劫,他都觉得是万幸了。


    “啪!”


    野崎反手又是一巴掌,打得邵龙阁眼冒金星。


    “金惕明为什么会死?难道真是死在军统手里?不,他是死于自己的固执,死于他的自私和无知!”野崎冷冷地说。


    “野崎先生,此事金惕明确实要负全部责任。”路承周看到邵龙阁望向自己求助的目光,慢慢走了过去,轻声说。


    “滚!”野崎鄙夷地看了邵龙阁一眼,怒斥着说。


    野崎找路承周回来,不是想让看到金惕明的尸体,而是想跟他商量,如何处理情报三室这个烂摊子。


    “我想把情报三室和一室合并,由你来担任主任。”野崎回到办公室后,缓缓地说。


    “合并?情报三室看似精兵强将,实则没几个能干事的。”路承周淡淡地说。


    “是啊,他们一直缺一个合适的领导。以后情报一室,可以只做搜集情报的工作,打击抗日分子,还得靠特高班。”野崎点了点头。


    情报一室也好,情报三室也罢,他们都是中国人。


    搜集点情报,或许没问题,但要让他们做更多的事情,就会出错。


    “既然野崎先生信任我,自当不负所托。”路承周郑重其事地说。


    既然野崎要合并情报一室和三室,还让自己来当这个主任,他当然是求之不得。


  第六百九十七章 安排

    合并情报一室和三室,除了路承周担任主任外,副主任依然是张广林。


    而且,也不会为死去的海田新一郎找替任,因为情报一室有个石田秋夫。


    情报三室都是原来军统华北区的人员,可是,经过这么长时间,无论是当初的陈树公、杨玉珊,还是之后的陶阶、胡然蔚,以及现在的金惕明、海田新一郎,可以说能说得上话的,要么死了,要么离开了。


    路承周担任新的主任,资历没有问题,能力更加没有问题。


    野崎的命令颁布后,邵龙阁第一时间到路承周的办公室来表明决心。


    “路主任,请你放心,以后三室的人,绝对以您马首是瞻,指哪打哪。”邵龙阁信誓旦旦地说。


    他原来是情报三室二小队的队长,金惕明死后,在吴伟还没来之前,他是三室地位最高之人,可以代表三室说话。


    “野崎先生合并了一室和三室,对人事,也只任命了我和张副主任。可是,下面的中层干部,并没有宣布。也就是说,将由我来重新任命。”路承周缓缓地说。


    原本野崎也想一并安排,但路承周提出,小队长的任命,必须由他来,否则以后这个主任不好干。


    “我知道。”邵龙阁点了点头,谦恭地说。


    他之所以来找路承周,不就是想保住现在的职位呢。


    “情报一室只会设两个小队,但却有三个小队长,你说怎么办?”路承周早就想跟海沽站的人见个面,今天的行动,还不知道总部如何回复。


    海沽站的工作,以后如何开展,林帆夫妇和安孟博,有没有得到妥善安置,这些问题他都需要关心。


    “一切听从主任吩咐。”邵龙阁自然想继续当小队长,可这样的话,他又怎么好说呢。


    “韩福山是一室的小队长,自然不能撤他的职。吴伟呢,是原来三室的小队长。而你这个小队长,才刚刚上任。这样吧,合并后,你给韩福山当副手如何?”路承周问。


    他的语气,看似是咨询,其实上却是命令式的。


    路承周在日本人面前毕恭毕敬,但在情报一室,还是有点威信的。


    “我听从主任的安排。”邵龙阁无奈地说。


    谁都知道,他之前是金惕明的人。


    原本他以为,路承周会给自己安排一个队长,把吴伟换掉。


    哪想到,却是这样的结果。


    “说说你们今天的行动吧。”路承周掏出烟,他现在可以光明正大的问起邵龙阁。


    路承周是邵龙阁的正经上司,邵龙阁对他不敢有半句虚言。


    “其实,我们早就注意到了林帆。”邵龙阁介绍着说。


    路承周在他的新上司,他自然不会有隐瞒。


    金惕明早就注意到了五十一号路26号周围的情况,林帆突然搬走,又辞掉了怡和洋行的工作,自然成为他们的目标。


    事实上,金惕明的推断也很正确,林帆就是军统的人。


    “也就是说,今天的行动,除了知道林帆夫妇是军统分子外,再无其他收获?”路承周淡淡地说。


    “至少,我们捣毁了军统一个窝点。”邵龙阁想了想,今天的行动,也确实没有值得炫耀的地方。


    “通知下去,明天早上所有人员开大会,野崎会正式宣布合并之事。”路承周说。


    “主任,吴伟怎么安排?”邵龙阁突然问。


    “刚才不是说么了么?”路承周淡淡地说。


    不管吴伟对军统是什么态度,至少让他担任一个小队长,比让邵龙阁担任小队长强。


    “吴伟其实是陶阶的走狗,再说了,以他的能力,也未必能胜任小队长。”邵龙阁提醒着说。


    “看样子,你对吴伟的任职有了安排嘛。”路承周双手抱臂,淡淡地说。


    “主任,卑职认为比吴伟更适合担任小队长。”邵龙阁说。


    “不,你的能力岂是一个小队长就能屈就的呢?”路承周摆了摆手,淡淡地说。


    “那倒不敢,但卑职认为,当个小队长还是绰绰有余的。”邵龙阁并没有听出路承周语气中的嘲讽,反而认为路承周改变了主意,兴奋地说。


    “你应该当情报一室的主任,不,应该让野崎先生把他的位子让出来。要不,我帮你到日本海沽陆军特务机关问问,看市公署还缺市长不?”路承周冷笑着说。


    “不敢,不敢。”邵龙阁终于听明白了,路承周说的是反话。


    明天情报一室要与三室合并,路承周自然要提前开个小会。


    不管他多想马上处理军统的事情,可现在,他得当好这个情报一室的主任。


    “诸位,想必你们都知道了,情报一室与三室要合并了,我来当主任,张广林当副主任。”路承周在情报一室自己的办公室,朝其他人说道。


    合并的消息传得特别快,就连韩福山听到消息后,也特意赶到了宪兵分队。


    “主任,我们怎么安排?”韩福山紧张地问。


    “你是情报一室一小队的队长,虽然只是光杆司令一个,但以后就不是了。原情报三室二小队,全部并入你的一小队。”路承周缓缓地说。


    “多谢主任。”韩福山感激地说。


    “至于你们……”路承周看到宁明等人期盼的目光,突然停住了。


    “我们一定帮主任看好家。”李继平突然说。


    “你们是我的人,以后也将是情报一室的骨干。不管如何安排,你们都要记住这一点。”路承周说得很诚恳,他希望他们也能感受到自己的诚意。


    其实,在路承周心目中,他只认一个亲信,那就是张广林。


    至于其他人,说到底都是汉奸。


    “主任的意思是,只要有合适的位子,就会优先考虑兄弟们。”张广林在旁边说道。


    路承周其实也不能在新的情报一室中,全部安插自己的人。


    否则,新的情报一室,又会分成两派,原来情报三室的人,还是会抱成一团。


    这是路承周不愿意看到的,他希望这些人都能成为自己的手下。


    “主任对兄弟们一向照顾有加,大家心里都有数。”赵宾也马上说道。


    就算路承周不安排他们,也没人敢说闲话。


  第六百九十八章 新任务


    新的情报一室,路承周是主任,张广林是副主任。


    张广林与路承周的关系,让路承周对情报一室拥有绝对控制权。


    原本这个副主任,野崎打算让原来三室的人来担任。


    可无论是吴伟还是邵龙阁,都不能让野崎满意。


    路承周也提出,如果让三室的人当副主任,新的情报一室,无法形成一股合力。


    中国人喜欢内斗,内耗的危害,就算是日本人也意识到了。


    情报一室还是下辖两个小队,一小队队长韩福山,副队长邵龙阁。


    二小队队长吴伟,副队长宁明。


    李继平和赵宾,负责内勤。


    宁明经常在大兴日杂店,与路承周接触较多,调任二小队当副队长,也在情理之中。


    赵宾之前与金惕明走得较近,而李继平一直负责内勤。


    这样的安排,大家也说不出什么。


    回去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但路承周还是先化了装。


    之前他用火柴的身份,与海沽站的相处。


    现在,他用的是“火焰”的身份。


    火柴看上去五十来岁,喜欢穿灰大褂,背还有些驼。


    而“火焰”只有四十来岁,喜欢穿西装打领带,穿着皮鞋,一副留学派头。


    新的海沽站机关,改到了加的夫道19号。


    加的夫道位于英租界的中心位置,距离路承周的辖区较远。


    路承周到的时候,海沽站的主要人物全部到齐了,包括方南生、马玉珍、安孟博、黄文买和林帆。


    “都坐吧。”路承周开会的习惯,喜欢将房间的灯调得很暗,甚至全部关掉,只留下桌上一个台灯。


    他们开会,都是以打牌作为掩护,桌上随时摆着一副麻将,一旦有人登门,会议桌立马变成牌桌。


    之所以要这样调整,主要还是因为路承周化了装,他不希望被别人看出来。


    路承周的身份,是海沽站最重要的机密,一旦被手下都知道,他将很难潜伏下去。


    海沽站的站长,竟然潜伏在宪兵分队,一旦消息走漏,他想跑都没机会。


    “火先生,曾组长的遗体已经处理好了。”方南生看了一眼路承周的脸色,今天的行动,原本应该是很圆满的。


    可曾紫莲的牺牲,给海沽站蒙上了一层阴影。


    “总部的电报来了没有?”路承周看了一眼林帆,问。


    上午,他委托林帆向总部发报。


    “来了,一封是给站里的,一封是给您的。”林帆拿出两封电报,给海沽站的,他已经译出来了,而给路承周的,只是电码。


    总部收到海沽站的汇报也很震惊,回电中,除了对海沽站的化金行动成功表示祝贺外,也对曾紫莲的殉国表示了惋惜。


    “伊人已逝,我等继承曾组长之遗志吧。”路承周看了总部的回电后,缓缓地说。


    “今天的行动,我要负很大的责任。”方南生突然站起来,一脸愧疚地说。


    他是行动组长,除掉金惕明的任务,原本该由他完成。


    可他只是将金惕明赶出了阁楼,最后被路承周击毙。


    可海沽站,却为此搭上了一个曾紫莲。


    如果说,为了除掉金惕明,而牺牲曾紫莲,无论是谁都不愿意的。


    “你确实要负主要责任,作为行动组长,没有考虑到行动可能出现的意外。”路承周看了方南生一眼,严厉地说。


    论年纪,方南生比他还要大两岁。


    可是路承周在军统的资历,要比方南生老得多,真要论起来,方南生还得称他一声老师。


    树德小学训练班,路承周可是兼着班主任的。


    “我也有责任,没有阻止紫莲姐。”马玉珍的眼睛还是红的。


    曾紫莲的牺牲,对她打击很大。


    马玉珍知道,抗战肯定会有牺牲,但真的牺牲到来时,却还是那么地痛心。


    她与曾紫莲认识以来,两人虽然分属不同阵营,甚至她也得时刻提防曾紫莲,知道她地下党员的身份。


    然而,两人因为抗战,也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在曾紫莲身上,马玉珍学到了很多,不管是化装术,还是地下工作以及搜集情报的经验。


    曾紫莲于她,亦师亦友。


    此次化金行动,马玉珍也有参与。


    作为一名女性,搞情报工作,既有劣势也有优势。


    “我们虽然是在敌后,情况比较特殊,正因为如此,更得遵守纪律,严格执行命令。你们要时刻牢房,我们是军人,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曾组长的牺牲,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我们要吸取教训,不能再犯这样的错误,海沽站再也不能有损失了。”路承周正色地说。


    “火先生,总部有新的安排么?”林帆看到路承周将总部的电报看完,当着众人的面烧掉了电报稿,很是诧异。


    要知道,没有密码本,电码只是一堆数字。


    路承周只是扫了一眼电报稿上的电码,却将纸条烧掉,绝对不会是没看懂。


    换句话说,路承周只是看了一眼电码,就知道了电报内容。


    林帆很吃惊,这样的结果只有一种解释,路承周记住了密码本,而且烂熟于心。


    “总部得到消息,海沽日军士兵,依然有反战士兵,让海沽站与之联系,尽可能配合他们的行动。如能带一部回重庆,则为上佳。”路承周缓缓地说。


    之前海沽已经有过一次规模巨大的日军士兵反战行动,这也可能是日军侵华历史上,规模最大的一次反战哗变,参与士兵近三千人。


    只是当时事发突然,海沽站除了提供一些消息给总部,及时披露此事,将之当成日军之丑闻外,不能做更多的工作。


    可现在总部提前得到消息,反战士兵的行动越顺利,也是变相支援了抗战。


    只是,要完成总部的任务,其实很不容易。


    反战士兵只是反战,并非抗日,他们不想上战场,厌恶战争,但未必就愿意与日本军国主义决裂。


    而且,日军士兵,轻易不会与民众接触,遑论是中国人了。


    “我现在是庸报记者,可以用采访之名接触他们。”马玉珍举起手说道。


    庸报记者的身份,让她能与各行各业接触,还不会引起敌人的怀疑。


  第六百九十九章 多少

    曾紫莲死后,情报组无人主持大局,路承周任命马玉珍为情报组副组长。


    让马玉珍担任情报组副组长,路承周是经过慎重考虑的。


    马玉珍在学生时代,就表现出了强烈的爱国主义。


    没入党前,多次参加学生运动,秘密加入读书会、学联。


    秘密入党后,她开始转入地下工作。


    没有谁生下来就会搞情报工作,马玉珍刚开始参加工作时,显得笨拙、生疏。


    可是,革命工作就是这样,面对日本人的侵略,身为一名共产党员,只能迎难而上。


    参加树德小学训练班后,马玉珍对特工有了初步了解。


    她跟在曾紫莲身边,虽然随时可能暴露身份,但这也是对她的一种最好的训练。


    曾紫莲是一名坚定的军统分子,对中共充满了仇恨。


    能在她身边长期待着,每天同出同进,不但没怀疑,还赢得了曾紫莲的信任,这本身就说明了马玉珍已经成长起来了。


    马玉珍的成长,除了因为自己的觉悟外,更多是被逼出来的。


    身处沦陷区,不仅要保护好自己,还得坚决抗日,作为一名没有经过系统训练的女性,路承周觉得,马玉珍很了不起。


    路承周向总部汇报,重庆也没有反对。


    显然,重庆也认可了马玉珍的能力。


    马玉珍庸报记者的身份,确实很适合执行这次的任务。


    “你只负责打探消息,进一步的接触,交给其他人。”路承周叮嘱着说。


    马玉珍是女性,直接面对日本人,他担心会出事。


    马玉珍可不仅仅是情报组的副组长,同时还是自己的交通员。


    “是。”马玉珍点点头。


    担任海沽站情报组副组长,主持情报组的工作,让她感觉压力很大。


    作为一个中国人,她会坚决地打击日本侵略者。


    但她还是一名地下党员,一名潜伏在军统的地下党员,她还得严守党的机密,保护组织的安全,掩护蚂蚁的行动,心到自己交通员的职责。


    “海沽站的外勤,你要负责与之联络,及时掌握他们的动态。”路承周叮嘱着说。


    马玉珍负责情报组的工作,之前曾紫莲负责的工作,她都要接过来。


    比如说,与刘井华的联系,与吴伟的沟通,甚至包括孙志书和沈竹光的联系,都是她的职责。


    “是,我会及时向你汇报的。”马玉珍说。


    曾紫莲在的时候,经常要向路承周汇报工作。


    作为女性,她也感觉得出来,曾紫莲对路承周,似乎有一种特别的情感。


    “林帆,搬到新住处后,不要再轻易外出。至少在一个月之内,你们夫妇不要外出。家里雇个佣人,一切交给她处理。”路承周叮嘱着说。


    林帆的成功逃脱,日本人自然会恼羞成怒。


    他有种感觉,日本人一定会采取什么措施。


    “站长,一个月不外出,人会疯掉的。”林帆有些不乐意。


    这段时间,他住在文齐道7号,刚开始几天不能外出,整个个都快憋疯了。


    后来每天与邹静去趟菜市场,这才稍微好点。


    一个人如果不能外出,跟坐牢有什么区别?

    坐牢至少还是强制的,有出门的念头,却无法出去。


    关在家里,随时可以出去,却又不能出去,这种感觉更不好。


    “这是命令!”路承周冷冷地说。


    其实,他还有个想法,海沽站与总部的沟通,能否从一天一次联络,改为一周一次联络。


    “是。”林帆不再也多说。


    “这段时间,整天都下雨,出去了你又能干什么?看看报纸,听听广播,比什么都好。”路承周淡淡地说。


    自从进入七月以来,海沽没有哪天不下雨。


    要不是为了工作,也为了自己的任务,路承周都不想出门,待在家里多爽。


    “还有行动组,这段时间所有人员,必须严格遵守团体纪律,千万不要给我惹麻烦!”路承周叮嘱着说。


    “请站长放心,行动组的人绝对服从命令,严格遵守纪律。”方南生坚定地说。


    化金行动虽然取得预定目标,但曾紫莲的意外丧生,所有人都高兴不起来。


    “还有老黄,兄弟们除了要有一个安全的住所外,还要能保证生活。连日降雨,目前租界内的各种生活用品都涨价了,你通知傅祺进一批。”路承周说。


    面粉、大米的价格,几乎一天一个价。


    如果只是涨价倒不怕,就怕到时候缺货,那就麻烦了。


    “进多少合适?”黄文买问。


    “这个问题你也问我?让他能进多少就进多少嘛。”路承周不耐烦地说,只要能保证海沽站所有人员,能平安度过夏季,不至于因为缺少粮食而挨饿就行了。


    黄文买却理解错了路承周的意思,他将路承周的话,原封不动的告诉了傅祺。


    “能进多少就进多少”,这是要傅祺大量囤积粮食。


    傅祺原本就有此意,只是他怕上面不同意,不敢贸然行动。


    有了路承周这句话,傅祺就没有了顾虑。


    不管天气如何糟糕,路承周还是得每天至少去一趟宪兵分队。


    情报一室与三室合并后,路承周没再让张广林守在大兴日杂店。


    毕竟,那里只是情报一室的一个联络点,让宁明当掌柜,再从原来的三室调两个人过去当伙计。


    至于明城茶楼的监视点,他倒没有撤,只是每天只留一个人。


    “路先生,今天电讯室运来了不少设备。”张广林见到路承周后,马上到他的办公室向他汇报。


    一室和三室合并,整个宪兵分队的二楼,全部成了情报一室的地盘。


    作为副主任的张广林,也有了自己的办公室。


    张广林一直记得自己的职责,他之所以进入宪兵分队,只是为了路承周。


    不管是在大兴日杂店当掌柜也好,在情报一室当副主任也罢,他都只为路承周服务。


    与其说他是路承周的副手,不如说他是路承周的伙计,从路承周请他吃了三斤饺子后,他就一直将路承周当成了自己的东家,一辈子的东家。


  第七百章 侦测设备

    张广林的话,给路承周提了个醒。


    马玉珍必须尽快与刘井华联络才行,这是她的职责。


    曾紫莲死了,刘井华就一直在等军统的人与他联络。


    刘井华刚开始到宪兵分队时,是住在宪兵分队的。


    为了与军统联络方便,他之后搬了出去,而这也大大方便了他与军统的联络。


    今天电讯室运来了一批设备,然而,松本昌弘并没有通知他。


    他可是电讯室副主任,什么设备连他都要防备呢?


    刘井华猜测,这批设备,恐怕与军统电台有关。


    刘井华是电讯专家,想问题首先会往这方面想。


    连自己都要保密的设备,应该是侦探电台方面的设备。


    马玉珍像曾紫莲一样,化装去见的刘井华。


    在外面用暗号敲门,等刘井华开门后,马玉珍与他对上了暗号。


    “一直等着你来,实在太好了。”刘井华虽然不认得马玉珍,但只要是军统派来的就足够了。


    得知曾紫莲殉国后,他一直在等着军统派人与他联系。


    听到门外传来的暗号,刘井华其实还有些激动。


    “刘先生,我姓马,以后由我与你联络。今天是第一次见面,冒昧登门拜访。以后,尽量不在你的住处碰面。”马玉珍缓缓地说。


    如果路承周在这里,一定会很惊讶。


    马玉珍再也不是那个青涩的热血革命青年了,她变得沉稳、内敛,说话的语气与她现在的身份非常适宜。


    “今天电讯室来了一些设备,但日本人管得很严,不允许中国人靠近。”刘井华点了点头,马玉珍的话,令他突然放下心来。


    海沽站还是那个海沽站,并没有因为曾紫莲的死,而发生急剧变化。


    “你是电讯室的副主任,也对你保密?”马玉珍惊讶地说。


    自从担任副组长后,她才发现,自己对海沽站其实并不了解。


    这几天,她获知的海沽站情况,比前两年加起来还要多。


    虽然与组织还没联系上,但她相信,组织上也一定会希望,她能在这个位置待下去。


    马玉珍也有信心,干好这个情报组长。


    现在的马玉珍,深深地体会到,潜伏的价值。


    作为情报组长,海沽站对她毫无秘密可言。


    “日本人对中国人,一向不信任。说句不好听的,他们防我就跟防贼似的。”刘井华叹了口气,苦笑着说。


    日本人自私而狂妄,对中国人又不信任,新的设备,他这个副主任,不要说摸,连看都没看到。


    “不管如何,日本人肯定没安好心。”马玉珍缓缓地说。


    “不错,我敢断定,这些设备,一定是用来对付军统电台的。”刘井华想了想,笃定地说。


    “对付军统电台?”马玉珍蹙起眉头。


    正如路承周所说,海沽站不能再出事了。


    “只要有特定的设备,是可以侦探到你们电台位置的。”刘井华是电讯方面的专家,他对电讯方面的知识,也一直很关注。


    “什么设备这么厉害?”马玉珍吃惊地说。


    她没有受过专业训练,在树德小学训练班,也只是初窥门径罢了。


    她学习收发报,在训练班学了一点,更多的是跟着曾紫莲学的。


    “像这样的设备很多,比如说,有一种专门的监听机,还有一种周率校正台,长距离测向机等,这些设备只要利用得当,很容易发现没有登记的电台。如果发报时间过长,或者总在同一处地方发报,都有可能暴露电台的位置。”刘井华提醒着说。


    刘井华提供的情况,马玉珍很快通知了路承周。


    她知道路承周的“真正”身份,情况紧急的话,她甚至可以去路承周家。


    但是,他们必须严格按照团体纪律来办,跟曾紫莲一样,他们还是选择在大光明电影院接头。


    电影院的生意,这段时间要差一些,他们可以选择一处周围没人的角落。


    在别人看来,他们像一对热恋的恋人,两人挨着低声聊天,并不会引起注目。


    “‘电话’说,这可能是针对咱们电台的。”马玉珍在路承周耳边轻声说。


    “电话”是他给刘井华取的代号,刘井华可是海沽站最为机密的情报员,他们在这里,绝对不能谈及刘井华的名字。


    “我也很担心这一点。”路承周叹息着说。


    “怎么办?电话建议,减少发报次数,延长间隔时间,尽量缩短通话时间。”马玉珍低声说。


    如果宪兵分队新运来的设备,真是对付军统电台,没有其他办法,只能尽量减少发报的次数和时间。


    “向家里汇报,以后一周联系一次,每次发报不得超过十五分钟。”路承周缓缓地说。


    “电话还建议,为了避免密码被破译,发报人的语气和用词,都要特别注意。”马玉珍又说道。


    几乎所有人都有自己习惯的用词和行文的风格,一旦电报被破译,敌人能根据这些,推断出发报人的情况。


    “你有什么办法吗?”路承周问,海沽站的电报,几乎都是他拟定的。


    之前曾紫莲也会帮他拟定电报,但他以“火焰”的身份,单独发给总部的电报,只能强行更换习惯用词用语。


    “我觉得,可以反电报内容交给林帆,让他以自己的行文习惯向家里行文。”马玉珍想了想,说道。


    这就像一个人的笔迹,落到敌人手里,能推断出书写者的身份。


    但是,如果那是别人再抄写过一次的,就算知道笔迹又有何用呢?


    “这个办法很好,以后就这么办。”路承周微微颌首,马玉珍的办法还是不错的。


    只是,有些机密电报,比如像路承周单独发给总部的电报,只能亲自动手。


    路承周第二天到宪兵分队时,发现宪兵分队的那辆卡车,上面支了一个架子,盖上了厚厚的棚布。


    “山口君,你们这是要给上车穿件雨衣么?”路承周看到山口静夫从车上跳下来,手挡在头顶,迅速跑进了房子。


    “不在上面架个棚子,无法执行任务。”山口静夫看了一眼路承周,随口说。


  第七百零一章 信任

    山口静夫原本是宪兵队借调来的,鉴于宪兵分队在警务处已经拿到执法权,宪兵队重建宪兵分队特高班,将他调了过来。


    在日本人当中,山口静夫算比较高的。


    这位北海道渔民的儿子,看着像个农民,但诡计多端,阴毒残忍。


    “这样的天气执行任务,真是辛苦了。”路承周朝山口静夫躬了躬身,恭敬地说。


    他现在是宪兵分队地位最高的中国人,但在日本人面前,依然保持着谦虚敬慎。


    “没办法,为了不让抗日分子嚣张,天气再恶劣也要出去。”山口静夫点了点头。


    他与路承周还不是很熟,只是听说路承周对大日本帝国还是很忠诚的。


    路承周五年前,就开始为日本特务机关做事,能做到这一点的,实在不多。


    “如果有需要效劳的地方,请务必开口。”路承周恭敬地说。


    “这个嘛……还是不用了。”山口静夫犹豫了一下。


    这是野崎交给他的任务,野崎特别叮嘱,不能让中国人参与,哪怕自己的手下再辛苦,也只能让他们去做。


    路承周到情报一室后,去了趟石田秋夫的办公室。


    现在情报一室占据着整个二楼,作为顾问,石田秋夫自然也有自己的办公室。


    “石田顾问,特高班在加装汽车棚顶,我们是否可以做点什么呢?”路承周问。


    他请石田秋夫到窗户边,指着下面的卡车。


    “此事我问过山口静夫,他们要执行特别任务,无需我们协助。”石田秋夫摇了摇头。


    “特别任务?怪不得。”路承周“恍然大悟”,结合早上收到的情报,他感觉山口静夫是在做一辆流动侦测巡逻车。


    路承周不能长时间待在宪兵分队,他把监视这部卡车的任务,交给了张广林。


    “特高班在改装那辆卡车,你关注一下。”路承周随口说。


    张广林做事很细致,很多事情不用交待,就能特别注意。


    路承周虽然没想将他发展为自己的人,但张广林在某些事情上,已经成为路承周的帮手。


    “昨天野崎交待我去买两块大的蓄电池,汽车用的那种,刚才我看到,被搬上了卡车。”张广林说。


    “知道了。”路承周说。


    张广林果然很细心,两块车用蓄电池,一起搬上了卡车,只有一种可能,蓄电池并不是车用,而是其他设备使用。


    宪兵分队的地方只有这么大,卡车只能停在前院,就算山口静夫再想隐蔽,对宪兵分队的人也不起作用。


    特别是像刘井华这样的专家,只需要多看几眼,就能猜到日本人想干什么。


    他看到车顶装了隐形的天线,之后才盖上棚布,他其实就知道了。


    路承周晚上再次与马玉珍见了面,他需要马玉珍传递两件事。


    “你通知电话,尽量查清这个侦测车的范围和准确度,另外告诉林帆,注意发报时间。”路承周叮嘱着说。


    “好。”马玉珍轻声应道。


    “你那边有进展了没有?”路承周突然问。


    目前看来,马玉珍这个情报组副组长,还是称职的。


    总部布置的任务,能否完成主要看马玉珍。


    “暂时还没有。”马玉珍轻轻摇了摇头。


    总部的情报并不很准确,她也不知道哪支部队会有反战士兵,更加不知道,哪些人才是反战的。


    “你重点去查一下这两支部队,特别是最近违纪的这些人。”路承周拿出一张纸条。


    反战士兵一定是消极怠工的,从这方面入手,或许能有所发现。


    “是。”马玉珍轻声应道。


    “还有一件事,我估计昌隆盛的卡车,明天就会开出去,我要知道这辆卡车每天的路线。”路承周说。


    不管日本人是不是有侦测车,军统不能停止发报。


    这是海沽站与重庆联络的最重要手段,如果没有电台,只能通过信件或者交通员。


    那样的话,一个月只能与总部联络一回,无论是对哪一方,都是不利的。


    路承周的要求,刘井华也向马玉珍提了。


    而且,刘井华还提出一个过分的要求,他要知道军统目前的电台位置,以及呼号和波长,如果能知道每天发报的时间和时长,就更好了。


    “我知道,此事不合规矩,但知道的越多,才能越准确的知道侦测车的数据。”刘井华担心马玉珍误解,解释着说。


    “此事要请示上峰才行。”马玉珍轻声说。


    “当然,规矩我懂。”刘井华说,他突然想到火柴,如果海沽站还是火柴主事,或许他无需担心。


    对刘井华的要求,路承周并没有反对,他也知道,刘井华想要作出准确的判断,必须知道更多的情况。


    不仅如此,他还让马玉珍,向刘井华提供侦测车每天的路线。


    “刘先生,站长指示,为了获得侦测车的数据,将无条件支持你。”马玉珍再次见到刘井华后,拿出一张纸条,上面有刘井华需要的一切数据。


    “太感谢了。”刘井华激动地说。


    海沽站把这么机密的情报告诉自己,这是一份多么大的信任啊。


    当初火柴在的时候,他能感受到这样的信任,没想到新来的火焰,让他又有了一种熟悉的感觉。


    “以后,侦测车每天的路线,我会送到你家的信箱。”马玉珍说。


    海沽站的配合,刘井华的专业分析,让路承周对侦缉队很快有了一个基本了解。


    这部侦测车的范围不会太大,方向和距离也还不是很精准。


    刘井华最终得出结论,要重视日本人的侦测车,但是,海沽站也有机会发报。


    比如说,发报时间尽量选择侦测车停在宪兵分队的时间段。


    电台目前在格林威道,位于英租界的西南,只要侦测车没去西南面,可以放心发报。


    海沽站的这些情况,也及时向总部汇报了。


    鉴于这样的情况,重庆决定,缩短与海沽站的发报时间,让海沽站可以三天发一次报。


    军统的做法,充分保证了电台的安全。


    在海沽站的例行会议上,路承周特意说起了这些事,他的目的不是为了通报情况,而是想让方南生也知道,宪兵分队的侦测车,可不会分军统还是地下党,只要是没登记的电台,都在他们的侦测范围内。


  第七百零二章 建议

    每次军统发报时,路承周都很担忧。


    山口静夫很尽职尽责,上午一大早就开着卡车出去了,两名电讯室的侦听员,四名特高班的宪兵。


    加上司机,一旦发现情况,他们都不用寻求巡捕的帮忙,完全可以当即行动。


    刘立峰离开警务处后,整个警务处对宪兵分队的行动,从之前的不配合,到默许。


    只要宪兵分队提出抓捕抗日分子的要求,警务处一般情况下都会配合。


    当然,到现在为止,好像还没有出现过特殊情况。


    军统改变了发报时间和时长,以及从一天联络一次,改为三天联络一次后,宪兵分队的侦测车,几乎成了摆设。


    侦测车上的设备很昂贵,而且还要占用七个人,这对宪兵分队来说,算是一次重大行动了。


    早上的例会时,野崎对松本昌弘说起了侦测车的事。


    刚开始,松本昌弘对侦测车的一切都保密。


    然而,几天之后,在宪兵分队内部,这已经不是秘密。


    车上七个人,每个人透露一点,很快就传了出来。


    搞情报工作的都是人精,只要稍微透露一点,就能知道隐藏在表面下的秘密。


    “你的所谓侦测行动,没有任何成效,接下来,是不是可能把人召回来?”野崎问。


    整个特高班才十几人,一台侦测车上就去了四个,再加上一个司机,一辆卡车,以及电讯室的两名侦听员,如果这是一个长期行动,宪兵分队实在坚持不了。


    “此时正是关键时期,如果停止行动将前功尽弃。”松本昌弘坚持着说。


    他原本对那些最新的设备,寄予了很大的希望。


    哪想到,侦测车行动快半个月了,依然没有任何发现。


    “侦测车占用太多的人力物力,如果再继续坚持行动,宪兵分队事情都不用干了,全部给你电讯室使用吧。”野崎淡淡地说,语气中流露出不满。


    “这是目前找到军统最可靠的办法了。”松本昌弘笃定地说。


    军统的人很狡猾,他们用各种各样的身份掩护,躲藏在英租界的各个角落,就像藏在下水道的耗子一样,想要抓到他们实在太困难了。


    “我们不能把希望,全部寄托在一辆侦测车上。机器是死的,人是活的,要破军统案,还是要靠人。”山口静夫听到松本昌弘的话,马上说道。


    作为新上任的特高班长,他当然也想干出成绩,证明自己的能力。


    而证明能力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办一件漂亮的案子。


    “当然,电讯室只负责提供情报,真正办事的,还要靠特高班。”松本昌弘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马上补救。


    “路主任,你有什么看法?”野崎看到路承周默不作声,突然问。


    “我觉得,既然一辆侦测车没有见效,那就搞两辆。如果两辆还是不行,就搞三辆。当我们在英租界布置侦测车时,只要军统的电台一开机,马上会被我们锁定。”路承周缓缓地说。


    他的话看似有道理,也是完全站在宪兵分队的立场,实际上等于一堆废话。


    宪兵分队弄一台侦测车都已经很费劲了,怎么可能再搞第二台侦测车呢。


    侦测车上的设备,不但价格昂贵,最重要的是这些设备很难弄到。


    就连这台侦测车,配备也不是专门训练出来的技术人员,而是从电讯室临时调借了两名人员。


    完善的侦测车,还会配有无线电话报机,方便与宪兵分队保持无线通话。


    “如果能有两台侦测车,我们的效率就能提高两倍以上。”松本昌弘笃定地说。


    “一台侦测车都已经很为难了,你还想要两台?”野崎不满地说。


    会议最终决定,减少车上的武装人员,由四名减少为两名。


    特高班本来才十几个人,一下子给了侦测车四人,而且侦测车经常通宵彻夜的工作,时间长了很难坚持。


    “侦测车的存在,严重影响了我们的安全。”


    晚上,路承周在家里,见到了化装后的马玉珍。


    在曾紫莲的精心传授下,马玉珍的化装术,不说青出于蓝,至少也是精通此道。


    今天的马玉珍,一身男式打扮,穿得西装革履,头发盘了起来,用一顶礼帽巧妙地罩住了。


    “方南生提出,能不能搞一次袭击?”马玉珍说。


    路承周只有在开会时,才会去机关。


    一般情况下,他向海沽站传达命令,都是通过她。


    马玉珍虽然只是情报组的副组长,但在某些时候,她在海沽站其实是路承周之下,其他人之上。


    “搞袭击可以,但要绝对保证安全。”路承周缓缓地说。


    行动与安全,要做到两者兼顾很难,绝对保证安全,更多的只是一句口号。


    路承周之所以这样说,只是想提醒方南生,海沽站不能再有损失了。


    在海沽,能正面打击日伪,诛杀汉奸的,只有军统。


    “这么说,你同意了?”马玉珍高兴地说。


    路承周之前表态,海沽站不能再有任何损失了。


    “这个嘛……”路承周下意识地掏出烟,刚准备点上,突然想到马玉珍是女孩子,肯定不喜欢闻烟味,将烟扔到了桌上。


    “你从什么时候学会的这个坏毛病?”马玉珍蹙起眉头。


    路承周是她的上司,经验和才干都要超过她。


    可是,在这件事上,她可以说教路承周。


    “一个人独处时。”路承周意味深长地说。


    “这是个不好的习惯。”马玉珍一愣,之前连她都误会了路承周,以为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汉奸,别人就更会认为路承周当了卖国贼。


    作为一名年轻人,路承周才二十出头,正是血气方刚之时,他能沉住气,在保护好自己的身份时,还很好地完成了任务,实在很难得。


    “你回去告诉方南生,可以袭击侦测车,但他必须先制订详细的行动计划。”路承周没有再讨论此事,突然说道。


    “我会转告的。”马玉珍郑重其事地说。


    “还有件事,你去趟中西大药房,让马叔多备点粮食,估计海沽的粮食要涨价了。”路承周在马玉珍要走时,突然想到。


  第七百零三章 紧急


    马玉珍要走的时候,路承周给她拿了两盒饼干。


    在物质匮乏的时期,饼干已经是很高级的零食了。


    随着海沽连降暴雨,河间的沙河桥和大城赵扶沟两处决口,水势漫溢东流,海沽很有可能被淹,英租界的水电也不正常,这给电台带来了很大的麻烦。


    “要不,还是让我妈回来?”马玉珍走下楼时,突然问。


    “不必,马婶与马叔难得在一起,让他们在估衣街待着吧。”路承周摆了摆手。


    马婶住在这里,确实能无微不至的照顾他。


    可是,马厚谷呢?他的年纪比自己大,更需要人照顾。


    况且,路承周的工作性质,也决定着,他的身边最好不要有任何亲近的人。


    马婶虽然不是情报人员,可她是马玉珍的母亲,马厚谷的妻子,马厚谷与马玉珍都是地下党员。


    马婶待在马厚谷身边才是正常的,住在他家,只会让人怀疑马厚谷或者马玉珍的身份。


    “好吧。”马玉珍想了想,没有再多说。


    事实上,她也希望母亲能与父亲待在一起。


    送走马玉珍后,路承周回到了二楼。


    他靠在椅子上,点上烟,将双腿挂到桌面,惬意地吸了口烟,在肺内转了一圈后,轻快地吐了出来。


    路承周在想着方南生的计划,一旦行动失败,海沽站会不会损失人手。


    如果会损失人手,最少会损失多少,最多又会多少?

    会不会因为这次的行动,把整个海沽站都搭上?


    情报工作就是这样,有的时候设计周密的行动,因为某个不可预测的意外,整个行动都会失败。


    就算勉强成功,也会造成难以挽回的损失。


    比如说曾紫莲的死,以路承周的周密思维,都没想过她竟然会死。


    曾紫莲的死,是如此的突然,就好像一个人正在走路,走着走着,突然就消失了一般。


    这段时间,路承周偶尔还会出错,比如说侦测车的事,总想着要与曾紫莲商量。


    事到临头,才会想起,现在接替曾紫莲的是马玉珍了。


    曾紫莲对党国很忠诚,同时表面上同情中共,实际上却对中共戒备极深。


    作为海沽站的情报组长,曾紫莲是很称职的。


    但是,作为中共的蚂蚁,路承周对她也很防备。


    曾紫莲临终前,透露了对他的情感。


    其实,路承周何尝不知道呢?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只是在任何时候,路承周都将情感很好地掩饰起来了。


    曾紫莲没有潜伏敌营的经历,她不知道一个人的情感,有的时候也会成为一种技能。


    就像一个人的枪法似的,百分百中,就表示能随时控制自己的情感。


    白天开会,野崎透露,要准备一辆侦测车,其实是很难的。


    侦测车上的设备,有些不是钱能办得到的。


    想要破坏侦测车,只需要破坏车上的设备就是。


    只是,车上随时都有人,没人的时候,侦测车会停在宪兵分队。


    军统想要破坏侦测车,只能是车子执行任务时。


    在今天之前,侦测车上有一名司机,四名武装士兵,还有两名电讯室的日本人。


    开会之后,侦测车只配了两名日本,但就算如此,也有五个人。


    如果要破坏设备,只需要扔进去一枚手榴弹就行,但要能以最快速度撤离,并且保证平安,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首先,车上扔炸弹,肯定是扔进车厢。


    因此,司机应该不会有大碍。


    宪兵分队的司机,本身也是士兵出身,受过严格的军事训练。


    其次,车厢里的四人,也未必会马上死,炸弹爆炸之后,他们也有可能还击。


    最重要的是,手榴弹扔进车厢,还有可能被他们扔出来。


    手榴弹的引信时间较长,如果拉开引信就扔进去,车厢里的人,完全有机会反扔回来。


    同时,就算手榴弹成功爆炸了,如何确保完全捣毁了车上的设备呢?

    因此,一枚手榴弹还不行。


    不,用手雷更安全,毕竟手雷只要扔进去,很难有机会反扔出来。


    当然,如果能再加一枚燃烧弹就更保险了。


    因此,想要行动成功,必须要确保能在扔爆炸进车厢前,击毙那个该死的司机。


    当然,这是正面进攻,要毁掉侦测车的办法还有,路承周希望找一个成本最低,安全性最高,危险系数最低的方案。


    每天晚上,宪兵分队的侦测车就会出去,松本昌弘希望能通过侦测车,搜索到租界内的无名电台。


    为此,松本昌弘会亲自上车操作机器,他希望自己捕捉到军统的电台。


    租界内所有的电台,都要在电报局登记,而没登记的电台,自然是非法的。


    虽然军统的电台,经常更换波长和呼号,但如果侦测车到了附近,还是有可能被捕捉到的。


    “今天晚上去文齐道。”松本昌弘上车后,对对面的司机说。


    侦测车由卡车改装而成,车厢里装着一张大桌子,上面摆着几套设备。


    松本昌弘决定,今天晚上将英租界的西南区全部搜索一遍。


    然后再抱成西北,东南、东北等等。


    松本昌弘将整个英租界分成八个区,一个区一个区搜索。


    松本昌弘并不知道,军统早就跟踪了侦测车,一旦侦测车往格林威道方向开去,哪怕再紧急的电报,也是不能发的。


    今天晚上,军统确实要与总部联络,然而,因为松本昌弘将西南列为搜索区域,林帆没有发报。


    第二天中午,路承周才知道此事。


    他决定,尽快对侦测车动手。


    侦测车是宪兵分队的秘密武器,也是重点保护的对象。


    就算停在宪兵分队,也有士兵在旁边守卫。


    路承周每次只能远远的看一眼,卡车还是那辆卡车,只是车厢盖了个严实的棚布。


    车厢上面挂着厚厚的布,如果不掀开,是没办法看清里面有些什么。


    虽然不能靠近,但在自己的办公室,路承周还是能仔细的观察着侦测车。


    一直到晚上,侦测车开出去时,路承周都一直在注意着。


    终于,他发现了侦测车的一个致命缺陷。


  第七百零四章 完蛋

    侦测车的车厢加了一个顶,防止被人窥视,也能避雨。


    但是,进出车厢,却没有装特别的门,而是挂的帘子,虽然很厚,也较重,但谁都可以轻易打开。


    如果是正常行驶,自然没有问题,毕竟想要追上汽车,还是很难的。


    但在市区行驶,还是在热闹的英租界,汽车的速度必然不会快。


    特别是碰到人多,或者拐弯的地方,必须降下速度。


    这样的天气,汽车在街上也不可能开得很快。


    如果在这个时候,有人掀开帘子,扔进两枚手雷……


    目前唯一没确定的是侦测车的路线,它没有固定的路线,行动起来只能随机应变,这对行动人员是一个考验。


    “路先生,喝茶。”张广林端着杯茶走到路承周办公室,看到路承周站在窗户边,轻声说。


    “好。”路承周转过身,走到沙发边。


    路承周坐下后,张广林才在旁边坐了下来。


    “海沽已经好些年没下过这么大的雨了,时间持续这么长,听说河间的沙河桥和大城赵扶沟两处决口。”张广林叹息着说。


    每年七八月间,海沽都会进入丰水期。


    但像今年这样不间断的下雨,实在少见。


    “今年发大水是肯定的。”路承周点了点头,目前市内各处都有积水,就算是英租界有下水道,不穿雨鞋也不行了。


    “发大水倒不怕,就怕断粮。”张广林突然说。


    “你让大兴日杂店进点面粉和大米。”路承周马上说。


    张广林办事很细心,既然说出这样的话,自然是有所指的。


    “好。”张广林说。


    “这批粮食不为卖,只是为了保证兄弟们不会挨饿。”路承周提醒着说。


    日本人肯定饿不着,也不用管他们。


    但情报一室的人如果断了粮,那就是路承周的责任了。


    晚上,路承周化装后去了加的夫道19号,与方南生、马玉珍研究摧毁宪兵分队侦测车的事。


    “站长,这是我的行动方案,请过目。”方南生看到路承周后,马上递过一份行动计划书。


    他的计划,也是强攻配合炸弹。


    这样的天气,适合搞袭击,而且撤退也方便安全。


    雨天要将一辆卡车拦下来,还是有很多办法的,击毙司机和袭击车厢同时进行,需要出动的人员,在六至八人。


    这也是海沽站行动组,较大的一次行动了。


    目前海沽站行动组只有十来人,为了摧毁侦测车,差不多集中全部力量了。


    “你这个方案,只能作为后备。”路承周仔细看了方南生的计划后,缓缓地说。


    “请站长示下。”方南生马上说。


    “我觉得只需要两名人手就可以了,选一片拐角处,可以设置一个路障,从左右掀开车厢的帘子,扔两枚手雷进去就行。另有一人准备刀子,如果帘子被绑紧,划开车厢的棚布,从两侧扔进手雷。”路承周在纸上画出一辆侦测车的平面图,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他的计划只需要两到三人,无需开枪,只要两枚手雷就行。


    “站长的方案再高效,也更安全。”方南生心悦诚服地说。


    “你的方案作为备用,马上向总部汇报,如果可以,今天晚上就行动。”路承周坚定地说。


    只要行动组有足够的战斗力,他就能随意打击日寇。


    重庆其实也一直在担忧着海沽的情况,日本人吃了亏,花血本准备了侦测车,准备寻找军统电台。


    原本一天一联络的,被迫只能三天联络一次。


    收到海沽的行动计划,重庆很快回复:祝顺利。


    “今天晚上,侦测车在哪个方向?”路承周收到总部的回复后,问马玉珍。


    “去了海光寺路方向。”马玉珍说。


    “看来松本昌弘准备把租界每个角落都搜索一遍。”路承周沉吟着说。


    “站长,我去准备了。”方南生说。


    “好,注意安全,行动没成功,还有机会再动手,如果兄弟们出了事,就没下次啦。”路承周叮嘱着说。


    说完后,他又想到了曾紫莲。


    不管化金行动如何成功,他都提不起任何兴致。


    原本像这样的行动,达到预期目的后,他会向总部详细汇报。


    当然,这样的汇报,会在合理范围内,夸大事实,强调海沽站的艰辛和大家的努力。


    不仅是要为海沽站争取嘉奖,更重要的是要拿到总部的奖金。


    在确定行动时间后,路承周提前回去了。


    侦测车如果遇袭,宪兵分队肯定会每一时间赶过去支援。


    路承周身为情报一室主任,自然也会被通知。


    就算他在外面有合理的理由,如果野崎没有马上找到他,肯定会生气的。


    路承周原本以为,松本昌弘会像前几天一样,待在侦测车上。


    然而,今天晚上的松本昌弘,并没上车,而是在与野崎密谋。


    “我发现电讯室的刘井华有些不正常。”松本昌弘说。


    “怎么个不正常法?”野崎吓了一跳,原来情报三室,不断冒出军统内线,把中山良一折腾得半死,难道现在轮到电讯室了?


    “他在记录我们的电码,如果我猜得不错,他应该在破我们的密码。”松本昌弘沉吟着说。


    刘井华虽然是电讯室的副主任,但因为中国人的身份,一直不被完全信任。


    松本昌弘特意命令冈奇敏夫,让他暗中监视刘井华。


    “是不是个人兴趣?”野崎问。


    刘井华是电讯专家,对电讯业务一向很有兴趣,他与路承周原来是同学,要不是因为对电讯方面太有兴趣,也不会半路转行了。


    “说不好。”松本昌弘摇了摇头。


    “你要是不相信他,调出电讯室就是。”野崎缓缓地说。


    “中国人都是不值得信任的。”松本昌弘固执地说。


    “叮叮叮叮……”


    野崎正要说话的时候,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他顺抓起电话,只听了一句,脸色立马大变。


    “八嘎!”


    野崎愤怒的将话筒摔在电话机上,咆哮着说。


    “出什么事了?”松本昌弘缩了缩脖子,轻声问。


    “侦测车完蛋了。”野崎重重叹了口气,无奈地说。


  第七百零五章 试探

    路承周得到消息时,野崎和松本昌弘、山口静夫都赶到了现场。


    卡车的顶棚已经被掀翻,因为还在下雨,卡车没有完全烧毁,但卡车也差不多散架了。


    路承周在车内披上雨衣,换上雨靴,拿上手电筒走了车。


    侦测车上全是日本人,他们的死活,路承周实在没兴趣,他巴不得全死光才好呢。


    但在下车的那一刹那,路承周的脸色就充满了关切和焦虑。


    “野崎先生,这是怎么回事?”路承周“焦急”地问。


    “侦测车遭到抗日分子攻击,车上人员三死两伤,所有设备损失殆尽。”野崎脸色很差,这次死的可是日本人,其中包括两名电讯人员。


    “是军统干的?”路承周“诧异”地问。


    他明明知道答案,还是他亲自批准实施的行动,可面对野崎时,必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除了军统还能是谁?”野崎的话中,充满了对军统的痛恨和无奈。


    宪兵分队侦测军统电台,而军统何尝没在侦察宪兵分队呢?


    “抓到凶手了么?”路承周问。


    “连鬼影都没看到。”松本昌弘气道。


    “野崎先生,应该让警务处出面,封锁周围道路,严密排查所有人员。”路承周提议。


    就算他不提出这样的建议,日本人肯定也会这样做的。


    只要行动人员没有当场被抓,说明已经安排撤离。


    根据既定的计划,行动人员会连夜撤往日租界,再根据情况,是否撤往市区或者意租界。


    “已经与警务处沟通,只是军统极为狡猾,他们就像泥鳅一样,很难抓住。”山口静夫冷冷地说。


    “把车子拖回去,车上一颗螺丝钉也不能留给英国人!”野崎叮嘱着说。


    回到宪兵分队后,野崎在办公室,对松本昌弘和石田秋夫连抽了两个耳光,“啪啪啪啪”,站在旁边的路承周,听得心里直叫爽快。


    “你们告诉我,为何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野崎愤怒地说。


    侦测车原本就是很机密的事情,中国人完全没参与,而且每天的路线都不一样,就边野崎也不知道今天晚上侦测车会去哪里。


    然而,侦测车却遭到了军统的袭击,车上人员三死两伤,可以说是惨败。


    这其中,有松本昌弘的责任,因为侦测车是他提议搞的。


    山口静夫的特高班,没有尽到保护的责任,更是罪魁祸首。


    “是我大意了,没有做好保密工作。”山口静夫惭愧地说。


    “肯定是有人透露了消息,会不会是刘井华?”松本昌弘突然说道。


    “刘井华?他怎么会呢?”路承周惊诧地说。


    刘井华是他的同学,这一点野崎是知道,他提出这样的问题,不算过分。


    “路主任,不能因为他跟你是旧识,就太过相信他。”松本昌弘不满地看了路承周一眼。


    刘井华的档案他研究过多次,在雄镇楼训练班时,刘井华与路承周同学过一个月。


    刘井华当时学的是情报专业,但他对电讯非常有兴趣,在训练班毕业后,很快展露出这方面的天赋。


    军统组建华北区时,刘井华担任电台台长,后面更是担任电台督察。


    “刘井华破译过军统密码,如果他都不值得信任了,情报一室还有能信任的人么?”路承周苦笑着说。


    “不管如何,我坚决反对刘井华再待在电讯室。电讯室是保密机关,不能有中国人!”松本昌弘坚定地说。


    “既然如此,请把刘井华调到情报一室吧,只是可惜了他的才华。”路承周叹了口气,很是惋惜地说。


    “不,我准备试探他,看他是否暗中搞破坏。”松本昌弘突然说。


    他绝不允许刘井华留在电讯室,可也不想就这么放过刘井华。


    松本昌弘其实觉得,宁可杀错,也不能放过。


    “野崎先生,我去看看卡车拖回来了没有。”路承周闻弦音而知雅意,松本昌弘既然要试探刘井华,他自然不能再待下去。


    “也好。”野崎点了点头。


    他倒并非是不相信路承周,而是觉得,有些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松本君,试探刘井华的任务,还是交给特高班吧。”山口静夫等路承周走后,对松本昌弘说。


    松本昌弘说到底,只是一名技术人员。


    不是说技术人员不能搞情报,只是技术人员很少能做好情报工作。


    他们很多时候都很孤傲,只对自己的专业有兴趣。


    “大家都是为帝国服务,何必分彼此?只有你们精诚合作,才能更好地打击租界的抗日分子。”野崎缓缓地说。


    “嗨!”松本昌弘和山口静夫齐声应道。


    “你们准备怎么试探?”野崎问。


    “今天的侦测车被炸毁,正中军统下怀。如果明天有一辆新的侦测车开回来,刘井华一定很感兴趣。”松本昌弘想了想,说。


    “我建议用假情报,不,用真情报来试探他。”山口静夫突然说。


    “真情报?”野崎敏捷的察觉到了山口静夫说出这个词。


    “情报三室袭击文齐道7号,虽然一败涂地,但我们也不是没有收获。”山口静夫狡黠一笑。


    原本,他也想跟金惕明一样,暂时不汇报这个发现。


    然而,侦测车被军统炸毁后,他觉得必须加快步伐。


    “山口班长,不要卖关子好不好?”野崎急道,作为一名帝国军人,应该直言不讳才对。


    “前几天,我再去文齐道7号的时候,无意中发现电灯公司来收电费,文齐道7号一个月用了十二度电。”山口静夫缓缓地说。


    电灯刚在中国兴起时,还是在清末民初,当时的电费是以一盏灯多少钱来计算的。


    那个时候,一户家庭的电费在十五两银子左右。


    这样的开支,是普通人家无法承受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电费越来越便宜,而且也从按灯泡个数收费,改为按用电量收费,目前英租界是每度电零点二元,这对普通人家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山口静夫,你能不能一次把话说完?”野崎有些嗔恼地说。


  第七百零六章 提醒

    作为一名情报官,野崎对普通人家一个月用多少度电,并没什么概念。


    “一般家庭,正常照明的话,一个月用两度左右的电就可以了。”山口静夫缓缓地说。


    “所以,你想从用电量入手?”野崎终于听明白了,山口静夫的思路倒是不错。


    “不错,而且已经入手了,我让电灯公司给我调出,租界内的家庭用电超过十度的数据。”山口静夫得意地说。


    虽然还有数百户人家,但经过排查,很快就缩小了目标。


    毕竟,大户人家用电多能理解。


    而要从几十户人家,找到军统电台,相比之下就容易多了。


    “如果你能早点说出这条线索,我的侦测车就能有的放矢了。”松本昌弘很是不满地说。


    “幸好没有告诉你,否则军统已经发现了这个漏洞。”山口静夫说道。


    “再提此事又有何意义?我们来研究一下,如何试探刘井华,或者其他宪兵分队的可疑人员。”野崎心里已经有了一个计划。


    想要引诱军统上当,用假情报很有可能露馅。


    如果用真情报,真要能把内部的间谍找出来,倒也不算什么。


    路承周其实在松本昌弘说出那句,“肯定是有人透露了消息,会不会是刘井华?”时,他心里还真是紧张了一下。


    刘井华确实透露了消息,还是他分析了侦测车的具体数据,评估了侦测车对军统电台的危害。


    如果没有刘井华提供的这些数据,路承周不会急着对侦测车动手。


    日本人开始怀疑刘井华,还想着要试探他,说明他们已经很怀疑了。


    不管如何,他必须将这个信息,及时传递给刘井华。


    此时刘井华已经回家,路承周与他联系,只能通过马玉珍。


    然而,这个时候联系马玉珍,似乎也不合适。


    毕竟,他联系马玉珍后,马玉珍还得联系刘井华。


    这个时候,让马玉珍一个人出现在漆黑的街道,无形中也增加了她的危险。


    马玉珍既是路承周的交通员,也是他的亲密的战友,更是他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的恋人。


    或许,现在两人都没有考虑到个人感情,但路承周对马玉珍,依然保留着一份特殊的情感。


    他不希望马玉珍出现一丁点危险,毕竟通知刘井华,他也可以做。


    路承周知道刘井华的住处,他在半夜回去之前,可以绕着去一趟。


    刘井华一直觉得,自己在电讯室的表现还算不错,毕竟,他在雄镇楼训练班时,成绩优秀。


    虽然他转行搞了电讯,可他在情报方面,一点也不比别人差。


    在决心重回军统后,他很想多做点什么。


    比如说,他一直尝试着破译日本人的密码。


    然而,这么长时间了,一直没有成功。


    日本人对他很是防范,特别是那个冈奇敏夫,简直像盯贼一样盯着他。


    只要是日本人的电报,他都接触不到。


    日本电台的密码对他保密,他能理解,但松本昌弘把日本电台的波长、呼号,都列为机密,中国人不能接触,他就很悲愤了。


    可是,作为一名中国人,还是一名投降过来的军统华北区电台督察,他还能怎么办呢?


    日本人之所以将他安排在电讯室,只是为了侦听军统电台,除此之外,不想让他知道更多的事情。


    这次侦测车的事,他自认办得还算漂亮。


    他提供给海沽站的数据,专业而准确,应该能帮得上海沽站。


    跟往常一样,刘井华七点准时起点,虽然整天下雨,但他依然会去街上吃碗面,或者半斤饺子,才去宪兵分队。


    正当他洗漱完毕,准备出门时,突然看到门缝里被人塞进一封信。


    看到这封信,刘井华心里大吃一惊,他确定,昨天晚上关门时,并没有这信。


    也就是说,昨天晚上,有人在他家门外经过,还给他留了信。


    看到信封上写着:“刘先生亲启”,他犹豫了一下后,还是打开了信封。


    信封并没有封口,抽出纸条,上面只写了一句话:“据可靠消息,日本人对侦测车被毁已经有所怀疑,可能会试探他。”


    下面的落款,是一个燃烧的火焰。


    刘井华知道,海沽站的站长,已经换成了火焰。


    也就是说,今天晚上的这封信,是火焰亲自给他写的。


    看了信,刘井华拿出火柴,将信烧掉,把灰烬扔进下水道里。


    虽然比往常晚了几分钟出门,但刘井华却加快了吃早餐的速度,以至于他依然跟昨天一样,准时出现在了宪兵分队。


    火焰没有进一步的说明,刘井华只能暗中揣测,日本人到底会如何试探自己。


    “刘副主任,松本主任有请。”刘井华刚到电讯室,冈奇敏夫就通知他去松本昌弘的办公室。


    “好。”刘井华应道,语气跟往常一样的谦逊。


    冈奇敏夫虽是他的下属,但在电讯室,所有日本人都是老大,他这个副主任,就是挂个名的普通职员。


    “刘君,昨天晚上出了件大事,我们的侦测车被军统炸毁了。”松本昌弘见到刘井华后,一脸心痛地说。


    他与山口静夫已经商量好,如何试探刘井华。


    “什么侦测车?”刘井华佯装不知。


    松本昌弘从来就没有跟他提过侦测车,如果他此时接了话,恐怕就被松本昌弘识破身份了。


    “你不知道?我们搞来了一些设备,比如测向机,监听机,装在卡车上改装成了一辆侦测车。结果,昨天晚上被军统炸了,山本等人都死了。”松本昌弘叹息着说。


    他虽然是一名电讯专家,但在情报方面并不出色。


    他表演得很用心,但并没有效果,就算没有火焰的示警,刘井华肯定也会怀疑。


    “没关系,我们准备再搞一辆侦测车。显然,我们的侦测车已经快摸到军统的痛处了。”松本昌弘微笑着说。


    “真想快点找到军统的电台。”刘井华有些愧疚地说。


    “放心,会找到的,特高班那边,也有了进展。”松本昌弘突然说。


    “特高班?”刘井华“惊喜”地说。


  第七百零七章 视线

    相比松本昌弘,已经有所准备的刘井华,表现要好一些。


    松本昌弘虽然仔细观察着他,但并没有发现他的破绽。


    “特高班的山口静夫,也发现了军统的一些线索。新的侦测车到了后,会配合特高班,争取在最短时间内,找到军统的电台。”松本昌弘得意地说。


    “找到军统电台,我们以后的工作就轻松了。”刘井华明知道松本昌弘可能只是在试探自己,但松本昌弘说的话真真假假,没有掌握更多情况前,他暂时没办法判断。


    “今天晚上开始,我会亲自上侦测车。以后,电讯室的事,就要拜托刘君了。”松本昌弘朝刘井华躬了躬身,很是客气地说。


    自从刘井华进入电讯室后,他还是第一次表现得如此客气。


    “这是应该的。”刘井华连忙说。


    “今天晚上,请刘君等侦测车回来后再下班,这段时间得辛苦你了。”松本昌弘感激地说。


    “能为电讯室做点事,是我的荣幸。”刘井华忙不迭地说。


    上午,宪兵分队开来一辆军用卡车,后面也有一个车厢,但不再是软顶,蒙了一层铁皮,像个装甲车似的。


    这次的侦测车,没有再遮遮掩掩,到宪兵分队后,冈奇敏夫带着人,在顶上架了根天线。


    这一切,都落在刘井华眼里。


    看到冈奇敏夫架天线时,特高班的人还从搬了两块大的蓄电池到车上,这些都是设备需要用到的电源。


    虽然刘井华看不清里面的情况,但他相信,侦测车的设备,已经在调试。


    路承周也看到了院子里的情况,看到冈奇敏夫特意爬到车顶架天线,路承周会心一笑。


    日本人确实在很用心的试探,但是这也太欲盖弥彰了吧。


    不要说刘井华,恐怕整个宪兵分队,都知道又来了一辆侦测车。


    “路先生,看来日本人不达目的,是不会罢休了。”张广林给路承周端来杯茶,站在路承周身边,望着下面的新侦测车,说。


    “你下去叮嘱兄弟们,管好自己的嘴。昨天晚上的侦测车被炸毁,大家都不知情,跟我们一点关系也没有。可现在,我们都知道了。如果这次再出事,谁要是被抓了把柄,可别怪我事先没提醒。”路承周叮嘱着说。


    或许日本人没怀疑情报一室,可路承周还是要提醒他们。


    这也是所有人要养成的习惯,日本人的事情少掺和,不该听的不听,不该看的不该,不该说的,更是不能说。


    下午,路承周才跟马玉珍在爱丁堡道的一家咖啡馆见了面。


    今天马玉珍也身着男装,虽然有些女性特征没办法完全掩盖,但她穿着宽松的衣服,而且还创造性的,将自己的头发盖起,再在上面加了假发。


    曾紫莲以前着男装时,必须把头发盘起来,戴着礼帽,掩盖她是女性。


    而马玉珍不用戴帽子,她将头发用一张网盖住,紧紧贴着头皮,再在上面戴个假发,完全看不出来她是女的。


    就边路承周也观察了一会,才发现她的秘密。


    “不错,这样要方便些。”路承周的眼神中,露出赞赏之意。


    “你看看这个人。”马玉珍从包里拿出一张照片,递给路承周。


    “这是谁?”路承周看着照片上,是一位日本士兵,看军衔应该是个曹长。


    “他叫秋山义雄,是二十七师团第一联队的一位曹长。”马玉珍低声说。


    “我知道了。”路承周将照片收了起来,马玉珍特意拿出这张照片,显然是事情有了进展,这个秋山义雄,很有可能就是反战士兵。


    “今天收到吴伟的通知,他到了海沽。”马玉珍突然说道。


    “这小子终于肯回来了。”路承周轻声一叹,吴伟以回老家为名,躲避金惕明对他的怀疑,金惕明都死了一段时间了,他竟然才回来。


    “我将最近的一些情况告诉了他。”马玉珍说。


    吴伟回到海沽,不先回宪兵分队,而是与军统联系,就是为了打探消息。


    如果宪兵分队已经怀疑他,恐怕吴伟马上就会逃跑。


    “让他安心也好。松本昌弘对电话有所怀疑,最近会试探他。”路承周缓缓地说。


    “那怎么办?”马玉珍吃惊地说。


    海沽站最近出了不少事,两任站长,郑问友和张奉新都出事了,陈白鹿、曾紫莲,一个行动组长和一个情报组长,也都死了。


    还有宪兵分队发展的内线胡然蔚,这是一位坚定的抗战人员,可惜却死于金惕明之手。


    至于吴伟,与军统更像是一种合作关系。


    宪兵分队的军统人员,只有路承周和刘井华。


    路承周是海沽站长,他潜伏在宪兵分队,平常的行动必须特别谨慎。


    如果刘井华再暴露的话,路承周在宪兵分队的处境也会变得不妙。


    再加上有些人员的伤亡,以及部分人员的转移,海沽站给人一种风雨飘摇的感觉。


    她与方南生,虽然分别负责情报组和行动组,但两人手下的人员,不及原来一半。


    “从现在开始,你们不能再直接见面。另外,在电话家对面,安排一个观察点,人员一定要可靠。”路承周提醒着说。


    “好。”马玉珍郑重其事地说。


    刘井华也知道,日本人在试探他。


    他怀疑,院子里的侦测车是假的。


    然而,他心里总还是不放心,万一侦测车是真的呢?军统的电台,如果暴露了呢?


    他与军统电台,可以直接联络,这个时候要不要启用呢?

    山口静夫带着特高班的人,每天都在排查电费超过十度以上的家庭。


    对普通人来说,一个月用两度电就足够了,十度电肯定得有特别的原因。


    之前军统电台在文齐道7号,山口静夫也就没把那一带当成重点。


    然而,他在看到侦测车出事前一天的路线,正在英租界西南一带时,他将重点怀疑对象,放到了西南。


    很快,格林威道的两户人家,进入了山口静夫的视线……


  第七百零八章 破获

    军统的电台,确实放在格林威道,格林威道35号,正是林帆和邹静的新住处。


    但是,电台放在了37号,也就是说,林帆要发报,会去隔壁的37号发报。


    而在他们的对面,依然住着安孟博,他在48号。


    安孟博除了是他们的交通员外,还负责暗中保护他们,一旦发现异常,马上可以示警。


    当安孟博听到,对面突然传来的声响后,迅速走到窗户前观察。


    他发现,35号和37号外面,都聚集了一群人。


    安孟博大吃一惊,这个时间和地点,聚集在这里的人,不是警务处就是宪兵分队。


    借着路灯,他看到对面的人,并没有穿制服,而且他们的身材矮小,仔细听的话,还能听到日语。


    安孟博转身去拿藏在床底下的手枪,可是当他摸到手柄时,却犹豫了。


    他的任务,是给林帆当好交通员,当好观察员。


    日本人突然冲到了格林威道,这让他始料不及。


    安孟博很自责,日本人什么时候发现对面的林帆夫妇,自己事先竟然一点也不知道。


    可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安孟博也不能独自去营救。


    他是海沽站的内交通,肩负着联络内部人员的职责。


    况且,以安孟博的能力,目前也救不出林帆。


    他现在亟需做的,是通知其他人,特别是通知方南生。


    然而,等方南生带着行动组的人过来时,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林帆自己也没想到,他才转到格林威道不久,就被日本人发现了。


    见到宪兵分队的人,他的第一感觉,是站里又出了叛徒。


    要不然,不可能有人知道自己的行踪。


    “林帆先生,跟我们走一趟吧。”山口静夫早就看过林帆和邹静的照片,抓到他们之后,很是得意地说。


    “你们抓错人了吧?”林帆强自镇定,脸上显得很是愤怒。


    “没错,抓的就是你,海沽站的电台台长。”山口静夫一挥手,将两人押进了车里。


    山口静夫没像金惕明那样,把人直接送到花园宪兵队。


    宪兵分队已经取得执法权,在抓捕抗日分子的事情上,宪兵分队甚至可以凌驾于警务处之上。


    林帆和邹静送到地窖后,马上被审讯。


    得知消息的松本昌弘大喜过望,他带着侦测车突然回到了康伯南道22号。


    “刘君,今天晚上有重大收获。”松本昌弘将刘井华叫到自己的办公室,很是兴奋地说。


    “发现军统电台了?”刘井华佯装惊喜地问。


    “不错,在格林威道发现了军统电台。可惜,他们发报的时间太短,没来得及确定具体位置。”松本昌弘叹息着说。


    如果刘井华有问题,得知这个情况后,一定会及时通知军统。


    只要刘井华动了,就能确定他的身份。


    哪怕刘井华今天表现得有一丁点异常,他都被会冠以军统内线的身份。


    “格林威道?”刘井华很意外,因为他知道,松本昌弘并没有骗自己。


    军统的电台,确实安排在格林威道。


    “想不到吧?军统非常狡猾,先是在文齐道,随后又安排到格林威道。要不是我们有其他渠道的情报,真的想不到,军统竟然会这么大胆。这是不是你们中国人所谓的灯下黑?”松本昌弘问。


    “军统自以为是,但这次玩砸了。”刘井华微笑着说。


    此时他心里开始紧张起来了,松本昌弘说出格林威道,必然找到了重要线索。


    他必须第一时间通知军统,否则只要下次再开机,军统的这部电台,马上会暴露。


    “在军统电台没有破获前,此事必须绝对保密。刘君,从现在开始,你不得再离开,吃住都要在这里。”松本昌弘正色地说。


    “没有问题,只是得请松本主任帮我准备换洗衣服了。”刘井华笑了笑。


    他知道,松本昌弘一定在试探自己。


    然而,松本昌弘提供的消息太过惊人,与他掌握的情况一致。


    或许,松本昌弘正是利用这个情报来试探他。


    刘建伟明知道松本昌弘的用意,也必须通知军统。


    “你可以回家取,当然,得在特高班的陪同下。”松本昌弘说道。


    “不了,中国还有句古话,叫瓜田李下,我还是外出的好。”刘井华笑了笑,他不想授人以柄。


    再说了,他与军统有紧急联络方式,可以通过电台联系。


    作为电讯室的副主任,他还是有机会使用发报机的。


    “要不,我派人去你家拿?”松本昌弘再次提议。


    “多谢松本君,我还是坚持一下吧。”刘井华想了想,还是拒绝了松本昌弘的提议。


    “好吧,辛苦了。”松本昌弘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但是,他也稍稍放下心来。


    刘井华的表现,可以说完美。


    随后,松本昌弘向野崎汇报了此事,虽然他对刘井华很怀疑,可实在找不到刘井华的破绽。


    “松本君,你忘记了刘井华的身份,他可是电讯专家。如果他真为军统效劳,完全可以通过电台联络啊。”野崎突然说。


    “可军统的电台已经被我们端了。”松本昌弘说。


    “刘井华并不知道这一点。”野崎缓缓地说。


    “对啊,刘井华有恃无恐,很有可能就是因为可以用电台联系。”松本昌弘一拍大腿,恍然大悟地说。


    特高班的行动,路承周事先并不知道。


    日本人做什么,情报一室还是尽量少掺和比较好。


    但是,特高班把人抓回地窖后,随后不久就知道了。


    之前特高班全军覆没,地窖的守卫换成了情报三室的人。


    三室与一室合并后,他们就成了路承周的下属。


    日本人再有能耐,也不可能把所有事情全部办好。


    刚开始,路承周只知道,特高班抓了一男一女两名抗日分子。


    这让路承周很意外,他心想,难道有抗日学生被抓了?

    随后,他得到了准确情报,被抓的是林帆和邹静。


    情报三室有不少人见过林帆和邹静的照片,而且,他们能旁听山口静夫的审讯,知道军统的电台被端掉了。


    听到林帆和邹静的名字,路承周手里夹的烟,差点掉到了地上。


  第七百零九章 开口


    一直以来,路承周做事都留有后手。


    他希望海沽站的人员,能尽量安全,不敢说让他们活到抗战胜利那一天,至少在自己担任海沽站长这段时间,能让他们活着。


    林帆和邹静的被捕,让路承周很是紧张,他们被特高班抓进来,只有两个结果,要么叛变,要么被杀。


    如果林帆和邹静的身份没暴露,他们或许还有机会被送上法庭。


    日本人为了鼓吹所谓的东亚花共荣,有时也会走所谓的法律程序。


    可是,林帆和邹静,连原来情报三室的人都知道,遑论特高班的人了。


    “原来是我们的目标,却落到了特高班手里,你不觉得羞耻么?”路承周把邵龙阁叫来,冷笑着说。


    他此时万分焦急,可什么都不能做,也不该做。


    这个时候离开宪兵分队,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


    松本昌弘已经在试探刘井华,如果再让他怀疑自己,海沽站的损失就真的难以估量了。


    况且,林帆对面住着安孟博,这么大的动静,安孟博一定能注意到。


    只要安孟博知道了,海沽站其他人也都知道了。


    方南生和马玉珍,都能挑重担了,林帆被捕意味着什么,他们都很清楚。


    路承周最担心的,反而是刘井华,因为林帆知道刘井华的身份。


    林帆与刘井华用电台联络过多次,有些情报,刘井华通过电讯室的电台,直接发给林帆。


    “属下失职。”邵龙阁惭愧地说。


    在他手里跑掉的人,却被特高班抓了回来,只能说明他无能。


    “给特高班的人准备点宵夜,他们忙了半夜,肯定饿了。”路承周不耐烦地说。


    特高班的人确实又累又饿,当他们吃到热气腾腾的饺子时,确实很感动。


    路承周也借机给野崎和松本昌弘各送了一份。


    “野崎先生,特高班大获全胜,接下来是不是乘胜追击?”路承周问。


    “还没开口呢。”野崎说。


    “没什么人能熬得住皇军的用刑。”路承周恭维着说。


    随后,路承周给松本昌弘送去了饺子,他知道刘井华也在电讯室。


    对海沽站来说,目前最危险的,是刘井华。


    路承周与刘井华同学一个月,对他的能力很清楚。


    路承周给松本昌弘准备的饺子特别多,满满一大盘,足够三个人吃的。


    “这么多我怎么吃得完?”松本昌弘看到堆得满满的饺子,笑了笑说。


    “没关系,吃不完就给别人吃嘛。”路承周随口说。


    “路君,你跟刘井华是同学吧?”松本昌弘见路承周起身要走,突然问了一句。


    “曾经的同学,而且只同学一个月,自那之后,我们就没有接触,直到在这里相遇。”路承周马上解释着说。


    “如果我想请你送盘饺子给他,你不会拒绝吧?”松本昌弘问。


    “你不是在试探他么?我与他接触不太好吧?”路承周摇了摇头,似乎很是为难。


    路承周不想给自己惹任何麻烦,路承周与刘井华这个时候见面,一旦刘井华出了什么事情,路承周将是第一个怀疑的对象。


    再说了,刘井华并不知道路承周的身份,路承周与他接触,也无法完全沟通。


    路承周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向刘井华表明身份。


    “你可是大日本最可靠的朋友,我相信你。”松本昌弘拍了拍路承周的肩膀,微笑着说。


    “正因为这样,我才不能轻易与他接触。只有阁下认为刘井华没有问题了,我才可以与他接触。”路承周坚定地摇了摇头。


    “看来路君很讲原则。”松本昌弘看了路承周一眼,叹了口气,说。


    “我也很想帮阁下,可此事还是阁下亲自办比较好。林帆和邹静被捕了,如果刘井华真有问题,他得知这个消息后,一定会有所行动的。”路承周诚恳地说。


    “你的意思,还要下猛药?”松本昌弘说。


    林帆都被抓进了宪兵分队,他依然没有告之刘井华,就是想一步一步看刘井华的表现。


    路承周的话提醒了他,刘井华如果知道军统有人落入宪兵分队手里,或许真有可能露出马脚。


    “如果阁下真想试探他的话,可以放他回去,看他明天还敢不敢来上班。”路承周提议道。


    “如果他真是军统的人怎么办?”松本昌弘沉吟着说。


    “如果他真是军统的人,我们反而松了口气。当然,我建议将刘井华监视起来,不得离开宪兵分队一步。”路承周又说。


    “此事我得请示野崎。”松本昌弘想了想,他在情报工作方面,确实有所欠缺。


    松本昌弘顾不上吃饺子,随手抓了两个塞在嘴里后,将那盘饺子交给了冈奇敏夫,让他端到电讯室分给众人吃。


    “你早就应该告诉刘井华,林帆和邹静被捕的消息。”野崎听了松本昌弘的汇报后,很是不满地说。


    松本昌弘想法很弱智,一旦让刘井华知道,松本昌弘欺骗了,告诉了不实的消息,刘井华岂会不知他的意图?


    作为电讯室的副主任,刘井华想要获知这个消息,也不是那么难。


    “我马上去通知。”松本昌弘说。


    “除了告诉他此事外,让他结束任务,回家休息。在这里,不管是谁,都会掩饰自己。”野崎缓缓地说。


    刘井华得知消息的时候,正在吃饺子,他还奇怪,路承周怎么会送饺子给电讯室。


    “刘君,你辛苦了,早点回去休息吧。”松本昌弘朝刘井华躬了躬身,客气地说。


    “那我先回去了。”刘井华没有多说什么,他自然知道松本昌弘的意思。


    刘井华的身份,林帆确实知道,如果松本昌弘让他一直待在宪兵分队,他还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刘井华前脚刚走,后面就有一名日本特务暗中跟了上来。


    看到刘井华回去了,路承周大大松了口气,刘井华的身份不管会不会暴露,都不能再来宪兵分队了。


    就在路承周也准备下班回去时,突然接到野崎的电话,通知他去三楼开会。


    “林帆开口了。”野崎等人到齐后,缓缓地说。


    “太好了,情报一室做好了随时出动的准备。”路承周脸上一喜,坚定地说。


  第七百一十章 人去楼空

    路承周其实早就作好了林帆开口的准备,任何人被捕,都有可能叛变。


    只是,他没想到,林帆开口得这么快。


    从林帆被捕,到他开口,不过几个小时的时间。


    幸好刘井华已经回去了,要不然的话,恐怕就再也走不掉了。


    之后路承周才知道,林帆之所以会开口是因为邹静。


    当日本人当着林帆的在,一件一件的剥掉邹静的衣服时,林帆再也坚持不住了。


    他在被捕时,就已经作好了牺牲的准备。


    然而,当他眼睁睁地看到,邹静将被日本人糟蹋时,突然心软了。


    林帆与邹静是夫妇,但只是工作夫妇。


    可他们相处的时间长了,早就有了感情,不仅有了夫妻之实,也产生了真正的感情。


    一个男人,看到妻子被敌人蹂躏,而自己只有一个办法救她时,谁坚强的男人,也会变得心软。


    或许,这也就是戴立为何规定,抗战期间军统内部不能通婚的原因。


    “据林帆供述,海沽站的机关在加的夫道19号,现在我命令,情报一室配合特高班,将加的夫道19号围起来,一个也不能漏网!”野崎说话的时候,声音非常洪亮,这可是他最为意气风发的时候。


    辛苦了这么久,终于知道了海沽站的机会所在地。


    “嗨!”


    路承周和山口静夫同时站了起来,高声应道。


    路承周早就下令,情报一室随时作好出动的准备。


    路承周到二楼一声令下,情报一室的人,很快集合起来。


    今天晚上,一小队和二小队同时出动。


    路承周作为主任,自然也得冲锋在前,至于张广林,路承周让他留下来看家。


    情报一室和特高班挤在那辆新侦测车里,这辆所谓的侦测车,里面除了摆了一张长条桌子和几把椅子外,根本没有什么侦听设备。


    从林帆被捕,到现在行动,将近三个小时了。


    路承周相信,加的夫道19号,应该被清理得差不多了。


    到地方后,路承周一马当先,先一个冲了进去。


    这可是表现的时机,回去后,他也好汇报。


    吴伟和邵龙阁,紧跟在路承周身后。


    看到路承周如此勇猛,邵龙阁暗叫一声惭愧。


    路承周能赢得日本人的信任,不是没有道理的。


    而吴伟则很是担心,林帆的事情他已经听说了,这可是军统过来的人,还叛变了,他会不会知道自己为军统做过事呢?

    吴伟给自己的标签,也不是真正军统的人,而是为军统做过事的人。


    “你们到楼上看看。”路承周冲进去后,发现里面没人,完全放心了。


    “山口君,军统似乎已经得到了消息。”路承周转而对山口静夫说。


    “仔细搜。”山口静夫冷冷地说。


    说完后,他转过身子,去了外面的小车里。


    路承周掏出烟,也走到了外面。


    之前他将安孟博安排在格林威道48号,不是没有道理的。


    关键时候,安孟博救了整个海沽站。


    山口静夫与林帆在车内交谈着,路承周没有刻意去听。


    除了偶尔听到山口静夫冒出一句“八嘎”外,也很难听得清。


    今天晚上的雨不大,但路面有积水,路承周在外面抽着烟,不用担心烟头会被淋熄。


    车内的林帆,得知宪兵分队毫无收获后,其实心里也松了口气。


    他当然知道,格林威道48号住着安孟博。


    自己和邹静被捕时,安孟博一定会知道。


    安孟博是海沽站的内交通,一旦知道自己被捕,必然会通知其他人。


    “林先生,请你解释,这是怎么回事?”山口静夫突然走了出来,指着加的夫道19号的房子,厉声质问。


    “我也不知道。”林帆一脸的“茫然”。


    “你的联络员呢?”山口静夫问,见林帆沉吟不语,他又加了一句:“既然合作,就请拿出诚意,否则邹女士有什么不测,可别怪我言之不预。”


    林帆的软肋是邹静,只要把邹静抓在手里,林帆一定会合作。


    “他要明天才会出现。”林帆说。


    “如果我发现你说假话,嘿嘿……”山口静夫没有抓到海沽站的人,整个人变得无比狂躁。


    “林先生,最好老实交待。如果我们一点收获也没有,以后你觉得,会有好日子过么?”路承周此时听清了山口静夫的话,将手里的烟头一扔,走过来说。


    “不错,如果我们没有收获,你的投诚将没有任何意义。”山口静夫也说道。


    林帆也走出了车子,但他只是低着头站在那里,还是不说话。


    “八嘎!难道你真要让邹静成为别人的玩物?”山口静夫怒气冲冲地说。


    “你们可以到格林威道48号去看看。”林帆听到山口静夫的话,身子突然颤抖了一下。


    路承周在旁边看得清清楚楚,他终于明白,林帆为何会这么快与日本人合作了。


    “快上车,去格林威道48号。”路承周回头大喊了一声,这个时候必须“争分夺秒”,哪怕安孟博早就离开。


    加的夫道19号是海沽站机关所在地,都已经人去楼空,安孟博的住所,自然也找不到人。


    当山口静夫看到安孟博就住在林帆对面时,他一下子全明白了。


    “啪!”山口静夫走到林帆面前,抬手就是一巴掌。


    林帆并没有拿出诚意,他明知道安孟博就住在对面,却不说出来。


    林帆被山口静夫打得一个趔趄,差点倒在地上。


    “收队!”山口静夫知道,想从林帆嘴里拿到有用的情报,必须拿邹静要挟。


    别看林帆文质彬彬的,但这个人很骨头很硬,要不是有邹静在,很难撬开他的嘴。


    回到宪兵分队后,山口静夫押着林帆去了地窖,而路承周则向野崎汇报了晚上的行动。


    野崎一心等着消灭军统海沽站的好消息,哪想到想来的却是军统的人去楼空。


    “军统非常狡猾,就算林帆一回来就招供,我们也来不及的。”路承周叹息着说。


    “火焰!”野崎咬牙切齿地说。


    这个新的海沽站长,比原来那个火柴更加难以对付。


  第七百一十一章 强迫

    情报一室和特高班一起行动,结果在加的夫道19号和格林威道都扑了空。


    野崎很愤怒,山口静夫更是气得哇哇叫。


    他知道,对林帆动刑,不会有什么效果。


    只有让林帆看着,他们对邹静动刑,林帆才会最痛苦。


    回到宪兵分队后,林帆被押到了地窖。


    山口静夫也不绑他,只是勒令他坐到椅子上,然后他手一挥,两名宪兵将衣冠不整的邹静押了上来。


    “不,你们不能动她!”林帆看到邹静,马上站了起来,大声说。


    “啪!”山口静夫反手就是一巴掌,狠狠地甩在林帆脸上,冷笑着说:“我给过你机会,但你自己没抓住。”


    山口静夫手一挥,一名宪兵突然在拉住邹静的衣角,“嗤”的一声,将邹静的衣服拉开了。


    邹静胸前露出白花花的一片,晃得令人眩目,旁边宪兵肆无忌惮的大笑,更是让林帆双拳紧握。


    他真恨不得跟日本人拼了,可是,拼了能救下邹静吗?

    “你现在可以看着这个女人被我的手下享受,也可以将你知道的全部说出来。你说的速度越快,她受到的伤害就越少。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再隐瞒,她会被送到慰安所。”山口静夫缓缓地说。


    在他说话的时候,一名日本宪兵,已经将魔爪伸向了邹静,在她身上四处游荡着。


    林帆涨红了脸,怒目四顾,像是一匹被迫窘了的野兽,正在那里伺机反噬。


    然而,他却什么都做不了,日本人就是一群禽兽,一旦反抗,只会面临更悲惨的境遇。


    “林帆,你不要说,我宁可死,也不愿意你当汉奸!”邹静闭着嘴,任凭眼泪无声地流下来。


    “啪!”


    山口静夫走过去,狠狠抽了邹静一个耳光。


    “我说,我都说!”林帆痛苦地说道。


    邹静是他的妇人,他有责任保护她的安全安全。


    至少,不让她遭到日本人的蹂躏。


    日本人并没有因为林帆要开口而停下来,他们不会再给林帆任何机会。


    “刘井华是军统的人!”林帆突然说道。


    “接着说下去。”山口静夫心里一喜,松本昌弘之前怀疑刘井华,看来是很正确的。


    “刘井华很有可能就是军统的新站长火焰。”林帆吸了口气,他知道自己说得越快,邹静遭受的屈辱就越少。


    “还有呢?”山口静夫手一挥,两名宪兵停止了动作。


    “我只是海沽站的电台台长,平常只接触安孟博,他就住我对面。海沽站的密码本,我放在格林威道37号进门第一块砖下面。其他事情,真的不知道了。”林帆说。


    他是电台台长,只负责电台。


    “哟西。”山口静夫得意地点了点头。


    山口静夫得到了想要的情报,邹静自然也没遭受更多的侵害。


    “山口先生,能不能让她与我待在一起?”林帆问。


    “暂时还不行,你必须与我们全面合作。只要你真正为大日本帝国效力,以后你们可以永远在一起。”山口静夫意味深长地说。


    邹静是他控制林帆的法宝,才不会让邹静与林帆待在一起呢。


    刘井华竟然是军统内线,还有可能是军统的新站长火焰。


    当野崎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惊呆了。


    然而,他想了想,还真有这个可能,刘井华潜伏在宪兵分队,他是电讯室的副主任,有接触到宪兵分队的一些机密。


    “你亲自去秘密抓捕刘井华。”野崎兴奋地说。


    刘井华晚上回去的时候,特高班派了一人跟着,这个决定真是太英明了。


    然而,山口静夫带着赶过去抓捕课上时,还是扑了空。


    刘井华已经跑了,派去跟踪的特高班特务,被杀害在对面的小巷子里。


    山口静夫唯一能做的,是将他的尸体带回来。


    “他是被人从后面袭击的。”山口静夫笃定地说。


    “不错。”野崎看着尸体后颈的淤青,缓缓点了点头。


    这也更加证明了,刘井华就是火焰。


    “我已经让警务处出面,配合宪兵队的封锁,保证让他跑不出英租界。”山口静夫坚定地说。


    “如果火焰这么容易抓捕,海沽站早就被我们消灭几次了。”野崎摇了摇头。


    刘井华诡计多端,他在宪兵分队这么长时间,一点破绽也没露出来。


    之前松本昌弘对他的怀疑,也只是出于一种直觉,没有任何证据。


    “都怪林帆,如果他能早点开口,也不会让火焰溜掉。”山口静夫遗憾地说。


    “现在后悔有什么用?军统的电台被我们端掉了,刘井华再有能耐,也变不出新的电台。林帆愿意与我们合作吗?”野崎问。


    “当然,他必须与我们合作。”山口静夫得意地说。


    “让他给重庆发报,他有电台和密码,又是海沽站的电台台长,重庆绝对不会怀疑。”野崎微笑着说。


    他不愧是一个老牌日本特务,很快就酝酿了一个歹毒的计划。


    海沽站目前确实没有电台了,之前的备用电台,放在五十一号路26号,被宪兵分队搜了出来。


    这次宪兵分队袭击格林威道37号,又拿到了海沽站最后的一部电台。


    路承周离开宪兵分队时,忧心如焚,林帆的叛变让他始料不及。


    还有刘井华,是否安全转移了呢?


    从宪兵分队抓捕林帆开始,马玉珍和方南生,应该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接下来的变化,他们能应付得了吗?

    路承周回到家后,才拉亮灯没多久,外面就响起了两重三轻的敲门声。


    路承周都不用看,就知道来的一定是马玉珍。


    “你应该都知道了吧?”马玉珍回头看了一眼后,迅速走了进来。


    今天晚上,她其实不应该直接来二十四号路15号见路承周。


    只是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如果不立刻与路承周取得联系的话,海沽站将遭受更大的损失。


    “刘井华转移了没有?”路承周问。


    “转移了,去了意租界。”马玉珍说。


    “那就好。”路承周听到此话,终于松了口气。


    “林帆是不是叛变了?”马玉珍突然问。


  第七百一十二章 组装

    马玉珍的问题,让路承周一时语塞。


    这个问题他真的不想回答,加的夫道19号是林帆带的队,格林威道48号,也是林帆指的路。


    每一位海沽站的成员被捕,路承周都作好了他们叛变的准备。


    可是,林帆的叛变还是让他觉得太突兀。


    幸好他刚被捕,就被安孟博发现,否则的话,海沽站将再次遭到重大打击。


    “他已经与日本人合作。”路承周沉吟不语后,重重地叹了口气,无奈地说。


    “林帆知道你的身份吗?”马玉珍关心地问。


    作为主持情报组工作的副组长,马玉珍现在要考虑的问题比较多。


    如果说之前她只考虑自己的情报工作有没有做好,那现在她要考虑的是全局。


    整个海沽站的安全,海沽的形势变化,都是她必须思考的。


    这就是所谓的不在其位不谋其政,马玉珍只是一名情报员时,她只要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行。


    当她负责整个情报组时,所有问题都要关注。


    这既是责任,更是义务,马玉珍觉得,从她担任情报组副组长以来,自己每时每刻,都不能掉以轻心。


    此时的她,更加理解路承周的处境。


    路承周身为海沽站长,更得考虑全局。


    路承周的责任,比她更大,而路承周的处境,要比她危险一百倍。


    马玉珍以庸报记者的身份作为掩护,大大方便了她的行动。


    路承周则以宪兵分队情报一室主任为掩护,然而,宪兵分队是特务机关,路承周身边都是特务,他们无时无刻地关注着他。


    马玉珍可以很自由地做着情报工作,而路承周则只能小心翼翼,稍有闪失,将跌入万劫不复地境地。


    路承周与她年龄相仿,却承受着他这个年龄不该承受的责任和风险,如果不是这些可恶的日本鬼子,他们现在应该干着自己最喜欢的工作。


    “我的身份,除了你之外,再没有其他人知道。”路承周缓缓地说。


    这也是一直以来他给自己制订的纪律,只有严格的纪律,才能最大程度地保护自己。


    其实,知道路承周的身份,还有曾紫莲。


    只不过,伊人已逝。


    一想到曾紫莲,路承周心里莫名地心酸。


    “林帆虽然与其他人联系不多,但他一旦与日本人合作,造成的破坏难以估量。”马玉珍缓缓地说。


    得知林帆被捕后,她其实也在考虑这个问题。


    如果林帆坚持与敌抗争,海沽站应该全力营救,如果他牺牲,要妥善安置家人,一旦叛变,必须马上清除。


    “我最担心,林帆还会以海沽站的名义,向总部发报。”路承周沉吟着说。


    在山口静夫的车上,看到林帆的那一刹那,路承周就在考虑这个问题。


    按照路承周之前的规定,海沽站的普通电报,会让林帆用他的语气,重新整理一下行文,这可避免电报被敌人破译后,从语句行文中,推断出情报的来源。


    然而,这也有很大的弊端,一旦发报员投敌,又不能及时通知总部的话,会给总部和海沽站,都带来无法估计的损失。


    “我们可以提前告之总部。”马玉珍马上说。


    “没有备用电台,只能寄信。”路承周缓缓地说。


    这是目前最稳妥的办法,当然,也可以打电话。


    自从第三电话局被日本人接管后,华北地区的长途可能打得通,但要想打到重庆,根本不可能。


    整个华北的军统组织,只有海沽站还是完整的,其他像地方,或许还有一二个情报组,但也只是勉强维持罢了。


    “日本人的邮电检查所很讨厌的。”马玉珍提醒着说。


    中日战争已经进行了两年多,双方占领区的交通、电讯基本上都断了。


    然而,邮路却没有断,海沽寄到重庆的信件也好,重庆寄到海沽的信件也好,基本上都能收到。


    只是,无论是重庆还是日本特务机关,都在自己的占领区,设立了邮电检查所。


    寄到敌占区的邮件,大多会被拆开检查。


    当然,真正带有情报的,都会使用暗语。


    像海沽站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只需要寄一封普通的邮件,总部收到之后,就会知道海沽站出了大事。


    “不管他们再讨厌,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另外,你让刘井华开个单子,没有了电台,我们不能坐以待毙,自己可以组装的。”路承周说。


    海沽目前的电子元器件,还没有被管制,只要想办法,是可以购买的。


    路承周和马玉珍都懂收发报,但要让他们组织电台,却是做不到的。


    可刘井华一定可以,在雄镇楼时,刘井华曾经提出过改进电台的想法。


    “组装电台?”马玉珍惊诧地说,一直以来,她都觉得,电台应该是上面配备的,自己组装的电台,能使用么?


    “其实电台没我们想象中的复杂,普通收音机就能改装成收报机,在此基础上,增加一些元器件,就可以发报了。”路承周缓缓地说。


    “你倒是懂得挺多。”马玉珍意味深长地说。


    “不多懂点,怎么干情报?”路承周笑了笑。


    “接下来该怎么办?”马玉珍问。


    “此次林帆被捕叛变,海沽站之人员,又得再次转移。为了应对日本人,我们必须更加谨慎。所有人员,不得发生任何横向联系,这是铁的纪律,绝对不能违反。谁违反这一条,将以军法从事!”路承周严肃地说。


    “可是,这会大大增加我们的经费成本。”马玉珍蹙起眉头。


    “相比生命,花再多的钱也是值得的。”路承周沉吟着说。


    “我们与总部的联络断了,经费也跟不上,你可得考虑兄弟们以后的生活。”马玉珍提醒着说。


    虽然可以给重庆写信,也可以让刘井华组装电台发报。


    可是,任何事情,都不会有想象的那么简单,以海沽站目前的情况,谁知道总部会不会怀疑,所有人都被捕了呢?

    “经费的问题我们已经可以自己解决了,身处敌后,本就不能总想着向上面伸手要钱。”路承周缓缓地说。


  第七百一十三章 总部电报

    看到山口静夫交给自己的电报稿,林帆眼睛顿时瞪得跟铜铃似的。


    “刘井华暴露、投敌,海沽站机关被敌所知,电台被迫转移。”


    “山口先生,要不要换个行文?”林帆缓缓地问。


    有件事他并不知道山口静夫,海沽站所有的电报稿,最终都会由他行文。


    山口静夫提供的这份电报,与他的行文习惯不相同。


    如果是林帆来发报,他会先通知总部,机关遭敌搜查,电台被迫转移,另据悉刘井华暴露、投敌。


    “不行,一个字都不能改!”山口静夫坚定地说。


    他并不知道海沽的规矩,这是野崎亲自拟定的电报,绝对不能更改。


    林帆发报时,电讯室会在旁边监听。


    海沽站的密码本已经拿到手,只要林帆有一丝改动,都将遭到严厉惩罚。


    “好吧,什么时候发报?”林帆问。


    他的良知,令他没有说破此事。


    从参加军统的那一天开始,林帆就决定要做一个真正的抗日者。


    担任海沽站电台台长期间,他给总部发送了很多海沽站的捷报。


    很多时候林帆也在想,自己也要成为一名真正的抗日英雄。


    被捕后,他倒有了当抗日英雄的机会。


    然而,邹静的被辱,令他所有的坚持,突然崩塌。


    作为一个男人,一个丈夫,他实在无法不能接受,心爱的女人当面被别人侮辱。


    “马上发报。”山口静夫冷冷地说。


    这样的电报,难道还要等到明天晚上八点半么?


    这个情报,关系到海沽站的生死存亡,刻不容缓,一旦正常时间发报,等于告诉重庆电报有问题嘛。


    “好吧。山口先生,今天晚上,能不能让我妻子陪我?”林帆突然说。


    邹静的情况令他很担忧,他希望晚上能和她在一起。


    两人都被捕了,抱团取暖,可以相互安慰。


    “我说过,只要你好好与我们合作,以后会永远在一起的。”山口静夫摇了摇头,让邹静和林帆待在一起,只会产生不稳定因素。


    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邹静在日本人手里,林帆只能与他们合作。


    林帆还是用军统的那部电台,松本昌弘亲自看着他译码,亲自监听他发报,一切没有问题后,他才将林帆的电台收走。


    “重庆一般什么时候会回电?”山口静夫问林帆。


    “一般是半个小时内,但出了这样的事情,恐怕要晚点。”林帆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今天的行文习惯,与原来不一样。


    以前海沽站担心,敌人破译电报后,能根据行文习惯,推测到情报泄密渠道。


    而现在,这也成为了军统的法宝。


    只要总部的人,对比之前的电报,一定能发现,这次的汇报有问题。


    事实上,重庆的毛善炎,看到海沽站的电报后,确实很疑惑。


    难道是因为情况紧急,负责发报的林帆来不及行文?


    毛善炎拿不定主意,特意打了个电话给戴立,向他请示。


    “你过来一趟吧。”戴立沉吟着说。


    他对路承周很了解,此人性格沉稳、遇事沉着,哪怕发生了天大的事情,也不应该违反规定。


    要知道,这条规定是路承周制订的。


    当时戴立只是付之一笑,然而,其他直属站的电报被日伪破译,从行人中找到了泄密渠道后,他随即要求军统在外的潜伏台,学习海沽站的做法。


    “先生请看,今天的电报总觉得有些别扭。”毛善炎将电报递给戴立,一脸疑惑地说。


    “你怀疑,海沽站的电台也出问题了?”戴立缓缓地说。


    “我问过电讯处,对方确实换了一个人,应该是林帆亲自发的报。”毛善炎说。


    一般情况下,海沽站的电台由邹静收发报,林帆作为台长,主要负责译电。


    当然,邹静不方便的时候,林帆也可以发报。


    作为海沽站的电台台长,林帆才是第一发报员。


    “发封电报给火焰,让他单独汇报吧。”戴立轻声说。


    在海沽站,他最信任的是路承周。


    不管海沽站遇到什么问题,他都相信路承周一定能应付。


    “好。”毛善炎点了点头,不管林帆和邹静是不是出了问题,路承周总不会出问题的。


    如果路承周出了问题,海沽站早就不存在了。


    一个小时后,林帆收到了两封电报。


    其中一封是发给海沽站的,上面只有三个字:“知道了。”


    同时,他还收到一封无法破译的电报,这是给火焰的。


    “火焰有单独密码。”林帆长长的吁了口气,总部给火柴发电报确认,显然也是觉得自己的汇报有问题。


    “你先去休息吧。”山口静夫拿着这封发给火焰的电报,虽然很生气,但也很无奈。


    随后,山口静夫拉着松本昌弘,向野崎汇报了此事。


    “在刘井华家里,搜到了密码本吗?”野崎问。


    如果刘井华真是火焰,他家里很有可能有密码本。


    刘井华离开得很匆忙,家里的东西几乎没动。


    “我们去的时候,发现了一个火盆,里面烧掉了一些文件。”山口静夫叹息着说。


    “密码本这么重要的东西,刘井华绝对不会烧掉。”野崎摇了摇头,一旦烧掉密码本,还怎么与总部联系。


    可他并不知道,真正的火焰,确实把密码本烧了。


    在路承周看来,密码本是一个极端不稳定因素,就像一颗定时炸弹,随时有可能将自己炸得粉身碎骨。


    “现在找密码本已经来不及了,破译也需要时间。我们最迟,明天晚上就要给重庆回电,还得是以火焰的名义。”松本昌弘叹了口气,一天时间让他破译密码,绝对做不到。


    “以前火焰有没有找不到的情况?”野崎突然说。


    重庆给火焰单独发电报,就算没破译,基本上也能猜到内容。


    必定是重庆密切关注海沽站的情况,让火焰单独汇报。


    “火焰的电报,林帆交给安孟博后就不管了。一般情况下,第二天早上,最迟第三天早上,就能收到火焰的回电。”山口静夫想了想,说。


    “火焰有单独的密码本,这是最麻烦的。”松本昌弘叹息着说。


  第七百一十四章 少说

    路承周第二天早上到大兴日杂店时,接到通知,上午回宪兵分队开会。


    今天的会议,肯定会说到昨天的行动,这是路承周最愿意参加的。


    林帆的叛变,让海沽站差点出事,虽然及时转移了人员,但海沽站的损失还是很大。


    然而,作为海沽站的站长,路承周不能及时与手下商量,如何应对这个局面,反而要与宪兵分队的人开会,如何“彻底干净”的消灭海沽站。


    到康伯南道22号后,在三楼的会议室,说的果然是昨天宪兵分队的行动。


    “我们通过大量的情报分析,昨天在格林威道的行动中,发现了军统的电台报务人员林帆和邹静。经过审讯,两人愿意与我方合作。目前,特高班正在全力抓捕海沽站剩余人员。”山口静夫首先介绍了情况。


    “情报一室真是惭愧之极,以后要多向特高班学习,也要请山口班长,以后为我们情报一室上上课,传授宝贵经验,让我们也能在抓捕抗日分子的行动中一显身手。”路承周恭维着说。


    山口静夫说到了“情报分析”,而没有说,获得了“准确情报”。


    这给路承周透露了一个消息,林帆的暴露,不是因为情报泄露,而是因为某些方面的信息,被山口静夫获知了。


    可到底是什么信息,竟然让山口静夫能分析出林帆的所在地呢?

    如果不能知道,会不会以后海沽站重建电台,依然会被山口静夫侦知呢?

    “这个嘛,其实也容易。”山口静夫听到路承周的恭维,得意地说。


    “山口静夫,还是说事情吧。”野崎突然说。


    山口静夫是通过分析住户的用电,将每月用电超过十度的住户全部找出来,一家一家寻找,最终找到了林帆。


    如果不是林帆和邹静之前已经露过面,山口静夫也未必能这么快确定他们的身份。


    事实上,军统非常狡猾,林帆和邹静住的格林威道35号,每个月的用电是正常的。


    他们将电台放在37号,而37号的住户,只是军统的掩护人员,他们每天正常上下班,从来不参与任何抗日活动。


    也就是说,此次山口静夫能破获军统电台案,有七成是因为侥幸。


    “海沽站现在的站长是火焰,无论是现在的火焰,还是之前的火柴,都是很难对付的。最令人吃惊的是,军统竟然将眼线安排到了电讯室,根据林帆的交待,刘井华一直暗中为军统服务。我们之前的行动失败,多是因为刘井华的通风报信。”野崎缓缓地说。


    “刘井华真是军统的人?”路承周“诧异”地说。


    潜伏在日本特务机关这么多年,路承周的表情已经毫无破绽可言。


    而且,他在各种表情之间,来回切换得既迅速又和谐。


    哪怕内心再震惊,或是紧张,脸上也能表现出高兴,甚至是欣喜若狂之情。


    “林帆已经承认了,刘井华也连夜跑掉了。”山口静夫遗憾地说。


    “真是太不巧了。”路承周叹息着说。


    “是啊,原本一条大鱼已经到了手上,生生让他溜走了。”松本昌弘才是最失望的人。


    “虽然海沽站的人都跑了,但我们还是有优势的,至少林帆在我们手里,也愿意与我们合作。昨天晚上,林帆已经与重庆取得了联系。”野崎拿出两份电报,顺手递给了路承周。


    “我们不是拿到了海沽站的密码本么?”路承周拿着那封没有破译的电报,诧异地说。


    “这是给火焰的电报,他有单独的密码本。”松本昌弘说。


    “这可怎么办?如果不回复,重庆恐怕很快就会发现海沽站出了问题,甚至会怀疑林帆出了问题。”路承周一脸担忧地说。


    他现在脸上的表情,既有表演的成分,更多的是发自内心的忧虑。


    路承周怎么也没想到,野崎竟然如此大胆,让林帆直接向重庆汇报。


    只要林帆配合,理论上来说是可行的。


    从重庆的回电来看,他们并没有太大的怀疑。


    否则,为了确定林帆的安全,重庆还有一个办法,他们会给林帆发一个没有意义的词:“跑步。”


    这个词可以令人无限联想,然而,意思却只有一个,确定林帆是否安全。


    如果林帆被捕,只能被迫向总部发报,他就会回“前进”,如果一切正常,则回复:“吃饭”。


    “跑步”与“吃饭”是很难联系到一起的,而“跑步”与“前进”倒是很相宜。


    然而,一旦回复“前进”,重庆马上知道了林帆的处境。


    重庆并没说到“跑步”,显然还没有启用识别程序。


    目前重庆只是例行询问火焰,刚才重庆回复的电报,他虽然只是扫了一眼,但那些电码却被他记在脑海里。


    路承周是没有实体密码本的,他的密码本在收到后,很快会销毁。


    真正的密码本,只保存在脑子里,因为那里才是最安全的。


    总部的电报,确实是向他询问海沽站的损失情况,以及电台是否安全。


    “路主任,你在军统受过训,像这样的情况,如果不回复,会有什么后果?”野崎问。


    这才是他找路承周来开会的原因,路承周可是军统培训出来的特工。


    进入军统之前,路承周就已经为日本特务机关服务,他是川崎弘最引以为豪的成果。


    “这封电报如果是发给火焰的,重庆一定是质询海沽站出事的详情。如果不回复,或者以林帆的名义回复,都有可能引起重庆的怀疑。”路承周缓缓地说。


    “如果林帆回复,火焰受伤,甚至被捕了呢?”野崎问。


    重庆对海沽发生了什么并不知情,就算告诉他们,海沽站全部完蛋,除了林帆外,所有人不是被捕,就是叛变都可以。


    只是那样的话,想要抓捕海沽站的其他人员就难了。


    野崎希望,重庆能相信林帆,以后,最好联络海沽站,只通过林帆。


    “重庆肯定会让海沽站停止一切活动,等待新的命令。”路承周坚定地说。


    “也就是说,多说不如少说。”野崎缓缓地说。


  第七百一十五章 失望

    回到情报一室后,路承周去了石田秋夫的办公室。


    刚才的会议,石田秋夫也参加了,只是他自始至终一言不发。


    “石田顾问,特高班已经取得了这么大的成就,情报一室要迎头赶上,不能让别人觉得,我们是吃干饭的。”路承周一副羡慕忌妒的口吻,情报一室想要干出成绩,必须要向特高班学习。


    学习特高班的什么呢?当然是学习他们的情报分析。


    路承周刚才在会议上,提出要向特高班学习,其实也是为了留后手。


    “你有什么想法?”石田秋夫见路承周如此上进,也很欣慰。


    “我在会上也说了,请山口班长给咱们上课,特高班的优秀经验,应该让我们学习,我们才能奋发上进。”路承周诚恳地说。


    “山口静夫忙于抓捕抗日分子,恐怕没时间给情报一室上班。”石田秋夫摇了摇头。


    “能否派其他人来介绍经验呢?”路承周说。


    “我去问问吧。”石田秋夫沉吟着说。


    “拜托石田顾问了。”路承周走到石田秋夫面前,重重地躬了躬身,诚挚地说。


    此事他去打探情况,特高班必定防范甚严。


    石田秋夫则不然,他是正宗的日本人,还是从特高班过来的,非常胜任此事。


    石田秋夫走后,路承周将张广林、吴伟和邵龙阁召集起来开了个会。


    “昨天晚上,我们端掉了军统海沽站机关,起获了他们的电台,抓到两名电讯人员。”路承周的目光,从众人脸上扫过,缓缓地说。


    当路承周的目光,与吴伟相碰时,对方马上心虚地低下了头,不敢再看路承周。


    吴伟之前与军统合作,只是为了有朝一日,给自己留条后路。


    再说了,参加抗战,确实能从心理得到极大的慰藉。


    只是,如果为了抗战,会给自己带来危险,吴伟是不会干的。


    “特高班办了这么漂亮的一个案子,我们要多学习人家的经验。自从原来的情报三室成立后,就没再办过一件漂亮的事,反倒是自己莫名其妙的不断损失人手。谁当情报三室的主任,谁他妈就倒霉透顶。”路承周说着说着,突然很是生气。


    “主任,特高班那边有进展了吗?”吴伟突然轻声问。


    “人家有没有进展,跟你有什么关系?”路承周嗤之以鼻地说。


    他感觉到吴伟明显害怕了,现在的吴伟,内心充满着恐惧。


    吴伟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话。


    此时的他,确实很害怕,如果海沽站被端,他跟刘井华一样,被人举报,那可怎么办啊。


    路承周开这个会,主要是想表明,情报一室想向特高班学习,也想干出成绩的决心。


    同时,也是策应石田秋夫,让他能更好的取到真经。


    然而,石田秋夫回到情报一室后,并没有说起此事。


    不得已,路承周只好再去他办公室,主动向他说起此事。


    “特高班的经验,我们暂时用不上。情报一室想要干出成绩,可以走自己的路子。”石田秋夫摇了摇头。


    山口静夫自然不会瞒着石田秋夫,但从查用电量入手,山口静夫暂时还不想让中国人知道。


    “对,我们要争口气,超越特高班。”路承周坚定地说。


    他一听就知道,山口静夫拒绝了。


    而且,山口静夫有可能拒绝的只是情报一室,而不是石田秋夫。


    山口静夫如此保密,令路承周很好奇,既然特高班不愿意传授经验,路承周只好用自己的办法。


    他上午去了趟格林威道,找当地的巡捕和居民问了问情况。


    遗憾的是,路承周并没有问到想要的答案。


    山口静夫是如何确定林帆的身份,这是路承周最关心的事情。


    如果不找出原因,他真的担心,下次海沽站的电台又被山口静夫找到。


    不仅如此,林帆与总部已经联络上,总部虽然也给自己发了报,可野崎不回复,总部还真的未必能怎么样。


    在沦陷区工作,短期内失去联系再正常不过。


    就算是总部启用甄别程序,如果林帆一心投敌呢?


    只要他回复:“吃饭”,事情将更进一步恶化。


    当务之急,应该是与总部联系。


    海沽站的信件已经寄出,但在战火纷飞的时期,先不说信件会不会无故失踪。


    就算能抵达重庆,或许也是一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一旦总部无意间透露了重要信息给林帆,后果将是灾难性的。


    路承周觉得,目前最重要的,应该是让刘井华组装电台,迅速与总部恢复联络。


    一旦与总部联系上,路承周就不再担心林帆,不管如何,一个电台台长的身份被识破后,不可能给海沽站造成太大的影响。


    采购电子元器件的任务,路承周分别交给了马玉珍和傅祺。


    目前日军对这些东西,并没有完全封锁,在五金店和电器店,很容易买到相关器材。


    电台听起来很神秘,其实上也是一些普通电子元器件组装成的。


    刘井华在雄镇楼时,就喜欢研究这些东西,如果没记错的话,当时他就组装过电台。


    在意租界的某栋不起眼的房子内,马玉珍带着刘井华开的单子上的东西,敲开了房门。


    曾经华北区的电台督察,潜伏在宪兵分队电讯室的刘井华,目前正坐在这里。


    意日都是轴心国,在意租界居住,只要不表露出抗日之意,也还是比较安全的。


    只是相对英法租界,意租界无论从哪方面,都要差得多。


    “刘先生,你要的东西都买来了,什么时候可以向总部发报?”马玉珍将手里的箱子放到地上,一脸焦急地问。


    “哪有这么快?就算组装好后,还得调试。另外,我想见你们的站长。”刘井华说,林帆出了事,导致他的身份暴露,他必须要跟海沽站的负责人见个面才行。


    “火先生暂时没时间见你。”马玉珍摇了摇头,她清楚路承周与刘井华的关系,如果让刘井华见到路承周,很有可能认出他的身份。


    “怎么,是不想见我,还是不能见我,或者是不敢见我?”刘井华冷冷地说。


  第七百一十六章 不费功夫

    刘井华之所以会重回军统,除了因为他对日本人没好感外,也是因为之前海沽站对他的重视。


    当时刘井华破译了海沽站的密码,从海沽站发给总部的电报中得知,海沽站对他很信任,相信他会抗日。


    那时海沽站的负责人是火柴,在电报里向总部强调了这一点。


    刘井华得知之后非常感动,人家如此信任他,他自然也可以为军统抛头颅洒热血。


    可是,火柴走了,与他联系的曾紫莲也殉国了,刘井华自己也暴露了,他很想见见现在的新站长火焰。


    “让先生,火站长不是不想见你,也不是不敢见你,而是不能见你。话我只能说到这个份上,我想你应该会明白。就算现在不明白,以后也会明白的。”马玉珍缓缓地说。


    路承周与刘井华是同学,他们又在宪兵分队共事了这么久,一旦刘井华见到路承周,就算路承周化装,他也有可能认得出来。


    马玉珍现在深刻认识到,路承周的身份必须严格保密。


    此次林帆的叛变,刘井华为何会暴露?还不是因为林帆知道刘井华的身份么?

    听到马玉珍的话,刘井华一下子沉默了。


    他突然意识到,火焰的身份应该很特殊,特殊到不能轻易与外人见面。


    想想也是,火焰一人系着整个海沽站的安全,自己与他见了面,除了增加他的危险外,并没有太大的作用。


    “林帆已经叛变,火站长的意思,想请刘先生负责海沽站之电台。现在很难搞到电台,只能靠刘先生自己组装。”马玉珍见刘井华不说话,知道他已经想通了,劝导着说。


    “我马上开始安装,争取今天晚上与总部联机。”刘井华坚定地说。


    “这是总部的呼号和波长,如果试机成功,先发第一封电报。随后更改波长和呼号,再发第二封电报。”马玉珍拿出一张纸,上面写着两封电报的电码。


    “你们这位火站长,是不是算好我今天就能装机成功?”刘井华看到纸上面的数字后,诧异地说。


    虽然他不知道这两封电报内容,但他可以看得出来,第一封较短的电报,肯定是汇报林帆叛变,并且更改呼号和波长的事。


    “火站长你对很有信心。”马玉珍微笑着说。


    “他不会是认识我吧?”刘井华突然说。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马玉珍不置可否地说。


    路承周白天又去了趟格林威道,没有从山口静夫和石田秋夫那里得到消息,他只能靠自己。


    山口静夫是怎么怀疑到格林威道35和37号的?


    英租界这么多街道,林帆和邹静几乎不出门,为何山口静夫这么快就锁定了他?


    这个问题找不到答案,就算刘井华能组装新的电台,路承周心里也没底。


    只是很多事情就是这样的,越想解决,就越解决不了。


    路承周在格林威道转了一个下午,也没有找到想要的答案。


    甚至,他还特意找到35和37号这两个房东,问起他们的房子,与其他人有什么不同。


    傍晚,路承周回到家里换了套衣服,今天的雨,又是一天没停,他在格林威道转了几圈,裤子几乎全湿了。


    找了家饭店随便吃了点东西,路承周又去了宪兵分队。


    林帆目前住在宪兵分队,路承周希望,能从宪兵分队找到点线索。


    “路先生,今天特高班好像埋了一个人。”张广林见到路承周后,跟着他进了办公室后,突然说。


    “埋人?”路承周很是惊讶,这种脏活,日本人怎么会动手呢?一向都是交给情报一室的。


    “原本是让我们去处理的,结果山口静夫突然下令,让特高班自行埋掉。而且,不准我们去后花园看。”张广林说。


    “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路承周看了看窗外,雨是愈发大了。


    日本人在这样的天气,亲自动手挖坑埋人,想必那人的身份不简单。


    “我估计埋的可能是刚抓的那个军统报务员。”张广林突然说。


    “邹静?”路承周吃惊地说,林帆已经叛变,日本人没必要再处死邹静吧?


    于情于理都说不通啊,对日本人来说,只要林帆投降,邹静对他们一点用处都没有了。


    “有兄弟在牢房里,看到一只女鞋。而且,那个邹静也确实不见了。”张广林说。


    地窖里如果少个男的,或许不起眼。


    但目前宪兵分队的地窖里,只关押了邹静。


    “知道特高班最近一段时间,都在忙什么么?”路承周随口问。


    邹静的死,对林帆肯定会有影响。


    日本人之所以不让情报一室参与,也是想保密。


    既然特高班不想让林帆知道,路承周一定不会遂他们的愿。


    “好像在查电灯公司。”张广林是个很细心的人,他虽然不懂情报业务,但他给路承周很好的当着家。


    他有次在垃圾堆,看到特高班的人丢的垃圾里,有一张电灯公司的收据。


    “电灯公司?”路承周更是意外,特高班查电灯公司干什么?

    特高班的任务是查军统,既然他们查电灯公司,必然是认为,电灯公司与军统有关系,而且还有可能与破获军统电台案有关系。


    路承周突然明白了,特高班一定是从电灯公司查到的格林威道35号和37号。


    电灯公司负责送电,也负责收取电费。


    一户普通人家,如果只用电灯的话,一个月用不了多少电。


    可是,如果家里有电台,并且经常要收发报的话,一个月的电费将成倍增加。


    路承周断定,山口静夫一定是通过调查电灯公司的电费单,确定怀疑名单。


    路承周暗暗自责,这么大的漏洞,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


    怪不得电台刚搬到格林威道,这么快就出问题了。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路承周第二天特意去了趟格林威道,他发现37号的用电数,确实比35号高得多。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一旦想能此节,所有的事情,一下子全想通了。


    山口静夫搞得神神秘秘,说穿了其实就是一个小技巧。


  第七百一十七章 办法

    将整个事件的过程弄明白后,路承周终于可以松口气。


    山口静夫作为一名情报官,对侦破技巧保密,路承周也能理解。


    可山口静夫想不到,他手下丢掉的一张垃圾,让路承周想明白了所有事情。


    下午,路承周与马玉珍紧急见了一面。


    “林帆之所以会暴露,是因为格林威道37号的用电量较大的缘故。”路承周叹息着说。


    “用电量?”马玉珍一时没有明白。


    “一般住户,一个月两度电足够了。我们发报需要用电,一个月会超过十度。山口静夫抓住这一点,可以很容易缩小嫌疑范围。”路承周缓缓地说。


    如果不是林帆出事,他也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既然如此,我们可以使用干电池嘛。”马玉珍说。


    “用干电池发报不稳定,而且干电池的来源,也会成为线索之一。”路承周摇了摇头。


    日本人虽然还没有控制这些器材,但以后肯定会管制的。


    而且,在海沽购买干电池,又是在海沽使用,很难不留下痕迹。


    “那有什么办法?”马玉珍问。


    “不急,既然知道了山口静夫的伎俩,总会找到办法的。刘井华那边,有进展了没有?”路承周问。


    昨天已经将所有的元器件交给了刘井华,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这两天就能组装好。


    “上午我去了一趟,他还在最后调试,估计今天晚上之前,就能调试好。”马玉珍也对此事也很上心。


    “你等会再去一趟,让他不要在晚上八点到十二点这段时间发报。”路承周提醒着说。


    这段时间开机的电台很多,在这个时间段发报,容易浑水摸鱼。


    然而,林帆已经投敌,敌人在知道军统的习惯后,反而会密切关注这个时间段。


    路承周交给刘井华的第一个波长和呼号,是他原来使用的。


    如果敌人也在关注这个波长,只要刘井华发报,马上会被知晓。


    就算敌人破译不出来,但他们很容易猜到,火焰已经与重庆联系上了。


    马玉珍走后,路承周又去了趟电灯公司。


    电灯公司的收费员,会穿着制服,背个书包,骑着自行车去各家各户抄表收费。


    路承周在旁边的路口,很容易拦下了一个收费员。


    “我是警务处的,有件事要请你协助调查。”路承周将自己的证件朝他亮了一下,只给他看封面,马上就收回来放进了口袋。


    不是特殊情况,他现在不喜欢让别人看自己的证件。


    证明警务处的身份,其实一把手枪,一副手铐就足够了。


    “警官好。”这位收费员见路承周是巡捕,马上下车,双手扶着车把,朝他躬了躬身,恭敬地说。


    “我想知道,英租界的住户,有没有偷电的?”路承周问。


    如果要避开山口静夫的调查,最好的办法,不是换干电池发报,而是让电不通过电表。


    如果电表的数据没收集上去,哪怕一个月用一百度电,山口静夫也只看到一个月两度电的数据。


    “当然有啊,他们为了省钱,也不怕被电死。”收费员听到路承周是调查偷电案,更是愿意配合。


    “他们一般用什么方式偷电?”路承周问,这才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那就五花八门了。”收费员随口说。


    “说说看。”路承周掏出烟,给对方递了一根。


    “多谢警官。”收费员将自行车一提,脚在支架上一带,咔嚓一声,自行车就稳稳地停正了。


    林帆为了邹静不被糟蹋,在电讯室很敬业的戴着耳机,准备随时收听着电台的讯号。


    他面前摆着两部电台,一部的波长调到了海沽站,随时准备接收总部来电。


    另外一部电台,则是火焰使用的波长。


    虽然海沽站已经没有电台,但火焰神通广大,补不齐就能搞到电台。


    之前海沽站的几部电台,不都是在本地搞的么。


    快五点的时候,收听火焰波长的那部电台,面板上的讯号灯,突然不停地闪烁着。


    林帆一愣,迅速把戴上了这部电台的耳机,同时伸手拿到铅笔开始记录。


    然而,铅笔正要落笔时,笔尖突然停在了半空。


    作为海沽站的电台台长,林帆的业务能力很强,他可以压近三十个码。


    当他听到前面的一组电码时,突然平静下来了。


    接收到第一个电码,林帆就知道,这是总部给火焰的电报,因为呼号他很熟悉。


    总部发给火焰的电报,林帆非常熟悉,既然是总部发给火焰的电报,正常接收就是。


    这封电报很短,只有十几个电码,显然,这是重庆在催促。


    之前重庆已经给火焰发过一次电报,然而,火焰一直没有回复,重庆再次催促,也在情理之中。


    “有发现吗?”松本昌弘突然走到林帆身后,问。


    “这是刚收到的电报,重庆发给火焰的。”林帆摘下耳机,站起来时,顺便将电报稿递给了松本昌弘。


    “继续监听。”松本昌弘点了点头,拿着电报稿离开了。


    其实,除了林帆外,冈奇敏夫也一直在盯着重庆的电台,重庆发过来的电报,冈奇敏夫也会交一份同样的电报给他。


    此时,在意租界刘井华的住处,他发完电报后,靠在椅子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他并不知道,刚才发的电报,并非马玉珍介绍的那样,波长确实是重庆与火焰联系的波长,但呼号却不是火焰的,而是重庆的。


    这只是一个小小的障眼法,他发出的电报,不用重庆的呼号,而是自己的呼号,能骗过宪兵分队,只是重庆在收到电报时,一脸的懵然无知。


    自己收到自己发出的电报?

    这是电讯处人员的第一反应,幸好,他并没有因为,呼号是火焰,落款是重庆,而没有记录。


    这封电报电讯处没办法译,只能将电报稿交给毛善炎。


    听到电讯处的介绍,毛善炎也很意外,他还问起,是不是火焰搞错了?


    然而,当他拿出密码本,译出电报的内容后,却吓出一身冷汗,他几乎是跑着去了戴立的办公室。


  第七百一十八章 屈服

    电报只有短短一行字:林帆已投敌,启用新波长和呼号。


    “看来你的感觉是对了,林帆上次的表现就不太正常。”戴立沉吟不语后,重重地叹息一声。


    “幸好火焰及时发现。”毛善炎其实也是很后怕,如果总部不知道海沽站的情况,很有可能因为林帆,导致整个海沽站出事。


    “马上通知电讯室,用新波长和呼号与火焰联系,我相信他会有新电报发来。”戴立沉吟着说。


    “是。”毛善炎正要走,戴立指了指桌上的电话,跑到电讯处,又得多长时间?

    等毛善炎打完电话后,戴立也慢慢平静下来了。


    火焰还是很得力的,不但及时发现了林帆的叛变,还用这样的办法通知了总部。


    “火焰这次用总部的呼号,是不是又有什么计划?”毛善炎问。


    “林帆叛变,海沽站的电台肯定也出事了。暂时还不知道,他从哪里搞到的电台。不管如何,火焰如果像原来那样发报,林译一定会知道。就算他破译不出电报内容,也一定明白,我们已经知道了他叛变的事实。”戴立缓缓地说。


    路承周一个小小的改动,虽然造成了军统局小小的混乱,但却稳住了林帆和宪兵分队。


    不出意料的话,这小子应该会有一个完整的计划报上来。


    这样的机会,路承周从来不会错过。


    “不错,林帆以为这是我们发给火焰的电报,哪想到这却是火焰发给我们的电报。”毛善炎经戴立一提醒,马上想通了此节。


    只是有一点他没明白,火焰只是为了示警,完全可以直接呼叫重庆,让林帆知道后,彻底死心就是,何必绕这么大一个弯呢。


    “他肯定会有一个计划,等着吧,很快就会来了。”戴立气定神闲地说。


    果然,没过半个小时,电讯处就收到了火焰发来的电报。


    这次的电报有些长了,毛善炎马上开始译,十几分钟后,他才将电报译完。


    “先生请过目。”毛善炎将译好的电报,双手递给了戴立。


    “果然不出我所料,这小子早就计划好了。”戴立看了计划后,脸上露出了微笑。


    不管海沽的形势如此严峻,只要占了先机,一切就尽在掌握中。


    戴立相信,以路承周的能力,能很快带领海沽站走出阴霾。


    其实,这个时候,戴立突然间有些后悔。


    海沽站如果没有频繁更换负责人的话,现在的海沽站实力是很强大的。


    一个郑问友,导致陈白鹿、刘轩和袁庆元一起殉国。


    张奉新接任站长后,更是让胡然蔚暴露,曾紫莲殉国,同时让海沽站所有的交通站全部瘫痪。


    这一连串的打击,戴立其实非常心痛。


    然而,他再心痛也没办法,他分析原因,总结教训,自己的决策失误,占了相当一部分原因。


    当然,世上没有后悔药,戴立也绝对不会在任何人面前,表露这种悔意。


    “刘井华也暴露了,看来以后只能让他担任海沽站的电台台长。”毛善炎说。


    “火焰让他组装电台,又让他发报,肯定也有这个意思。他们本来就是同学,刘井华留在海沽站,关键时候能帮他一把。”戴立缓缓地说。


    “先生,火焰的计划,是否可以马上执行?”毛善炎问。


    路承周提出一个“除日行动”,要利用林帆这条线,狠狠地打击日本人的嚣张气焰。


    “当然,全力配合和支持火焰的行动。海沽站遭到几次重大损失,再不反击,日本人还以为我们成缩头乌龟了。”戴立冷冷地说。


    自从郑问友负责海沽站后,损失的人手将近三分之一,因暴露转移的人员,也近三分之一。


    路承周这次重新接手,海沽站的实力,只有原来的三分之一了。


    晚上八点半时,重庆突然给海沽站发来了一封奇怪的电报,上面只有两个字:“奔跑”。


    总部终于开始要甄别林帆了。


    看到这封电报,林帆沉默了。


    火焰一直没有回电,总部自然很着急。


    林帆也不知道火焰的真实身份,但他清楚一点,重庆对火焰很信任,也很看重。


    而且,火焰一定会有一个特别的身份,甚至有可能他的公开职位还是亲日的。


    要不然,他不会保持得这么神秘。


    一般的外勤单位,站长与报务员之间是经常会沟通的,而在海沽站,似乎只有情报组长,才清楚站长的事情。


    不管如何,林帆此时已经没有时间考虑这个问题,将电报译好后,准备送往松本昌弘的办公室。


    八点之后,电讯室的人,都开始盯着海沽站的波长。


    就算林帆不汇报,冈奇敏夫也会第一时间汇报的。


    事实上,当林帆拿着电报到松本昌弘办公室时,冈奇敏夫已经在那里汇报了。


    “林先生,这是怎么回事?”松本昌弘把已经译出的电报,扔到林帆面前。


    作为一名资深电讯人员,他当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种事先约好的暗语,根本没办法破译,因为毫无规律可循。


    抗日战争前,日本特务潜入我国,也会有这种事先约好的暗号。


    比如说称呼,称兄还是弟,都会代表不同的意思。


    “这是总部的甄别程序,火焰一直没回电,重庆可能怀疑海沽站出了问题。”林帆缓缓地说。


    “那你准备怎么回复呢?”松本昌弘又问。


    “我要见邹静。”林帆突然说。


    林帆这个时候提出要见邹静,时机恰到好处。


    “你先回电,人会让你见到的。”松本昌弘不耐烦地说。


    “不急,按照规定,我在二十四小时内回复都是有效的。”林帆摇了摇头。


    总部启用甄别程序,也是一种提醒,让他确认自身是否安全。


    松本昌弘的强项是搞电讯,林帆提出的要求,他只能交给山口静夫。


    “林先生,看来你还是没有明白我的意思。只要你真心与我们合作,以后与邹女士在一起的日子长得很。”山口静夫冷冷地说。


    邹静在地牢自杀,她把衣服撕成布条,挂在铁栅栏吊死了。


  第七百一十九章 双方计划

    再说了,就算山口静夫想答应林帆的要求,此时也做不到了。


    一旦林帆知道邹静已经死了,必然不会再跟宪兵分队合作。


    或许,林帆不是合不合作的问题,他会瞬间变得非常仇日。


    在地窖,山口静夫对林帆动过刑,然而,林帆对日本人的酷刑是嗤之以鼻的。


    他只是关心邹静的安全,当山口静夫发现这一点的时候,终于迫使他与自己合作。


    “我跟她见一面,哪怕不说话都可以。”林帆觉得,他现在有资格跟山口静夫讨价还价。


    “不行,你现在必须全心全意为我们做事。我可以向你保证,邹女士现在很好,而且她也不在这里,我给她安排了一个很好的地方。毕竟,这里的条件太差了。”山口静夫摇了摇头,这件事根本就没有什么可谈的。


    “能跟她通个电话么?”林帆听到邹静离开了宪兵分队,心里反而松了口气。


    这里简直是个魔窟,邹静在这里待着,他总担心会出事。


    “她那里没有电话。”山口静夫摇了摇头。


    林帆又沉默了,见又不能见面,电话也不能打电话,看来日本人不把自己榨干,是不会放手的。


    “重庆发来甄别电报,一般来说,应该如何回复?”山口静夫不想再跟林帆说起邹静之事,主动改变了话题。


    “这个……”林帆犹豫不决,因为邹静,他已经走向了深渊,如果再走一步,就跌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了。


    “你的回答,将直接关系到邹女士的安全。这样吧,只要你与我们合作三个月,我可以送你们夫妻走,去南方也好,去满洲也行。并且,还有一笔,供你们下半辈子吃喝不愁的巨款。”山口静夫劝导着说。


    “三个月?”林帆眼中闪过一抹喜色。


    他很担心,自己必须一辈子给日本做事。


    如果只合作三个月,还是可以坚持的。


    “不错,如果三个月之内,能破获海沽站,你甚至可以提前走。我会给你们重新安排身份,到一个谁也不认识你们的人,到时候你们可以生儿育女,过着令人羡慕的生活。”山口静夫准确地捕捉到了林帆的神色。


    山口静夫给林帆编织了一副非常诱人的画面,只要三个月,以后一辈子就能吃喝不愁。


    而且,还给他新的身份,以后可以开始新的生活。


    就算林帆对军统还有愧疚感,如果开始新的生活后,自然也就淡了。


    “你们日本人说话,能算数么?”林帆迟疑着说。


    “只要我承诺的事情,绝对会做到!”山口静夫坚定地说。


    “吃饭!”林帆突然说。


    “吃饭?”山口静夫诧异地问。


    “如果一切正常,应该回复‘吃饭’。如果失手,则要回复‘前进’。”林帆被山口静夫一步一步引诱到了泥潭,再也没机会抽身了。


    “赶紧回复吧,三个月的时间弹指一挥间,很快你就能享受人生了。”山口静夫微笑着说。


    他其实早就给林帆安排好了,他答应让林帆与邹静永远在一起,既然邹静埋在了后花园,林帆的最终归宿,自然也只能是后花园。


    重庆收到林帆的回复后,很快再次发来电报,总部会派人来海沽站视察,让海沽站做好接待工作。


    “太好了。”野崎看到这封电报后,乐得差点跳了起来。


    不仅仅是因为,重庆又会给他送来“战利品”,而是因为重庆对林帆并没有怀疑。


    这一点,实在太难了。


    “我有一个请君入瓮的计划,让林帆给重庆发报,火焰受重伤,安孟博失踪,无法与马淑一联系。”山口静夫缓缓地说。


    他所说的“马淑一”,是马玉珍在军统的化名。


    马玉珍在傍晚的时候,到了二十四号路15号。


    刘井华的电台组装成功,并且与重庆建立了联络,自然得第一时间向路承周汇报。


    “这是重庆的回电。”马玉珍拿出一张电报稿。


    路承周读书期间,记忆力就很好,没想到进了军统后,记忆力有了进一步提升。


    身为路承周的联络员,又是海沽站的情报组副组长,还是路承周的老同学,旧相识,她应该是路承周最值得信任的人才对。


    哪想到,路承周把密码本背了下来,以至于她没有任何机会。


    “好。”路承周只是扫了一眼电码,就拿出火柴,将电报稿烧掉了。


    同时,他拿出纸和笔,当着马玉珍的面,迅速给总部回了封电报。


    路承周相信,一旦日本人觉得,重庆相信了林帆,一定会利用这个难得的机会。


    只要他们一动,反而给了路承周机会。


    “我们现在需要做什么?”马玉珍问。


    “好好隐蔽,积蓄力量,准备对日本人发动一次强有力的反击!”路承周坚定地说。


    “确实应该给日本人一点教训才行了。”马玉珍伸出拳头,重重地举了举。


    “另外,你让刘井华在发报时,对电表前的开关动一下手脚,只要用根铜线,就能让电不通过电表。”路承周画一张简单的示意图,告诉了马玉珍偷电的原理。


    只有电流不通过电表,自然不会产生用电的数据。


    路承周的办法,是经过一些住户检验的,算是好用又隐蔽,一般人也发现不了。


    就算被电灯公司的收费员发现,给点好处就行。


    只要家里的电表,每个月在正常合理的范围内,就不会进入山口静夫的怀疑名单。


    其实,就算目前不用这个办法,山口静夫也不会再盯着这些数据了。


    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必须从一开始,就养成这样的习惯。


    “从明天开始,将由安孟博负责传送情报。”马玉珍再次去意租界时,将安孟博带了过去。


    跟之前的安排一样,安孟博依然在刘井华的对面,找了一间房,不仅是为了方便两人传递消息,更是为了给刘井华望风。


    “好。”刘井华对谁来传递情报并不在意。


    “刘先生,我就住在你的对面,以后有事可以过来找我。”安孟博朝刘井华抱了抱拳,客气地说。


  第七百二十章 冒险

    这次马玉珍带来的电报稿更多,刘井华发报,再接到总部的回电,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


    “刘先生,站长有令,以后发报时,不能让电表转。”马玉珍接过电报时,提醒着说。


    “之前的电台暴露,是不是跟电表有关?”刘井华问。


    “是的,山口静夫将所有用电超过十度的住户信息全部调了出来,逐个排查,最终锁定了林帆。”马玉珍叹息着说。


    细节决定成败,有的时候,一个无意识的行为,会带来灾难性后果。


    林帆没出事前,谁都没想到,日本人竟然会从这方面入手调查。


    “好吧,以后我这里每个月的用电量,绝对不会超过三度。”刘井华点了点头,笃定地说。


    他连电台都可以组装,偷个电只是小菜一碟。


    而且,他的办法更巧妙,就连电灯公司那些收费员,也查不出来。


    马玉珍离开后,又去了对面安孟博的住处。


    “以后,你这里要拉一条电话线,有问题可以第一时间报警。”马玉珍在房间看了看,窗户口已经准备了两盆花,还有一个拖把,窗户内还挂了根竹竿。


    这个窗户,正好面对刘井华的房子,通过花盆的摆放,以及房内晾衣服的数量,不仅可以示警,还有传递一些简单的信息。


    “是。”安孟博郑重其事地说。


    如果格林威道48号装了电话,他能在第一时间向机关报告,或许,还有营救林帆的机会。


    虽然林帆叛变了,可如果他没被捕,抗战还是很坚定的。


    总部的回电,马玉珍也需要及时送给路承周。


    跟上午一样,路承周依然只是看了看,就当着马玉珍的面烧掉了总部的电报稿。


    “你也不怕搞错?”马玉珍提醒着说。


    不管记忆力再好,也有可能出现划。


    “如果这个都搞错,我也不干不下去了。”路承周自信地说。


    他再次拿出纸,写了一份电报递给马玉珍。


    “让刘井华明天晚上八点半准时发出去。”路承周缓缓地说。


    重庆与路承周联系上后,再与林帆沟通,显得特别的从容淡定。


    接到“海沽站”的电报,得知海沽站发生剧变,火焰突然联络不上后,也很是紧张。


    为以防万一,重庆启用了应急程序,提前更换了海沽站的波长和呼号,同时改用备用密码本。


    同时,重庆发来电报,要派刘建伟来海沽视察。


    “刘建伟是总部情报处的人,估计可能会接替火焰的职务。”林帆接到重庆的最新电报后,第一时间向松本昌弘汇报了。


    刘井华暴露后,林帆接替了他的职位,与日本人合作的这三个月,担任电讯室的副主任。


    看似日本人对他很重视,实际上这依然只是一个虚职。


    “你认识他?”松本昌弘问。


    “我正好认识他。”林帆得意地说。


    他并不知道,总部也是正好知道此事,才故意派刘建伟来海沽的。


    要不然,重庆可以选派的人很多。


    刘建伟此次来海沽,肩负着特殊使命,路承周的“除日行动”能否成功,就看刘建伟的表现。


    重庆在接到路承周的电报后,将刘建伟用飞机送到离海沽最近的地方,好让刘建伟能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海沽。


    “很好,只要刘建伟一到海沽,马上带到宪兵分队。”松本昌弘点了点头,林帆目前与宪兵分队合作良好。


    可就算如此,他依然对林帆保持着足够的警惕,毕竟邹静已经死了,林帆一旦知道这个事情,恐怕不会再跟日本人合作。


    “刘建伟已经出发几天了,估计这两天就会到。”林帆突然说道。


    从这一点看,重庆对他也是有所保留的,要不然也不会刘建伟快到海沽,才突然给他发电报。


    “看来重庆对海沽还是很重视。”松本昌弘缓缓地说。


    得知重庆派的人很快就会到,松本昌弘马上向野崎汇报。


    林帆与宪兵分队合作的细节,日本人一直对路承周保密,这种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林帆最大的劣势,海沽站已经知道他被捕了,甚至猜到他与我们合作了。而且,此事重庆很快也会知道。”野崎缓缓地说。


    林帆被捕叛变之事,只能瞒得住一时,绝对不可能瞒一世的。


    毕竟,林帆被捕时,安孟博就已经知道了消息,要不然,在加的夫道19号也不会扑空。


    就算海沽站不确定林帆是否叛变,一旦向重庆汇报,林帆竟然一直以海沽站的名义,与总部沟通,立马就会现出原形。


    海沽站目前无法与重庆联络,但海沽站还是完整的,依然在火焰的领导下。


    想要让海沽站冒出头,必须借助重庆。


    让不知情的军统局总部,为宪兵分队提供情报,将海沽站一网打尽。


    这是山口静夫“请君入瓮”的基本思路,只是在执行时,阻力很大。


    宪兵分队的对手是火焰,这是令宪兵分队非常头疼的一个人。


    林帆的叛变,并没有对海沽站造成实质性的打击。


    林帆知道的线索全部断了,幸好林帆取得了重庆的信任,否则山口静夫真想将他活埋在后花园。


    “是啊,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山口静夫叹息着说。


    表面上,他似乎占了先机。


    实际上,他感觉无从下口,海沽站依然存在,并且没受什么损失。


    “重庆派来的刘建伟,是我们的机会。可是,也不能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否则,如何请君入瓮?”野崎提醒着说。


    山口静夫的想法很好,他也希望将海沽站连根拔起。


    然而,想法是一回事,能落到实处又是另外一回事。


    “如果林帆告诉重庆,火焰被捕并且叛变,会有什么结果?”山口静夫突然说。


    “林帆并不知道火焰的真实身份,这样搞不好会弄巧成拙。”野崎摇了摇头。


    重庆如果知道火焰被捕,甚至已经叛变的话,确实有可能会启动紧急程序。


    然而,这样做的风险也很高,毕竟林帆不知道火焰的真实身份。


    “如果抓到刘建伟,能让他配合我们,就有把握了。”山口静夫叹息着说。


  第七百二十一章 行动

    山口静夫的担心,其实是多余的。


    只要他敢冒险,一定会“成功”,如果他不冒险,路承周反而得主动送上情报。


    林帆发给重庆的电报,都会转发给刘井华。


    路承周在宪兵分队,虽然没有参与山口静夫的“请君入瓮”计划,可他结合情况,基本上能知道山口静夫的进展。


    总部的刘建伟随时都会到海沽,林帆只知道他是坐火车来,从接到电报的第二天,他就守在了海沽东站。


    功夫不负有心人,第二天上午,他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终于看到了刘建伟。


    刘建伟身着一身中山装,这是他喜欢的打扮。


    “刘先生别来无恙。”林帆迎着刘建伟走了过去,微笑着说。


    “是你啊,谢谢。”刘建伟看到林帆,以为是海沽站安排来接车的,伸出手与他握了握。


    “回家再说。”林帆意味深长地说。


    火车站外面已经安排好了车子,林帆领着刘建伟上了车,很快,车子就开动了。


    车子直接开到了英租界康伯南道22号,刘建伟被请到了三楼。


    当刘建伟看到穿着日本军服的野崎时,一脸的震惊。


    “林帆,这是怎么回事?”刘建伟怒斥着说。


    “刘先生,跟着重庆是没有出路的。”林帆淡淡地说。


    为了邹静,他已经顾不上其他人了,只要能逃离日本人的魔掌,他不会在乎别人的死活。


    从他走出第一步时,就注定会是今天的结果。


    所谓的误入歧途,一旦距离偏的越来越远,就算想回头也不可能了。


    “是啊,只要刘先生与我们合作,会让你拥有一切。否则……哼。”野崎冷冷地说。


    面对日本人的软硬兼施,刘建伟很快答应,愿意与日本人合作。


    但他提出一个要求,只合作一次,他还是想因重庆。


    “我们一定会让你回重庆,并且永远给你保密。”野崎微笑着说。


    刘建伟的要求他求之不得,刘建伟与他们合作了,以后就是宪兵分队的人。


    如果刘建伟愿意回重庆,等于宪兵分队有一名内线,安插进了军统局本部。


    刘建伟能派来海沽,说明他深得戴立信任,这样的人如果成了宪兵分队的内线,以后对重庆的情报战,将无往而不胜。


    刘建伟此行,确实是为调查海沽站而来。


    火焰失踪,局本部自然很关注,派他来也是有意让他接管海沽站之意。


    “是不是只要抓到海沽站的火焰,我就能回去?”刘建伟问。


    在重庆,当戴立亲自找他谈话时,刘建伟刚开始很兴奋。


    可是听到任务的内容时,他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了。


    让他投靠日本人,哪怕是假的,他也不愿意啊。


    然而,当戴立说起海沽目前的形势时,他最终决定来海沽。


    他与林帆相识,这正是林帆可以策反和抓捕他的因素。


    “不错。刘先生,火焰的档案,你应该看过吧?”野崎突然问。


    “没有,火焰的档案是绝密,除了戴老板外,恐怕就只有毛主任看过。”刘建伟摇了摇头。


    事实上,他也确实不知道火焰的真实身份。


    哪怕他此次来海沽,执行的是火焰制定的除日行动。


    “刘先生应该能联络到火焰吧?”山口静夫突然问。


    “不错。”刘建伟点了点头。


    “让我们一起来掀开火焰的神秘面纱吧。”野崎高兴地说。


    有刘建伟的帮忙,野崎相信抓到火焰没问题。


    刘建伟只需要在爱丁堡道的第一根电线杆上,留下特别的联络暗号,晚上就能与火焰在大光明电影院接头。


    “今天晚上,如果没有抓到火焰,我希望把大光明电影院的所有人全部抓起来。”山口静夫得知,今天晚上刘建伟将与火焰在大光明电影院接头后,马上有了一个疯狂的想法。


    只要抓到火焰,请君入瓮计划等于成功了一半。


    “靠特高班办不成,警务处也不会支持。”野崎摇了摇头。


    “不是还有情报一室么?甚至电讯室的人都可以出动。”山口静夫说,哪怕警务处配合宪兵分队的行动,他也不会同意。


    警务处有不少人同意抗日,甚至有可能本身就是抗日分子,让他们参加行动,岂不是给军统通风报信?


    当然,一旦刘建伟与火焰接上了头,他也无需大动干戈,这只是他的后备计划。


    “这倒可以。”野崎点了点头。


    “他们只是后备,晚上的电影八点开始,所有人在七点半才会接到任务通知。”山口静夫说。


    不管他对情报一室的人,是不是有所怀疑,至少这样的安排,会减少失败的风险。


    就算是路承周,也只是接到晚上要开会的通知,并且特别强调了,情报一室所有人必须全部参加。


    “封锁大光明电影院,交给巡捕就可以了嘛。”路承周听到野崎的介绍,不以为意地说。


    “巡捕能信任么?这种事,还是得靠自己人。”野崎微笑着说。


    他对今天晚上的行动很有信心,正如山口静夫所说,警务处只是备用,未必会动用的。


    七点半时,路承周接到正式命令,情报一室所有人去大光明电影院。


    情报一室所有人都得去,到时候不管大光明电影院发生了什么事,所有看电影的人,一个不漏,必须全部带回来。


    出发的时候,路承周注意到,除了特高班和情报一室外,整个宪兵分队的人,基本上全出动了。


    这让路承周稍稍有些遗憾,他倒是想让宪兵分队留下电讯室的人。


    然而,山口静夫为了求稳,把可以调动的人都调到了大光明电影院。


    整个宪兵分队,只留下一名警卫,以及野崎。


    八点,大光明电影院的观众陆续进场,路承周带着情报一室的人,分散在各个角落。


    他的任务是,接到山口静夫的指令后,将封锁所有出入口,并且将人带到宪兵分队。


    与此同时,海沽站行动组在方南生的带领下,已经潜入康伯南道22号……


    方南生今天的任务只有一个,尽可能多的除掉这些日本侵略者,这可是火焰好不容易替他制造的机会。


  第七百二十二章 入瓮

    行动之前,方南生和马玉珍就已经在康伯南道22号外面观察着。


    马玉珍已经接到命令,今天晚上宪兵分队的人不会多,为了谨慎起见,她还是亲自在康伯南道盯着。


    下午路承周就已经通知她,晚上可以行动,宪兵分队的人不会多。


    至少,情报一室不会有人。


    为配合方南生的行动,路承周肯定会把情报一室所有人都调走。


    得知晚上的行动目标是昌隆盛,也就是宪兵分队时,方南生也很诧异。


    他早就想与日本人短兵相接,只是没找到机会罢了。


    此次可以杀到英租界宪兵分队,方南生非常兴奋。


    进入宪兵分队之前,方南生已经派人爬到电线杆上,将宪兵分队的电话线切断了。


    进去之前,马玉珍给他看过宪兵分队的建筑地形图,包括哪一层有什么房间,二楼是情报一室,三楼是野崎和电讯室。


    方南生除了击杀日本人,还有一个任务,从电讯室至少搞一部电台。


    进入康伯南道22号后,很快就发现,里面的大门内,站着一名日本宪兵。


    此时外面又开始下雨,方南生借着雨声,沿着大门边沿走了进去,绕到了日本兵后面。


    方南生悄悄拔出刀,从后面一手捂住对方的嘴,拿出刀子,割断了他的喉管。


    等日本兵倒地后,他用刀从背后又刺了一刀,准确地刺中了对方的心脏。


    方南生又走到门口,手一挥,后面十来人鱼贯而入。


    为了今天晚上的行动,海沽站的行动组倾巢而出,如果山口静夫在宪兵分队布下口袋,那才是真正的请君入瓮。


    整个行动计划,方南生已经交待了,首先将楼梯口守住,每一层一个人,所有人子弹上瞠,一旦遇到意外,必须果断出击。


    方南生则从一楼开始,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搜查。


    一楼没人,令他松了口气,根据情报,一楼有几名特高班的人,他们的战斗力最强。


    二楼也没人,方南生则有些遗憾了,二楼是情报一室的办公场所,让他们都逃过一劫。


    相比日本人,方南生其实更恨汉奸。


    日本人侵略中国,与他们作对,是理所当然的事。


    然而,原本是中国人却当了汉奸,成为可耻的帮凶,更令人痛恨。


    到三楼后,方南生开始更加小心。


    然而,电讯室一侧,只有一名日本电讯人员,戴着耳机坐在电台前。


    方南生如法炮制,走到后面给了他一刀。


    看到电讯室的电台,方南生松了口气。


    海沽站的电台被破获,与总部差点失去联系。


    虽然刘井华已经组装好了电台,但能从日本人手里抢到电台,心情会更加愉悦。


    况且,宪兵分队的是军用电台,质量可靠,性能更强大,体积也小。


    用雨衣包了两部电台,在电讯室安放了两枚定时燃烧弹后,他才去了野崎的房间。


    燃烧弹是抗团的发明,威力大,体积小,便于携带和安装,实在是杀人放火的必备利器。


    这次行动组的成员,每人都带了两枚。


    今天晚上,不仅要攻占宪兵分队,还要烧掉宪兵分队。


    野崎的房间并没有锁,这是宪兵分队还没有搜查的最后一个房间。


    方南生原本以为,野崎也应该不在。


    然而,今天晚上野崎却没有参加行动,他以为胜券在握,只需要在家里等着好消息就行。


    然而,推开房门时,方南生发现,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个矮壮的中年男子。


    看到野崎,方南生马上举起枪,将枪口对准了他。


    “你们是什么人?”野崎看到进来的方南生,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你不是一直在找我们么?举起手,站起来!”方南生厉声说道。


    整个宪兵分队,都在他的控制之下,这个时候无需再顾忌什么了。


    “今天晚上,大光明电影院是个骗局吧?”野崎突然说。


    看到方南生,他突然之间全明白了。


    什么大光明电影院接头,一切都是个骗局,说不定火焰已经来了。


    “跪下!”方南生与野崎保持着一米多的距离,他可不想给野崎任何反击的机会。


    “八嘎!”野崎脸涨得绯红,像是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作为帝国军人,他怎么可能向中国人跪下呢。


    “啪!”


    方南生不想跟野崎废话,他不知道宪兵分队的人什么时候会回来,越快结束越好。


    这一枪正中野崎胸口,野崎看了一眼自己的左胸,血像打开闸门的水一样,迅速往外冒着,他感觉全身的力量,迅速消失,整个人的意识开始迅速模糊。


    “啪!”


    方南生走过去,对着野崎的额头又是一枪。


    就算野崎是神仙,也活不成了。


    “动手!”


    方南生回头说道,宪兵分队是日本特务机关,只要对军统有用的东西,要尽可能带走。


    行动组的人开始在宪兵分队翻箱倒柜,宪兵分队的机密文件全部带走,带不走的全部烧掉,每间房都安放至少一枚燃烧弹,野崎的办公室,方南生更是亲手放了三枚。


    要走的时候,方南生看了一眼野崎的尸体,突然掏出刀子,将野崎的首级割了下来。


    山口静夫随时会回来,一旦他们回来,行动组的人更想撤退就难了。


    十来分钟后,海沽站行动组的人,抱着各种战利品,从宪兵分队后门离开了。


    又过了十分钟,所有定时燃烧弹同时起爆,宪兵分队的三层小楼,猛然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球。


    哪怕外面下着雨,也阻止不了巨大的火势。


    路承周在大光明电影院,严格执行着山口静夫的命令,全力配合特高班的行动。


    今天晚上,情报一室的所有人,全部一动,包括一直留守的李继平,以及不怎么参加行动的张广林。


    每个人,路承周都安排了具体位置。


    从电影开始后,大光明电影院就只能进不能出。


    借着屏幕的微光,路承周不时看着手表,他担心行动组的行动,能不能完满成功。


    宪兵分队今天晚上才两个人,连松本昌弘和冈奇敏夫都参加了行动,可见山口静夫的决心之大。


    只是山口静夫永远也想不到,海沽站会杀到宪兵分队,掏了他的老巢。


  第七百二十三章 意外之外

    宪兵分队的所有人手,几乎全部到了大光明电影院。


    主入口安排了十四名人员,四名特高班的日本宪兵,和情报一室的十名人员,由石田秋夫带队。


    后面的一个小门,安排了两名日本宪兵加六名情报一室的人员,由吴伟带队。


    山口静夫则亲自坐在了刘建伟身后,在他旁边有两名日本宪兵。


    而路承周则坐在刘建伟的前面一排右侧,在他的身边,也安排了韩福山、宁明和赵宾。


    他们三人不是警务处出身,就是原来侦缉队的。


    可以说,只要火焰出现,绝对跑不掉。


    按照约定,今天晚上刘建伟穿了一身白色的西装,在漆黑的电影院,显得特别醒目。


    哪怕就是电影院熄了灯,借着屏幕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然而,电影放到一半,依然没有人来与刘建伟联系。


    这让山口静夫有些焦急,他不断安慰着自己,火焰不好对付,或许,这个时候的火焰,正躲在某个黑暗的角落,观察着刘建伟呢。


    山口静夫用他那双阴毒的眼睛,不断观察着电影院的情况,任何人员的走动,都会引起他的注意。


    路承周倒是四平八稳地坐在那里,这位真正的火焰,正闲情逸致的观看着电影。


    电影放映前,路承周按照山口静夫的命令,仔细观察着所有进入电影院的人员。


    借着机会,他在银幕下面放了一枚定时燃烧弹,时间定在一个小时之后。


    海沽站的定时燃烧弹,是抗团研发的,体积小巧,燃烧爆值强,摆在那里如果不启动的话,根本发现不了。


    正当电影放到最精彩处,突然银幕烧了起来,火势瞬间变得巨大,根本无法阻止。


    随着银幕烧起,还散发出大量浓烟,电影院的人,一见到起火,迅速往外冲。


    守在门口的石田秋夫和吴伟,突然见到里面的人,不要命似的往外冲。


    “砰砰砰!”


    石田秋夫一见,马上掏出枪,对着空中就是三枪。


    然而,枪声并没能阻止里面的人群往外冲。


    听到枪声,人们跑得更加疯狂。


    电影院可有几百人,根本不是十几人能拦得住的。


    特别是后面的人,为了活命,根本不管门口发生了什么,拼了命的往外挤。


    门口的人,就算想停下来,也会被后面的人推着。


    几乎就在一瞬间,石田秋夫组成的关卡就被冲散了,石田秋夫被人推倒在地上,手枪也不知道掉到哪里,身上更是被人踩了不知道多少脚。


    “啊!八嘎!”


    石田秋夫猛然感觉小腿胫骨处传来一阵剧痛,他清晰地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音,他的小腿被人生生踩断了。


    后门的情况与大门类似,只不过吴伟很知机,没有阻拦人流,凭他们将关卡冲散,自己悄然躲到了一边。


    那几个日本宪兵,还想阻拦电影院的观众,结果被当头的人群掀翻在地,虽然没被踩断骨头,但身上也多了无数脚印。


    银幕一起火,山口静夫就断定,火焰一定到了。


    可是,电影院几百人,一时间该怎么找到他?

    山口静夫没想到,事情会出现这么大的变故,他已经将宪兵分队所有人基本上都调了过来,依然没能抓到狡猾的火焰。


    当然,电影院的人,也没有全部跑光,最后有几个倒霉蛋被扣住了。


    山口静夫虽然知道他们与军统无关,之所以没跑掉,只是因为跑到了最后。


    然而,他还是将这些人带走。


    “你们凭什么抓我们?”其中一位穿着西装的中国人,愤怒地说。


    “砰!”


    山口静夫正在气头上,火焰肯定跑掉了,他正想杀人泄愤呢。


    当场杀掉一个人,其他人吓得噤若寒蝉,哪还敢说半句,乖乖跟着宪兵分队的人走了。


    然而,还没回到宪兵分队,山口静夫就看到康伯南道22号冒出烈烈大火,隔着几条街都能看到。


    “加快速度!”山口静夫朝开车的司机吼叫着。


    康伯南道22号整个三层楼,已经被大火吞噬,就算山口静夫再想冲进去,也只有一个结果:葬身火海。


    “野崎先生还在里面吧?”路承周走下车,望着熊熊大火,心里虽然有一种说不出的畅快,但脸上只能表现出焦急和担忧。


    每天带着面具扮演着各种角色,对路承周不仅仅是一种考验,有的时候也是一种折磨。


    “希望他没事吧。”山口静夫喃喃地说。


    路承周跑到后面的地窖,抱出一床棉被,披在身上后,走到空地上,任由雨水将棉被淋湿。


    当棉被湿透后,路承周用棉被蒙住全身,冲进了火海。


    看到路承周冒死冲进楼,山口静夫也下意识地想跟着进去。


    然而,他才到门口,突然一股炙热的气流,将他冲了出来。


    在这一瞬间,山口静夫对路承周非常感激。


    作为一名中国人,路承周的举动,感动了山口静夫。


    怪不得野崎和川崎弘,一直认为路承周是大日本帝国的忠实朋友,不是没有道理的。


    冲进火海后,路承周一路冲到了三楼,在野崎的办公室,他看到了倒在中央的野崎。


    不管三七二十一,路承周将野崎拖进棉被里。


    野崎已经死透了,而且浑身滚烫,甚至还散发着一种烤肉的肉香味。


    路承周当然知道,这种香味来自哪里,他差点将晚饭都吐了出来。


    只是,不管如何,他都得将野崎带出去,这是他的功绩。


    见路承周出来时,还抱着一个人,山口静夫心里还一喜。


    然而,他冲上去后,见到的却是一具无头的尸首。


    山口静夫的尸体被雨水一淋,香味虽然没有刚才那样浓烈,但一时之间也是掩盖不了的。


    山口静夫没有路承周这么大的定力,他突然弯起腰,大吐特吐,将隔饭都吐了出来。


    野崎已经死了,宪兵分队的东西,全部烧了个精光。


    “军统必须为他们的行为负责!”山口静夫仰天狂叫,将从电影院抓来的人,不管男女,也不管其中有外国人,全部击毙在宪兵分队,让他们替野崎陪葬。


    这场大火,足足烧到后半夜,将所有东西全部烧完后,才算结束。


  第七百二十四章 新任

    宪兵分队的大火烧了一夜,就算英租界的救火队赶来也无济于事。


    宪兵分队所有的一切烧没了,野崎也死了,宪兵分队的人,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最后,还是路承周出钱,在旁边找了两家旅馆,总算把人安顿好了。


    但是,路承周还不能回家,他与山口静夫、松本昌弘一起去了花园宪兵队。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必定不能隐瞒,也不敢隐瞒的。


    与他们一起到花园宪兵队的,还有野崎的那具无头尸体。


    当川崎弘看到野崎的尸体时,脸色有点青起来,额上的一条青筋涨了出来,脸上连着太阳窝的几条筋,尽在那里抽动。


    堂堂宪兵分队的队长,不仅死了,头还被人割走,这是抗日分子公然挑衅!


    “你不是要请君入瓮吗?人家直捣黄龙时,你在哪里?”川崎弘走到山口静夫面前,冷冷地说。


    “当时我在大光明电影院抓捕火焰。”山口静夫缩了缩脖子,他感觉到了一股无形的杀气。


    “火焰呢?”川崎弘问。


    “跑了。”山口静夫悻悻地说。


    “啪!”


    川崎弘抬手就是一记耳光,力气之大,抽回手掌时,都感觉手掌发麻。


    山口静夫更是觉得眼冒金星,他虽然作好了挨耳光的准备,可是当耳光真的来时,还是生痛生痛的。


    “为什么会出这样的事?”


    川崎弘正要说话的时候,门口传来菊池宽的声音。


    他一边走,一边扣着衣扣,得到消息时,他迅速从床上爬了起来。


    英租界宪兵分队竟然被军统一把火烧掉,这简直是宪兵队的奇耻大辱。


    更不用说,死了一名帝国军人和军官。


    按照日本军队的惯例,英租界宪兵分队也可以称之为野崎宪兵队。


    如今野崎惨死,等于野崎宪兵队被除名。


    “我们中了军统的调虎离山之计。”川崎弘走过去,一脸羞愧地说。


    虽然这是英租界宪兵分队的失败,但他这个特高课,也没有尽到应有的职责。


    如果能早点发觉军统的诡计,也就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了。


    “你们不是抓到了海沽站的电台台长,还有重庆派来的视察专员么?为何还会被军统如此戏弄?”菊池宽看到地上野崎的尸体,脸色也很难看。


    英租界宪兵分队是抓捕军统的主要力量,并且也取得了一些成绩。


    然而,却被军统一把火烧掉了宪兵分队,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都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一切原本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火焰也确实出现在了大光明电影院。这次,是我们大意了。”山口静夫怯懦地看了菊池宽一眼,轻声说。


    看到宪兵分队失火时,他的脑子其实一片空白,也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刚才川崎弘那一巴掌,他才开始反思自己请君入瓮的计划,到底有何漏洞。


    “一句大意,就能推脱掉责任吗?”菊池宽冷冷地说。


    “我们还是低估了火焰。”川崎弘突然叹息着说。


    从之前的火柴,到现在的火焰,军统海沽站的站长,一个比一个难对付。


    如果海沽站都是郑问友、张奉新之流,或许早就被消灭了。


    “低估你的对手,会带来致命危害,你这是犯罪,等同背叛天皇!”菊池宽发出一种受伤的狮子般的怒吼声。


    路承周和松本昌弘都低着头,此时他们都希望自己能隐形。


    请君入瓮之所以失败,虽然主要是山口静夫的责任,但他们也是宪兵分队的人,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嗨!”川崎弘双腿并立,高声应道。


    “我现在只想知道,为何事情会变成这样?谁能给我答案?”菊池宽厌恶地看了川崎弘一眼,淡淡地说。


    他早就看不惯川崎弘,只要有机会打压川崎弘,绝对不会放过。


    “怎么,都不说话?平时不是个个都很有本事么?”菊池宽见几人都低垂着头,更是生气。


    “我估计,宪兵分队被火焰算计了,他们的请君入瓮计划,根本就是一堆狗屎。”川崎弘沉吟半晌,缓缓地说。


    “请君入瓮是堆狗屎,为何事先你不提出来呢?”菊池宽冷笑着说。


    “此事一定会给阁下一个交待!”川崎弘坚定地说。


    “从现在开始,你去英租界宪兵分队当队长,什么时候消灭了海沽站,你再回特高课。”菊池宽缓缓地说。


    “嗨!”川崎弘没有多想,马上应道。


    他知道,只要菊池宽愿意,甚至可以将英租界宪兵分队的责任推给他。


    “野崎被杀,是我们所有人的失职,我希望英租界宪兵分队能迅速破获此案。当然,宪兵队也会全力支持你们,不惜一切代价的支持!”菊池宽说。


    他虽然看不惯川崎弘,但只要将他踢到英租界就行了。


    在对待抗日分子上面,他与川崎弘还是一致的。


    “多谢阁下,英租界宪兵分队一定地把海沽站全部消灭,让他们为野崎陪葬。”川崎弘坚定地说。


    菊池宽动动嘴,川崎弘得跑断腿,他首先面临的,是重建宪兵分队。


    之前宪兵分队的一切,全部被烧毁。


    所幸人员损失不大,除了野崎和一名日本宪兵外,宪兵分队的机构还是完整的。


    “介绍一下你的请君入瓮计划吧。”川崎弘待菊池宽走后,把路承周等人叫到他的办公室。


    这是他今天最后一次使用这间办公室了,明天搬离。


    从这一刻开始,他已经接替野崎,成为宪兵分队的队长。


    无论是从职务,还是从权力上,他都被降级,但川崎弘并没在意,只要能消灭租界的抗日分子,就算降为士兵又如何?

    “到今天晚上为止,请君入瓮计划都还是顺利的……”山口静夫开始介绍他的行动计划。


    路承周也是第一次听山口静夫详细汇报,从山口静夫的汇报,可以看出他的行动还是很顺利的。


    抓捕林帆很顺利,林帆也愿意与日本特务机关配合。


    重庆派来的刘建伟,被捕后同时答应配合抓捕火焰。


    这一切,显得非常完美,完美到野崎在几个小时前,已经准备庆祝了。


  第七百二十五章 开除


    川崎弘仔细听着川崎弘的汇报,不时还要打断,提出自己的问题。


    “那个刘建伟现在哪里?”川崎弘等山口静夫介绍完后,突然问。


    “这个……好像没归队。”山口静夫一愣,大光明电影院起火,接着又是野崎被杀,宪兵分队也被烧了,哪还有心思去管刘建伟呢?

    “八嘎!”川崎弘一拍桌子,这么重要的人,怎么能让他独处离开呢。


    “当时大光明电影院失火,所有人都冲散了,就连我们的人也有好几个受了伤。”山口静夫说。


    “赶紧把刘建伟和林帆叫来,我有话问他们。”川崎弘沉吟着说。


    然而,直到第二天,依然没有刘建伟的消息。


    倒是林帆到了宪兵分队,川崎弘对他进行了详细的问话,只是,川崎弘也没从中发现什么。


    “承周,宪兵分队的事情,你有什么想法?”川崎弘单独把路承周留了下来,川崎弘现在是路承周的直属上司,也是他的老师。


    他现在的口吻,就是以老师的身份问的。


    “我感觉,一切尽在火焰的控制之中。”路承周缓缓地说。


    “我也有这样的感觉。”川崎弘点了点头。


    火焰比以前面火柴似乎还难对付,以前的火柴是防范宪兵分队,而这个火焰,竟然算计了宪兵分队。


    “我相信,火焰再狡猾,也不是老师的对手。”路承周恭维着说。


    “任何时候不要低估你的对手。”川崎弘摇了摇头,语气中透露着对路承周的不满。


    此时他需要的不是恭维,而是有有意义的建议。


    “是。”路承周连忙说。


    “我希望,你能以最快的速度找到刘建伟。”川崎弘缓缓地说。


    “老师,我估计,这个刘建伟恐怕不会再回来了。”路承周摇了摇头。


    这是川崎弘担任英租界宪兵分队长后,交给他的第一个任务。


    然而,路承周很清楚,这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因为刘建伟昨天晚上,就已经转移出了英租界,现在,恐怕已经离开了海沽,在回重庆的路上了。


    刘建伟来海沽,故意让宪兵分队抓捕,并且很快愿意配合宪兵分队,这一切都是在执行路承周的除日行动。


    现在任务完成,刘建伟自然可以回重庆领赏了。


    “你的意思,这个刘建伟跟军统是一伙的?”川崎弘被路承周提醒,突然醒悟。


    “极有可能。”路承周点了点头。


    刘建伟已经在回重庆的路上,此时就算告诉川崎弘整个除日行动,除了赢得川崎弘的信任外,并不会让海沽站有更多损失。


    “如果刘建伟配合火焰行动,还有一个条件必须满足,海沽站必须与重庆取得联系。并且,必须是频繁联系。”川崎弘笃定地说。


    “老师英明。”路承周诚恳地说。


    “可是,海沽站的电台因何而来?”川崎弘喃喃地说。


    “或许,他们有另外的联系方式,或者有林帆不知道的备用电台。”路承周说。


    “极有可能。”川崎弘深以为然。


    林帆只是电台台长,他又能知道多少海沽站的内幕呢。


    以火焰的谨慎,如果有备用电台,绝对不会告诉他。


    川崎弘随后,向菊池宽申请专业的监听车,而且不是一台,他开口就要了三台。


    菊池宽也知道,想要破获海沽站,必须找到他们的电台。


    其实,就算给宪兵分队三台监听车,也未必能找到军统电台。


    况且,他最多只能提供两台。


    康伯南道22号被大火烧得只剩下一个空架子,幸好这是一栋砖瓦结构的房屋,否则整栋房子将不复存在。


    虽然如此,川崎弘上任后,还是先去了这个地方。


    他们到的时候,警务处的顾问中山良一也在。


    作为曾经的宪兵分队队长,中山良一看到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宪兵分队,更是深有感触。


    “中山君,你怎么在这里?”川崎弘看到中山良一,诧异地问。


    “昨天晚上,这里死了几个人,其中有一个白俄,还有一个瑞士人,和一个英国人。”中山良一叹息着说。


    人家只是在大光明电影院看了场电影,没想到却被山口静夫击毙。


    最重要的是,山口静夫竟然没有处理这些人的尸首。


    昨天晚上的大火,警务处的救火队来了,他们虽然没能灭了火,却看到了这些无辜被枪毙的平民。


    “此事麻烦你处理好。”川崎弘朝中山良一躬了躬身,诚恳地说。


    山口静夫盛怒之下杀人,虽然不算什么,但如果被捅了出去,还是很麻烦的。


    “此事工部局很生气,英驻海沽总领事馆,已经向大本营提出严重抗议。不仅要求严惩凶手,并且要开除路承周、韩福山和林译等人。”中山良一缓缓地说。


    “不行!”川崎弘坚定地说。


    英国人的条件,无论哪一条,他都不想答应。


    “这次恐怕不行了,英国人的态度很强硬。”中山良一摇了摇头。


    他这个英租界警务处的顾问,可不是日占区的顾问。


    在警务处,中山良一也就能处理与日本人相关的事情。


    这次被山口静夫所杀的人,如果全是中国人,倒也没会有什么。


    可是死者当中,有三名外国人,最重要的,还有一个是英国人,这就麻烦了。


    路承周得知自己被警务处开除,也很是愤怒。


    他倒不在乎这份工作,说老实话,在警务处当巡官,对他来说其实是个负担。


    每天早上,路承周都得去警务处报到,而上午,他还得去辖区巡视。


    最让路承周心疼的是,他每个月五千元的特别活动经费。


    一旦他被开除,克莱森琪肯定不会再支付这笔钱。


    一个月五千元,这可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啊。


    “难道他们忘了,得罪我们的下场么?”川崎弘冷冷地说。


    路承周在警务处潜伏,对宪兵分队来说终归是好事。


    至少,警务处稍有风吹草动,宪兵分队马上就能知道。


    “这次死的可是英国人,如果英国人真的追究,我们会很难办的。”中山良一说。


    其实,巴恩士还提出,要解除他这个警务处顾问的职务。


  第七百二十六章 烦恼

    山口静夫见到宪兵分队被烧,当时已经万分惊讶,等他再看到野崎被杀,连人头都不见的时候,已经很惊慌了。


    见到从大光明电影院带回来的人后,山口静夫没有犹豫,马上决定处决他们。


    处死这些人后,山口静夫满腔的怒火,确实全部发泄到了那些人身上。


    他才不管他们是英国人还是瑞士人,到了宪兵分队就是自己的犯人。


    英国人以此为借口,将路承周等人开除,也在情理之中。


    特别是开除路承周,不仅可以宰断日本人伸向警务处的魔掌,更能让克莱森琪每个月节省五千元。


    中山良一向川崎弘分析了此事的利弊,警务处再退让,也绝对不会在英国人的事情上让步的。


    如果英国人死在宪兵分队,都不能让日本人退步,恐怕工部局会有更进一步的行动。


    经过英日双方紧急协调,最终决定,双方各退一步。


    宪兵分队将安插在警务处的情报人员,全部撤回去。


    而警务处也不再追究英国人被杀之事,只要宪兵分队提供杀人凶手,让工部局可以应付,他们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承周,此事你可能得委屈一下,从警务处离职,专职担任情报一室主任。”川崎弘在宪兵分队临时的办公地点:康伯南道20号,跟路承周谈了话。


    当初租用康伯南道20号,只是为了给路承周和张广林等人,搞一个隐蔽的进出通道。


    康伯南道22号被烧掉后,无法再用来办公,只能暂时借用康伯南道20号。


    这里虽然也有两层楼,但并没有院子,宪兵分队的车子,依然只能停到隔壁。


    “没什么委屈不委屈的,警务处的工作,对我来说并不重要。”路承周坚定地说。


    “你能这样想,我很欣慰。”川崎弘点了点头,路承周还是很懂事的。


    相比之下,山口静夫让他很恼火。


    康伯南道22号之所以会被烧,宪兵分队所有的办公用品,甚至机密档案和设备,全部付之一炬,都是因为山口静夫那个所谓的请君入瓮计划。


    日本人愿意答应工部局的条件,克莱森琪非常高兴。


    近段时间以来,日本人越来越强硬,动辄就封锁英租界。


    当克莱森琪得知,日本人答应了警务处的条件,愿意将路承周、韩福山和林译调回宪兵分队后,他的心情很愉悦。


    晚上,他特意去了英国俱乐部,美滋滋的喝了几杯。


    然而,回到家里,看到路承周早在家里等候时,顿时所有的好心情,瞬间变没了。


    “你还来干什么?”克莱森琪警惕地问。


    “我想确认一下,您夫人在伦敦的住址有没有变?”路承周拿出一张写着克莱森琪夫人地址的纸条,随后递给了对方。


    “你又想干什么?现在你可不是警务处的人了。”克莱森琪觉得路承周就是个无赖,既然离开了警务处,自然不能再盯着自己的事情不放。


    “表面上我确实不是警务处的人了,但暗地里,我还是你的情报员,每个月的活动经费,一分都不能少的。”路承周摇了摇头。


    同时,他将两张照片放到桌上。


    克莱森琪马上拿起照片,只看了一眼,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这两张照片,一张是克莱森琪与一个女人相拥的样子,另外一张,则是他们在房间鬼混时的丑态。


    “你已经不是警务处的人,每个月再领钱,已经不现实。”克莱森琪摇了摇头。


    “好吧,我不会让您为难,你知道这个女人丈夫的身份么?一旦这张照片流传出去,会有什么样的后果?”路承周站了起来,淡淡地说。


    与克莱森琪鬼混的女人,可不是一般人,她的丈夫是英租界有名的商人,在英国也是有名望的。


    一旦路承周公开这张照片,克莱森琪必定会身败名裂,甚至连警务处长都干不成了。


    “卑鄙!”克莱森琪很是生气地说。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从下个月开始,我依然会来领钱。”路承周站了起来,淡淡地说。


    不要说克莱森琪被他抓到了新的把柄,就算没有,以之前搜集到了证据,也足够让克莱森琪退让的了。


    “你不能再替宪兵分队打探警务处的情报。”克莱森琪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要不是他有把柄落到路承周身上,怎么会被他要挟呢。


    “放心,我对警务处的事情,不会有任何兴趣。每个月只要钱到位了,就可以当我不存在。”路承周微笑着说。


    克莱森琪很沮丧,路承周今天晚上到家里,等于公开讹诈。


    然而,他又没什么办法,只能乖乖挨宰。


    第二天早上,克莱森琪工作中情绪都不太高,当他听到有人要来拜访时,都不想与之见面。


    然而,对方并没有因此而放弃,依然闯到了克莱森琪的办公室。


    “克莱森琪先生,我是重庆方面的人。”马玉珍本身是大学毕业,就学习过英语。


    与曾紫莲这个振华中学的英文老师整天待在一起,多少也学了一些。


    从担任海沽站情报组副组长开始,马玉珍就意识到了责任巨大。


    在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后,她也主动学习了英语和日语。


    马玉珍知道,路承周的日语很好,正是因为有这样的优势,路承周才能在日本人中间游刃有余。


    而路承周之所以能在警务处潜伏下来,正是因为克莱森琪的推荐,而路承周能与他正常用英语交流,起到了很大作用。


    “请进吧。”克莱森琪听到马玉珍的话,自然知道重庆意味着什么。


    “据我们得到的消息,最近克莱森琪似乎很烦恼?”马玉珍今天化的是女装,可是她完全不像之前的那些形象,穿着得体的旗袍,显得女人韵味十足。


    “你们怎么什么都知道?”克莱森琪诧异地说,他正因为路承周和日本人的事而苦闷,军统却主动找上门来了。


    “不错,这次来,是为帮克莱森琪先生。”马玉珍微笑着说。


    克莱森琪的烦恼,正是路承周制造的,军统只要不再找他,就已经帮了克莱森琪的大忙。


  第七百二十七章 嘉奖

    从见到马玉珍的那一刻,克莱森琪的目光就在她身上扫视。


    精心化装的马玉珍,显得雍容华贵,一点也看不出她还是个未婚少女。


    但就是这样的气质,深深地吸引了克莱森琪。


    如果不是马玉珍提到重庆,他肯定会请她喝一杯。


    “你要怎么帮我?”克莱森琪到目前为止,并不完全相信马玉珍的身份。


    “看来克莱森琪先生并不需要我们的帮助,那好,再见。”马玉珍淡淡地说。


    “你看上去,不像是重庆的人。”克莱森琪突然说。


    他虽然是警务处长,但说话还跟英国人一样直接,有话说话,不会拐弯抹角。


    “看来克莱森琪先生不相信我,咱们以后再谈。”马玉珍冷冷地说。


    她来找克莱森琪,当然不是为了帮他对付路承周,真正要对付的对象是中山良一。


    路承周希望,海沽站能得到警务处的配合,至少是暗中配合。


    “我希望,你们能帮我处理两个人。”克莱森琪见马玉珍要走,反而没有了刚才的怀疑。


    “哪两个人?”马玉珍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但依然还是板着脸,问。


    “中山良一和路承周,尤其是路承周。”克莱森琪缓缓地说。


    “路承周?他不是已经被开除了么?”马玉珍惊讶地说。


    “他是宪兵分队派到警务处的间谍,我最讨厌这种人。”克莱森琪自然不能跟马玉珍说起,被路承周敲诈的事情。


    否则,路承周将手里的资料公开,他不但名声扫地,家庭也会破裂,警务处恐怕也待不下去了。


    “他不是你的学生么?你还这么恨他?”马玉珍很意外,她没想到,克莱森琪对路承周竟然如此痛恨。


    “他是我学生中的败类。”克莱森琪冷冷地说。


    “除了路承周外,你还要处理谁?”马玉珍问。


    “当然是中山良一了,这个所谓的日本顾问,拿着我们的薪水,却充当着日本的代表。”克莱森琪冷冷地说。


    其实,路承周跟中山良一是同样的性质,都是拿着警务处的薪水,干着特务的勾当。


    马玉珍回去后,与路承周见一面。


    “没想到,克莱森琪最痛恨的是你。”马玉珍说起此事时,脸上不由露出了笑容。


    她其实很好奇,路承周到底干了什么事,让克莱森琪如此恨他。


    路承周的真实身份是海沽站长,军统在海沽站的最高负责人。


    同时,他又是打入宪兵分队的军统内线,传奇间谍“火焰”。


    当一名抗日英雄容易,要当一名被人痛恨的抗日英雄僦难了。


    克莱森琪越痛恨路承周,其实对路承周就越是一种保护。


    马玉珍有的时候都很佩服路承周,承受别人鄙视的目光,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


    “或许是期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吧。知道么,我差一点就能当上副处长了。”路承周笑了笑,就算马玉珍是他的同志和战友,有些事情也是不能告诉她的。


    “克莱森琪对中山良一也很恼火,希望我们能帮他处理掉中山良一。”马玉珍说。


    “中山良一?”路承周有些意外。


    他原本觉得,克莱森琪可能会需要处理林译。


    中山良一是警务处的顾问,虽然是以日军退役军人的身份,但他现在其实算是警务处的人。


    “对,这是我们的机会,如果除掉了中山良一,宪兵分队与警务处之间,肯定不会再合作。”马玉珍说。


    “除掉中山良一,他们之间依然会合作。”路承周摇了摇头。


    只要有共同的利益,哪怕他们之间有更深的矛盾,也依然会合作的。


    “你想怎么对付中山良一?”马玉珍问。


    “先搜集情报吧。”路承周想了想,中山良一作为警务处的顾问,肯定不能像野崎那样,被割掉人头。


    “是。对了,总部的嘉奖来了。”马玉珍说,同时,他将总部发给火焰的电报也递给了路承周。


    海沽站的波长和呼号都改变了,密码本也换了,就算林帆投靠了日本人,也很难再对海沽站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此次海沽站的“除日行动”,取得了圆满成功,海沽站的人都觉得解气,重庆也很高兴。


    除了给海沽站的电报外,总部还给路承周专门发来了电报。


    “有奖金吗?”路承周看着总部的电报,随口问。


    “当然,总部奖励了两万元。”马玉珍微笑着说。


    对她来说,这已经是一笔巨款了。


    两万元,如果拿给组织,能做多少事啊。


    这段时间,她一直没有收到“蚂蚁”的任何消息。


    她相信,以路承周的性格,自己也能分到笔奖金,如果能交给组织,肯定能帮组织解决一些实际困难。


    “才两万元?还有其他奖励吗?”路承周蹙了蹙眉头,他从克莱森琪那里,一个月能领到五千元,对两万元确实没多大的兴趣。


    而且,总部将电报发给了海沽站,也就是说,刘井华和马玉珍都已经知道了此事。


    甚至,方南生也知道了。


    因此,就算路承周再有心想截留一部分奖金,也必须有合适的理由。


    “两万元还不够啊?”马玉珍觉得不可思议,路承周现在的胃口,实在太大了吧。


    “给海沽站留一万元,其他钱给兄弟们发下去,你、刘井华每人一千,方南生三千元,其他兄弟平分剩下的五千元。”路承周想了想,说。


    “那你呢?”马玉珍问,虽然路承周没有参加行动,但除日行动是他亲自制定,并且一手实施的。


    “我是站长,还需要奖金么?”路承周笑了笑。


    其实,他扣下一万元,就已经分走一半了。


    路承周是海沽站的站长,海沽站的资金他可以随意调配。


    “你升职了,确实不需要奖金。”马玉珍说,总部决定,授予路承周上校军衔。


    “只要能杀日本人,有没有奖金不重要,升不升职更加不重要。”路承周摇了摇头,脸上露出坚毅的神情。


    “说得倒是轻巧。”马玉珍对路承周得了便宜还卖乖很是不屑。


    “对了,你要准备几条船了,按照现在的天气,海沽很有可能爆发历史上最大水灾。”路承周突然想到一件事。


  第七百二十八章 肆虐

    进入八月,海沽附近各条漂流洪水猛涨,日本海沽陆军特务机关担心大水会涌进日租界,吩咐温佩石,在杨柳青镇、桑园两地,将运河右堤炸开,洪水随即向西南洼地区狂奔。


    然而,市内各河水位仍在上涨,南运河右堤已经失去抵御能力。


    三天后,洪水冲向大围堤外,意味着海沽市区,被大水包围。


    持续的大水,让所有人都很担忧。


    路承周虽然在英租界,但他是海沽人,这是他的家乡,这里生活着他的乡亲父老。


    如果没有战争,路承周一定会全力去治水。


    然而,站在大围堤上的路承周,望着大围堤外一片汪洋,路承周只能暗暗祈祷,希望大水能退下去。


    “路先生,如果这雨还不停,恐怕大围堤会决堤。”张广林很是担忧地说。


    “天要下雨,也是没办法的事。我估计,决堤是必然的。你吩咐大兴日杂店,多准备点货物应急,谁也不知道这雨会下到什么时候。”路承周叮嘱着说。


    目前市区的面粉、大米、玉米面都涨价了。


    租界的价格反而稍低一点,但也低不了多少。


    “蚊香、火柴、蜡烛,甚至包括咸菜、酱豆腐、葱头,都准备了不少呢。”张广林点了点头。


    “可以把所有资金全部投进去,不够的话,我再去拿点钱过来。现在的价格还算便宜,一旦大水进了城,这些生活用品的价格,就会像洪水一样,一天天的往上涨。”路承周提醒道。


    “怎么能用你的钱呢?”张广林不好意思地说。


    “到时候只要我们平价销售,也能大赚一笔,这可是发财的机会。”路承周笑了笑,上级一直没跟他联络,使得他想给组织提供资金也不行。


    路承周手头已经积累了几万元,如果加上他能调用的军统的资金,那就更多了。


    当然,军统在路承周的命令下,也开始囤积物资。


    如果大水真的冲进城,到时候各种物价必然会上涨。


    虽然方南生可以与海沽城委联系,但那毕竟与路承周不是同一条线。


    按照地下工作纪律,路承周绝对不能与海沽城委发生横向联系。


    “好吧。”张广林点点头。


    到目前为止,他依然还是没有完全弄明白,路承周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表面上看,路承周对日本人很忠诚,他做的事情,也符合一个汉奸的行为。


    然而,张广林却没看到,路承周的罪恶。


    此次重庆奖励的两万元,路承周留下一万作为活动经费,剩下的一万,方南生一个人分了三千。


    骤然拿到这么多钱,方南生也很兴奋。


    重庆并不认同联银券,他们的唯一倾向是法币。


    因此,重庆奖励的钱,也是以法币来计量的。


    海沽目前的通用货币是联银券,自从联银券上市以来,不断贬值,原本联银券与法币是一比一,现在怕是降到了两比一,甚至是三比一。


    在老百姓里,法币才是真正的货币。


    虽然联银券可以在租界使用,但相比联银券,租界更喜欢法币。


    因此,方南生拿到手的三千元,至少相当于六千以上的联银券。


    对海沽城委来说,这是一笔巨大的资金了。


    几乎在接到钱的那一刻,方南生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把这笔钱交给组织,发挥更大的作用。


    作为海沽城委打入军统的地下党员,方南生直接与海沽城委书房顾三石联系。


    “顾书记,这是军统奖励的三千法币,请替我交给组织,当作我的党费。”方南生将刚拿到的钱,郑重其事地交给了顾三石。


    “这次你的表现也很好,上级对你提出了表扬。”顾三石接过钱,紧紧握住方南生的手,高兴地说。


    “如果不是火焰,恐怕海沽站这次也得完蛋,更不用说除掉野崎了。”方南生虽然手刃了野崎,但现在想想,还是觉得后怕。


    林帆被捕并叛变,如果不是火焰想办法与总部取得联络,恐怕海沽站不会有任何作为,更遑论将宪兵分队引到大光明电影院,从而让海沽站趁虚而入。


    “这个火焰到底是什么人?”顾三石有些奇怪地说。


    “我也一直很好奇,但到目前为止,也不知道他的真正身份。”方南生摇了摇头。


    火焰是突然空降的站长,与海沽站的人,并不怎么接触。


    就跟原来火柴一样,主要通过情报组传达命令。


    “只要他是真正抗日就行,对了,你觉得火焰对中共的态度如何?”顾三石问。


    “真正军统的人,对我们的态度都不会好。”方南生缓缓地说。


    “顾书记,最近家里的情况如何?”方南生问。


    “一切都好,对了,根据上级党组织的决定,从现在开始,停止使用市内秘密电台。以后,我们与上级组织的联系,只能通过秘密交通员。”顾三石问。


    这是上级党组织的命令,使用电台虽然方便,但同时也容易暴露。


    海沽站的电台暴露,不就是因为使用太频繁了吗?

    而且,我党的条件远不如军统,就算海沽的秘密电台继续使用,根据地那边,也不会有电台二十四小时待机。


    “如果有紧急情报怎么办?”方南生诧异地说。


    “这是上级的命令,哪怕再紧急的命令,也不能再开机。”顾三石坚定地说。


    “好吧。”方南生无奈地说。


    1939年8月16日,海沽西、南大围堤外,水深达5.1米,大围堤出现不支之势。


    当天上午11时50分,南大围堤在陈塘庄以西决堤,洪水冲向小围堤脚下。


    至20日,海光寺西南墙子河堤决口,洪水进入市内,一般街道水深1米左右,新仓库一带水深到1.8米至2.4米,最深的地方,居然达到了4米。


    市内除了少数高地外,皆成一片汪洋。


    而在第二天,洪水继续上涨,全市有百分之八十面积被淹,灾民达65万人,民房倒塌不计其数。


    市内物价上涨,瘟疫游行,浮尸漂荡,惨不忍睹。


    在市内,所有汽车全部不能开,市民出行,只能行舟。


  第七百二十九章 不会水


    24日,洪水涌入英租界。


    起初水从马路上流过,一会儿,爬上了行人道,又一会儿,钻进人家的房屋。


    水不断地增涨,其快无此,终于浸占了最低层的一层楼房。


    英租界最低的地方,水深九尺。


    市区被水淹后,路承周就开始作准备,家里一楼的东西,全部搬到二楼。


    他的汽车,也特意开到了第六区丁家花园的山坡上。


    就算全市都淹了,也不会担心车被淹。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海沽站的人员安排。


    住平房的人,必须搬到楼房,而且得是二楼以上。


    同时,每人都要备足生活用品,蚊香、火柴、蜡烛、咸菜、酱豆腐、葱头、面粉、大米、鸡蛋、牛奶都要备足。


    路承周对黄文买的要求,至少要保证半个月的生活。


    实际执行时,黄文买给所有人准备了两个月的生活所需。


    总部的奖励剩下一万元,路承周全部给了黄文买,同时中西大药房和傅祺那边,每个月都已经有盈余。


    如果重庆不再给海沽站拨款,也能自行运转,绝对不会因为资金短缺而让工作停滞。


    除了生活必需品外,或买或租,搞了几条小船。


    刚开始,路承周也只是备用,没想到还真的派上了用场。


    比如说,洪水涌进英租界的当天晚上,马玉珍再去克莱森琪家,就是驾着船去的。


    洪水涨得很快,就算是克莱森琪家也被淹了,马玉珍的船,直接划到了他家一楼客厅,从楼梯走到了二楼。


    从下午开始,英租界就停电了,克莱森琪家也不例外。


    马玉珍打开手电筒,照着自己上了二楼。


    到晚上后,整个海沽陷入一片漆黑,无论是宪兵分队还是警务处,都不会出来,正有利于海沽站的行动。


    “克莱森琪先生,我们可以帮你处理掉路承周和中山良一。”马玉珍见到克莱森琪后,直截了当地说。


    下午,路承周交给他一份暗杀中山良一和路承周的行动计划时,马玉珍很是诧异。


    她突然明白了,当初自己在抗团时,提出要暗杀路承周的计划时,路承周当时也应该很意外。


    “怎么处理?”克莱森琪问,现在最冷他头疼的是路承周,其次才是中山良一。


    路承周其实是不是日本特务,他一点也不在乎。


    可每个月要从自己这里拿走五千元,而且自己还得替他隐瞒,他心里就非常不舒服。


    最重要的是,他还有把柄在路承周手里。


    如果路承周死了,每个月能省五千元,同时自己也去了一个隐患。


    “一万一个,两个两万元。”马玉珍说。


    “两万元?”克莱森琪低声惊呼道,这个价格也太离谱了吧。


    “这个价格已经很便宜了。”马玉珍微笑着说。


    “你们不是抗日组织么?怎么还要收费?”克莱森琪说。


    他付给路承周的钱,用的是公款,但这两万元,只能自己掏钱。


    “我们也要生存嘛,再说了,这也是帮你的忙。”马玉珍微笑着说。


    其实,路承周只有一个真正的计划,除掉中山良一。


    中山良一这个日本顾问,干了很多伤害抗日组织的事情。


    中山良一到警务处后,让警务处更好的配合宪兵分队抓捕抗日人员。


    “我可以配合你们,但不能给你钱,而且我也没有这么多钱。”克莱森琪摇了摇头,他本是个贪婪之人,哪会舍得花这么大的代价呢。


    “不给钱也可以,毕竟没有钱,我们也会杀日本特务。但是,警务处以后必须支持我们的行动。”马玉珍说。


    如果克莱森琪给钱,当然是最好的。


    如果他不给钱,只要能配合军统的行动,也是可以的。


    “警务处一向都支持你们,只是暗中支持罢了。”克莱森琪说道。


    “我所说的支持,必须是真诚的,无条件的。”马玉珍缓缓地说。


    “当然,从现在开始,我们是合作者。”克莱森琪微笑着说。


    只要不出钱,他就没有问题了。


    不就是支持军统的行动么?他随时都可以做到,但支持到哪种程度,就是他说了算。


    中山良一担任警务处的顾问后,在工作上兢兢业业,每天都会准时来警务处。


    所有人都知道,他对工作的敬业,是因为他想让警务处,更好的配合宪兵分队,打击租界的抗日分子。


    哪怕租界已经涨了水,中山良一依然坐船到了警务处。


    他并不会水,这在日本人中很罕见,不能自己驾船,只能雇别人开船接送。


    作为曾经的英租界宪兵分队队长,中山良一很庆幸到了警务处。


    要不然,他相信上次死在康伯南道22号的,会是自己。


    中山良一目前要解决的,是在警务处发展自己的眼线。


    路承周和林译、韩福山都被警务处开除,他显得孤掌难鸣。


    然而,想要在警务处发展眼线,不是那么容易的。


    “中山先生。”


    中山良一到警务处时,正好碰到路承周,见到中山良一,路承周连忙打招呼。


    “今天来有事?”中山良一惊讶地说。


    路承周这个巡官已经撤销,他已经没有资格再来警务处了。


    “今天来结算薪水,中山先生,晚上能一起喝一杯么?”路承周诚恳地说。


    “现在哪还有营业的酒馆?”中山良一苦笑着说。


    整个海沽都被淹了,这是海沽有史以来,发的最大一次大水,可谓千年罕见。


    民间有传闻,是不是日本人在海沽作恶多端,连老天都看不下去,整天掉眼泪?

    “是啊,可惜。要不,来我家里喝一杯?家里倒是有点清酒。”路承周一拍额头,似乎才想起此事。


    其实,在这样的天气,也没谁会下馆子。


    中山良一家里没有请佣人,他三顿都在警务处解决,偶尔会去下馆子。


    “不了,我不喜欢水,也不会驾船,还是等水退了之后再说吧。”中山良一摇了摇头。


    “中山先生不会水么?”路承周诧异地问。


    “是啊,要不是为了工作,我才不会跑出来。”中山良一说。


  第七百三十章 承诺

    中山良一希望,能让警务处配合宪兵分队,将英租界的抗日分子一网打尽。


    哪怕他一点也不会水,也租了条船,送他上下班。


    “中山先生,这样的天气,还是待在家里比较好。”路承周提醒着说。


    租界都被淹了,警务处的英国人,一天最多也就是来打个转。


    像中山良一这样的顾问,一大早就来警务处,实在不多见。


    “在家里怎么替天皇分忧?在家里怎么打击抗日分子?承周,军统日益猖獗,我们任重而道远。”中山良一郑重其事地说。


    路承周被开除,是因为山口静夫杀了英国人,宪兵分队表面的势力,只能撤出警务处。


    加上宪兵分队被烧毁,目前的宪兵分队,正处于低潮期。


    “嗨。”路承周低声应道。


    中山良一这种人,哪怕要死了,也想着要为天皇尽忠。


    路承周离开警务处后,径直去了康伯南道20号。


    他从小在海河边玩大,水性很好,自己驾了条小船,在租界内自由穿梭。


    康伯南道20号已经被临时选为英租界宪兵分队的办公地点,租界发了大水,几乎所有的一楼都被淹,最深的地方达到三米,这个时候也不适宜寻找新的办公地点。


    只是,几十人挤在康伯南道20号办公,非常之拥挤,除了川崎弘有单独的办公室外,其他所有人,都挤在一起办公。


    比如说情报一室,就与电讯室当了邻居。


    宪兵分队中,情报一室的人员最多,要不是路承周将他们其中一半以上派了出去,恐怕康伯南道20号都挤不下。


    路承周经过电讯室时,看到他们正在调试机器。


    虽然租界断了电,电话也很难打通,但并不妨碍使用电台。


    如果没电的话,电台可以借助干电池收发报的。


    “你是新来的吧?”路承周看到林帆站在门口,显得尴尬又拘谨。


    自从山口静夫“请君入瓮”的行动失败后,林帆就被抛弃了。


    “你好,我是林帆,电讯室的。”林帆听到路承周的话,连忙朝他鞠了一躬。


    之前山口静夫把林帆当成宝,所有人都不能接触。


    现在,林帆被分到电讯室,虽然也跟刘井华是副主任,可他连电台都不能碰了。


    山口静夫严重怀疑,自己的计划之所以失败,与林帆有很大的关系。


    “你是军统过来的?”路承周问。


    情报一室的人,大多是从军统投降过来的,这些人在宪兵分队的地位最为低下。


    “鄙人原来是军统海沽站的电台台长。”林帆说。


    “电台台长?”路承周上下打量了林帆一眼,没再说话。


    川崎弘的办公室在最里面的房间,虽然位置不是很好,但在那里,能尽量保证办公室的安静。


    “川崎队长,林帆怎么还在电讯室?”路承周见到川崎弘的时候,山口静夫也在。


    “难道你想让他去情报一室?”山口静夫不满地说。


    林帆是他抓获的,也一直为他做事,不能让给路承周。


    “我只有觉得,请君入瓮的计划,之所以失败,林帆也有很大的责任。”路承周缓缓地说。


    “比如说?”川崎弘突然问。


    “作为海沽站的电台台长,他对海沽站的情况更是清楚不过。可是,为何我们的行动还会失败呢?”路承周缓缓地说。


    “你的意思,此事跟林帆有关?”山口静夫诧异地说。


    行动失败,他脸上挨足了耳光。


    野崎的死,更是将他钉在了耻辱柱上。


    山口静夫目前最想干的,是抓到火焰,灭掉军统海沽站。


    然而,事实上他对海沽站的情况一无所知。


    川崎弘上任后,多次问起他的工作计划,他却一点头绪也没有。


    “现在还不能确定,但有一点,海沽站在行动前,已经与重庆联系上。我们收到重庆的所有回复,都有可能是军统的计谋。”路承周缓缓地说。


    在花园宪兵队,他听山口静夫详细介绍了“请君入瓮”的计划,事情又发生了这么久,完全可以得出这样的分析。


    不管林帆叛变的原因是什么,这都是不可饶恕的罪过。


    “我早就应该想到,以火焰的精明,不可能没有备用电台的。”山口静夫喃喃地说。


    “把林帆处理掉吧。”川崎弘突然说。


    不管如何,林帆都不能留了。


    而且,枪杀大光明电影院观众,也需要有人出来承担责任。


    林帆既是中国人,又被宪兵分队放弃,自然成为向警务处交待的最佳选择。


    “他可能还会有用。”山口静夫说。


    “川崎队长,可以将他交给我来处理。”路承周突然说。


    这种事情,他是愿意干的。


    “可以。”川崎弘点了点头。


    不管林帆还能做什么,再留着他都没必要。


    况且,邹静已经自杀,一旦林帆知道这一点,随时都会被与宪兵分队分裂。


    “我也想去看看,毕竟之前我答应过,要让他与邹静永远在一起。”山口静夫突然说。


    “山口先生,邹静是不是埋在隔壁的后花园?”路承周问。


    “不错。”山口静夫笑了笑。


    从康伯南道20号到康伯南道22号,虽然只是一墙之隔,但院墙内的水深超过了一米,过去是需要坐船的。


    林帆不知道,为何路承周和山口静夫要带他来这里。


    康伯南道22号的后花园,也大多被淹了,只剩下一点小土堆。


    “路先生,山口先生,带我来这里干什么?”林帆从上船的那一刻,心里就感觉不妙。


    山口静夫的请君入瓮行动失败,野崎被杀,宪兵分队被烧毁,这一切都跟他有关系。


    然而,林帆知道,自己这段时间,确实是真心为日本人做事的。


    行动失败了,跟自己没有太大的关系。


    如果一定要有负责任的话,山口静夫应该负最大的责任。


    “山口先生是不是答应过你,以后让你与邹静永远在一起?”路承周缓缓地说。


    “不错。”林帆看着路承周的脸色,原本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可听到路承周的语气,他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现在可以兑现承诺了。”路承周掏出枪,缓缓地说。


  第七百三十一章 处理掉


    路承周觉得,林帆其实是没资格与邹静埋在一起的。


    邹静虽是纤弱女子,但性格刚强,被捕后用自杀的方式来证明自己的忠诚。


    “什么承诺?我只想跟邹静在一起。”林帆看到路承周手中的枪,脸色大变。


    “你现在可以如愿以偿了。”路承周掏出枪,缓缓地说。


    “路先生,这是干什么?”林帆全身瑟瑟发抖。


    “知道吗,邹静早就死了,就埋在这下面。”路承周指着下面的积水,缓缓地说。


    “什么?这不可能!”林帆完全惊呆了,好像失音了一般,好像麻木了一般,既说不出话,也没有力量。


    “在你们进来后的第三天,她就上吊自杀了。”路承周轻声说。


    看到林帆的模样,路承周知道,他与邹静之间是有真感情的。


    只是,感情这东西,在特工身上最好不要出现。


    特别是男女之间的感情,一旦发生,意味着一方失手,另外一个很容易感情用事。


    这就像路承周与马玉珍之间的感情,只要路承周向马玉珍表明身份,他们之间立马能恢复到中学时期的关系。


    然而,路承周一直不敢,既是为了工作,更是为了各自的安全。


    “自杀?”林帆的脸色,突然变得一片苍白,如同雷轰电掣一般,完全呆住了。


    他一直以为,邹静已经搬到了其他地方,过着悠闲自在的生活。


    自己只要帮着日本人干满三个月,就能与她会和,拿着日本人给的巨款,去找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改头换面,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


    哪想到,邹静早就与自己天人永隔。


    “你倒很会演戏嘛,我看你早就知道了。”路承周冷冷地说。


    其实,他已经看出来了,林帆对邹静是动了真感情的。


    此时的林帆,一定非常懊悔。


    “路先生,动手吧。”林帆闭着眼睛,他再也没有感觉到恐惧。


    为了邹静,他可以抛弃一切,原本觉得,三个月后,可以找一个陌生的地方,与她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然而,邹静早就自杀,他却傻傻地还在替日本人做事。


    “请君入瓮计划,是不是你破坏的?”路承周看了山口静夫,突然问。


    林帆只求速死,他也暗暗叹了口气。


    人就是这样,哪怕走错一步,就算是一小步,也永远不能回头。


    “不错,你们的行动,我早就告诉军统了。”林帆闭着眼睛,他现在只求速死,也只有死,才是他唯一的解脱。


    “砰!”


    路承周一枪正中他的额头,林帆身子往后直挺挺地倒下,掉在了水里。


    林帆的遭遇或许值得同情,但他的行为,永远不可原谅。


    山口静夫没想到,路承周竟然这么突然,他原本还有些问题想要问林帆呢。


    回到隔壁后,山口静夫向川崎弘汇报了刚才的事情。


    路承周让张成去隔壁埋了林帆的尸首,自己也去了川崎弘的办公室。


    “承周,你下手太快了。”川崎弘此时已经听完了山口静夫的汇报,虽然林帆罪该万死,但他死得太早了些。


    “他已经承认暗中勾结军统,这样的人就该死!”路承周眉毛抖动得像是发出了声音,两眼喷射出通人的光芒。


    路承周的表情虽然有些夸张,但看在川崎弘和山口静夫眼里,都觉得他表现得很正常,这才是一个日本朋友的真实表现。


    “不错,所有搞破坏的人,都该死!”山口静夫倒是支持路承周的观点。


    “林帆死后,我们的队伍总算纯洁了。明天,会有两台测向机和监听机送来,我们将再次以军统电台为突破口。只要是市内的非法电台,全部要掌握。”川崎弘坚定地说。


    “情报一室准备了两条船,测向机和监听机,可以安装在船上。”路承周说。


    “不错,没有流动侦测巡逻车,我们可以搞流动侦测巡逻船。”川崎弘点了点头,沉吟着说。


    “如果还有几台无线电话报机就更好了。”山口静夫说。


    “如果我们有船,肯定会有无线电话报机。”川崎弘说。


    原本他是想把测向机和监听机放在康伯南道20号。


    既然路承周提议放在船上,当然要安装无线电话报机。


    下午,路承周与马玉珍见了一面,他们也没好的地方去,就在船上接头。


    此时租界内的船只越来越多,一些机灵之人,已经用船拉着货物出来走街串巷售卖。


    路承周的这条船,上面装了蓬顶,人坐在船内,外面的人看不清。


    这样的时期,也没有人会有心思,去关注一条船上有几个人。


    路承周与马玉珍将船划到被水淹的土花园一带,交给她一个任务。


    “这段时间涨水,正好可以除掉中山良一。”路承周缓缓地说。


    “在哪动手?”马玉珍说,中山良一是警务处的顾问,如果贸然除掉,会引起警务处和宪兵分队的强烈反弹。


    “中山良一不会水,在水里动手最好。”路承周缓缓地说。


    海沽站准备了几条船,原本只是作为成员行动的交通工具,没想到,现在也可以用来当作杀人的武器。


    中山良一是准时下班的,下班后,他准备直接回家。


    英租界被水全淹没了,还营业的饭店真不多,他就在警务处的食堂,随便吃了点应付一下。


    在戈登堂门口,中山良一随便选了一艘船,虽然现在坐船比坐人力车贵得多,但以他的身份,总不能淌水回去吧?


    上船后,中山良一就钻进了蓬顶里,他不会水,希望能快点回家就好。


    在般上,他紧紧抓着船侧,生怕重心不稳,自己掉落水里。


    特别是他家附近,水深近两米,如果掉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


    中山良一一直计算着时间,当船突然停顿了一下时,他知道到家了。


    “先生请下船。”


    “好。”中山良一掏出钱,在市区,日本人无论是坐车还是坐船,从来不付钱的。


    但在英租界,中山良一还是给点钱。


    船家接过钱,对他躬了躬身,中山良一点了点点,正准备上岸时,突然从水里伸出一双手,拉着他的脚踝,将他猛的拉进了水里。


  第七百三十二章 狡黠

    从入水的那一刻,中山良一就慌了,脚踝传来的力量很大,他感觉整个身子迅速往下沉。


    中山良一不会水,因此也怕水,一接触到水,哪怕平常很沉稳,此时也很慌乱。


    几乎在入水的那一刹那,中山良一就被灌了一口水。


    英租界的洪水,刚开始还是淡黄色,甚至带着一点温度。


    但后面涌入的水,则又冰又冷,从今天开始,很多地方的水变得漆黑恶臭,估计是下水道里的水,倒灌回了地面,使得苍蝇肆虐,水中的细菌更是多得可怕。


    中山良一家门口的水,有近两米深,他跌入水中,很快就沉到了水面之下。


    中山良一想张嘴大呼救命,可他一张嘴,有更多的水灌进了肚里。


    船夫看着中山良一在水里挣扎,脸上一点怜悯之色也没有。


    他是海沽站行动组的成员,在水底的正是行动组的组长方南生。


    他的任务,是掩护方南生,一旦方南生失手,他将以营救中山良一的名义,将他干掉。


    上面交待,不到万不得已,尽量不要使用枪械。


    事实上,在水里对付中山良一很容易。


    一个不会水的日本人,只要将他拖时水里,几乎就是任凭摆布。


    方南生将中山良一拉到水底,中山良一非常慌乱,不停的踢脚摆手,又想大声呼救。


    他哪知道,在水里是不能说话的,一旦开口,就离死亡近了一分。


    作为一名情报官,中山良一在水里显得太不冷静了。


    仅仅两三分钟,中山良一就停止了挣扎。


    方南生浮出水面,深吸了口气后,又潜下水,确保中山良一已经死亡,他才再次浮出水面,爬上了中山良一来时坐的那条船。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警务处的人没见中山良一上班,觉得不对劲,才派巡捕去他家查看。


    结果,就在中山良一家门口,看到了他的尸体。


    在水里泡了一夜的中山良一,已经全身胀了起来,他就像头死猪一样,头朝水面,浮在水面上。


    如果昨天傍晚,中山良一能翻过身,再保持着这样的状态,或许就不会淹死了。


    中山良一不仅仅是警务处的顾问,更是日本人。


    他曾经担任过英租界宪兵分队的分队长,又担任宪兵队的情报官,他的死,警务处必须第一时间通知宪兵分队。


    川崎弘得知情况报,第一时间带着山口静夫和路承周赶到了中山良一家。


    而警务处的克莱森琪,也赶到了现场。


    看到中山良一的尸体,克莱森琪心里暗暗高兴了一阵。


    他知道,中山良一绝对不会是失足落水,这一定是军统干的。


    可是,警务处必须坚持这一点,否则后患无穷。


    为了表示警务处的公正严明,克莱森琪特意把温秀峰调来,让他勘查现场。


    路承周等人赶到时,温秀峰刚把现场勘查完。


    “根据现场情况,以及中山良一口鼻中的泥沙来看,他应该是失足落水而亡。”温秀峰汇报着说。


    “笑话,堂堂警务处的顾问,大日本帝国的退役军人,怎么可能失足落水?”川崎弘听到后,厉声说道。


    他绝对不相信中山良一会被淹死,听到这个消息时,他下意识的认为,这是抗日分子所为。


    中山良一不识不性,他是知道的。


    但是,租界的水并不很深,就算中山良一家附近有两米深,只要呼救,也未必会那么快死吧?


    川崎弘让山口静夫去调查,然而,山口静夫的结论,与温秀峰一样。


    “不,中山良一死于抗日分子之手。”回到康伯南道20号后,川崎弘召开会议,强调了这一点。


    绝对不能承认中山良一死于意外,否则的话,日本特务机关将失去一次绝佳的机会。


    “可是,我们拿不出证据。”山口静夫为难地说。


    他倒是希望中山良一死于抗日分子之手,可警务处又不是傻子,何况这里又是他们的地盘。


    “他们也拿不出证据,证明中山良一不是死于抗日分子之手。”川崎弘狡辩着说。


    狡辩和无耻,历来是日本人的专长。


    他们才不管信誉和尊严,只要能得到利益,绝对不会顾及廉耻。


    “我们的目的何在?”路承周突然问。


    川崎弘之所以一口咬定,中山良一死于抗日分子之手,肯定想达到某种目的。


    “不错,我们要拿到更大的自主权,同时,要让工部局给我们提供办公地点。”川崎弘狡黠地笑了,也只有路承周知道他的心思。


    “川崎队长英明。”路承周奉承着说。


    中山良一死于意外,宪兵分队硬说是抗日分子所为,警务处当然不会同意。


    日本人依然使用同样的卑鄙手段,继续封锁英租界,关闭几个出入口,迫使工部局让步。


    最终警务处作出让步,同意把文齐道57号的一栋房子,作为宪兵分队新的办公点。


    但是,警务处绝对不承认,中山良一死于抗日分子,无论是对外,还是在档案里,中山良一都是死于意外。


    这份文件,只有日本特务机关签字后,他们才能使用文齐道57号。


    日本的卑鄙无耻,路承周总算见识到了。


    竟然可以利用中山良一的死,为宪兵分队重新找到新的办公地点。


    文齐道57号,位于文齐道的最西端,靠近英租界的边界。


    翻过边界,就是海沽第二区。


    英国人选择这里,是想将宪兵分队安排到最角落里。


    然而,川崎弘看到新地点后,却很是满意。


    这里地势较高,水只有一尺多深,也就是说,汽车都可以通行。


    而且,旁边还有块空地,可以再建一栋房子。


    最重要的是,文齐道57号紧靠租界边界,而第二区是日本人的地盘,川崎弘在英租界还要有所顾忌,但在第二区,他可以为所欲为。


    在第二区靠近文齐道的地方,川崎弘要求修建宪兵分队自己的审讯室和看守所。


    同时,在文齐道57号挖了一条地道,从边界下面钻了过去,直达第二区。


    新的宪兵分队,虽然位置较僻,但反而更适合他们的行动。


  第七百三十三章 搞事

    自从路承周不再担任警务处的巡官后,他每天的时间确实自由多了。


    宪兵分队搬到文齐道57号后,他的行踪更加隐秘。


    情报一室的职责,配合特高班,搜集租界内抗日组织的情报。


    路承周只需要每天早晚来一趟宪兵分队,其他时间可以自由活动。


    比如说,他可以借着宪兵分队的身份,自由出入英租界。


    日本人对英租界的封锁,并没有解除,只是偶尔放松,有的时候却加强了检查。


    进入租界,必须接受严格的检查,还要排队。


    普通人如果第一次进入租界,至少要等待三天以上。


    而且,进入租界要接受严格检查,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会遭到羞辱。


    路承周则不然,他拿着宪兵分队的证件,可以自由出入租界。


    在治安里,路承周的老家,他还有一套化装用具。


    在那里,路承周会精心化装,他会以火焰的相貌,与秋山义雄接触。


    路承周当初用火柴的相貌时,是一名喜欢长着长衫的五十岁老者。


    而火焰则要年轻一些,四十来岁,经常是西装革履,戴着一副金丝眼镜,显得成熟稳定,又有相当的社会地位。


    路承周虽然才二十多岁,但他的心理年龄,绝对与他化装后相符。


    路承周要承受多大的压力,或许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整天如履薄冰,还得与人勾心斗角,他必须时刻保持着警惕,说错一句话,做错一件事,他就有可能暴露身份。


    路承周之前与秋山义雄,已经接触过两次。


    只是,两人并没有深交,毕竟交浅不能言深。


    但是,秋山义雄对路承周的身份,已经有所怀疑。


    在东马路一家日式酒馆内,路承周再次与秋山义雄见了面。


    “朱先生,你不是洋行职员,说吧,你接近我,到底有何用意?”秋山义雄见到西装革履的路承周后,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作为一军人,他不会拐弯抹角,这样的天气,路承周竟然还会出现在这里,实在太可疑了。


    “不知道秋山君,对中日战争有何看法?”路承周掏出烟,叼了一根在嘴上,微笑着说。


    他与秋山义雄接触几次,发现这位帝国士官学校毕业的秋山义雄,并不热忱战争。


    或许正因为如此,秋山义雄才会反战吧。


    只有上过战场的人才知道,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我恨透了这场该死的战争,也不想上战场,只想回日本陪我母亲。”秋山义雄个子不高,眼睛也不大,但说话的时候,眼中却露出坚毅之情。


    他已经与中国军队作过几次战了,虽然中国军队的战斗力不高,但他们的意志很坚强。


    日军的战斗力很强,武器也更先进,可日军同样会失败,子弹打在身上,同样也受伤、死亡。


    看着身边的同伴一个人的倒下,死去,秋山义雄开始厌倦这场战争。


    二十七师团驻守海沽后,秋山义雄更想回家。


    他之所以经常来喝酒,也是想喝着清酒,回味着日本的味道。


    他现在负责看守一家军用仓库,有的是时间出来喝酒。


    “有什么计划呢?”路承周随口问。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宪兵队的人呢?”秋山义雄警惕地问。


    “如果我是宪兵队的人,你还能坐在这里喝酒?你跟你的同伴,此刻都被送上军事法庭了吧。”路承周淡淡地说。


    他可以让秋山义雄怀疑自己的身份,但不能让他误会,自己是宪兵队的人,哪怕他确实是宪兵分队的人。


    “你是哪方面的人?”秋山义雄问,既然路承周不是宪兵队的人,极有可能是抗日分子。


    “能帮你的人。”路承周不置可否地说。


    “我想先去东北,再从东北回国。”秋山义雄毫无顾忌地说。


    他毕竟不是专业的情报人员,一旦认定路承周不是宪兵队的人,就将他当成了朋友。


    至少,路承周接近他,并没有恶意。


    “去东北要么坐船,要么坐火车。”路承周缓缓地说。


    “坐船不行,一旦被发现插翅难逃。”秋山义雄摇了摇头。


    “你们有多少人?”路承周问。


    “一百多人吧。”秋山义雄说,目前有意与他们一起回国的,已经超过了一百名。


    “这么多人一起行动,不被发现根本不可能。”路承周想了想,实在想不通,一百多人要如何才能安全地登上火车。


    日军的管理还是很严格的,想偷偷离开军营,几个小时没有问题,可时间一长,必然会发现。


    而且一百多人同时离开,必然会引起上面的注意。


    除非,引起日军上层的注意力。


    “不管可不可能,我们都准备走了。”秋山义雄坚定地说。


    如果没见到路承周,他也决定,再过两天就动手,趁着海沽发大水,正好游过海河,进入东站坐上去东北的火车。


    只要上了火车,一切就容易了。


    “你们有没有完整的计划?”路承周问。


    “两天后,有趟到东北的专列,只要我们上了车,一切就好办了。”秋山义雄目光中满是期望,只要上了车,就是回家的开始。


    “完了?”路承周诧异地说。


    “还要怎么样?总不能提前过河吧?”秋山义雄说。


    “你们的行动,就像一次军事行动,难道不应该声东击西,或者来个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么?”路承周笑了笑。


    “这种事情,越隐蔽越好,越机密越好,事情搞多了,反而节外生枝。”秋山义雄摇了摇头。


    “你们的人,都是干什么的?”路承周问。


    “他们主要是守仓库。”秋山义雄说,厌恶战争的人,在战场上表现也会很差,他们没有斗志,意志消沉,甚至还会影响到其他人。


    这样的士兵,本就不为将领所喜,派他们守仓库,也不意外。


    “有没有想法,在仓库里搞点动静呢?”路承周问,这方面海沽站有着优良的“传统”,他们的定时燃烧弹和炸弹,连中共用了都说了好。


    “你的意思,是烧……”秋山义雄惊讶地说,作为仓库守卫的负责人,他最担心的就是仓库失火。


  第七百三十四章 反战

    路承周的建议,秋山义雄没有马上答应,他得回去与其他人商量一下。


    毕竟,路承周的出发点,与他们是不一样的。


    哪怕路承周说得再漂亮,他毕竟也只想着抗日。


    烧毁仓库物资,确实能引起日军的恐慌,也能帮他们更好的逃离海沽。


    可是,这些物资一旦被烧毁,等于帮助了中国军队。


    秋山义雄反战,并不代表他会叛国。


    厌恶战争是一回事,背叛日本和天皇,又是另外一回事。


    两人约好,明天再在这里见个面,最后确定是否对仓库动手。


    “不管如何,我们有一点是相同的,都讨厌这场战争。如果没有这场战争,咱们我们会是很好的朋友。”路承周感慨着说。


    “就算有这场战争,也不妨碍我们成为朋友。”秋山义雄觉得路承周说话办事都很稳妥,又能说一口流利的日语,对日本的文化也很了解。


    “这种事情,一定要注意保密。上百人当中,一旦出现背叛者,所有人都会跟着随珠陪葬。”路承周要分开的时候,又提醒着说。


    “多谢朱先生提醒。”秋山义雄感激地说。


    这种事情,路承周比他更有经验。


    “不用客气。”路承周微笑着说,他在秋山义雄面前用的化名,姓朱。


    趁着在外面的机会,路承周去了趟红墙道11号,这是海沽站目前的机关所在地。


    红墙道位于营口道至南京路段,以道旁红墙命名,此段不长,多是一些名人故居。


    “宪兵分队的侦测巡逻车已经到了,他们会先安装在船上,这次是两台,而且船上有无线电话报机,也就是说,侦测巡逻船,可以随时与宪兵分队联系。”路承周缓缓地说。


    海沽站的电台,除了刘井华组装的那部以外,方南生还从宪兵分队搬走了两台。


    除了电台,行动组还搞了一批武器,以及宪兵分队搜集、整理的情报。


    这些情报虽然只是几叠资料,但价值比武器和电台都要大。


    “我们的电台放在意租界,他们未必能侦测到。”马玉珍说。


    “只要在市内,都有可能侦测到。”路承周缓缓地说。


    “也就是说,我们的电台,也不能每天都开机?”马玉珍诧异地说。


    “对,从现在开始,我们的开机时间不能固定,呼号和波长要更换得更频繁,发报地点更得时刻更换。”路承周缓缓地说。


    “这样做,会不会太复杂了?”方南生也问道。


    “你是要安全,还是要便捷?我们的工作不能偷懒的,哪怕偶尔一次,都可能带来致命的伤害。”路承周叮嘱着说。


    搞情报工作,绝对不能有侥幸心理。


    “站长说得是,受教了。”方南生诚恳地说。


    “行动组准备一批燃烧弹,估计明天会用到。”路承周又说道。


    “只准备燃烧弹,不用准备人吗?”方南生问,他是行动组长,既然准备了燃烧弹,自然要准备行动人员。


    “这次是日本人动手,我们最多配合。”路承周微笑着说。


    “日本人?”方南生惊诧地说。


    “不错。我已经与秋山义雄联系上,他准备后天偷偷过河,坐北上的专列。他们需要制造动静,才能顺利过河。秋山义雄与他的同伙,大多都是看守仓库的,有他们配合,烧毁几家仓库,还是很容易的。”路承周笑了笑。


    他拿出一张纸,在上面标明了几个地方。


    路承周做事,一向会留后手,如果秋山义雄不动手,行动组再行动也不迟。


    晚上,路承周去了文齐道57号。


    他原本想向川崎弘汇报,然而川崎弘却不在,去宪兵队开会了。


    路承周心里一动,这个时候去宪兵队开会,肯定是发生了什么。


    原本他可以提前回去,但为了等到川崎弘,特意留在办公室。


    一直到十一点时,路承周才看到川崎弘的车子回来。


    路承周连忙装作要回去的样子,从楼上走了下来。


    “出了点事情,先不要回去。”川崎弘看到路承周,对他说道。


    回去之后,川崎弘告诉路承周一个消息,后天第一联队有一部分士兵,准备逃跑。


    “此事有宪兵队出事就够了吧?”路承周惊讶地说。


    “宪兵队的意思,让我们配合。”川崎弘淡淡地说。


    “我可以做些什么?”路承周说,他是中国人,日本人的事情,一向轮不到中国人出面的。


    “这个时候,所有接近他们的日本人,都会引起他们的注意。中国人,反而让他们有安全感。”川崎弘缓缓地说。


    “原来如此。”路承周作恍然大悟状,川崎弘还真是厉害,竟然想到用中国人接触秋山义雄等人。


    “这些人背叛了天皇,一定会得到应有的惩处。”川崎弘冷冷地说。


    “如果他们后天行动的话,只需要设下埋伏就行。”路承周说,既然宪兵队有了准确消息,还用自己干什么呢。


    “这个消息未必准确,如果他们提前,或者延后怎么办?我们还不知道具体的头领是谁?不管参与的士兵有多少,为首之人,必须受到严处。”川崎弘冷冷地说。


    宪兵队只是得到了一点消息,但还不全面。


    “我以什么身份,与他们接触呢?”路承周问。


    “你将以军统海沽站的情报人员,与他们接触,拿到参与哗变的名单,找出为首之人,你就是大功一件。”川崎弘沉吟着说。


    此事路承周有先天优势,他以前在军统待过,本身又接受过军统的系统训练,对军统的事情再熟悉不过。


    “一定完成任务!”路承周坚定地说。


    “我相信你一定会完成任务,明天上午,你去北大街的恒雅茶楼,竹内辉夫会在那里见你,这是他的照片。”川崎弘拿出一张日本军人的照片,递给路承周。


    这是一位上等兵,穿着军装,年纪看上去并不大。


    “他会参与后天的行动吗?”路承周不动声色地问。


    秋山义雄容易相信别人,如果是做事,容易得到别人的信任。


    可这种机密之事,他如果还跟别人说起,特别是起事的日子,竟然也告诉了竹内辉夫,不失败才怪。


  第七百三十五章 协助

    第二天清早,路承周去日军第一仓库,找到了秋山义雄。


    与他同行的,还有方南生,接下来军统,将配合秋山义雄的行动,方南生必须与秋山义雄见面。


    原本路承周与秋山义雄,约好下午才见个面的。


    情况紧急,路承周只能主动来找他。


    幸好秋山义雄负责第一仓库的安全,找他也比较方便。


    “你怎么来了?”秋山义雄见到路承周,惊讶得差点跳了起来。


    明天就要行动了,今天路承周主动找上门,如果被人看到,明天的行动还能成功?

    “出事了,你们的行动被宪兵队知晓,是竹内辉夫告的密。”路承周直截了当地说。


    “竹内辉夫?”秋山义雄喃喃地说。


    他脑海里很快浮现出竹内辉夫的形象,这个人不怎么说话,也愿意参加他们的回家行动,没想到,却暗中向宪兵队告密了。


    “据我们得到的消息,竹内辉夫会与宪兵队联手调查。”路承周说,他特意清早赶来这里,就是想先跟秋山义雄见个面。


    “我会处理他的。”秋山义雄的眼中,露出一丝杀机。


    竹内辉夫只是上等兵,他没参加“回家行动”也就罢了,还要向宪兵队告密,等于背叛了所有人。


    对他们这些反战士兵来说,背叛将要受到最严厉的处罚。


    “怎么处理?他现在得到了宪兵队的保护。”路承周提醒着说。


    “朱先生有什么办法?”秋山义雄望着路承周,对方能问出这个问题,想必已经有了计划。


    “将错就错,改变计划,制造混乱,除掉叛徒。”路承周缓缓地说。


    “请朱先生指教。”秋山义雄诚恳地说。


    玩计谋,他远不如路承周。


    “这位是方先生,他负责配合你们的行动。另外,这是二十枚定时燃烧弹,就算仓库着了火,宪兵队也未必会查到是你们干的。”路承周指着方南生,微笑着说。


    秋山义雄是上过战场的战士,定时燃烧弹的设定,只说了一遍,他就学会了。


    随后,方南生与他商量,晚上从哪里渡河最有安全。


    “你们已经被盯上了,随时有可能遇到宪兵队,就算今天晚上走,肯定也会面临一场恶仗。”路承周提醒着说。


    无论是菊池宽还是川崎弘,都已经盯上了这些反战士兵。


    从一月份大沽码头三千士兵哗变开始,宪兵队对士兵的思想,就控制得特别严。


    之前的大沽码头三千士兵哗变,是因为他们原本可以回家,却要调到前线打仗,这才爆发了哗变。


    而这次的哗变,是二十七师团第一联队的士兵,这是宪兵队绝对不能容忍的。


    菊池宽希望,能将这次的反战行动,扼杀在摇篮里。


    这也是他为什么,会支持川崎弘,派中国人与反战士兵接触的原因。


    路承周随后去了北门大街的恒雅茶楼,十点的时候,一身便服的竹内辉夫,准时到了二楼的雅座。


    “竹内君,我是路承周。”此时的路承周已经恢复相貌,他笑吟吟地迎上去,朝竹内辉夫躬了躬身,微笑着说。


    “你好,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竹内辉夫见路承周一口纯正的日语,也很是客气地说。


    他已经听川崎弘说过,今天会有一个中国人来协助自己。


    他的任务只有一个,找到为首之人。


    竹内辉夫也是偶尔听说,明天晚上,有批人要过河,在东站爬车去东北回日本。


    “我们什么时候去见其他人?”路承周问。


    川崎弘的计划很简单,让他以军统的身份,跟随竹内辉夫去见其他反战士兵。


    只要他们相信了路承周的身份,为首之人自然会浮出水面。


    “等会就有人会来。”竹内辉夫低声说。


    “趁着还有时间,咱们先商量一下台词。”路承周拿出一张纸,上面写着自己的“资料”。


    在资料里,路承周是军统海沽站情报组组长,想帮助反战士兵返回日本。


    路承周曾经在军统里待过,对军统的情况特别熟悉,让他扮演军统的人,绝对不会有问题。


    对路承周来说,这个角色只需要本色出演就行,他本就是军统海沽站的站长嘛。


    竹内辉夫约的人,半个小时后就到了,也是穿的便服,跟竹内辉夫一样,个子不算高,但很壮实。


    他叫宫崎英勇,是个伍长。


    虽然穿着便服,但因为脸上有个伤疤,远远就能看出,他身上的军人气息。


    “宫崎君,这位是路先生,他神通广大,连宪兵队都有关系。”竹内辉夫见到宫崎英勇后,笑吟吟地介绍着说。


    他之所以知道反战士兵,明天晚上就要起事,正是宫崎英勇告诉他的。


    竹内辉夫知道,宫崎英勇肯定不是为首之人。


    但是,只要让宫崎英勇相信路承周的身份,他一定会把真正为首之人叫来。


    宪兵队只要知道了为首者,明天晚上他们的行动,就会无疾而终。


    “中国人?”宫崎英勇看到路承周,满脸犹疑地说。


    “请宫崎君放心,我是来帮你们的。”路承周用一口流利的日语说道。


    “怎么证明呢?”宫崎英勇坐下后,靠着椅背,双手抱臂,很是警惕地问。


    “英租界康伯南道22号的那栋房子,是我们烧的,野崎的人头,是我们割下来的。”路承周一脸自豪地说。


    野崎的人头,其实对军统并没有什么作用。


    其实野崎的头被砍下来,对日本人的震动更大,日本人不怕死,就怕头被割下来。


    因为没头的尸体,得不到天照大神的保佑。


    “你是重庆方面的人?”宫崎英勇听说了英租界的事情,虽然宪兵队瞒得很紧,但这种又怎么可能瞒得住呢。


    “不错,我们真诚欢迎,你们能去重庆。我们已经有了一个反战同盟,只要你们加入,不但可以不用打仗,待遇还非常好,每个月的军饷,至少是现在的百倍以上。”路承周微笑着说。


    日军投降之人甚少,投降之后,能为重庆做事的,少之又少。


    “对不起,我们只想回家。”宫崎英勇摇了摇头。


  第七百三十六章 出色

    宫崎英勇的态度,也是秋山义雄的想法。


    他们可以跟宪兵队对着干,为了回家,他们可以兵刃相接。


    然而,让他们背叛日本,在思想上还想不通。


    “我们可以帮你们提供情报,如果你能告诉我计划的话,还可以给你们提供一些建议。”路承周微笑着说。


    宫崎英勇并不知道他的真正身份,但宫崎英勇却知道竹内辉夫的身份。


    早上,路承周告诉秋山义雄,是竹内辉夫出卖了他们后,秋山义雄当时想掐死竹内辉夫。


    然而,路承周劝住了他。


    杀了竹内辉夫,只会惊动宪兵队,让他们提前动手。


    就算宪兵队没有拿到全部情报,至少他们会打乱秋山义雄的行动计划。


    路承周建议,秋山义雄可以将计就计。


    竹内辉夫是通过宫崎英勇,才得知反战士兵准备哗变之事,他为人又较机警,足够胜任此事。


    从见到宫崎英勇的第一眼开始,路承周就知道,他能让竹内辉夫上钩。


    “他能信任吗?”宫崎英勇再次问竹内辉夫。


    “当然,路先生是我的朋友,他会全力协助我们的。”竹内辉夫笃定地说。


    “这样吧,我回去与其他人商量一下。”宫崎英勇沉吟着说。


    “当然可以,但要快。请问宫崎君,你是负责人么?”路承周突然问。


    “不是,我们有几个人,大家一起商量。竹内辉夫这么能干,到时也能加进来。”宫崎英勇微笑着说。


    “这是我的荣幸。”竹内辉夫一听,大喜过望。


    如果能参与他们的决议,也算负责人之一了。


    宫崎英勇离开后,路承周与竹内辉夫,一起去了宪兵队,向菊池宽汇报此事。


    路承周虽然是宪兵分队的人,但此事他无需向川崎弘汇报,此时的路承周,算是借调到了宪兵队。


    “你们觉得,宫崎英勇的话可信吗?”菊池宽站在屋中间来回踱步,沉吟着问。


    他的个子相对中国人来说算中等,但在日本人当中,已经称得上伟岸了。


    “宫崎英勇对我还是很信任的,他应该相信了路君军统的身份。”竹内辉夫缓缓地说。


    路承周在说到军统最近的行动时,一脸的自豪,就连他都觉得,路承周就是军统的人,遑论宫崎英勇了。


    “下午,你们是不是约好了再见个面?”菊池宽问。


    “不错,宫崎英勇答应,介绍我再认识一些人。很可能,我也会成为他们的决策圈的一位。”竹内辉夫兴奋地说。


    如果能进入哗变事件的决策圈,他的功劳就是大大的。


    “哟西。”菊池宽满意地点了点头。


    “菊池队长,下午,我是不是就不用去了?”路承周突然问。


    既然竹内辉夫能进入他们的决策圈,自己的任务就没有意义了。


    竹内辉夫知道的情况,绝对比自己多。


    “不行,你得配合竹内辉夫。到时候,你可以代表军统,给他们最大的支持。”菊池宽摇了摇头。


    竹内辉夫之所以能得到他们的重视,或许就是因为路承周。


    竹内辉夫能联系军统,并且让军统全力支持他们的哗变,可见竹内辉夫还是很有能量的。


    一个人的地位,除了因为他的才华外,还有他的关系网密不可分。


    “嗨!”路承周坚定地说。


    下午,还是在恒雅茶楼,宫崎英勇带来了几个人。


    当然,这些人当中,并没有秋山义雄。


    从早上路承周与他见过面后,秋山义雄就正式退居幕后。


    竹内辉夫再次将路承周介绍给他们,同时,宫崎英勇也代表日军,表达了他们对军统的感谢。


    “路先生,我们经过慎重考虑,决定推选竹内辉夫为我们的头头。我们坚信,在他的领导下,在军统的大力支持下,我们一定能回到东北,回到故乡,回到亲人的身边!”宫崎英勇大声说。


    这是中国人开办的茶楼,他的声音虽然有点大,但外面也不敢有人进来。


    因为这次宫崎英勇带来的几人,都身着军装,只是没有带枪。


    在日占区,一身日军军装,就是最好的通行证。


    “真的?需要我们如何支持?”路承周“惊喜”地问。


    “如果可以,明天晚上请在河西准备几辆卡车。如果对面有埋伏,请给我们示警。”宫崎英勇沉吟着说。


    “没有问题,我会派人准备好,一旦宪兵队有埋伏,到时以火示警。”路承周微笑着说。


    宫崎英勇的表现,堪称完美。


    竹内辉夫与他们回去商量,今天肯定是回不来了。


    可是,竹内辉夫成为首领之事,却通过路承周传递回去。


    如果不知道这是秋山义雄的计谋,肯定会高兴万分。


    路承周回到宪兵队后,向菊池宽汇报了此事。


    果然,菊池宽一听,很是高兴。


    竹内辉夫竟然能成为哗变士兵的首领,这是他所没有想到的。


    “我看,等竹内辉夫回来后,就可以按图索骥了。”路承周微笑着说。


    菊池宽并不知道,竹内辉夫永远都回不来了。


    作为哗变士兵的首领,竹内辉夫根本没有机会离开。


    就算他知道了那些参加哗变者的姓名,如果不能离开,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哟西,路先生,这次你出色地完成了任务,我代表宪兵队感谢你的配合。”菊池宽握着路承周的手,大笑着说。


    他也认为,只要竹内辉夫回来,一切就都结束了。


    宪兵队将哗变控制在萌芽状态,不但说明宪兵队的能力,同时也说明了菊池宽指挥有方,用人之能。


    “能为皇军效劳,是我最大的荣幸。如果下次还有这样的机会,请菊池队长不要忘记我。”路承周诚恳地说。


    “以后,英租界宪兵分队有什么事情,你要主动向我汇报。不要因为川崎弘曾经是你的老师,就与他一条心。”菊池宽突然缓缓地说。


    路承周是宪兵分队情报一室的主任,他与川崎弘有着师生之情,如果能让路承周效忠自己,以后川崎弘在宪兵分队的所作所为,自己就一清二楚了。


  第七百三十七章 反转

    菊池宽的话,让路承周很难回答。


    他可不仅仅是川崎弘的学生,同时也是川崎弘带他进入日本特务机关的。


    可以说,没有川崎弘,就没有现在的路承周。


    在所有人的眼中,路承周必定是很感激川崎弘的。


    因此,在菊池宽面前,路承周也必须表现出这一点。


    “我对皇军忠心赤胆,我只与皇军一条心。”路承周郑重其事地说。


    他的意思,并没有表达得完全清楚,糊弄菊池宽应该够了。


    在菊池宽听来,路承周的意思,并不只忠于川崎弘,而是忠于皇军。


    对路承周的回答,菊池宽表示满意。


    “英租界的事情,放手去干就是,一切有我。”菊池宽拍了拍路承周的肩膀,微笑着说。


    就在路承周离开宪兵队后,秋山义雄在东马路发出了一封信。


    这封信,是寄给花园宪兵队菊池宽的。


    如果菊池宽此时能看到信,一定会很惊讶,因为秋山义雄在信里告诉他,今天晚上,将会有一批士兵,冒死游过海河,从东站登上北上的列车。


    同时,今天晚上,他们还准备对仓库动手。


    秋山义雄是冒着被发现的危险,才发出这封信的。


    按照惯例,这封信将会在第二天上午,摆到菊池宽的桌上。


    回到文齐道57号后,向川崎弘汇报了今天的行动。


    上午与宫崎英勇见一面,中午向菊池宽汇报了工作,下午又见到了参与哗变的士兵,回来之前,又向川崎弘汇报了。


    在川崎弘面前,路承周没有任何隐瞒,就连菊池宽的话,他也一字不动的告诉了川崎弘。


    “菊池宽业务能力不行,拉帮结派却是个中好手。”川崎弘嗤之以鼻地说。


    路承周的回答,在他听来,又是另外一层意思。


    路承周忠于自己,不就是忠于皇军么?


    “老师觉得,竹内辉夫的行动会成功吗?”路承周问。


    “看明天的结果就是,如果竹内辉夫提供了完整名单,自然就成功了。但不管竹内辉夫是否成功,你的任务确实出色完成了。”川崎弘微笑着说。


    路承周的任务,原本是见到哗变士兵的头领。


    路承周协助竹内辉夫,唱了一出好戏,让宫崎英勇等人,推选竹内辉夫为他们的头领,相当于路承周超额完成了任务。


    至于竹内辉夫能不能抓到哗变士兵,那是他的事情了。


    “我很惭愧,应该与竹内辉夫更好的配合,争取将那些为首之人,全部抓捕。”路承周遗憾地说。


    “抓捕之事,也轮不到你我。以菊池宽的性格,这种露脸之事,他会让给别人?”川崎弘冷笑着说。


    川崎弘对菊池宽还是很了解的,他晚上在花园宪兵队召开了会议,决定明天对第一联队的哗变士兵全部抓捕。


    为此,他特意去了趟海沽日本防卫军司令部,向二十七师团长本间雅晴报告。


    得知第一联队中,竟然有反战士兵,本间雅晴也很生气。


    他要求菊池宽,一定要把所有哗变士兵全部抓起来,送他们上军事法庭。


    参与哗变的士兵,一旦上了军事法庭,只有一个结果:枪毙。


    从日本防卫军司令部回来时,菊池宽望着车窗外,心想,不用等到明天晚上了,明天上午,就能将一切反战士兵全部抓捕。


    正当菊池宽准备拉上车窗的窗帘时,突然看到东马路方向,火光冲天,照亮了半边天。


    而且,起火的地方还不止一片,他能看到的,至少有三处之多。


    事实上,今天晚上,河东有五处军用仓库起火,而且火势很大,猛烈燃烧的冲天火焰,将整个天空都照亮了。


    菊池宽让司机加快速度,他必须第一时间回到花园宪兵队。


    凭感觉,他觉得非常不妙。


    菊池宽的感觉很好,就在今天晚上,日军第二十七师团第一联队的一百多名反战士兵,在竹内辉夫的带领下,准备偷渡海河。


    一百多名反战士兵,在偷渡海河时,与守在河西的宪兵队发生了激战。


    要说宪兵队的战斗力,还真的比不上这些上过战场的。


    他们在河里,依然打死了三十多名日本宪兵。


    当然,反战士兵也死了十多个。


    可反战士兵当时处于河中,他们也没有准备,更不能携带重型武器。


    否则的话,以宪兵队的战斗力,恐怕会被他们消灭。


    就算如此,依然也有近百位反战士兵,游过了河,进入了海沽东站。


    海沽日本防卫军司令部,得知此事后,本间雅晴勃然大怒。


    因为有部分士兵,还是跑掉了。


    这些人,得到军统的帮助,要么被送出了城,要么就地隐藏起来。


    路承周在家里,也听到了海河传来的枪声,他站在屋顶,也看到了日军仓库被烧。


    此事发生时,海沽已经被水淹了,交通和通讯都不畅通,路承周在第二天早上,才正式接到通知。


    “知道吗?出大事了。”山口静夫看到路承周时,轻声说道。


    昨天晚上的事,所有日本宪兵都接到通知了。


    山口静夫带着特高班的所有人,赶到了河西,支援宪兵队的行动。


    “出什么大事了?”路承周“惊讶”地说。


    昨天晚上的行动,可以说出自他的策划,从日军仓库被烧,到反战士兵提前渡河,路承周都能与制订计划了。


    他们选择的地段,正是防守最薄弱之处,如果换一个地方,恐怕反战士兵,也不会取得这么大的成果。


    “二十七师团第一联队有士兵哗变了。”山口静夫对路承周,已经很信任了。


    “不是吧?”路承周更是“惊诧”,他马上跑到川崎弘的办公室,向他证实此事。


    “去宪兵队本部吧。”川崎弘缓缓地说。


    昨天下午,他还觉得,一切都在宪兵队的控制之中。


    然而,昨天晚上,情况突然发生了变化,反战士兵竟然提前一天起事。


    是谁给他们出的主意?难道是竹内辉夫这个新上任的头领?

    路承周和川崎弘抵达花园宪兵队时,看到院子的空地上,摆着几十具尸体。


    路承周的目光,从这些尸体中扫过,蓦然,他发现了一个熟人。


  第七百三十八章 矛盾

    路承周发现的这个熟人,十几个小时前,还跟他见过面。


    没错,正是竹内辉夫。


    看到竹内辉夫的尸体,路承周终于放心了。


    根据路承周与秋山义雄商量的计划,从昨天下午开始,竹内辉夫就再也不能与外界联络了。


    路承周带给菊池宽的消息是:竹内辉夫已经成为反战士兵的首领,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都有可能是在竹内辉夫的领导下。


    不管竹内辉夫内心是怎么想的,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五间仓库被烧,三十多名宪兵被打死,数十名士兵消失,这一切,都是因为竹内辉夫。


    从他的尸体,没有单独列出来,并且与反战士兵摆在一起,可见他在菊池宽心目中是何地位了。


    路承周在菊池宽的办公室,被要求再次汇报,昨天与竹内辉夫两次见面的情况。


    “必须详细,越详细越好。”菊池宽叮嘱着说。


    竹内辉夫原本是宪兵队的内线,又担任了反战士兵的首领,按说反战士兵的行动,应该在宪兵队的掌控之中才对。


    然而,反战士兵突然提前举起,并且同时烧毁了五座仓库。


    菊池宽因此受到了本间雅晴和新上任的日本海沽陆军特务机关长柴山兼次郎的双重斥责,作为才上任不久的宪兵队长,菊池宽觉得自己颜面尽失。


    特别是柴山兼次郎,他是日本曾任驻中国大使馆武官,刚从武汉特务机关调来。


    而且,日本海沽陆军特务机关的规格已经调为少将级,特务机关的权力更大,柴山兼次郎很愤怒,他让菊池宽必须给他一个交待。


    菊池宽很在意柴山兼次郎的态度,一旦这位少将机关长,认为自己不称职,将是一件很可悲的事。


    路承周的记忆力很好,但他还是先在脑子里过一遍,确定自己的叙述,没有任何漏洞后,才开始缓慢地再次介绍情况。


    竹内辉夫已经死了,就算路承周将责任推到他身上,也没人知道。


    毕竟,恒雅茶楼的事情,在座没有一个人知道。


    “竹内辉夫对宫崎英勇的提议非常高兴,不,应该是很兴奋,似乎担任头领是他一直以来最渴望的事。”路承周说到竹内辉夫时,会介绍得很详细。


    “你的意思,竹内辉夫本就是反战分子?”菊池宽听出了路承周的意思。


    说话的时候,他很担忧,因为从其他渠道了解到的消息,竹内辉夫很有可能就是反战分了。


    只是菊池宽不相信这个结果,他也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这我不能肯定。”路承周摇了摇头,他只是陈述事实罢了。


    但是,他的述说,给了菊池宽一种错觉,竹内辉夫为宪兵队服务只是暂时的,甚至是早有预谋的。


    反战士兵为了行动顺利,故意派人投靠宪兵队。


    “此事,只有参与哗变的人才知道了。菊池君,我们应该逮捕了这些人吧?”川崎弘突然说。


    反战士兵哗变,虽然宪兵队惨败,但川崎弘心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畅快。


    此次狙击反战士兵,英租界宪兵分队只出动了一个路承周。


    而路承周表现得很好,菊池宽之前还夸奖过他。


    看到菊池宽六神无主时,一种幸灾乐祸的感觉油然而生。


    “我们确实抓到了一些,但他们并不是主事者。”菊池宽摇了摇头。


    其实,他昨天晚上就审讯过反战分子,结果所有人都认定,竹内辉夫是他们的头头。


    这样的结果,让菊池宽怎么向本间雅晴和柴山兼次郎汇报嘛。


    明明是自己派到反战分子中去的,结果却成了反战分子的头头。


    难道说,这次反战分子的哗变,宪兵队也有参与?

    这让他怎么向柴山兼次郎解释?搞不好,他这个宪兵队长,会被派到前线打仗。


    “不对吧,他们不是应该认定,竹内辉夫才是为首之人么?”川崎弘突然说。


    他可是宪兵队曾经的特高课长,宪兵队的事情,菊池宽想瞒过他?


    “川崎弘,你太无礼了!”菊池宽冷声说。


    他是宪兵队长,川崎弘只是宪兵分队长,就算他做错了什么,也轮不到川崎弘来指责。


    “事实证明,竹内辉夫很不靠谱,他很有可能,是替反战分子做事的。”川崎弘针锋相对地说。


    “滚蛋!”菊池宽怒吼着说。


    川崎弘只好带着路承周回了宪兵分队,路承周开着车,川崎弘坐在后面,一路上两人一言不发。


    到文齐道57号后,路承周给川崎弘打开车门。


    “这件事,得让机关长知道才行。”川崎弘下车后,突然喃喃说道。


    他既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特意向路承周交待。


    路承周没说什么,但已经记下了此事。


    虽然从花园宪兵队回来可以开车,但路承周回家,却只能开船。


    快到二十四号路15号时,路承周发现,家门口竟然停着一条船。


    路承周把船划过去时,从船蓬里钻出一人,路承周下意识地将枪掏出来。


    虽然他与中共和军统都有关系,目前还是宪兵分队的情报一室主任,但他的身份隐秘,知道的人少之又少。


    比如说军统,就曾经刺杀他过多次。


    “谁?”路承周已经将枪拿在手里,同时将保险打开。


    “路主任,我是黄筱庵。”黄筱庵听到路承周冰冷的声音,吓得打了个颤抖。


    路承周目前的公开身份,可是宪兵分队情报一室主任,被他杀了,连喊冤的地方都没有。


    “黄处长,你怎么半夜大驾光临?”路承周收起枪,微笑着说。


    如果是别的人,他可能还会保持警惕,但黄筱庵来找自己,肯定是市公署的事。


    “温市长让我给您送点东西,本来白天就应该送来,结果要送的地方太多,就给耽搁了。”黄筱庵一脸愧疚地说。


    “多谢温市长挂念,劳烦黄处长亲自送来,那怎么好意思?请家里坐吧。”路承周微笑着说。


    “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现在不太好买。”黄筱庵笑着说。


    他给路承周送来的是米、面粉、蜡烛和饼干,这些东西平常不值钱,但现在海沽发生水灾,却是有钱也买不到。


  第七百三十九章 上船

    黄筱庵现在是海沽市公署公用处的处长,亲自给路承周送生活必需品,确实是很给路承周面子。


    况且他还是在半夜送来,坐在船上等着路承周回来,更是难得。


    路承周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待遇,并非他是宪兵分队的人,而是因为他与温佩石特殊的关系。


    温佩石笼络人心的手段还是很高明的,路承周虽然保护过他,但当时也是完成任务,他现在还能记着这个情,换成其他人,确实会很感动。


    “这样的天气,还麻烦你亲自送来,实在是太感谢了。”路承周把东西搬到自己船上,将黄筱庵请到了书房。


    他家的水,至少也有一米多深,把院门打开,船可以直接开到楼梯处。


    “没办法,温市长关照,你这里必须亲自来。”黄筱庵微笑着说。


    来之前,其实他还去过茂川秀和家、辅佐官、特务机关、领事馆、居留民团等送物资进行慰问。


    路承周其实是排在最后的,只是温佩石交待,这些事情不能过夜,哪怕再晚,也要亲自送到路承周手上。


    当然,黄筱庵之所以要等到路承周,也有自己的小算盘。


    他知道路承周在日本人面前,是能说上话的,市公署的事情,看似温佩石作主,实际上所有事情,都要日本人点头。


    海沽已经成立水灾救济会,名义上救济灾民,但实际上,谁都知道这是一个油水丰厚的地方。


    “海沽数十万民众受灾,市公署的救灾如何了?”路承周给黄筱庵递了根烟,随口问。


    “在北站和城内,设立了几处收容所。但是受灾的人太多,只能保证吃点杂合面稀粥,想吃饱肯定不可能。”黄筱庵说起此事时,眼中丝毫没有怜悯之意。


    对市公署的人来说,发生水灾,反而是一次发财的机会。


    “几十万灾民,才几处收容所,够吗?”路承周担心地问。


    “有什么办法,到处人满为患。其实,最主要的,是粮食不够。据说,社会局的辅佐官宫琦益欢,正准备从山西购进小米,接济民食。”黄筱庵突然压低声音,说。


    “宫琦益欢能从山本买到小米?”路承周诧异地说。


    现在粮食已经进行统制,想从外面运粮进来很困难,就算运了进来,也得过日本人那关。


    “他在太原呆过,熟悉山西情况,而且又是日本人。我知道路主任门路广,能否帮我在宫琦益欢处说说话?”黄筱庵问。


    “你现在是公用处长,与他多有接触,还用我来说话?”路承周说。


    “我这个公用处长,在日本人眼里,什么都不是。”黄筱庵自嘲地说。


    不要说他这个公用处长,哪怕温佩石,要不是时常巴结着日本人,他的市长位子能坐得稳?


    “你想参一股?”路承周问,这个时候买粮食,只要能运回海沽,一定能发大财。


    可是,目前已经过了最佳收粮时机。


    路承周在此之前,叮嘱傅祺多存粮食,傅祺几乎将军统所有能动用的资金,全部用来收购粮食。


    就连大兴日杂店,也囤积了不少粮食。


    家里有粮,心里才能不慌,如果没有吃的,哪怕坐拥万贯家财又有何用?

    “我哪有钱,替朋友问的。”黄筱庵掩饰着说。


    其实他已经打听过了,宫琦益欢已经在挑选米商,每家至少五万元起,总本金一百万元,集满为止。


    这一百万元,如果换回粮食,并且运到海沽,至少可以卖三百万元以上。


    可是,黄筱庵却只能筹到三万元,他想请路承周帮他走走路子,也坐上宫琦益欢这条发财的大船。


    之前为了电车和自来水涨价,黄筱庵就请路承周帮过忙。


    他相信,这次路承周也能帮得上自己,要不然,他也不会大半夜还在路承周家门外等着。


    “我跟宫琦益欢不是很熟,可以帮你打听一下,一定尽力而为,但能不能办到,就不知道了。”路承周谦逊地说。


    这种事情,他从来不会把话说满。


    “太感谢路主任了。”黄筱庵说。


    他只能筹到三万元,而宫琦益欢要求五万起步。


    而且,就算他筹到了五万元,宫琦益欢也未必会收,因为有些大米商,或许出手就是十万,二十万。


    “大家都是朋友了,还这么客气就见外了。”路承周佯装不喜地说。


    “这次真是个机会,如果路主任有兴趣,也要吧参一股。”黄筱庵微笑着说。


    路承周的语气,让他产生了错觉,路承周对自己的事很重视。


    “再说吧。”路承周笑了笑,没有马上答应黄筱庵。


    发财的机会,他也不想错过,但没把握的事,他可不想干。


    送走黄筱庵后,路承周驾着船出去了。


    路承周在英租界已经生活了五年,不要说他的辖区,就算是整个英租界,他对每一条街道,也都很熟悉。


    他驾着船,甚至都不用开灯,仅凭天上微弱的星光,就能准确的划到自己想去的地方。


    路承周要去的是张保头家,英租界被水淹了,几千辆黄包车,日子立马很难过了。


    他们喜欢下雨,因为下雨天生意好,但不喜欢被水淹,水深不能过膝,否则的话,他们黄包车也没办法拉客了。


    张保头住的是平房,房子早就淹了,他也买不起船,只能在房染上架了两块木板当床,一家人挤在上面,晚上睡觉都不敢翻身,否则有可能掉进水里。


    黄包车不能拉,只能靠在码头搬货为生,他们这些人只会卖苦力。


    可很多时候,哪怕起早贪黑,累得跟狗一样,依然赚不了几个钱,养活自己都难。


    如果有家室的,一家人都得挨饿。


    “张保头。”路承周在门外扬声说道。


    他在警务处时,张保头就是他的包打听,情报一室很多情报,都来自张保头。


    “谁啊。”张保头在里面听到有人喊自己,一时没有听出路承周的声音。


    他家的水有一米来深,有客人来,只能淌水出来。


    “是我,路承周。”


    听到路承周三个字,张保头的身子顿时定在了水里。


  第七百四十章 活路

    路承周身着警服,在街上巡视时,张保头对他还是很尊敬的。


    当时不管路承周让他干什么事,张保头都有尽心尽力,毕竟路承周帮所有人力车夫争取过利益。


    然而,路承周被警务处开除后,光明正大的去了宪兵分队上班,张保头心里就不是滋味了。


    他可以为巡捕做事,但绝对不想为汉奸卖命。


    有些时候,张保头都恨自己为路承周做过事。


    路承周是汉奸,自己帮他做过事,岂不也成了汉奸?


    “我带了点米和面粉,还有些蜡烛和饼干,你拿点回去。”路承周也看不清张保头的脸色,他只是看着一个黑影,感觉像是张保头。


    “不用了。”张保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说。


    吃了汉奸的东西,会不会头顶生疮,脚底化脓呢?

    “怎么,你家米多?”路承周听到张保头的语气,自然明白他的想法。


    别看这些人力车夫,每天过着苦哈哈的生活,可他们也很爱国。


    这一点,路承周早就感觉出来了。


    然而,他不能向张保头表明自己的身份,也不能让他们觉得,自己是爱国的。


    “昨天就没米下锅了。”张保头此时头很昏,因为他今天一天都没进食。


    然而,哪怕肚子再饿,他还是得去外面找事干。


    实在不行,他也准备去收容所,哪怕是吃杂合面,至少比滴水不进要强。


    “我这里有饼干,你先垫垫底。”路承周拿出一盒饼干,递给张保头。


    张保头伸了伸手,但又缩了回去。


    “先上船吧。”路承周将船划到了他面前,说。


    张保头迟疑了一会,水很脏,晚上又有点晾,最终还是爬上了船。


    “你好像有个老婆吧?孩子呢?你讲骨气不吃我的东西,可他们呢?”路承周将饼干塞到张保头手里,问。


    “我宁愿饿死,也不吃汉奸的东西。”张保头别过头,尽量让自己不被诱惑。


    “汉奸?你终究是说出来了。”路承周叹息着说。


    “路先生,你以前抓过日本浪人,怎么能给日本鬼子做事呢?”张保头语重心长地说。


    他不明白什么大道理,反正给日本人做事,就不是好人。


    “这样的世道,就别管给谁做事了,保证自己不饿死再说。”路承周淡淡地说。


    他将船划过去,找到张保头老婆,递了一袋米和面粉,还有几根蜡烛,以及两盒饼干。


    “路先生,我不会再给你做任何事了。”张保头知道,路承周给的这些东西,真的能救他们一家的命。


    然而,他却不想给路承周做任何事情了。


    “我让你给自己做事如何?”路承周说。


    “做什么?”张保头随口问。


    “明天这条船借给你,用船拉客拉货,如何?”路承周问。


    涨水了,人力车不能使用,但可以行船啊。


    “你的船我不要。”张保头摇了摇头。


    “你以为我白给你,租给你,一块钱一天。”路承周没好气地说。


    “这个……”张保头犹豫了,一块钱一天倒不贵,英租界涨水了,体面的人出行,只能坐船,还有要运货的,为了货物不沾水,也要雇船。


    如果他有条船,一天随便赚几块钱很容易。


    “你考虑考虑吧。”路承周将船划到街上,找了个角落停下,掏出烟,递给张保头一根。


    张保头已经有几天没抽烟了,不要说卷烟,就连烟叶子也抽不起了。


    几乎是下意识地,张保头就接过了烟,先放到鼻子下面闻了闻,老刀牌的烟,闻起来就是香啊。


    “昨天晚上,海河上发生了枪战,你可知道?”路承周划燃火柴,给张保头点上火,又问了一句。


    “听说是,是日本人自相残杀,他们全死光才好。”张保头恨恨地说。


    “那些人不想在中国打仗,只想回去,结果被宪兵队发现了。为首的竹内辉夫,当场被打死。”路承周缓缓地说。


    他来找张保头,除了想给他送点粮食外,也是想借张保头之口,将竹内辉夫是为首之人的消息传出去。


    从宪兵队回来后,路承周一直在想,要怎么样才能完成川崎弘的任务。


    虽然川崎弘没有特别交待,但路承周知道,自己一定要做好。


    川崎弘与菊池宽是有矛盾的,虽然菊池宽向路承周伸出了橄榄枝,但路承周坚定地站在川崎弘这一边。


    无论是情感,还是长远着想,他都只能站在川崎弘这边。


    就算以后,菊池宽占了上风,他都不能改换门庭。


    路承周进入日本特务机关,就是因为川崎弘,而且川崎弘还是他在警察教练所的教官。


    如果路承周为了巴结菊池宽,而背叛了川崎弘,以后别人会怎么看他?


    对别人的目光,路承周虽然不在意,可他也希望,自己能在宪兵队,不被当成异类。


    这件事,路承周想了一天,他不能借助情报一室的力量。


    通过张保头的口,宪兵队肯定查不到的。


    “路先生,能跟我说说么?”张保头听路承周这么一说,好奇地问。


    作为一名资深人力车夫,张保头最大的爱好,其实是侃大山。


    “当然可以。”路承周微笑着说。


    两人抽了几根烟,路承周跟张保头详细说了昨天晚上的事情。


    路承周也问起了,英租界一些人力车夫的事。


    “英租界被水淹了,我们拉不了车,只能去码头卖苦力。可就算有力气,别人也未必想要。听说有不少人,为了吃点东西,只能去市区的收容所。”张保头与路承周聊了会后,似乎又没觉得路承周特别可恶了。


    只要路承周不逼他替日本人做事,他觉得,还是可以与路承周保持接触的。


    毕竟,人家拿着米、面来家里,吃人嘴短,总不能拒人千里之外。


    “收容所是吃不饱的,还是要找了出路。”路承周摇了摇头。


    “听说唐山那边缺做工的,有些人为了活命,只能去外地做事。”张保头叹息着说。


    “如果真有事干的事,去唐山也可以,至少那边没有水灾。”路承周说。


    整个海沽都被水淹了,留在这里,时间一长,只能是死路一条。


  第七百四十一章 骗局

    路承周走后,张保头家终于不用摸黑了。


    借着蜡烛的火,张保头摸出路承周给的半包烟,给自己点了一根。


    家里终于有点存粮了,应该能熬过这段最艰难的时期。


    然而,如何与路承周相处,又成了摆在他面前的难题。


    之前路承周掩饰得很好,他以为路承周是为人力车说话的好巡捕。


    哪想到,路承周竟然暗中为日本人做事。


    幸好,今天路承周没有让他做什么事,否则他会很为难。


    然而,他却拿了路承周的东西,心里又觉得过意不去。


    路承周今天来家里,可以说救他于水火。


    而且,路承周还会借他条船,这是条出路,肯定能赚到钱。


    可是,路承周帮了自己这么多,到时候要怎么还这个情啊。


    “我出去一趟。”张保头拿了个袋子,装了点米和饼干,淌着水出去了。


    将袋子扛在肩上,沿着街道,走了十几分钟,穿过一条小巷子,就到了朱彪家。


    “彪老火,给你搞了点米和饼干。”张保头还在门口就嚷嚷着说。


    朱彪是单身,租住着一间间隔的平房,房子里也进了水,但他将床板垫高了一米,公也不用担心会被水泡。


    “你从哪里搞来这些好东西?”朱彪一听到吃的,哪怕在黑暗中,都能看到他的眼睛发着亮光。


    “路承周送来的。”张保头轻声说。


    “什么?”朱彪的手已经碰到了饼干,但马上又缩了回来。


    他与张保头,因为感激路承周替人力车夫争取了利益,对路承周言听计从。


    只要是路承周吩咐的事情,都会尽力完成。


    然而,当得知路承周成为宪兵分队情报一室主任后,他们都很懊悔,曾经助纣为虐过。


    虽然朱彪饿得咕咕叫,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觉着,可他再饿,也不想吃嗟来之食。


    “他刚才来了一趟我家……”张保头跟朱彪说起了刚才之事。


    “海河打枪的事,我也听说了,那个竹内辉夫胆子不小。”朱彪没吃饼干,但对张保头接过来的烟,却没法拒绝。


    “彪老火,路承周的船,用还是不用?”张保头问,他来找朱彪,既是知道他也断了顿,同时也想让他拿个主意。


    如果真要用船的话,一个人肯定不够,至少得找一个帮手。


    “他没提其他要求?”朱彪吸了口烟,烟雾在肺里,饱饱地转了一圈后,才恋恋不舍地吐了出来。


    “没有。”张保头笃定地说。


    他其实不知道,他已经帮路承周做了,将竹内辉夫是反战首领之事告诉张保头,等于将这个消息传播了出去。


    张保头和朱彪,都是英租界人力车夫的首领,这个消息,估量不用两天,就会尽人皆知。


    “没有就好。”朱彪松了口气。


    “路承周其实人还不错,如果不是替日本人卖命,倒可一交。”张保头叹息着说。


    “明天把米称一称,按照今天的米价,算算多少钱。我们拿了人家的东西,虽然现在没钱,但以后总要还的。”朱彪缓缓地说。


    就算是把米钱还给路承周,这个人情其实也欠下了。


    这样的时期,粮食一天一个价,甚至有钱也买不到。


    路承周送来粮食,其实就是给了他们活路。


    英租界几千名人力车夫,发水后他们都失业了,有人因为没饭吃,饿死病死者皆有。


    “对,我差点忘了。这些饼干,可不便宜。”张保头点了点头,不管如何,钱还是要还的。


    “这是上等人吃的,今天咱们也尝尝鲜。”朱彪拿出一块饼干塞到嘴里,他突然想通了,既来之则安之。


    “明天跟我一起出船吧,拉人拉货,绝对比拉车强得多。”张保头说道。


    “我不想再欠他的人情,米你带回去,饼干留下,以后我会把钱给你。”朱彪摇了摇头。


    吃了路承周的东西,再拿他的船谋生计,以后路承周再交待他干什么事情,是做还是不做?


    做了,就与路承周同流合污了。


    不做,于心何安?

    唯有离开,或许才是最好的选择。


    第二天,朱彪去了大东公司。


    这是一家新成立的公司,专门负责为难民置业,去唐山或者东北做工。


    朱彪一去,人家见他身体强壮,发给他一块布条,上面写着他的名字,还盖着大东公司的红章。


    大东公司答应,以后他想回来,任何时候都可以凭着布条坐火车回海沽。


    有了这块布条,朱彪很是安心,回到英租界向张保头告别后,就登上了北上的铁闷子火车。


    然而,朱彪只坐了几个小时,就被叫了下来。


    他被派到唐山修筑工事,一到那里,朱彪就感觉不妙。


    每天伙食很差不说,一睁眼就得干活,天黑才能休息。


    干得稍慢,动辄就是挨鞭子,这哪是来做工?简直就是劳工。


    朱彪借机逃了出来,他也不敢拿着布条坐火车回去,他知道,谁要是拿着布条去坐车,只有一个下场,再被抓回去处以极刑。


    几天之后,朱彪一路乞讨,终于回到了海沽。


    “你怎么这副模样?”张保头看到朱彪蓬头垢面的样子,很是诧异地说。


    这段时间,他白天借着路承周的船,每天在租界拉人送货,一天能赚好几块钱呢。


    “别提了,大东公司就是个骗子公司,所有人都被骗了。”朱彪叹了口气,能活着回来,实在是侥幸。


    “不行,得马上把消息传出去才行。”张保头突然说道。


    “当然不能让其他人再受骗,但要注意,一旦让大东公司是我们传播的消息,恐怕会会对散播消息者不利。”朱彪担忧地说。


    “如果告诉路承周呢?”张保头突然问。


    “不可,路承周与大东公司肯定是一伙的。”朱彪连忙阻止。


    然而,张保头还是告诉了路承周,但他没有提朱彪的名字。


    如果路承周知道,朱彪逃了回来,恐怕会将他交给大东公司,甚至直接抓进宪兵分队。


    “路先生,听说大东公司安置就业,其实就是抓捕劳工?”张保头送路承周回到家的时候,突然说道。


    每天早上,他会来接路承周,晚上送他回来。


  第七百四十二章 正式接触

    路承周这段时间,与社会局的宫琦益欢接触上了。


    宫琦益欢是社会局的辅佐官,但他不是军人出身,以前原来是一名浪人。


    让一名浪人担任社会局的辅佐官,可见日本真的很缺人。


    宫琦益欢确实有个计划,想募集一百万元,从山西购进小米。


    宫琦益欢计划,只让十个商人参加,每名商人的股金不能低于五万。


    他不想将范围扩大,只想与真正有实力的人合作。


    他虽然设定了五万元的门槛,实际上每个人都会超过这个数。


    宫琦益欢甚至觉得,只需要五个人,就能募集到一百万元。


    黄筱庵只有三万元,却想参加这次财富之旅。


    然而,路承周与宫琦益欢也刚接触上,暂时还没到,可以谈论购米计划的地步。


    晚上,路承周原本想约宫琦益欢喝酒,但现在海沽的情况,很难找到一个可以静下来喝酒的地方。


    路承周上船后,听到张保头的话,一时之间很是诧异。


    “大东公司是抓劳工?”路承周惊讶地说,但话一说完,他马上明白了。


    大东公司是在温佩石的授意下成立的,温佩石一向以为日本人效劳为己任。


    大东公司如果真的是为了安置就业,那才真是怪了。


    路承周之前还在想,海沽市的这帮人,终于干了件人事。


    “说是安置就业,实际上是做苦力,稍不如意,就会丢命。”张保头叹息着说。


    他没有说出朱彪之事,之所以告诉路承周关于大东公司的事情,是想看看路承周的态度。


    他虽然帮路承周干过不少事,但并没有帮路承周干过卖国求荣之事。


    否则,他也不会了近才发现路承周是日本特务之事。


    “你听谁说的?”路承周随口问,但他却下意识地将烟掏了出来。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张保头有些紧张地说。


    路承周没有再问,张保头显然是不想告诉他。


    对于普通人来说,要掩饰情绪,实在太困难了。


    晚上,张保头回去后,去了朱彪的住处,张保头临时帮他租了间房。


    “我给你带了两斤馒头和猪头肉。”张保头已经很久不尝过肉是什么味道了。


    “我的妈啊,早闻到香味了。”朱彪几乎是扑上来,一把夺过了张保头手里的纸袋。


    一个巴掌大的馒头,他几乎整个塞进了嘴里。


    “我跟路承周说了大东公司的事。”张保头掏出烟,缓缓地说。


    “什么……你跟……他说干什么?”朱彪满嘴都是东西,听到张保头的话,惊诧地说。


    “放心,我没说你的事情。”张保头连忙说,他跟朱彪是老伙计,自然不会跟路承周说起朱彪之中。


    “你要小心路承周,如果他套你的话,可不要乱说。”朱彪叮嘱着说。


    路承周回到家后,没有马上睡,张保头告诉他的事情,让他很吃惊。


    日本人为了获得勉强劳工,可以说无所不用其极,而温佩石为了拍日本人的马屁,也是想尽了一切办法。


    原本,路承周以为,温佩石只是为了疏散难民,把人送到外地,变相解决了海沽的难题。


    哪想到,温佩石竟然是为了骗难民当劳工。


    第二天上午,路承周去了趟红墙道11号,向马玉珍布置了新的任务,查明大东公司的真相。


    “据查,大东公司以安置难民,和帮人就业为名,欺骗海沽的壮年男子去当劳工。如果此事真有发生,我们一定要及时阻止,向民众公开真相。”路承周正色地说。


    “大东公司,不是属于水灾救济会么?”马玉珍惊讶地说。


    “正是因为假借救济的名义,才容易让民众上当。”路承周沉吟着说。


    “我会尽快查清的。”马玉珍说,她是庸报的记者,又是海沽站的情报组副组长,要查清此事,实在容易得很。


    “一定要尽快,每一天不知道有多少人,会被他们骗走。”路承周叮嘱着说。


    这些人被骗去当劳工,也许一辈子都回不来了。


    “我会尽快的。”马玉珍说,这件事,无论是站在哪一方的立场,都应该竭尽全力。


    她相信,如果组织上知道此事,也一定会让自己全力查清的。


    从红墙道11号离开后,路承周沿着营口道去了法租界,他要找一个适合请宫琦益欢吃饭的地方。


    英法租界的饭店酒楼不少,但在水灾时,还能正常营业的却不多。


    当路承周坐的船,到了法租界二十一号路的拐角处时,他突然看到德泰洋行。


    在德泰洋行的楼上,正是大华饭店,这家饭店位于顶楼,这样的水深,并不会影响营业。


    路承周特意去问了,大华饭店果然是营业的。


    回到宪兵分队后,路承周特意去找石田秋夫,想中午约他在大华饭店吃饭。


    “为什么突然跑到法租界吃饭?”石田秋夫有些意外地说。


    “大华饭店在德泰洋行楼上,虽然要坐船过去,但并不影响吃饭。”路承周解释着说。


    “让您破费了。”石田秋夫知道,大华饭店很有名气,不仅是口味好,环境好,同时价格也很昂贵。


    “中午,我还想约上社会局的辅佐官宫琦益欢,您没意见吧?”路承周问。


    就算石田秋夫反对,对他来说,也只是多请一顿饭罢了。


    大华饭店的消费确实很贵,可他还是不会担心的。


    “当然可以。”石田秋夫说。


    石田秋夫点了头,路承周又约宫琦益欢。


    他以石田秋夫的名义,宫琦益欢也很爽快的答应了。


    宫琦益欢只是一个浪人,如果不是日军占领海沽,又缺乏人手,他根本没资格在社会局当辅佐官的。


    而石田秋夫可是帝国军人,还是宪兵分队的,宫琦益欢是宪兵队监管的对象。


    宫琦益欢也希望,能与宪兵队的人搞好关系。


    这是路承周第一次正式与宫琦益欢接触,吃过一次饭后,再要与他接触,就方便多了。


    初次见面,路承周并没有给宫琦益欢准备什么东西,但他与宫琦益欢待了一个多小时,发现宫琦益欢其实是个贪婪之人。


  第七百四十三章 一夜之间


    宫琦益欢对石田秋夫还是很客气的,然而,对身为中国人的路承周,就显得有些轻视了。


    路承周虽然也在宪兵队,但对宫琦益欢这个日本人来说,并没有威胁力。


    “路主任,你们中国人是不是发财的路子特别多?”宫琦益欢主动说起了这些事。


    市公署的人,为了讨好日本人,可以说无所不用其极。


    “别的人我不知道,但我们其实没什么路子,还不如阁下。听说宫琦君准备从山西购进小米,以解海沽燃眉之急?”路承周笑了笑,说。


    “怎么,路主任也有兴趣?”宫琦益欢问。


    路承周的日语说得很标准,以至于总让他产生一种,忘记他中国人身份的感觉。


    “谁也不会嫌钱多。”路承周笑了笑。


    “看来路主任确实很有钱,最低也要五万元,这可不是笔小数。而且,我还要收一成佣金。”宫琦益欢当着石田秋夫和路承周的面,毫不掩饰自己的贪婪。


    “现在海沽正缺粮食,米价一天一个价往上涨。”石田秋夫也说道。


    “石田君有没有兴趣?如果是你来,不管多少,我都可以让你参与。”宫琦益欢微笑着说。


    路承周的身份,在他心目中还低了一点。


    但如果石田秋夫愿意加入,他是很乐意的。


    “对啊,如果石田顾问钱不够,我可以借给你。”路承周马上说,他也希望能把石田秋夫拉进来。


    不是为了赚多少钱,而是让石田秋夫多赚钱。


    一旦两人有了共同的利益,以后的关系必定会更紧密。


    “这个……”石田秋夫还真有些心动。


    “按照现在的价格,投五万元,至少可以收回二十万元。”宫琦益欢在社会局当辅佐官,对市场的行情很是清楚。


    这也是为什么他能收一成佣金的原因,一百万筹集起来后,没有任何风险,十万元到手了。


    而他会把这十万元,也投入到购粮中,最终,这十万元会变成四十万元。


    一想到这个数字,宫琦益欢就异常兴奋。


    空手套白狼,哪里还有比这更好的生意了呢?

    只要这次顺利成交,他就能赚到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


    “我有个朋友,想投一点,石田顾问如果有兴趣,我们可以合成一股。”路承周微笑着说。


    “路主任今天请我吃饭,就是想谈这件事吧?”宫琦益欢终于知道,这几天路承周为何会主动与自己接触了。


    “请宫琦君以后多多关照。”路承周站起来,躬了躬身,诚恳地说。


    “只要石田君愿意,我当然没问题。”宫琦益欢笑了笑。


    路承周听懂了,只有石田秋夫答应加入,他才“没问题”。


    “我考虑考虑。”石田秋夫说,他手头其实没什么钱。


    宪兵分队的薪水虽然很高,但想要随便拿出几千上万元,还是不可能的。


    如果让他拿几百元,或许咬咬牙,还能想到办法,可几百元对一百万的项目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呢。


    虽然石田秋夫没有马上答应,但接下来这顿饭吃得还是很愉快。


    路承周和宫琦益欢都意识到了,石田秋夫答应只是早晚之事。


    像这种没什么危险,又可以一本万利的事情,只有傻子才不会干。


    一块钱,不用一个月,就能变成四块钱,这样的暴利机会,可不是时刻都有的。


    下午,路承周再次去了红墙道11号,他想知道马玉珍的最新进展。


    “大东公司确实是借疏散难民和安置就业为名抓捕劳工,以供日军驱使和奴役。这些人会被押解到车站、码头,装进铁闷子车厢或轮船货舱,一部分被运往东北和日本北海道矿区做井下劳工,一部分留在日军兵营构筑工事,完工后,灭绝人性的日寇竟将他们秘密处决,沉入海河……”马玉珍缓缓地说。


    大东公司并不是特务机构,主事的人只是几个流氓地痞罢了,以马玉珍的手段,要查清这些事情,实在再容易不过。


    “混蛋!”路承周一拍桌子,愤怒地说。


    “怎么办?”马玉珍问。


    “把方南生叫来,必须彻底铲除这家公司,并且要让民众知道他们的真正面目。”路承周沉吟着说。


    “大东公司的情况,都摸上来了。”马玉珍马上说,路承周下了决心,她一定会全力支持。


    像这样的公司,原本就不该成立,而且还要告诉民众,绝对不能上当。


    温佩石对大东公司的运营情况很是满意,随着各个收容所人数日益增多,他唯恐生出事端。


    在与日本防卫军司令官本间雅晴商量后,决定疏散难民。


    各个收容所,都会派日本兵站岗,监视灾民行动,并且时常将所有壮丁驱出棚外,让他们找大东公司自寻出路。


    收容所与大东公司的配合,给满洲和日本提供了大量免费劳力。


    这些人送走后,干着最脏最累最苦的活,根本没有收入不久,还要时刻面临饥饿、寒冷和死亡。


    可是,汉奸和日本人,又怎么会顾忌这些呢。


    然而,就在大东公司的“业务”蒸蒸日上时,大东公司容易遭到毁灭性打击,整个大东公司的所有主事人员,全部被人杀掉,大东公司更是被一把火烧个精光。


    同时,在海沽各个街道,包括那些收容所,都出现了军统的传单。


    几乎在一夜之间,大东公司就注定了会遗臭万年。


    当张保头听到这个消息时,也惊呆了。


    前天下午才告诉路承周,昨天晚上大东公司一夜之间就不复存在,这也太神奇了吧。


    “也不知道是谁干的?”张保头整天划着船送人送货,信息没以往那么灵通。


    “听说重庆的人干的。”朱彪比较闲,他与各方面依然保持着联络。


    “干的好!”张保头兴奋地说。


    这个消息,让他热血沸腾,如果可以,他真想成为那些抗日组织的一分子。


    “可惜,那些之前被送走的人,都回不来了。”朱彪叹息着说。


    “彪老火,能不能找到他们,我想替他们做点事。”张保头说。


    以前他替路承周做过不少事,总觉得很愧疚,如果能为重庆做点事,也算弥补心中的遗憾。


  第七百四十四章 组织来人

    张保头想替抗日组织做点事,朱彪其实也有同样的想法。


    他们虽是人力车夫的头头,但跟抗日组织,还真没有联系。


    “我们以前给路承周做过事,人家会相信咱?”朱彪叹了口气,很是沮丧的说。


    此事,或许是他人生中了大的污点。


    “以前是不知道嘛,再说了,咱们也没帮路承周干什么坏事吧?甚至,还有可能帮抗日组织间接做过事。”张保头突然说。


    “间接做过事?”朱彪惊讶地说,他可从来没有这样的印象。


    “五十一号路26号。”张保头缓缓地说。


    “五十一号路26号?这不是重庆建队分子的机关么?”朱彪惊讶地说。


    “那个地方,当初是我帮路承周租下的。只是军统神通广大,竟然辗转几次,租下了那里。”张保头说,他得知五十一号路26号是军统海沽站的机关后,当时也很惊讶。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那个地方是他帮路承周租下的。


    五十一号路26号成为海沽站机关时,路承周通过“正常”手续,将房子退租。


    其实只是左手换右手,这套房子一直是军统在使用。


    “这也不算什么,而且此事可不能被别人知道,否则说你是抗日分子,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朱彪叮嘱着说。


    如果以后联系上了抗日组织,可以跟他们说起。


    “你是外人?”张保头不满地说。


    路承周是听马玉珍汇报,才知道张保头和朱彪,在四处寻找抗日组织。


    “他们都有极强的爱国心,可以成为我们的运用人员。”路承周笑了笑,张保头和朱彪,满世界寻找抗日组织。


    “那我派人与他们接触。”马玉珍点了点头。


    “不,你亲自与他们接触。”路承周摇了摇头,如果不是他的身份不允许,他都想亲自与张保头和朱彪联系。


    这两人在英租界的人力车夫中,有着很高的威望。


    如果军统掌握了他们,只要稍加训练,就能成为很好的帮手。


    让马玉珍亲自与他们接触,路承周也是存了私心的。


    马玉珍虽是海沽站情报组副组长,但她的真实身份是地下党。


    如果张保头和朱彪掌握在她手里,以后,他们也有可能为党组织服务。


    英租界有着完善的地下排水系统,当市区还泡在水里时,英租界的洪水,已经在慢慢消退。


    组织上,也终于准备联系特科人员“蚂蚁”同志。


    路承周的组织关系,已经转到中共晋察冀中央分局城工部,由李向学这个副部长直接联络。


    李向学在独立二旅的任务已经完成,组织上根据他的实际情况,调他到中晋察冀中央分局城工部工作。


    海沽城委的电台,按照组织的命令,已经停止使用。


    电台工作人员,已经撤出海沽,联系“蚂蚁”的工作,只能由城工部单独完成。


    此次来李向学给蚂蚁派来的交通员,与路承周和马玉珍都认识,正是他们的同学兼好友程瑞恩。


    然而,按照组织纪律,李向学并没有向他说起马玉珍和路承周的情况。


    李向学相信,当程瑞恩与马玉珍接上头后,一定会非常惊喜。


    至于路承周的身份,连马玉珍都不知道,他更加不能告诉程瑞恩。


    程瑞恩此次再回海沽,特意化了装,穿得西装革履,提着一个小小的行李箱,戴着眼镜。


    这几年他在独立二旅,既带过兵打过仗,又协助李向学完成多次秘密任务。


    如今的程瑞恩,脸上有一股超越同龄人的成熟与稳定。


    李向学让他回海沽,接任晋察冀中央分局城工部的交通员,也是经过慎重考虑的。


    而且,程瑞恩是土生土长的海沽人,对他的工作有很大的便利。


    海沽虽然发大水,但日军对英法租界的封锁,并没有因此解除。


    相反,还加强了对进入租界人员的检查。


    程瑞恩去的是佟楼,这是一个比较偏僻的出入口,他觉得从这里进入租界,还是比较容易的。


    为了顺利进入英租界,他特意先在市区住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才去了佟楼。


    然而,当他到佟楼后,发现进入租界的人群排成了长龙,足有半里长。


    程瑞恩很奇怪,天这样早,怎么会有这许多人呢?难道昨天夜里就来排队等候吗?


    他问一位排队的人,那人说已经等了两天,还不知道哪一天才能进去呢。


    实际上,日本人想扼住英法租界的咽喉,不让它出气,虽然留有进出口,只是象征性的,每天放不了几个人进出。


    等了足足三个钟头,才喊到程瑞恩的化名,他赶快走进检查室。


    检查室是一间临时盖的木头房子,南面开门,向外的门里搁着一扇屏风,地下铺一张芦席,靠墙的长凳子上坐着四个日本兵,每人抱着一枝步枪,东倒西歪,头靠在墙上,有两个在打瞌睡,他们的面孔越看越不顺眼,狰狞到不能再狰狞。


    另外几个中国人,动手检查,开口盘问。


    他们让程瑞恩脱掉鞋子,坐在草席上,连袜子也脱掉。


    又让他解开衣服,连裤腰带也解开。


    幸好,这些中国人,只是做做样子,并没有认真检查。


    “进租界干什么?”检查人员问。


    “找我哥哥。”程瑞恩连忙说。


    “你哥哥是干什么的?”那人又问。


    “在汇丰银行做事。”程瑞恩平静地说,但在收拾自己东西时,突然塞过去一张钞票。


    “进去吧。”那人看了看程瑞恩,又翻开手掌看了一眼手中的钞票,满意地点了点头。


    碰到这种开眼的,自然不会特别为难。


    “多谢。”程瑞恩点了点头,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终于顺利进了租界,程瑞恩先找地方住了下来。


    他此次再来海沽,不能与地下党有任何联系,他的任务只有一个,联系蚂蚁。


    程瑞恩听李向学说起过蚂蚁的一些事情,这是一位打入敌人内部的优秀同志,为组织提供过很多重要情报,身份非常隐蔽。


    李向学特别叮嘱程瑞恩,“蚂蚁”身份特殊,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要保护好这位同志的安全。


  第七百四十五章 谨慎

    住下来后,程瑞恩并没有马上去死信箱传递情报。


    来海沽时,李向学交待了他两种联络“蚂蚁”的方式,一是通过二十五号路上的死信箱。


    另外一种,则是在庸报上登一则广告。


    只要蚂蚁看到广告,一定会来找自己。


    “有发现吗?”邵龙阁看到张成回到文齐道57号,问。


    “没什么发现。”张成摇了摇头。


    情报一室现在的任务,除了搜集英法租界的情报外,还负责监视租界内的可疑人员。


    比如说,新进入租界的人,情报一室都要再摸一次底。


    特别是一些重点怀疑对象,更是派人盯梢。


    程瑞恩进入英租界后,张成负责摸底。


    “那个穿西装的没问题?”邵龙阁不满地说。


    昨天在佟楼检查站时,他当时也在,只是没有参与检查。


    之所以将程瑞恩列入重点怀疑对象,是因为邵龙阁看到程瑞恩身上有伤口。


    在检查站时,所有人都要脱下衣服的,主要就是检查身上是否有伤口,特别是枪伤。


    “没问题啊,他在二十六号路找了家小旅馆,又去了趟伦敦道,还在振华中学转了转,就没再出去了。”张成不以为意地说。


    “他没去汇丰银行?”邵龙阁诧异地说。


    他记得很清楚,“陈仁”进英租界是为了找他在汇丰银行上班的哥哥。


    程瑞恩此次来海沽,用的正是“陈仁”这个化名。


    汇丰银行位于维多利亚道,于1925年选址建造。


    汇丰银行为豪华三层大楼,属于严谨古典主义风格,有华丽的券顶,正面高大的柱廊采用爱奥尼柱式。


    能在这里上班的,都是体面人。


    要不是这样,“陈仁”也不会如此轻易进入租界。


    “没去啊,他连维多利亚道的方向都没去。”张成笃定地说。


    “再去盯一下。”邵龙阁叮嘱着说。


    在没有收到组织的联络暗号前,路承周对程瑞恩进入租界的情况一无所知。


    当初田南晨离开海沽时,暂时中断了特科人员的联系,让他隐蔽待机,积蓄力量,等待组织与他联络。


    路承周也不知道,组织什么时候会派人来。


    二十五号路路上,有一个中共的死信箱,每天路承周都去看看,有没有组织与他联络的暗号。


    路承周目前的心思,都在宫琦益欢身上。


    这位日本浪人,现在的社会局辅佐官,已经成为海沽各大米商追逐的对象。


    路承周准备拿两万元,加入这场财富的盛宴。


    其中,路承周只入股一万元,剩下的一万元,他准备借给石田秋夫。


    石田秋夫是情报一室的日本顾问,与他结成一个利益共同体,可以更好地拉近双方的关系。


    他们两万元,加上黄筱庵的三万元,三人凑成一股,正好达到了宫琦益欢的最低标准。


    有石田秋夫出面,宫琦益欢并不反对他们入股。


    交了钱后,路承周给韩福山下了命令,让他派人盯着宫琦益欢。


    作为宪兵分队的人,路承周自然不能白交钱,他必须掌握事情的进展。


    不但要盯着人,还要盯着这笔钱。


    一百万元,可不是小数,绝对可以令人为之疯狂。


    “老师,外面有传言,竹内辉夫领头发起哗变,传得是绘声绘色。”路承周有事没事,喜欢到川崎弘的办公室。


    他是川崎弘的学生,现在又是他的属下,每天借着汇报工作的名义去一趟他的办公室,实在再正常不过。


    “是吗?”川崎弘放下手中的文件。


    竹内辉夫死的时候,是哗变士兵的身份。


    加上之有竹内辉夫的表现,就算他是菊池宽派去的内线,可谁又能说得清呢。


    毕竟,竹内辉夫也才刚刚为宪兵队做事。


    他完全有可能,是反战分子为了打探宪兵队虚实,才故意向宪兵队传递假消息的。


    按照竹内辉夫的消息,反战分子应该推迟一天才哗变的。


    要是按照竹内辉夫的情报,宪兵队更会错失良机。


    “我看,竹内辉夫就是个间谍,他是为反战分子服务的。”路承周“笃定”地说。


    从各方汇总的情况来看,竹内辉夫之所以与宪兵队合作,完全有可能是“深入虎穴”。


    要不是这样,反战分子,又怎么会推选他为头领呢。


    “此事柴山兼次郎机关长已经知道了,我刚接到命令,此案将由英租界宪兵分队全权处理。”川崎弘沉吟着说。


    “还要怎么处理?”路承周惊讶地说,该抓的人都抓到了,该死也都死了,还要怎么处理呢?

    “为首之人必须送上军事法庭,其余从者,将送他们到前线作战。”川崎弘冷冷地说。


    日军士兵哗变,按说应该押回日本受审。


    然而,这样的话,正好中了这些反战分子的奸计。


    他们既然想回国,那就送他们去前线,与中国军队作战,让他们全部死在乩场上。


    “我们的任务,是不是找出为首之人?”路承周问。


    “不错,你与他们当中的一部分见过面,那些人必然是为首之人。”川崎弘沉吟着说。


    特务机关之所以会把这个案子交给他,也是因为路承周与宫崎英勇等人见过面。


    以路承周的记忆力,就算不能全部记下当时那些人面孔,至少也能记住一部分。


    下午的时候,所有被捕的反战分子,全部转到了英租界宪兵分队。


    只是,这些人并没有进入英租界。


    英租界宪兵分队,在市区和英租界都有办公场所,只是隔着英租界的交界而已。


    之前这些人关在宪兵队,路承周只能从侧面了解,这个案子交给宪兵分队后,路承周才有机会全面接触。


    令他奇怪的是,秋山义雄竟然没在其中,既不在阵亡名单中,也没在被捕的人群中。


    让竹内辉夫担任首领,是路承周之前与秋山义雄商议的方案。


    渡河行动,秋山义雄也是参加了的,路承周以为,他不是被捕,就已经死了。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秋山义雄死在海河,被水冲走了。


    然而,路承周再去第一联队调查,发现秋山义雄竟然还在。


    只不过,秋山义雄换到了四经路的仓库。


  第七百四十六章 熟悉感


    邵龙阁派张成盯着程瑞恩,发现他并没有去维多利亚道的汇丰银行后,在第三天才向路承周汇报。


    “主任,这个陈仁很有可能是抗日分子。”邵龙阁没有向韩福山汇报,直接到了路承周的办公室,向他介绍了陈仁的情况。


    “这个陈仁现在哪里?”路承周沉吟着问。


    “住在二十六号路的一家小旅馆内。”邵龙阁低声说。


    “拍照了没有?”路承周随口问。


    “还没有,要不然我去领台相机?”邵龙阁问。


    “不必,我去看一下。”路承周淡淡地说。


    在程瑞恩住的旅馆对面,邵龙阁已经设立了一个监视点。


    自从宪兵分队拿到执法权后,在英租界行事方便多了,只要亮出证件,没人不敢配合。


    “主任,走出门的就是陈仁。”邵龙阁突然指着旅馆门口的程瑞恩说。


    “这个人确实可疑。”路承周拿起望远镜,仔细望着程瑞恩的相貌。


    接到邵龙阁汇报时,路承周就知道,这个可疑人员,很有可能是中共地下党。


    如果是重庆派来的人,路承周肯定会收到消息。


    他现在是海沽站的站长,重庆有任何事情,必然会先通知他。


    看到这个“陈仁”,路承周第一眼还没有认出来。


    但他看到陈仁的体形,马上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他与程瑞恩从小一起玩大,中学时又是非常要好的朋友,两人整天待在一起,相互之间非常熟悉。


    虽然程瑞恩化了装,但路承周还是认出来了。


    海沽发大水时,日寇将洪水引向西南,独立二旅所在的三塘铺,变成一片汪洋,独立二旅只能撤走。


    加之今年五月,卫大光去军区开会时,偶遇日寇,双方发生激战,刚加入共产党的卫大光不幸牺牲,独立二旅因此转移。


    路承周虽然与独立二旅没有联系,但他从日本特务机关获得的情报,对独立二旅的情况也有所了解。


    在独立二旅时,程瑞恩就经常来海沽与地下党联系。


    这次他出现在英租界,是不是又要与地下党联系呢?


    不管如何,路承周都必须策应程瑞恩。


    此时的路承周并不知道,程瑞恩来英租界,是与蚂蚁情报小组联系。


    “要不要抓?”邵龙阁问。


    “急什么,现在抓起来,怎么审?”路承周斜睨了邵龙阁一眼,不满地说。


    “他去了趟振华中学,那里以前可是抗团的基地,里面的人思想都很反动。”邵龙阁轻声说。


    “如果振华中学挂着抗日组织的牌子,那还差不多。你也是个老特工了,怎么还说这样幼稚的话?”路承周淡淡地说。


    “我会派人盯着他,只要他有行动,马上抓。”邵龙阁不敢再坚持,路承周翻起脸来,他可受不了。


    虽然他也觉得程瑞恩很有可能是抗日分子,但正如路承周所说,没有证据,只能靠用刑,未必能审得出来。


    “你做一个监视计划,这个人如果是抗日分子,很有可能是条大鱼。”路承周说。


    他才不管程瑞恩会不会是大鱼,他想要的是程瑞恩的监视计划。


    其实,这样的监视计划,路承周心里基本有谱,他需要的是细节。


    不知道邵龙阁的监视计划,必须冒险。


    “是。”邵龙阁说。


    “我先回去,下班之前把人员安排好,需要什么设备,把报告交上来。”路承周说。


    宪兵分队取得执法权后,可以很方便的监听英租界的所有电话。


    像枪支、相机这样的设备,只要路承周批了报告,随时可以去领。


    路承周亲自交待的事情,邵龙阁自然不敢怠慢。


    路承周回到文齐道57号后,没过一个小时,他就把监视计划拿了过来。


    路承周仔细看了看,在报告的最后签上了名字。


    邵龙阁需要调用三个人,对程瑞恩进行全面监视。


    同时,那家小旅馆前台的电话,也安排了专人监听。


    下班后,路承周与马玉珍见了个面。


    “在二十六号路发现了一个可疑人员,你去查一下,是不是我们的人。”路承周低声说。


    虽然他已经认出了程瑞恩,但这件事不能告诉马玉珍。


    “好。”马玉珍有些奇怪,如果路承周都不知道的人,很有可能是地下党。


    路承周向她详细介绍了邵龙阁的监视计划,虽然邵龙阁安排了三个人监视,但还是有漏洞可寻。


    马玉珍晚上化装后,从后门进入了二十六号路那家小旅馆。


    程瑞恩一直从前门进出,邵龙阁并没有安排人在后门监视。


    程瑞恩住在一零六,马玉珍先去看了一下,隔壁是一零八房间。


    然而,她去开房时,一零八已经住了客人,她只好开了一零五,就在程瑞恩的对面。


    这家小旅馆的房门上,并没有装猫眼,她只能趴在房门后,听着对面的动静。


    当对面有动静时,马玉珍迅速打开房门,正好与程瑞恩碰上。


    虽然她只是匆匆瞥了一眼,但已经将程瑞恩的相貌,牢牢记在心里。


    跟路承周一样,马玉珍对他也有一种强烈的熟悉感。


    程瑞恩也是出门吃饭,马玉珍跟在他身后,暗暗观察着。


    程瑞恩穿着西装,鼻子上还架了一副眼镜,头上又戴了个绅士帽。


    马玉珍跟着程瑞恩走到大堂,借着前台的电灯,她再次看了一眼程瑞恩的侧脸,蓦然,马玉珍差点惊叫起来。


    这不是程瑞恩么?他怎么会来英租界?

    马玉珍满是狐疑,程瑞恩来了几天,怎么没跟海沽城委的人联系呢?

    马玉珍没再跟着程瑞恩从前门出去,等他走后,从后门离开。


    马玉珍并不知道,程瑞恩其实对她也起疑了。


    程瑞恩一个人到英租界,一直谨记着李向学的交待,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宁可不与蚂蚁联系,也不能给蚂蚁带去危险。


    事情反常即为妖,程瑞恩刚开门,对面的门就打开了,好像在特意等着自己一样。


    他与马玉珍虽然也只对了一眼,可心里也有一种熟悉感。


  第七百四十七章 细节

    对身边出现的任何异常,都会引起程瑞恩的调试警惕。


    对面房间突然出现的房客,自己突然生起的熟悉感,都让他在行动时倍加小心。


    程瑞恩在海沽长大,有很多同学和朋友,还有治安里的街坊邻里。


    碰到个熟人,也能说得过去。


    然而,他仔细想着对方的脸庞,却怎么也想不起,自己在哪里见过对方。


    程瑞恩就在附近找了家面馆,进去的时候,他迅速朝身后瞥了一眼。


    进去后,他找了个最里面的位置,靠着墙坐好。


    他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整个面馆的情况。


    坐下来,程瑞恩拿出一份庸报,若无其事的看着,可他的目光,却不时扫向门口。


    此时在面馆对面,张成正在暗处盯着,他看着面馆的大门,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邵龙阁的监视行动,安排了三个人,一人在旅馆对面监视,两人轮流跟踪。


    如果总是一个人跟踪的话,一旦与目标打过照面,就不能再次跟踪。


    因此,需要有人替补。


    最终,张成决定还是不进去,一旦进了面馆,很有可能与陈仁碰面。


    只要他们碰了面,至少两天内,他不能再跟踪目标。


    在面馆外面等了十几分钟,程瑞恩终于出来了。


    他出门的时候,左右扫视了一眼,没有发现异常后,才走回了旅馆。


    回到旅馆,程瑞恩准备回房间休息。


    然而,当他打开房门时,却发现房间内多了一封信。


    程瑞恩大吃一惊,他来海沽可是机密,除了城工部外,任何人都不知道。


    到海沽后,既没跟海沽城委联系,也没跟以前的朋友同学见面,怎么会有人给自己写信呢。


    将房门关好后,程瑞恩趴在门后听了听,没有发现异常后,才捡起地上的信。


    信是从门下面塞时来的,信封上没有落款,只写着陈仁先生亲启。


    看到信封上的事,程瑞恩更是惊讶,因为这个化名,只有他和李向学知道。


    在海沽,他倒是使用“陈仁”这个名字。


    只是,知道他这个名字的并不多。


    他将信封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没有异味后,又将信封对着灯光,里面确实有一张纸。


    信封没有封口,打开信封,抽出里面的纸条,打开一看,程瑞恩整个人都惊呆了。


    纸条上写着一句话:你已经被跟踪。


    纸条后面写了一张简易图,上面标明了旅馆的位置,以及监视人员的位置。


    纸上的字虽然弯弯曲曲,看着很别扭,但也隐藏了对方的笔迹。


    对这些丑字,程瑞恩并没有放在心上,他只觉得,自己被人监视,竟然一无所知,看来自己的警惕性还远远不够。


    他走到窗户边,拉开窗帘往外看了一眼,纸上标明的监视点就在对面。


    对面是一排房子,如果不是有人提醒,他还真想不到,对面竟然有人在监视自己。


    程瑞恩将窗帘放下,整个后背一片发凉。


    晚上躺在床上,程瑞恩怎么也睡不着。


    到海沽后,任务还没开始,他又被特务监视。


    李向学一再向他叮嘱,要保护好蚂蚁的安全,可自己差点给蚂蚁带来了危险。


    唯一让程瑞恩庆幸的是,他为了稳妥起见,暂时还没有在二十五号路的死信箱放情报。


    还有,房间这封信,到底是谁写的?

    那人显然是知道自己的身份,但又以“陈仁”相称,显然并不知道自己的底细。


    还有,这封信上的内容,会不会是假的呢?


    或许宪兵分队想试探自己的身份,故意给自己塞封信。


    要不然,信封上怎么会“陈仁”二字呢。


    程瑞恩没跟蚂蚁联系上,也又不能与海沽城委接触,此时他也不能向组织汇报,一切突发情况,都只能自己处理。


    虽然躺在床上,可程瑞恩一夜没合眼。


    快天亮的时候,程瑞恩才能睡着。


    幸好他白天也没事,正好一觉睡到下午。


    “陈仁有动静吗?”邵龙阁早上到了对面的监视点,问正在吃早餐的张成。


    “没有,上午都没出门。”张成摇了摇头。


    “不会出门了,你不知道吧?”邵龙阁疑惑地说。


    监视陈仁的时间越长,他就越觉得此人有问题。


    进英租界时,陈仁说要投奔汇丰银行的哥哥,然而进来后,却住在这家小旅馆,连维多利亚道的方向都没去过,更加不用提去汇丰银行了。


    这本身就是一个很大的破绽,说明陈仁进租界撒了谎。


    再加上陈仁进来后,一直鬼鬼祟祟,没干什么正经事,更让他怀疑。


    “不可能,我一直盯着呢。”张成笃定地说。


    “这个人很古怪,眼睛给我睁大点,要是让他溜了,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邵龙阁骂道。


    “队长,你看,人出来了。”张成突然说。


    此时陈仁正好从旅馆走出来,他马上将望远镜递给了邵龙阁。


    “很好,跟上去。”邵龙阁叮嘱着说。


    程瑞恩在门口,叫了一辆人力车,坐上车后,他对车夫吩咐,去维多利亚道汇丰银行。


    他昨天晚上想得最多的,还是自己怎么会成为别人注意的目标。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是李向学经常叮嘱他的。


    细节决定成败,如果他的工作出了问题,一定是某方面没注意,引起了敌人的注意。


    他反思了一夜,终于有点明白,自己为何会引起敌人的注意了。


    进入英租界时,当时有人问起,他进租界干什么,他的回答是,去汇丰银行找哥哥。


    可是到英租界后,他连汇丰银行在哪里都不知道。


    还有,他这几天穿得西装革履,但又住在这个小旅馆,与他的身份实在有些不匹配。


    程瑞恩今天特意去了汇丰银行,在里面转了一圈后,又给自己换了家旅馆,住到了利顺利酒店。


    那是英租界的高档酒店,虽然价格不菲,但却适合他的身份。


    邵龙阁得知陈仁去了汇丰银行后,马上搬到利顺利酒店,邵龙阁确实有些惊讶。


    “队长,会不会是我们搞错了?”张成很快将监视点放到了利顺利酒店对面,只是利顺利酒店对面的房子不好找,要不是搬出宪兵分队的招牌,还不一定能租得到。


  第七百四十八章 抓捕

    张成的怀疑不是没有道理,陈仁之所以没去汇丰银行,肯定有特殊原因。


    之前住在二十六号路的小旅馆,肯定是因为身上没钱。


    今天去了趟汇丰银行后,马上搬到了利顺利酒店,肯定是见到了哥哥。


    有个在银行班的哥哥要,就是不一样。


    “未必。”邵龙阁摇了摇头,他既然起了疑心,轻易不会释疑。


    只是,陈仁突然出了这样的状况,邵龙阁在第一时间向路承周作了汇报。


    得知程瑞恩搬到了利顺利酒店,路承周马上知道,程瑞恩已经有所防备。


    至于程瑞恩为何会有这样的变化,不用猜也知道,肯定是马玉珍给他传递的情报。


    程瑞恩是地下党,马玉珍也是地下党,一旦他知道程瑞恩的真正身份,不通知程瑞恩才怪。


    马玉珍现在是海沽站情报组的副组长,历练了这么久,经验越来越丰富,在没有搞清程瑞恩来意前,绝对不会与之见面。


    “主任,要不要抓起来审审?”邵龙阁其实心里也没有底。


    从陈仁的表现来看,他现在越来越正常了。


    “这个陈仁到底有没有问题?抓起来审,如果没问题怎么办?”路承周蹙起眉头。


    有没有问题,他其实心里清楚得很。


    “请主任示下。”邵龙阁诚恳地说。


    “正面接触一下,如果没问题,就把人撤回来吧。”路承周沉吟着说。


    “好,我亲自去。”邵龙阁点了点头。


    在利顺利酒店,程瑞恩正准备出门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谁?”程瑞恩警觉地问。


    “宪兵队的,开门。”邵龙阁虽然是正面接触,但也做好了成全的准备。


    他身后跟着两个手下,还安排一人在大堂等着。


    “宪兵队的找我干什么?”程瑞恩心里一惊,沉吟半晌后,才满脸不高兴的打开门。


    “小子,你的事发了,跟我们走一趟吧。”邵龙阁望着程瑞恩,冷笑着说。


    “我的什么事?”程瑞恩脸上露出愤怒之情,不满地说。


    心里虽然很吃惊,但他知道,脸上绝对不能表露出来。


    “什么事?你心里不清楚?跟我们走一趟吧。”邵龙阁冷冷地说。


    “宪兵队就能无法无天?”程瑞恩冷笑着说。


    “带走!”邵龙阁手一挥,身后的两人就准备把程瑞恩带走。


    “我一没犯法,二没反日,你们凭什么抓我?”程瑞恩突然高声说道。


    利顺利酒店可不是一般的酒店,这里出入的人非富即贵。


    每天的房钱让他肉疼不已,要不是为了更好的隐蔽,他才不会花这种冤枉钱。


    “凭什么抓你,心里不知道?”邵龙阁一直观察着程瑞恩的表情。


    程瑞恩的表情,愤怒大于惊慌,说明他的问题不大。


    如果惊慌大于愤怒,那肯定有问题。


    程瑞恩被带到了文齐道57号,这里的审讯室还没有建好,只能将程瑞恩吊起来。


    “不是让你正面接触,抓回来干什么?”路承周得知,邵龙阁竟然将人抓了回来,将他叫到办公室训斥了一顿。


    “不就是个外来户么,没什么好担心的。”邵龙阁不以为意地说。


    “没什么好担心的?你每次拉了屎,都要别人来擦屁股?”路承周冷声说道。


    他当然担心啊,按照正常程序,程瑞恩如果想出去,必须找个担保。


    程瑞恩在英租界,能找谁来担保?只能是他在汇丰的哥哥。


    路承周可以肯定,这个哥哥绝对不存在,只是程瑞恩为了进入英租界,随口杜撰出来的。


    否则的话,程瑞恩刚进英租界时,就应该先去汇丰银行看望他哥哥的。


    “不敢,我只是吓吓他,绝对不会用刑的。”邵龙阁微笑着说。


    “你还想用刑?”路承周眼睛一瞪。


    他不怀疑程瑞恩的信仰,可是,如果一受刑,说不定就会露出马脚。


    程瑞恩的性格急躁,突然冲动,一旦受刑,就算不招,也有可能暴露。


    “吓吓他总可以吧?”邵龙阁缩了缩脖子,讪笑着说。


    “不能什么事都靠用刑,要讲究策略方法,真要是把抗日分子放走,谁来担这个责任?”路承周又说道。


    “我会注意的。要不,主任去见见他?”邵龙阁苦笑着说。


    路承周是两头堵,既不让自己用刑,又不能放过抗日分子。


    一旦陈仁真的是抗日分子,那是路承周领导有方,但如果放跑了,自己就要担全部责任了。


    “我去见他干什么?难道你抓个人回来,我就要去看一眼?”路承周反唇相讥地说。


    “不敢。”邵龙阁连忙退了出去,他知道自己把人抓回来,让路承周不太满意。


    邵龙阁进了宪兵分队后,被绑到了审讯室的木桩上。


    他知道,这是路承周的地盘。


    他不怕被审讯,也不受刑,就怕遇到路承周。


    他来海沽前,精心化过装,可是,如果见到路承周,就未必能瞒得住身份了。


    幸好,到宪兵分队后,路承周一直没出现过。


    如果路承周来审讯,哪怕只是看一眼,也有可能发现他的身份。


    路承周是知道他抗日的,他这次来用的又是化名,一旦宪兵分队认真查,马上就会露馅。


    路承周自然不会去看程瑞恩,两人一旦见了面,事情就没有了回旋的余地。


    不管程瑞恩的身份会不会暴露,都给路承周塞了一枚定时炸弹。


    此时的路承周,最想见的是马玉珍。


    他不知道马玉珍是如何给程瑞恩示警的,但从目前来看,必须配合程瑞恩,才能让他平安出来。


    至少,汇丰银行的那个“哥哥”必须存在,而且还要去宪兵分队,把程瑞恩担保出来。


    “知道吗?秋山义雄到了四经路的日军仓库。”路承周找马玉珍,自然不能直接说程瑞恩的事情。


    马玉珍还不知道路承周的真正身份,作为军统海沽站的站长,路承周在马玉珍面前,表现的是抗日又反共。


    如果让马玉珍知道,路承周知道了程瑞恩的身份,却又想救他,肯定会猜到他的身份。


  第七百四十九章 买卖

    马玉珍听到秋山义雄的消息,也很是诧异。


    她以为,作为日军反战士兵的头目,秋山义雄不是战死,也会被捕。


    “这次日军哗变,算是失败了。”马玉珍叹息着说。


    “失败不可怕,只要斗志还在,就有成功的希望。”路承周意味深长地说。


    “你是不是还有计划?”马玉珍问。


    “先跟他见一面再说吧。”路承周淡淡地说。


    “我给你安排。”马玉珍说,路承周要见秋山义雄,必须提前准备。


    “上次让你查的人,查明身份了没有?今天邵龙阁将他抓了回来,如果不是我们的人,就准备用刑了。”路承周随口说。


    “抓了?”马玉珍诧异地说。


    程瑞恩可是货真价实的地下党,如果进了宪兵分队,还有活路吗?


    “不错。”路承周点了点头,沉吟着说。


    “我正在查,就算不是我们的人,也应该是爱国者。”马玉珍看了路承周一眼,说。


    “爱国者?那得看是什么人了,如果是共产党,正好借日本人的手除掉。”路承周冷冷地说。


    “你就这么恨共产党?”马玉珍深深地看了路承周一眼,平静地问。


    “我跟共产党没有私人恩怨,只是大家的信仰不同,你要记住,共产党是党国最大的敌人,日本人只能排第二。”路承周正色地说。


    “日本人都快占领大半个中国了,你还想着党派之争?难道说,现在的国共合作是假的?”马玉珍不满地说。


    “玉珍,你的想法很危险。这种话,在我面前说说就可以了,如果跟别人说,你这个情报副组长还能干吗?”路承周叮嘱着说。


    在马玉珍的安排下,路承周以火焰的身份,与秋山义雄再见了一面。


    秋山义雄现在负责四经路的日军军用仓库,他在这里说一不二,得知路承周想见他,就安排在军用仓库里。


    “这个仓库很大啊。”路承周顺带参观了一下这间军用仓库。


    路承周也去过不少日军仓库,但这里应该是最大的一座。


    “十万双马靴,二十万箱鞋子,一万二千支步枪,还有两百万发子弹,以及其他军用物资。”秋山义雄随口说道。


    “你们一个小队,能看得住么?”路承周随口问。


    “这么久了,还没出过事呢。”秋山义雄笑了笑。


    这个仓库有数万平米,如果不知道内部情况,肯定破坏不了。


    “你接下来有什么想法?”路承周问。


    “为兄弟们报仇!”秋山义雄惨笑着说,这是他活下来唯一的动力。


    原本,他也参加了渡河战,只不过在渡河时,他被水流冲到了下游。


    等他爬上岸,战斗已经结束了。


    秋山义雄回到原部队,准备与反战士兵一起接受处罚,哪想到上级却没认定他参加了哗变。


    “报仇?怎么报?”路承周笑了笑,他很欣赏秋山义雄这样的态度。


    “这方面你是专家,能不能给点意见?”秋山义雄看到路承周露出的笑容,突然想到,路承周是重庆的人,专业反日人士。


    “这不就是机会么?”路承周指着军用仓库内堆积如山的物资,微笑着说。


    “还烧?这里可是我说了算。”秋山义雄说,之前的几家仓库被烧,是因为他们要反抗,现在再烧,他肯定跑不掉的。


    “烧之前,你可以跳出来。”路承周微笑着说。


    他在提出这个建议时,脑子里已经渐渐形成了一个新的想法。


    “怎么个跳法?”秋山义雄惊讶地说。


    “把这里变成灰烬,同时又不牵扯到你,只要你在出事前调离这里,不就没事了么?而且,这么多物资,如果全部烧掉,也很可惜啊。”路承周看了一眼满仓库密密麻麻摆放的物资,眼里也满是遗憾。


    八路军的装备非常简陋,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如果他们能拿到这些物资,哪怕是十分之一,甚至是百分之一,都能解决大问题。


    “这么多东西,就算想运走,也没地方可运啊。”秋山义雄明白路承周的意思,这些都是军用物资,军靴和军鞋,普通老百姓哪敢买?


    八路军倒是想要,可他们能来海沽拿吗?


    日军放弃了农村和山区,但对城市和主干道,还是控制得很严。


    八路军哪怕在华北再肆虐横行,但还不敢来城市,特别是像海沽这样的大城市。


    偶尔来支小分队,骚扰一下还行,真想攻战某个城市,目前来说基本不可能。


    “那些商人,为了利益,绝对可以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路承周笃定地说。


    “这些东西,能卖多少钱?”秋山义雄问。


    “非常多,多得你不敢想象。”路承周微笑着说。


    他并不在乎给秋山义雄多少钱,对目前的八路军来说,物资比钱重要得多。


    “请你帮忙处理一批物资,我可以给你三成的提成。”秋山义雄说。


    “没问题,这么多钱,足够你花三辈子了。”路承周笑了笑。


    “不,这些钱不是给我一个人的,所有参加反战的兄弟,都应该分一份。特别是那些死了的,更得让他们的家人,以后能过上幸福的生活。”秋山义雄郑重其事地说。


    “你这里,我估计得十个以上的燃烧弹才行。”路承周说。


    他哪怕再想办法,也只能卖一部分物资。


    回到英租界后,路承周在红墙道11号开了个会,与海沽站的几个中层,商量怎么倒卖日军的军事物资。


    “可惜,我们的部队不在这里,否则所有人都能完成换装。”黄文买听了路承周的介绍后,叹息着说。


    “傅祺,你说说看,这些东西能不能换钱?”路承周特意把傅祺叫来,想听听他的意见。


    “枪和子弹,只要拿出来,那就是钱。但军靴和鞋子,根本没办法穿啊。”傅祺苦笑着说。


    “八路军会不会要?”方南生突然问。


    军靴和鞋子,对组织来说,都是极为需要的。


    如果有可能,他真想给组织搞一批。


    “八路军穷得要死,能拿得出钱?”路承周嗤之以鼻地说。


    “不管是几路军,只要给钱,都可以卖给他。但八路军如果没钱,一双鞋子也不能给。”黄文买说道。


  第七百五十章 没钱

    黄文买是海沽的会计,也是路承周的账房。


    海沽站的经费,全部掌握在他手里。


    路承周担任站长以后,海沽站的经费虽然没有克扣,但重庆与海沽的资金往来渠道已然不畅。


    特别是英租界被迫使用联银券后,中国银行和交通银行,已经与重庆无法发生业务往来,重庆的经费,就很难再汇过来。


    之前总部也说过,让海沽站自力更生,争取自行解决。


    如果能帮秋山义雄卖掉一部分军用物资,将大大缓解海沽站的经费困难。


    “不错,只要有钱,哪怕卖给八路军也可以。”马玉珍也说道。


    “就算卖给八路军,他们恐怕也拿不出钱。”方南生接着说。


    这些军用物资,都是八路军亟需的。


    然而,八路军生活艰难,养活自己都难,后勤全靠缴获。


    “只要给钱,不用问对方身份。”路承周最后做了总结,只要是对日本人不利的事情,军统都可以干。


    就算是八路军买去,海沽站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价格呢?”傅祺问,他在大红桥码头有一个贸易行,如果真要交易的话,一定是由他出面。


    “至少是市场价的一半,甚至更低。”路承周笃定地说。


    无论是秋山义雄还是军统,都是慷日本人之慨,只要能换钱,多少都无所谓。


    路承周觉得,甚至可以用市场价的一折,购买四经路日军仓库的军用物资。


    路承周与组织失去了联络,此事只能通过方。


    他相信,方南生一定会将此事向海沽城委汇报。


    路承周预计的没错,散会后,方南生很快与顾三石取得了联系。


    “顾书记,这是我们的机会。”方南生介绍了情况后,兴奋地说。


    “确实是机会。”顾三石沉吟着说,但他坚毅的脸上,却闪现着一抹忧色。


    哪怕是五折,这些军用物资的价格也不便宜。


    他对马靴没什么兴趣,但那二十万箱鞋,以及一万多支步枪,以及几百万发子弹,是真的很有兴趣。


    “路承周让傅祺和黄文买负责,只要联系到傅祺,随时可以下订单。”方南生提醒着说。


    “组织的经费比较困难,要拿出这么大一笔钱,目前很困难。”顾三石轻轻摇了摇头,在方南生面前,他无需隐瞒什么。


    “这是我全部的积蓄。”方南生拿出一个信封,里面是他攒下的所有钱。


    方南生在军统的薪水不错,而且也领过奖金,他也没什么开销。


    可以说,他把从军统赚到的钱,几乎都上交给了组织。


    “你的这些钱,只是杯水车薪,还是留着自己用吧。”顾三石看了一眼信封,有几千元,但对动辄几十万辆的鞋子来说,实在不值一提。


    至于枪和子弹,就更金贵了,方南生的钱,能买十几条枪,再加上几千发子弹,武装一个班还差不多。


    “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这么多物资被烧毁?”方南生急道。


    “这个秋山义雄对共产党的态度如何?”顾三石问。


    “不清楚,路承周本想让他去重庆,但他一心只想回日本。如果他手里有一笔钱,估计会去美国。”方南生随口说。


    欧洲战火已起,再去那里已经不安全,目前世界上最令人向往的地方,或许只有美国了。


    “你先回去吧,此事我会向上级汇报的。”顾三石说。


    既然秋山义雄不想参加战争,说明他的思想是反日的。


    如果可以,顾三石希望能做通秋山义雄的工作,让他自愿将四经路军用仓库的物资,支援中国人民抗战。


    然而,秋山义雄的思想,并没有顾三石想象的有觉悟。


    他对共产党既没有好感,也没有恶意。


    顾三石派去与他接触的人,碰了一鼻子灰回来。


    秋山义雄还是那句话,想要物资,拿钱来买。


    否则,他宁可烧毁所有物资,也不会给中共一双鞋子,或者一颗子弹。


    反战与抗战是两回事,虽然都是对日本不满,但反战只是不想上战场,只要能回日本,他们可以跟宪兵队枪战。


    但要让他们加入中国军队,或者协助中国军队对付日军,则不可能。


    换句话说,这些反战士兵,思想没有觉悟,他们很自私。


    当然,也可以说,他们还不算真正的反战士兵,因为真正的反战士兵,与日本军国主义是彻底决裂的。


    路承周虽然没有与程瑞恩见面,但他却干预了邵龙阁的审讯。


    程瑞恩没有受刑,他的火爆脾气也没有被激发。


    他被带到宪兵分队后,傍晚的时候,程瑞恩的“哥哥”陈新,找上了宪兵分队。


    陈新扬言,如果宪兵分队不放人,他就要去工部局理论,并且将此事捅给报社。


    市区的报纸,都在日本人的掌控之中,但租界还有几家报纸。


    而且,还有外国记者。


    “陈新”在汇丰银行工作,完全可以做到。


    程瑞恩看着自己这位“哥哥”,差点露馅。


    “弟,你没事吧?”陈新看到程瑞恩后,主动打了招呼。


    他见过程瑞恩的照片,一眼就认出他了。


    “还好。”程瑞恩看到陈新,不动声色地说。


    他不认得陈新,这个时候说得越少,就越安全。


    “如果有人动了你,告诉我。”陈新关切地说。


    陈新表现得很强势,邵龙阁原本对程瑞恩的怀疑就降低了不少,加上路承周对他抓人很是不满,最终让程瑞恩顺利离开了宪兵分队。


    “请问你是谁?”程瑞恩离开宪兵分队后,与陈新上了一辆小车,马上问。


    “这是我的工作,你出来了就好。”陈新笑了笑,没有回答程瑞恩的问题。


    将程瑞恩送回利顺利酒店后,陈新就走了。


    程瑞恩很是疑惑,自己莫名其妙的出来了,还多了一个所谓的哥哥,这一切都有谁安排的呢?


    他自然不知道,为了营救他,路承周与马玉珍暗中联手了一次。


    程瑞恩躺在床上,掀开被子时,发现被子下面有一封信,上面的字迹他很熟悉,依然是“陈仁亲启”。


    字迹跟上次一样的难看,程瑞恩知道,这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第七百五十一章 疑问

    看到这封信,程瑞恩终于知道,他为何能出来了。


    刚才那个陈新,只是一名话剧演员罢了。


    他并不知道程瑞恩的身份,也不是什么汇丰银行的职员,他只是演了一场戏,以“陈新”的身份,将程瑞恩救出来,随后拿钱走人。


    只是,对方的身份,信里没说,程瑞恩自然也猜不到。


    看完信后,他将信烧掉。


    第二天一早,他就退了房,宪兵分队对他的监视已经取消,程瑞恩终于消失在邵龙阁的视线之内。


    路承周早上开例会的时候,问起了邵龙阁,关于陈仁的情况。


    “主任,人已经放掉,基本排除抗日分子嫌疑。”邵龙阁汇报着说。


    “什么叫基本排除抗日分子嫌疑?”路承周不满地说。


    陈仁是邵龙阁抓的,放的时候,路承周也交给邵龙阁负责。


    “排除陈仁抗日分子嫌疑。此事怪我,没有察明情况。”邵龙阁躬了躬身,一脸愧疚地说。


    “能排除一个人也好,兄弟们辛苦了,把人都撤回来吧。”路承周沉吟着说。


    “多谢主任体恤。”邵龙阁恭敬地说。


    “路主任,宫琦益欢那边的米什么时候能到?”石田秋夫这段时间,很关心社会局的宫琦益欢。


    他虽然没投钱,但路承周借了一万给他。


    按照路承周的保守估计,这一万元,至少要翻四倍,就算还了路承周一万的本金,他还可以得三万元。


    “我问过他,还在联系山西的米商。”路承周说。


    其实他比石田秋夫还急,秋山义雄想卖军事物资,他还想着,等宫琦益欢这里赚个几万后,再想办法把钱交给组织。


    就算联系不上组织,他也会另外找个地方,将四经路仓库的物资转移过去。


    “还在联系山西的米商?你等会过去一趟,看事情进展如何,如果他联系不上米商,我来想办法。”石田秋夫蹙起眉头,他在山西也有同学和朋友,如果宫琦益欢买不到米,他可以去购米。


    有石田秋夫这句话,路承周上午就去了趟社会局。


    只是,他先是以火焰的身份,与社会局长沈竹光见了个面。


    自从“火柴”离开海沽站后,路承周就以“火焰”的身份,继续与沈竹光保持着联系。


    关于宫琦益欢想从山西买米之事,沈竹光早就向他报告过。


    “宫琦益欢的米,什么时候能到海沽?”路承周在沈竹光面前,无需顾忌,有话直接问就是。


    “短期内恐怕不行。”沈竹光苦笑着说。


    海沽米商的一百万元,已经到了宫琦益欢手里。


    然而,宫琦益欢似乎对此突然之间没兴趣了。


    “为何?”路承周诧异地问,此事宫琦益欢应该跟石田秋夫同样积极才对。


    甚至,宫琦益欢比石田秋夫更应该积极,因为他有十万的佣金,再把这些钱投进来,马上就能变成四十万元。


    “刚开始两天,他还与山西那边保持着联系。但之后,好像就没了联系。”沈竹光摇了摇头,有些疑惑地说。


    “买不到米了?”路承周惊讶地说。


    “这就不知道了。”沈竹光摇了摇头,缓缓地说。


    “此次宫琦益欢的购粮计划,你参与了没有?”路承周问。


    沈竹光对宫琦益欢之事,似乎没有太大的兴趣。


    “没有。”沈竹光叹了口气,他倒是想参一股,但宫琦益欢没有同意。


    路承周很奇怪,宫琦益欢是社会局的辅佐官,整日与沈竹光待在一起,哪怕条件再苛刻,也不应该拒绝沈竹光吧。


    与沈竹光分开后,路承周才以宪兵分队的身份,正式拜访了宫琦益欢。


    宫琦益欢在社会局的办公室,比沈竹光还要大几分。


    见到路承周,宫琦益欢有些意外。


    他坐在办公桌后面,想起身相迎,但身子刚要动,又坐了下去。


    “宫琦君,山西的小米,何时能到海沽?”路承周朝宫琦益欢躬了躬身,问。


    如果石田秋夫没有参股,他还真不好来问。


    可石田秋夫的身份,比宫琦益欢更尊贵,可以派路承周来过问这件事。


    “我已经与太原的米商联系,很快就能运抵海沽。”宫琦益欢笑了笑,若无其事地说。


    “很快是多久呢?”路承周淡淡地说。


    “最多一个星期。”宫琦益欢笃定地说。


    “目前款付了吗?”路承周又问。


    “路君好像不相信我?”宫琦益欢听到路承周不断质疑,脸上露出不悦之情。


    “倒不是不相信阁下,只是石田君一直很关心此事。”路承周淡淡地说。


    他也投了一万元,对路承周来说,这也是笔大钱,他还指望这一万元,能迅速翻几倍,好从秋山义雄那里,购买一批军用物资呢。


    对秋山义雄来说,军用仓库里的东西,哪怕再珍贵,也不过如此。


    “此事,我会亲自与石田君解释,这样吧,如果他晚上有空的话,我请他喝酒。”宫琦益欢平静地说。


    “那就好。”路承周没有再多说,他毕竟是中国人,哪怕代表的是石田秋夫,可宫琦益欢要直接与石田秋夫联系,他也没办法。


    宫琦益欢只邀请了石田秋夫,并没让路承周一起去,他自然不能跟着。


    回去后,路承周向石田秋夫说起了此事。


    “宫琦益欢目光闪烁,说话总是避开重点,我很担心,咱们投的钱会打水漂。”路承周满脸忧色地说。


    “这么多钱,他敢贪?”石田秋夫冷笑着说。


    “那可说不准。”路承周淡淡地说。


    “等晚上我与他见了面再说吧,你帮我定个地方。”石田秋夫说。


    “在西湖饭店如何?”路承周说,西湖饭店他比较熟悉,而且那里来了位日本厨师,寿司做得不错,还有从日本弄来的清酒。


    最重要的是,如果石田秋夫和宫琦益欢密谈,他有办法能听到。


    在西湖饭店新装修了一排榻榻米,如果是他订的位子,完全可以将隔壁的房间也包下来,到时候要听到隔壁的动静,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行。”石田秋夫可不知道路承周动了监听的心思,在他眼里,路承周是日本的忠实朋友,是可以信任的。


  第七百五十二章 对策

    石田秋夫并不知道,看上去忠厚老实的路承周,其实是宪兵分队最大的对手。


    路承周给石田秋夫安排的包厢,是经过仔细挑选的。


    包厢的前面左右都没有问题,但楼上同样位置的包厢,借助特殊设备,却能听到包厢内的谈话。


    石田秋夫包厢的楼顶,被钻了一个很小的洞,平时都用木塞堵住,需要用的时候,把木塞拿掉,换一个话筒,或者直接趴在洞口,就能听到下面的谈话。


    一般来说,像这样的谈话,会注意左右包厢的情况,但对楼上的包厢,肯定不会怀疑。


    宫琦益欢与石田秋夫的碰面,只是谈一个从山西购粮的计划,并非什么机密,不会这么多疑。


    事实上,宫琦益欢请石田秋夫出现,也只是想跟他走得更近。


    “石田君,山西购粮出了点问题。”宫琦益欢见到石田秋夫后,用日语低声说道。


    在这里吃日本菜的,都是那些想讨好日本的中国人。


    “什么问题?”石田秋夫平静地说。


    之前路承周分析过此事,宫琦益欢说到购粮时,目光躲闪,他很担忧投的钱会打水漂。


    “山西的小米今年减产,根本不能提供一百万元的粮食。而且这么多粮食,也很难运到海沽。”宫琦益欢叹息着说。


    “这么说,这笔生意做不成了?”石田秋夫脸上露出不悦之情。


    “是的。”宫琦益欢说。


    他其实说得已经很委婉了,山西的小米,不可能运到海沽。


    “你不是很有把握么?”石田秋夫嗤之以鼻地说。


    之前宫琦益欢鼻孔朝天,好像只要投了钱,马上就能翻几倍。


    可现在呢,看他怎么跟海沽的米商交待。


    “计划赶不上变化,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宫琦益欢叹息着说。


    “既然如此,我们也没什么好谈的了。”石田秋夫站起来,嗔恼着说。


    “石田君不必动怒,事情还有解决的办法。”宫琦益欢连忙也站起来,笑吟吟地说。


    “怎么解决?”石田秋夫不动声色地说,他不喜欢与言而无信之人做交易。


    “海沽这些商人,可是把一百万元给了我。这是一张十万元的支票,足够补偿你所有损失了吧?”宫琦益欢拿出一张支票,推到石田秋夫面前。


    “这是什么意思?”石田秋夫诧异地说。


    宫琦益欢的这一百万,又不是他自己的。


    这些钱,必须还给那些商人,这其中,也包括他自己和路承周。


    “这是给你的好处,另外路承周的一万元,也可以退给他。剩下的八十九万,我会拿出三十九万,请宪兵抓捕我,并把我遣送回日本。”宫琦益欢沉吟着说。


    “你要吞掉这些钱?”石田秋夫吃惊地说。


    这要是一百万元啊,哪怕联银券现在贬值得厉害,可也是一笔巨款。


    宫琦益欢拿着五十万回日本,下半辈子绝对可以过得很舒服。


    “中国人的钱,不拿白不拿。”宫琦益欢笑着说。


    说这句话时,脸上没有丝毫地愧疚感。


    这让石田秋夫极度厌恶,但他又不得不承认,宫琦益欢的计谋具有操作性。


    宫琦益欢从山西购买小米,本身是违反规定的,宪兵队调查,并且逮捕他,都没问题。


    宫琦益欢的行为违规,他筹集到的这一百万元,也是违规的,宪兵队就算没收,中国商人也不能说什么。


    他们违背海沽之规定,海沽已然统制粮食,私自购入粮食,只没收资金,不处罚,已经是最大的幸运了。


    “此事我没办法作主。”石田秋夫摇了摇头。


    “请阁下向菊池队长报告,只要中国的商人,知道我被逮捕,哪怕再痛心,也不敢多说半句。”宫琦益欢笃定地说。


    “我考虑考虑吧。”石田秋夫不置可否地说。


    路承周在楼上,将那个小的话筒收了上来,又将木塞把洞堵上。


    一切恢复原样后,如果不知道内情,绝对想不到,这里有一个洞。


    就算以后被人发现,也不会觉得奇怪,毕竟,这个洞对一般人来说,没有任何作用。


    路承周比他们先离开,他在西湖饭店对面,找了个地方,等着宫琦益欢和石田秋夫。


    一个多小时后,喝得兴高采烈的两人,搭着肩从里面走了出来。


    看着他们如此亲密,路承周的心往下沉。


    十万元的贿赂,宫琦益欢还真敢下手。


    但他也确实掌握了石田秋夫的软肋,只要有钱拿,石田秋夫绝对不会落于人后。


    两人分开后,路承周单独跟着宫琦益欢。


    之所以没有惊动其他人,一是因为宫琦益欢并非职业特工,他原来只是一名浪人,在社会局担任辅佐官后,对政事知道的多一些。


    但要说到情报方面,他几乎是一无所知。


    身为一名日本人,宫琦益欢无论在英租界还是市区,都是可以横着走的。


    他根本没想到,有人胆敢跟踪自己。


    下车后,宫琦益欢摇摇晃晃的,今天晚上他确实喝了不少。


    之前,路承周已经摸清了宫琦益欢的情况,他家目前只有一名佣人,宫琦益欢下车后,在门外大喊了几声,里面的人才听到。


    这是一栋普通的洋房,如果不是在社会局担任辅佐官,宫琦益欢一辈子也住不上这样的房子。


    宫琦益欢的佣人在扶他地屋时,路承周已经翻过了墙,到了宫琦益欢的书房。


    宫琦益欢虽然喝醉了,但他进屋后,还是第一时间到了书房。


    此时的路承周,正躲在窗户旁边的窗帘后面,在宫琦益欢进来时,他屏气凝神,暗中观察着宫琦益欢的情况。


    宫琦益欢从身体拿出两张支票,将书房旁边的保险箱打开,将身上的支票郑重其事的放了进去。


    就在宫琦益欢准备关上保险箱时,他突然觉得,怎么保险箱挡不住了。


    “八嘎,怎么搞的?”宫琦益欢低声骂道。


    路承周才不会跟他废话,在他脑后一敲,宫琦益欢就像一摊烂泥一样,软绵绵地趴在地上。


    等到宫琦益欢醒来时,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


    他醒来后,映入眼帘的空空如也的保险箱。


  第七百五十三章 假戏真做

    看到保险箱里的积蓄不翼而飞,宫琦益欢突然大吃起来。


    “啊!”宫琦益欢大叫着,这可是他当辅佐官后,所有的积蓄啊。


    他瘫坐在保险箱前,这里面的财富,可是自己在中国好不容易搜刮来的。


    现在倒好,全部便宜了别人。


    宫琦益欢挣扎着爬到电话旁边,正当他拿起电话,准备打电话的时候,却突然犹豫了。


    保险箱内的支票,是中国商人的,虽然他想据为己有,但现在丢了,完全可以理直气壮的报警。


    然而,保险箱内的其他东西,比如说几万日元和十几根金条,却是他自己的。


    在西湖饭店时,他与石田秋夫商量了一个计划,主要是如何处理这些支票。


    毕竟,这些钱是中国商人的,这些支票要么是汇丰银行,要么是花旗银行的,不管是谁,只要拿着支票,就能提出钱。


    他甚至还跟石田秋夫商量了,要让这些支票合理消失,比如说,被盗。


    到时候,也可以让宪兵队合理逮捕自己。


    一旦他被捕,中国商人的钱,自然也就打了水漂。


    可是,谁能想到,事情就真的发生了呢。


    蓦然,宫琦益欢突然想到,要马上联系石田秋夫才行。


    今天晚上,他送给了石田秋夫一张十万的支票,就是想请石田秋夫在菊池宽面前替自己美言几句。


    可他哪想到,支票真的就被盗了呢?

    他还想贿赂菊池宽等人呢,到时候拿什么东西贿赂?

    想通此节后,宫琦益欢马上把电话打到了英租界宪兵分队,此事他得跟石田秋夫先商量一下。


    “石田秋夫,拜托快点接电话。”宫琦益欢在心里默念。


    然而,当电话打通后,对方告诉他,石田秋夫并没有回宪兵分队。


    在西湖饭店两人分开后,石田秋夫并没有回英租界宪兵分队,而是去了花园宪兵队。


    宫琦益欢准备花三十多万,让宪兵队将他抓起来,他当然要第一时间向菊池宽报告。


    宫琦益欢一听,眼前一黑,差点当场昏倒。


    他突然想到,石田秋夫很有可能去了花园宪兵队。


    此时的宫琦益欢,再也顾不上自己的那点财物,就算宪兵队要查,就让他们去查吧。


    宫琦益欢直接把电话,打到了花园宪兵队,打给了菊池宽。


    “菊池队长,实在抱怨,这么晚还打扰,我是社会局的宫琦益欢。”宫琦益欢谦恭地说。


    “宫琦益欢啊,正与石田秋夫说起你呢。”菊池宽微笑着说。


    “石田君也在?”宫琦益欢差点叫了出来。


    “对。”菊池宽看了石田秋夫一眼,刚才石田秋夫已经向他汇报了宫琦益欢的计划。


    “菊池队长,我家发生了盗窃案。不,是被打劫了,我所有的钱,全部被人偷光,包括给山西买米的钱。”宫琦益欢急道。


    “事情既然发生了,无需太过急躁。”菊池宽安慰着说。


    但脸上,却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容,宫琦益欢这家伙还真是着急,石田秋夫刚向自己汇报,他就来报案了。


    也幸好石田秋夫先说了,要不然,他还真的以为宫琦益欢被抢劫了呢。


    “菊池队长,这是真的,我家真的被盗了,请马上派人来查看吧。”宫琦益欢哭丧着脸,几乎快哭出来了。


    “好吧,我亲自来一趟。”菊池宽沉吟着说。


    宫琦益欢的计划,他可以支持,但是,宫琦益欢一个人要拿五十万,他觉得多了些。


    就算宫琦益欢是主谋,但他最多也只能拿三十万。


    “请阁下快点派人来,要不然,人就跑远了。”宫琦益欢感激地说。


    路承周也没想到,宫琦益欢竟然捞了这么多钱,支票他随手就装在身上,可那些金条和纸币,就有些分量了。


    可是想着这些钱,都是宫琦益欢在中国搜刮的,他就不想留下一分钱。


    将钱往车的尾厢一塞,路承周就开着车子回去了。


    直到石田秋夫给他打电话,他才迅速赶到了现场。


    路承周赶到的时候,菊池宽和石田秋夫都到了,而宫琦益欢正在被问话。


    看到路承周来了,石田秋夫马上将他拉到一边。


    在花园宪兵队,石田秋夫得知宫琦益欢亲自向菊池宽报案时,当时也暗暗好笑。


    宫琦益欢确实太着急了,幸好自己吃完酒就来了花园宪兵队,否则计划就要脱钩了。


    哪怕就是到了宫琦益欢家后,他也觉得宫琦益欢是在演戏。


    宫琦益欢不仅将保险箱清空,后脑勺还特意碰了个大包。


    为了赚钱,宫琦益欢还真是不怕死,如果下手重了,他可能直接就挂了。


    “宫琦益欢真是被抢劫了。”石田秋夫叹息着说。


    “抢劫难道还有假的么?”路承周笑了笑,说。


    “这个……以后再跟你说吧。宫琦益欢收的那一百万,全部被抢了。”石田秋夫说道。


    幸好他已经拿到了十万元,否则就要落得一场空。


    “什么?那我们的钱呢?”路承周“着急”地说。


    他脸上的表情,比宫琦益欢还真要真实。


    “你才多少钱?其他人才肉痛呢。”石田秋夫苦笑着说。


    “可那也是我全部的身家啊。”路承周急道,他的目光在宫琦益欢家四处搜寻着,似乎想拿个什么东西,好抵掉他的损失。


    “啪!”


    路承周突然被一记响亮的耳光吸引了注意力,只见宫琦益欢捂着脸,躬着身子,谦卑地站在菊池宽面前。


    “八嘎!”菊池宽此时已经全明白了,宫琦益欢是真的被抢,而不是所谓的计划。


    “嗨!”宫琦益欢脸上发麻,脑袋也发昏,但他一点也不敢放松。


    既然是真的抢劫案,路承周和石田秋夫再在这里已经没有意义。


    一百多万的案子,如果不破的话,宫琦益欢恐怕不死也得脱层皮。


    路承周原本想跟石田秋夫一道离开,然而,石田秋夫又单独向菊池宽汇报着什么,路承周只好先行离开。


    这种事情,还是不掺和的好。


    但是,回到英租界后,路承周却向川崎弘详细汇报了。


    虽然路承周知道整个事件的过程,但他只能告诉川崎弘,自己该知道的那一部分。


  第七百五十四章 站队

    川崎弘虽然是菊池宽的下属,但他与菊池宽矛盾重重。


    要不是菊池宽,川崎弘现在还是宪兵队的特高课长。


    原本他也是宪兵队长强有力的竞争者,可菊池宽却将他发配到英租界。


    一百万元被抢,绝对是大案,此案发生在市区,与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川崎弘能想象到菊池宽焦头烂额的模样,脸上也不由浮现出笑容。


    “这是宪兵队的案子,让他们去查吧。”川崎弘对路承周第一时间,向自己汇报,还是很满意的。


    “嗨!”路承周恭敬地说。


    “石田秋夫比你早到宫琦益欢家,他是不是与菊池宽在一起?”川崎弘突然问。


    路承周报告,他回来后,菊池宽把石田秋夫单独留了下来。


    这让他非常警惕,石田秋夫可是英租界宪兵分队的人,他与菊池宽之间,难道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就不知道了,晚上石田秋夫与宫琦益欢一起在西湖饭店吃饭,是不是宫琦益欢拜托他办事?”路承周佯装不知。


    宫琦益欢与石田秋夫密谋之事,他虽然知道。


    但此事却不能告之川崎弘,事情的真相,只能由川崎弘自己去探明。


    石田秋夫回到宪兵分队后,被川崎弘叫到了办公室,问起他与宫琦益欢之间的详情。


    “宫琦益欢想拜托宪兵队,给山西的小米发放通行证。”石田秋夫在川崎弘面前,也不能说真话。


    菊池宽将他留下来,就是特别叮嘱此事一定要保密。


    菊池宽甚至直接点明,这件事不能告诉川崎弘。


    石田秋夫也提醒菊池宽,宫琦益欢办事不牢,不管钱能不能追回来,都不值得再信任。


    石田秋夫之所以这样说,其实有自己的小九九,他已经收了宫琦益欢的十万元,而且此事只有宫琦益欢一人知道,如果宫琦益欢被投进监狱,也就没人再追究此事了。


    “菊池宽当时是什么态度?”川崎弘冷冷地说。


    海沽的粮食已然实行统制,所有的米、面、柴都不能运出海沽。


    从外面运进来的粮食,也必须由粮食统制委员会统一运输和管理。


    如果菊池宽答应了此事,他也会从中作梗。


    “他还要考虑考虑。”石田秋夫忙不迭地说。


    川崎弘与菊池宽的关系,他也听到了风声。


    今天晚上,菊池宽特别叮嘱自己,他也明白,不能在川崎弘面前多说。


    “宫琦益欢没有托你,送点什么给他?”川崎弘望着石田秋夫,目光中透着严厉。


    “暂时还没有。”石田秋夫摇了摇头,坚定地说。


    离开川崎弘的办公室后,石田秋夫后背都湿了。


    川崎弘对此事很感兴趣,让他很是恐慌。


    川崎弘可是曾经的特高课长,宫琦益欢被押回宪兵队后,只要审讯,他与宫琦益欢之间的那点事情,川崎弘马上会知道。


    今天晚上他去了花园宪兵队,在川崎弘与菊池宽之间,他已经作出了选择。


    离开川崎弘的办公室后,石田秋夫立马又去了花园宪兵队。


    看到石田秋夫再次到来,菊池宽也很意外。


    听完石田秋夫的汇报后,菊池宽突然发现,自己确实办了一件蠢事。


    “你回去吧,以后英租界宪兵分队有什么消息,一定要及时汇报。”菊池宽拍了拍石田秋夫的肩膀,勉励着说。


    “川崎弘在特高课有关系,一旦他知道宫琦益欢的计划……”石田秋夫担忧地说。


    “放心,宫琦益欢不会有开口的机会。”菊池宽冷笑着说。


    石田秋夫当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第二天早上,他听到消息,宫琦益欢死在了宪兵队。


    宪兵队给出的结论,宫琦益欢是自杀谢罪。


    得知宫琦益欢死了,石田秋夫终于松了口气。


    川崎弘听说宫琦益欢死在宪兵队,也很是意外。


    宫琦益欢一死,他干的事情,被发现的几率又会少几分。


    “以后,你要特别注意石田秋夫。”路承周突然被叫到川崎弘的办公室,接受川崎弘交待的特别任务。


    “嗨!”路承周很是诧异,但他没敢多问。


    “宫琦益欢虽然死了,但他与菊池宽的暗中交易,并非没人知道。情报一室的石田秋夫,为他们牵线搭桥。”川崎弘冷冷地说。


    就算石田秋夫收了宫琦益欢的贿赂,也不能私自去找菊池宽。


    “石田秋夫以后的一举一动,我随时会向老师报告。”路承周说。


    川崎弘与菊池宽的关系,石田秋夫当时肯定没有多想。


    事到如今,石田秋夫也只能选择菊池宽,否则他将里外不是人。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后,路承周拿起桌上新到了庸报。


    庸报现在是机关报,路承周每天都会浏览一下。


    看报纸,既是了解日伪的最新动态,也是为了留意组织的暗号。


    看完头版的最新消息后,路承周翻到了广告版面。


    蓦然,一则角落里的广告,牢牢地吸引住了他的目光。


    在这一刹那,路承周目光中露出了惊喜交集之情。


    这是组织对他的召唤,上级终于派人来了。


    一直以来,路承周与组织联络,只能通过方南生与海沽城委的关系。


    如果他能与上级联系上,很多事情,就能直接汇报了。


    几乎在看到广告的那一刻,路承周的脑海里,至少出现了十次与组织接头的画面。


    作为一名潜伏者,他其实每天都过得很压抑。


    很多事情,他只能憋在心里,时间长了,整个人特别疲惫。


    路承周并不知道,这则广告是程瑞恩登的。


    取消对程瑞恩的监视后,路承周就再没有他的消息。


    路承周并不知道,程瑞恩是组织派来的交通员。


    从广告的暗语,路承周知道,接下来的三天内,对方每天下午三点,都会在法租界的巴黎咖啡厅等着自己。


    虽然迫切与组织接上关系,但路承周并没打算今天下午就去巴黎咖啡厅接头。


    只是,下午两点时,他化装后,在巴黎咖啡厅对面找了个位子坐了下来。


    他要先观察情况,确定一切正常后,才会与上级接头。


    而且,就算安全了,他也打算让马玉珍去接头。


  第七百五十五章 接头

    为了这次接头,程瑞恩特意再次化装。


    然而,他再怎么化装,还是被对面的路承周认出来了。


    对每一位进入巴黎咖啡厅的人,路承周都会仔细观察。


    他看到化装后的程瑞恩后,终于明白,上级派来联络蚂蚁情报小组珠,竟然就是程瑞恩。


    程瑞恩走进咖啡厅后,路承周很想马上冲进去。


    程瑞恩是上级派来的联络员,而且,他要联络的对象,正是自己。


    然而,路承周还是忍住了。


    组织上派程瑞恩来海沽,让路承周既高兴又担忧。


    高兴的是,程瑞恩是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担忧的是,程瑞恩早就在日本特务机关挂了号。


    上次邵龙阁是一时失察,加上路承周不断破坏他的计划,他都没对程瑞恩用刑。


    如果程瑞恩落到别人手里,很有可能已经暴露身份了。


    因此,与程瑞恩接头,对双方都是很冒险的事情。


    原本路承周觉得,可以让马玉珍替他与程瑞恩接触,然而,考虑到马玉珍的危险,他宁可自己与程瑞恩接头。


    之前他之所有会有这样的决定,是因为,他并不知道,上级派来的联络员会是程瑞恩。


    程瑞恩对马玉珍非常了解,就算马玉珍再化装,也很容易被程瑞恩认出来。


    今天是规定接头的第一天,路承周并不想马上作决定。


    回到家后,路承周一直都没有考虑好,如何跟程瑞恩接头。


    程瑞恩从独立二旅调到特科秕,只有一个可能,是因为李向学。


    他能来海沽,担任自己的联络员,也一定是李向学安排的。


    李向学非常清楚,路承周与程瑞恩的关系。


    目前,路承周手头上有一笔巨资。


    秋山义雄已经决定,将四经路上的日本军用仓库内所有物资全部销毁。


    但是销毁之前,秋山义雄可以卖掉一部分物资。


    只要有钱,他可以卖掉仓库内的任何物资。


    原本需要十万元的物资,或许一半价钱,甚至更少就能拿下。


    从宫琦益欢那里拿到的现金支票,有九十万之多。


    如果再加上那些日元美金和金条,恐怕也超过了一百万。


    这么多钱,如果交给秋山义雄,足够将四经路的仓库搬光的了。


    然而,路承周却没有一个合适的机会,也没有一个中间人出面,更没有一个合适的地方,来存放那些堆积如山的物资。


    如果这些物资,不能第一时间运离海沽,那还不如一把火烧掉。


    如果上级再不派人不接洽,他就只有一个办法,让方南生无意间得到这笔钱。


    或者,启用与马玉珍的死信箱,让她配合,一起完成这个任务。


    第二天,路承周召开了情报一室的工作会议,听取下属的汇报。


    其实,路承周只相听邵龙阁汇报,是否有“陈仁”的最新消息。


    邵龙阁是否有发现,也是路承周是否与程瑞恩接头的原则上之一。


    邵龙阁是韩福山的副手,他总不能直接听取邵龙阁的汇报,常规做法,应该先听取韩福山的汇报。


    韩福山原来就是路承周的手下,警务处撤掉他的职务,将他开除后,韩福山终于可以专职担任情报一室一小队的队长了。


    邵龙阁之前办的那个案子,韩福山也是知情的。


    要不是当时路承周让邵龙阁负责,他已经把案子接过去了。


    “一小队最近有什么军统的线索吗?”路承周随口问。


    一小队也好,情报一室也罢,甚至包括整个宪兵分队,已经将军统当成最大的对手。


    川崎弘之所以会被贬到英租界,也是为了军统。


    野崎被杀,康伯南道22号被烧,归根到底都是因为军统。


    川崎弘被贬到英租界,也是因为此事。


    川崎弘到英租界后,其实只有一个任务,端掉军统的老巢,让他们在英租界没有立足之处。


    川崎弘的决心虽然大,事实上却进展甚微。


    “邵龙阁带着人,在外面四处奔波。但都是做无用功,真正的线索,都没摸上来。”韩福山惭愧地说。


    “不要灰心,有的时候,一条线索,就足以摧毁一个抗日组织。”路承周似乎很有经验似的介绍着。


    “我也是这样跟他们说的。”韩福山叹息着说,显得很沮丧。


    “邵龙阁在这方面有经验,一小队还是要多借重他。”路承周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邵龙阁汇报,他最近正排查以前的线索,将重点怀疑对象,再清理一遍。”韩福山汇报着说。


    “看来他是无计可施了。”路承周蹙起眉头,他很担心邵龙阁回去重查程瑞恩的情况。


    只要去查一下程瑞恩所谓的在汇丰银行上班的哥哥,马上就能知道,程瑞恩的真实身份有问题。


    “我也劝他,但他觉得这样能保证不会有漏网之鱼。”韩福山说。


    “你要永远记住一点,一小队只有一个队长,那就是你。邵龙阁确实经验丰富,但你才是一小队的主事人。”路承周提醒着说。


    “是。”韩福山正色地说。


    他其实很清楚,自己无论是经验还是能力,都不如邵龙阁。


    之所以能担任一小队的队长,主要是因为他是“老人”。


    情报一室与三室合并,一室的人员,只要有能力的,都得到了重用。


    就算暂时没有合适的职位,也调整了岗位,并且当成重点干部培养。


    “另外,你告诉邵龙阁,不要把精力放在以往的事情上。抗日分子很狡猾,我们一定要朝前看。”路承周突然说道。


    程瑞恩昨天已经去了法租界的巴黎咖啡厅,但遗憾的是,昨天并没有人来接头。


    今天跟昨天一样,程瑞恩在规定的时间前半个小时,走进了巴黎咖啡厅。


    在最里面靠近后门的位置,程瑞恩靠着墙坐了下来。


    在他的位置,可以很方便的看到所有走进来的人。


    而且,他距离后门很近,只要有异常,随时可以从后门离开。


    令程瑞恩遗憾提,一直到规定时间,甚至超过了规定时间十五分钟,也没人与他接头。


    在规定时间,如果超过十五分钟,他就可以马上撤离了。


  第七百五十六章 回去

    第三天的上午,马玉珍突然收到蚂蚁的暗号,在二十五号路的死信箱附近,她看到了三个三角形。


    既然,她在死信箱收到了一份密写情报,回家用碘酒擦拭,纸上很快显出字迹:上级来人。


    看到这四个字,马玉珍激动得差点跳了起来。


    蚂蚁的召唤,她等的太久了。


    上级终于派人来联络了,作为蚂蚁情报小组的成员,马玉珍期盼这一天,实在太久了。


    作为海沽站的情报副组长,马玉珍的资源越来越多。


    如果蚂蚁与她联系,她能更好地完成任务。


    然而,一直到下午,她都没有收到最新指示。


    其实,今天程瑞恩的心情,与她很相似。


    今天是第三天,是最后一次接送。


    如果对方不出现,程瑞恩只能回去复命。


    距离接送时间还有十分钟的时候,程瑞恩的目光,就不时注视着门口。


    每一位走进来的顾客,都是他重点注意的对象。


    然而,一直到接头时间,门口都没有顾客走进来。


    程瑞恩非常沮丧,是对方没有收到自己的信息,还是蚂蚁情报小组已经出了意外?

    “你好,请问是木先生吗?”


    程瑞恩正准备起身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句非常熟悉的话,不仅仅声音有点熟悉,这句话的内容,更是让他等了足足三天。


    “请问你找哪位?”程瑞恩平复了自己的气息,看了对方一眼,平静地说。


    来接头的人,不是蚂蚁,就是蚂蚁情报小组的人。


    可以肯定,对方是自己的同志,也是自己的战友。


    此人的头发花白,胡须较密,也戴着一副圆框眼镜。


    他的皮肤较黄,坐到对面后,身子却是笔直的。


    “我找双木的木先生。”路承周缓缓地说。


    其实,今天他比程瑞恩早一步到了巴黎咖啡厅。


    程瑞恩进来后,一直关注着外面走进来的人,却没注意,他要接头的对象,早就到了咖啡厅。


    “我是林先生。”程瑞恩伸出右手,微微颤抖着说。


    此次带着特殊使命,潜回海沽,令他对地下工作的艰巨性和危险性,又有了更深的了解。


    作为一名土生土长的海沽人,程瑞恩一进英租界,马被宪兵分队的怀疑。


    幸好没跟路承周打照面,否则他的身份就会暴露。


    蚂蚁情报小组,能在海沽坚持这么长时间,不但出色完成了任务,还很好的隐蔽了身份,非常不容易。


    “我是朱代东。”路承周与程瑞恩握了握手,这个化名还是李向学给他起的。


    “同志们都还好吧?”程瑞恩收回手后,仔细打量着“朱代东”。


    程瑞恩是化了装的,看到对面的“朱代东”,他觉得对方也是化了装的。


    而且,他觉得对方似乎很熟悉,特别是那双藏在镜片后的眼睛,让他觉得很亲切。


    程瑞恩在脑海里搜肠刮肚,对面的这个人,他一定是认识的,只不过自己一时想不起来罢了。


    “都好,只是最近出了一件紧急的事情。在四经路……”路承周低声向程瑞恩介绍着秋山义雄的情况。


    他不管程瑞恩会不会认出自己,既然与程瑞恩接上了头,他就没打算隐瞒自己的身份。


    作为上级派来的人,路承周认为,程瑞恩很有可能知道自己的身份。


    路承周的身份确实很重要,但他在自己同志面前,也是无需隐瞒的。


    程瑞恩是上级派来的联络员,如果对他也隐瞒,还有同志之间的信任么?

    “这些东西,都是部队急需的啊。”程瑞恩被路承周所说的话吸引了。


    他是带过部队打过仗的,一支部队除了要有坚强的意志外,还得有足够的后勤保障。


    我党领导的部队,是在极端困难的情况下,开始的抗日游击战争。


    武器弹药基本靠缴获,衣服鞋子,只能购买。


    中日这场战争,日本的兵员素质、武器装备,都能碾压中国。


    相比中国军队,日军军用仓库,简直就是个宝藏。


    “目前,我们需要将这些物资,紧急运到家里。”路承周缓缓地说。


    秋山义雄很快就会动手,四经路的仓库,将毁于一旦,他的钱也到位了,现在缺的,只是把物资运到根据地。


    如果有足够的运力,路承周希望能把四经路的仓库搬空。


    “我马上与家里联系。”程瑞恩也知道事情刻不容缓。


    他已经无暇再去想“朱代东”的身份,只要是自己的同志就行了。


    “与家里联系未必来得及,秋山义雄再过几天就会调离四经路的仓库。”路承周低声说。


    这也是他之前与秋山义雄商量的结果,秋山义雄正在想办法调离四经路仓库,在他调离之后,仓库的物资才会被倒卖。


    倒卖结束后,军统的十个定时燃烧弹,会将这一切全部烧毁,到时候不但拖延了日军的战争步伐,同时也赚到了下半辈子的生活费。


    “我回去一趟,来回三天足够了。”程瑞恩想了想,沉吟着说。


    电台是最快的通讯工具,他此次来海沽,并没有带电台。


    况且,宪兵分队搞了两台侦测车巡逻,一旦地下党的电台开机,随时都有暴露的危险。


    海沽城委的电台也已经停用,报务员也撤了回去,与家里联络,只能靠交通员。


    “我送你走。”路承周说,以他的身份,要送个人出城,还是很容易的。


    “好的。”程瑞恩没有客气,大家都是为了抗日工作,何须客套呢。


    “你现在住哪里?”路承周问。


    “意租界。”程瑞恩说。


    “要回去拿东西吗?”路承周问。


    “不必。”程瑞恩只想快点回去向李向学汇报。


    “那跟我走吧。”路承周说。


    咖啡厅毕竟是公共场合,在这里不能聊得很深入。


    而且,为了让程瑞恩能平安离开,他还得给程瑞恩准备一张证件。


    作为情报一室的主任,路承周完全可以签发自己情报员的证件。


    情报一室除了正常上班的情报员外,还有一些是不来上班的情报员,相当于军统的运用人员。


    这些人有证件,有些连档案都没有,他要给程瑞恩准备的,就是这样的证件。


  第七百五十七章 小狗子


    程瑞恩跟着路承周到了二十五号路,穿过小巷子后,就到了二十四号路15号。


    只是,从后门进入后,程瑞恩突然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特别是走到前面的客厅时,看到客厅的摆设,特别那张长条沙发,怎么感觉自己在上面坐过似的。


    “楼上坐吧,安静。”路承周走到楼梯口,回头对程瑞恩说。


    “你……你是……”程瑞恩望着路承周,越看越熟悉。


    这里他确实来过,当时是陪着肖殿荣来找路承周谈话的。


    那个时候,他还只知道路承周是英租界的巡捕,肖殿荣当时只想争取路承周抗日罢了。


    后来,得知路承周早就为日本特务机关做事,他还在想,幸亏没做通路承周的工作,要不然,让路承周趁机打入我党,事情就麻烦了。


    “小狗子。”路承周突然笑骂了一句,这是程瑞恩的外号。


    程瑞恩小时候打架,就像条疯狗似的,故而有这个外号。


    “馊粥!”程瑞恩惊喜若狂的大叫着说。


    路承周之承周,又名“陈粥”,后来叫着叫着,就叫成了馊粥。


    然而,惊喜之后,程瑞恩又很迷茫,路承周明明是日本特务,典型的汉奸,怎么会与自己联络呢?

    “楼上说吧。”路承周笑了笑,顺便将头上的假发扯了下来。


    在程瑞恩面前,无论怎么伪装,被识破也只是时间问题。


    在巴黎咖啡厅,程瑞恩其实已经有所怀疑,只不过当时路承周转移了话题。


    望着路承周的背影,程瑞恩暗暗责怪,自己应该早就认出来才对。


    同时,程瑞恩全身都充满了从心底产生的欣慰,他一直认为路承周是汉奸,没想到却是自己的同志。


    想想以前自己对路承周的态度,他很是惭愧。


    当时的自己,实在太不懂事了。


    这些年,程瑞恩成熟了很多。


    他几次潜入海沽,对地下工作的艰辛和危险,已经有所了解。


    路承周如果连自己都骗不了,他还怎么从事地下工作?


    面对朋友的误解,甚至自己的惩罚,路承周都没有露出一丝破绽。


    从这一点,就能知道,他是一名优秀的地下工作者。


    “你就是蚂蚁吧?”程瑞恩到楼上了,自顾自的坐在沙发上。


    知道了路承周的真实身份,再与路承周说话时,语气就像换了一个人。


    他们以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兄弟,现在又是一起抗日的同志和战友。


    想起当时,自己还嚷嚷着要暗杀路承周,他就暗暗脸红。


    当时的自己,实在太幼稚了。


    怪不得李向学叮嘱,要保护好蚂蚁的安全。


    路承周的身份如此特殊,一旦让日本人知道,他竟然是地下党,还有活路么?

    “你来的时候,上级没向你介绍我的情况?”路承周诧异地说。


    “没有啊,要不然我登广告干什么?”程瑞恩说,如果早知道路承周的身份,他肯定直接找上门来了。


    “海沽蚂蚁情报小组,目前有两名成员,我是组长,还有一位组员。”路承周缓缓地说。


    “另外一位是谁?”程瑞恩好奇地问。


    “先介绍你的情况。”路承周没有回答,他得为马玉珍的安全负责。


    “我与李如三一起到了晋察冀抗日边区根据地,目前在晋察冀中央分局城工部。这次李部长派我回海沽,与蚂蚁情报小组联络。”程瑞恩介绍着说。


    “李部长原来是独立二旅的政治部主任吧?”路承周问。


    “不错,就是他,你们认识?”程瑞恩惊讶地说。


    他对李向学以前的情况并不了解,但从李向学的语气,听得出他对路承周还是很熟悉的。


    “听说过。”路承周不置可否地说。


    “以后,蚂蚁情报小组,由我负责联络,由李部长直接领导。”程瑞恩介绍着说。


    “你准备一下,我给我拍张照片。”路承周拿出相机,给程瑞恩拍了张照片。


    “上次我被抓进宪兵分队,是不是你暗中救我出来的?”程瑞恩在拍照的时候,突然问。


    “不是我你能出来?怎么这么不小心?到英租界后,至少应该去趟汇丰银行吧?”路承周有些嗔恼地说。


    “我哪想到,竟然会被你们盯上。”程瑞恩叹息着说。


    “做地下工作,可不能存一点侥幸心理。”路承周叮嘱着说。


    “我的情况都告诉你了,你的事情,是不是也得跟我说说?是不是高中之后,你就参加地下党了?”程瑞恩在等路承周给他洗照片的时候,突然问。


    “我的情况,暂时还不能告诉你。回去之后,李部长会跟你说的。”路承周微笑着说。


    如果李向学都没告诉程瑞恩,自己自然也不能说。


    “我在金刚桥,是不是你故意通知的?”程瑞恩又问。


    他心里其实有很多疑问,很想从路承周这里获得答案。


    “这些事,以后再说吧。”路承周并不想隐瞒,但没有上级命令,他不能多说自己的情况。


    “你……跟玉珍还有联系吗?”程瑞恩突然问。


    马玉珍与自己一样,对路承周为洋人做事非常痛心,之后,他们对路承周当汉奸,更是恨之入骨。


    然而,他们都误会路承周了。


    路承周早就成了共产党员,而且还是地下工作者。


    路承周的工作,危险而又隐蔽,如果马玉珍知道路承周的真正身份,恐怕心里别有一番滋味吧。


    一直以来,程瑞恩都觉得,马玉珍是瞎了眼,而且,他也觉得,自己应该站出来,取代路承周在马玉珍心目中的位置。


    然而,现在他发现,自己大错特错,路承周不仅不是汉奸,而且还是抗日者。


    “等你回来,咱们再说这件事吧。”路承周淡淡地说。


    他可以跟程瑞恩联系,但马玉珍的情况,目前还不能告诉程瑞恩。


    “你的口气,怎么跟李部长一样?我严重怀疑,你们早就认识。”程瑞恩说。


    他在李向学身边多年,但对李向学的情况并不是很了解。


    这些做过地下工作的同志,嘴就像装了把锁一样,想要让他们说出内心的秘密,比登天还难。


  第七百五十八章 调离

    路承周的证件,本就是宪兵分队的,加上程瑞恩的照片,应付一般的检查,还是没有问题的。


    路承周亲自开着车子,送程瑞恩出了城。


    “下次来租界,先给我打电话,到时来接你。”路承周送程瑞恩到了城外,同时,他又拿出两条烟递给程瑞恩,“这是送给李部长的,他到了根据地,根据不太好买。”


    “多谢。馊粥,对不起,以前我太冲动了。”程瑞恩诚恳地说。


    “快走吧,我从来就没有怪过你,现在咱们是同志和战友,我随时可以为你挡子弹,相信你同样也可以。另外,这是我给李部长的信。”路承周拿出一封信,郑重其事地说。


    不管程瑞恩之前如何错怪他,也不管程瑞恩采取过什么极端手段,路承周都不会怪他。


    两人当时只是立场不同,换到现在,程瑞恩一定会舍弃生命保护路承周。


    程瑞恩虽然与路承周接上了头,但他对蚂蚁情报小组的情况,还不是很了解。


    “李部长,你怎么也不提前告诉我呢?”程瑞恩在第二天才见到李向学,将路承周的信递给他后,汇报了自己在海沽的情况。


    “有些事情,提前告诉了你反而不好。”李向学一边看着路承周的汇报材料,一边说道。


    路承周用的不仅是密写,而且还用了密码。


    这封信,就算落到敌人手里,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路承周的时间有限,只能简单的介绍一下情况,更多的,还是听程瑞恩汇报。


    但路承周说的,都是重点。


    钱有了,物资也随时可能拿,但需要操作的人,以及运输通道。


    路承周建议,从大红桥码头启运,先运武器弹药,其次才是军服和鞋子。


    路承周的建议,得到了李向学的支持。


    “你马上回去,按照路承周的计划行事。”李向学向上级汇报后,又找到程瑞恩,让他马上赶回去。


    “是。”程瑞恩坚定地说。


    “在海沽,你要听从路承周的命令。从现在开始,你正式加入蚂蚁情报小组。你的任务,负责城工部与蚂蚁情报小组的联络。”李向学缓缓地说。


    “蚂蚁情报小组,除了我和路承周外,还有哪些人?”程瑞恩问。


    “这个嘛,到时路承周会向你介绍的。”李向学微笑着说。


    路承周、马玉珍和程瑞恩,不仅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他们还是同学。


    三人的关系特别好,一起走上革命的道路,之前或许有点误会,但现在他们一定是最好的战友。


    路承周是一位经验老到的地下党员,要不要向程瑞恩介绍蚂蚁情报小组的情况,什么时候向他介绍情况,都得由路承周来判断。


    目前的头等大事,是抢运四经路的军事物资。


    程瑞恩再次回到海沽后,提前给路承周打了电话,让他接自己进的英租界。


    程瑞恩到海沽的当天,有一位神秘的商人,突然找上傅祺,想请他买点违禁品,比如说武器弹药什么的。


    傅祺大喜过望,他正在为四经路日本军用仓库的物资发愁呢。


    如果没人要,最终只能全部烧掉。


    傅祺的价格定的并不高,但对方却还想更便宜。


    “我已经在市场价的基础上打了八折,可对方还兼贵,只愿意给五折。”傅祺找到黄文买,向他诉苦。


    如果只按市场价五折成交,军统就没什么赚了。


    毕竟,这批货控制在秋山义雄手里,他需要赚把大的。


    最终,事情报告给了路承周。


    “到目前为止,有几个买家有兴趣?”路承周沉吟着问。


    “倒是有几个人问了,但还没有人谈价。”黄文买摇了摇头,盗卖军用物资,一旦被发现,那就是杀头的罪。


    如果没有足够的利润,还真的没人敢买。


    就算买了,也必须是第一时候运走。


    像这种,出手就是几十万元,要买枪买子弹的,可不是一般的主。


    “对方是哪方面的?”路承周问。


    “不知道,但估计是……”黄文买伸出大拇指和食指,看上去就像个“八”字。


    “那价格不能便宜。”路承周摇了摇头。


    “站长,人家要的量大,如果价格不便宜,他们未必会要。而且,他们手上有钱,一手交钱,可一手交货。再说了,他们是不是中共,谁也不能肯定,只要生意能做,咱们就当不知道便是。”黄文买微笑着说。


    “那我再问你还遍,对方到底是什么身份?”路承周问。


    “不知道,但肯定是中国人。”黄文买笃定地说。


    “那就给他们最优惠的价格,这些武器弹药到了中国人手里,肯定也是拿来抗日。”路承周想了想,沉吟着说。


    “站长英明。”黄文买笑着说。


    这个时候,还是装糊涂好。


    能一次买这么大量武器弹药的,肯定是抗日力量。


    而且,对方对子弹比对枪支更感兴趣。


    子弹便宜,枪贵,据说八路军每杆枪每次战斗,只有几发子弹。


    秋山义雄对卖多少钱,其实并没什么概念,日军的三八大盖,以及子弹,能卖多少钱,他也不是很清楚。


    可以说,只要军统给他,仓库里的东西就能随便搬。


    从路承周交给他五十万开始,他就没派人计数了。


    只要愿意,能搬多少就搬多少,想搬多少就搬多少。


    但是,时间有限,只能搬三天。


    三天之后,秋山义雄正式调离四经路仓库。


    他手里握着五十万,只要随便拿点出来,可以在海沽任意调动。


    “恭喜秋山君,调到了宪兵队。”路承周得知秋山义雄调到了宪兵队后,以军统的身份,与他见了面。


    “原本我想调回国的,但现在中国战场局势吃紧,国内正源源不断的派人来参战。”秋山义雄叹息着说。


    “调到宪兵队也好,至少不用参战。”路承周点了点头。


    秋山义雄担任宪兵队庶务课的课长,其实也还是管物资,只不过管的东西少了,但权力反而大了。


    “我本来不想去宪兵队的,也算阴差阳错吧。”秋山义雄叹息着说。


    “定时燃烧弹,你准备什么时候使用?”路承周问。


    “正式到宪兵队后的第二天。”秋山义雄笑了笑,这是早就计划的事,绝对不会更改。


  第七百五十九章 调动

    三天时间,每天晚上都有卡车,从四经路的日本军用仓库运载子弹、枪支、军服、鞋子、军毯等军用物资到大红桥码头。


    这些军用物资抵达码头后,不用进码头仓库,直接装船。


    如果物资过多,会分装到几条船上。


    总而言之,这些从日本军用仓库运出来的物资,绝对不在大红桥码头停留,更加不会进入码头的仓库。


    三天时间,总共有近五十万发子弹,两千支步枪和三百箱鞋子,以及两千条军毯,通过大红桥码头,运到了晋察冀抗日边区根据地。


    这些物资,极大缓解了根据地的困难。


    最后一天,路承周发动军统的力量,将四经路军用仓库的物资,抢运到法租界第七十号路的码头。


    这些物资,包括三百支步枪,五万子弹,三百套军服,一百箱鞋子以及一千条军毯。


    为了购买这批物资,军统不但花光了秋山义雄给的佣金,还将海沽站的所有经费,全部补贴了进去。


    当然,这样做,也赢得重庆的高度称赞。


    能在这样的环境下,还能为国军准备一个营的准备,实在非常难得。


    重庆雄心勃勃,要求海沽站重建忠义救国军,在敌后发展武装,与中共争夺地盘。


    重庆的计划,正合路承周的心意。


    以后,这支“忠义救国军”,将在我党的领导下,披着国军的外衣。


    他们不但会拥有全日式装备,还能得到重庆的补助。


    对我党来说,部队的番号一点也不重要,只要是抗日的,只要是我党领导的,就算是国民政府军也无所谓的。


    现在的新四军和八路军,不就是在国民政府的领导下么?


    法租界第七十号路,靠近海河,距离万国桥很近。


    海河流经法租界,正好有一个“7”字拐弯,七十号路就在“7”的角上。


    所有的船只在这里必须减速,而对面的河东,则是海沽东站的货场。


    以后,这批物资,可以通过铁路,运往华北各处。


    就在这批物资安全进入仓库后,四经路的军用仓库,突然发生大火。


    这座海沽最大的军用仓库之一,也是华北最大的军用仓库之一,里面的十万双双靴、十几万箱鞋子,几千条步枪,以及几百万发子弹和其他军用物资,全部化为灰烬。


    仓库起火后,哪怕最近的消防队以最快的速度赶来,也无济于事。


    因为,仓库起火后,仓库内的士兵,大多失踪。


    而新调到仓库的曹长,被活活烧死在仓库内。


    在秋山义雄的影响下,仓库内的士兵,大多都成了反战士兵。


    他们每人分到了上万的回家路费,一旦脱下军服,可以安全地回到日本与家人团聚。


    四经路军用仓库发生大火时,秋山义雄已经调作花园宪兵队庶务课长。


    望着四经路方向的夜空被烧得通红,秋山义雄嘴里喃喃地念叨着。


    此次四经路军用仓库大火,最终促成了,本间雅晴将二十七师团战斗力较强的步兵第二联队,调到了海沽,部署在市内各个战略要点。


    而原来的第一联队,则调往外围,与八路军作战。


    此次借用宫琦益欢的钱,购买秋山义雄控制的军用物资,支援八路军作战,实在是一个非常巧妙地计划。


    秋山义雄并不知道,他手里的钱,来处海沽那些想发黑心财的米商。


    他对于军用仓库内的物资去向,也不是很在意。


    只要手里有了钱,他就能办想干的事。


    本间雅晴将步兵第二联队调到市区,让秋山义雄有些意外。


    随着步兵第一联队调出市区,他以前的那些关系,都不复存在。


    这让他很独孤,同时,他作为反战士兵中最坚定一员的消息,也没几个人知道了。


    秋山义雄将手里的钱,分了一半给四经路仓库的那些士兵。


    剩下的钱,他托人带回日本,交给上次战死的那些反战士兵家属。


    日本虽然占领着中国的大片领土,但国内的日子,反而越来越不好过。


    战争对任何一方来说,都是非常残酷的。


    日本国内的国民,为了支援所谓的圣战,只能勒紧裤带,过着苦哈哈的日子。


    在花园宪兵队庶务课的工作,跟管理仓库差不了多少。


    秋山义雄每天下班后,都喜欢找一家日本酒馆,独处喝着酒。


    第一联队调离了海沽,就算他还想搞点事情,阻止日本的战争脚步,也很难做到了。


    “请问,这里有人么?”路承周以火焰的相貌,突然出现在秋山义雄面前。


    对他来说,秋山义雄目前的职位,其实是很有帮助的。


    庶务课长,看着权力不大,实际上也是一个很重要的位置。


    如果利用得好,可以知道宪兵队的很多机密。


    当然,这需要秋山义雄全面配合。


    秋山义雄只是反战,想让那些反战士兵回到日本。


    他痛不痛恨日本,愿不愿意抗日,同不同情中国的抗战,都还是个未知数。


    “你好。”秋山义雄看到路承周,并不觉得意外。


    如果说他在海沽还有熟人的话,那就非路承周莫属了。


    对路承周的情况,秋山义雄并不很清楚,他只知道路承周姓火,是重庆方面的人。


    “秋山课长很惆怅啊。”路承周在对面跪坐着,微笑着说。


    “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想喝酒都找不到人。”秋山义雄叹息着说。


    “你不会孤单的,因为海沽还有千千万万的抗日者,他们与你都是同一阵线的朋友。”路承周郑重其事地说。


    他希望,秋山义雄能从一名反战士兵,变成一名抗日者。


    这个转变,或许需要很多的时间,但路承周相信,秋山义雄一定会成为一名真正抗日者的。


    这是秋山义雄的工作性质所决定的,在日军的军用仓库,秋山义雄看不到日本人的残暴。


    在宪兵队,秋山义雄能经常看到,日本人如何蹂躏中国人,他们根本不拿中国人的性命当回事,甚至以杀中国人取乐。


    在日本人眼中,中国人根本不算人。


    秋山义雄原本就反战,他再经历这些事情,站到抗日者这一阵营,只是早晚的事。


  第七百六十章 命令

    程瑞恩回到英租界后,与路承周见了几面,忙的时候,他甚至就住在路承周家。


    反正路承周的身份,无论是军统还是日本特务机关,都是没有问题的。


    “馊粥,以后还是不能住你家,要是突然来个什么人,那就麻烦了。”程瑞恩接过路承周给他的最新证件,说。


    目前的程瑞恩,既是宪兵分队的编外情报员,又是英租界洋行职员。


    “偶尔住一晚,还是没问题的,你又不长驻海沽。”路承周说。


    程瑞恩是蚂蚁情报小组与晋察冀中央分局城工部之间的政治交通员。


    因为不能使用电台,李向学要求,每隔半个月,往返根据地到海沽一次。


    “对了,蚂蚁情报小组的其他成员,是不是得介绍给我了?另外,你小子的情况,是不是也得跟我说说了?”程瑞恩掏出烟,跷着二郎腿,吸了口烟后,直截了当地问。


    “你是家里派来的,我们的情况,李部长应该跟你说了嘛。”路承周微笑着说。


    “李部长让我问你。”程瑞恩说。


    这些搞地下工作的,一点也不爽快,李向学推给路承周,可路承周又推给李向学。


    “蚂蚁情报小组只有两名成员,当然,加上你之后,有三名了。另外一人,是马玉珍。”路承周缓缓地说。


    根据上级的命令,程瑞恩正式加入蚂蚁情报小组。


    以后,程瑞恩将是路承周与家里的政治交通员,由程瑞恩向家里汇报蚂蚁情报小组的情况。


    家里的指示,也由程瑞恩传达。


    马玉珍也是蚂蚁情报小组的成员,她也有权力知道程瑞恩的身份。


    但是,关于路承周的事情,他不能告诉程瑞恩。


    路承周的一切,都是机密,哪怕就是程瑞恩,也不能知道的机密。


    “马玉珍?!”程瑞恩差点惊叫起来。


    但很快,程瑞恩又冷静下来了。


    回顾自己与马玉珍几次见面,程瑞恩觉得,当时的马玉珍确实不正常。


    他当时以为,马玉珍是因为退了党,不想与自己接触。


    现在看来,马玉珍是身负特殊使命,不能与自己接触。


    “不错,她现在是军统海沽站情报组副组长,负责海沽站之情报行动。”路承周缓缓地说。


    “她加入了军统?”程瑞恩诧异地说。


    “我是军统海沽站的站长,她是情报组副组长,这又有什么奇怪的?”路承周嗤之以鼻地说。


    “你是军统海沽站的站长?馊粥,你到底有多少秘密?”程瑞恩吃惊地说。


    他只知道路承周是宪兵分队情报一室的主任,可并不知道他还是军统的人。


    如果加上路承周之前在警务处的身份,路承周一人身兼四个身份。


    “马玉珍虽然是蚂蚁情报小组的成员,可她并不知道我的身份。”路承周突然说。


    “她是你在军统的下属,又是蚂蚁情报小组的成员,却不知道你就是蚂蚁?”程瑞恩越说越吃惊,马玉珍与路承周之间,难道连这点信任都没有吗?

    “我们之间,暂时还不适宜公开身份。你以后与马玉珍联系,也不能告诉她。”路承周叮嘱着说。


    “你是不相信她?还是不想告诉她?”程瑞恩为马玉珍抱不平。


    马玉珍对路承周的情感,程瑞恩最是清楚不过。


    当初得知路承周是日本特务时,马玉珍悄悄抹过多少次泪?

    如果她知道,路承周不仅不是日本特务,也不是军统特工,而是中共地下党员时,心中的喜悦不言而喻。


    “是工作需要,暂时不能告诉她。”路承周沉吟着说。


    “她是你的朋友,战友和同志,让她知道你的身份,只会更有利于你的工作。我看,你是不想告诉她。”程瑞恩愤恨不平地说。


    “你现在是不是蚂蚁情报小组的成员?”路承周突然问。


    “不错,李部长让我加入蚂蚁情报小组,在海沽的行动,听你指挥。”程瑞恩得意地说。


    如果蚂蚁情报小组只有三个人的话,他会非常满意。


    在中学时代,他们三人就是很要好的朋友,经常一起参加学生运动。


    现在,他们再次聚集在一起,参加抗日活动。


    蚂蚁情报小组,本就是一个卓越的情报小组,有了他的加入后,一定会取得更出色的成绩。


    “我是不是情报小组的小组?是不是你的领导?”路承周又问。


    “当然,你是我的上级,只要是正确的命令,我自然会服从。”程瑞恩点了点头,郑重其事地说。


    “那好,现在我命令,你不得告诉马玉珍,关于我的真实身份。”路承周正色地说。


    虽然海沽站基本上由他和马玉珍,以及方南生控制,但是,表面上,还是要有军统的样子。


    一旦马玉珍知道他的真正身份,方南生肯定也会察觉。


    到时候,军统海沽站成了中共的地下机关,反而不利于以后的工作。


    以戴立的性格,谁知道他会不会让其他人监视自己呢?

    “是。”程瑞恩连忙应道。


    路承周现在是他的上级,他必须确实服从。


    “这是为她好,也是为了蚂蚁情报小组更好地完成任务。”路承周缓缓地说。


    “那我能与她见个面么?”程瑞恩问。


    “当然,以后有什么事,你也可以与她联络。”路承周点了点头。


    马玉珍与程瑞恩见面,比程瑞恩与自己见面,要更加隐蔽。


    路承周的身份,说不定就有人盯着他。


    “太好了。”程瑞恩高兴地说。


    能与马玉珍以同志的身份见面,一定会特别有趣。


    程瑞恩按照路承周的建议,就在法租界七十号路租了间房。


    这里相比英租界,其实更加安全,同时,程瑞恩有时间,也可以盯着军统存放在七十号路仓库的军用物资。


    根据路承周的计划,海沽将再次拉起一支“忠义救国军”。


    这次“忠义救国军”暗中由中共领导,表面上却听从重庆的命令,在华北开展游击战。


    当然,程瑞恩搬到法租界第七十号路后,最想做的,还是约马玉珍见面。


    接到蚂蚁的命令,让她去法租界第七十号路的七号,与上级派来的交通员接头。


  第七百六十一章 组织纪律

    马玉珍是蚂蚁的交通员,上级再派交通员来,由她去接头,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到了七十号7号后,马玉珍诧异地发现,开门的竟然是程瑞恩。


    马玉珍早就知道,程瑞恩已经是一名共产党员。


    但她万万没想到,这次上级派来接头的交通员,竟然会是程瑞恩。


    “玉珍!”程瑞恩看到马玉珍,惊喜地脱口而出。


    “你好,请问是木先生吗?”马玉珍却没理会程瑞恩,说着第一句接头的暗语。


    “这里有两位木先生,请问你找哪位?”程瑞恩马上静下心来,一本正经地说。


    “我找双木的木先生。”马玉珍沉声说。


    “我是林先生。”程瑞恩让开身子,让马玉珍进去。


    “你好像知道是我?”马玉珍走进房子后,好奇地问。


    “玉珍,你瞒得我好苦。”程瑞恩无奈地说。


    “我只是遵守组织纪律罢了。”马玉珍淡淡地说。


    如果她跟程瑞恩不是一条线的,永远也不会承认自己的身份。


    “你遵守保密纪律,确实没错。错的是我,竟然会认为你脱党了。”程瑞恩苦笑着说。


    “你相信就对了,如果不相信,我的任务岂不是失败了?”马玉珍笑了笑,等了一会,她突然又问:“你既然知道了我,是不是见过了蚂蚁?”


    自从担任蚂蚁的交通员后,她一直不知道蚂蚁的真正身份。


    她知道,蚂蚁一定潜伏在英租界某个地方,甚至有可能潜伏在敌人的眼皮底下。


    然而,这么长时间了,她对蚂蚁的身份,一直没办法确认。


    “是的。”程瑞恩点了点头,随口说。


    “他是谁?”马玉珍惊喜地问。


    “他是蚂蚁啊。”程瑞恩突然醒悟,马玉珍与路承周之间的关系很特殊,她不知道路承周的真实身份,其实是件好事。


    海沽站现在由路承周负责,他与马玉珍之间可以走得很近。


    但是,如果情况出现了意外呢?

    “怎么,不能告诉我?”马玉珍嗔恼着说。


    “这是蚂蚁的意思,他现在是上级,我不能不服从吧?”程瑞恩笑吟吟地说。


    路承周参加革命哪怕就是程瑞恩的时间比他长,虽然路承周没说,但他肯定,路承周应该在警察教练所时,就加入了共产党。


    “他现在是上级?看来你认识他,而且我也应该认识他。”马玉珍早就不是当初那个纯真的热血青年了。


    程瑞恩的话,让她知道了很多信息。


    她相信,只差最后一层窗户纸了。


    “以后,一般情况下,我们沟通就可以了。上级的指示和任务,由我向你传递,你依然担任蚂蚁的交通员。只有特殊情况,我才直接与他联络。”程瑞恩说。


    看似这样做显得麻烦,但为了大家的安全,麻烦点是值得的。


    程瑞恩与路承周直接联络,偶尔几次还行,如果长期这样做,很有可能出问题。


    而路承周的身份,不允许他出任何问题。


    作为一名地下党员,能打入军统,已经很了不起了,要是再打入日本特务机关,简直就是个奇迹。


    程瑞恩先与马玉珍联络,再由马玉珍与路承周联络,虽然中间多了一步,但对程瑞恩和路承周,都更加安全。


    “你现在是上级派来的,一切你说了算呗。”马玉珍不满地说。


    在别人面前,她可能不会用这样的语气,但程瑞恩不一样,她可以在他面前用任何语气说话。


    以前,还包括路承周。


    “玉珍,组织保密纪律你也应该知道,不能说的,坚决不能说。”程瑞恩正色地说。


    这是干地下工作的纪律,铁的纪律。


    组织机密,活着烂在肚子里,死了带进棺材里。


    “我没有怪你,以后,这就是你的住所吧?”马玉珍问。


    “是的,我知道海沽站有批军火,就藏在这附近的仓库。”程瑞恩微笑着说。


    “你的消息倒是灵通。”马玉珍惊诧地说。


    “之前四经路军用仓库的武器,可全都运到根据地了。你们的这批武器,也是我们帮着运的。”程瑞恩微笑着说。


    “跟我说说家里的情况吧。”马玉珍说。


    她其实非常羡慕程瑞恩,可以随时回根据地,与同志们待在一起。


    这种感觉,她曾经无数次在梦里遇到过。


    “好。”程瑞恩很能体会马玉珍的感觉,与路承周在一起的时候,路承周问得最多的,也是根据地的事。


    马玉珍回到英租界后,整个人焕发着一种神奇的色彩。


    就像一口枯井,突然冒出一股泉眼,又好像枯木逢春。


    晚上,马玉珍接到通知,路承周要在红墙道11号开会,研究下一阶段的工作。


    “我们手里有了一个营的武器,接总部命令,我们要重建忠义救国军。另外,我们还要主动联络花园宪兵队的秋山义雄,争取让他为我们做事。”路承周缓缓地说。


    他对情绪的管理,比马玉珍熟练得多。


    在他脸上,丝毫看不到兴奋之后的痕迹。


    “这支部队,准备部署在哪呢?”方南生问。


    如果像之前一样,将忠义救国军放到丰润县,或者宝坻县,依然只能由总部控制。


    “我们需要在就近有一支部队,不仅可以配合站里的行动,同时也能给予日军威胁。”路承周说。


    其实,他觉得重庆的想法太不现实。


    海沽站目前规模已经减少了一半以上,想要正常活动都难,遑论搞什么忠义救国军。


    党国的军队,如果没有稳定的后勤供应,都是不会打仗的。


    一旦建军,并且打出旗号,必定会遭到日军的疯狂反扑。


    但是总部的命令,必须执行,这是路承周的行事原则。


    总部的命令,能不能执行到位,那是能力问题,执不执行,则是态度问题。


    只要态度到场,就算能力差点,上峰也不会怪罪的。


    “可以从工人和学生中招募,可他们没经过训练,就算成军,也没什么战斗力。”方南生摇了摇头。


    从一名普通人到士兵,至少需要一个月的时间,而且还必须有老的士兵带领。


  第七百六十二章 征求意见

    路承周特意开会,研究重建忠义救国军之事,只是想给重庆一个交待。


    就算真的会成立忠义救国军,也应该由中共领导。


    会后,路承周将会议记录发给了重庆。


    不管能不能重建忠义救国军,至少海沽站已经准备重建忠义救国军了。


    同时,路承周再次向重庆申请资金。


    他从宫琦益欢那里抢到了近百万资金,并没有告诉军统。


    要不然,组织上也不会有那么多钱购买物资。


    为了这三百条枪,路承周不但把秋山义雄的佣金全部花光了,而且还搭上了海沽站所有的经费。


    路承周没钱了,只能找重庆要。


    “海沽站在这么艰难的时期,还能破获日军仓库,买到一个营的装备,实在难得。”毛善炎收到海沽站的电报后,又向戴立汇报了。


    自从日本人在英租界设立了两台巡逻侦测车后,海沽站与重庆的联络,变得不定期。


    “可惜,现在有了装备,却没有人员了。”戴立叹息着说。


    原来的七路军、九路军,都只辉煌了一段时间。


    整个华北,基本上是八路军的天下。


    戴立希望,军统能有一支部队,哪怕是很小的一部队,也能让他欣慰。


    “相信火焰,一定能就地重建。”毛善炎说。


    “他想在海沽附近安插一支部队,日本人未必会愿意。”戴立看着电报,突然摇了摇头。


    路承周的是计划,想将这支部队放在海沽附近。


    只要海沽站召唤,部队就能响应。


    只是,放在海沽附近,日军岂会甘心?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我会提醒他的,他这次又开了口,张嘴就要五万。”毛善炎说。


    路承周越来越敢张嘴了,以前是几千就行,后来开口就是一万。


    总部多次提醒海沽站,就地解决经费,路承周办了家中西大药房,同时在大红桥码头开了家贸易行。


    平常的经费,倒也不用向总部伸手。


    可这次为了购买武器,把所有资金全部投了进去。


    如果路承周不购买武器,现在手头至少有近十万资金。


    “这笔钱还是要给的,光是这三百条枪,至少就值十五万,还不说那些子弹和物资。”戴立缓缓地说。


    况且,路承周在电报里重申,这笔钱不仅是用作海沽站之经费,同时也有一部分,会用到秋山义雄身上。


    另外,重建忠义救国军,需要招募士兵,并且加以训练,这些都需要钱的。


    不要说只要五万,哪怕就是十万、二十万,也必须给的。


    “先生,海沽站情报组还缺个组长,是另外委派,还是让海沽站就地提拔?”毛善炎问。


    作为军统局之主任秘书,毛善炎要管的事情很多。


    “海沽站的方南生和马玉珍,都是树德小学训练班出来的吧?”戴立突然问。


    海沽站的黄文买和安孟博虽然是老人,但最重要的方南生和马玉珍,却是路承周的学生。


    也就是说,海沽站目前在路承周的绝对控制下。


    这对总部控制海沽站,是不利的。


    “海沽站确实需要一名经验丰富情报组长。”毛善炎闻弦歌而知雅意,马上猜到了戴立的心意。


    “此事还是先征求一下火焰的意见吧。”戴立突然说。


    每次总部给海沽站派人,总会出事。


    海沽站的人手,只有原来三分之一,可经不起折腾了。


    路承周之所以没有让马玉珍担任情报组长,既是担心她的能力,也是想给总部留下后手。


    如果总部认可马玉珍,可以提拔她为情报组长。


    如果总部认为,马玉珍还需要努力,可以另外委派新的情报组长。


    接到总部的询问,路承周马上回电,情报组可以由马玉珍全权负责。


    马玉珍刚开始负责情报组工作时,确实还有些拘谨。


    然而,经过这段时间的磨练,路承周认为,马玉珍的能力和资历,完全可以担任情报组长。


    如果重庆不再另派新的情报组长,路承周认为,马玉珍担任情报副组长也无所谓。


    然而,路承周的电报发出去后,很快又接到了总部的来电,新的情报组长,不日即到海沽,让海沽站务必做好迎接准备。


    路承周看到这份电报,发呆了很久,总部这是什么意思?

    是不相信马玉珍的能力?还是不尊重自己的意见?

    既然要派新的情报组长,何必再问自己的意见呢?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么?


    然而,回到家里后,路承周突然明白总部的意思了。


    之所以会委派新的情报组长,正是因为自己推荐了马玉珍。


    或许总部的意思,并非真的想征求自己的意见,只是要想过过场。


    重庆肯定是偏向于新派情报组长的,见自己极力推荐马玉珍,才让重庆下定决心。


    路承周第二天,特意给重庆回了电报,欢迎新的情报组长到来。


    鉴于海沽站人手不足,请总部补充相应之情报人员和行动人员。


    然而,重庆只回复了三个字:知道了。


    “看到了没有,火焰是越来越老练了。”戴立看着海沽站新发来的电报,冷冷地说。


    路承周回复,想让马玉珍担任情报组长,他当时是有些生气的。


    海沽站是军统的海沽站,不能是路承周的海沽站。


    如果路承周第一次回电,就欢迎总部委派新的情报组长,或许他还会考虑,是不是让马玉珍升任情报组长。


    然而,路承周的回复,令他改变了主意。


    今天海沽站的再次来电,显然是路承周想补救,只不过太晚了。


    “他与马玉珍是同学,知根知底,自然想用自己人。”毛善炎笑了笑,替路承周解释了一句。


    “派到海沽站的人选好了没有?去之前我要见一见,亲自跟他谈话。”戴立沉吟着说。


    “我挑了几个人,请先生最后定夺。”毛善炎并没有作决定,而是拿了几个人的档案,让戴立亲自挑选。


    路承周觉得,与重庆那帮人打交道,必须多些花花肠子,否则被人算计了都不知道。


    这次重庆表面上问自己,新的情报组长人选,实际上是挖了个坑。


    就算自己再推荐马玉珍,当时也不应该这样回复。


  第七百六十三章 合作

    秋山义雄调到宪兵队后,以为自己与抗日分子,不会再发生关系了。


    然而,快到家的时候,他突然看到了以前的老熟人:军统的火焰。


    担任庶务课长后,秋山义雄有了自己的房子,在板桥胡同9号。


    “没有打扰吧?”路承周走到秋山义雄面前,躬了躬身,低声说。


    “请进吧。”秋山义雄看了路承周一眼,人家都找上门来了,他还能说什么呢。


    在市区,日本人可以肆意妄为。


    秋山义雄只有一个小小的庶务课长,但住的房子特别大,走进去后,竟然有三进之多。


    这要是住中国人的话,可以住一大家子。


    而这里,却只住了秋山义雄一个人。


    “秋山君,到宪兵队后,是否还适应呢?”路承周问。


    “不适应。特务机关,实在太残忍了。”秋山义雄摇了摇头。


    他以前在野战部队,与中国军队直接作战,后来厌倦了,到了后勤部队。


    在后勤部队,他积极反战,想回日本与家人团聚。


    为此,他不惜与中国的抗日团体合作。


    也正因为如此,他作为反战人士的首领,一直没有暴露。


    相反,因为之前给菊池宽写过“匿名信”,这次调职被调到宪兵队,还被委以重职,成为庶务课长。


    到宪兵队后,秋山义雄短短几天,几乎每天都能看到那些所谓的抗日分子,甚至是普通人被杀害。


    这些人死状之惨,为秋山义雄平生罕见。


    “不止残忍,还残暴。秋山君,你不觉得,应该做点什么吗?”路承周诚恳地问。


    “我只是庶务课长,能为你们做什么呢?”秋山义雄苦笑着说。


    “你不用刻意去做什么,只要把宪兵队发生的事情,告诉我们就行。”路承周微笑着说。


    “这没有问题,今天,宪兵队就从公大纱厂抓了一批工人回来。据说,这些工人不断伺机破坏生产。”秋山义雄说。


    “有多少人?”路承周问。


    在海沽,除了军统和中共地下党外,还有很多爱国人士。


    他们自发组织起来抗日,一旦被日本特务发觉,往往凶多吉少。


    “二十六人。”秋山义雄说,他是庶务课长,这些事情,还真的很难瞒过他。


    “二十六人?”路承周惊讶地说。


    “据说,今天晚上,这些人就会被枪毙。”秋山义雄缓缓地说。


    这些人被抓到宪兵队后,根本没被当人看,他们像待宰的猪一样,一个人被挂在铁钩上。


    秋山义雄去看了一眼,虽然他是从战场下来的,可看到这样的场面,还是忍不住心里发凉。


    “有没有办法阻止?”路承周沉声问。


    “没有办法。”秋山义雄摇了摇头。


    “不,一定有办法的。”路承周坚持着说,这可是二十六条人命。


    “菊池宽非常痛恨他们破坏生产,认为这是最大的反日行为。”秋山义雄缓缓地说。


    “感谢秋山君告诉我这个消息,以后希望能再次合作。”路承周诚挚地说。


    “进入宪兵队后,我为自己侵害过中国而感到羞耻。”秋山义雄双腿并立,朝路承周躬了躬身,诚恳地说。


    他原本以来,中日战争,自己只是尽到一个军人的职责。


    到宪兵队后,他才发现,日本军国主义,会带领日本人民走上一条不归路。


    路承周虽然救不了公大纱厂的这二十六名工人,可是,他却看到了秋山义雄的心意。


    晚上,路承周去了趟花园宪兵队,当他赶到的时候,那二十六人已经被杀害。


    日本人不拿中国人的性命当回事,路承周就算知道,表面上还得跟他们站在一起。


    他唯一能做的,是将这个消息散播出去,让更多的人,知道日本人的残暴。


    新来的情报组长抵达海沽后,路承周亲自设宴迎接。


    新组长叫卢纪之,三十来岁,也是杭州警官学校训练班出来的。


    他以前在上海站待过,与日本特务面对面厮杀过,而且他的资历,比路承周还老。


    让他来海沽站担任情报组长,戴立也是想给路承周一个强有力的助手。


    “卢组长能来海沽协助小弟,实在是海沽站之福。”路承周微笑着说。


    不管他喜不喜欢卢纪之,既然人都来了,自然不想让他走。


    路承周仔细研究过重庆发来的电报,当时重庆为新的情报组长,征求自己的意见。


    其实,戴立当时应该就下了决心,只是路承周没有看出这层意思罢了。


    路承周向重庆推荐马玉珍,反而起到了反作用,不但没让马玉珍当上情报组长,反而让戴立觉得,路承周有拥兵自重之嫌。


    “海沽站功勋卓著,火站长更是英明神武,能来海沽站效力,实在是鄙人之幸。”卢纪之脸上洋溢着真诚的笑容。


    事实上,来海沽前,戴立特别召见过他。


    卢纪之不仅要当好情报组长,他还带了一部最新的军用电台,可以直接与重庆发报,汇报海沽站和火焰的最新动态。


    所有的情报组长,都肩负着这样的使命。


    并非戴立怀疑路承周,而是一种监督手段。


    让手下的人相互监督,他才能真正控制全局。


    “目前日本对租界控制得越来越严,我们的活动空间越来越小,以后的日子会很艰苦。”路承周沉吟着说。


    他并没有危言耸听,据他得到的消息,驻英租界的英军三百多人,已经准备撤退海沽。


    随着欧洲战火蔓延,英国的注意力转向欧洲,为了自己的利益,他们宁愿舍弃中国。


    1939年12月底,英军三百多人,全部撤离海沽。


    就在英军撤退海沽后,宪兵分队在警务处巡捕的配合下,对英租界进行了一次全面搜查,抓捕了一批所谓的“嫌疑人”。


    在英国撤离海沽后,英租界的执法机构,由警务处变成了宪兵分队。


    只要涉及到抗日,警务处必须先向宪兵分队请示。


    只有宪兵分队同意后,警务处才能行动。


    可就算如此,日本还不满足,他们希望能全面进入英法租界,让英国人和法租界,退出租界管理层。


    1940年元月27日,日军再次加紧封锁英法租界,禁止粮食进入租界。


  第七百六十四章 发现

    日本封锁英法租界,将租界用铁丝围起来,还给铁丝通电。


    这些措施,都只是让租界不适。


    可是,禁止粮食进入租界,让租界迅速恐慌万状。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日本禁止粮食进入租界,一下子扼住了租界的脖子。


    唯一不慌的,或许只有路承周。


    无论是大兴日杂店,还是大红桥码头,都囤积了足够的粮食。


    另外,位于文齐道57号的宪兵分队,可以从市区直接拿到粮食。


    文齐道57号全于租界的西南端边界,翻过墙就是第二区。


    宪兵分队在第二区,紧靠文齐道57号的地方,也建造了一个办公区,以便宪兵分队可以自由穿梭于英租界。


    “这一招真是绝了。”路承周见到川崎弘后,笑吟吟地说。


    “这些欧洲人,平常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现在全部低下了高傲的头颅。”川崎弘微笑着说。


    “老师,能不能给大兴日杂店一批粮食,现在一代面粉的价格,超过二十元了。”路承周试探着说。


    海沽发大米时,中国管区的面粉,一袋也才八元五角,而当时租界每袋只需要八元两角,大米每包三十五元,玉米面也要两角五分。


    当时所有人觉得,这样的价格,是海沽三十年以来,物价最贵的时期。


    然而,刚进入1940年,特别是日本决定,禁止粮食进入租界后,面粉每袋马上超过了十二元。


    海沽的粮食价格,几乎一天一变,没几天,价格就超过了二十元。


    “不行,法租界当局,已经与皇军妥协,英租界工部局,也对封锁之事不敢再提任何抗议。他们唯一的希望,就是粮食能进入租界。这个时候,如果大兴日杂店突然有大批粮食,虽然可以趁机赚一笔,但却违背了帝国的意愿。”川崎弘摇了摇头。


    “还是老师想得周到。”路承周诚恳地说。


    大兴日杂店虽然囤积了一批粮食,可是在大水之后,基本上卖得差不多了。


    现在剩下的粮食,恐怕也只够情报一室的人自用。


    为了让英法租界当局屈服,宪兵分队绝对不会让一粒粮食进入租界。


    “大兴日杂店从即日起,也不要再出售粮食。只要是吃的,全部不能卖。”川崎弘叮嘱着说。


    “嗨!”路承周坚定地说。


    “最近,英租界冒出了一部新的电台,估计是军统的。”川崎弘突然说。


    “他们终于冒头了。”路承周“兴奋”地说。


    但他心里却一紧,到底是谁的电台呢?


    刘井华的电台,一直控制得很好,无论是发报的时间和波长、呼号,都会经常改变。


    如果发报时间过长,还会改变发报地点。


    宪兵分队虽然有两辆巡逻侦测车,但一直没有找到军统的电台。


    至于地下党的电台,已经撤退海沽,连报务人员都撤走了。


    蓦然,路承周想到一种可能,卢纪之。


    这位新来的情报组长,应该是携带了私人电台的。


    第一次见到卢纪之时,路承周就向他介绍了英租界的情况。


    宪兵分队两部移动侦测车,可不是说着玩的。


    如果电台的波长,被宪兵分队锁定,很容易定位。


    “山口静夫正在调查全市用电大户,但收效甚微。我想,让你换个思路调查。”川崎弘说。


    在此之前,山口静夫已经调查了一段时间。


    然而,对方很狡猾,山口静夫和松本昌弘联合调查,并没有取得实质性的进展。


    要不然,这种机密,也不会让路承周参与。


    “请老师示下。”路承周恭顺地说。


    他心里暗暗诧异,山口静夫和松本昌弘联手,也没查到电台的具体位置,看来对方也不简单。


    如果这部电台,真是卢纪之所有,倒也不奇怪。


    卢纪之加入军统的时间,比路承周还要早一年。


    他在上海站时,面临的处境,比海沽有过之而无不及。


    要不然,他也不敢在英租界发报。


    “根据调查,对方发报一般都在凌晨五点至六点,我希望你能把这段时间还亮灯的人家,全部调查一遍。”川崎弘缓缓地说。


    “凌晨行动,很容易惊动对方。”路承周为难地说。


    并非他不想做,而是做不到。


    “我相信,你一定会有办法的。”川崎弘缓缓地说。


    “一定竭尽全力。”路承周坚定地说。


    既然川崎弘坚持,他自然不能再推辞。


    离开宪兵分队后,路承周很快与卢纪之见了一面。


    “火站长似乎很忙?”卢纪之见到路承周后,意味深长地说。


    他虽然不知道火焰的真实身份,但作为一名老练的特工,他还是能看出些端倪的。


    每次火焰见自己,都化了装。


    “你是不是带了电台来海沽?”路承周不置可否地说。


    “出什么事了吗?”卢纪之问。


    他确实带了电台,还是军统最新研制的电台,体积更小,功率更大。


    只是,他来海沽,还有特殊任务,必须有自己的电台,以便直接向戴立汇报。


    “宪兵分队侦测到,每天凌晨五点至六点,有非法电台发报。”路承周望着卢纪之,缓缓地说。


    “这个……”卢纪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我跟你说过,宪兵分队有两部巡逻侦测车,他们日夜行动。如果要发报,一定要小心。不但要错时发报,还得经常更换发报地点。卢组长,你似乎没把我的话当回事。”路承周淡淡地说。


    “发报地点倒是经常换,但发报时间没办法更改。”卢纪之叹息着说。


    “下次发报的时间和地点,提前告诉我。”路承周沉声说。


    “这个……”卢纪之犹豫着说。


    “海沽的情况很复杂,日本人对我们的电台恨之入骨。据说中共的电台已经撤离,我们每次发报,都要冒很大的风险。你的电台,如果不加注意,很容易出事。”路承周提醒着说。


    “此事,得先请示戴老板。”卢纪之并没有因为路承周生气,而改变立场。


    “你的电台先停用,我会向总部汇报的。”路承周淡淡地说。


    “不行,如果总部收不到我的电报,会以为我出事了。”卢纪之摇了摇头。


  第七百六十五章 问题

    卢纪之的话,让路承周很是生气。


    他很想问一下重庆,卢纪之到底是海沽站的情报组长,还是总部派来的特派员。


    “你执意发报,如果出了问题怎么办?卢先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只是海沽站的情报组长吧?”路承周蹙起眉头,不满地说。


    “火站长,我这个情报组长,其实有没有都一样。”卢纪之迎着路承周的目光,淡淡地说。


    到海沽后,卢纪之很快感觉到,自己在海沽站,似乎是多余的。


    火焰对他很冷淡,只是交待让他负责情报收集、汇总。


    不要说海沽站的其他人员,就算是情报组的人员,他到现在还认不全。


    特别是情报组的副组长马淑一,他到任后才见过一次。


    “你对海沽站的情况,还不是很熟悉。饭要一口一口的吃,情况也要一点一点了解。”路承周缓缓地说。


    重庆空降一个情报组长,路承周表面上热烈欢迎,实际上还是有想法的。


    他想要架空卢纪之,甚至都不用特意交待。


    “我觉得,自己已经作好了充分的准备。”卢纪之坚定地说。


    “不管如何,先过了这关再说吧。”路承周淡淡地说。


    只要卢纪之配合,他以后可以让卢纪之担任真正的情报组长。


    “放心,日本人绝对找不到我。”卢纪之信心满满地说。


    “好吧。”路承周叹了口气。


    卢纪之既然对重庆如此重视,他自然无话可说。


    他只希望,卢纪之能说到做到。


    只是,路承周心底,却有一丝担忧。


    在沦陷区工作,最重要的可不是意气用重,而是谨慎从事。


    卢纪之到海沽,对电台之事闭口不谈,将重庆的命令置于到海沽站的工作之上。


    这让路承周很是不满,他认为,卢纪之其实不适合担任海沽站情报组长。


    卢纪之更像是重庆的特派员,或者是海沽站之督察。


    “你今天晚上要给卢纪之放哨,一旦有异常马上通报。”路承周随后特别交待方南生。


    “站长,卢纪之明知道电台暴露,还敢发报?”方南生诧异地说。


    “人家是向重庆汇报,再说了,既然跟他说了,应该会有所防范。”路承周说。


    路承周晚上也向重庆发了报,但他没有汇报卢纪之的情况。


    卢纪之是重庆派来的情报组长,不是特派员,也不是督察。


    如果卢纪之出了事情,重庆只会找他这个海沽站长。


    卢纪之不服从管理,戴立和毛善炎也只会认为是他无能。


    如果路承周向重庆诉苦,甚至打小报告,也只能说明,路承周黔驴技穷。


    卢纪之的事情,路承周没有让马玉珍去做,她当时还有些想法。


    然而,当她在二十五号路的死信箱,收到蚂蚁的情报时,马上庆幸自己没有任务。


    看到情报后,马玉珍迅速去了法租界七十号路7号。


    “这是蚂蚁的最新情报。”马玉珍见到程瑞恩后,马上递过去蚂蚁的最新情报。


    自从她再次与蚂蚁联系上后,蚂蚁的情报,开始用密写。


    虽然每次看情报会麻烦,可为了安全着想,还是值得的。


    “明天晚上,北站会有两列载有面粉的火车?”程瑞恩用碘酒在纸条上擦拭之后,纸条上很快露出字迹。


    “这些日本鬼子,都快让老百姓活不下去了。蚂蚁有什么指示?”马玉珍问。


    “装面粉的列车只停几个小时,他的意思,将消息散布出去,由我们组织饥民,由他们自行搬运面粉。”程瑞恩说。


    他没想到,路承周竟然想到这样的主意。


    自从海沽水灾后,海沽的民伶俐不知日益艰难,特别是最近的,粮价不断高涨,已经有很多人连吃饭都成问题了。


    “自行搬运?不就是哄抢么?”马玉珍蹙起眉头。


    “两列车的面粉,又是在北站,我们能怎么办?难道放把火烧掉?”程瑞恩说。


    他支持路承周的计划,就算能烧掉这些面粉,也最好能将面粉送给老百姓。


    “此事,我们恐怕做不到。”马玉珍说。


    就算她同意,让海沽的百姓去哄抢面粉,可是,她是情报人员,发动群众可不是她的现职。


    “没关系,我可以联系海城委。”程瑞恩微笑着说。


    上级早就给了他与海沽城委的联系方式,就是为了这样的事情而准备的。


    方南生安排行动组的人,在卢纪之的住处周围监视。


    然而,快到凌晨时,卢纪之突然提着箱子出去了。


    今天晚上,他不准备在家里发报。


    方南生很是意外,但他还是安排人悄悄跟了上去。


    然而,卢纪之很小心,他提着箱子,在巷子里穿梭,方南生又不能被他发现。


    过了两条小巷子,方南生竟然失去了卢纪之的踪影。


    第二天早上,马玉珍一大早赶到二十四号路15号,向路承周汇报了此事。


    整个海沽站,只有马玉珍能第一时间联系“火焰”。


    方南生在出事后,也是先告诉了马玉珍。


    “卢纪之是怎么搞的?”路承周蹙额攒眉,更换发报地点,确实能打扰侦测车的侦测,但突然更换地方也很危险。


    “只要安全就没好,上面怎么派来这么个组长?”马玉珍不满地说。


    在路承周面前,她无需刻意隐瞒自己的情绪。


    “不管如何,这已经是事实了。以后,情报组的工作,可以向卢纪之有限度的汇报。”路承周沉吟着说。


    “是。”马玉珍点了点头。


    “对了,昨天晚上,卢纪之在哪发的报?”路承周问。


    “他没说,方南生也没好意思问。”马玉珍说。


    既然卢纪之甩掉了方南生,自然不想告诉他。


    “只要没出问题就好。”路承周摇了摇头。


    然而,路承周到宪兵分队后,才知道出了问题。


    昨天晚上,宪兵分队的两台侦测车全部出动,松本昌弘、冈奇敏夫等人,都待在侦测车上。


    “今天凌晨的发报地点改了,显然,对方很警觉。可是,这样给了我们很好的机会。”川崎弘得意地说。


    “情报一室的任务是什么?”路承周问。


    “清查英租界昨天晚上登记的所有住户。”川崎弘冷冷地说,他的语气像极了发现猎物的孤狼。


  第七百六十六章 可疑

    路承周的任务,是对英租界靠近海河一侧所有的宾馆、饭店、旅馆的住户进行排查。


    路承周不知道卢纪之的情况,他也不知道卢纪之昨天晚上,是不是住在这一区域的旅馆或饭店。


    接到川崎弘的命令后,他带着情报一室的人,四处出击。


    英租界的住宿场所,都会对住客进行登记,只要发现可疑人员,马上会深入调查。


    这种事情,路承周只需要走个过场,剩下的事情,交给韩福山、吴伟等人就行。


    当然,路承周也不能回宪兵分队,否则,他“辛勤忠诚”的形象,就要毁于一旦了。


    “张保头,怎么今天不拉车?”路承周开着车子在路上溜达,突然看到张保头提着一个小布袋,垂头丧气地走在路上。


    “路先生。”张保头回头看到车内的路承周,马上走了过来。


    水灾时,多亏路承周将船借给他,让他那段时间不至于挨饿。


    否则,他要么会被饿死,要么会被当成劳工送到满洲或日本,过着惨无人道的生活。


    朱彪算是幸运的,只是派去兵营修筑工事,最终逃了回来。


    “问你话呢,今天怎么没拉车?”路承周问。


    像张保头这样的人力车夫,如果一天不拉车,全家人可能就得挨饿。


    对他来说,每天一睁眼,就要付车份子钱。


    “买粮呢。”张保头举起手里的袋子,苦笑着说。


    “买到了没有?”路承周看着那人干巴巴的袋子,问。


    “排了一个早上的队,买了两斤米。”张保头叹了口气。


    路承周不用为粮食发愁,自然体会不到,排除买粮,有钱还买不到的感觉。


    张保头现在,每天最头痛的,不再是车份子钱,而是粮食。


    为了买粮,他宁愿不拉车。


    如果没有粮食,哪有力气拉车?

    “现在粮食已经到有钱都买不到的地步了吗?”路承周惊诧地说。


    他只知道粮食涨价了,但只要有钱,还是能买到的。


    “限量供应,听说以后还要凭券购买。”张保头叹息着说。


    “实在不行,你来我家拿点米和面回去。”路承周缓缓地说。


    “多谢路先生,我能想到办法。”张保头已经欠路承周很多人情,如果他再向路承周伸手要粮,以后的人情,就真的还不起了。


    路承周是汉奸,难道真得跟着他一条道走到黑吗?


    “好吧。”路承周没有再坚持,张保头有骨气,也很爱国,这是好事。


    看着张保头远去,路承周若有所思。


    下午,张保头正在拉车的时候,突然听到一个消息,晚上在海沽北站,会有两列载有面粉的火车。


    这可是个好机会,大家都饿得快站不起来了,日本人竟然装载有面粉的火车,运往东北,实在太可恶了。


    张保头在听到消息的那一刹那,脑海里几乎马上闪现一个念头,去扛一包面粉回来。


    像张保头这种想法的,大有人在,他是英租界人力车夫的头领,也希望租界拉车的这些苦哈哈,能不被饿死。


    在这样的世道,活着本就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


    晚上,海沽北站,发生了一起抢粮风波。


    两列载有面粉的火车,被饥饿难忍的群众抢光。


    车站的日伪军警开枪镇压,但得到了军统行动组的坚决还击。


    在方南生的带领下,日伪军警被火力压制,他们也根本没想到,有人胆敢对他们动手。


    当然,抢粮群众也不是没有牺牲。


    据事后统计,有六名无辜群众被打死。


    但是,如果没有军统的狙击,恐怕会有更多的群众死于日伪的枪下。


    最重要的,这两列载有面粉的火车,也无法抢光。


    上千吨的面粉,被群众抢光,根本不可能再收缴回去。


    有很多面粉,在当天晚上,就进了饥肠辘辘的群众肚子里。


    张保头力气大,跑得快,他一个人扛了四袋面粉,一口气跑回了英租界。


    晚上的抢粮,英租界很多人力车夫也都参与了。


    他们至少扛了一袋面粉回来,多的扛了两袋,甚至是四袋。


    海沽北站发生抢粮风波时,路承周正在文齐道57号,听到韩福山和吴伟的汇报。


    经过一天的排查,情报一室发现了几名可疑人员。


    “主任,根据指示,我们重点调查了午夜登记,一早离开的住客。抗日分子还真是狡猾,竟然敢在饭店发报。昨天晚上,住在利顺利酒店的这个叫戴荣的,非常可疑。”韩福山介绍着说。


    他以前是巡长,对这样的任务很有经验。


    “能找到这个戴荣吗?”路承周看着从利顺利酒店带回来的登记薄,上面写着,戴荣的职业是商人,来英租界想做药材生意。


    “他一早就离开了,而且还提着行李箱。此人在利顺利酒店,前后才住了不到五个小时,实在太可疑了。”韩福山说。


    “主任,我这里也发现了可疑人员。”吴伟也说道。


    昨天晚上入住,今天一大早离开,随身还带着箱子等行李,成年单身男子,这些特征排除下来,符合条件的并不多。


    “今天晚上,我们要派人分布在各家旅馆、饭店,所有下半夜入住的住客,全部带回来调查。”路承周恶狠狠地说。


    英法租界当局,在日本的步步紧逼下,已经自顾不暇。


    他们不断妥协,宪兵分队的权力就不断增大。


    “主任,今天兄弟们辛苦一天了。”韩福山笑了笑。


    “从现在开始午夜,不还是可以睡几个小时么?我们要时刻为皇军分忧,现在的辛苦,是为了以后享福。如果抗日分子都被清除了,我们的好日子也就来了。”路承周微笑着说。


    路承周将任务分派下去下,自己则去了趟红墙道11号,晚上海沽北站的行动,他得听取方南生的汇报。


    在红墙道11号,路承周还见到了卢纪之,今天晚上,卢纪之特意在这里等着路承周。


    “行动组的兄弟们辛苦了,我们的传单散发了没有?”路承周问。


    “发了,可惜的是,还是死了几个老百姓。”方南生遗憾地说。


    “打仗嘛,死人是避免不了的。只要我们的兄弟没有损失,就算圆满成功。”路承周看了卢纪之一眼,说。


  第七百六十七章 撤离

    今天晚上海沽北站的行动,卢纪之事先是知道消息的。


    但他并没有参与,唆使民众哄抢面粉,这种行为他是不耻的。


    他认为,海沽站应该与日本特务机关面对面厮杀,最次也得是暗杀海沽的汉奸卖国贼。


    像这种唆使民众哄抢粮食的行为,军统怎么能干呢。


    这种行为,倒跟共产党有点像。


    今天晚上,他会向重庆汇报。


    来海沽前,戴立特别叮嘱过,一定要注意海沽站,是否有亲共行为。


    “站长说得没错,老百姓死了几个,却换来两趟列车的面粉,实在太划得来了。”卢纪之笑了笑。


    火焰的态度,令他稍稍有些放心。


    海沽站有没有亲共行为,主要看他们对待老百姓的态度。


    像火焰这样的,还是正宗的党国干将。


    “他们也是党国的子民嘛。”方南生不以为然地说。


    这个消息虽然是路承周得到的,但传播出去,主要是地下党。


    如果海沽城委没有参与晚上的行动,恐怕不会有这么多人去北站了。


    “此事就不用再讨论了,向总部汇报吧。”路承周淡淡地说。


    这样的事情,对方南生而言,是心安理得的。


    “站长,我也得回去了。”卢纪之突然说。


    海沽站既然要汇报,他自然也不能落后。


    “别急,我还有话跟你说。”路承周知道卢纪之的意思。


    可是,卢纪之再这次发报,是很危险的。


    “昨天晚上,你是不是住在利顺利酒店,在酒店房间发报?”路承周等其他人离开后,正色地对卢纪之说。


    “站长派人跟踪我?”卢纪之脸上露出一丝愠色。


    “你化名戴荣?”路承周又问。


    “不错。”卢纪之梗了梗脖子。


    “知道吗,宪兵分队已经盯上你了。如果你再用这个化名,很快会被捕。今天晚上,英租界所有的旅馆、饭店、酒店等一切可以住人的场所,都会被检查。”路承周缓缓地说。


    “什么?”卢纪之惊诧地说。


    他以为自己被海沽站的人跟踪,没想到却是被宪兵分队发现了。


    “宪兵分队查了一天,接下来的几天,也一直会查。戴荣已经是他们的重点怀疑对象,你不能再发报,也不能再使用戴荣这个化名,甚至,都不能外出。”路承周叮嘱着说。


    “站长也太小心了吧?”卢纪之不以为然地说。


    “这不是小心,这是作为一名敌后工作者,必须具备的警觉。卢组长,你可是老军统了,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路承周冷冷地说。


    在卢纪之面前,路承周一向不怎么给脸色,但今天,他摆出了站长的架子。


    “好吧,我会尽量减少发报。”卢纪之无奈地说。


    “不是尽量减少,而是必须停止。以后你可以向总部发报,但必须在刘井华的配合下。”路承周郑重其事地说。


    “对不起,来之前戴先生特别吩咐,我可以直接与他通话的。”卢纪之坚持着说。


    “戴先生让你与他通话,没有让你暴露吧?”路承周淡淡地说。


    他没再跟卢纪之谈下去,而是向总部汇报了卢纪之的情况。


    路承周认为,卢纪之不能再继续留在海沽,否则随时会暴露。


    收到海沽站的电报后,戴立眉头紧蹙。


    路承周对海沽的情况,更有发言权。


    况且,路承周还兼任宪兵分队情报一室主任。


    “你有什么想法?”戴立将电报递还给毛善炎,问。


    “卢纪之如果不能迅速融入海沽站,会严重影响海沽站的工作。比如说,郑问友、张奉新……”毛善炎淡淡地说。


    卢纪之坚持向总部汇报,当然是认真负责的表现。


    可他如果不能与路承周配合默契,最终会让事情一团糟。


    无论是毛善炎还是戴立,都相信路承周的忠诚。


    他们让卢纪之汇报,只是出于正常程序。


    但是,如果卢纪之与路承周闹得不愉快,他一定会坚定地站在路承周这边。


    “让卢纪之回来吧,他不适合担任这个情报组长。”戴立冷冷地说。


    “那派谁去呢?”毛善炎问。


    “海沽的工作,还是交给火焰吧,我们派人去,只会让打扰他的部署。”戴立缓缓地说。


    给海沽站派去的人,无论是站长还是情报组长,最终都出事了。


    如果不及时将卢纪之撤回来,恐怕不用多久,他又会出事。


    “我马上给海沽站回电。”毛善炎马上说。


    接到重庆的回电,路脸上露出了胜利般的微笑。


    卢纪之的到来,确实让路承周很不自在。


    卢纪之并没有找准定位,他并不以为自己是情报组长,反而像是重庆派来的特派员。


    正因为如此,卢纪之对路承周的态度,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而路承周要架空卢纪之,只需要一个眼神就够了。


    重庆让卢纪之撤离,路承周很是欣慰,重庆终于没给他添乱了。


    “马上联系卢纪之,向他传达总部的命令。”路承周拿到了重庆的回电,自然底气十足。


    然而,卢纪之再次无法联系,他今天晚上依然决定要向重庆发报。


    只是,卢纪之得到路承周的警告后,没有在英租界发报,而是选在了法租界。


    卢纪之以为,在法租界找一家饭店,自然不会引起宪兵分队的注意。


    可他并不知道,狡猾的川崎弘,早就派特高班的人盯住了法租界。


    卢纪之在进入国民饭店时,就被发现了。


    而卢纪之也发现了不对劲,他在进入房间后,迅速从窗户爬出了房间,从后门离开了国民饭店。


    “卢组长。”


    快到英租界的时候,慌不择路的卢纪之,终于遇到了马玉珍。


    “见到你太好了。”卢纪之见到马玉珍,终于松了口气。


    “跟我走吧。”马玉珍将卢纪之带回了红墙道11号,并且将重庆的电报交给他。


    “这个时候,离开海沽是最明智的选择。”马玉珍笃定地说。


    “站长呢?”卢纪之看到重庆的电报,苦笑着说。


    “站长还有事,由我送你出去。”马玉珍缓缓地说。


    “劳驾马副组长了。”卢纪之无奈地说。


    “对了,站长吩咐,请马组长把电台留下,还有最后一次与总部联络的波长和呼号,以及密码。”马玉珍地说。


  第七百六十八章 泄愤

    卢纪之当天晚上就离开了海沽,路承周也怕夜长梦多。


    将卢纪之的电台留下来,除了因为这部电台,是重庆最新生产的小刑特工电台外,也因为路承周想多部备用电台。


    卢纪之带部电台上路,其实要冒很大的风险。


    卢纪之离开海沽后,第二天清晨,这部电台依然发了报。


    只不过,电台的位置,距离英租界很远,到了海沽第七区的山区。


    要不是宪兵分队知道这部电台的波长,根本探测不到。


    而且,突然换了地方,根本定不了位。


    路承周第二天一早到宪兵分队时,发现川崎弘的脸色特别不好看。


    昨天晚上,海沽北站停靠的两列装有面粉的列车,被饥民哄抢。


    虽然车站的军警,及时进行了镇压,然而,军警竟然被反击。


    事后证明,是军统开的枪。


    也就是说,昨天的抢粮,是军统一手策划。


    此事发生在北站,跟英租界宪兵分队倒也没什么关系。


    然而,昨天晚上,发现的电台讯号非常弱,根本没办法定位。


    根据松本昌弘的推测,电台根本没在租界。


    也就是说,这部电台很有可能会跑掉。


    连续两次事件,让川崎弘非常愤怒。


    军统海沽站的机关,很有可能就在英租界,是他的无能,才让军统如何猖獗。


    而凌晨的电台,原本已经快找到电台了,可对方突然改变了位置。


    “昨天晚上,在法租界国民饭店,发现了一个高度可疑人员。然而,那人进入房间后,迅速从窗口逃离。”川崎弘冷冷地说。


    “法租界?怪不得情报一室没有收获,原来去了法租界。”路承周好像松了口气。


    “军统愈发猖獗,如果不加以遏制,宪兵分队还有何脸面见人?”川崎弘奋力的拍着桌面,怒吼着说。


    “不仅要遏制,还得坚决消灭!”路承周坚定地说。


    “目前最好的办法,还是通过这部电台。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部电台是军统的。”松本昌弘缓缓地说。


    作为宪兵分队的电讯室主任,他能做的,只能从这方面入手。


    “松本主任,能从发报人的指法,确定对方的身份吗?”路承周突然问。


    昨天晚上卢纪之离开后,他的电台就交给刘井华保管了。


    松本昌弘对其他的指法,或许都不熟悉,但刘井华的指法,他一定不会忘记。


    “当然,每个人的指法都是不一样的。只是,这个人的指法有些陌生。”松本昌弘摇了摇头。


    “刘井华已经回到了军统,军统难道会让他闲着?”路承周提醒着说。


    “不错,今天凌晨的发报手法,还真的有点像刘井华的。”松本昌弘被路承周一提醒,突然记了起来。


    今天的电台信号较弱,加上前几次的发报指法完全陌生,他就没往这方面想。


    “看来这部电台,为军统无疑。”山口静夫点了点头,也说道。


    “如果刘井华再次发报,是否能准确定位?”川崎弘沉吟着问。


    自从他调到英租界宪兵分队后,一直没有干出什么成绩。


    既没破获军统的案子,也没查获中共的案子。


    “如果他在租界发报两次以上,应该能定位到。”松本昌弘也不敢妄下断言。


    “两次以上?”川崎弘蹙起眉头。


    “只要军统没有察觉,他们必然会继续发报。”山口静夫说道。


    “知道吗,中国的汪先生,很快会在南京成立新的中华民国国民政府。我们一定要在新的中华民国政府成立前,对租界内的抗日分子,给予坚决打击!”川崎弘坚定地说。


    路承周听到川崎弘的话,心里一动。


    中国的汉奸多如牛毛,如果南京汪伪政府成立,最大的汉奸马上诞生。


    “我们有侦测车,一定可以侦破军统电台。”路承周坚定地说。


    “先别说侦测车的事,昨天晚上的抢粮,租界肯定也有人参与。我们要抓一批哄抢之人,将他们处以极刑,以儆效尤。”川崎弘冷冷地说。


    “租界参与的人应该不多,如果抓错了人,恐怕会适得其反。目前租界,对皇军可是很有怨气。”路承周缓缓地说。


    在日本控制的区域,日本人可以随意残杀中国人。


    但在租界,日本人还是要有所顾忌。


    虽然日本人禁止粮食进入租界,让英法租界不断妥协。


    但是,如果日本人在租界随意杀人,那就不一样了。


    “难道我们什么都做不了?”川崎弘低声咆哮着说。


    如果他还在特高课当课长,一旦发怒,肯定会杀人。


    宪兵队关押着很多中国人,只要他愿意,就能从牢房里提一些出来泄愤。


    但宪兵分队没有这样的条件,就算关押了人,也一定是抗日嫌犯。


    “其实,只要不公开,我们想样都行。”山口静夫突然说道。


    他的意思很明显,宪兵分队要杀人,在哪里都一样。


    在英租界,宪兵分队如果公开杀人,自然会引起公愤。


    但如果暗中杀人呢?就算警务处知道,又岂敢找宪兵的麻烦?


    “哟西!”川崎弘听到山口静夫的话,脸上终于露出满意的神情。


    宪兵分队有抓捕抗日分子的借口,想要在英法租界抓人,实在太容易了。


    山口静夫带着特高班的人,一个上午,就抓了十来名所谓的抗日分子。


    而这些“抗日分子”,全部是中国人。


    日本人还是有所顾忌,不敢随意抓捕外国人。


    这些中国的“抗日分子”,抓到宪兵分队后,很快就被处决。


    作为情报一室的主任,路承周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被杀害。


    其中,山口静夫一个人,就用刀砍死了四名中国人。


    “路先生,日本人杀的是抗日分子吗?”张广林站到路承周身边,看着这些无辜的中国人,不断惨死在日本人手里,敢怒而不敢言。


    “就当他们是抗日分子吧。”路承周叹了口气。


    这个时候,他感觉自己很无能,什么都做不了。


    在日本人杀人时,他不仅只能在旁边看着,甚至还要替他们喝彩。


    这种悲哀,谁又能理解呢。


    “我能替他们收尸么?”张广林的声音很低,听得出来,他已经尽量压抑着内心的愤怒。


  第七百六十九章 合谋

    川崎弘残杀中国人,只是为了泄愤,真正参与哄抢面粉的,一个也没抓到。


    然而,消息还是传了出去,日本人主动放的风,要的就是中国人的恐惧感。


    “彪老火,听说了吗?宪兵分队胡乱抓中国人,只要进了宪兵分队,没有一个能活着出来。”张保头看到朱彪的胶皮摆在路车,也将车子摆到他旁边,放下车子后,低声嚷嚷着说。


    “听说了,这些该死的日本鬼子!”朱彪重重地吐了口唾沫。


    日子越来越艰难,可他们还在杀人。


    “今天面粉一袋21元了。”张保头坐到车把那里,伸手递给朱彪根烟。


    幸好他抢回4袋面粉,要不然,以目前拉车的收入,自己都吃不饱。


    “听说法租界只有15元,但限购,每人只能买一袋,还必须是法租界的居民。”朱彪叹息着说。


    他昨天晚上虽然也抢了面粉,但抢来的终究会吃完。


    如果海沽的粮食短缺无法解决,接下来所有没有存粮的人,日子都会过得很悲惨。


    可以预见,今年海沽饿死的人,将会成倍增加。


    “去年水灾时,面粉一代8块5,当时以为,这是这辈子最贵的面粉了。没想到,现在15元一袋的面粉,还要抢着买。”张保头低垂着头,他有家室,如果粮食价格依然暴涨,以他的收入,根本无法养活一家人。


    “得想个办法才行,要不然,我们很快养不活自己了。”朱彪缓缓地说。


    “看来脚力钱要涨点价才行了,可是,那帮老爷,又怎么会让我们涨价呢?”张保头叹息着说。


    涨价不是说说就可以的,必须人力车协会提出,市公署和工部局批准才行的。


    如果私自涨价,会连仅有的收入都没有了。


    “不要想了,不会让涨价的。”朱彪摇了摇头,连自来水、电费涨价,都费了很大周折,遑论他们这些苦哈哈。


    “我们拼尽全力,起早贪黑,赚的钱依然不能解决温饱。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张保头很迷茫,他现在天没亮就出车了,吃了晚饭后,还会出来跑几个小时。


    回去之后,家人都睡了,而他一身疲惫,什么都不想做,倒头便睡。


    可就算这样,每天赚的那点钱,也无法让一家人吃饱穿暖。


    现在立春了,天气越来越暖和,如果天气寒冷,他无法保证家人不挨冻。


    “只有把日本人赶走,我们才能过上好的生活。”朱彪突然说。


    “怎么赶?你找到他们了?”张保头眼睛一亮,他之前也跟朱彪说过,如果有机会,他们要参加抗日组织,跟小日本干。


    所谓的“他们”,自然指的是抗日组织。


    “找他们难得找,不如咱们自己干!”朱彪缓缓地说。


    “怎么干?”张保头凑到朱彪面前,低声问。


    “我们能接触到的汉奸有哪些?”朱彪环顾四周,没有发现异常后,轻声问。


    作为一名人力车夫,平常也没什么人会注意他们。


    只有别人要叫车的时候,才会发现,他们畏缩在路旁。


    “宪兵分队的特务,偶尔会坐我的车,还有路承周。”张保头想了想。


    他能想到的汉奸,只有宪兵分队的特务。


    至于市里的汉奸,就算他们坐了他的车,张保头也分辨不出来。


    “就对路承周动手如何?”朱彪顿了顿沉吟着说。


    “他……他……不太好吧。”张保头迟疑着说。


    “是不是你得了他的小恩小惠,现在下不了手?汉奸就是汉奸,既然你想抗战,就不能手下留情。”朱彪冷笑着说。


    “他是汉奸,我跟他不是一路人。”张保头摇了摇头,坚定地说。


    他被路承周迷惑了很长一段时间,以前对路承周交待的事情,总是尽心尽力。


    当他得知,路承周是日本特务后,感觉受到了极大的欺骗。


    “那就干他。”朱彪像是下定了决心。


    “怎么干呢?”张保头知道,朱彪脑子要比自己更灵活。


    “在他家动手!”朱彪想了想,说。


    路承周一个人住在二十四号路15号,如果干掉他,都没人知道。


    “他有枪怎么办?”张保头担忧地问。


    路承周在警务处时,就配有枪的,到了宪兵分队,身上更是随身会带枪。


    “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朱彪嘿嘿笑道。


    中共要暗杀路承周,军统要暗杀路承周,他都能理解。


    同时,也能提前作出防范。


    可是张保头和朱彪也准备暗杀他,路承周还真是想不到。


    晚上回家时,路承周看到后面的巷子里停着两辆胶皮,他当时也没在意。


    英租界有八千多辆胶皮,这个时候也正是他们回家吃饭的时候,将人力车摆在小巷子里,就是不想拉客。


    “路先生。”路承周正准备开门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脆生生的喊了一句。


    马婶自从去了估衣街后,路承周就没让她回来。


    马厚谷天天待在中西大药房,需要有人照料他的生活。


    在门口听到有人喊自己,他还真有些不习惯。


    “张保头啊,找我有事?”路承周回头一看,发现是人力车夫张保头。


    “有个事想求路先生。”朱彪突然从后面走过来,说。


    “进去说吧。”路承周不以为意地说。


    “唉。”朱彪点了点头,路承周的回答正合他心意。


    “说吧,什么事。”路承周进去后,掏出烟,给他们递了一根。


    今天的朱彪和张保头都有些拘谨,一只手接过烟后,躬了躬身,连话都不会说了。


    “怎么,手受伤了?”路承周从来没想过,这两个人会存着杀自己之意。


    “没有,没有。”张保头连忙掏出手,他口袋里插了把刀,随时准备动手的。


    “现在粮价上涨,你们能吃饱饭么?”路承周关心地问。


    “现在能不饿死就行了,哪还能吃饱饭啊。”朱彪的手,也从口袋里慢慢拿了出来。


    “是啊,现在想吃顿饱顿实在太难了。这样吧,今天晚上我请你们下馆子。”路承周微笑着说。


    “多谢路先生。”张保头感激地说。


    虽然他认为路承周是他所痛恨的汉奸,但面对路承周时,却怎么也恨不起来。


  第七百七十章 发展

    从张保头和朱彪接烟的动作,路承周其实已经看出了异常。


    刚开始的时候,他还真没注意,以为张保头和朱彪找他是有事相求。


    据他所知,两人都参加了昨天的行动,不说大鱼大肉,这段时间的温饱还是没有问题的。


    他们两人毕竟是普通人,没有受过训练,心里有事,虽然脸上极力想表现得正常,但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还是让路承周识破了。


    他们两人身上都有家伙,今天来找自己,怕是居心不良。


    路承周请他们下馆子,也没去很高档的地方,就在附近找了一家饺子馆。


    这年头,能吃到猪肉饺子,那可是过年了。


    虽然现在的猪肉饺子,价格是去年同期的三倍,但路承周还是给他们每人叫了五斤。


    “路先生,这么多饺子,我们也吃不了啊。”张保头望着满满一大盆的饺子,咽了咽口水。


    其实,不要说一盆饺子,哪怕把朱彪面前那盆端过来,他觉得也能吃得完。


    “吃不完带回去,给老婆孩子尝个鲜。”路承周说。


    “好。”张保头下筷的速度,突然降了下来,吃了三分之一后,他就再也不动筷子了。


    “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路承周只吃了几个饺子就放下了筷子,然后去结了账。


    他知道,自己在这里,张保头和朱彪会很拘谨。


    而且,自己待在这里,也会让他们更紧张,说不定就做出什么冒失的举动。


    “刚才怎么不动手?”张保头等路承周走后,问。


    “能动手吗?”朱彪叹了口气,在路承周家没动手,到这里后更不能动手了。


    路承周坐在最里面的位置,而且还靠着墙,他们两人根本没有动手的机会。


    “现在怎么办?又吃了人家一顿。”张保头苦着脸,所谓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他痛恨汉奸卖国贼,可吃了路承周的,转身就要对付路承周,他实在觉得过意不去。


    “吃了一顿就可以容忍他的行为了?如果多吃几顿,是不是要替他做事了?”朱彪冷笑着说。


    路承周离开后,并没有马上回家,他去了趟红墙道11号,与马玉珍见了一面。


    张保头和朱彪,虽然不是特工,但如果被他们盯上,也是件很麻烦的事。


    之前路承周其实吩咐过马玉珍,要将他们列为运用人员,只是马玉珍的进展,似乎还没这么快。


    “你必须马上与他们接触,否则,他们就要杀到我家里来了。”路承周叹息着将今天晚上的事情,告诉了马玉珍。


    “他们真敢动手?”马玉珍很惊讶,但同时也为路承周担心。


    “今天就差点动手了,你直接与他们联络。”路承周叮嘱着说。


    “要给他们设立档案吗?”马玉珍问。


    “不,他们由你直接联络,暂时不写自述,也不建立档案,算是外围人员吧。”路承周摇了摇头。


    如果给张保头和朱彪建立档案,他们将成为军统的编外人员。


    然而,由马玉珍直接联络,只担任运用人员,他们就不算军统的人。


    “那我今天晚上就与他们联系。”马玉珍说。


    “先联系张保头,再与朱彪见面。”路承周叮嘱着说。


    相比朱彪,张保头更容易说服。


    马玉珍的效率很快,路承周离开后,她就化装与张保头见了面。


    马玉珍现在已经是一名经验丰富的情报工作者,她知道用什么样的方式,让张保头知道她的身份。


    “张兄弟,明天我想租你的车子。”马玉珍直截了当地说。


    “好啊,在哪里接您呢?”张保头问。


    “在二十四号路,我要去文齐道57号。”马玉珍缓缓地说。


    “那可是日本特务的地盘?”张保头一惊。


    “不错,我盯的就是日本人。”马玉珍笃定地说。


    “你是……抗日人士?”张保头吃惊地说,这还是他第一次近距离接触抗日人士。


    “不错,你还愿意帮我们吗?”马玉珍问。


    “当然愿意,太愿意了。”张保头高兴地说。


    他是发自内心的高兴,正想参加抗日组织呢,没想到对方主动找上门来了。


    “谢谢你,张兄弟。”马玉珍诚恳地说。


    “我能加入你们吗?放心,我绝对不会泄露你们的机密,哪怕舍了我这条命,也要跟小鬼子干!”张保头坚定地说。


    “加入我们,会很危险。”马玉珍意味深长地说。


    路承周只想让张保头和朱彪当运用人员,也就是说,张保头和朱彪的身份是抗日者,却并非军统的人。


    她可以让张保头和朱彪,同时为蚂蚁情报小组效力。


    “我不怕,刚才我说了,哪怕舍了这条命,也愿意跟小鬼子干!”张保头坚定地说。


    “我们是有纪律的,必须服从命令,懒散的人,我们是不要的。上级的命令,一定要拼尽全力执行。”马玉珍又说道。


    张保头毕竟只是普通人,他根本没有怀疑自己的身份。


    “这我知道,一切听从指挥。”张保头笑着说。


    “张兄弟,欢迎你加入到抗战的队伍中来。”马玉珍伸出手,微笑着说。


    “这么说,我现在是抗日队伍的一员了?”张保头犹豫着伸出手,他还不习惯与人握手。


    “我们要对你考核,如果你通过了,才算正式加入我们。”马玉珍摇了摇头。


    “随时愿意接受考核,对了,今天我们差点就锄奸了。”张保头将傍晚计划除掉路承周的事,告诉了马玉珍。


    “路承周是受过专业训练的特务,你们没有经验,不可贸然行事。”马玉珍马上说道。


    “没关系,我们下次会再找机会的。”张保头不以为然地说,今天的暗杀还没开始就结束了,让他有些不好意思。


    “一切行动听指挥,你忘记啦?从现在开始,没有命令,绝对不能对路承周动手。为了不让他怀疑你,还得尽量与他搞好关系。”马玉珍叮嘱着说。


    “啊,这可怎么办?”张保头苦着脸说。


    “张兄弟,想抗日,可不是嘴里说说这么简单的。记住,一切行动要听指挥,否则我们是不会接收你的。”马玉珍正色地说。


    “我听你的,对了,我还有位兄弟,能不能让他也加入你们?”张保头问。


  第七百七十一章 气息

    马玉珍趁热打铁,当天晚上,连夜又将朱彪也发展进了抗日组织。


    只是,她既没有给他们做档案,也没有向他们介绍,参加的是什么抗日组织。


    张保头和朱彪只知道,他们已经参加了抗日组织,准备跟小日子干。


    第二天一早,兴奋的张保头,见到朱彪后,拉着他兴奋在聊着天。


    “真跟做梦一样,没想到我们也有为国出力的一天。”张保头深深地吸了口烟,看了看四周,没人注意后,他才兴奋地说。


    “人家还要考核呢,你可要管住嘴,这件事谁都不能说。”朱彪叮嘱着说。


    “上不告父母,下不告妻儿,我们现在是同伙,才跟你商量嘛。”张保头微笑着说。


    “什么同伙?我们应该是……同志。”朱彪也不知道在哪听到这个词,低声说。


    “对,同志。彪老火同志,以后我们可是有组织的人了,说话办事,都要格外小心谨慎。”张保头点了点头,正色地说。


    “可惜,昨天的事没成功,以后也不能再干了。”朱彪叹息着说。


    一切行动听指挥,这是对方特别强调的,如果他想参加抗日组织,必然要受纪律的束缚。


    “不让干就别干了吧,上面还让咱们跟他搞好关系呢。”张保头叹了口气。


    其实,听到这个消息时,他心里还松了口气。


    不是自己不除掉路承周,而是上面不允许这么干。


    “咱们还是要时刻堤防,一旦上面同意,随时可以动手。”朱彪缓缓地说。


    路承周可不知道,朱彪还存着要“锄奸”的想法。


    他的注意力,都放在别的事情上。


    “这个人是国民饭店的服务生?”路承周站在自己办公室的窗户口,看到一个人扛着两袋面粉离开宪兵分队。


    “听说他给特高班提供了消息,山口静夫特别奖励他两袋面粉。”张广林说。


    放在一年前,两袋面粉也就几块钱,但现在,至少值三十元以上。


    而且,有钱也未必能买得到。


    当然,对宪兵分队来说,面粉依然跟去年一样,不值几个钱。


    日本人要弄面粉,还是轻而易举的。


    “那些尸体处理好了么?”路承周突然问。


    宪兵分队为了报复面粉哄抢,在英租界随意抓了十来人,以抗日分子之名,将他们杀害。


    有些人找不到人认尸,一般由情报一室处理。


    文齐道57号不比康伯南道22号,总不能死了人还埋到后花园。


    “都埋了。”张广林轻声说。


    说话的时候,他的拳头攥得紧紧的,目光中满是愤怒。


    但他望向路承周的时候,目光已经变得平和。


    他虽然没受过专业训练,但在宪兵分队两年多时间,也历练出来了。


    路承周正要说话的时候,他办公桌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嗨,我马上来。”路承周用日语恭敬地说。


    张广林听到路承周说日语,马上退了出去。


    “有个消息,你让人散布出去。”川崎弘见到路承周后,马上说。


    “什么消息?”路承周忙不迭地问。


    “给提供消息者奖励面粉的消息。”川崎弘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上次在法租界国民饭店定位军统的电台,国民饭店的服务生帮特高班开了房门。


    虽然让军统的电台溜了,但服务生还是替宪兵分队做了事。


    既然做了事,当然得奖励。


    今天服务生来宪兵分队,川崎弘准备奖励他一笔钱,但服务生宁愿要两袋面粉。


    现在,有钱也未必能买到面粉。


    川崎弘得到灵感,觉得可以将这件事传播出去。


    宪兵分队当初刚成立时,也特意登报说明过奖励政策。


    当时民众抗日情绪高涨,但现在,日军已经完全占领海沽,而且,有些人为了活下去,必然会为了粮食而替日本人做事。


    “老师英明,现在粮食供应紧张,这反而成了我们手里的一张好牌。或许,一袋面粉,就能为我们换来抗日分子的消息。”路承周虽然内心很担忧,但脸上一点也没有表露出来。


    人要是饿极了,真的什么事情都能干得出来。


    “哟西,你快去办吧。”川崎弘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


    “山口班长,辛苦了。”路承周离开川崎弘的办公室后,遇到了山口静夫,连忙恭敬地说。


    “今天又没杀人,怎么会辛苦呢?杀人跟跟杀猪一样,如果不用枪的话,其实是件很累的活。”山口静夫得意地笑了笑。


    “以后消灭抗日组织,还得借重山口班长。”路承周恭敬地说。


    “放心,杀人是我的强项。”山口静夫摆了摆手,他现在杀人杀上瘾了,他已经向川崎弘申请,再来一次报复行动。


    然而,川崎弘没有同意,目前宪兵分队的任务,是破获抗日分子的案子。


    只有端掉了租界的抗日团体,才能为所欲为的杀人。


    否则,只能把民众,推向抗日团体。


    路承周在散布消息的时候,也让马玉珍向张保头等人转达消息,让他们将山口静夫无端杀人之事,传播出去。


    路承周相信,有骨气之人,一定会比软骨头多。


    张保头没想到,自己刚加入抗日组织,马上接到了任务。


    其实此事,他之前已经听到些风声,只是没有这么详细。


    而且,他也不知道,将消息传播出去,也是抗日。


    特高班的人,大部分只能勉强说几句汉语,因此,如果有人提供消息,一般是交给情报一室。


    这让路承周可以第一时间,拿到情报。


    “形势很不乐观,今天有两个人来提供消息。”路承周晚上与马玉珍见了面,这种事情,只要开了头,以后会源源不断有人来的。


    “关于我们的还是中共的?”马玉珍紧张地问。


    “消息倒不很重要,但这是一个不好的开端。”路承周叹息着说。


    有些人只是听到一些捕风捉影的消息,甚至是为了得到面粉,而编造的消息。


    川崎弘也知道这些人的用意,但他还是同意给面粉。


    这是一种很聪明的做法,这让路承周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第七百七十二章 入瓮

    第二天,有三人来宪兵分队举报。


    这其中,有一人举报的线索,竟然与军统有关。


    这让路承周坐不住了,傍晚,他在红墙道11号再次主持会议。


    “我们必须坚决制止这股举报风潮,不仅如何,还要借机打击宪兵分队,甚至除掉山口静夫这个刽子手!”路承周坚定地说。


    “怎么制止?”马玉珍蹙起眉头。


    “派人在宪兵分队外面盯梢,所有领了面粉的,不仅要把他们的面粉夺回来,还要对警告他们。如果他们肆意妄为,我们将采取进一步的措施。”路承周冷冷地说。


    “是。”方南生坚定地说。


    当天晚上,到宪兵分队举报的三个人,都得到了军统的郑重警告。


    如果胆敢再向宪兵分队举报,他们将得严厉制裁。


    并且,他们拿到的两袋面粉,被军统拿走。


    晚上的行动,第二天就有了效果,当天只有一个人来举报,而且还是租界内的一个无赖。


    然而,军统的行动也很快,他还没到家,就被军统收拾了一顿,一条腿被打断,奖励的两袋面粉,自然也成了军统的战利品。


    第三天,无一人来宪兵分队举报。


    “山口静夫,查出原因了吗?”川崎弘将山口静夫叫到办公室,他的脸色阴沉得能挤出水来,又像随时爆发的火山。


    “有人抢走了他们的奖励,同时还警告他们,如果再有类似行为,将得到更加严厉的惩罚。昨天来的那位,腿就被打断了。现在,这件事已经传开,不会再有人敢来举报了。”山口静夫沮丧地说。


    原本这是一个很好的计划,一天如果有几个人来举报,很快会进入循环。


    就算刚开始这些人,是为了面粉而来。


    但不用多久,就会有真正的情报摸上来。


    然而,军统突然插了进来,他们恐吓、威胁,还抢夺了原本属于他们的奖励:面粉。


    川崎弘的计划,突然就变得行不通了。


    “这些人的行为,应该是军统。”川崎弘缓缓地说。


    做这种事的,除了军统就只能是中共了。


    而中共相对军统,他们的行事准则要“温柔”,至少不会采用如此激进的办法。


    他们可能会劝说举报人,但绝对不会抢走他们的面粉,更加不会打腿他们的腿。


    “这些可恶的军统,尽破坏我们的计划。”山口静夫无比痛恨地说。


    “我们一直在寻找军统的线索,他们终于冒出头了,这不是好事么?”川崎弘突然喃喃地说。


    有事有的时候能变成坏事,但坏事也能变成好事。


    比如说,这次的事情,军统被逼得跳了出来,不正合他的心意么?

    “好事?”山口静夫一时没有明白。


    “我们抓捕军统分子的机会来了,这次你亲自布置。记住,不要用情报一室的人。”川崎弘冷冷地说。


    举报人在宪兵分队前脚刚走,军统随后就追了上去,情报之准确,让他都有些不敢相信。


    川崎弘高度怀疑,情报一室走漏了消息。


    毕竟,这种事他也没打算隐瞒,巴不得全城的人都知道呢。


    “嗨!”山口静夫眼中露出兴奋的光芒,他等这一刻已经很久了。


    两天后,又有人向宪兵分队举报,在巴克斯道看到了疑似抗日分子。


    不管他的情报是否准确,在情报一室登记后,还是领了两袋面粉。


    “走了没有?”川崎弘看到山口静夫走了进来,从办公桌后面站了起来,走到窗户口,看着外面,问。


    “刚刚走,已经派人暗中跟着。”山口静夫走到川崎弘身后,躬了躬身,轻声说。


    军统要报复举报人,正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将军统揪出来。


    “你的亲自去,绝对不能让军统的人跑掉。”川崎弘缓缓地说。


    “嗨!”山口静夫应道,他也觉得,自己应该亲自盯着。


    “你的计划没问题吧?”川崎弘问。


    “军统一般会两个人出面,这次我派了四个人。他们都是优秀的帝国士兵,只要军统敢露面,一定跑不掉。”山口静夫得意地说。


    “这次的举报人住在哪里?”川崎弘问。


    “就在巴克斯道安仁里。”山口静夫说。


    这个地址是他亲自待定的,安仁里是个死胡同,只要守住口子,里面的人就无处可逃。


    当然,今天的举报人,也是他特意安排的。


    表面上,这是个中国人,实际上是满洲过来的,在中国出生的日本人。


    “我希望,今天晚上,能听到你的好消息。”川崎弘缓缓地说。


    “请川崎队长放心,一定会的。这次,我要亲自处决这些军统分子!”山口静夫的眼中露出凶狠的目光。


    “军统很狡猾,一定不能操之过急,记住,你的机会只有一次。”川崎弘叮嘱着说。


    为了保密,川崎弘换下军装后,从后门离开的宪兵分队。


    在安仁里,他联系上了自己的手下。


    加上山口静夫,他们一定有五个人。


    川崎弘安排了一人在安仁里的口子,安仁里是个死胡同,只要把口子扎紧,他就立于不败之地。


    其余四人,留了一人在对面接应,剩下的三人,全部隐蔽在李朝圣家里。


    “山口君,今天晚上,抗日分子会找上门吗?”李朝圣虽然是日本人,但他能说一口流利的中国话,而且还有点东北口音。


    如果他不说日语,没人会想到,他竟然是日本人。


    “当然,这是我的新计划:请君入瓮。”山口静夫得意地笑着说。


    之前他的请君入瓮计划失败,还搭上了野崎的性命。


    这次他相信,一定可以成功。


    “时间还早,一起喝一杯?”李朝圣拿出一瓶清酒,他虽然这次伪装成中国人,但骨子里却是个十足的日本人。


    “不了,先办正事要紧。”山口静夫摇了摇头,军统随时可以找上门,他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喝酒呢。


    李朝圣正要说话的时候,突然门外响起了敲门的声音。


    山口静夫大喜过望,他抬腕看了一下手表,快九点了,这个时候,军统也该找上门来了。


  第七百七十三章 焦炭

    家里有三名宪兵分队的人员保护,李朝圣显得很沉稳。


    他明知道外面来的可能是军统的人,但还是很平静的去看了门。


    在他身后,山口静夫已经掏出枪,准备在军统进来后,给他们一个“惊喜”。


    “管原田,怎么是你?”


    李朝圣打开门,他还没说话,后面的山口静夫却诧异地说。


    敲门的不是别人,正是他安排在外面接应的手下管原田。


    管原田没有说话,只是直愣愣地站在那里。


    “八嘎!”山口静夫对手下如此蔑视自己,非常之愤怒。


    管原田这个时候进来,实在不合时宜。


    “砰!”


    管原田没有说话,只是从他腋下,突然冒出一支手枪,朝着山口静夫胸口就是一枪。


    山口静夫怎么也没想到,管原田竟然会开枪射自己。


    在他倒下的时候,突然明白了,管原田的身后,突然冒出几个人,迅速朝着屋内冲了进去。


    山口静夫的另外两名手下,此时还没反应过来,他们原本准备攻击进来的军统,然而,看到管原田后,两人也愣住了。


    山口静夫中枪后,他们也很惊诧,等到他们反应过来时,躲在管原田身后的行动人员,已经扑了上来。


    “砰砰砰砰……”


    海沽站行动组的人,并没想留任何活口,管原田身后的方南生,在自己的手下冲进去后,当机立断在管原田背后左侧开了一枪。


    管原田倒下后,又一枪打在李朝圣胸口。


    除掉这两人后,方南生与手下配合,将剩下的两人干掉。


    方南生也带来了三个人,看似四人对五人,但山口静夫、管原田和李朝圣,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刚刚开始,就变成四对二了。


    行动组的人下手快、准、狠,他们有备而来,只为反伏击特高班。


    就算有人中枪,还必须在要害再补一枪。


    山口静夫也不例外,虽然他胸口中了一枪,但方南生在离开时,还是在他额头上补了一枪。


    可以看到,山口静夫的双腿又蹬了一下。


    显然,刚才他并没有死透。


    对山口静夫这位杀人魔王,方南生原本想好好折磨一番,要让他生不如死,至少也要替那些惨死在他手下的中国人报仇之后,才让他死去。


    可“火焰”下了死命令,必须速战速决。


    晚上的枪声,能传得很远,方南生在得手后,将外面路口那名特高班士兵的尸体,也扔进屋里。


    随后,方南生拿出一桶汽油,淋在这些人的尸体上,点上火后,带着手下迅速离开。


    离开的时候,方南生看了一眼最后那具尸体,他突然发现,那个人的脑袋,似乎歪得很厉害。


    只是汽油被点燃后,迅速燃起冲天大火,他只能迅速离开。


    每次行动,都得有一个详细的撤退计划。


    行动可以出纰漏,但撤离绝对不行。


    如果在撤退的时候出了问题,整个行动哪怕再顺利也是失败。


    行动组的人员,将枪械交还后,全部撤往日租界。


    而方南生,则去了红墙道11号,向火焰当面汇报。


    方南生并不知道,火焰其实也到了安仁里,只是没有露面罢了。


    安仁里路口那名特高班的士兵,并没有死透,方南生急着进攻李朝圣家,要不是他在后面补一下,恐怕会酿成大祸。


    今天晚上的行动,是路承周一手策划的。


    从他下令,军统报复举报人,就已经注定了这样的结果。


    川崎弘是路承周教官,路承周对他的性格也有所了解。


    如果川崎弘连这么明显的机会都抓不住,那就不叫川崎弘了。


    “站长,行动很顺利,特高班五人全部毙命,加上那个叫李朝圣的日本人,六个人,现在怕是烧成灰了。”方南生望着安仁里方面烧红的天空,微笑着说。


    “干得好,不但沉重地打击了宪兵分队,而且也替那些惨死在宪兵分队的百姓报了仇。”路承周点了点头,他其实是看到李朝圣家燃起大火才离开的。


    安仁里的大火,根本没办法及时扑灭,直到将李朝圣家烧得精光,火势才慢慢平息下来。


    川崎弘一直在文齐道57号,等着山口静夫的好消息。


    然而,十点后,他依然没有等到山口静夫的消息。


    反倒是中山良一传来消息,安仁里发生大火,而且是人为纵火。


    中山良一并不知道川崎弘的计划,他只是觉得,这次的火灾透着古怪,必须让宪兵分队知道。


    川崎弘一听说是安仁里,当时就吓了一跳。


    放下电话,带着特高班的人,迅速赶到了安仁里。


    等他赶到了时,火势正旺,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这个时候,川崎弘倒希望,能来一场大雨。


    可惜,今天无雨,倒是有风,但火借风势,反而越烧越旺。


    等火势变小后,川崎弘终于可以进到现场。


    然而,里面什么都被烧没了。


    当然,救火队也给了川崎弘一个交待,从废墟里找出六具尸体。


    这六具尸体,已经烧面目全非,说是尸体,其实是焦炭,根本分不出谁是谁。


    但是,川崎弘却知道,这六具尸体,恐怕都是日本人。


    “川崎君,这些人是不是抗日分子?”中山良一原本是没来的,但他得知川崎弘到了现场,又特意赶了过来。


    “抗日分子?他们是帝国军人!”川崎弘厉声说。


    “什么?”中山良一惊诧地说。


    川崎弘虽然分辨不出这些人的身份,但宪兵队的法医,却是认得的。


    当他得知,真是山口静夫等人后,眼前一黑,差点当场昏倒。


    六条人命,五个是特高班的人,身为宪兵分队长,他责无旁贷。


    路承周第二天,依然跟往常一样,准时去了宪兵分队。


    然而,到那里后,他才得知,川崎弘并没有来。


    昨天晚上,川崎弘就去了市区,一直留在花园宪兵队。


    等川崎弘回来时,已经是上午十一点多了。


    路承周原本想马上去他办公室,可是看到川崎弘脸肿得跟馒头一样,他又停止了这个想法。


    因为山口静夫的话,川崎弘不知道挨了菊池宽多少耳光。


    这个时候,不管谁过去,都没好果子吃。


  第七百七十四章 报复

    路承周看到川崎弘回来后,没有马上去见他。


    但松本昌弘不知道,昨天晚上,军统的电台再次发报,这次他确定了发报人的指法,确实是刘井华无疑。


    只是,松本昌弘满心想告诉川崎弘这个好消息,然而,刚进去就挨了几记耳光。


    川崎弘在花园宪兵队挨菊池宽的耳光,一句话都不敢说。


    哪怕他以前跟菊池宽是平级,可现在菊池宽是他的上级,而他却被贬到了英租界宪兵分队。


    作为曾经的特高课长,川崎弘不仅没能破获军统组织,反而吃了军统的大亏。


    面对菊池宽,川崎弘确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菊池宽自然也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川崎弘的脸整整大了一号,就像被蜜蜂在脸上蛰了几十针一样。


    松本昌弘进去汇报,川崎弘不管消息好坏,先给他几巴掌泄泄愤再说。


    “知道刘井华发报又如何?能确定他的位置吗?能破解他的密码吗?”川崎弘虽然扇了松本昌弘耳光,但绝对不想给对方留下口实。


    “还不能确定,密码也正在破译。”松本昌弘捂着脸,忙不迭地说。


    看到川崎弘脸肿得跟猪头一样,他心里也明白了几分,自己这几巴掌,恐怕是无妄之灾。


    “等你抓到了刘井华,再来向我汇报吧。”川崎弘摆了摆手,一脸厌恶地说。


    他现在内心充满了愤怒,想喊,想叫,更想杀人。


    “嗨!我一定会亲手抓住刘井华。”松本昌弘坚定地说。


    “你去把路承周叫来。”川崎弘冷冷地说。


    昨天的事情,由山口静夫全面负责,情报一室毫不知情。


    然而,军统还是知道了李朝圣的住处,甚至也知道了山口静夫的计划,这就排除了情报一室。


    “老师。”路承周看到川崎弘后,隔着老远就躬了躬身,恭敬地说。


    他知道川崎弘此时心情非常糟糕,能离他多远就离他多远。


    “山口静夫的事你知道了吧?”川崎弘叹息着说。


    他倒是想再发泄一下,可路承周隔得远,他也找不到机会。


    “听说了,山口静夫明显中了军统的圈套,这么明显的计谋,为何之前没有看不出来呢?”路承周叹了口气,遗憾地说。


    他要当马后炮,还是很容易的,从结果推断过程,谁都能做到。


    “这么明显的计谋?”川崎弘的脸抽搐了一下。


    “军统一向狡猾,他们每次都报复举报人,难道不怕我们埋伏么?”路承周缓缓地说。


    “火焰确实很狡猾,比原来的火柴有过之而无不及。”川崎弘深以为然地说。


    “老师,我们能不能故计重施?”路承周突然说。


    “你觉得,军统会上当?”川崎弘冷冷地说。


    军统的负责人火焰,是一位非常狡猾的对手,根本不会给对手任何可乘之机。


    “那怎么办?总不能让山口静夫等人白白为天皇尽忠吧?”路承周苦笑着说。


    川崎弘吃了这么大的亏,终于知道要谨慎了。


    如果不是山口静夫托大,军统就算想对付他,也未必能如愿以偿。


    山口静夫如果能做足准备,至少不会全军覆没。


    “菊池宽已经决定,将关押在宪兵队的吴之成处死。”川崎弘缓缓地说。


    “吴之成?是不是那个教授?”路承周问。


    吴之成是北平师范大学的教授,北平沦陷后,避居海沽,从事宣传抗日活动。


    去年被宪兵队抓捕,一直关在花园宪兵队的看守所内。


    没想到,这次宪兵队为了泄愤,竟然要处决吴之成。


    “就是他,我们的审讯室还没进过有分量的人物,就拿他开张吧。”川崎弘冷笑着说。


    “既然要处死,怎么还要进审讯室?”路承周诧异地问。


    他这前听说过这个吴之成,一身正气,面对日本特务,毫不退让。


    “如果公开处死,还要走程序,就让他尝尝我们所有的刑具,死在审讯室吧。”川崎弘冷冷地说。


    吴之成的事情,路承周向重庆作了汇报。


    这件事,他无需特意告诉程瑞恩,马玉珍知道了,等于程瑞恩也知道了。


    然而,路承周却接到了重庆和老家的双重指示:全力营救吴之成。


    吴之成是知名教授,同时也是教育专家,经济学家,他还是清朝最后一任状元,受业于章太炎门下。


    就是这样一位著名学者,其实还是一名地下党员。


    1935年,吴之成就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化名汪白,在海沽从事抗日工作。


    如果吴之成关在花园宪兵队,绝对没有机会救他出来。


    就算是关在宪兵分队,也很难营救。


    幸好山口静夫几人被杀,特高班一下子少了一半人,川崎弘不得不倚靠情报一室,路承周这才有了机会。


    “要营救吴之成,必须从长计议。可是,我们时间有限,日本人对他已经动了杀心。”路承周缓缓地说。


    他与方南生和马玉珍商量,他代表军统,方南生和马玉珍代表了地下党,这次的营救行动,相当于国共双方紧密合作。


    “能不能劫囚车?”方南生问。


    “没有准确的情报,怎么劫囚车?搞不好,还会把行动组搭进去。”路承周摇了摇头。


    海沽站的人手,也是损失一个少一个。


    既然国共都命令他全力营救,路承周自然要拼尽全力。


    但并不意味着,他会拿海沽站的人命去换,甚至用自己的安全去换。


    “最好能调动宪兵分队的日本人。”马玉珍说。


    她知道路承周的真正身份,是宪兵分队的情报一室主任。


    如果能把宪兵分队的日本人调动,路承周就有机会了。


    “光调动日本人还不够。”路承周摇了摇头,日本人很重视吴之成,以吴之成之死,报复山口静夫等六人之亡,可见吴之成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


    因此,营救吴之成,不仅要成功,路承周和情报一室,还不能承担责任。


    “可以让刘井华持续发报,给宪兵分队机会。”马玉珍说。


    “吴之成到宪兵分队后,应该不会马上出事,见招拆招吧。”路承周叹息着说。


  第七百七十五章 很难

    不知道川崎弘要如何处理吴之成前,路承周只能做好准备工作。


    第二天,路承周很早就到宪兵分队,今天得去接吴之成。


    山口静夫死了,特高班也少了四个人,川崎弘只能依靠他。


    然而,路承周到宪兵分队后,很快发现来了新人。


    “寺田君,你是来办案的么?”路承周走到寺田清藏面前,微笑着说。


    寺田清藏是日租界警察署的刑警,与路承周算半个同行。


    “我确实准备来办案,而且还会长期办案。”寺田清藏看到是路承周,点了点头,说。


    “长期办案?你调过来了?”路承周诧异之后,马上醒悟。


    “不愧是搞情报的,我接任山口静夫的职务,路君,以后还请多多关照。”寺田清藏朝路承周躬了躬身,客气地说。


    他本是刑警,应该在日租界查案,但英租界宪兵分队缺人,只好派他来担任特高班长。


    路承周原本以为,川崎弘肯定会派他去接吴之成。


    然而,川崎弘却将任务交给了石田秋夫。


    归根到底,川崎弘还是最信任日本人。


    路承周的任务,封锁安仁里李朝圣家,协助寺田清藏的详细勘查。


    “寺田君,有发现吗?”路承周亲自守在李朝圣家,等着寺田清藏勘查现场。


    “军统计划周密,山口静夫的行动,全部在对方的掌握之中。”寺田清藏叹息着说。


    军统不但计划周密,而且行动迅捷。


    山口静夫虽在路口安排了人警戒,但那人并没有发挥该有的作用。


    “军统怎么会知道山口静夫的计划?难道特高班有内鬼?”路承周惊诧地说。


    “特高班不可能有内鬼,军统之前疯狂报复举报人,就是为了勾引我们上当。可惜,当时大意了,以为这是军统的漏洞。”寺田清藏叹息着说。


    川崎弘和山口静夫以为,这是消灭军统的好机会。


    哪想到,却落入军统的陷阱,特高班损失惨重,山口静夫也被杀。


    根据解剖的结果,山口静夫身中两枪,其中一枪正中胸口,另外一枪在眉心处。


    所有人被杀后,还被淋上汽油焚烧。


    军统非常歹毒,根本没想过要留活口。


    “有什么办法对付军统吗?”路承周问。


    今天来协助寺田清藏勘查现场,他还是很积极的。


    寺田清藏的能力,要比山口静夫强得多,他是刑警出身,在日租界的主要任务,也是对付抗日分子。


    只是,抗日组织很少会在日租界搞破坏。


    毕竟,日本人在自己租界的群众基础比较好。


    “要打掉一个犯罪团伙,最好能从内部攻破。军统不是一般的犯罪团伙,想从内部攻破很难。最好的办法,是尽可能掌握他们的线索,然后一网打尽。”寺田清藏的思路,还停留在刑警的职责上。


    “寺田君经验丰富,我相信,你到宪兵分队后,一定可以消灭军统。”路承周坚定地说。


    “回去吧,现场没什么好看的了。”寺田清藏叹了口气,他也很想将租界的军统一网打尽。


    可宪兵分队从中山良一开始,一直到川崎弘,分队长换了好几任,也抓了一些军统人员,但从来没有将军统完全消灭。


    军统海沽站的站长换了不下五任,其中有多人或叛变,或死于宪兵分队之手。


    而宪兵分队呢,也有不少人死于军统之手。


    军统与宪兵分队,可以说各有伤亡。


    回到宪兵分队后,石田秋夫已经把吴之成接了回来。


    路承周去审讯室看了一眼,吴之成五十多岁,脸色苍白很是清瘦,而且还不停地咳嗽,两眼无神,看着像是身体不适。


    被关进宪兵队几个月的人,哪怕身体再好,也会得一身病。


    吴之成是一名学者,其实挨不了什么刑,哪怕几鞭子下去,路承周也担心,他会上西天。


    “川崎队长,吴之成看样子就算不用刑,也活不了几天。”路承周见吴之成已经绑到了十字架上,马上向川崎弘汇报。


    “是啊,我也没想到,吴之成已经病入膏肓了。”川崎弘叹息着说。


    他原本想狠狠地折磨吴之成,然而,当他看到吴之成后,都没有要折磨吴之成的兴趣。


    “接下来怎么办?”路承周问。


    “找个记者来拍几张照片,如果他愿意出来给我们做事,就饶他一命,否则明天送他上路。”川崎弘冷冷地说。


    哪怕吴之成要死了,他也不会放过。


    吴之成很有名望,如果他能替日本说话,能蛊惑很多人。


    可如果他依然鬼迷心窍,只有死路一条。


    路承周随后再次去了审讯室,在他的建议下,吴之成被关进了牢房。


    宪兵分队的牢房和审讯室,都在英租界外面,虽然与文齐道57号连着,但宪兵分队的办公区域在英租界,审讯和牢房却在第二区。


    吴之成在宪兵队关押了这么久,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替日本人做事。


    路承周的劝说,除了换来一顿羞辱外,没有其他任何效果。


    “如果为了活命,而向日本人低头,那我当初为何要宣传抗日呢?年轻人……以后的路还长,可得想好自己要走什么样的路。当汉奸……固然可以一时得逞,但……尔等却将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吴之成义正辞严地说。


    “吴先生还有家人吧?为了他们着想,是不是可以先与日本合作?而且你的身体很差,必须马上治疗,暂时与日本合作,就算外界知道,也不会说什么的。”路承周劝导着说。


    他倒是真希望吴之成能与日本合作,留待有用之身,到时再与日本抗争。


    “不必多说,就算是死,我也不会与日本合作的。”吴之成摇了摇头,坚定地说。


    当初加入中国共产党时,他就下定决心,要为革命事业奋斗终身。


    晚上,路承周在红墙道11号,再次与方南生和马玉珍商量营救吴之成之事。


    吴之成的身体虚弱,又被重兵看守,无论是强攻还是智取,都很难营救出来。


    最重要的是,吴之成还不配合,视路承周为汉奸特务。


  第七百七十六章 决心

    路承周是情报一室主任的身份,马玉珍是清楚的,但方南生却不知道。


    路承周与方南生是两条线的人,他们虽然都是地下党员,可两者之间绝对不能发生横向联系。


    马玉珍与方南生之间,也互相不知道身份。


    他们三人在一起开会,只有路承周知道全部情况,马玉珍只知道路承周是情报一室主任,而方南生则一无所知。


    “据可靠情报,吴之成已经到了宪兵分队。只是,他的身体不太好,发高烧,咳嗽。”路承周缓缓地说。


    “看护情况如何?”方南生问。


    “很严密。”路承周淡淡地说,想要强行抢人,根本不可能。


    先不说宪兵分队本身的防卫力量,就算宪兵分队只有几人看守,也很难攻入。


    宪兵分队的审讯室放在第二区,周围有巡逻队的。


    一旦发生骚乱,马上会得到支援。


    宪兵分队当初放在康伯南道22号时,被军统一把火烧掉,野崎惨死当场。


    之后日本人就考虑过这个问题,绝对不会再让抗日人员攻进他们的机关。


    然而,如果到了万不得已的情况,路承周依然想再次攻入宪兵分队。


    但这是最后的计划,只有其他计划都行不通,才会强行抢人。


    “一点办法也没有么?比如说,再来一次调虎离山?”方南生问。


    之前在康伯南道22号时,就是将宪兵分队的人都调离,整个宪兵分队只留下野崎和一名宪兵。


    “这需要前期准备,我们的时间不够。”路承周摇了摇头。


    他脑海里,其实已经设计过不下十个计划。


    然而,每个计划,都称上完美,或多或少都有漏洞。


    路承周制订计划,不希望有漏洞,也不能有漏洞。


    他潜伏在日本特务机关,任何时候都不能出错。


    普通人出错,还有补救的机会,路承周如果出错,就像掉进深渊一样,万劫不复。


    今天寺田清藏到任,他以前是刑警,没摸清他的性格前,任何计划都有可能出错。


    “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了么?”方南生说,他也接到了顾三石的命令,要尽力营救吴之成。


    “有没有办法,让日本人改变主意呢?”马玉珍突然问。


    日本人一向吹嘘,要实现大东亚共荣,像吴之成这样的知名人士,如果杀掉,对日本人来说,也是一个损失。


    “除非吴先生‘愿意’替日本人做事,否则不可能让他们改变主意。”路承周摇了摇头。


    川崎弘正处在愤怒的顶峰,这个时候让他放弃杀害吴之成,根本不可能。


    吴之成被抓近一年,从来没有对抗战改变过态度,他应该早就存了以死报国之志。


    这个时候让他向日本人低头,根本就不可能。


    “吴先生肯定不会愿意。”方南生喃喃地说。


    “向总部发报,说明情况,请向我们提供吴先生的更多信息。”路承周说。


    吴之成之前并非在租界被捕,对他的情况,路承周也不是很清楚。


    像吴之成是地下党员一事,他就不知道。


    “我马上去意租界。”马玉珍说。


    “明天,行动组要再搞一次行动,不管能不能把宪兵分队的人引出来,总要试试。”路承周等马玉珍走后,缓缓地说。


    只要还有一线希望,他绝对不会放弃。


    “袭击目标呢?”方南生问。


    “石田秋夫和路承周。”路承周缓缓地说。


    “石田秋夫住在宪兵分队,袭击他恐怕很难。”方南生说,路承周住在二十四号路15号,要袭击他反倒容易得多。


    “这个时候,只有袭击日本人,才会让川崎弘更加愤怒,也只有这样,才能吸引寺田清藏的目光。至于路承周,只需要对他袭击就行了,至于有没有得手,并不重要。”路承周缓缓地说。


    自己制订袭击自己的方案,恐怕除了他之外,再也没有人会这样做了。


    “既然如何,何不袭击文齐道57号?”方南生问。


    “以行动组的人,能攻进去?”路承周问。


    短兵相接,军统比宪兵分队的人要强。


    但如果正面攻击,那些受过正规军事训练,甚至上过战场的日本宪兵,是很难对付的。


    “我们只是袭击,扔枚手雷进去,把门口的卫兵干掉就行了。”方南生说。


    “不行,文齐道57号对面,有日本人的暗哨。”路承周摇了摇头。


    川崎弘也是个极为狡猾和谨慎的人,对面的暗哨与宪兵分队门口的卫兵,互成犄角,一旦有人欲不利于宪兵分队,他们马上就能响应。


    “这样看来,只有将路承周列为目标了。”方南生叹息着说。


    “我说过,只有袭击日本人,才能引起日本人的注意。我们的任务是营救吴之成,而不是真正袭击路承周。”路承周叮嘱着说。


    马玉珍在路承周回去前,给路承周送来了总部的回电。


    重庆并没有给海沽站更多的指示,但路承周回去后,却在二十五号路看到了马玉珍给蚂蚁留下的情报。


    路承周这才知道,吴之成竟然是地下党员。


    “今天的调查有什么发现?”川崎弘晚上被叫到了花园宪兵队,回来后,将寺田清藏叫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从调进宪兵分队后,寺田清藏就没再回日租界住了,他准备长住宪兵分队,不破获军统组织不回家。


    “没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寺田清藏摇了摇头。


    “这次又让军统溜掉了。”川崎弘叹息着说。


    “如果他们再行动,一定会留下痕迹。”寺田清藏坚定地说。


    “我想知道,军统是怎么知道山口静夫所有的计划的?”川崎弘说,这是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哪怕军统一直派人监视,也不会了解得如此详细吧。


    军统的行动,毫无破绽可言,从目前为止,他和寺田清藏都没找到他们的漏洞。


    现场被烧毁,所有的痕迹全部被消灭。


    如果不是解剖,甚至都不知道寺田清藏是中了两枪。


    “他们应该是对山口静夫的行为很了解,也派人跟踪了山口静夫。这一切,应该早有预谋。”寺田清藏笃定地说。


  第七百七十七章 伤寒

    寺田清藏的话,川崎弘很是赞同。


    他觉得,自己距离军统这个火焰很近,几乎触手可及,随处可见。


    然而,他又抓不到对方。


    “这么说,军统也在附近安排了暗哨?”川崎弘突然想到。


    他其实最担忧的,还是内部出了问题。


    比如说,情报一室有人投靠了军统,或者说,有人从一开始就为军统效力。


    “应该是的。”寺田清藏点了点头。


    “能不能找出来?”川崎弘兴奋地说。


    “估计已经撤了。”寺田清藏摇了摇头。


    “明天,你送那个吴之成上路吧。”川崎弘的心情,突然变得极差。


    “川崎君明智,这个人越快处决越好。”寺田清藏突然说。


    “为何?”川崎弘惊讶地说。


    今天下午,庸报的记者来拍了报,明天关于吴之成的最新情况,就会在报纸上登出来。


    这个时候,川崎弘倒希望,能多留吴之成一段时间。


    如果能让他钓出军统,就再好不过了。


    “我虽然不是医生,但也能看出来,他得了伤寒。”寺田清藏缓缓地说。


    “什么?伤寒?!”川崎弘吃惊地说。


    伤寒可是很难治好的,特别是到了末期,不但治不好,而且还极具传染性。


    “看他的样子,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寺田清藏说。


    他虽然不是医生,但在日租界,见识过很多伤寒病人。


    “你也别去见他了,派其他人去吧。”川崎弘马上说。


    “中国人,还是死在中国人手里吧。”寺田清藏突然说。


    处决吴之成,只是川崎弘为了泄愤。


    如果吴之成死在中国人手里,会让抗日分子将目标转移。


    死一百个中国人,他们也不会心疼。


    但如果死一个日本人,都会让帝国的实力减弱一分。


    “可以。”川崎弘点了点头。


    如果吴之成没得伤寒,他真想亲手除掉吴之成。


    但现在,他会离吴之成远远的,生怕感染上了。


    至于动手的人选,自然是路承周无疑。


    然而,路承周早上来宪兵分队的路上,却遭到了军统的袭击。


    虽然路承周早有预感,甚至这次的袭击,还是他亲自制订的,但当子弹打到车上时,他还是很紧张。


    子弹可不长眼睛,它不会因为路承周是自己人,而拐弯避开他。


    路承周的车门玻璃被打碎,他加大油门,迅速逃离现场。


    这没有夸张,确实是逃离。


    他虽然只让方南生引起日本人的注意,但并没有说,不让方南生动手。


    回到宪兵分队后,他才派一小队的去现场调查,而他则向川崎弘汇报了此事。


    “什么,你被袭击?”川崎弘望着路承周,吃惊地说。


    曾几何时,军统竟然敢明目张胆地袭击宪兵分队的人了?


    “在爱丁堡道的拐弯处,看来以后我每天的路线不能固定。”路承周惊魂未定地说。


    “轰隆隆!”


    川崎弘正要说话的时候,突然传来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声浪震得他窗户的玻璃都阵阵响。


    川崎弘马上打开窗户,看到大门处被炸得一片狼籍。


    “刚才有人骑着自行车经过门口,突然扔进来一枚手雷。”寺田清藏突然跑进来汇报。


    “八嘎!”川崎弘气得哇哇大叫。


    路承周上班途中被人袭击,宪兵分队又遭到手雷攻击,这明显是军统的路数。


    前天军统刚刚杀害了山口静夫,还除掉了四名特高班的士兵。


    今天又对路承周和宪兵分队动手,军统也太狂妄了吧?

    宪兵分队遭到攻击,川崎弘理所当然让警务处调查,甚至,还让警务处长克莱森琪,亲自来宪兵分队勘察现场。


    “如果警务处不能抓到凶手,英租界的治安,就由我们来管理算了!”川崎弘面对克莱森琪,几乎是咆哮着说。


    “这是抗日分子的案子,原本就应该交给你们处理。”克莱森琪不慌不忙地说。


    日本人在英租界已经无法无天,只要跟抗日分子沾边的案子,全部要交给他们。


    因为英国政府的退让,他这个警务处长,在川崎弘面前,越来越说不上话了。


    “你这什么话?”川崎弘大叫着说。


    “当然,警务处会配合你们调查,这次扔炸弹的人,相信很快能抓到。”克莱森琪说。


    门口的手雷,也让路承周很惊讶。


    昨天晚上,他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难道方南生故意没听懂吗?

    扔手雷的效果确实不错,看川崎弘怒不可遏的样子就知道。


    但是,行动的兄弟,能不能安全撤离呢?

    “路承周,你去处理掉吴之成。”川崎弘在克莱森琪面前宣泄完后,把路承周叫到办公室,交待他去除掉吴之成。


    “嗨。”路承周虽然有些意外,但还是应了下来。


    以川崎弘的性格,处决吴之成,就算不亲自动手,也应该交给寺田清藏或石田秋夫。


    然而,他却交给了自己。


    路承周巴不得能有这样的机会呢,早知道川崎弘会这样做,根本不用安全今天早上的这两场戏。


    “石田君,要不要一起?”路承周正准备去后面的牢房时,遇到了情报一室的顾问石田秋夫,顺嘴就说了一句。


    其实,话说出口后,路承周很后悔。


    这是川崎弘的命令,如果石田秋夫真答应了,有些话他反而不好说了。


    “不必,你一个人去吧,记得戴个口罩。”石田秋夫摆了摆手,他才不会跟得了伤寒的人会面呢。


    “什么意思?”路承周惊讶地问。


    “你不知道么?吴之成得了很严重的伤寒。”石田秋夫疑惑地说。


    “伤寒?”路承周万万没想到,吴之成竟然会是伤寒。


    再次见到吴之成,路承周五味陈杂。


    今天的吴之成,精神更加萎靡,而且不停地咳嗽着。


    “吴先生,昨天的建议,考虑得怎么样?”路承周轻声问。


    如果能早点知道,吴之成得了伤寒,他肯定会带药来。


    “不用考虑。”吴之成听到路承周的话,突然提高声音说。


    “王少白先生,家里希望你能考虑。”路承周突然压低声音,轻声说。


    吴之成之前用过“汪白”的化名,但“王少白”这个名字,也是他的化名,但只是用于党内。


  第七百七十八章 这么快


    路承周的话,让吴之成的眼睛突然瞪大。


    “王少白”这个名字,已经很久没有人说起了。


    能说出这个名字的,一般都是自己的同志。


    而路承周,会是他的同志么?


    吴之成知道路承周的身份,英租界宪兵分队情报一室主任,这样的人,绝对不可能是自己的同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不管是谁劝我,都不用……考虑。”吴之成坚定地说。


    “刘先生让我转告你,家里希望你回去。”路承周掏出烟,趁点火的时候,突然说道。


    他所说的“刘先生”,是马玉珍在死信箱告诉他的。


    这个人是谁,与吴之成是什么关系,路承周一概不知。


    既然上面让自己提到“刘先生”,显然这是对吴之成很重要的一个人。


    路承周估计,“刘先生”如果不是吴之成的入党介绍人,就一定是他的上级。


    果然,吴之成听到“刘先生”后,脸色为之一变。


    他重新打量了路承周一眼,路承周知道“王少白”这个化名,并不算什么。


    但又知道“刘先生”,就很不简单了。


    “你认识刘先生?”吴之成惊诧地说。


    “不错。另外,我的身份除了你之外,不得告诉任何人。”路承周叮嘱着说。


    “你难道以为我是刚参加工作么?”吴之成难得地笑了笑,他也是搞过地下工作了,路承周的身份,除非是见到刘先生,否则他不会跟任何人说起。


    “我当然想回家,但不想以这种方式回家。”吴之成终于说道。


    “不管哪种方式,只要回家了就是好事。对了,吴先生,你发烧咳嗽有多长时间了?”路承周问。


    “那有一段时间了,估计快一个月了。”吴之成笑了笑,不以为然地说。


    “吴先生,你很有可能是伤寒,必须马上接受治疗。如果你能暂时答应,马上能接受最好的治疗。不管怎么样,先把身体养好最重要。”路承周提醒着说。


    “这个……”吴之成说话的时候,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蓦然,他猛地吐出口脓啖,整个人急促地呼吸着。


    “不用再考虑了,我马上向川崎弘报告。”路承周站起来,不能再任由吴之成犹豫了。


    “不行,你转告刘先生,我宁死不弯腰。”吴之成喘息着说。


    “你的病必须马上治疗,否则随时会死。你是一名党员,要服从上级命令。我答应你,只要你的病好了,马上送你回老家。”路承周正色地说。


    就算此时吴之成回到根据地,他的伤寒也很难治好。


    就算在海沽,也必须洋人的医院,才有机会治愈。


    伤寒的死亡率,一直以来都很高,西医没来之前,只有那些名中医,才有机会治好伤寒病人。


    “这件事,我不能服从命令。”吴之成坚定地摇了摇头。


    从路承周关心的话语和说话的语气,他相信路承周真的是自己的同志。


    以前他也听说过,有些同志会潜伏在敌人那边。


    一直以来,他认为这都是传说,没想到今天却见到了,还是一个自己根本没想到的人。


    如果不是路承周主动说起,谁能想到,宪兵分队堂堂情报一室主任路承周,会是中共的人呢?


    “不行,我给你作主了,如果失去你,是我党多大的损失?”路承周急道。


    他曾经暗中参与过转移人才计划,像吴之成这样的人物,可不能以人才相称,而应该是人物,吴之成在知识界、教育界、经济界都称得上大人物。


    “我的身体我知道,恐怕活不了多久了。何必在死前,再辱没名节呢?”吴之成急道,他相信路承周是为自己好,但他的身体,自己也更清楚。


    看着上气不接下气,呼吸都发生困难的吴之成,路承周内心很挣扎。


    然而,他还是下定决心,不管如何,生命最重要。


    然而,路承周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吴之成突然一头栽倒在地上。


    “吴先生!”路承周连忙扶起吴之成,惊叫着说。


    然而,吴之成已经陷入昏迷。


    路承周将他放倒在地上,吴之成依然一动不动。


    “怎么样,处理好了吗?”川崎弘看到路承周进来,随口问。


    “是的。”路承周深深地吸了口气,他觉得还是应该按照自己的设想来。


    “赶紧把尸体运到城外埋掉。”川崎弘叮嘱着说。


    “埋掉?”路承周很意外,一般犯人死了,扔到城外的乱坟岗就算完事了。


    “吴之成得了伤寒,如果不埋掉,很有可能成为传染源。”川崎弘叮嘱着说。


    如果让已经死掉的吴之成,成为海沽的祸根,那他就太失职了。


    有了川崎弘的命令,路承周可以光明正大的运着吴之成的“尸体”离开。


    路承周知道,吴之成只是昏迷,并没有死掉。


    当然,他伤寒发作,如果不及时治疗,很有可能会真的死掉。


    路承周开着车子,先去了第二区,在城外绕了一圈后,绕到了法租界,将吴之成放到军统的安全屋后,才开着车子回了宪兵分队。


    原本路承周想向川崎弘汇报,但他到川崎弘的办公室后,却发现川崎弘去了花园宪兵队。


    不仅如此,寺田清藏也不在。


    “石田君,今天真是多谢你的提醒,要不然,我也不知道吴之成竟然得了伤寒。”路承周只好变相向石田秋夫汇报了。


    吴之成是伤寒而亡,自然没人想验尸。


    况且,这种事情,路承周做过很多次,早就是信得过单位。


    在宪兵分队露了一面后,路承周才有机会通知马玉珍,让她迅速带擅长治伤寒的医生去吴之成的住处。


    傍晚,下班后,路承周急着去了红墙道11号,他想知道吴之成的近况。


    能救出吴之成,纯属运气。


    吴之成伤寒发作,加上路承周的急智,以及川崎弘对他的信任,才有可能将吴之成送到法租界。


    “站长,吴先生病故了。”安孟博看到路承周后,一脸痛惜地说。


    “什么?这么快?”路承周诧异地说。


    他知道吴之成伤寒很重了,今天突然昏迷,肯定是病发,需要紧急治疗。


    可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快。


  第七百七十九章 意外连连

    路承周原本以为,吴之成就算治不好,也不会这么快离世。


    路承周在红墙道11号等着马玉珍,他想知道救治吴之成的全过程。


    马玉珍回来已经快十二点了,吴之成离世后,她又安排人,将吴之成埋到了城效。


    “医生来了后,他已经陷入昏迷,药也打不进去,医生只给他打了一剂强心针,让他清醒了几分钟。”马玉珍叹息着说。


    营救任务虽然完成,但吴之成最终还是牺牲,实在太遗憾了。


    “他有没有说什么?”路承周问。


    “吴先生很欣慰,他最后没有落在日本人手里。”马玉珍轻声说。


    “我们无能,想好好安葬吴先生都不行。”路承周沮丧地说。


    为了不让日本人怀疑,吴之成死后,依然只能埋到城外的乱坟岗。


    营救吴之成的计划,路承周只向重庆汇报了。


    至于中共那边,他给马玉珍留了信,营救失败。


    程瑞恩肯定会知道个中详情,路承周如果说起营救之事,反而会让马玉珍发现他的身份。


    “这次蚂蚁似乎没有动作?”马玉珍见到程瑞恩后,有些疑惑地说。


    此次吴之成反而是路承周营救出来的,与蚂蚁似乎没有关系。


    “路承周的位置更方便营救,他也确实把人救出来了嘛。”程瑞恩安慰着说。


    他现在终于体会到,当初马玉珍告诉自己,她脱党时是什么心情了。


    有的时候,欺骗确实是一番好意。


    “军统救出来,与我们救出来,性质是不一样的。”马玉珍说。


    “在我看来是一样的,吴先生虽然牺牲了,但他没死在宪兵分队,这就是我们的胜利。”程瑞恩笑着说。


    吴之成的牺牲,让路承周心情沉重。


    虽然这件事与他其实没什么关系,甚至重庆还嘉奖了他的行为,但路承周还是很自责。


    不管心情如何糟糕,路承周第二天依然精神抖擞的去了宪兵分队。


    潜伏在日本特务机关,必须时刻保持警惕,任何疏忽大意,都会引发灾难。


    路承周刚到宪兵分队时,看到寺田清藏坐车上走下来。


    令他诧异地是,跟随寺田清藏下车的,竟然还有一个陌生人。


    那人穿着灰大褂,身材单瘦,比寺田清藏要高出半个头。


    看打扮,很像中国人。


    然而,寺田清藏怎么会与中国人接触呢?


    “路主任,这段时间,可能要借你的人使用。”寺田清藏见到路承周后,停住了脚步。


    “配合特高班行动,本就是我们的职责嘛。”路承周笑了笑,不以为意地说。


    他的目光,却在那位男子脸上瞥了一眼。


    路承周断定,这个人一定是中国人。


    他很奇怪,寺田清藏怎么会与中国人在一起呢,而且还是自己不认识的中国人。


    “这位是朱先生,他需要在英租界和法租界活动,我希望情报一室能提供支持和保护。”寺田清藏将身边的陌生男子介绍给了路承周。


    “没有问题。”路承周说。


    “走吧,去川崎队长的办公室,这次我们要忙一阵了。”寺田清藏微笑着说。


    在川崎弘的办公室,路承周终于知道这位王先生的身份,他是中共海沽城委的人,大名朱普民。


    听到朱普民这个名字,路承周大吃一惊。


    他虽然不认识朱普民,却知道这个名字,这是平海唐点线工委书记章宣平的化名。


    是同名?还是平海唐点线工委书记被捕叛变了?


    而且,川崎弘为何会介绍,他是海沽城委的人呢?

    “朱先生愿意配合我们,交中共海沽城委的地下党找出来。这段时间,由你负责他的安全,全力寻找地下党。”川崎弘咬了咬牙,等了这么久,他终于拿到一手好牌了。


    “没有问题,我亲自配合。”路承周笃定地说。


    他现在不知道朱普民到底是真叛变,还是假投降。


    如果他是真叛变,那川崎弘就是故意隐瞒。


    “中共的案子交给你,我去查军统。”寺田清藏说。


    “没有特高班的指导,我们未必能破获海沽城委。”路承周一听,马上说道。


    寺田清藏刚上任,面对宪兵分队这个烂摊子,应该急于想立功才对。


    然而,他却愿意放弃朱普民这个叛逃人员,一心要查军统的案子。


    是他得到了线索?还是有一个比朱普民更重要的内应?

    “路主任,我需要单独外出一趟。”朱普民与路承周离开川崎弘的办公室后,突然说道。


    “不行,你不能离开我的视线。”路承周摇了摇头。


    他此时内心非常焦急,朱普民竟然为宪兵分队做事,他必须迅速通知方南生。


    此时通知方南生,比告诉程瑞恩更重要。


    “我跟川崎队长已经说好了,可以单独行动,路主任只需要保护我的安全就可以了。”朱普民说道。


    “放心,我不会影响你的行动。”路承周笑了笑。


    他倒是很想让朱普民单独行动,但是,他不能表露出来。


    川崎弘虽然将任务交给了情报一室,但情报一室还有个石田秋夫呢。


    为了让川崎弘更放心,路承周特意将石田秋夫带了出来,与他一起执行任务。


    “昨天晚上,我已经去了海沽城委原来的联络站,所有人都转移了。显然,他们已经收到消息,有人出事了。”朱普民缓缓地说。


    他到平海唐点线工委后,与顾三石是分了工的,他负责北平与唐山,顾三石负责铁路与海沽。


    上个月,北平几名“民先”队员,在前往平西根据地途中,被敌人扣留,下落不明。


    另外一件事,是北平特科人员王定南被敌人逮捕。


    此事影响了北平城委书记邹彬的安全。


    为防止意外,邹彬撤回晋察冀根据地。


    接连几件事,让章宣平觉得,唐山城委的书记黄济真也不安全,准备调他回平西根据地。


    章宣平已经与黄济真约好,两人在海沽见面,并且让黄济真挑选接替唐山城委书记的人选。


    然而,黄济真在唐山车站被逮捕,供出了章宣平和两个通信地址,章宣平随即被捕。


  第七百八十章 传信

    章宣平的要求,路承周与石田秋夫商议后,最终还是同意了。


    “朱普民还是愿意配合我们的,让他去调查吧。中共的人,只要叛变,就没有回头之路了。”石田秋夫不以为然地说。


    “好吧,我是担心,这么重要的人物,不要在我们手里出事。”路承周有些“无奈”地说。


    “他算不上重要人物,只是海沽城委的普通干事,平常负责交通,与其他地下党没有直接接触。”石田秋夫摇了摇头。


    “怪不得交给我们。”路承周“恍然大悟”,显然,章宣平对日本人,还是有所隐瞒的。


    只是,他答应与日本人合作,光这一条,已经严重违反了组织原则。


    “寺田清藏在日租界发现了军统的线索,自然对这个中共地下党没什么兴趣了。”石田秋夫说道。


    “日租界?”路承周惊诧地说。


    他对军统的情况最为了解,海沽站在日租界没有活动啊。


    对海沽站而言,日租界是一个很好的安全区。


    比如说,上次在安仁里李朝圣家的行动,除方南生外,其他行动人员,全部转移到了日租界。


    难道,是行动组的人出了问题?

    路承周很疑惑,行动组的人,在日租界,绝对是良民一个。


    路承周对手下从来不克扣,上面拨下来的活动经费,按时保量的发了下去。


    除此之外,中西大药房和傅祺的贸易行,每个月的盈余,也都拿出一部分发奖金。


    这次海沽粮价大涨,傅祺囤了不少粮食,海沽站因此大赚了一笔。


    上个月,路承周给海沽站的每个人,发了一百元的额外奖励。


    他的一百元,并非联银券,而是按照重庆的货币,以法币计算,再折算到联银券。


    目前联银券不断贬值,刚开始发行时,与发货是一比一兑换,现在法币对联银券,已经是一比二,甚至一比三了。


    除了日本人控制的区域外,普通老百姓还是只认法币。


    也就是说,海沽站的人,手里是不缺钱的,他们在日租界,完全可以过上体面的生活。


    “中国有句话,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狡猾的军统,将他们的人派到了日租界。他们不想想,在我们的地盘,能有好果子吃?”石田秋夫冷笑着说。


    石田秋夫的话,让路承周心里一凉。


    寺田清藏本是日租界警察署的警察,他在日租界的行动,无需情报一室的配合。


    路承周不知道行动组的人,哪里出了差错,但目前,整个行动组都是很危险的。


    一般情况下,路承周都要在晚上,才与马玉珍或者方南生见面。


    但今天情况紧急,他已经等不及了。


    紧急情况下,在英租界最便捷的情报传递方式,应该是电话。


    红墙道11号装有电话,只是平常很少使用。


    而今天,正是那部电话发挥作用的时候。


    以路承周的身份,要单独找部公用电话,还是很容易的。


    给红墙道11号打电话之前,路承周先给情报一室打了个掩护电话。


    就算有人看到他在使用电话,也能有个说辞。


    挂了电话后,路承周迅速拨通了红墙道11号的电话。


    “你好,老赵在家吗?”路承周沉声问。


    他用“路承周”身份时,说话的声音是正常的。


    而用“火焰”的身份时,声音有些沙哑,还有些鼻音,听起来很有特点。


    他现在使用的声音,就是“火焰”的声音。


    从正常的声音,变成有特点的声音,路承周转换起来得心应手。


    “不在。”安孟博也马上听出了路承周的声音,但按照程序,两人还是要完全正常的暗号对接。


    “他还卖菜吗?”路承周又问。


    “对啊,有事?”安孟博随口说。


    “想请他看电影。”路承周沉声说。


    “今天恐怕不行。”安孟博知道,白天火焰很少会来机关,更不用说打电话了。


    自从这部电话装好后,每个月的开支不少,但很少使用。


    “请你转告他,日租界最近不太平。”路承周说,行动组的成员,只有方南生才能最快联络到他们。


    “好,我会告诉他的。”安孟博一听,也是大吃一惊。


    他自然知道,军统行动组的兄弟,经常会去日租界避风头,这几乎是海沽站的传统了。


    如果日租界不太平,他们必须马上撤离才行。


    甚至,这些人已经暴露了。


    “这段时间,大家都要小心点,可别像有些人一样,反了水都不晓得。”路承周沉吟着说。


    “那边的?”安孟博吓了一跳,下意识地问。


    “据可靠消息,今天文齐道57号来了个叫朱普民的,那可是个人物。”路承周意味深长地说,也不等安孟博再说话,就挂断了电话。


    他相信,安孟博一定会告诉方南生。


    或许方南生不知道“朱普民”意味着什么,但只要他汇报上去,马上就会知道。


    方南生并没住在机关,安孟博作为海沽站内交通,联系站内的人员,正是他的职责。


    与方南生面对面交流,安孟博说话就无需这么隐晦。


    “站长打来电话,我们的人,可能在日租界出事了。”安孟博将路承周的原话,一字不改的告诉了方南生。


    “我马上去一趟。”方南生沉吟着说。


    火焰的情报一向很准确,日租界“不太平”,指的是对海沽站而言。


    “你要注意,站长提醒,可别像中共那边一样,有人当了叛徒都不知道。”安孟博提醒着说。


    “中共?叛徒?”方南生更是大吃一惊。


    “据可靠消息,今天文齐道57号来了个叫朱普民的,那可是个人物。”安孟博将路承周的原话,原原本本告诉了方南生。


    “日租界的兄弟,我会先隔离的。”方南生心里一震。


    几乎在安孟博离开后,方南生也跟着出了门。


    他是海沽站的行动组长,更是海沽城委打入军统的地下党员,组织内部出了叛徒,他必须第一时间向顾三石汇报。


    在英租界四十一号路,方南生见到了顾三石。


    “你怎么来了?”顾三石看到方南生,很是惊诧,今天可不是接头的时间。


    “出事了。”方南生焦急地说。


  第七百八十一章 转移

    在方南生说出“朱普民”这个名字时,顾三石的脸色突然变了。


    别人不知道“朱普民”意味着什么,他太清楚了。


    朱普民正是章宣平的化名,如果平海唐点线工委书记成了叛徒,北平、海沽、唐山的地下党组织,将遭到毁灭性打击。


    “顾书记,这个人是不是不一般?”方南生看到顾三石脸色大变,问。


    “何止不一般,他是我的上级,也是平海唐点线工委的书记。”顾三石缓缓地说。


    “什么?”这下轮到方南生脸色大变了。


    “你先回去吧,我马上转移机关。”顾三石已经顾不上再跟方南生谈话,章宣平的叛变,让整个平海唐点线工委都陷入危险之中。


    顾三石负责海沽和铁路的工作,接到方南生的预警后,马上开始焚烧机关的文件。


    随后,他派出交通员,通知相关人员转移。


    幸好章宣平没有负责海沽城委的工作,否则整个城委所有人员,必须全部转移。


    将工作安排好后,顾三石突然想到,章宣平负责的是北平和唐山,为何会来海沽呢?


    不管心里有多少疑惑,他都只能将章宣平当成叛徒来处理。


    为安全起见,海沽城委的人员,要尽量转移。


    这其实,也包括了顾三石。


    但在转移前,他去了趟七十号路7号。


    这个地址,之前他是知道的,但从来没想过会登门。


    这是程瑞恩的住处,程瑞恩与顾三石也是两条线的同志。


    蚂蚁情报小组,直属晋察冀中央分局领导,与平海唐点线工委不发生横向联系。


    “是你?快进来。”程瑞恩看到顾三石后,迅速让开身子,让他进来。


    顾三石进来后,程瑞恩探出身子,左右观察了一会。


    “放心,没有人跟踪。”顾三石说。


    程瑞恩的情况特殊,他绝对不能将任何危险带过来。


    “是不是出事了?”程瑞恩关上门后,问。


    一般情况下,都是他联系顾三石,海沽城委,是不能与他接触的。


    “出大事了,章宣平被捕,现在到了宪兵分队,正准备搜捕我们的同志。”顾三石沉吟着说。


    “宪兵分队?”程瑞恩原本很惊慌,但听到“宪兵分队”这四个字后,他很快平静下来了。


    “是啊,这是我们的内线传来的消息。我想,你们最好也转移。”顾三石提醒着说。


    章宣平是平海唐点线工委的书记,自然也是知道蚂蚁情报小组的。


    “我会小心的,章宣平应该不知道我们的情况。”程瑞恩摇了摇头。


    “还是要注意,我建议,你也马上转移。”顾三石担忧地说。


    “我明天会回老家一趟。”程瑞恩缓缓地说。


    李向学与路承周之间的联系,全靠他这个交通员呢。


    当天下午,顾三石坐上了去北平的火车。


    作为平海唐点线工委的委员,以及海沽城委书记,他的安全关系着整个组织的安全。


    无论是组织纪律,还是为了安全着想,他都必须马上转移。


    程瑞恩明天回家里,正好可以汇报章宣平的情况,他也可以放心了。


    方南生到日租界后,并没有马上与自己的手下联系。


    根据之前的计划,如果没有行动的话,参加完安仁里任务的行动人员,将在日租界待三天。


    三天后,他们会绕道法租界,再回英租界。


    根据撤退计划,他们会住在日本人开的旅馆,吃着日本人做的饭菜。


    在中国人自己的土地上,中国人为了安全,竟然要靠日本人来掩护,这真是悲哀。


    方南生到了这家叫到富士旅馆的外面,并没有马上进去。


    既然站长亲自打来电话,说明情况很严重,他必须确定自己的手下安全,才能与他们见面。


    然而,方南生很快发现,富士旅馆的外面,有几个形迹可疑之人。


    他当时心里一沉,站长的情报没有错,日本人真的发现了他们。


    路承周打完电话后,心里终于松了口气。


    但是,他还不能完全放心。


    地下党方面,他是不用担心的。


    他最担心的是方南生的行动组,寺田清藏能丢下章宣平,可见他也拿到了行动组的重要线索。


    甚至,已经掌握了行动组的人员。


    然而,路承周无法参与寺田清藏的行动,甚至,他很难知道寺田清藏的具体计划。


    路承周现在只能等待,他必须与方南生亲自见一面,才能知道详细情况。


    路承周相信,方南生一定能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这个时候,绝不可冒进,否则会吃大亏。


    章宣平在英租界活动时,有几个小时,没在路承周的掌握之中。


    等联系上后,路承周陪着他回到了宪兵分队。


    “朱先生,有收获吗?”路承周领着章宣平到了川崎弘的办公室。


    一般情况下,路承周会早上去趟川崎弘的办公室。


    这既是向川崎弘表示忠诚,同时也可以从侧面打探一些消息。


    今天他很想知道寺田清藏的情况,然而却没有机会去见川崎弘。


    章宣平回来,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我已经发出信号,想必很快会有回信。”章宣平笃定地说。


    此时的章宣平,其实内心非常矛盾。


    他是因为叛徒出卖才被捕的,在唐山被捕后,他假意不熟悉北平的情况,只说是海沽城委的交通员。


    他的身份,唐山城委书记黄济真也没有说清楚,这就给了他机会。


    章宣平想取个巧,先骗取日本人的信任,再借机逃脱。


    然而,没有组织的配合,他孤身一人,很难逃离海沽。


    今天虽有几个小时的自由行动时间,然而,英租界还是封锁状态,他没有证件,根本走不出去。


    “很快是多久?”川崎弘听了章宣平的话,蹙起眉头说。


    他对章宣平确实没抱太大的希望,因为章宣平是唐山宪兵队转到花园宪兵队,菊池宽知道章宣平只是普通的交通员后,再把人转给他的。


    “三天吧。”章宣平犹豫了一下,说。


    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只有尽快联系到海沽城委的人,他才有机会逃脱。


    章宣平并不知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他假意答应与日本人合作,就已经是严重违反组织纪律,并且也是极度自私的行为。


  第七百八十二章 撤离

    “老师,朱普民的话,能信么?”路承周等章宣平离开后,有些疑惑的问。


    他与章宣平没有直接联络,也不知道他的真实想法。


    不管章宣平是想的,他都得提前留后手。


    “你觉得呢?”川崎弘不置可否地反问。


    “我不看好他。”路承周摇了摇头。


    不管章宣平能不能有所表现,他现在的说法,都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三天之后再说吧。”川崎弘淡淡地说。


    他其实也不看好章宣平,否则,就不会把人交给路承周了。


    晚上,路承周回到家里,发现门口的门框上,用粉笔画了一个银元大小的五角星。


    在海沽,能与他主动联络的,只有马玉珍和路承周。


    这是五角星,是地下党用的暗号,只能是程瑞恩。


    路承周到家后,将后门的锁打开。


    果然,没有十分钟,化装后的程瑞恩,就从后门进来了。


    他穿着短衫,脸皮黝黑,看上去像个中年帮工。


    “同志们都转移了吗?”路承周问,程瑞恩来找自己,肯定是因为章宣平的事情。


    “都转移了,顾三石去了北平。章宣平到底是怎么回事?”程瑞恩问。


    “我还想问你呢,堂堂平海唐点线工委的书记,竟然帮着宪兵分队查找地下党。”路承周苦笑着说。


    “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章宣平负责的北平城委和唐山城委都出问题了。”程瑞恩说。


    “你赶紧回家一趟,向组织汇报此事。”路承周沉吟着说。


    “我准备明天回去,你能详细说说章宣平的情况吗?”程瑞恩问。


    既然是回去汇报,当然得带着第一手资料。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章宣平还没有与日本人全面合作。他之所以叛变,或许是存着侥幸,也有可能是不想那么快亮出底牌。”路承周缓缓地说。


    如果章宣平向日本人承认平海唐点线工委书记的身份,他的待遇自然会大不一样。


    至少,章宣平不可能再来英租界宪兵分队,菊池宽一定会紧紧将他抓在手里。


    “能跟他单独接触上吗?”程瑞恩突然问。


    “不行,他跟我们是两条线,你与他接触,严重违反纪律!”路承周坚定地说。


    “当面问一下,或许能知道他的真实想法。”程瑞恩说。


    “你是蚂蚁情报小组的成员吗?”路承周突然问。


    “当然。”程瑞恩点了点头,来之前李向学特意向他交待过此事。


    “我是不是蚂蚁情报小组的组长?”路承周正色地问。


    “我不与他接触,行了吧?”程瑞恩无奈地说。


    “你回去后,替我向李部长问好。我这里有两罐茶叶,还有几条烟,你帮我带给他。”路承周取出茶叶和四条烟,递给程瑞恩。


    他知道,根据地的条件很艰苦,李向学也没其他爱好,就喜欢喝点茶,抽点烟。


    而这些东西,在连饭都吃不饱怕根据地,绝对称得上奢侈品,有钱都买不到。


    “你就没打算送点什么给我?”程瑞恩拿过路承周的东西,佯装不满地说。


    “共产党人要廉洁自律、甘于清贫,可不能贪图享乐。”路承周笑了笑。


    “你廉洁了?你清贫了?你天天吃香的喝辣的,哪天没享乐?”程瑞恩笑骂着说。


    “我每天享乐,也是为了抗战。其他人可以腐败,但我得遵守原则,你没经历过这种痛苦的遭遇,实在是幸运。”路承周苦笑着说。


    “得了颜色儿就开染房。”程瑞恩不满的哼道。


    路承周虽然嘴上这样说,但送程瑞恩离开时,他还是送了几盒饼干和奶粉给他,这些东西,不要说在根据地,哪怕是在海沽,也是紧俏物资。


    “这还差不多嘛。”程瑞恩提着大包小包离开时,心情还是很愉悦的。


    他与路承周虽是同学兼好友,但他的生活,与路承周完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路上注意安全,这些钱你拿在路上花。”路承周拿出一个信封,里面装着法币和联银券。


    在日本控制区,联银券才是法定货币。


    然而到了根据地,老百姓只认法币。


    程瑞恩带了这么多东西,如果身上连几块钱都拿不出来,人家怎么会相信,他会拎着这么多东西走亲戚呢。


    “我有经费。”程瑞恩推辞着说,他已经两手不空,如果再拿路承周的钱,实在过意不去。


    “你那点钱,买馒头都不够。”路承周将信封塞进他的口袋。


    “好吧,反正你小子有的是钱。”程瑞恩没有多客套,路承周在他眼里,就是个土财主。


    “赶紧走吧,我得去趟红墙道11号,军统可能也有麻烦了。”路承周说。


    等程瑞恩走后,路承周马上化装,随后去了趟红墙道11号。


    日租界的事情,路承周必须跟方南生当面谈话,才能知道行动组的人,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


    “站长,奚建中可能暴露了。”方南生看到路承周后,马上汇报了自己在日租界的发现。


    方南生只在富士旅馆附近观察,并没有接触奚建中等人。


    他所说的奚建中,在安仁里李朝圣家执行任务的是行动组成员,也是行动组的小队长。


    “奚建中自己知道吗?”路承周问。


    “可能还不自知。”方南生苦笑着说。


    “不管如何,我们要作最坏的打算。所有奚建中知道的线索,必须全部掐断。”路承周坚定地说。


    他认同方南生的判断,寺田清藏之所以没有收网,肯定在等大鱼上钩。


    日租界是日本人的地盘,他们控制那里很多年,要监视奚建中等人,非常容易。


    “是。”方南生应道,火焰行事非常谨慎,要不然,海沽站也不会在与宪兵分队的交锋中屡占上风。


    “要想办法联系上奚建中,他们虽然被监视,但还是有机会撤离的。”路承周缓缓地说。


    军统的人,也是抗日力量,只要有机会,路承周还是愿意营救他们的。


    “我明天去试试。”方南生说。


    “一定要注意,千万不能让日本人察觉。”路承周叮嘱着说。


  第七百八十三章 时间

    在路承周与方南生谈话的时候,川崎弘与寺田清藏也在宪兵分队交谈。


    “富士旅馆的三名嫌疑人员,已经确定是军统行动组成员。其中领头者叫奚建中,是名小队长。”寺田清藏拿出几张照片,指着一名看上去有些清秀的男子,对川崎弘说。


    “这三人,是不是参加了安仁里的行动?”川崎弘拿起其中一张照片,放到桌上的台灯下仔细观察着,似乎要把奚建中的模样,牢牢记在心里。


    “他们应该是直接从安仁里转移到富士旅馆的。”寺田清藏躬了躬身,说。


    他之所以放弃朱普民,也是因为掌握了军统的具体线索。


    朱普民只是海沽城委的交通员,与地下党见面的机会都不多,加上中共一向谨慎小心,想通过他找到中共的线索,机会实在渺茫。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川崎弘问。


    这三个人,残害了五名帝国最优秀的军人,必须得到最痛苦的报复。


    “放长线钓大鱼。”寺田清藏缓缓地说。


    他要报复的想法,远没有川崎弘强烈。


    毕竟,山口静夫与他并不是很熟,没有特别要为他们报仇的冲动。


    寺田清藏只想破一个军统的案子,向别人证明他的才干。


    “军统人员的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紧,只要进了审讯室,一上刑,什么都会招。”川崎弘缓缓地说。


    他还真有点担心,他的对手是军统的火焰,此人小心翼翼不说,还经常不按常理出牌。


    “请阁下再给我几天时间,中国人的嘴确实不紧,但有的时候,他们会胡言乱语,反而干扰我们的判断。”寺田清藏听到川崎弘有收网的意思,马上说道。


    “如果跑了怎么办?”川崎弘说。


    菊池宽给他的压力很大,山口静夫被杀,案子必须要破的。


    这个案子的性质,比那些所谓的汉奸被杀,要恶劣得多。


    “在日租界,他们是跑不掉的。”寺田清藏笃定地说。


    这次之所以能找到奚建中等人,也是因为曾经在日租界警察署干过。


    奚建中等人,住在富士旅馆,既不外出活动,出手又豪绰,引起了富士旅馆老板的注意,向警察署告了密。


    寺田清藏得知消息后,一查,很快发现,这些人正是军统分子。


    “菊池队长每天都会问起安仁里的案子,只要到了宪兵队总部,必定会提起此案。如果我们能抓到凶手,却放跑了凶手,你知道后果有多严重么?”川崎弘虽然也很贪婪,总想一次就把军统海沽站全部灭掉。


    然而,几次交手下来,他的梦想很快被现实击碎。


    “再给两天时间,如果他们没有进一步的行动,再抓捕如何?”寺田清藏沉吟着说。


    “两天时间?好吧。”川崎弘想了想,沉吟着说。


    最坏的结果,也能抓到奚建中,他还是能接受的。


    其实,对路承周来说,他现在需要的也是时间。


    军统的准备要时间,程瑞恩回根据地一趟,也需要时间。


    要营救奚建中的这支行动小队,用强是不行的。


    他们已经被监视,在日租界一旦被发现寸步难行,因为那里大多住的是日本人,和一些亲日分子。


    只有回到英租界,或者去路承周设定的场景,才有可能占到上风。


    虽然奚建中等人行踪暴露,但海沽站未必就败了。


    路承周需要与奚建中等人联系上,这次靠方南生很难。


    奚建中等人,在富士旅馆,除了吃饭是不会外出的。


    他们的任务是隐蔽,等待时机离开。


    其实,明天上午,他们就会退房。


    路承周很担心,日本人见他们退房,会尾随而来。


    因此,今天晚上必须与他们联系上!

    快十点的时候,富士旅馆来了一对提着行李的日本夫妇。


    男的身着西装革履,身材比一般日本人要高大,看上去气度不凡。


    而他旁边的妻子,一身和服,梳着日本最为流行的发型,脸上的妆化得也重。


    两人盛装而行,在走进富士旅馆的时候,里面的老板马上站了起来。


    “请问,还有房间么?”男子说着一口纯正日语,而且还带着高贵的东京腔。


    “有的。”老板恭敬地说。


    “请给我们来一间。”男子拿出自己的证件,客气地说。


    “是,我给您选了一间本店最好的房间。”老板听到男子这么客气,受宠若惊地说。


    他拿出旅馆的登记薄,仔细地登记着男子的证件。


    从证件上看,男子叫户田益,确实是日本人。


    “多谢。”男子后退一步,躬了躬身说。


    说完,他又走到柜台前,看着老板填写资料。


    “我带您上去。”老板也很客气,他知道,越是高贵的人,语气越是谦和。


    只是他恐怕想不到,这位高贵的日本人,却是中国人化装的。


    没错,这对所谓的日本夫妇,正是路承周和马玉珍假扮的。


    想要不引起日本人的注意,最好的办法,就是以日本人的身份出现。


    事实上,路承周和马玉珍的装扮,不仅没让旅馆老板怀疑,对面的特务,也没有察觉到他们的问题。


    进入房间后,马玉珍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她现在也能说几句日语,但远不如路承周流畅。


    相对日本人来说,她可能也就是个小学生的水平,如果只是简单交流,还是没问题的,但多说几句,就容易露出马脚。


    “他们在二零三。”路承周轻声说,刚才登记时,他看到了老板的登记薄,上面有奚建中的化名李和平。


    “我去联系。”马玉珍马上说。


    “你在房间,还是我去。”路承周摆了摆手,马玉珍穿着日本和服,又化着妆,不管走到哪里,都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如果她去敲别人的房门,更是一件非常怪异的事情。


    “你好,老赵在家吗?”路承周敲了敲二零三的房间,沉声问。


    “不在。”里面的奚建中一听,原本紧张的心情马上平静下来了。


    “他还卖菜吗?”路承周又问。


    “对啊,有事?”


    “想请他看电影。”路承周沉声说。


    “进来说吧。”奚建中终于打开房门,请路承周进去。


  第七百八十四章 顺藤摸瓜

    其实,在听到路承周说出第一句话时,奚建中就听出了路承周的声音,火焰亲自来找他了。


    奚建中来日租界,是为了暂时隐蔽,站长突然找上门,让他很意外。


    “火先生,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奚建中有些拘谨地问。


    “你们暴露了。”路承周淡淡地说。


    “什么?!”奚建中惊诧不已的说。


    他进日租界也好几次了,对日租界的地形也比较熟悉,一直以来都很安全,从来没想过会暴露。


    “外面的人,有白帽子警察署的,也有英租界宪兵分队的。”路承周缓缓地说。


    “我们马上撤。”奚建中紧张地说。


    “不,你们还是明天上午撤。但是,明天不能再去原来的地方。”路承周摇了摇头,情况发生了变化,计划自然也要跟着变化。


    “去哪里?”奚建中一听路承周早有安排,很快就平静下来了。


    “去河坝道8号。”路承周缓缓地说。


    这个地方,是他与方南生一起研究的是。


    河坝道位于海河边的堤坝,相对来说,算是比较偏僻的了。


    而且,这里位于堤坝边,不仅可以从陆路撤离,还能从水路离开。


    这里是海沽站早就租好的安全屋,一直没有启用过。


    “我们到了那里后呢?”奚建中问。


    “那是我们的地方,到了那里就好办了。我们会提前准备好武器和炸药。同时,在海河上接应的船只,对面方南生会接应你们。如果宪兵分队来的人少,就地消灭。如果他们来的人多,你们以撤离为主。”路承周缓缓地说。


    不管如何,他都要把海沽站人员的安全摆在首位。


    为了多消灭一名特务,而牺牲一名军统特工,很不值得。


    “十个八个不算多吧?”奚建中笑吟吟地说,此时他充满了信心。


    火焰跟火柴一样,做事非常谨慎,没有把握的事,是不会轻易出手的。


    而且,火焰将人员的伤亡放在第一位,为了兄弟们的安全,宁愿放弃任务。


    这一点,赢得了海沽站所有人员的拥护。


    “超过五个,你们就必须撤离,如果能用炸药消灭敌人,何必让自己身陷险境?如果日本人调动警务处的人帮忙,到时再相机行事。”路承周摇了摇头,任何时候都不能低估对手。


    “是。”奚建中坚定地说。


    “对了,这件事你自己知道就行,不要让其他兄弟担惊受怕。”路承周说。


    不知情的表现,才是最真实的表演。


    “好的。”奚建中点了点头,如果兄弟们知道被跟踪,一旦表现得慌张,或者警惕地观察身后的情况,就会让身后的特务察觉。


    路承周又与奚建中,商议好明天行动的暗号后,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我们……要不要去退房?”马玉珍看到路承周回来后,突然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今天晚上如果她和路承周同处一室,到时候怎么休息?


    “不行,如果现在退房,可能会让敌人察觉。”路承周摇了摇头。


    他们才住进来,马上就退房,哪怕就是傻子都会怀疑。


    况且,对面就有特务,他们又不是傻子。


    就算是不退房,他们两人悄悄离开,也是不行的。


    富士旅馆并没有后门,就算有,后面肯定也会有人盯梢。


    只要他们离开,不用多久,寺田清藏和川崎弘一定会收到消息。


    任何的异常,都会引起敌人注意。


    他们的身份,也经不得敌人核查,但只要撑到明天,奚建中等人正常离开,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可是……”马玉珍看了看房间唯一的那张床,犹豫着说。


    “你睡床吧,我在椅子上眯一会就行。”路承周终于明白了马玉珍的担忧。


    “你要养足精神才行,还是你睡床吧。”马玉珍说。


    她只是潜伏在军统,大家都是抗日,她不必时刻保持警惕。


    但路承周则不然,他潜伏在宪兵分队,四周全是敌人,还都是老奸巨猾的特务,一旦有个小纰漏,马上就会暴露身份。


    他们同样的潜伏,路承周所处的环境,比她要危险得多。


    “我在椅子上就不能养足精神了?”路承周笑了笑,走到椅子边坐了下来。


    “刚才谈得怎么样?”马玉珍只好坐到床边,问。


    “都谈好了。”路承周点了点头,他突然站起来,将房间的灯拉黑了。


    他们是夫妇,现在时间有点晚了,如果房间还亮着灯,会让人觉得异常。


    房间黑下来后,马玉珍终于没那么尴尬,她一直提醒自己,当路承周不存在就是。


    然而,她躺在床上后,却怎么也睡不着。


    而且,她还不能辗转,免得让路承周发觉她没睡着。


    路承周的呼吸倒也很平缓,其实他也没有睡。


    只是,他也不想让马玉珍尴尬。


    而且,他们的身份,是日本夫妇,如果让人听见,他们在房间说中国话,岂不露馅了。


    马玉珍的日语水平,还没达到,可以与路承周随心所欲聊天的地步。


    两人都没睡,但又不能说话,甚至为了让对方觉得自己睡着了,还不能发出声响,呼吸也得平缓。


    然而,当外面露出鱼肚白后,他们都还保持着足够的清醒。


    第二一大早,奚建中按照计划退房。


    他们三人一走,对面的特务,全部都被吸引走了。


    就在他们走后没多久,路承周和马玉珍也下楼退房了。


    路承周早上还得去宪兵分队,他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宪兵分队。


    几乎就在奚建中退房后,寺田清藏就收到了消息。


    军统终于动了,寺田清藏非常兴奋,这是他到宪兵分队后,第一次办军统的案子。


    目前有三名军统人员在他的视线内,只是,这三人除了奚建中是小队长外,其他都只是普通的行动人员。


    就算抓捕他们,也未必能抓住军统的大鱼。


    寺田清藏马上安排人员盯着他们,同时,他迅速向川崎弘汇报。


    “他们去了哪里?”川崎弘也有些激动,接到寺田清藏的报告,他脑海里突然冒出四个字:顺藤摸瓜。


  第七百八十五章 发现

    军统的人如果还不动,川崎弘在没有办法之下,只能对富士旅馆的奚建中动手。


    这三名军统人员,对消灭整个海沽站,不会起到什么作用。


    哪怕他们愿意配合,也无法破获海沽站。


    以火焰的谨慎和狡猾,绝对不会让下面的人行动人员,知道太多的机密。


    地下抗日组织,想要在敌后生存下去,必须做到这一点。


    抓捕他们,唯一的用处,就是泄愤。


    川崎弘脑海里,已经想过一百种以上折磨他们的办法。


    现在,奚建中等人离开了富士旅馆,正好可以跟着他们,顺藤摸瓜将海沽一网打尽。


    川崎弘相信,这是一次破获海沽站的绝佳机会。


    川崎弘虽然问起奚建中的行踪,但他相信,这些海沽站的行动人员,最终一定会去英租界。


    “应该是去法租界。”寺田清藏沉吟着说,奚建中等人还在移动中,只要他们没停下来,就没办法确定他们的目的地。


    从目前的情报,只能得出这样的判断。


    “去法租界肯定只为掩人耳目,最后一定会回到英租界。这里,才是他们的老巢。”川崎弘笃定地说。


    “不错,去法租界绕一圈,确实更安全。”寺田清藏点了点头,绕个圈子,确实能更加安全。


    “这是火焰性格决定的,他以为不直接回英租界,我们就不知道了。”川崎弘眼中满是嘲讽,冷笑着说。


    这次,终于抓到火焰的狐狸尾巴了,他有种说不出的兴奋。


    “川崎队长,我需要足够的人手。”寺田清藏突然说。


    他能调动的人员,除了特高班的几个人之外,还有情报一室的几十人,甚至包括警务处的几百人。


    可是,这些人除了特高班的几人,完全值得信任外,其他人都不那么可靠。


    情报一室的人,或许没什么问题,但他们的能力,实在不敢恭维。


    抓捕军统的人,还得日本宪兵出动。


    如果宪兵分队人手不够,应该向宪兵队总部求援。


    “这个案子是宪兵分队的,不能用宪兵队总部的人。”川崎弘马上明白了寺田清藏的意思,摇了摇头,缓缓地说。


    如果让宪兵队总部派人来协助,破获海沽站的功劳,算宪兵分队的还是总部的?

    “人手不够怎么办?”寺田清藏一愣,这样的事情,最好由日本人经手。


    “先监视,摸清情况,行动的时候,如果人手不够再想办法。”川崎弘缓缓地说。


    他想将消灭海沽站的功劳据为己有,至少,不能在行动前,让宪兵队总部插手。


    “那样的话,只能使用情报一室的人了。”寺田清藏叹息着说。


    情报一室是中国人,大部分是原来军统华北区的人员。


    让这些人抓捕军统海沽站的人员,他实在有些担忧。


    “情报一室也是宪兵分队的部门,当然可以使用。”川崎弘缓缓地说。


    其实,情报一室在路承周的领导下,对大日本帝国还是忠诚的。


    或许他们的能力有些低下,让他们冲锋陷阵不行,但跑跑腿,盯盯梢还是没问题的。


    “那行,我找路承周要人。”寺田清藏说。


    他与路承周的级别虽然一样,但谁都知道,他可以直接给路承周下命令。


    甚至,特高班的任何一个日本宪兵,都可以给路承周下命令。


    寺田清藏去找路承周的时候,正好看到他从外面进来。


    “路主任,有件事得情报一室帮忙才行。”寺田清藏客气地说。


    虽然是下命令,但嘴上还是得客套。


    “寺田班长说笑了,情报一室能帮得上您,那是我们的荣幸。”路承周谦逊地说。


    “我需要一些人手,负责盯梢和监视军统。”寺田清藏说。


    “没问题,我把二小队派给您,可以么?”路承周毫不犹豫地说。


    他还要负责章宣平的安全,也只能派二小队给寺田清藏。


    “今天情报一室事多么?”寺田清藏问,他觉得,光有二小队还不够,路承周最好能亲自出马。


    “不多,我可以亲自带队。”路承周马上说道。


    “那就多谢啦。”寺田清藏微笑着说。


    路承周是受过专业训练的特工,他如果能亲自带队,自然再好不过。


    “有机会向寺田班长学习,是我的荣幸。”路承周谦逊地说。


    有了路承周的协助,寺田清藏的监视轻松多了。


    他有足够的人手,可以提前布局。


    比如说,当奚建中准备来英租界时,寺田清藏可以同时在几个路口安排监视人员,同时准备几套盯梢方案。


    不管奚建中从哪个入口来英租界,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下午,路承周向寺田清藏汇报,奚建中等人到了河坝道8号。


    这里距离海河就隔着一道堤坝,白天过往的人就不多,晚上更是安静。


    海沽站将这里当成安全屋,确实很聪明。


    一般情况下,发现敌人的住处,最好的办法,是在对面安排一个监视点。


    但河坝道8号对面是海河,总不能在河海上监视吧?


    不要说在海河上监视,哪怕在门口摆个小摊,也很是显眼。


    “寺田班长,唯一能监视的办法,只有这里。晚上,可以在堤坝对面安排一人趴在那里。”路承周“发现”奚建中的落脚点后,再也没有离开过。


    路承周不但掌握了河坝道8号的军统据点,同时,还把隔壁的房子也租了下来,用作监视之用。


    “路主任,辛苦了。”寺田清藏感激地说。


    路承周亲自出马,一路跟踪奚建中到这里,为了保证监视顺利,还特意租下了隔壁的房子。


    他庆幸自己的选择,让路承周带队,是明智的选择。


    “应该的。我们现在不动手,是不是在等大鱼上钩?”路承周突然问。


    “如果不是为了抓到火焰,早在日租界就动手了。”寺田清藏得意地说。


    这次能发现军统又一个据点,实在非常幸运,或许,通过这个据点,能把海沽站的人,都引出来。


    “还是您厉害,竟然在日租界就掌握了他们的行踪。”路承周恭维着说。


    是个人都喜欢听恭维的话,特别是这种说到点上的话,更能引起寺田清藏的共鸣。


    “都是运气罢了。”寺田清藏摆了摆手,不以为意地说。


  第七百八十六章 鱼饵

    让奚建中回到英租界,并且周围没有其他海沽站的人员,其实也是一种冒险。


    当然,相比在富士旅馆,奚建中等人还是有所优势的。


    至少,河坝道8号是军统的地盘,里面配备了武器和粮食。


    哪怕他们半个月不出门,都没问题的。


    到河坝道8号后,奚建中才将真相告诉了其他两人。


    得知被日本特务跟踪,刚开始也很惊慌。


    然而,奚建中告诉他们,这是火焰制订的最新行动计划后,他们很快就平静下来了。


    安仁里伏击山口静夫,也是火焰的计划。


    当时,山口静夫带着四名手下,加上李朝圣,总共六个人。


    而行动组只出动了四个,四对六,完胜。


    这次虽然日本人抢占了先机,可火焰更擅长后发制人。


    他们相信,在火焰的领导下,不仅可以摆脱危机,还能再次让宪兵分队栽个跟头。


    “组长会在河对面配合我们,接下来,我们要把炸药准备好,随时恭候日本人。”奚建中微笑着说。


    火焰的计划很完美,几乎从来没有失败过。


    对此,海沽站的所有人,都很自信。


    “撤退计划呢?”


    “第一计划,从河面坐船离开,组长亲自接应,这样的待遇可不多见。第二计划,坐车离开,这次不去日租界,而是去特别第一区,从那里过河,到特三区。然后,去二步山,建立我们自己的队伍。”奚建中微笑着说。


    海沽站手里有一个营的装备呢,此次他已经完全暴露,火焰的意思,让他去二步山,组建直属海沽站的忠义救国军。


    “二步山?”


    “兄弟们,以后我们是忠义救国军海沽抗日大队的开创者。”奚建中微笑着说。


    身份暴露,再留在海沽的话,危险系数大大增加。


    海沽站的规矩,只要进了日本特务视线的成员,都要转移。


    这个规矩让所有人都能放手去做事,殉国会得到丰厚的抚恤金,受伤能得到及时的治疗,暴露会得到很好的保护或转移。


    “忠义救国军海沽抗日大队?这个名字不错。”


    “要创立忠义救国军海沽抗日大队,必须先执行好现在的计划。站长交待,能不能干掉日本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都要活着。”奚建中郑重其事地说。


    火焰确实很关心他们的安全,但听了这样的话,反而会更愿意为党国尽忠。


    一直待在河坝道8号,宪兵分队自然不会动手。


    但是,如果这里是海沽站一个重要的联络站,那就不一样了。


    天黑之后,先后有两个陌生人到了河坝道8号。


    他们借着暮色,就算是隔壁的人,也看不清他们的长相。


    “寺田班长,要不要动手?里面可有五个人了。”路承周向寺田清藏汇报。


    “火焰来了没有?”寺田清藏问。


    “不知道,到目前为止,我们谁也没见过火焰。”路承周摇了摇头。


    “火焰”的相貌,本来就是虚拟的,他化了装,除了与军统的人见面,其他时候都不会出现。


    不要说宪兵分队的人,就连海沽站的人,也有些没见过他。


    午夜的时候,从河坝道8号走出两个黑影。


    寺田清藏派特高班的人跟了上去,然而,只跟到英国教堂,就失去了他们的身影。


    显然,对方是老手。


    没有跟踪到军统的老巢,让寺田清藏有些沮丧。


    同时,他得判断,到底要不要马上动手。


    今天晚上的跟踪,有可能让对方警觉。


    火焰是个什么样的人?


    如果煮熟的鸭子飞了,宪兵分队将一无所有。


    “只要奚建中在我们手里,晚点动手也无所谓。”川崎弘摇了摇头。


    最坏的结果,是抓到奚建中。


    如果现在动手,还不如在富士旅馆动手呢。


    “嗨!”寺田清藏应道。


    “路承周的表现如何?”川崎弘问。


    “非常不错,要不是他把死盯着奚建中,恐怕还发现不了河坝道8号。”寺田清藏说起路承周的时候,还是很欣赏的。


    “晚上怎么没让他去盯人呢?”川崎弘说,路承周在杭州受训过,又在警务处干了这么长的巡捕,盯梢绝对是个老手。


    “是我考虑不周。”寺田清藏说。


    其实他是更信任日本宪兵,哪想到,这次却让自己失望了。


    路承周此时也离开了河坝道,他忙了一天,再待在那里,可就要耽误事了。


    离开河坝道后,路承周开着车子去了红墙道,找了个僻静处,在车上化了装好,才去了红墙道11号。


    “明天,必须让宪兵分队动手。”路承周主持召开了会议。


    此次会议,除了方南生和马玉珍参加外,还让电台台长刘井华参加了。


    “他们没找到我们的人,怎么可能动手?”马玉珍疑惑地说。


    “宪兵分队之所以没动手,是没有掌握确切的消息。”路承周摇了摇头。


    川崎弘之所以没下决心,是因为他不知道军统更多的情况。


    军统与宪兵分队之间,需要有一个信息的桥梁。


    川崎弘想顺藤摸瓜,没有大鱼他是不会动手的。


    “所以,我们要让川崎弘觉得,有大鱼入网。”路承周微笑着说。


    “站长又有新计划了?”方南生说。


    “计划大方向不变,但明天刘井华得配合行动,另外,还要准备一个‘火焰’。”路承周微笑着说。


    第二天白天,路承周先去了宪兵分队,随后去了河坝道。


    然而,整个白天,奚建中除了早上出门买了几斤包子外,整天都没出门。


    直到傍晚,路承周准备下班时,河坝道8号突然来了两个人。


    其中之一,正是刘井华。


    至于另外一位男子,所有人都不认识,从刘井华对他的态度来看,此人很有可能是火焰。


    刘井华突然出现在河坝道8号,路承周和寺田清藏都看到了。


    “寺田班长,左边那人是刘井华,原来宪兵分队电讯室副主任,现在应该是海沽站的电台台长。”路承周笃定地说。


    “刘井华?右边那个呢?”寺田清藏举起望远镜,他看过刘井华的照片,确定无疑正是刘井华。


  第七百八十七章 就绪

    刘井华的出现,引起了寺田清藏的强烈兴趣。


    这次的行动,哪怕不能一举消息海沽站,能抓到刘井华这个两面三刀的家伙,也算是胜利。


    而刘井华旁边的陌生男子,更让他兴奋。


    从走进河坝道8号时,刘井华对旁边那人恭敬的神态,可以看得出来,那人的身份比刘井华要尊贵。


    在海沽站,能有什么人比刘井华的身份还高?

    所以寺田清藏大胆推测,这个人很有可能是海沽站的火焰。


    寺田清藏不敢怠慢,马上向川崎弘汇报了。


    为了及时传递信息,监视点与文齐道57号之间,安装了无线电话报机,不用拉电话线,直接可以与川崎弘进行无线通话。


    “报告,发现刘井华与一陌生男子进入河坝道8号,怀疑是火焰。”寺田清藏拿起无线电话报机,郑重其事地说。


    “刘井华?火焰?我马上过来。”川崎弘听到这两个名字,一下子变得兴奋起来。


    “川崎君,今天晚上,可是动手的良机。”寺田清藏提醒着说。


    昨天晚上来了两个神秘人物,他派人盯梢,结果被对方甩掉了。


    而今天傍晚,又有人过来,还是之前宪兵分队的电讯室副主任刘井华。


    “军统现在河坝道8号有多少人?”川崎弘沉声问。


    他当然也想动手,昨天晚上的跟踪失败,今天晚上是继续跟踪?还是收网?


    这个问题让川崎弘犹豫不决,一旦跟踪失败,很有可能以后再没机会了。


    如果今晚收网,至少可以抓到五名军统人员。


    “五个,至少有三个是行动人员。”寺田清藏说。


    “以你们的人手,有把握一网打尽么?”川崎弘又问。


    宪兵分队与军统交手多次,双方各有胜负,如果两方实力旗鼓相当,还真没有把握一网打尽。


    何况,对方据房以守,占有地利。


    “这个……”寺田清藏犹豫了,他还真没十足的把握。


    山口静夫和四名手下,在安仁里被军统干掉,很有可能就是河坝道8号这些人干的。


    寺田清藏也很重视对手,如果奚建中等人的实力,真这么强悍的话,应该出动日本宪兵。


    “我知道了,会有日本宪兵来支援的。”川崎弘缓缓地说。


    既然准备收网,川崎弘也不想发生意外,他马上给菊池宽打电话,汇报已经发现杀害山口静夫的凶手,以及刘井华和陌生男子的身份。


    “菊池队长,根据我们的调查,山口静夫等人,正是被军统海沽站奚建中等人所杀害。现已查明,他们在英租界河坝道8号。另外,原宪兵分队电讯室副主任刘井华,与一名疑似火焰之男子出现在河坝道8号,请求马上抓捕。”川崎弘汇报着说。


    隔着电话,哪怕说得再恭维,他也没有当面那么恶心。


    “以英租界宪兵分队现有的人手,能完成这个任务么?”菊池宽淡淡地说。


    “为保证万无一失,请求总部支援。”川崎弘虽然感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但这种事情,他不敢意气用事。


    如果是当面谈话,他肯定会拂袖而去,以宪兵分队加警务处的人手,也能对付军统海沽站。


    然而,海沽站是他最大的对手,不容有失。


    川崎弘也是很能坚忍,他希望这一役,能让军统的势力,永远无法踏足英租界。


    “看来你终于意识到,英租界宪兵分队的能力不足了。”菊池宽讥讽着说。


    “拜托阁下了。”川崎弘强忍着怒气,恭敬地说。


    如果两是当面谈话,他早就负气而走了。


    菊池宽给宪兵分队支队了一个宪兵班,总共十一个人。


    川崎弘等他们到了后,才率领这个宪兵班,去了河坝道。


    此时,已经七点多了,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河坝道的路灯隔得很晚,光线很暗,只能隐约看到人影。


    可不管如何,川崎弘还是决定,马上行动。


    有了强有力的后援,所有人都信心十足。


    “川崎队长,请下命令吧。”寺田清藏觉得,人手完全够了。


    宪兵分队现在有总部支持的一个班,加上特高班剩下的六人,以及情报一室的近二十人,完全可以与军统一战。


    “情报一室,负责外围警戒和后门,其他人从正门攻入。”川崎弘到监视点后,指着那张简易的平面图,郑重其事地说。


    “什么时候动手?”寺田清藏又问。


    “半个小时后行动,路承周、石田秋夫,后面就交给你们了,千万不能出错。”川崎弘正色地说。


    “请阁下放心,情报一室绝对不会放跑任何一个人。”石田秋夫坚定地说。


    至于路承周,则没有说话,只是跟着石田秋夫,双腿并立,朝川崎弘躬了躬身。


    川崎弘的行动方案,路承周基本上预计到了。


    河坝道8号的正面是海河,无需警戒,军统总不能从海河冒出来吧?


    路承周让吴伟和邵龙阁,各带六个,在河坝道8号附近的南北路上警戒。


    而路承周与石田秋夫,则亲自带了几名二小队的人员,在河坝道8号后面守候。


    宪兵分队在紧锣密鼓的准备着,在河坝道8号内,海沽站的人,也在准备。


    两天时间,足够让奚建中将所有炸药埋好。


    炸药主要安装在前面,从外面大门,到院子里,以前正门,都埋放了炸药。


    特别是靠近北侧的围墙处,也安装了一批炸药。


    自从在四经路的日本军用仓库购买了一批武器弹药后,海沽站在这方面,就很富裕了。


    “刘先生,你先撤吧。”奚建中也一直在屋顶的阁楼,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根据最新情况,宪兵分队在河坝道8号的北侧安排了一个监视点。


    他们的撤退路线,却不是从前门杀出去,也不是从后面离开,而是从南侧的房子撤退。


    这也是为什么,要在北侧围墙处,多安装点炸药的原因。


    “不,我跟你们一起走。”刘井华摇了摇头,他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在杭州雄镇楼训练班,他的成绩也很优异,只是更倾向于电讯方面罢了。


  第七百八十八章 比较满意

    宪兵队总部支援的一个宪兵班,刚抵达隔壁时,奚建中就知道了。


    宪兵分队在监视奚建中的同时,奚建中也在监视宪兵分队。


    宪兵分队的人,肯定不知道这一点。


    刘井华坚持不走,奚建中也没多劝,多一个人总一分力量。


    他拿出手电,爬到阁楼,向方南生发出信号。


    方南生在河对面,一直在关注着河坝道8号的情况。


    看到奚建中发出的两长两短的手电筒信号后,他回了两短一长的信号。


    随后,他带着人,划着船准备过河。


    过河后,方南生带着几名手下,在河坝道8号对面的河边隐蔽起来。


    今天晚上,宪兵分队肯定会行动。


    如果他们不行动,方南生也会行动。


    川崎弘在行动前,仔细分析着自己的计划。


    十几名日本宪兵,从正面进攻,周围也都是情报一室的人。


    为了慎重起见,他在行动前还通知了警务处,让他们马上派人来河坝道8号。


    川崎弘估计,警务处的人正好可以替宪兵分队收拾烂摊子。


    如果宪兵分队真的进攻受阻,或许警务处还能助他一臂之力。


    “行动!”川崎弘放下电话,冷冷地说。


    两名日本宪兵,悄悄爬进河坝道8号的院子。


    宪兵悄悄打开大门,让其他日本宪兵进去。


    川崎弘正要进去,突然被寺田清藏抢了先。


    然而,就在日本宪兵涌入院子时,里面的窗户处,突然射出几道愤怒的子弹。


    刚进院子的日本兵,迅速栽倒在地。


    随后,房子里丢出两枚日式手雷。


    这些手雷,正是从四经路的军用仓库搬出来的。


    听着手雷爆炸的声音,川崎弘也是脸色一变,他也听出来了,军统竟然用日本的武器,对付日本的士兵。


    而且,军统的火力很强大,他们的驳壳枪,压得日本士兵抬不起头来。


    刚刚进到院子的几名士兵,连滚带爬的退了出来。


    进去五个,出来三个。


    其中有一个,到了门口,背后中了一枪,最终死在了门口。


    还没进去,就死了三名宪兵,川崎弘双目赤红,无法接受这样的局面。


    “川崎队长,军统早有准备,暂停进攻吧。”寺田清藏也没想到,海沽站的战斗力如此强大。


    怪不得山口静夫会死在军统手里,没有充足把握,真拿军统没办法。


    “不行,上投掷弹,我们不能被火力压制。”川崎弘狂吼着说。


    被军统火力压制,这是亘古未有之事啊。


    “撤!”奚建中果断的下了命令,他们只需要进行一次反击就行了。


    河坝道8号前后都被堵了,北侧是宪兵分队的监视点,对奚建中来说,南侧似乎是唯一的出路。


    事实上,南侧的隔壁,也是军统的安全屋。


    采取安全措施,路承周一向舍得花钱。


    无论是安全屋,还是联络站,他都希望能同时设立两处。


    比如说在文齐道27号,以及格林威道等,都是如此。


    有条件的话,一般会在对面再设立一处安全屋,可以相互配合。


    但河坝道在海河边,对面隔着海河,只能在同侧同时设置两处安全屋。


    而且,这两处安全之间,可以从屋顶过去。


    这样的设置,军统之前也使用过。


    “轰轰轰!”


    川崎弘听到投掷弹击碎玻璃,并且顺利爆炸后,他绷紧的脸,终于缓和了下来。


    中国最精锐的军队,面对日军都只能节节败退,遑论军统这几个人了。


    爆炸之后,里面果然没有传来声响,寺田清藏带着手下,迅速冲了进去。


    然而,就在他们冲进去不久,突然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大声响。


    河坝道8号的前院被夷为平地,就边隔壁宪兵分队的监视点,也被炸塌了。


    巨大的爆炸,让所有的人都懵了。


    川崎弘也被震倒在地,他在外面都感觉这么强烈,不用说里面的人,会是什么下场了。


    爬起来后,他迅速冲进了河坝道8号。


    前院已成废墟,有两个宪兵倒在地上,痛苦的呻吟着。


    此时他也顾不上其他,他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抓到奚建中和刘井华。


    如果今天晚上,不能抓到这两个人,他将面临再次失败。


    然而,屋子内,哪还有军统的人?

    蓦然,外面突然响起了急骤的枪声。


    川崎弘大吃一惊,军统明明在屋内,怎么外面会有枪声呢?

    等他出来一看,原来是河边有人在射击。


    不用猜,肯定是军统的支援。


    “八嘎,杀给给!”


    川崎弘此时反而兴奋起来,军统的支援来了,正好可以一锅端。


    “嗖嗖!”


    川崎弘刚说完,突然被人扑倒地在上,而他身体上方,射过几颗子弹。


    “老师,这里太危险了,还是下去吧。”路承周趴在川崎弘身边,刚才正在他的英勇义举。


    其实,如果川崎弘够冷静的话,应该会发现,就算自己不倒下,可能也不会有事。


    “谢谢。”川崎弘此时却觉得,路承周救了自己一命。


    军统早有准备,日本人却是仓促应战。


    而且,军统的人,都上了船,等日本人反应过来时,船只已经离开岸边很远。


    海河上没有灯光,一旦船只进入黑暗之中,再想找到他们几乎不可能。


    “八嘎!”川崎弘在河边,望着漆黑的河面,愤怒的咆哮着。


    警务处的人到了后,路承周才有机会进入河坝道8号。


    虽然院子和北侧一片狼籍,但里面基本上保持着原状。


    军统准确的放置了炸药,这些炸药,基本上全部用到了日本宪兵身上。


    今天晚上,总共死了六名日本宪兵,还有五人不同程度受了伤。


    这其中,包括寺田清藏。


    这位才上任不久的英租界宪兵分队特高班长,非常幸运,只是受了点轻伤。


    路承周进去后,灰头土脸的寺田清藏,正拿着手电筒,在房间内仔细勘察着现场。


    “寺田班长,有发现么?”路承周对今天晚上军统的表现,还是很满意的。


    奚建中不但安全撤离,而且再次给了日本人一击。


    唯一遗憾的是,川崎弘和寺田清藏,竟然都没死,寺田清藏了只是受了点轻伤。


  第七百八十九章 责任

    川崎弘虽然没死,但此时他有想死的心。


    军统安然离去,留下一地狼籍,死伤的都是帝国军人啊,军统可能连根毛都没伤着。


    如此大好的形势,为何会突然被逆转呢?

    是没有考虑到军统会从河面撤离?还是自己的准备不足?抑或是……自己根本不是火焰的对手?


    川崎弘绝对不会承认,自己不如火焰。


    他觉得,这是军统的运气,是自己一时大意。


    自己是帝国最优秀的军人,怎么可能不如军统特工火焰呢?

    然而,接下来的烂摊子,该怎么收拾呢?

    “川崎先生,军统的抗日人员,是不是全部被消灭了?”克莱森琪晚上亲自带队赶到了河坝道8号,见到这么大的场面,以为抗日分子被宪兵分队一网打尽了。


    “他们跑了,从河面跑了!”川崎弘此时听到克莱森琪的话,感觉非常刺耳。


    克莱森琪或许没有其他意思,但听到川崎弘耳中,怎么听都像是讥讽。


    宪兵分队连军统的衣角都没摸到,距离“全部消灭”相差十万八千里。


    “河面不归警务处管,我们实在无能为力。”克莱森琪一听军统从河面跑了,马上说道。


    警务处最多负责英租界的码头,除此之外的河面,他们确实无能为力。


    “你们可以回去了,这里交给我们就是。”川崎弘不想跟克莱森琪多说。


    他们原本在警察教练所时是同事,虽然不算朋友,但也认识多年,他不想让克莱森琪看到自己的窘态。


    克莱森琪巴不得川崎弘说句话呢,他也不想跟这些日本猴子待在一起。


    警务处的人一走,川崎弘寒着脸走进了河坝道8号。


    他倒要看看,奚建中等人,到底是怎么跑的,难道他们长了翅膀不成?


    “川崎队长,请到楼上一看。”寺田清藏作为一名曾经的刑警,现场还是看得很不错的,他已经发现了军统的秘密。


    在河坝道8号的二楼阁楼,有一道小门,打开小门,可以跨到南侧的房子。


    南侧的房子空无一人,楼上的门是虚掩的,大门也是如此。


    河坝道的光线很暗,相隔十几米就看不清人影了。


    军统的奚建中等人,就是在宪兵分队的眼皮底下跑掉的。


    情报一室的警戒线拉得太远,在三十米开外。


    连近在咫尺的日本宪兵,都没注意到军统的人逃离,遑论情报一室这些人了。


    至于守在后门的路承周和石田秋夫,也没有看到军统。


    也就是说,军统完美地避开了情报一室,在日本宪兵停止进攻的短暂几分钟内,悄然从他们身侧上了船。


    最后,还在船上,射伤了两名宪兵。


    一切都搞明白了,然而,却明白得太晚了。


    回到宪兵分队后,听到消息的菊池宽,也赶了过来。


    英租界宪兵分队的失败,让他既愤怒又兴奋。


    愤怒的是,宪兵分队竟然又失败了。


    兴奋的是,可以再次借机向川崎弘发泄怒火了。


    六死五伤,其中宪兵队总部支援的宪兵班,三死三伤。


    这样的结果,就算菊池宽与川崎弘没有个人恩怨,也是不能饶恕的。


    “如果这些士兵是死在战场上,那他们无怨无悔。可是,他们都是死于军统的埋伏。原本,他们可以为天皇更好的效忠,可因为你——川崎弘,他们客死他乡!”菊池宽的愤怒,用巴掌一点一点的发泄出来。


    路承周与寺田清藏站在川崎弘身后,听着川崎弘脸上传来的响亮声音,他都觉得川崎弘会很痛。


    “属下知错!”川崎弘不敢后退,更不敢躲避,只能硬生生的受着。


    “在特高课,你就不称职。到了英租界宪兵分队,你依然一事无成。川崎弘,难道你真比中国人还低劣?”菊池宽轻蔑地看了他一眼,语气中充满了讥讽。


    这种轻蔑,是个人都忍受不了,遑论川崎弘了。


    在宪兵队总部时,他是看不起身为司法课长的菊池宽。


    然而,菊池宽却成了宪兵队长,成了他的长官。


    “武运长久,我一定可以消灭军统海沽站!”川崎弘郑重其事地说。


    “希望你能说到做到,如果再失败,你就去前线部队吧。”菊池宽冷冷的哼了一句。


    目前日军与国军,正进入相持阶段,前线部队的死亡率非常高。


    像川崎弘这样的人,如果真的去了前线部队,活着回来的希望几乎为零。


    “请队长放心,下次绝对不会让军统跑掉。”川崎弘恭敬地说。


    “与军统作战,不能只靠皇军士兵。我看,情报一室的战斗力就很强,为何不用他们?”菊池宽突然说。


    川崎弘一向不相信中国人,对军统作战也是如此。


    可他却不记得,日本人比中国人要少得多,让中国人对付中国人,才是有利于日本的政策。


    中国人死多少,都不用过于担心,哪怕他们全死光,反而更好。


    对日本来说,中国人就是太多了,怎么杀都杀不完。


    “嗨!”川崎弘当然明白菊池宽的意思。


    此次行动,情报一室完好无缺,而特高班呢,几乎全军覆没。


    这让川崎弘开始反思,以后,可能真的需要重用情报一室才行。


    这次的行动,情报一室表现尚好,路承周甚至还救了他一命。


    菊池宽走后,川崎弘终于可以不用挨打了。


    看着他已经肿起来的脸颊,路承周悄悄退了出去。


    这个时候,最好别惹川崎弘。


    寺田清藏却不信邪,他在路承周走后,依然想向川崎弘汇报今天晚上的行动。


    “啪!”


    路承周在门外,都能听到寺田清藏脸上那记响亮的耳光。


    “此次失利,属下要负很大的责任。”寺田清藏觉得,他确实有责任。


    要不是川崎弘,或许他遭到菊池宽严厉的惩罚。


    “算了,下次注意就是,这次我们都大意了。”川崎弘叹息着说。


    不管如何,他是寺田清藏的上司,行动失败,自己的责任最大。


    “阁下有没有觉得,军统对我们的行动,实在太熟悉了?”寺田清藏突然问。


  第七百九十章 新安排


    寺田清藏的话,让川崎弘全身的寒毛,突然全部竖立起来。


    今天晚上的军统,行动非常精准,他们的每一步都没出错,完美避开了宪兵分队的包围圈。


    “军统的每一步,似乎都经过特别的计算。好像不是我们突袭,而是他们布下陷阱,在等着我们。”川崎弘缓缓地说。


    “如果猜得没错,他们应该知道被监视了。”寺田清藏叹了口气,无奈地说。


    作为特高班长,他甚至不知道,军统是从什么时候发觉的。


    一直以来,他都将军统当成普通的犯罪分子对待。


    然而,犯罪分子与恐怖分子,有着本质的区别。


    犯罪分子见到警察会跑,而恐怖分子只会袭击,甚至算计警察。


    “宪兵分队有没有人向军统传递消息?”川崎弘问,他最担忧的,其实还是这一点。


    从军统的表现来看,既有可能是火焰精妙的算计,也有可能,是有人向军统通风报信。


    如果是前者,川崎弘输得心服口服。


    但如果是后者,就一定要把这个人揪出来。


    “应该没有,特高班的人都是可靠的,而且他们表现得很英勇。至于情报一室,昨天才正式参与。而且,情报一室的人员,表现得可圈可点。”寺田清藏摇了摇头。


    “那你是什么意思?军统怎么会对我们的行动熟悉?”川崎弘不满地说。


    他还以为寺田清藏掌握了某种证据,或者有内奸的推测。


    “军统之所以对我们的行动熟悉,应该是他们发现了我们的行动。在奚建中从富士旅馆离开,或许就有所怀疑。我们的人,跟踪到英国教堂被甩掉,或许那个时候,军统就已经察觉到了。可惜,我们没有及时行动。”寺田清藏叹息着说。


    “我们都被蒙蔽了双眼,只想着一举将军统海沽站全部消灭。”川崎弘很是懊悔,如果在富士旅馆动手,事情会变得很简单,甚至都不用出动特高班,更不用向总部求援。


    这次的失败,就败在自己的贪心上。


    觉得奚建中这几只小虾米,还不够塞牙缝的,一心想着将海沽站端掉。


    结果呢,反被海沽站打了个埋伏。


    “下次我一定会注意,绝不打无把握之仗。”寺田清藏坚定地说。


    如果他在日租界就动手,或许事情不会糟糕到现在这个地步。


    路承周不想触川崎弘的霉头,正常下班回家了。


    在家门口,他看到了门口的侧框上,又副了一个五角星,但在五角星的上面,画了一条线。


    看到这个暗号,路承周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他顺手就将五角星擦掉。


    正常开门回家后,路承周化了装,又从后门离开。


    程瑞恩昨天一大早去了根据地,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


    因为不知道路承周什么时候回来,两人的见面地点,改到了七十号路7号。


    今天晚上,宪兵分队损失惨重,警务处的注意力,也转到了河坝道8号,路上的巡捕,比往常都要少一些。


    但到了七十号路后,路承周依然提前两百米观察周围的情况。


    这是他多年保持的习惯,哪怕他再想与程瑞恩见面,也要把安全摆在首位。


    确定周围没有异常后,路承周才用暗号敲门。


    听到外面三长两短的敲门声,程瑞恩马上知道来的是路承周。


    开门后,看着化装后的路承周,虽然有些陌生,但看身形,觉得应该是路承周。


    “蚂蚁?”程瑞恩见到路承周今天的新形象,有些疑惑地问。


    今天的路承周,脸上加了胡须,眉毛似乎也换了,看上去跟往常不太一样。


    “今天特意变换了一下,家里的情况如何?”路承周顺手将胡须拿了下来,问。


    “李部长感谢你的茶叶和香烟,这是他让我带给你的信。”程瑞恩在门后的缝隙中,拿出一封折叠得很小的信件,递给路承周。


    “说说最近的情况吧。”路承周打开信,走到灯光下,一边看着信,随口问。


    “平海唐点线工委的情况比较严峻,先是北平几名‘民先’队员,在前往平西根据地途中,被敌人扣留,至今下落不明。另外就是北平有一位特科人员被捕,为防止意外,北平城委书记撤回根据地。随后,唐山城委书记黄济真在唐山车站被捕,随后叛变,供出朱普民。”程瑞恩缓缓地说。


    这段时间,平海唐点线工委遭到重创,北平和唐山两城委,主要负责人,包括章宣平这个总负责人,不是被捕,就是被迫转移。


    “黄济真应该知道朱普民的真实身份啊。”路承周说。


    “两人都隐蔽了自己的身份,黄济真并没承认唐山城委书记的身份,自然也没说出朱普民是章宣平的化名。而章宣平也只承认,是海沽城委之交通员。”程瑞恩缓缓地说。


    “组织上派人与他们接触了?”路承周问。


    黄济真是唐山宪兵队抓捕的,路承周没办法与之接触,也打听不到那边的情况。


    但从章宣平的表现来看,他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章宣平主动与海沽城委的人联系上了。”程瑞恩说。


    “组织上是怎么安排的?”路承周问。


    “李部长的意思,协助章宣平回到根据,接受组织调查。同时,转移所有已经暴露的同志,其他未暴露的同志,隐蔽身份,积蓄力量,等待时机。”程瑞恩郑重其事地说。


    “看来需要转移的人员不少。”路承周叹息着说。


    章宣平身为平海唐点线工委书记,虽然不分管海沽城委工作,但他对海沽城委的工作,应该是很了解的。


    一旦他完全叛变,将会给党带来重大损失。


    “上级决定,民先在海沽地方队部委员,全部撤离,民先在海沽的活动完全停止,只留下少数民先队员,转入隐蔽活动。同时,中共平海唐点线工作委员会,划归中共晋察冀中央分局城工部领导。”程瑞恩缓缓地说。


    “这么说来,蚂蚁情报小组,与平海唐点线工委都归晋察冀中央分局城工部领导?”路承周惊喜地说。


    “不错。”程瑞恩点了点头,这样的安排,有利于蚂蚁情报小组以后的工作。


  第七百九十一章 提议

    上次程瑞恩回根据地时,路承周让他带了封信给李向学。


    路承周提出一个计划,让上级派人渗入忠义救国军海沽抗日大队。


    虽然这支抗日大队,还没正式成立,但却有一个营的装备。


    这些装备,花掉了海沽站从秋山义雄赚来的佣金,并且加上了海沽站几乎所有的经费。


    要不是最近粮价大涨,傅祺的贸易行给海沽站持续提供经费,恐怕路承周得自己贴钱了。


    随着英国人面对日本时,不断的退缩,重庆通过中国、交通两银行,给海沽站提供奖金的通道,逐渐关闭了。


    “军统准备在二步山建立忠义救国军海沽抗日大队,目前只有几个人。我想,让海沽城委输送一批人过去。”路承周缓缓地说。


    “正好有一批民先队员和队委要转移,上级命令,从他们当中,选拔一批身体健康,又有一定军事素质的人员去二步山,参加你们的抗日大队。”程瑞恩介绍着说。


    “我们热烈欢迎各路有志抗日青年加入。”路承周微笑着说。


    “欢不欢迎你我?”程瑞恩突然说。


    “不欢迎。”路承周摇了摇头,坚定地说。


    “我可是带过兵的。”程瑞恩说。


    “但你也在宪兵分队挂过号,你还是我和马玉珍的同学。所有我和马玉珍的旧识,都不能去二步山。”路承周提醒着说。


    他与马玉珍认识的人,程瑞恩基本上也都认识。


    “好吧。”程瑞恩无奈地说。


    其实,他在根据地时,也向李向学提出过这样的要求。


    去忠义救国军海沽抗日大队,可比给蚂蚁当交通员有趣得多。


    然而,李向学当时也明确反对。


    他不死心,又向路承周提出,结果还是被拒绝了。


    “这两天,章宣平每天都有几个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他答应川崎弘,明天晚上之前,会给宪兵分队一个交待。他是不是在等这个机会呢?”路承周突然问。


    “可能吧。你有什么计划,可以让海沽城委的顾三石转达。”程瑞恩说。


    “他不是转移到北平了么?”路承周诧异地问。


    “他走之后,海沽的工作无人负责,又回来了,但没再住在英租界。”程瑞恩说。


    顾三石的这种行为,令他很感动。


    共产党人,为了组织和工作,从来不会顾忌自己的安全。


    “既然海沽城委可以联系上章宣平,那就好办多了。其实都不用提前联系,明天下午三点至五点,情报一室会放松对他的监视。”路承周说。


    “也就是说,明天下午三点至五点,是他离开的时机?”程瑞恩说。


    “不错,从水面直接去东站,坐火车离开最好。”路承周早就设计这样的线路。


    只是,他不知道章宣平到底是什么想法,也不知道可以送章宣平去哪里。


    如果章宣平是叛徒,根本不用这么麻烦,路承周自己就可以处决他。


    第二天,路承周到宪兵分队时,接到张广林的通知,川崎弘要见自己。


    路承周心里一惊,不会是昨天晚上的事情,要在自己头上找麻烦吧?

    川崎弘是职业情报员,不应该纠结过去才对。


    “朱普民那边,有什么消息吗?”川崎弘问。


    朱普民答应,三天之内,会有地下党的消息,今天可是第三天了。


    “暂时还没有消息,老师,我们何必听信一个中共呢?”路承周说,他早就说过,不看好朱普民。


    “你还是对他没信心?”川崎弘说。


    “我怀疑,他根本没有诚意与我们合作。”路承周笃定地说。


    “他或许在犹豫,但是,如果我们公开他的身份,就不会有幻想了。”寺田清藏突然走进来,正色地说。


    奚建中的案子已经结束了,宪兵分队一败涂地。


    目前军统没有任何线索,寺田清藏很想给自己找点事干,接手朱普民的案子,正是不二选择。


    “这个办法倒是可行。”路承周一愣,如果朱普民上了报纸,恐怕就更加说不清楚了。


    “路主任,朱普民能不能转给特高班?”寺田清藏虽然用的是商议的口吻,实际上却是给路承周下命令。


    “当然可以。”路承周这次没有犹豫,他既然对朱普民没有信心,自然巴不得让寺田清藏接手。


    路承周马上与寺田清藏办理手续,同时将这两天的记录,也交给了寺田清藏。


    “朱普民每天下午三点会单独外出,寺田君,我建议,取消他的这项优待,不要被他的花言巧语迷惑。他根本就联系不上地下党,也不可能协助我们抓到地下党!”路承周郑重其事地说。


    “他的事情,现在由我来处理。至于下午是否再让他单独外出,由我来决定。”寺田清藏听到路承周的建议,像是受到了侮辱一般。


    “可是……”路承周急着说道。


    “不要再可是了,路主任!”寺田清藏严厉地说。


    他不想听路承周所谓的建议,这让他想到,自己刚刚在奚建中身上的失败。


    “好吧。”路承周无奈地说。


    他知道寺田清藏这个时候,肯定听不得别人劝,别人越是劝,他越是会一意孤行。


    上午,寺田清藏带着朱普民到了庸报,给他拍了照片,并且让记者写一份详细的报导,题目就让:迷途知返,善莫大焉。


    果然,下午三点,寺田清藏依然让朱普民自行外出,单独与地下党联系。


    “老师,朱普民整天无所事事,下午所谓的单独外出,只是故弄玄虚。我怀疑,他很有可能想跑。”路承周在三点半的时候,突然到川崎弘的办公室,一脸担忧地说。


    “跑?他能往哪跑?”川崎弘冷笑着说。


    朱普民身上没有证件,英租界又是封锁状态,怎么出去?


    “他是共产党的叛徒,如果地下党绑走他呢?”路承周问。


    他不说地下党营救,而说“绑”,也是为了误导川崎弘。


    如果海沽城委的人按计划行事,章宣平应该到海沽东站了。


    “这个……”川崎弘迟疑着说。


    “我想暗中监视朱普民,寺田班长表面配合他,情报一室暗中监视,两条腿走路。”路承周提议。


  第七百九十二章 劫持

    路承周的建议,川崎弘既没有同意,也没有反对。


    但是,他却将此事,通知了寺田清藏。


    毕竟,此事由寺田清藏负责,他要征求寺田清藏的意见。


    “杞人忧天。”寺田清藏冷冷地说了一句。


    朱普民在路承周手里,两天都没出事,特高班一接手,就要出事了?


    “目前朱普民在哪里?”川崎弘问,他对寺田清藏的态度不是很满意。


    寺田清藏如果有百分之一百的把握,自然可以说出来这样的话。


    然而,寺田清藏刚刚彻底失败过一次,如果他不能保持谦虚谨慎的态度,很有可能会再次失败。


    川崎弘突然觉得,路承周的提议还是不错的。


    至少,让情报一室暗中监视,可以增加一层保险。


    “他向我汇报,下午会与海沽城委的人接头。地下党的人非常谨慎,论警觉,他们比军统有过之而无不及。”寺田清藏沉吟着说。


    朱普民与情报一室合作了两天,一直保持着良好合作。


    自己接手,突然要全面监视朱普民,会让他有何感想?

    设身处地的想,换成自己,心里也会有想法的。


    “我跟你说过,对中国人,永远不能完全信任。况且,朱普民才刚刚投靠我们。”川崎弘提醒着说。


    “上午,我亲自陪他去了庸报。朱普民很配合,明天的报道一出来,他就再没有退路了。”寺田清藏微笑着说。


    中国人很看重名声,共产党更是将名节看得比生命还重要。


    如果朱普民公开投降,哪怕朱普民是假投降,共产党也不会再接纳他。


    甚至,还会将他当成叛徒,将之清除。


    “让你监视朱普民,除了监视之外,还有保护的意思。他现在是共产党的叛徒,如果地下党要除掉他呢?”川崎弘缓缓地说。


    “这个……明天我可以派人暗中保护他。”寺田清藏一愣,在英租界,地下党一向不与宪兵分队直接冲突,在他眼里,地下党除了煽动民众和学生闹事外,很少会有太过激烈的举动。


    地下党与军统,完全是两种风格的抵抗活动。


    “为什么不是今天呢?路承周提议,由情报一室暗中监视,你们表面保护,相辅相成,配合默契。”川崎弘说。


    “路承周是不是觉得,把朱普民让给特高班,心里不舒服,特意向阁下提出这样的要求?我还以为,他是个心胸宽广之人呢?”寺田清藏冷笑着说。


    他向路承周提出,要把朱普民交给特高班时,路承周丝毫没有犹豫。


    当时他对路承周的印象,突然变得非常好。


    像路承周这种有格局,心胸宽广之人,实在不多见。


    然而,路承周突然向川崎弘提出这样的要求,让他觉得,路承周就是个十足的小人。


    “或许,他确实是一番好意。”川崎弘看到寺田清藏像是被踩着尾巴的兔子一样,心里突然暗暗叹了口气,缓缓地说。


    寺田清藏坚持不让情报一室再插手,朱普民只有一个人,而且表示愿意与宪兵分队合作。


    朱普民与奚建中完全不一样,奚建中有三人,而且本身是行动人员,又有狡猾的火焰配合,打宪兵分队一个伏击,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朱普民只是孤身一人,作为地下党的叛徒,他面对地下党时,甚至还要面临危险。


    这样的人,离开了宪兵分队,还能怎么活呢?


    寺田清藏高傲的拒绝了路承周的提议,然而,过了两个小时后,就算他想请路承周出面,也为已经没有机会了。


    下午朱普民单独离开后,一直到五点半,都没与特高班的人联系。


    寺田清藏顿时就有些紧张了,如果事情真的像路承周所说,他以后在宪兵分队,还有何脸面?


    不管心里愿不愿意,寺田清藏都只能与路承周商量。


    至于川崎弘那里,寺田清藏是不敢惊动的,他相信,一旦让川崎弘知道,朱普民逾期未归,肯定会大发雷霆。


    “路君,朱普民与你的人联系了么?”寺田清藏心存侥幸,他希望朱普民没与特高班联系过,又与情报一室的人接触了。


    “他已经交给了特高班,还与我们联系干什么?”路承周“诧异”地说。


    他的表情恰到好处,除了惊讶之外,没有其余任何意思。


    现在的寺田清藏,出了奚建中的事情后,一定会非常敏感。


    心理也非常脆弱,说不定一句无意识的话,或者一个不经意的表情,就刺激到了他。


    “没什么,只是随便问问。”寺田清藏尴尬的笑了笑。


    “寺田班长,是不是朱普民还没回来?”路承周马上问。


    “他可能有什么事耽搁了。”寺田清藏摆了摆手,不以为然地说。


    然而,他慌乱的眼神,却出卖了他。


    寺田清藏刚刚在奚建中的事件中,出现了重大失误,刚接手朱普民,难道又要出事么?

    特别是早上路承周还提醒过,朱普民可能会出事的情况下,寺田清藏更加不想,也不能让朱普民出事。


    然而,直到晚上八点,朱普民依然没有要回来的迹象。


    川崎弘发动整个宪兵分队,以及警务处的所有人,将英租界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搜到朱普民。


    这个没有身份的地下党,竟然凭空消失了。


    路承周整晚都没有休息,他亲自带着情报一室的人,在街上搜查。


    每隔两个小时,他还得将情报一室的搜查情况,向川崎弘当面汇报,以证明情报一室确实是做了事的。


    凌晨三点多时,路承周终于打听到了消息。


    下午有人看到,一位男子坐船从海河离开英租界。


    他不顾已经凌晨,马上向川崎弘汇报了此事。


    其实川崎弘也没有睡,只是躺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等着最新消息罢了。


    “这么说,朱普民真的离开了英租界?”川崎弘喃喃地说。


    “我拿朱普民的照片给他们看了,确定是他无疑。”路承周笃定地说。


    “他为什么要跑呢?”川崎弘突然问。


    “或许是被地下党劫持了。”路承周突然说。


  第七百九十三章 新局势


    路承周觉得,地下党“劫持”朱普民,是最好的选择。


    这样的结果,也是川崎弘能够接受的。


    而且,寺田清藏的责任,也不会特别大。


    毕竟,让朱普民单独行动,是川崎弘的意思。


    然而,寺田清藏回到宪兵分队后,还是被川崎弘足足扇了两分钟的耳光。


    直到川崎弘的手掌都麻木了,才收回了手。


    “你不是觉得,朱普民不可能出事么?”川崎弘冷笑着说。


    “嗨!”寺田清藏哪敢争辩,成王败寇,他失败了,哪怕说得再有道理都是放屁。


    “你不是觉得,路承周是杞人忧天么?你不是认为,朱普民已经没有退路了么?”川崎弘一边愤怒地质问。


    “嗨!”


    川崎弘的手掌打麻了,寺田清藏的脸肿得没有痛感了,这场惩罚自然也就结束了。


    不管寺田清藏的脸肿得有多高,朱普民离开英租界已成事实。


    路承周第二天,依然跟往常一样,七点多就到了宪兵分队。


    虽然他昨晚几乎一夜没睡,但多年养成的习惯,不是说改就能改的。


    上午,路承周带领情报一室的人,去了趟海沽东站。


    他们每人一张朱普民的照片,快中午的时候,终于打听到消息,朱普民昨天下午,就坐北上的火车离开了。


    如果说凌晨的调查,只能确定朱普民离开英租界的话,那这次的调查,完全可以断定,朱普民离开了海沽。


    “后悔没有早听你的。”川崎弘听着路承周的报告,突然叹息着说。


    如果昨天下午,能听从路承周的意见,或许事情还不会这么糟糕。


    “这跟老师有什么关系呢?一切都是朱普民的错,他早就存着想跑的心,只是一直在寻找机会罢了。”路承周谦逊地说。


    “可不管如何,他都在我们手里跑掉的。”川崎弘叹息着说。


    “朱普民如果是被劫持的,就不算跑。像他这样的人,在共产党那边,肯定没有出路了。说不定,以后会给我们带来惊喜呢?”路承周安慰着说。


    “你的意思,朱普民还有可能回来继续效力?”川崎弘眼睛一亮。


    “当然有可能,甚至,可以向上面汇报,朱普民是在我们的授意下,趁机打入共产党内部。”路承周缓缓地说。


    这段时间,川崎弘接连遭到打击,他都觉得不忍心了。


    川崎弘是路承周在警察教练所的教官,又是他将路承周拉进日本特务机关了。


    如果川崎弘在日本特务机关不得势,路承周的日子肯定也不好过。


    况且,路承周对川崎弘的性格很是了解,如果川崎弘担任宪兵分队长,对路承周的潜伏是有利的。


    相比更换一个宪兵分队长,路承周宁愿川崎弘继续留任。


    然而,川崎弘与菊池宽的关系并不好,更要命的是,川崎弘是菊池宽的下级,他又没有后台,如果菊池宽知道,川崎弘又犯了致命错误,恐怕会将撤掉他宪兵分队长的职务。


    “这个报告,得寺田清藏写才行。”川崎弘喃喃地说。


    “我可以给寺田君提建议。”路承周马上说。


    川崎弘没有再说话,甚至都没再提此事,显然,他已经默认了。


    如果朱普民没有交给特高班,路承周就可以写这个报告。


    可现在,朱普民已经由寺田清藏负责,必须他来汇报才行。


    寺田清藏差点被打成脑震荡,他正在想着,要如何向上面汇报。


    这个时候,路承周的建议,给他打开了一扇窗户。


    “这不是欺骗么?”寺田清藏犹豫着说。


    作为一名原警察署名的刑警,他也知道,一份报告的内容,很多时候将直接决定结果。


    “种种迹象表明,朱普民是被地下党劫持走的。我们假定,他以后会与我们联络,并不算欺骗嘛。”路承周劝导着说。


    “如果宪兵队总部,知道朱普民是因为我们失职,而被地下党劫走,恐怕所有人都要被责罚。”路承周见寺田清藏沉吟不决,又说道。


    “这个……”寺田清藏摸了摸脸颊,他终于发现,搞特务工作,比当刑警危险多了。


    菊池宽之前是司法课长,对情报方面并不是很熟悉。


    他接到英租界宪兵分队的报告,也没有在意。


    毕竟,让朱普民回到共产党当中,对日本特务机关是最有利的。


    随着章宣平回到根据地,平海唐点线工委最大的危机,终于成为过去。


    虽然宪兵分队和警务处,暗中对英租界进行了仔细搜查,但中共和军统早有准备,宪兵分队徒劳无功。


    接下来一段时间,英租界显得很平静,抗日组织没有大的动作,宪兵分队也在养精蓄锐。


    自从川崎弘担任英租界宪兵分队长后,特高班的人,已经换了一茬了。


    进入夏季,英、日东京谈判,有关海沽租界问题,终于达成最终“协议”,日、法关于租界谈判,亦告妥协。


    英租界当局,与日本签订“协议”:关于中国战前存放于英租界的中国、交通两银行之白银,继续封存,至英、日两国政府商定其他保管办法时为止;日方对英租界之行政可加干涉;英国政府允许联银券在英租界内全面流通。


    之前日本只对英租界之搜捕抗日分子可加干涉,现在竟然能对行政可加干涉。


    也就是说,日本将全面参与英租界的管理。


    至于联银券全面流通,说明法币在英租界日渐跌落。


    英租界与日方的协议,路承周第一时间,就向重庆汇报了。


    然而,重庆的反应稍微慢了一拍,在日本解除对英法租界的封锁后,国民党重庆政府,才对英日签订海沽白银问题协议发表声明:指出英、日封存该项白银办法之协定无效。


    “站长,重庆方面来电,对我们提出了嘉奖。”马玉珍拿出一份重庆的回电,递给路承周。


    三天前,海沽站就向重庆发报,而且,时隔三天,重庆才发表声明。


    “这样的嘉奖有什么用?重庆的目光,恐怕都放在南京吧。”路承周接过电报看了一眼,就放到一旁。


    三月汪在南京成立汪伪政权——中华民国国民政府,同时在北平成立华北政务委员会。


    而在十天之前,日本五相会议决定,全面支持汪在南京建立的国民政府。


    这一切,都让重庆恐慌,抗战局势,又出现了新的变化。


  第七百九十四章 反常

    英法租界的封锁解除手,涌入租界的人迅速增多。


    不管如何,租界比市区,还是要安全得多。


    至少,日本人在租界,表面上还是按规矩来办事。


    对路承周来说,这段平凡而普通的生活,令他非常惬意。


    作为一名潜伏在敌营的情报人员,难得有这样的闲暇时光。


    只是,这种轻松的日子,总是很容易过去。


    晚上,路承周例行去红墙道11号时,听到方南生向他汇报一件事:郑彦忡突然失踪了。


    郑彦忡是行动组的行动人员,平常也没有不良嗜好,还有一份掩护职业,在一家洋行当职员。


    “去洋行找了么?”路承周蹙起眉头,海沽站现在的人员不过十来人,每个人都很宝贵。


    “找了,既没请假,也没安排出差。去他家里也找了,今天早上正常上班的。”方南生说。


    “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路承周问,他拿出英租界的地图,找到了郑彦忡家的住处,以及他上班的德商福来德洋行。


    两者相跟并不远,只需要过两条街就是。


    “昨天晚上还见过面。”方南生说。


    “也就是说,昨天下午到今天上午,他都有可能出事?”路承周蹙起眉头,这个时间段,跨度有点远。


    “他每天早上都会去附近的一家面馆,但今天早上没去。”方南生摇了摇头。


    作为郑彦忡的上司,又是海沽站的行动组长,他也有着敏锐的观察力。


    “也就是说,他是昨天晚上出的事,很有可能还是在家里出的事?”路承周缓缓地说。


    “但他家里没有异常,不像动过手的样子。”方南生叹息着说。


    “问一下负责那片区域的巡捕。”路承周缓缓地说。


    郑彦忡是行动队员,平常谨小慎微,对他用兴趣的,只有宪兵分队。


    路承周当过几年的巡捕,如果日本特务机关要对郑彦忡动手,虽然不会找当地的巡捕协助,但会向他打听一些情况。


    毕竟,巡捕总是最了解情况,也是比较愿意与他们配合的。


    果然,路承周的经验还是很有用的。


    方南生只是花了点小钱,就打听到了消息,确实有日本人向巡捕打听过郑彦忡的情况。


    然而,令路承周惊奇的是,宪兵分队并没有抓到人。


    至少,他不知道特高班抓了郑彦忡。


    方南生打听到消息后,虽然很晚,但路承周依然还在等着他。


    “现在,要考虑到郑彦忡被捕,并且有可能投敌了。”路承周沉吟着说。


    路承周并不否认,参加军统的人,都有抗日杀敌之心。


    可是,他们的信仰不足。


    抗日杀敌只是爱国表现,信仰则会让人具有无比坚韧的意志。


    这种意志,军统的人大多不具备。


    偶有意志坚强者,也是个体。


    况且,对情报人员来说,一旦被捕,必然会面临叛变这个问题。


    不要说军统,就算是中共也是如此。


    “郑彦忡并不知道这里,但是……”方南生犹豫着说。


    “但是什么?”路承周紧张地问。


    “他认识黄会计。”方南生说。


    “黄文买给他送过经费?”路承周诧异地说。


    “是的,之前宪兵分队门口的手雷,就是郑彦忡丢的。”方南生叹息着说。


    “让黄文买马上转移,先去二步山,连夜就走!”路承周坚定地说。


    郑彦忡只认识黄文买,可黄文买认识海沽站所有人。


    黄文买是海沽站的会计,负责为海沽站的人员送经费。


    如果黄文买出了问题,整个海沽站都得完蛋。


    最要命的是,路承周对此一无所知。


    郑彦忡他是认得的,如果郑彦忡被抓,路承周肯定会第一时间知道。


    可现在,他只能从侧面推断,郑彦忡落到了宪兵分队手里。


    路承周原本要回去休息了,但黄文买没离开海沽前,路承周绝对不会回去。


    虽然安孟博去联系黄文买了,但路承周已经作好,黄文买暴露,并且叛变的准备。


    “站长,黄文买不会出事的。”方南生见路承周默默地抽着烟,安慰着说。


    “去对面等消息。”路承周猛的睁开眼睛,红墙道11号对面,有海沽的观察点,只有一间房,专门用来给机关放哨。


    “这没必要吧?”方南生觉得路承周小心得有点过份了。


    现在只是郑彦忡失踪,黄文买上午还在机关出现过,怎么会出事呢?就算出事了,机关也应该是安全的。


    “任何时候,谨慎都是必要的!”路承周到对面后,对方南生严厉地说。


    之前他就说过,无需在宪兵分队搞出动静。


    然而,郑彦忡还是去扔一枚手雷。


    虽然那枚手雷,确实激起了川崎弘的愤怒,但现在,郑彦忡却失踪了。


    路承周敢断定,郑彦忡的失踪,与宪兵分队门口的爆炸,有着必然联系。


    “是。”方南生不敢再多说,他突然发现,路承周说话的语气,与树德小学训练班时的火柴很相似。


    事实上,自从火焰担任新的海沽站长后,他一直有这样的感觉。


    “如果黄文买没出事还好,如果他出了事,海沽将进入紧急状态。”路承周缓缓地说。


    他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他突然想起来,今天一天都没看到寺田清藏。


    这段时间,宪兵分队的日子很清闲,寺田清藏一天不出现,也是常见的。


    但是,寺田清藏与郑彦忡的失踪如果联系在一起,就不正常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路承周从来不相信侥幸,一切结果,必有原因。


    “快看!”马玉珍一直在观察着对面,她突然惊呼着说。


    路承周和方南生马上到窗户边,看到有一队人,突然到了红墙道11号。


    为首之人,正是寺田清藏。


    而在他的身边,路承周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撤!”路承周低声说道。


    这个时候,与敌发生冲突是最不明智的。


    “站长,我去救人。”方南生压低声音说道。


    “先撤,救人的事以后再说。你们马上转移,所有的联络点全部作废,明天在法租界的中国旅馆见面。”路承周低声说。


    他与马玉珍的身份,都不能轻易暴露。


    出了这样的事情,路承周最需要的是冷静。


    这个时候,任何决定,都将引发灾难。


  第七百九十五章 回去

    整个海沽站,路承周最担心的马玉珍。


    除了因为马玉珍是他的交通员外,还因为马玉珍的父亲马厚谷也成了军统的运用人员。


    寺田清藏既然到了红墙道11号,随时有可能会来对面。


    这是路承周进入军统以来,遭到的最大一次危机。


    之前无论出现什么样的情况,机关都没有遭到突袭。


    想象一下,如果没有及时转移,被宪兵分队突然包围,他们几人只能突围,情况就不可收拾了。


    寺田清藏接连几次失败,早就憋了一股气,发现军统的线索,绝对不会松口。


    为了保密,寺田清藏做足了准备。


    “今天晚上,还得跑趟大红桥码头,通知傅祺离开。”路承周对方南生说。


    “好的。”方南生点了点头,今天晚上的形势他也看到了,海沽站随时有可能被一网打尽。


    “明天他就不用去法租界了,直接去二步山吧,那边需要一个搞后勤的。”路承周缓缓地说。


    不管奚建中有没有拉起队伍,至少要把班子搭起来。


    以傅祺的性格,当个总务处长还是很合适的。


    “那贸易行的粮食怎么办?”方南生问。


    “这个时候还管什么粮食?马上走,一分钟也不能耽搁。”路承周冷冷地说。


    “玉珍,你得去趟估衣街。”路承周等方南生走后,与马玉珍穿过两条街,到了自己的车上。


    回到车上后,路承周迅速卸装,恢复路承周的相貌。


    英法租界的封锁已经解除,但晚上想要外出,还是很危险的。


    “我爸应该还没暴露。”马玉珍突然说。


    马厚谷只是军统的运用人员,并没有正式加入军统。


    倒是海沽站安排在中西大药房的两名情报人员,得马上转移才行。


    “为以防万一,还是先转移。至于我们的兄弟,也让他们去二步山吧。”路承周叹息着说。


    “那里可是你的心血。”马玉珍轻声说。


    当初路承周要盘下中西大药房,并且交给马厚谷经营时,她是坚决反对的。


    然而,当时路承周的身份还没有公开,马厚谷被路承周迷惑,担任了中西大药房的掌柜。


    其实,中西大药房目前的身份比较复杂,其中有孙志书的两成暗股。


    路承周给海沽站所有人错觉,他们只是派人暗中潜伏在中西大药房,那里并非海沽站的产业。


    “东西丢了,以后可以再拿回来。但如果人出了事,可就回不来了。”路承周叹息着说。


    中西大药房表面上好像是军统的产业,实际上一直暗中为根据地提供药物。


    比如这个月,就给根据地送去了一批防治痢疾的金鸡纳霜。


    这种药物,除了海沽外,其他地方很难买到。


    就算是有钱,别人也未必会卖。


    路承周开着车子,送马玉珍到了估衣街,她今天晚上的任务很重,不仅要安排中西大药房的军统人员撤离,还要劝说马厚谷和马婶转移。


    同时,明天凌晨,她还得与刘井华联系,向总部发报。


    出了这样的事情,人员转移、保证安全才是最重要的,至于向重庆汇报,等一切安排妥当后也不迟。


    “注意安全。”路承周在马玉珍下车的时候,轻声叮嘱着说。


    马玉珍还有一层身份,蚂蚁情报小组成员,蚂蚁的交通员。


    可是,直到现在,路承周都没有告诉她自己的身份。


    他和马玉珍的关系实在太特殊,一旦告诉她自己的身份,两人的关系,很容易被别人识破。


    “你也要小心,要不,别回去了。”马玉珍突然说。


    海沽站出了这样的事情,路承周其实是最危险的。


    如果日本人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路承周明天再去宪兵分队,等于羊入虎口。


    “不,我应该回去,也必须回去!”路承周坚定地说。


    上级曾经叮嘱过他多次,一切要以自身安全为前提。


    然而,路承周觉得,他的任务是战斗在敌人的心脏。


    只要有一丝的希望,绝对不会放弃。


    上级没有让他暴露,他就不能暴露,组织上没有让他撤退,他绝对不能撤退!


    “如果……”马玉珍担忧地说,后面的话,实在说不出口了。


    “没有如果,一切都会过去的。事情,也许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糟糕。”路承周安慰着说。


    身为海沽站站长的路承周,此时反而不能做太多的事情。


    今天晚上寺田清藏行动了,他担心宪兵分队会突然与他联系,请求情报一室配合。


    幸好,他回到家后,一直到天亮,也没有接到电话。


    天色刚亮,路承周就再也睡不着了。


    他很想就此去宪兵分队,然而,看了看时间,这个时候出门都早了。


    他每天早上出门和吃早餐的时间,基本上都是固定的。


    如果今天突然提前出门,或者不吃早餐,就去了宪兵分队,就有可能引起别人的怀疑。


    事出反常必有妖,路承周绝对不能在这样的事情上,给敌人留下漏洞。


    昨天晚上,他基本上也没睡。


    根据昨天晚上的情况,郑彦忡肯定是叛变投敌了。


    黄文买是否投敌了呢?

    还有寺田清藏身边的安孟博……


    如果仅从现在掌握的情况来看,黄文买和安孟博,都应该叛变了。


    安孟博昨天晚上是去通知黄文买马上转移,然而,他却带着特高班的特务回来了。


    显然,黄文买也被日本人控制住了,否则他们不会抓住安孟博。


    看了看手腕上的表,路承周整理好衣服,像一个要上战场的战士一样,推开门坚定地走了出去。


    对他来说,海沽就是无声的战场,在这里战斗,虽然没有硝烟,但却比战场还要凶险百倍。


    在路上吃了早餐,跟往常一样,按照到了宪兵分队。


    下车后,路承周扫视了一眼宪兵分队,气氛跟往常似乎一样。


    “一切正常吧?”路承周到情报一室,看到昨晚值班的李继平,随口问。


    “昨天晚上,特高班出去了一趟。”李继平见到路承周,马上站了起来,恭敬地说。


    “晚上还出任务,是不是抓到抗日分子了?”路承周不以为意地说。


  第七百九十六章 守株待兔

    就在路承周到宪兵分队时,远在重庆的戴立,也接到海沽站发来的紧急电报:海沽站机关暴露,郑彦忡叛变,安孟博被捕。


    这封电报,是路承周亲自拟定的。


    昨天晚上的情况,可以断定郑彦忡是叛变了的。


    但安孟博是否叛变,黄文买是否当了日本特务,还有等验证。


    虽然他们叛变的几率很高,但只要没有证实,就不能信口雌黄。


    这既是对他们负责,也是对自己负责。


    身为一名情报人员,只汇报自己知道的情况。


    同时,他还得尽可能的,想办法知道更多的情况。


    刚到办公室,路承周接到通知,去川崎弘的办公室开会。


    “昨天,我们捣毁了海沽站的最新机关。”川崎弘看到路承周进来,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


    昨天晚上虽然没有抓获火焰、马淑一和方南生,但从红墙道11号起获了很多重要文件。


    “全部抓到了吗?”路承周“惊喜”地说。


    “没有,但今天可以收网。”寺田清藏得意地说。


    “恭喜寺田班长,果然是军统克星。”路承周恭维着说。


    “前天下午,警务处查到了一个叫郑彦忡的军统特工。前天晚上,我们抓捕了郑彦忡,经过一天的审讯,他昨天下午,终于表示愿意与我们合作。”寺田清藏听到路承周的恭维,不由自主的透露了更多的消息。


    一个人被恭维时,警惕性会大大降低。


    “堡垒往往最容易从内部攻破,火焰再狡猾,终于要落到我们手里了。”路承周得意的大笑。


    “我希望,你能亲自守在红墙道11号,抓捕任何进入那里的人。”川崎弘郑重其事地说。


    昨天晚上的突袭,红墙道11号空无一人。


    但从里面的布置来看,军统并没有转移的迹象。


    昨天晚上,特高班的人已经守在里面。


    然而,这样的任务,交给情报一室就可以了。


    特高班,有更重要的任务。


    “保证完成任务!”路承周坚定地说。


    他很想问起黄文买和安孟博的情况,然而,川崎弘不主动说,他也不好提起。


    路承周马上回去挑选人手,这次他挑了吴伟和宁明。


    不管如何,吴伟都与军统合作过。


    路承周特意把张广林留了下来,叮嘱他注意宪兵分队的情况。


    “据说特高班抓了几名军统,我们却一点风声都没听到。”路承周叮嘱张广林的时候,语气中带着些嗔恼。


    “我会注意的。”张广林说。


    “光注意没用,后面的审讯室和牢房,有我们的人吗?”路承周问。


    “只有劳役,但不是宪兵分队的人。”张广林说。


    “他们的工钱谁发?”路承周随口问,是不是宪兵分队的人没关系,谁给他们钱,他们就听谁的话。


    “工钱?他们是市区的,能有口吃的就不错了。”张广林笑了笑。


    以前在康伯南道22号,如果宪兵分队请人,或许还会给点钱。


    但现在宪兵分队处于市区与英租界的交界处,审讯室和牢房又位于市区,请的劳役,自然不会给工钱。


    “这些事,应该是归庶务课管吧?”路承周突然说,宪兵分队没有庶务班,这些事情,应该归宪兵队部队庶务课管的。


    而庶务课的课长,正是多次参加反战行动的秋山义雄。


    如果是情报一室主任这个身份,路承周与秋山义雄的关系不算很好。


    但他知道秋山义雄是什么人,向他提出什么样的要求,会得到满足。


    如果路承周这个身份不行,还可以用军统的身份。


    昨天晚上,路承周在红墙道11号对面,亲眼看到了寺田清藏带着安孟博,突袭海沽站机关。


    今天,他则以宪兵分队情报一室主任的主任,带着二小队的几名精干守株待兔。


    听起来很好笑,但当路承周坐在红墙道11号,昨天晚上他还坐着的那个位置时,他思绪沉重。


    到目前为止,他还不知道黄文买和安孟博,到底是与日本人主动合作,还是被迫合作。


    主动与被迫,相差悬殊,意义完全不一样。


    今天,路承周原本还要去法租界的中国旅馆,显然,他白天没时间了。


    一整天,他都得守在这里。


    “主任,您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们就行。”吴伟见路承周一个人抽着闷烟,走过来说道。


    这里保持着昨天的原样,甚至桌上的水杯还在。


    “不行,今天随时可能会有人来。”路承周摇了摇头,不管如何,他都得表现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军统会不会有暗号,提醒来机关的人,这里已经暴露了?或者,他们会有备用的联络点。”吴伟突然说。


    “你去窗口和门口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被移动的痕迹。”路承周缓缓地说。


    海沽站确实有这样的暗号,只需要将楼上窗口的那盆花,搬回房间就可以了。


    而且,也确实有备用的联络站。


    路承周之前将海沽站的大部分经费,都花在了建立安全屋上面。


    他可以保证,一旦需要,随时可以启用备用安全屋或联络站。


    然而,这些备用的安全屋,却瞒不过黄文买或安孟博。


    从四经路的日本军用仓库,搞了一批军用物资后,路承周还创造性的搞了一个陷阱联络站。


    在距离红墙道11号不远的奥克尼道,就有一个备用的“联络站”。


    那个联系站,里面不但配备了武器,而且还设备了炸弹和地雷。


    不错,这是一个陷阱联络站,就像河坝道8号那样。


    不同的是,奥克尼道的联络站,所有的陷阱全部是做好了的,方南生会经常去检查,以便让炸弹随时保持有效。


    只是,那个地方,安孟博知道,黄文买却不知道。


    “轰!轰!轰!”


    路承周坐在桌子旁,感觉整个地面都震动了一下。


    “是哪里发生爆炸?”路承周站起来,跑到窗口,大声问。


    可是,他的目光,却投向了奥克尼道,那边伸起了几道黑烟,这让路承周的心突然往下沉。


    很快,路承周带着人赶到了奥克尼道。


    果然,海沽站的备用联络点发生了爆炸。


  第七百九十七章 同归于尽

    在爆炸现场,路承周一眼就认出了安孟博的尸体,他还穿着昨天的衣服,特别是那双已经裂开的皮鞋,路承周非常有印象。


    然而,现在这双皮鞋中的一只,却飞到了门口的路边。


    除了安孟博外,地上还有两名日本宪兵在痛苦的呻吟,他们似乎伤得不轻。


    “寺田班长,这是军统的据点么?”路承周也看到了灰头土脸的寺田清藏,连忙迎了上去,关心地问。


    “可恶的抗日分子!”寺田清藏狠狠地说,他也差点受伤。


    这是他最近第二次遭到军统攻击了,上次在河坝道8号,还能见到军统的人。


    但在奥克尼道,他连军统的样子都没见到。


    “您没受伤就好,里面的人跑掉了吗?”路承周虽然很遗憾,但脸上还是得装出关心的样子。


    “不知道。”寺田清藏摇了摇头,爆炸发生后,并没有遭到里面的攻击,但他也躲到了外面。


    前天下午抓到郑彦忡后,他并没把人带回宪兵分队,而是在渤海旅馆开了间房。


    经过一天的审讯,郑彦忡终于改变心意,答应与日本特务机关合作。


    随后,他们抓到了海沽站的会计黄文买。


    这位树德小学的老师,没想到嘴非常严,被捕后,坚决不与日本特务机关合作。


    昨天晚上,安孟博来通知黄文买时,被郑彦忡认了出来。


    寺田清藏当时没有抓捕,也没让黄文买见他。


    在没有见到黄文买后,大意的安孟博返回红墙道11号向路承周汇报。


    哪想到,狡猾的寺田清藏,带着日本特务跟在后面。


    直到靠近红墙道11号,寺田清藏才突然逮捕了安孟博。


    当时的安孟博很内疚,他为自己没有足够的警觉而自责。


    幸好,红墙道11号已经人去楼空,寺田清藏除了发现一些海沽站的机关资料外,没有发现任何重要文件。


    路承周要求,处在敌后的海沽站,不能保存过多的机密文件。


    当时安孟博觉得想不通,但出了事他才觉得,火焰实在太明智了。


    安孟博担任军统内交通多年,原本路承周想让他回重庆,但他没同意。


    安孟博认为,自己应该与日本人干,回到重庆还有什么意思呢。


    昨天晚上,寺田清藏苦口婆心的劝他,包括那个可恶的郑彦忡。


    今天早上,安孟博终于答应,可以带他们去海沽站的备用机关。


    寺田清藏听闻后大喜过望,然而,安孟博却将他们带来了奥克尼道。


    安孟博当场身死,秉承了不成功便成仁的承诺。


    “要不,我进去看看?”路承周试探着问。


    “郑彦忡,你陪路主任一起进去。”寺田清藏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身后的房子,对旁边的一名年轻男子说道。


    “嗨。”郑彦忡点头哈腰地说。


    既然已经投敌,自然不想再回军统,他只想以后能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你是军统海沽站的?”路承周带着郑彦忡进了安全屋。


    这里路承周还是第一次来,他只知道这个地址,房子是黄文买租下来的,里面的布置,却是方南生安排的。


    “我是行动组的。”郑彦忡小心翼翼地说道。


    他知道路承周是宪兵分队的中国特务头子,自己既然投靠了日本人,以后恐怕也要在路承周手下当差。


    “组长是方南生?”路承周随口问。


    “是的。”郑彦忡说。


    “你不知道他的住处?”路承周又问。


    “方南生经常更换地方,每次都是他来找我。”郑彦忡说,如果知道方南生的住处,昨天就立功了。


    寺田清藏可是答应他,每抓住一名军统人员,都会给他丰厚的奖励。


    “你觉得,刚才方南生在这里面吗?”路承周又问。


    “这可说不好,方南生胆子很大。”郑彦忡摸不准路承周的想法,不敢随便说道。


    “主任,上面没有人。”吴伟带着人,率先冲到了楼上。


    爆炸已经发生这么久了,就算真有军统,此时也应该早跑掉了。


    听到上面没有人,路承周的动作才加快。


    楼上确实没有人,但发现了枪支和弹药,还有摆放整齐的四枚手雷。


    这些手雷如果全部使用,恐怕特高班不止两个人受伤。


    “寺田君,这里根本就没有人,炸弹是被人为引爆的。”路承周仔细勘察后,才向寺田清藏汇报。


    这里的布置,方南生曾经向他详细汇报过。


    现在,他只需要向寺田清藏汇报,不仅能得他对日本人很忠诚,还显得很专业。


    “人为引爆?”寺田清藏一听,勃然大怒。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小丑,被安孟博耍得团团转。


    “这里跟河坝道8号类似,里面有武器和炸弹,如果里面真的有人,这次的损失恐怕会更大,光是手雷就有四枚,还有两支驳壳枪加一百分子弹。在门口,预先埋了炸药和雷管,只需要拉亮电灯,马上会爆炸。”路承周介绍着说。


    寺田清藏跟着路承周到了门口,发现电灯的开关处,果然另外接了一路线。


    “军统这是要干什么?自杀装置?”寺田清藏也仔细看了门口的电线,发现正如路承周所说,刚才的爆炸,是安孟博引起的。


    这个所谓的备用机关,根本就没有人,安孟博带着特高班的人,只是想与他们同归于尽罢了。


    “安孟博不愧是老军统,竟然敢跟我们硬碰硬。”路承周叹息着说。


    他参加军统的时候,安孟博就已经是海沽站的内交通了。


    在海沽站,安孟博与黄文买的资格一样老。


    可惜的是,他们也一起出了事。


    之前在五十一号路26号时,路承周就让黄文买住机关。


    但黄文买觉得,他在树德小学教书,住在附近更方便。


    这次机关设在红墙道11号,自然也没让黄文买住过来。


    如果黄文买住在机关,恐怕就不会有这样的事了。


    “你认得他?”寺田清藏诧异地说。


    “不错,他就是海沽站的内交通安孟博。我当初参加军统时,他已经在军统任职了。”路承周叹息着说。


    “可惜了。”寺田清藏暗暗后悔,郑彦忡并不认得安孟博,要不是路承周,他还没办法确定安孟博的身份。


  第七百九十八章 时机

    奥克尼道的爆炸,让寺田清藏确定,军统不可能再到红墙道11号。


    这么大的动静,整个英租界都知道了,遑论军统这么恐怖分子了。


    下午,路承周终于有机会去了趟法租界。


    海沽站遭此巨变,路承周身为站长,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然而,现在他只想如何渡过危机,并且积极营救黄文买。


    “总部回电了没有?”路承周在中国旅馆,见到马玉珍后,问。


    “这是总部的回电。”马玉珍拿出一封电报递给路承周。


    重庆在收到海沽站的汇报后,过了两个小时才回电。


    海沽站的内交通和会计接连出事,就算没有断定他们叛变,但被捕也是非常严重的事情。


    重庆回电,要求海沽站暂时停止活动,人员和电台,尽量转移至二步山。


    奚建中到二步山后,因为有武器和经费的支持,已经站稳脚跟。


    随着海沽站一些抗日热血青年的加入,忠义救国军海沽抗日大队已经初具雏形。


    “上午,安孟博已经殉国。他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对党国的忠诚。”路承周缓缓地说。


    马玉珍和方南生一听,两人都低下了头。


    奥克尼道的安全屋,原本是作为行动组的备用,却被安孟博使用。


    “黄文买有没有叛变?”马玉珍问。


    “暂时还不知道,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应该还没有。”路承周摇了摇头。


    “他是否关押在宪兵分队?”马玉珍又问。


    路承周是宪兵分队的情报一室主任,这一点最有发言权。


    “没有。我让吴伟跟着郑彦忡,他与黄文买一定在一起。”路承周点了点头。


    作为情报一室的主任,他想知道郑彦忡更多的情况,也是说得过去的。


    来之前,路承周先回了趟宪兵分队。


    他原本觉得,张广林会给自己带来好消息。


    然而,后边的宪兵分队,并没有关押新来的犯人。


    “火先生,你……你……是路……”方南生在旁边听着,突然觉得不对劲,张大着嘴,惊讶地说。


    “不错,我是路承周。”路承周将头上的假发和胡须摘下来,微笑着说。


    “怪不得。”方南生喃喃地说,很多事情,突然之间全想明白了。


    怪不得可以策反刘井华,怪不得能让吴伟当内应,怪不得海沽站能随时掌握宪兵分队的情况。


    “黄文买没在宪兵分队,郑彦忡也没在宪兵分队,包括今天殉国的安孟博,也没在宪兵分队出现过。我分析,寺田清藏在外面找了个地方审讯他们。只要我们找到这个地方,还是有机会营救的。”路承周没有理会方南生的诧异,沉吟着说。


    “可是,总部要求我们停止活动?”马玉珍突然说。


    “总部不知道我们的情况,海沽站什么时候,都不会停止活动。为了吸引宪兵分队的目光,必须采取果断行动。”路承周缓缓地说。


    “站长有何计划?”方南生问。


    对火焰变成路承周一事,他一时之间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


    要知道,他之前也将路承周当成暗杀目标。


    可是,一转眼,路承周却成了自己的上司,海沽站的站长。


    这个路承周,真是太会伪装了。


    “我们现在人手不足,不能搞武装冲突,最好的办法,是发挥我们的优势:纵火。”路承周缓缓地说。


    “目标呢?”方南生问。


    纵火确实最简单,只要安放几枚定时燃烧弹,哪怕就是马玉珍都能参加行动。


    “中原公司。”路承周说。


    海沽站之前对中原公司采取过行动,但现在的中原,一至四楼依然正常营业,一二楼售百货,三楼是杂耍场,四楼是电影院和评戏、文明戏院。


    而原来的五楼为大戏院,六楼为大酒楼,只是日军占领海沽后,将中原公司的五楼和六楼,改为关押政治犯的场所。


    如果军统在中原公司纵火,也有很大的政治意义。


    “什么时候?”方南生问。


    “随时准备动手,但要在确定黄文买关押地之后。”路承周缓缓地说。


    如果不知道黄文买关押在哪里,一切都是徒劳。


    除了军统的行动外,路承周希望,地下党也能搞一次行动,以配合军统。


    以路承周的身份,提出这样的要求,只能跟程瑞恩说起。


    “我会转告的。”程瑞恩说。


    “要快,一旦我们打听到黄文买关押的地方,马上要行动。这次,是地下党与军统联合行动。”路承周说。


    在路承周与程瑞恩见面的时候,马玉珍化装之后,也与吴伟见了面。


    吴伟被路承周命令,暗中跟踪郑彦忡,正好给马玉珍与他单独见面的机会。


    “军统快完蛋了,你们还来找我干什么?”吴伟看到马玉珍,似笑非笑地说。


    他是个投机分子,军统势强时,自然想多条退路。


    可现在的军统,有如过街老鼠,怎么还能成为自己的退路呢。


    “军统永远也不会完蛋,倒是那些敢于卖国求荣的汉奸,很快会完蛋!”马玉珍冷冷地说。


    “不知马组长来此有何贵干?”吴伟见马玉珍沉着冷静,反而有些心虚地说。


    “郑彦忡和黄文买住在哪?”马玉珍问。


    “他们不应该在宪兵分队么?”吴伟佯装不知地问。


    “吴伟,如果你跟我们耍心机,那就是与国家为敌,与民族为敌,后果如何,你可要想清楚。”马玉珍冷笑着说。


    “这个……”吴伟迟疑着说。


    “我们知道,你跟踪了郑彦忡。”马玉珍冷笑着说。


    “你们……”吴伟吃惊地说。


    “不要以为你是我们唯一的情报来源,你不是第一个与我们合作的,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与我们合作的。”马玉珍冷淡地说。


    “我只是开个玩笑,马组长千万别当真。”吴伟马上讪笑着说。


    “吴伟,我们这是给你机会改过自新,如果你不想说,我也不会逼的,但别怪没提醒。”马玉珍说。


    “别啊,我与你们是合作关系,郑彦忡在渤海旅馆,格林威道上的渤海旅馆。我只看到郑彦忡进去了,至于黄文买在不在,那就不知道了。”吴伟马上正色地说。


  第七百九十九章 难得

    奥克尼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寺田清藏也在第一时间,向川崎弘汇报。


    寺田清藏显得有些沮丧,好不容易抓到军统的尾巴,又被他们溜了。


    “你准备怎么安排郑彦忡和黄文买?”川崎弘倒觉得,这是宪兵分队难得的胜利。


    奚建中的事件,宪兵分队五死六伤,连军统的衣角都没摸到。


    这次不仅策反了郑彦忡,还抓到了黄文买。


    军统的会计,比内交通知道的情况还多。


    很多时候,会计要直接与下面的人见面,给他们支付经费。


    但内交通则不然,他只负责几个重要的人物。


    像郑彦忡这样的普通行动人员,没资格见安孟博的。


    “郑彦忡知道的都说出来了,海沽站有所准备,他的情报已经没用了。至于黄文买,还没开口。”寺田清藏原本以为,安孟博愿意与宪兵分队合作。


    哪想到,安孟博却将特高班带到了死地。


    幸好安孟博不是行动人员,否则的话,今天上午所有人都会给他陪葬。


    “军统没几个有骨气的,只要用了刑,任何人都会与宪兵队合作。”川崎弘相信刑讯,没有哪个人,能经得住宪兵队的用刑。


    “再给他一天时间吧,如果到明天他还不合作,再把他押回审讯室。黄文买毕竟是个文人,经不起折腾的。”寺田清藏说。


    他也知道用刑能让人迅速开口,但那种开口,未必是真心实意合作。


    比如说安孟博,看似要与宪兵分队合作,结果却把特高班带到了陷阱。


    “黄文买以前是进入过我们视线的,可惜,几次都让他溜了。”川崎弘叹息着说。


    “这次,绝对不会再让他溜了。”寺田清藏脸上露出坚毅之情。


    “渤海旅馆那边,要不要加派人手?”川崎弘突然问。


    “军统已经四散逃离,自顾不暇,怎么敢再露头呢?就算他们敢行动,恐怕也只会注意这里吧?”寺田清藏得意地笑着说。


    抓捕郑彦忡时,他没有回宪兵分队,而是将人带到渤海旅馆。


    郑彦忡在那里待了一天,终于开口,并且招出了黄文买。


    这让寺田清藏对渤海旅馆很迷信,他相信黄文买也一定会开口,只不过需要的时间更长一些罢了。


    知道寺田清藏竟然也使用渤海旅馆后,路承周马上制订了新的计划。


    路承周对渤海旅馆很是了解,之前高桥丰一当特高班长时,曾经将中共民先队的任维纲,藏在渤海旅馆。


    路承周为了除掉这个可耻的叛徒,亲自动手。


    没想到,寺田清藏再次使用渤海旅馆。


    显然,这家旅馆的老板是德国人,让他们感觉很放心。


    “中原公司起火,与渤海旅馆营救,要同时进行。”路承周叮嘱着方南生。


    “请站长放心,绝不会出现问题。”方南生笃定地说。


    “我们不能再出任何问题了,行动时间定在十点半吧,这个时候,我也能过去。”路承周想了想,行动组的人员一减再减,晚上还要先去中原公司安放定时燃烧弹。


    黄文买没有开口,一下子给海沽站挽回了很大损失。


    至少,那些存放在安全屋的定时燃烧弹,马上可以使用。


    否则的话,要临时制做,晚上肯定来不及使用。


    “这样的行动,怎么能让站长参加呢?”方南生摇了摇头,忙不迭地说。


    “安仁里的行动,我就帮你们擦过屁股。当时路口那名日本特务,可没死透。”路承周摆了摆手,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行动组绝对不能失手,海沽站也不能再有损失了。


    路承周对渤海旅馆的环境很熟悉,拿起笔和纸,很快画出了于渤海旅馆的平面路。


    从哪里进去,如何撤离,路承周心里都有数。


    “不管营救是否成功,你们暂时都要先去二步山躲避一段时间。包括刘井华,也要带着电台去二步山。”路承周望着马玉珍,其实他觉得,马玉珍也必须转移。


    “如果要发报怎么办?”马玉珍问。


    “暂时不与总部联系,一定要发报的话,让刘井华留下卢纪之带来的那部电台。”路承周说。


    他与马玉珍都能发报,卢纪之带来的电台很小,完全可以自行发报。


    安排好中原公司的行动,以及渤海旅馆的营救后,路承周又去了七十号路7号。


    今天晚上的行动,他希望能得到海沽城委的支持。


    “这次还真是巧了,海沽城委在日本被服厂的同志,正准备搞一次破坏行动。”程瑞恩见到路承周后,马上说。


    “太好了,地点在哪里?”路承周右手握拳,锤到自己左掌心,惊喜地说。


    “特三区的九纬路。”程瑞恩微笑着说。


    特三区就是原来的旧比租界,在河东,位于英法租界的东南。


    而日租界位于英法租界的西北,如果这两处同时起火,一定能让日本人顾此失彼。


    “晚上十点半行动,可以么?”路承周拿出四个很小的燃烧弹,说。


    “你小子都准备好了,是不是早就算准,地下党的同志会配合?”程瑞恩说。


    他与顾三石见了一面,说起了蚂蚁的请求。


    顾三石一听,是蚂蚁的请求后,马上表示,海沽城委全力支持。


    “如果地下党的同志,没有合适的目的,我准备给你一个目标。”路承周说。


    “我随时准备着。”程瑞恩胸脯一挺,坚定地说。


    寺田清藏没把人带回宪兵分队,路承周晚上特意去问了川崎弘。


    “老师,寺田班长是不是还有行动?”路承周问。


    “当然,这次要借机会,将军统海沽站一网打尽。”川崎弘的小眼睛里,闪烁着阴毒的光芒。


    他已经不知道想过多少次了,抓到军统的火焰后,一定要亲手剥了他的皮。


    “寺田君真是辛苦,情报一室只能尽量配合了。”路承周惭愧地说。


    “情报一室的表现还是不错的,好好干,我很看好你。”川崎弘微笑着说。


    虽然情报一室没立什么功,但路承周表现还是很积极的。


    至少,面对军统时,表现得不怕死,坚决与宪兵队站在一起,这是殊为难得的。


  第八百章 营救

    被川崎弘很看好的路承周,离开宪兵分队后,将车子开回了家。


    在家里化好装后,路承周一直关注着时间,时钟指向十点时,他才从后门悄悄离开了家。


    路承周计算过,从家里到渤海旅馆,最多只需要二十五分钟。


    从后门出来后,他穿过旁边的小巷子,到二十五号路的尽头,才叫了一辆人力车。


    距离渤海旅馆还有两百多米时,他就下了车,慢慢步行过去。


    当他抵达渤海旅馆外面时,距离十点半,正好还有五分钟。


    在渤海旅馆的后面,路承周见到了方南生,他已经带着两个人在等着。


    看到旁边的黑影中出现一个人影,方南生知道路承周来了,他转身向手下交待了一句,迅速走了过来:“站长。”


    “人在哪里?”路承周问,按照计划,方南生应该提前与马玉珍沟通,摸清渤海旅馆的情况。


    “他们有三间房,二零一、二零二和二零三。郑彦忡和一名日本宪兵住在最里面的二零一,黄文买和和一名日本宪兵住在二零二,寺田清藏带着两名手下,住在外面的二零三。”方南生介绍着说。


    “武器准备得怎么样?”路承周问,这里是英租界,动静不能搞得太大。


    动静越大,意味着他们行动的时间就越短。


    一旦附近的巡捕过来,哪怕他们行动再顺利,也只能撤离。


    当然,实在不行,只能使用杀伤性武器:手雷。


    像渤海旅馆这样的房间,如果同时扔进去两枚手雷,里面的人,存活率不会高于百分之一。


    “每人一把快慢机,两个弹夹,和一枚手雷。我还备了两枚响弹。”方南生拍了拍腰间的武器,自信地说。


    所谓的“响弹”,也是之前抗团人员的发明,就像炸弹一样,声音很大,但基本上没什么威力。


    用在闹市,最是合适不过。


    除了黄文买外,对方有六个人,而加上路承周,他们也才四个人。


    四对六,正是上次对付山口静夫的数目。


    只是,这次的寺田清藏必定非常谨慎,很难再搞突袭。


    “按计划行事。”路承周沉吟着说。


    所谓的按照计划行事,是先突袭二零一和二零三,最后再进攻黄文买所住的二零二。


    十点半,中原公司的一楼和二楼,突然发生爆炸起火。


    火势迅速蔓延,从一二楼开始,很快烧至三楼和四楼。


    而五楼和六楼关押的政治犯,在消防队来后之后,不得不将他们全部放出来。


    然而,跟上次中原公司失火一样,附近的消防设施,全部被破坏。


    哪怕是消防队的人,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中原公司慢慢的烧着,一直等所有的商品、货柜及门窗设备,全部烧光后,火势才慢慢平息。


    与此同时,生产军需品的特三区九纬路日本被服厂,也突然发生大火。


    然而,被服厂的火势,在两个小时后,就被扑灭。


    显然,在放火方面,地下党比军统还是稍逊一筹。


    但是,日本被服厂的大火,也引起了日本方面的高度重视。


    中原公司在日租界,日本被服厂在特三区,但这两场大火,引起了川崎弘的特别兴趣。


    十点半时,路承周与方南生开始行动。


    方南生带着一名队员,负责最里面的二零一,路承周一个人负责二零三,另外一名队员守在二零二。


    不管路承周或方南生谁先得手,会合之后,最后再营救黄文买。


    虽然路承周要独自面对三人,但他一点也不担心。


    只要能突袭,抢先得手,哪怕里面有三人,也很容易对付。


    路承周让方南生先动手,他相信二零三房间的人,听到动静后,一定会出来察看。


    一旦房门打开,就是路承周动手的时刻。


    “砰!”


    方南生进入二零一房间的方法简单而粗暴,一脚踹在门锁处,将房门一脚踢开。


    “砰,砰砰!”


    看到房间的人影,方南生根本没有多想,抬手就开枪。


    第一枪正中郑彦忡,而其后的两枪,则射偏了。


    郑彦忡手臂中枪,他顾不上疼痛,就地一滚,滚到了床底下。


    他的枪被日本人收走了,这种情况,床底是他最安全的港湾。


    方南生没有理会郑彦忡,他的首要目标是那个日本宪兵。


    他冲进房间,朝着趴在地上的日本宪兵,迅速开了两枪。


    郑彦忡原本以为,日本宪兵是自己的保护伞。


    然而,看到他的背上,突然冒出两个血洞,郑彦忡吓得胯间一紧。


    “出为吧。”方南生走到床边,冷冷地说。


    二零一房间的门被踢开,接头又发生枪响,二零三的房间,果然迅速打开了,路承周几乎在房门打开时,他的枪就伸了进去。


    “砰砰!”


    任何时候,路承周都不想给对手机会。


    不管开门的是谁,此时都没救了。


    路承周顺势推开门,同时手里的枪,已经准备瞄准射击。


    然而,令他惊讶的是,二零三房间,除了地上躺着的一位穿着西装,身材矮小的日本宪兵外,房间空无一人。


    路承周突然一惊,房间的寺田清藏不在,肯定在黄文买的房间。


    路承周迅速退出房间,然而,外面已经发生了枪战。


    寺田清藏确实在二零二,他依然在优生黄文买的工作。


    不像昨天,黄文买已经没有礼遇了,他双手被铐在床头,蹲又蹲不下,站又站不直,只能弓着背站着,时间一长非常受罪。


    寺田清藏不但在,而且他还带来了一名手下。


    也就是说,二零二其实有四个人,除了黄文买外,还有两名日本宪兵,加上寺田清藏。


    听到外面的声响,寺田清藏迅速掏出枪跑到了门口。


    他侧着身子,将门打开一条细缝,看到外面站着一个陌生人。


    寺田清藏几乎毫不犹豫,马上开了两枪。


    军统的这位行动队员,立马倒在了地上。


    而此时,路承周刚刚冲进二零三。


    二零一的方南生,听到外面的王八盒子的声音,心里大吃一惊。


    此时他顾不上处决郑彦忡,朝床底下胡乱看了两枪,就往门口跑。


    军统以小攻大,必须突袭,否则时间一长,就会陷入被动。


    在方南生到门口时,路承周也返回了,他们两人在门外碰了头。


  第八百零一章 反击

    路承周朝方南生望去询问的目光,方南生的任务,是清除二零一的人。


    作为叛徒,郑彦忡也必须受家法。


    方南生看到路承周出来后,又看到二零二门口倒下的兄弟,他突然惊呆了。


    路承周伸出四根手指,指了指二零二,告诉方南生,里面可能有四个人。


    听到外面的枪声,里面的黄文买突然一阵狂喜。


    支撑他的信念,除了对日本人的仇恨外,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他知道,火焰不会放弃自己。


    黄文买是海沽站的老人了,海沽站前前后后换了七八任站长,他觉得火焰办事最稳妥。


    火焰行事,将军统人员的安全放在首位,这种理念,会让所有人对他死心塌地。


    只有郑彦忡这样的软骨头,才会当卖国贼。


    路承周摸出一枚响弹,拉燃导火索后,从门缝里扔了进去。


    “砰!”


    一声巨响,连站在门外的路承周,都有种震耳欲聋的感觉。


    里面的人,更是吓坏了,寺田清藏看到外面扔进来枚爆炸,当时就趴在地上。


    其他两名宪兵,也有如条件反射般,迅速趴到了地上。


    随着那声巨响,他们都以为,自己应该受到了伤害。


    路承周几乎在声响的同时,路承周率先冲进了二零二,他没有任何犹豫,朝着地上的人连开几枪。


    同时,他一脚狠狠地踢在床头,将铐住黄文买的那个部位踢飞。


    “快走!”路承周一把拉着还铐着双手的黄文买。


    刚才那枚“响弹”,肯定惊动了周围的巡逻,现在哪怕一秒钟,对他们来说都是宝贵的。


    方南生已经走到门口,正准备进来,路承周已经带着黄文买出来了。


    “撤!”路承周低声说。


    他不管寺田清藏和地下的宪兵有没有死,今天的任务是营救黄文买,哪怕他们还有气,只要不能反抗,路承周就没时间去理他们。


    “砰!砰!砰!”


    方南生正要说话时,突然身后传来几声枪响,方南生的身子突然向前扑了扑,嘴角也露出了一丝鲜血。


    路承周大吃一惊,方南生身后,怎么还会射出子弹呢?

    他松开黄文买,扑过去扶住方南生,同时右手的枪,指向了他身后。


    路承周愕然发现,站在方南生身后开枪的,竟然是郑彦忡,他拿着一支南部十四式手枪,正准备夺路而逃。


    “砰砰!”


    路承周连开两枪,一枪击中郑彦忡后背,一枪正中他后脑勺。


    随后,路承周没再犹豫,背着方南生就往外跑。


    当他们跑出渤海旅馆没多久,闻讯而来的巡捕,才开始涌入渤海旅馆。


    而此时,路承周已经快到海河边了。


    晚上要撤离英租界,最好的办法还是坐船。


    况且,他们还要带着方南生的尸体。


    路承周怎么也没想到,身手敏捷的方南生,竟然会死在郑彦忡手里。


    “交给你了,过河后,将他的遗体找个地方埋了吧,你们先去二步山,一切等回来后再研究。”路承周在河边,对马玉珍轻声说。


    渤海旅馆发生这么大的事,寺田清藏可能也死了,川崎弘一定会找他去的。


    这个时候,时间对路承周来说也很重要。


    “好。”马玉珍没想到,今天晚上的营救行动,却是以这种方式收场。


    “站长,多谢搭救。”黄文买突然说道。


    他的目光中充满了感激,能从日本人手里逃出来,他万分感激火焰。


    “都是自己兄弟,这么客气干什么?你落到寺田清藏手里,必要的调查还是要有的,到二步山后,配合马组长,早点调查清楚,早点出来工作。”路承周摆了摆手,今天晚上的行动,看似划不来,但他认为还是很值得的。


    黄文买失事,当然要营救,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只要有机会,一定要救出来。


    不为其他,因为他是路承周的手下。


    路承周有义务,也有责任将他救出来。


    当然,这跟黄文买的坚持也有关系,如果他过早投降,向日本人开了口,营救也就失去了意义。


    “一定好好配合。”黄文买忙不迭地说。


    路承周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家,方南生和一位行动人员的牺牲,他根本没有时间悲伤,甚至都没有时间反思。


    刚从后门进去,路承周就听到客厅的电话在急骤地响着,他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客厅,在电话要挂断的最后一刻,接到了电话。


    “我是路承周。”路承周一边扯着头上的假发和脸上的胡须、眉毛,一边平静地说。


    “路先生,出大事了。”电话是张广林打来了,川崎弘让他通知路承周,这是他打的第三个电话,如果路承周再不接,他恐怕就得来二十四号路15号,亲自通知了。


    “楼上的电话坏了,迷迷糊糊听到电话响,出什么事了?”路承周深呼吸了一口气,电话是张广林打来的,这更令他放松。


    “今天晚上先是中原公司失火,随后特三区九纬路的日本被服厂又被烧。就在半个小时前,渤海旅馆发生枪战,寺田清藏受了重伤,特高班的又死了几个,那个军统也死了。”张广林叹息着说。


    “川崎队长呢?”路承周问。


    “去了渤海旅馆。”张广林说。


    “我马上也过去,你赶紧通知一室的兄弟,有多少算多少,全部去渤海旅馆。叮嘱他们,一定要打起精神,要是得罪了日本人,可别怪我没提醒。”路承周叮嘱着说。


    “好。”张广林连忙说道。


    日本人吃了大亏,肯定异常愤怒。


    日本人最喜欢做的,就是迁怒于人,这个时候谁要是触了他们的霉头,保证会死得很难看。


    路承周赶到渤海旅馆时,外面被巡捕封锁着。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警务处也很紧张。


    但死的是日本人,这些巡捕的神情,却又很坦然。


    “老师,为什么会这样?”路承周看到川崎弘后,很是吃惊地问。


    “你怎么才来?”川崎弘看了路承周一眼,不满地说。


    “我去通知一室的人了,那些巡捕终归不是咱们的人。”路承周解释着说。


    “郑彦忡被杀,黄文买被救,寺田清藏重伤,军统的反击很快啊。”川崎弘面无表情地说。


  第八百零二章 转移

    其实川崎弘还有句话没有说出来,军统的反击不但快,而且猛,正好戳在他的心窝上。


    寺田清藏身中两枪,生死未卜,刚投降过来的郑彦忡,被当场枪杀。


    而好不容易抓到了海沽站会计黄文买,则被军统救走。


    如果黄文买没救走,宪兵分队还不算失败。


    然而,这次的交手,军统除了留下一具尸体外,几乎没有其他伤亡。


    “老师,这里有一摊血迹,不属于这里的任何人。”路承周不敢多说,这个时候,只有努力工作,让川崎弘找不到发泄的理由,才是最好的应付方式。


    路承周目前是情报一室主任,川崎弘如果发怒,他甚至都找不到替罪羊。


    既然如此,只能让川崎弘在心理上得到满足。


    至少,要让他没有太大的挫败感。


    “军统有重要人员受伤了?”川崎弘目光中闪过一抹惊喜。


    “不错。我看了郑彦忡手里的枪,正好开了三枪,而且弹壳也掉在门外。这三枪,应该都击中了军的是重要人物,很有可能就是那个火焰。”路承周分析着说。


    “火焰不太可能亲自参与行动,但击中方南生还是有可能的。”川崎弘摇了摇头。


    虽然他心底有个声音,不停的在告诉他,或许击中的就是火焰呢?那郑彦忡就帮自己大大忙了。


    “很有可能是火焰,要不然,怎么会把尸体带走呢。”路承周坚定地说。


    “如果只是受伤呢?”川崎弘摇了摇头。


    “这么近的距离,三枪全部击中目标,必死无疑。”路承周笃定地说。


    “你怎么知道三枪全部击中了目标?”川崎弘问。


    “因为没有找到弹头,加上这滩血,必定是三枪全中目标。”路承周肯定地说。


    “这滩血的量还不少。”川崎弘也有些认同路承周的观点,从这滩血的形状来看,中枪者应该流了不少血。


    二零二门口的那摊血,终于转移了川崎弘的注意力。


    等到情报一室的人陆续到来后,路承周将渤海旅馆包围起来,代替了巡捕的职责。


    直到此时,宪兵分队才有人手,将被杀的四名日本宪兵尸体运回去。


    至于郑彦忡的尸体,按照川崎弘的指示,路承周将之扔到城外的乱坟岗。


    这样的叛徒和汉奸,也没有入土的待遇。


    天亮后,路承周才有机会,去维多利亚医院看望了寺田清藏。


    他的手术刚做完,寺田清藏很幸运,他的心脏位置与常人不一样,长在右侧,左侧是肺。


    因此,他只是肺部中弹,因为抢救及时,并没有死。


    路承周虽然很失望,但寺田清藏活着是事实,目前也不适宜除掉寺田清藏。


    寺田清藏在渤海旅馆的挫败,差点让菊池宽撤掉川崎弘。


    寺田清藏活了下来,等于帮川崎弘留住了位子。


    只是,这次菊池宽没再补充宪兵分队特高班。


    他告诉川崎弘,日本帝国的士兵,生命非常宝贵。


    一名日本士兵,比一百名中国人的生命还宝贵。


    宪兵分队以后所有的事情,都应该让中国人去做,日本人只需要监督和管理中国人就可以了。


    路承周倒没想到,宪兵分队接连几次打击,让情报一室的地位反而提高了。


    以后,他将可以插手更多宪兵分队的事情。


    可以这么说,没有情报一室,宪兵分队的工作都无法开展。


    黄文买的成功营救,让路承周大大松了口气。


    半个月之后,马玉珍回到英租界,向他汇报了调查黄文买的过程后,他才完全放下心来。


    “黄文买请求回来,傅祺也嚷嚷着要回来赚钱。至于刘井华,更是急不可耐。”马玉珍说道。


    渤海旅馆的营救行动,海沽站虽然损失了两个人,方南生也牺牲了,但是,却让海沽站的人,真正拧成一股绳。


    “黄文买暂时不能回来,行动组的人,全部去二步山,协助奚建中建立忠义救国军海沽抗日大队。至于傅祺,可以先回来。刘井华暂时协助忠义救国军海沽抗日大队建立电台后再回来吧。”路承周缓缓地说。


    海沽站的人员急剧减少,只要有特工电台,他和马玉珍都可以发报。


    如果海沽站需要与重庆一天一报,就必须有专门的电台,甚至还得有报务员、译电员才行。


    二步山是海沽站的退路,也是海沽站的根据地。


    目前来说,要集中力量,将二步山建设起来。


    目前的海沽站,只有几个人了,但以后,海沽站会越来越强大。


    日本人对英租界的控制越来越严,再在英租界或者法租界搞训练班是不可能的。


    但是,二步山的忠义救国军海沽抗日大队成立后,完全可以从抗日大队调人,或者在二步山举办新的训练班,为海沽站培训人员。


    “二步山什么都缺,除了道路崎岖、地势险要外,也没有其他好处了。”马玉珍说。


    “只要日本人进不上去,哪怕条件再艰苦,也是可以坚持的。”路承周摇了摇头。


    海沽站要养活一只军队,可不那么容易。


    以后,忠义救国军海沽抗日大队的日子,肯定会很艰苦。


    因此,让傅祺回来很有必要。


    “山上最缺的,是粮食和药品。”马玉珍说,这次到二步山后,她才发现,要从无至手建立一支军队,实在太难了。


    哪怕军统已经有了三百条枪,但除此之外,什么都缺。


    缺粮食、缺药品、缺衣服、缺盐,甚至还缺人。


    到目前为止,二步山上不过三十来人,而且这其中,还有一半以上,是中共送过去的。


    “这些交给傅祺就可以了。对了,方南生埋在哪里?”路承周突然问道。


    方南生牺牲那天晚上,路承周忙于应付川崎弘,根本没时间悲伤。


    虽然方南生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但是,他很清楚,方南生是自己的同志和战友。


    看到方南生牺牲,路承周也非常悲痛。


    “当时只是随便找了个地方,前几天才从老乡家买了副棺材。”马玉珍低声说。


    “有时间,替我去烧点纸钱。”路承周叹息着说。


  第八百零三章 必须可以

    1940年9月27日,德、意、日缔结军事同盟。


    宪兵队为此特意举行庆祝聚会,路承周跟着川崎弘去了日租界的中华茶园。


    除了英租界宪兵分队之外,其他几个宪兵分队,也都派人参加了。


    川崎弘虽是原来的特高课长,但最近英租界宪兵分队却接连出事,特高班在高桥丰一手里,基本完完。


    到山口静夫手里,特高班再次几乎全军覆灭。


    而寺田清藏接手后,先后在河坝道8号和渤海旅馆,也差不多死掉了一个特高班了。


    河坝道8号五死六伤,加上奥克尼道的两伤,还有渤海旅馆的四死一伤,在寺田清藏担任特高班后,特高班已经九死九伤。


    而且,这九伤中,还包括了寺田清藏自己。


    要不是菊池宽支援了宪兵分队一个特高班,宪兵分队已经没有日本宪兵了。


    “川崎君,你们英租界宪兵分队最近与军统可是斗得很欢啊。”一位身材有些肥胖的宪兵少佐,见到川崎弘后,冷嘲热讽地说。


    “怎么,东马路宪兵分队想来助我们一臂之力?”川崎弘淡淡地说。


    他现在,最讨厌别人说起这件事。


    这个宪兵少佐跟川崎弘一样,也是宪兵分队,负责东马路的宪兵分队长井尾。


    “我们想跟军统交手,却苦于没有机会。川崎君如果不想面对军统,在下倒是愿意代劳。”井尾少佐得意地说。


    他的东马路宪兵分队,不是军统的活动区域,平时所谓的抗日分子,只是对日本不满的普通民众。


    因此,井尾对付抗日分子,可谓无往而不利。


    这让井尾自信心爆棚,他觉得,军统不过如此,地下党又有何能呢?只要宪兵分队出马,这些抗日分子应该落荒而逃才对。


    “放心,以后有机会的,到时候别哭爹喊娘就行。”川崎弘淡淡地说。


    井尾狂妄自大,他一直是瞧不起的。


    然而,这样的人,竟然也敢来奚落自己。


    换成川崎弘以前的脾气,他恐怕一个巴掌就甩了过去。


    可现在,他是一个失败者,丢尽了宪兵队的脸面。


    “我已经向菊池阁下申请,到英租界宪兵分队任职。”井尾知道川崎弘瞧不起他,但也正因为如此,他对川崎弘连续的失败,显得很是兴奋。


    听到井尾的话,川崎弘脸色一变。


    如果他真被调离,军统给他的耻辱,就再也洗刷不干净了。


    不要说川崎弘,就算是路承周,听到井尾的话,也是心里一动。


    他一直跟在川崎弘身边,川崎弘与井尾的对话,他也听得清清楚楚。


    路承周心想,如果井尾能来英租界宪兵分队,倒是件不错的事呢。


    “八嘎!以你的能力,绝对应付不了英租界的局面!”川崎弘怒斥着说。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吧,这还是曾经睿智能干的川崎弘课长么?”井尾轻蔑地看了川崎弘一眼,目光中满是鄙夷。


    “井尾少佐,英租界的情况很复杂,军统很狡猾,我们已经击毙了他们的头目,取得了重大进展。”路承周突然用日语说道。


    “我跟川崎君谈话,你有什么资格插嘴。”井尾看了路承周一眼,知道这是个中国人,语气一下子变得冷漠。


    “路君是大日本的朋友,你不能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川崎弘此时当然是站在路承周一边的。


    “一个中国人,连条狗都不如,你竟然还带着他来参加酒会?川崎君,我看你不适合搞特务工作了。”井尾怜悯地看了川崎弘一眼,不顾对方脸上怒气冲云,冷笑着说。


    他与川崎弘都是宪兵分队长,级别也一样。


    要不是川崎弘曾经出任过特高课长,他的话会更难听。


    “井尾,请注意你的措辞!”川崎弘高声说道。


    “川崎弘,在庆祝会上大喊大叫,是一个天皇子民应该有的修养吗?”菊池宽突然出现在他们身后,冷冷地说。


    “嗨!”川崎弘见是菊池宽,朝他躬了躬身,无可奈何地说。


    “菊池队长,既然川崎弘没办法对付抗日组织,应该把位子让出来,不要占着茅坑不拉屎。”井尾趁机说道。


    “军统海沽站长被我们击毙,海沽站死伤惨重,这个时候井尾君来捡便宜,似乎不太好吧?”川崎弘淡淡地说。


    鉴于菊池宽在旁边,他不能尽情地发泄着心中的不满。


    路承周原本跟着川崎弘来参加这个庆祝会,就显得有些尴尬。


    川崎弘再被井尾奚落一番,气氛就更加尴尬了。


    加之路承周中国人的身份,除了能跟宪兵队的翻译说上几句话外,那些日本宪兵,从骨子里瞧不起他。


    “一定要确定,渤海旅馆地上的那摊血,到底是不是火焰的。”川崎弘在回去的路上,坐在汽车后排,几乎是咆哮着说。


    “请老师放心,我一定会找到证据!”路承周坚定地说。


    他要做到这一点,还是有办法的。


    “如果死的是方南生以上级别的人员,我们还能挽回一点颜面。否则,我真的无脸见人了。”川崎弘突然长长叹了口气。


    虽然路承周刚才没有说起击毙火焰,但他说到,已经击毙了海沽站之头目。


    也就是说,渤海旅馆死的,至少也得海沽站中层以上干部,否则他也不好再跟宪兵队的同僚见面。


    方南生牺牲,其他人转移后,路承周在军统能联系的人,几乎只有马玉珍。


    “有件事要跟你商量一下。”路承周与马玉珍约在大光明电影院见面,哪怕宪兵分队没有能力监视他们,但依然要遵守地下工作原则。


    除非特殊情况,他们绝对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见面。


    “什么事?”马玉珍有些诧异,行动组全部撤到了二步山,情报组也只留下了几名情报员,安孟博已经殉国,黄文买也去了二步山。


    倒是大红桥码头,还有一家中西大药房和傅祺的贸易行。


    “我想把方南生的遗体,交给宪兵分队。”路承周说。


    “这怎么可以?”马玉珍惊诧得几乎要站起来,当面质问路承周。


    “必须可以。”路承周沉吟着说。


  第八百零四章 遵守

    路承周作出这样的决定,也是万分无奈。


    拿着战友的遗体,向日本特务领功,这是典型的汉奸行为。


    不要说马玉珍无法理解,恐怕程瑞恩得知后,也会想不通。


    可是,从目前的形势来看,告诉川崎弘关于方南生的死讯,有利于路承周的潜伏工作。


    既然潜伏在日本特务机关,路承周就要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条件。


    既然路承周下了决心,马玉珍就算想反对也没用,她最多,也就是表达自己的不满。


    “刘井华回来了。”马玉珍突然想起一件事,原本在二步山的刘井华,执意要回海沽,依然待在意租界。


    “谁让他回来的?”路承周惊讶地说。


    自己身为海沽站长,怎么不知道这件事呢?

    “二步山的讯号不好,很难与总部联系上,他觉得应该坚守职责,只有回来才能发挥作用。”马玉珍说。


    “这个老刘,难道不知道现在海沽的形势很不好么?”路承周皱起眉头。


    刘井华是一名优秀的电讯专家,像这样的人,不应该担任具体职务,应该搞教学,将他最擅长的东西,教授给大家。


    “可能他正是觉得形势逼人,才想回来的。”马玉珍说。


    虽然她与路承周都可以发报,但是,他们毕竟不是专业电讯人员。


    发送短电文还是没有事的,如果要发送长电报,或者经常性发报,还是需要专业人员。


    “给他准备一个备用住所,最好在法租界。”路承周想了想,说。


    安孟博和黄文买都不在了,很多事情,只能亲历亲为。


    第二天早上,路承周先去了趟维多利亚,看望在那里住院的寺田清藏。


    身中两枪的寺田清藏,因为心脏长在右边,逃过一死。


    也幸好维多利亚医院的医务人员技艺高超,否则也难以救活。


    路承周以医院时,寺田清藏刚刚吃完早餐。


    他身上的伤,虽然没有痊愈,但已经能下床走动了。


    身上有伤口的病人,只要能走动,一定要多动,伤口才能好得快。


    “寺田君,气色越来越好了。”路承周看到扶着床慢慢活动的寺田清藏,微笑着说。


    “惭愧啊,只想快点好起来,继续为天皇效力。”寺田清藏松开手,朝着路承周慢慢走来。


    平常天天可以走的步伐,现在却成为一种奢望。


    “你一定会好起来的,我们还等着和你一起打击抗日分子呢。”路承周微笑着说。


    “最近怎么样,有军统的消息吗?”寺田清藏问。


    “我打听到一个消息,军统有一位重要头目,死在了渤海旅馆。”路承周说。


    “是我杀的那个吗?”寺田清藏惊喜地问。


    “不,是另外一个。军统在渤海旅馆死了两个人。”路承周摇了摇头。


    “这次是我没有保护好黄文买,否则完全可以将军统消灭。”寺田清藏懊悔地说。


    如果他能再谨慎些,布置更多的人手,就算无法让黄文买投降,至少可以打军统一个伏击。


    他以为,带上四名手下,再加上郑彦忡,完全可以不用担心军统。


    哪想到,军统却突然发动了袭击。


    据他分析,军统只有三到四人,惭愧的是,军统最终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


    “不能全怪寺田君,各方面的原因都有。”路承周劝导着说。


    离开医院后,路承周并没有马上支宪兵分队,他已经跟寺田清藏说起了军统重要头目的事,当然要拿到这方面更确切的情报。


    下午的时候,路承周才向川崎弘汇报。


    “老师,渤海旅馆事件后的几天,有人在河东的农民家里,买了一具棺材。我找人打听过,买棺材的不是当地人。”路承周“兴奋”地向川崎弘汇报这个惊喜的消息。


    “知道棺材埋在哪里吗?”川崎弘眼睛一亮。


    “知道了,他们找当地人埋的,我给他们看过照片,证明死者是方南生。”路承周微笑着说。


    当他说出方南生这三个字时,觉得左胸一阵绞痛。


    “哟西,虽然死的不是火焰,但也算不错了。”川崎弘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海沽站的行动组长,当然称得上是军统的重要头目。


    “路先生,今天川崎队长,先是找找韩福山和吴伟谈了话。后来,又找邵龙阁和宁明谈了话。”张广林看到路承周的时候,马上向他汇报。


    “是不是谈军统死在渤海旅馆那个头目的事?”路承周心里一动,但嘴上却不以然地说。


    张广林绝对称得上是他的心腹,当初张广林之所以加入宪兵分队,也是因为路承周。


    否则,以张广林的性格,怕是打死也不会给日本人做事。


    “恐怕不是。”张广林摇了摇头。


    川崎弘也找他谈过话,表面上是关心他们的工作,实际上是笼络人心。


    “特高班的那几个人,个个带伤,以后宪兵分队的主要工作,要靠我们了。川崎队长关心一室的工作,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以后你要注意他们的动态。”路承周叮嘱着说。


    “放心,我一直关注着。”张广林笃定地说。


    只要路承周将此事放在心上,他一定会替路承周看好家的。


    川崎弘亲自跟情报一室的人谈过话后,一、二小队做事的积极性,一下子提了起来。


    原本到了下午,韩福山和吴伟,一般都会躲在宪兵分队偷懒。


    但今天,他们带着手下都出去了。


    “你是副主任,韩福山和吴伟的工作,必须及时向你汇报。这个规矩,他们必须遵守!”路承周想起川崎弘突然找他们谈话,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川崎弘不管再怎么信任他,也不会将情报一室完全交给他。


    特高班的人,被军统打怕了,从上到下个个有伤,以后宪兵分队的工作,主要由情报一室来干,川崎弘拉拢他的手下,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韩福山和吴伟,如果不把张广林,甚至不把他这个主任放在眼里,那就严重了。


    “这个恐怕得开个会宣布才行。”张广林迟疑着说,他毕竟是副主任,说话没有路承周管用。


    “等他们回来就开会。”路承周不想把事情拖到明天。


  第八百零五章 好运

    当天晚上,路承周特意在宪兵分队等着。


    韩福山和吴伟回来后,路承周把张广林叫来,召开了会议。


    重点强调了情报一室的纪律,如有违反,后果自负。


    “情报一室的主任是我,副主任是张广林。一室的事情,我说了算。如果我不在,还有张副主任。不要以为有人找你们谈了话,人家就把你当成自己了,说不定,是在查内奸呢。”路承周的目光,扫了一眼韩福山和吴伟,冷冷地说。


    “主任放心,我们都是懂规矩的。”韩福山一脸献媚地笑着说。


    “你们懂规矩,下面的人也要懂规矩才行。一小队和二小队,目前只有一个副小队长吧?”路承周意味深长地说。


    一小队的副小队长是邵龙阁,二小队是宁明,路承周心里其实清楚着呢。


    “是啊。”韩福山随口应道。


    “如有必要,可以再配一个,能者居之嘛。”路承周淡淡地说。


    路承周的意思,倒不是真要给他们再配个副小队长,而是要告诉他们,情报一室他说了算,他们随时都可以被取代。


    “主任,日本人真的在查内奸么?”吴伟却对路承周之前的无心之言留了意,因为渤海旅馆的事,就是他告诉军统的。


    军统也确实没让他失望,在渤海旅馆,将特高班几乎全部击杀。


    要不是寺田清藏的心脏与常人有异,恐怕宪兵分队的特高班,又得大换血了。


    “当然。几次失利,他们认为,咱们内部有人泄露了消息。所以,你们以后说话办事,一定要多留个心眼。如果说了不该说的话,做了不该做的事,赶紧把屁股擦干净。”路承周淡淡地说。


    韩福山和吴伟,两人都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韩福山是在回想,是不是无意中泄露了消息。


    吴伟则在考虑,自己与军统见面的事,会不会有人知道?


    两人各怀心思,路承周也不理他们,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有些话,他已经说得很露骨了。


    “主任。”


    路承周刚回到办公室,韩福山前脚跟后脚的跟了进来。


    “什么事?”路承周掏出烟,刚把烟拿到手上,韩福山马上给他点了火。


    “今天,我接到意租界警察局的消息,意租界有抗日分子活动。”韩福山恭敬地说。


    意租界的权力机构为董事会,直属意国领事馆领导,对外的行政机构为工部局,执法机构为警察局。


    意租界的警察局,原来也叫巡捕房,后来巡捕房也直属领事馆领导,与工部局平级后,才改为警察局。


    意租界的警察局只有一百多人,主要人员当然是意国人。


    但下面的警察、巡捕长和侦探,大多是华人。


    意租界警察局有个侦探处,全是华人,但人数不多,只有十人。


    韩福山的消息,就是从侦探处得来的。


    “他们肯跟我们合作了?”路承周吸了口烟,不以为意地说。


    “现在意、日已经结成军事同盟,他们对我们的态度,明显发生了变化。”韩福山微笑着说。


    “如果真有抗日分子活动,先盯着,小鱼小虾抓着也没意义,要抓就抓大鱼。”路承周正色地说。


    “对,要抓就抓大鱼。”韩福山忙不迭地说。


    军统和中共,在意租界都没怎么活动。


    刘井华虽然到了意租界,但很快就会去法租界。


    如果韩福山真在意租界发现了什么,就让他去折腾便是。


    晚上回去时,为以防万一,路承周还是给马玉珍留了消息,让她尽快让刘井华转移。


    如果在法租界没有租到合适的房子,可以让刘井华先住到旅馆。


    总而言之,刘井华必须马上离开意租界。


    韩福山在意租界发现抗日分子的事,他也告诉了马玉珍。


    然而,令路承周没想到的是,他的提醒还是晚了一点。


    韩福山发现的,正是刘井华。


    七月份,海沽市政府,正式推行保甲制,全市编成12个联保,251个保,2566个甲,24838个牌。


    英、法、意、日租界,也接到通知,要求在租界推行保甲制度。


    英、法租界自然没有理会海沽市政府,但日和意租界,却加强了对户籍的管理。


    刘井华自行回到意租界,引起了警察局的注意。


    韩福山是认得刘井华的,当他发现,意租界告诉自己的,竟然是刘井华的行踪后,几乎没有任何犹豫,马上逮捕了刘井华。


    韩福山比寺田清藏要谨慎,他带了五个人,又有意租界警察的协助,根本没给刘井华反抗的机会,几个人扑到刘井华身上,哪怕刘井华再厉害,也没办法反抗。


    果不其然,在刘井华的住处,韩福山搜到了军统的电台。


    韩福山看到电台,高兴得差点手舞足蹈。


    “刘主任,别来无恙啊。”韩福山得意洋洋地说,如果可以,他真想抱着刘井华狠狠地亲一口。


    但是,他知道刘井华是军统特工,不仅给他带了手铐,还用绳子将他的手脚也绑了起来。


    此时的刘井华,看上去就像一个粽子似的。


    “韩福山,我劝你不要做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汉奸卖国贼,历来都没有好下场。”刘井华冷冷地说。


    他已经接到通知,今天搬去法租界,可哪想到,却被韩福山找上门来。


    刘井华很懊悔,早知道如此的话,就不回来了。


    “死到临头还敢嘴硬,带走!”韩福山威风凛凛地说。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有这么好的运气。


    原本他想直接向川崎弘汇报,但想起昨天晚上路承周的话,只好先去了路承周的办公室。


    “主任,抓到刘井华了。”韩福山见到路承周后,兴奋地说。


    “什么?!”路承周吃惊地说。


    韩福山怎么能抓到刘井华呢?刘井华怎么能被抓呢?


    这可是海沽站的电台台长,他不仅拥有海沽的电台,还有密码本。


    “刘井华,原来电讯室的副主任,现在军统海沽站的电台台长!”韩福山以为路承周没听清,又重复着说。


    “太好了!人呢?”路承周站了起来,“高兴”地说。


    “已经带回来了。”韩福山忙不迭地说。


  第八百零六章 改变主意

    听到刘井华已经被带回来了,路承周马上去看了。


    被捆成粽子一样的刘井华,被扔在审讯室后面的牢房里。


    哪怕就是到了宪兵分队,韩福山也没给他松绑。


    刘井华看上去很狼狈,卷曲着身子,身上满是泥土。


    听到脚步声,他费力的翻转着身子,当扬起头,正好看到路承周走了进来。


    “刘兄,久违了。”路承周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下来。


    刘井华看清是路承周后,别过头,不再看他。


    “如果刘兄愿意真心实意为皇军服务,我愿意替你担保。当然,不能再在电讯室干了。”路承周缓缓地说。


    刘井华已经被捕,他目前唯一能做的,是营救刘井华。


    川崎弘和寺田清藏,刚刚吃了军统的大亏,加上山口静夫那次,宪兵分队光是死在军统手里的日本宪兵,就有十五人之多。


    现在,他们抓到了军统海沽站的站长,如果刘井华不能第一时间表示出强烈的悔悟,后果如何,他几乎能看得到。


    “我意已决,无须再劝。”刘井华闭上眼睛,脸上露出坚毅之情。


    当初他随大流,跟着陈树公投靠日本人时,当时内心是孤寂的。


    然而,回归军统后,他从来没感觉这样充实。


    刘井华当时觉得,人生只有这样才完整,为国出力,抗击日寇,哪怕抛头颅洒热血又如何?这不正是他所期盼的么?


    “何必呢?”路承周叹息着说。


    刘井华是很有才华的,如果死在日本人手里,实在太可惜了。


    刘井华别过脸,不再跟路承周说话,甚至,连多看他一眼都不想。


    刘井华既然不配合,路承周自然不能勉强,这件事,他必须第一时间向川崎弘汇报才行。


    之所以先来见刘井华,只是想确认韩福山的汇报是否真实。


    “川崎队长,我们抓到了刘井华。”路承周几乎是冲进川崎弘的办公室,兴奋地说。


    “什么?”川崎弘正想怒斥路承周的无礼,可听到路承周的话后,蹭地站了起来,心中的不满,瞬间化为乌有。


    “人已经抓回来了,就关在后面。”路承周说道。


    “走,去看看。”川崎弘笑着说。


    “是。”路承周一边走,一边介绍着抓捕的情况。


    他虽然没有亲自带队,但韩福山是他的下属,韩福山的行动,自然也是在他的授意下。


    也就是说,抓捕刘井华,主要是情报一室的功劳。


    或者说,主要是路承周领导有方。


    至于韩福山,只是听令于路承周罢了。


    “我们之前就与意租界有过沟通,借着日本与意国结盟的东风,他们终于愿意配合。之所以能抓到刘井华,也是托大日本帝国的鸿福。”路承周谦逊地说。


    “哟西,你干得很好。”川崎弘听着路承周的汇报,感觉他确实花了很大的心思。


    在他听来,之所以能抓到刘井华,完全是路承周的功劳。


    如果不是路承周,情报一室肯定是抓不到刘井华。


    当川崎弘看到刘井华后,近段时间以来,埋藏在心里的阴霾一扫而光。


    “刘井华,川崎队长来了。”路承周将倒在地上的刘井华拉起来,让他正面对着川崎弘。


    “呸!”刘井华看到川崎弘,眼里满是鄙夷。


    “八嘎!”川崎弘怒气冲冲地走过来,重重地在刘井华脸上扇了一巴掌。


    “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川崎队长这是最后给你一个悔过自新的机会。只要协助我们抓到火焰,还是有机会活命的。”路承周将刘井华摔到地上,冷笑着说。


    “你们永远也别想抓到火焰!”刘井华的嘴角流出鲜血,但他还是坚定地说。


    刘井华虽然没跟火焰见过面,但他对火焰非常有信心。


    自己暴露了,火焰绝对不会暴露。


    退一步说,就算自己真的配合日本人,也未必能抓到火焰。


    刘井华的话,激怒了川崎弘,他走过去,朝刘井华的头,又狠狠地踢了两脚。


    “我去趟宪兵队总部。”川崎弘不再理会刘井华,在他眼里,刘井华已经是个死人了。


    川崎弘确实吃了军统几次亏,但是,在渤海旅馆,军统的方南生死在郑彦忡枪下。


    虽然郑彦忡还不算宪兵分队的人,但那把枪却是宪兵分队的。


    而这次,更是抓到了刘井华。


    相比方南生,刘井华更有分量,他不仅是军统的电台台长,更是卧底在宪兵分队的军统间谍。


    活捉刘井华,意义非凡。


    审讯这样的死硬分子,没什么意义。


    川崎弘要做的,是向宪兵队的菊池宽,证明自己的能力,英租界宪兵分队抓到刘井华了。


    “方南生死了,刘井华被捕,安孟博也死了,黄文买不敢再露头,接下来,就是火焰和马淑一了。”川崎弘面对菊池宽时,前所未有的充满了信心。


    “刘井华抓得很及时,也让我改变了主意。”菊池宽缓缓地说。


    川崎弘在中华茶园的表现,令他很失望。


    就算宪兵分队击毙了方南生,他也准备将川崎弘调离。


    英租界宪兵分队从第一任中山良一,到之后的野崎,再到川崎弘,三任死了两任。


    菊池宽不希望,将来有一天,川崎弘也死在抗日分子手里。


    宪兵分队抓到了刘井华,让他决定,暂时留着川崎弘。


    “你真要让井尾那个蠢货来英租界?”川崎弘不满地说。


    “你的意思,东马路宪兵分队最近取得的成绩,都是狗屁?”菊池宽冷笑着说。


    “不敢,东马路与英租界情况不一样。”川崎弘争辩着说。


    “井尾少佐的能力,可能确实不如你。但是,他比你要勤奋。”菊池宽说。


    川崎弘能说什么呢,东马路宪兵分队的辖区,不是抗日组织的主要活动范围,治安自然要好得多。


    军统和中共,他们的机关都在英租界。


    还有那个狡猾的火焰,他滑得就像条泥鳅,抓又抓不住,握又不握不牢。


    回到宪兵分队后,川崎弘亲自对刘井华用了刑。


    作为一名老资格情报官,川崎弘深谙如何用刑,才能让人感觉最大的痛苦。


  第八百零七章 亲自动手

    刘井华觉得,无论日本人的什么酷刑,自己都应该能承受。


    他已经作好了随时赴死的准备,当初参加军统,不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么?


    面对日本人的严刑拷打,刘井华咬紧牙关坚持着。


    然而,当川崎弘用烧红的铜丝,插入刘井华的尿道时,他终于崩溃了。


    “军统就是贱,一定要自讨苦吃。”川崎弘用日语冷笑着说。


    川崎弘对刘井华施用酷刑,路承周在旁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刘井华身上的皮肤,一块一块的掉落,手、足关节,一个一人被敲掉,他的指甲被一片一片的用钳子硬生生地扯掉。


    当刘井华最终开口后,路承周反而暗暗松了口气。


    至少,他不用再看着刘井华受刑。


    刘井华招出了一切,包括海沽站的波长、呼号和密码本。


    还有,他今天要与马淑一碰面的地方:法租界交通旅馆。


    “确定马淑一会来吗?”川崎弘问。


    “应该会,她会给我安排住处,如果没有找到,只能暂时住在交通旅馆。”刘井华有气无力行说。


    他现在不想活,只求速死。


    “你跟她约了几点?”川崎弘问。


    “九点半。”刘井华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当说出这句话时,他彻底昏迷过去了。


    路承周在旁边听着,心里也是暗暗叹息了一声。


    刘井华在最后,还是保持了理智,他与马玉珍约好的,其实是十点半。


    刘井华提前一个小时,宪兵分队的时间就不够了,因为现在已经快十点,已经过了接头时间。


    对职业特工来说,一旦错过了接头时间,肯定不会再出现。


    刘井华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但他在最后关头,还是站在军统这一边。


    川崎弘看了一下手腕上的表,时钟已经快指向十点。


    “如果接头失败怎么办?”川崎弘拿起一桶水,浇到刘井华头上,冷冷地问。


    “第二天同样的时间和地点继续接头。”刘井华的声音越来越微弱。


    “路君,他就交给你了。”川崎弘冷冷地说,今天已经不可能再抓到马淑一,只能看明天。


    而且,明天的希望也很渺茫,毕竟今天的抓捕,动静搞得很大。


    “来人,将他带出去,马上执行枪决!”路承周高声说。


    他相信,这样的结果,也是刘井华所期盼的。


    在现在的宪兵分队,可以在后面随便枪决犯人。


    宪兵分队的审讯室和牢房,虽然与前面的办公楼在一起,但后面已经市区,是日本人占领的地盘。


    听到路承周的话,川崎弘也很满意。


    路承周用行动,再一次证明,他是日本的朋友。


    川崎弘既然将刘井华交给路承周,自然是让他亲自动手。


    路承周很多次都设想过,有一天会出现这样的场面,但真的出现时,他还是尽情异常复杂。


    “来吧,你们以后不会有好下场!”刘井华被反手绑在木桩上,突然之间清醒过来。


    当他看清,行刑的是路承周后,眼是满是轻蔑和不屑一顾。


    他现在可能要死了,但他是为国而死,而抗战而死,死的光荣,死的伟大。


    路承周虽然活着,但他却是个汉奸特务,注定要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接受亿万人民的唾骂。


    “如果早点说,是不是就不用受这么大的罪呢?”路承周拿出枪,走到刘井华面前,叹息着说。


    “早点说,我就成了叛徒。现在,我还是个革命者。”刘井华喃喃地说。


    “可是,早点说,你能活命啊。”路承周叹了口气,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沙哑,正是火柴的声音。


    “你……”刘井华是电讯专家,收发报对听力要求很严,他能从电波中听出对方发报的手法,对声音自然很敏感。


    路承周的声音一变,他马上感觉到了。


    “对不起。”路承周依然用火柴的声音。


    他用火柴的身份,与刘井华见过面。


    虽然用火焰也与刘井华接触过,但刘井华对火柴的声音应该更熟悉。


    “你瞒得我好苦,开枪吧,我死而无憾。”刘井华脸上,突然露出欣慰的表情。


    路承周竟然是火柴,而且,他从路承周的声音中,也听出了火焰的味道。


    刹那间,刘井华全明白了,路承周既是火柴,也是火焰。


    可笑的是,自己与他见过几面,竟然没有认出来。


    这都要怪路承周,化装之后,改变了身形,火柴的腿有点瘸,肢体动作较多,谁能想到,竟然会是路承周呢。


    “一路走好!”路承周举起枪,他的目光透露着无奈、酸楚和巨大的歉意。


    “路承周你这个汉奸卖国贼!以后,党国一定不会放过你。”刘井华突然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喊着说。


    刘井华的语气很愤怒,但他的眼睛里,却尽是欣慰。


    刚才之前,他还在痛恨路承周当了汉奸,但现在,他没有遗憾了。


    有路承周钉在敌人的心脏,军统海沽站一定会替自己出这口气。


    “砰!”


    路承周开枪了,但他开枪的那一刹那,眼睛却是闭着的,他不想看到刘井华死前的画面。


    “主任,剩下的事交给我吧。”韩福山站得较远,路承周与刘井华的对话,他只是隐约听到了几句。


    “给他买副棺材吧,毕竟同学一场,人死事休。”路承周拿出钱包,拿出两张联银券。


    英租界领事馆最新规定,在英租界的一切租税,必须交纳当天最高牌价的联银券。


    这等于变相规定,联银券将成为英租界最重要的货币。


    可奇怪的是,法币并没有完全退出市场。


    甚至,法币在海沽的汇兑比率,为英磅的四又三十分之五便士,也就是说,法币反而升值了。


    “这个……”韩福山犹豫着说。


    “放心,川崎队长那边,我会解释的。”路承周说,他给刘井华买棺材,就算川崎弘知道,也不会责怪的。


    他已经亲手处决了刘井华,再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能说明问题。


    一直到晚上,路承周才有机会见到马玉珍,向她说明刘井华的事情。


  第八百零八章 退却


    马玉珍听着路承周的介绍,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似晴天霹雳当头一击,又好像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凉水,全身麻木。


    然而,她又很清楚的知道,路承周说的全是事实。


    “此事我有很大的责任,韩福山汇报,在意租界发现抗日分子后,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路承周自责地说。


    作为一名老情报员,怎么能犯这样的低级错误呢?


    路承周从来不相信侥幸,但这次却觉得,韩福山发现的抗日分子,一定不会是刘井华。


    毕竟,刘井华刚回意租界,怎么会被发现呢?

    “此事怎么能怪你呢?如果要怪,我的责任更大。你已经跟我说过,让我给刘井华准备新的住处,可是……”马玉珍也很懊悔。


    如果她能早点给刘井华准备住处,或许就不会出现这种事情了。


    “一个小小的纰漏,就会带来一场灾难。我们一定要吸取教训,再也不能犯这样的错误了。”路承周叹息着说。


    不管如何,他是海沽站长,责任比马玉珍大。


    “接下来你有何打算?”马玉珍问。


    “刘井华是被韩福山抓捕的,当然不能放过此人。”路承周冷冷地说。


    韩福山是情报一室一小队的队长,以警务处时,他就是路承周的下属,到情报一室后,还是路承周的下属。


    “动他会不会让日本人怀疑?”马玉珍担忧地说。


    路承周所处的位置,虽然能随时知道日本特务机关的情报。


    可是,并不代表,路承周就能为所欲为。


    比如说韩福山,哪怕路承周对他恨之入骨,也不能随便将之除掉。


    韩福山是路承周的手下,要除掉他很容易。


    但除掉他之后,如果让日本人不怀疑到路承周头上,才是最重要的。


    为了除掉韩福山,而暴露路承周,是非常不划算的。


    “韩福山志得意满,恐怕在妄想当副主任了。”路承周冷笑着说。


    他准备给下面的两个小队,增配副小队长,主要是想给韩福山和吴伟压力。


    既然能给小队长增配副小队长,当然也能给情报一室增加副主任了。


    “听说日军又在修建仓库?”马玉珍问,自从四经路的军用仓库被烧后,日军不得不加紧修建新的军用仓库。


    这么大的动静,想要瞒过所有人,根本不可能。


    “是的,火车东站码头正在修建军用仓库,在河北大王庄附近的开滦码头和东站地区,修了华蒙仓库,主要用来储存军用被服。另外,在河东郑庄子、小孙庄一带,及靠近海河和海塘公路地区,有一个华北物资总库。”路承周对这方面的消息,也非常注意。


    军统在海沽,最容易得手的,就是对日军仓库纵火。


    这些新修的仓库,自然也就成了军统新的目标。


    “这些情况,我也知道一些,日军为此,抓了很多劳工。”马玉珍点了点头。


    “目前,我们只需要搜集情报就可以了。”路承周突然说。


    原抗团很多成员,要么转去了北平,有一部分撤到了重庆。


    留在海沽的,也是死的死,关的关。


    海沽站行动组,倒是吸收了一批抗团的精干人员,但他们都转移去了二步山。


    目前,如果真要行动的话,除非从二步山调人回来。


    否则,只能靠路承周动手。


    “最近,我们的损失,真的挺大。”马玉珍突然感慨地说。


    从奚建中被发现,接着郑彦忡叛变,海沽站连续遭到不测。


    奚建中在日租界暴露,虽然形势危机,但在路承周的巧妙安排下,反而打了宪兵分队一个伏击。


    五死六死,而且全是日本宪兵,这是军统在海沽的行动中,取得的最大胜利了。


    然而,郑彦忡的突然叛变,打了海沽站一个措手不及。


    特别是黄文买的被捕,连续安孟博暴露,差点让整个海沽站被迫转移。


    幸好,安孟博以他的死,保住了海沽站的秘密。


    黄文买也被救了出来,虽然方南生牺牲,但海沽站却因此而挽回了巨大损失。


    至少,之前准备的那么多安全屋,就不用舍弃了。


    “抗战总会流血,我们不能奢望没有损失、没有牺牲,今天的牺牲,只为将来更大的胜利。”路承周缓缓地说。


    革命就要流血,抗战必有牺牲。


    作为海沽站的站长,和蚂蚁情报小组的组长,路承周只能尽可能避免手下的无谓牺牲。


    “可是,我们在海沽,已经没几个人了。”马玉珍说。


    “暂时的退却,只是为了更好的进攻。你学过格斗吧?缩回拳头,只是为了更有力的出击。我们现在就是这样,积蓄力量,隐蔽待机,随时准备反攻敌人。”路承周坚定地说。


    “说得一套一套的。”马玉珍嘟嚷着说。


    路承周的思想工作水平,快赶上我党的政工干部了。


    “马叔和马婶,上次为什么没有转移?”路承周突然问。


    黄文买被捕时,路承周要求,所有可能暴露的人,必须转移。


    然而,马厚谷却没走,幸好黄文买救了回来,否则马厚谷就危险了。


    路承周虽然知道马厚谷不走的原因:他想为党多做点工作。


    可是,面对日本特务机关,任何错误都不能犯,遇事绝对不能抱侥幸。


    “他要坚守岗位,不能辜负你的期望,我嘴皮子都磨破了,他就是不为所动。”马玉珍叹息着说。


    “这种事情,下次绝对不能发生。你可以告诉他,就算他走了,剩下的工作,一样有人干。”路承周叮嘱着说。


    “下次我再劝劝他。”马玉珍说。


    “实在不行,就拿出情报组长的身份。”路承周正色地说。


    工作不是请客吃饭,他实在不想身边的人,再有任何不测。


    韩福山心情确实很不错,他抓到了刘井华,成为情报一室第一人。


    情报一室还从来没有立过这么大的功,就算是路承周,这次也要沾他的光了。


    虽然上面没有要增配副主任的意思,但韩福山相信,只要川崎弘有这个意愿,自己很快能压吴伟一头,与张广林平起平坐。


  第八百零九章 派人

    刘井华被自己亲手枪决的消息,路承周在当天晚上,给重庆发报了。


    海沽的电台和密码本,被宪兵分队搜走。


    路承周只能用卢纪之留下的最新特工电台,加上他与总部的单独密码。


    海沽站与重庆的电台联络,已经从一天一报,改为一周一报。


    这是为安全起见,减少电台联络,不会宪兵分队的巡逻侦测车任何机会。


    然而,接到海沽站的电报后,重庆很快发来电报,让他详细汇报。


    路承周冒着被侦测车发现的危险,给重庆发了长的电文,详细汇报了最近一段时间,海沽站的种种事件。


    同时,他也汇报,自己接下来的设想:海沽站依然要坚决抗日,并且不断发展。


    “火焰处置还是很果断的,如果没有他,海沽站这次难逃厄运。”毛善炎看到路承周发来的电报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路承周行事一向谨慎,可就算如此,还是差点出大事。


    “换成别人,海沽站早完蛋了。”戴立叹息着说。


    “先生,是不是得给海沽站调点人过去?”毛善炎说,虽然路承周没在电报里请求,但谁都知道,海沽站现在极度缺人。


    内交通死了,会计去了二步山,行动组长殉国,电台台长被杀。


    换成其他外站,出了这么大的问题,基本上也就没有活动能力了。


    然而,路承周却还要坚决反击,并且不断发展,这是殊为难得的。


    “当然,至少要给海沽站派军事教官和电台台长才行。”戴立沉吟着说。


    至于行动人员,海沽站要暂时隐蔽待机,可以缓派。


    忠义救国军海沽抗日大队,已经有几十名队员,他们大多没有接受过基本军事训练,从来没有开过枪。


    虽有满腔爱国抗日之心,却无抗日之力。


    “还是先生想得周到。”毛善炎奉承着说。


    接到重庆的回电,路承周既欢喜又担忧。


    总部能派人来,他当然很高兴,特别是新的电台台长,确实是他亟需的。


    路承周今天晚上发报,时间较长,不仅很不习惯,而且还要冒着巨大的风险。


    他不像其他人,每天晚上必须回到二十四号路15号。


    否则,只要被发现一次,他的身份就有可能暴露。


    日本人对他虽然不再怀疑,但如果他的行为出现异常,马上会被重点调查。


    作为海沽站的站长,路承周不敢保证,他的行为没有任何漏洞。


    哪怕他再警觉,哪怕他再谨慎,毕竟他要从事抗日活动,总会留下些蛛丝马迹的。


    因此,有新的电台台长,路承周是很欢迎的。


    他之前不让刘井华回来,也是因为宪兵分队认识刘井华的人太多。


    但新的电台台长,则无需这方面的担忧。


    真正让路承周担忧的,是那位新来的军事教官。


    重庆没有派军事长官,而是派军事教官,还是给足了路承周面子。


    要不然,戴立直接空降一个忠义救国军海沽抗日大队的大队长,路承周也一点办法没有。


    但是,这个军事教官,一定会将忠义救国军海沽抗日大队的情况,暗中向重庆汇报的。


    海沽抗日大队是路承周为我党,精心准备的一支武装。


    海沽站的三百条枪,不但要交给组织,海沽抗日大队也会将受我党领导。


    突然来这么一位军事教官,会让事情增加很多变数。


    但不管如何,重庆已经下令,不管来的是什么人,路承周都只能接收。


    他毕竟是海沽站的站长,来的人要受他的领导,如果真的出了问题,也在他的掌控之中。


    宪兵分队的两部巡逻侦测车,今天晚上,确实发现了不明电波,并且将范围缩小到英租界的东南角。


    路承周第二天接到消息的时候,顿时吓出一身冷汗。


    幸好自己用的是新波长,而且手法也不为敌人所知,否则很有可能留下痕迹。


    “这部新的电台,很有可能是军统的。”川崎弘见到路承周后,缓缓地说。


    刚刚击毙了军统电台台长,马上发现新的不明电波,不是军统与重庆紧急联络才怪。


    “军统还有备用电台?”路承周“惊诧”地说。


    目前,海沽活跃的地下电台,还真的不多。


    中共方面,已经将电台撤离海沽,除了军统的电台外,可能只有中统,还有电台在使用。


    “火焰之狡猾,你又不是没见识过?”川崎弘冷冷地说。


    “老师,今天早上我去见了寺田清藏,他强烈要求出院。”路承周突然说。


    寺田清藏得知情报一室取得的成绩后,在医院待不住了。


    “他也该出院了。”川崎弘淡淡地说。


    寺田清藏自从调到宪兵分队后,并没有发挥之前警察署刑警的专长。


    除了一开始发现了奚建中等人的行踪外,几乎就是被军统压着打。


    然而,奚建中的行踪,还是日租界的同僚告诉寺田清藏的。


    寺田清藏上午就回到了宪兵分队,但他面对的,却是一帮由伤兵组成的特高班。


    特高班的人,个个带伤,有些人还受了几次伤。


    在河坝道8号时,有人受过伤,后来在奥克尼道时,又有人受伤。


    有些人在河坝道8号受了伤,还没痊愈,在奥克尼道又受了伤。


    至于在渤海旅馆,寺田清藏身中两弹,差点报销了。


    寺田清藏回来后,路承周在情报一室开了个会。


    “我们刚刚抓捕了刘井华,要再接再厉,把火焰和马淑一抓获。这次抓捕刘井华,一小队的韩福山表现出色,上面奖励韩队长三千元,参加行动的兄弟,每人奖励两百元。如果能抓获马淑一,奖励五千元,如果能抓到火焰,奖励五万元。”路承周缓缓地说。


    “多谢主任,我会再接再厉,将军统一网打尽。”韩福山听到有三千元奖金,乐得脸上笑出了花。


    “吴队长,你可要加把劲了。”路承周看了吴伟一眼,突然说。


    “请主任放心,二小队一定会不负所望。”吴伟坚定地说。


    “吴队长,抓军统分子,还是交给我们一小队。二小队有时间,多配合特高班就可以了。”韩福山讥讽着说。


  第八百一十章 理智

    韩福山奚落吴伟,是因为他有底气。


    抓捕刘井华,够让他吹嘘一阵子的了。


    而且,有了这三千元奖励,能让他好好奢侈一把。


    手里有钱,心里不慌,韩福山拿到钱后,特意请意租界的巡捕长白羊吃了顿饭。


    然而,这顿饭并没有白请,白羊又告诉了韩福山一个消息。


    刘井华被捕后的当天下午,有位女人去找过他。


    当时意租界的巡捕,包括白羊都没放在心上。


    然而,韩福山听到之后,却心头狂喜。


    刘井华在海沽没有家眷,与他接触的女性,只能是抗日分子。


    而在军统海沽站,只有一名女性,那就是必然会与刘井华联系的马淑一。


    “白先生,这个人在哪里?”韩福山压抑着眼中的喜色,马淑一对他来说,不仅是军统海沽站的情报组长,还是五千元奖励,甚至,还有可能是副主任的位子。


    “这个嘛……”白羊看了韩福山一眼,笑了笑,突然收住了口。


    “兄弟懂规矩,我抓了人,得的赏钱,你也有一份。”韩福山马上从身上掏出一叠钱,塞到了白羊手里。


    “韩队长够意思。”白羊收起来,脸上堆满了笑容。


    “如果能抓到这个女的,兄弟还有一份重礼相谢。”韩福山诚恳地说。


    他对白羊很迷信,只要拿到他的情报,一定可以再立新功。


    “明天下午,她会再来。”白羊沉吟着说。


    “明天下午?白兄,多谢了,如果能抓到此人,到时一定重谢。”韩福山抱了抱拳,脸上也堆满了笑容。


    “好说,好说。”白羊笑着说。


    第二天上午,韩福山到宪兵分队后,一直在犹豫,这次要不要先向路承周汇报。


    上次川崎弘跟他谈过话后,路承周特意召开会议,重申要道讲规矩。


    然而,向路承周汇报,功劳会算路承周一份。


    上次抓捕刘井华,路承周就抢了功。


    如果川崎弘知道,抓捕刘井华完全是自己的功劳,恐怕奖金远不止三千元吧?


    还有副主任,说不定川崎弘一高兴,直接让自己担任了副主任。


    可是,如果这次没抓到马淑一呢?

    或者抓到了马淑一,却惹恼了路承周呢?

    得罪路承周,在情报一室肯定不会有好下场。


    这一点,韩福山在警务处的时候就已经体会到了。


    思前想后,韩福山决定,还是向路承周汇报。


    毕竟,就算他当了副主任,还是在路承周手下当差。


    况且,张广林对路承周一听俯首受命,路承周有张广林相助,自己也无法挑战他在情报一室的权威。


    “主任,昨天晚上我去意租界,又听到一个消息。有个女的,在打听刘井华,而且,今天下午她还会去意租界。”韩福山想通之后,终于向路承周汇报。


    他现在只是一小队的小队长,根本没有资格挑战路承周的权威。


    或许,以后当了副主任,才有机会吧。


    他只是小队长,哪怕川崎弘再赏识他,也不过给他一个副主任。


    但如果当了副主任,就有机会当主任了。


    “哦,详细说说。”路承周沉吟着说。


    要除掉韩福山替刘井华报仇,必须要把韩福山引到路承周指定的地方才行。


    “消息是意租界白羊提供的。”韩福山向路承周详细介绍了白羊提供的消息。


    “上次刘井华的消息,也是白羊提供的吧?”路承周问。


    “不错,所以这次我们又要立功了。”韩福山兴奋地说。


    “不可大意,军统不是傻瓜,就算你说的女人,真是马淑一,她难道会轻易上当?刘井华被我们抓捕并且枪击的消息,虽然没有对外公布,但军统未必就不知道。”路承周摇了摇头。


    韩福山眼中的兴奋和急切,他自然看得很清楚。


    路承周自然不能像韩福山那样兴奋,此时正是他表现自己理智的时候。


    “主任,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韩福山急道。


    他心想,早知道不如不汇报,等抓到马淑一再汇报也不迟。


    “走吧,一起去向川崎队长汇报。”路承周站了起来,淡淡地说。


    川崎弘听了韩福山的汇报,刚开始眼睛也很明亮,但听了路承周的分析后,也很快冷静下来了。


    “路主任,你准备怎么行动?”川崎弘不动声色地问。


    “先盯住人,确定是军统的人后,再抓捕也不迟。”路承周沉吟着说。


    “马淑一是军统的情报组长,想要盯她的梢,哪那么容易?川崎队长,我请求马上逮捕。”韩福山急道,他觉得,路承周这是故意不让自己立功。


    “如果能抓到人当然可以,但是,对方如果真是马淑一,她会轻易被你们抓住么?”路承周冷笑着说。


    “不试试又怎么会知道呢?”韩福山迎着路承周的目光,梗了梗脖子。


    “试试?如果抓错了人,惊动了军统怎么办?”路承周问。


    “大不了就当没这个消息。”韩福山说。


    “川崎队长,我认为韩福山太冒失了,应该惩戒。”路承周狠狠地瞪了韩福山一眼,对川崎弘说。


    “先抓人吧,不管是不是军统,抓回来一审便知。”川崎弘淡淡地说。


    “是,我马上去准备。”韩福山听到川崎弘的话,高兴地说,看也没看路承周就退了出去。


    “韩福山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路承周望着韩福山的背影,无奈地说。


    “只要能抓到军统,不管他的行为如何,都值得肯定。”川崎弘劝导着说。


    然而,韩福山的行动,注定是不会成功的。


    下午,他带着一小队,在刘井华的住处,里里外外埋伏好。


    然而,等到天黑,都不见有人来。


    到晚上,韩福山去找白羊,才知道那女的,竟然直接去了意租界警察局。


    “怎么没留下她呢?”韩福山急道,他可是答应白羊,只要抓到这个女的,一定重谢的。


    “当时我在外面,下面的人接待的。”白羊无奈地说。


    “这可怎么办?”韩福山苦着脸,他感觉,对方一定有所察觉了。


    “虽然她走了,但却留下一个地址。”白羊突然笑着说。


  第八百一十一章 坚持

    如果韩福山够理智的话,他一定能听出,有一种阴谋的味道。


    然而,此时他被白羊的消息迷住了眼。


    听到对方留下地址,想也想,就掏出一叠钱递了过去。


    白羊也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不给钱,未必有准信。


    白羊给他的地址在法租界第二十五号路,这个二十五号路,与英租界的二十五号路没有关系,只是各租界的命名方式罢了。


    法租界的很多道路,都是以数字命名,英租界只有一部分街道,是用数字命名。


    法租界第二十五号路,在交通旅馆斜对面,距离法国公园也很近。


    韩福山一看到这个地址,马上相信,这里肯定跟军统有关。


    据刘井华供述,马淑一原本在法租界给他准备新住处,在此之前,刘井华临时住在交通旅馆。


    这个消息,要不要向路承周汇报呢?

    此时可是下班时间,路承周肯定不在宪兵分队。


    而且,向路承周汇报,他肯定又是那一套,先盯梢,确定身份后再抓人。


    路承周不知道,等确定对方的身份,黄花菜都凉了。


    既然没向路承周汇报,自然也不好向川崎弘汇报。


    韩福山带着一小队的人,赶紧去了法租界。


    有日本人撑腰,韩福山根本没想,提前与法租界巡捕房打招呼。


    他与法租界的巡捕长德西堂,也不熟,就算打了招呼,巡捕房未必会配合他们抓捕。


    与其浪费时间,不如先抓了人再说。


    在法租界第二十五号路的62号房子,韩福山并没有任何收获。


    因为,房子外面挂了把锁,显然,房子的主人还没回来。


    韩福山派人爬进房子,里面确实没人。


    房子有后门,在不破坏锁的情况下,从后门进去是最方便的。


    一小队的人,留下几人在前门守着,其他人打着手电,小心翼翼地在房间翻找着。


    很快,韩福山就有收获,他看到房间的抽屉里,有崭新的信纸,还有几枝铅笔。


    另外,在床底下,发现了一把枪。


    “队长,这里住的,确实是女人。”邵龙阁身为韩福山的副手,也跟着他一起行动。


    “看来,这是马淑一的住处。”韩福山笃定地说。


    “恭喜队长又要立大功了。”邵龙阁奉承着说。


    “马淑一做梦也想不到,我们能从意租界一路追到这里。让兄弟们准备好,只要有人进来,马上抓人。”韩福山抓捕刘井华时,几乎没费什么心思。


    这次还是白羊的情报,又追查到了马淑一的住处。


    他觉得,这是上天对自己的眷顾,该着自己立功。


    然而,等到半夜,一小队的人又累又饿,却一直没见人回来。


    “队长,咱们这么多人待在这里,是不是分批出去吃点东西?有些兄弟,连晚饭都没吃呢。”邵龙阁肚子也饿得咕咕叫。


    “不行,马淑一随时会回来。”韩福山摇了摇头。


    其实,他晚上也没怎么吃东西。


    跟白羊见了面后,就兴冲冲地跑到了法租界,又是搜查,又是时刻警惕。


    可是,一想到五千元的奖励,一想到即将到手的副主任,他就浑身充满了力量。


    韩福山并不知道,他要等的人,此时离他不远。


    化装后的路承周和马玉珍,正在街对面的楼上,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呢。


    第二十五号路62号,是路承周预先选好的地方。


    除了这里外,还有一个地方,在法租界第三十四号路。


    然而,那里已经用不上,因为韩福山的智商,还没达到能去第三十四号路的层次。


    “这么多人,也不好动手啊。”马玉珍也不时观察着对面的情况。


    “先看看吧,我们的时间很多,不急于一时。”路承周掏出烟,看了一眼马玉珍后,又将烟收了回去。


    韩福山急于抓到马淑一,但路承周并不急于处决他。


    韩福山几乎把一小队的人都带了出来,就算路承周有机会,他也暂时不会动手。


    除掉韩福山,能起到巨大的震慑作用。


    但要是让一小队伤亡惨重,他以后在日本人那里,就没有地位了。


    川崎弘目前的处境就是如此,宪兵分队连续失败,损失的都是特高班的人,他差点就被菊池宽撤换掉了。


    “想抽就抽吧。”马玉珍知道路承周有烟瘾了,但他不当着自己的面抽,显然是不想让烟呛着自己。


    “算了,不抽。”路承周笑了笑。


    “饿不饿,我给你煮碗面?”马玉珍突然说。


    “我晚上吃得很饱,要不,你回去休息吧?”路承周说。


    “我帮你盯着,你去休息吧。”马玉珍接过路承周手中的望远镜,说。


    海沽站没有行动组,一切只能靠路承周。


    而且,以路承周的身份,他不能受伤,更加不能暴露身份。


    因此,除掉韩福山,必须做到万无一失。


    能不露面,尽量不露面。能用炸弹,绝对不用枪,能用枪,就不用刀。


    凌晨两点的时候,韩福山终于改变主意了,因为他也快坚持不住了。


    “留几个兄弟在这里,其他人回去休息吧。”韩福山把邵龙阁叫来,他现在是又困又饿,时间又很晚了,估计今天晚上马淑一怕是不会回来了。


    “队长,我留下,说不定明天早上,人就回来了。”邵龙阁主动请缨。


    “你留下?不,还是我留下,你明天早上来接班。”韩福山想了想,迅速改变了主意。


    邵龙阁是副队长,如果他亲手抓到了马淑一,是不是会提他当队长呢?

    韩福山虽然很想当副主任,但他也担心,会有人将他这个队长之位顶下去。


    “有人出来了。”马玉珍轻声说了一句。


    “终于动了?”趴在桌上的路承周,迅速打起精神,从马玉珍手里拿过望远镜,马上观察着对面。


    果然,一小队的人,陆续从后门悄悄走了出来。


    他们从下午开始,就在意租界执行任务,到现在确实是满身疲惫。


    “韩福山没出来?”路承周诧异地说。


    “应该是想亲手抓到我吧。”马玉珍轻笑了一声,贪婪的人,往往很容易被表面的假象迷住双眼。


    “这小子还算谨慎,留了四个人。”路承周数着出来的人,笃定地说。


  第八百一十二章 除掉

    韩福山留了四个人,加上他自己,房子里可有五个人。


    “你一个人去,是不是太冒险了?”马玉珍担忧地说。


    “怎么,不相信我的身手?”路承周微笑着说。


    “你可不止是火焰,还是……如果出了事情怎么办?我不同意你行动。”马玉珍摇了摇头,她不仅要对路承周的安全负责,还要对海沽站的安全负责。


    “你又不是我的上司?而且,我也没说,马上就行动啊。”路承周调侃地说。


    以一对五,如果真要动手,路承周的胜算还是挺大的。


    毕竟,一小队的人,都累了一天。


    甚至,路承周还可以光明正大的进去,将他们集合起来训话,然后再安排岗位,一个个定点清除。


    可是,这样也会有危险,一旦出现意外呢?


    路承周的安危,关系到整个海沽站,以及蚂蚁情报小组,他不能出事,也不允许自己出事。


    “虽然你是上峰,但我也可以提出自己的建议。而且,你也不能以势欺人。”马玉珍毫不退让,迎着路承周的目光,振振有词地说。


    “你回去去休息吧,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就可以了。”路承周摆了摆手。


    “不行,我得在这里盯着。”马玉珍摇摇头,坚定地说。


    她很担心,路承周为了给刘井华报仇而冲动。


    “明天你可得上班,如果让人看到,你双眼红肿,精神萎靡那可不好。”路承周缓缓地说。


    “没事,我自有办法。”马玉珍狡黠一笑,她的化装术学自曾紫莲,应付这样的情况,还不是小菜一碟?

    路承周知道,马玉珍一旦决定某件事,很难再改变主意。


    马玉珍担心,路承周会贸然冲进对面的房子。


    然而,过了一会,她就知道自己错了。


    路承周根本没有要动手的意思,只是时不时的拿着望远镜,观察着对面的情况。


    两个小时后,已经是凌晨四点多,路承周依然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这反而引起了马玉珍的好奇,只是,她又好多问。


    快天亮的时候,马玉珍正准备休息时,突然发现路承周不见了。


    她猛然一惊,发现桌上的望远镜还在,马上拿起观察着对面。


    然而,此时街上空无一人,对面的62号也是黑漆漆的。


    马玉珍站起来,走到窗户边,仔细观察着,偶尔有辆人力车跑过去,车轮滚动在地面的声音,能清晰地传到她耳中。


    她知道,路承周肯定去了对面,随时准备动手。


    此时路承周确实出去了,因为他看到对面的屋内,突然有人走动,还亮起了灯光。


    街上的光线较暗,看不清那人的相貌,可是,从那人的形态可以判断,正是韩福山。


    这个时候,正是黎明前的黑暗,他走出来干什么呢?


    韩福山此时也盯不住了,他守了一晚,早就困得不行。


    现在,他只想回去躺到床上,好好睡一觉,昨天晚上就不应该留下来。


    或者让邵龙阁留下来多好?自己可以美滋滋地睡一晚。


    海沽站的马淑一,身为情报组长,要抓她没有这么容易。


    从后门走出来,韩福山伸了个懒腰,这个时候回去,正好可以美美地睡一觉。


    然而,他并不知道,死神已经降临……


    62号后面的巷子,这个时候是叫不到人力车的,他只有走到前面的大街上,才有可能拦到人力车。


    “别动!”


    韩福山刚走没多远,突然听到一声冰冷的声音,随即,他腰间被顶上一硬物。


    “兄弟,有话好说。”韩福山停住脚步,慌乱地说。


    他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如果是打劫者还好说。


    如果是抗日分子,自己就太冤了。


    “好说个屁。”路承周举起手枪,在他脑后重重的敲了一下。


    韩福山的身子,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


    路承周收起枪,从后面伸出左手臂托着他的下巴,右手紧按住额头,双手同时用力,只听见“咔嚓”一声,韩福山的头就歪到了一边。


    随后,路承周仔细搜了韩福山的身,将他身上的钱包、证件、枪支全部拿走。


    同时,取出一颗子弹,用左手在墙壁上写上四个大字:汉奸下场!


    “撤。”路承周回到对面,正要开门时,马玉珍已经帮他打开了。


    刚才路承周过马路时,已经被马玉珍发现。


    “得手了?”马玉珍问。


    “嗯,清理一切痕迹,回去再说。”路承周点了点头。


    “早就清理好了。”马玉珍微笑着说,这点事她早就考虑到了。


    “这是韩福山的证件,你先收着,留着后用。”路承周将韩福山的证件,递给马玉珍。


    “怎么没听到动静呢?”马玉珍好奇地问。


    “要是被你听到动静了,我还是火焰么?”路承周得意地笑着说。


    但他也没再故弄玄虚,将刚才之事告诉了马玉珍。


    “今天真是运气,要不然,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路承周叹息着说。


    发现62号有动静后,路承周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他原本以为,出来的会是一小队的队员,这个时候外面已经有早餐买了。


    这些人在对面守了一个晚上,不能说话,不能开灯,还不能睡觉,这个时候肯定又累又困又饿。


    然而,出来的却是韩福山,真可谓是天要灭他。


    回到家后,路承周迅速向总部汇报,只有三个字:韩已除。


    电报一发完,路承周马上关掉电台,不给侦测车任何机会。


    自从刘井华离开宪兵分队电讯室后,路承周对巡逻侦测车的情况了解有限。


    事实上,就算是他这次发报,也给侦测车捕捉到了讯号。


    只不过他的发报时间很短,没给侦缉队定位的机会。


    收好电台后,路承周终于可以好好睡一会。


    然而,正当他准备睡觉时,家里的电话突然急促地响了起来。


    电话是一小队从法租界打来的:“主任,出事了,韩队长被杀了。”


    “怎么搞的?”路承周“震怒”地说。


    “韩队长要回去睡觉,我们想去买点吃的,结果在法租界第二十五号路62号后面的巷子,发现韩队长倒在地上,已经没气了。”对方哭丧着脸说。


  第八百一十三章 咎由自取

    路承周顾不上再睡觉,开着车子,马上去了法租界。


    在路上,路承周看到了宪兵分队的巡逻侦测车。


    这让他心里一惊,侦缉队由卡车改装而成,但路承周一看车牌,就知道这是宪兵分队的侦测车。


    路承周的车子,出现在离二十六号路不到一公里的地方,而且还是在他刚发完报没多久,让他立马提高了警觉。


    但此时,路承周没有时间多观察,他必须第一时间出现在法租界第二十五号路。


    “主任。”路承周步行到62号房子后面,迎面有个队员连忙出来接他。


    “人呢?”路承周冷声问。


    “在前面。”


    韩福山还保持着死前的状态,脑袋歪到一边,斜着躺在地上。


    路承周上前仔细看了看,尸体已经开始变冷。


    他仔细看了看脖子的痕迹,又检查了韩福山身上的物件。


    “他身上的东西呢?”路承周回头问。


    “我们发现之后,一直没有动过韩队长。”


    “找台相机把现场拍照,再把人抬回宪兵分队。”路承周叹息着说。


    “主任,这里还要不要派人守着?”


    “守个屁啊,你们回去后,每人写一份报告,将昨天到今天的活动情况,详细写清楚。对了,你们不是在意租界么?怎么来法租界了?”路承周突然问。


    “这是韩队长临时决定的。”


    “哼,活该!”路承周吐了口唾沫,转身走了。


    韩福山不经请示,擅自到法租界行动,就算死了,也要追究责任。


    回到宪兵分队后,路承周首先去川崎弘的办公室,向他汇报了韩福山的死讯。


    “什么?韩福山死在法租界?”川崎弘听到路承周的汇报,惊讶得差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韩福山刚刚抓捕刘井华,军统的报复,这么快就来了么?


    他突然想到,凌晨捕捉到了神秘电波,显然,那是军统在行动成功后,向重庆报喜。


    “韩福山未经请示,擅自带着一小队,从意租界转到法租界第二十五号路62号设伏。结果,却反遭不测,实在是讽刺。”路承周长叹了口气,很是痛心地说。


    “军统海沽站的行动组长方南生已死,内交通身亡,竟然还有这样的实力,实在出乎意料。”川崎弘喃喃地说。


    “老师,我想去趟意租界,彻底调查此事。”路承周郑重其事地说。


    “当然要彻查!”川崎弘冷冷地说。


    回到情报一室后,路承周将张广林叫到自己的办公室,向他通报了韩福山的死讯。


    “昨天所有参加行动的一小队队员,今天都不能外出。所有人都要认真调查,首先排除内部问题。”路承周叮嘱着说。


    “韩福山这是立功心切、咎由自取。”张广林不以为然地说。


    “这种话,你跟我说说就可以了,千万不能在外面说。”路承周严肃地说。


    韩福山的死,让他终于松了口气,下次,可以到刘井华的坟前烧炷香了。


    交待张广林对一小队展开调查后,路承周亲自去了趟意租界,找到了巡捕长白羊。


    路承周表明身份后,将韩福山的死讯告诉了对方。


    “什么?韩福山死了?”白羊听到这个消息,脸色大变。


    昨天还跟自己喝过酒的韩福山,竟然被抗日分子扭断了脖子。


    看来,抗日分子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这是军统的报复行动,白巡捕长可得当心,如果被他们盯上,晚上睡觉都得多长个心眼。”路承周淡淡地说。


    “请路主任放心,我一定全力配合你们,将辖区内的抗日分子一网打尽。”白羊笃定地说。


    “法租界第二十五号路62号的地址,是不是你告诉韩福山的?”路承周沉声问。


    “是的,当时有个女的来找刘井华,还到巡捕房来报案,说刘井华失踪。她走的时候,留下这个地址,说有消息去那里通知她。至于其他,我真是一点也不知道。”白羊感觉路承周的语气不对,韩福山的死,跟自己可没一点关系。


    “军统怎么会把自己的住处,故意泄露呢?”路承周叹息着说。


    “当时我也没在意,毕竟刘井华的地址,就是下面的人报上来的。”白羊无奈地苦笑着说。


    “好吧,今天就问到这里,以后有什么消息,希望你能第一时间通知我。”路承周站了起来,沉吟着说。


    “路主任,军统……不会真的报复我吧?”白羊见路承周要走,突然说。


    “这个可说不好,毕竟,刘井华是在你的辖区抓走的,而且,消息也是你提供的。”路承周说。


    “当时我真不知道刘井华是军统的电台台长,早知道的话,应该把他赶走的。”白羊说。


    “白巡捕长,这样的话,我不希望再在你的嘴里听到。”路承周板着脸,冷冷地说。


    白羊知道害怕就好了,至少,以后军统再在意租界活动,他不会再肆无忌惮的向宪兵分队告密。


    经过一天的调查,事情基本上搞清了。


    正如路承周之前汇报所说,韩福山未经请示,擅自在法租界布控,结果反中了军统的圈套。


    快下班的时候,路承周交给川崎弘一份厚厚的调查报告。


    “你觉得,韩福山死于谁之手?”川崎弘随意翻看着这份报告,随口问。


    今天他也将一小队的邵龙阁,叫过来问话。


    韩福山的计划,原本是不错的。


    但他被胜利冲昏了头脑,以为可以再次立功,抓到军统的情报组长马淑一。


    哪想到,这次却是军统精心设计的阴谋。


    “海沽站的行动组,应该都逃出了海沽,这次动手的,很有可能是火焰。”路承周缓缓地说。


    “火焰现在已经没什么可用的人了,也应该出来活动了。”川崎弘点了点头,沉吟着说。


    他认同路承周的推断,甚至还可以大胆猜测,火焰得手后,亲自向重庆发了报。


    今天凌晨,侦测车发现的神秘电波,正是火焰在向重庆发报。


    “真想哪一天,亲手将火焰抓住。”路承周脸上露出向往之情。


    “一定会有这么一天的。”川崎弘咬着牙齿,一字一句地说。


  第八百一十四章 认错

    川崎弘的话,并不完全是气话。


    宪兵分队的侦测车,已经发现了一个神秘电波。


    种种迹象表明,这个电波,很有可能是军统的。


    只要能定位这部电台,就有机会破获海沽站。


    但川崎弘并不知道,他要找的火焰,其实每天就在他跟前。


    而且,侦测车出现在路承周住处附近,已经引起了路承周的高度警觉。


    晚上,路承周特意带着电台,开车去了法租界。


    卢纪之留下的这部电台,功率只有五瓦,携带方便,可以用干电池供电。


    路承周将车停在僻静之处,将车窗的帘子拉上,在车内就可以发报。


    他今天主要是接收重庆的来电,同时向重庆申请,更换波长、呼号和密码。


    电台更换一次波长,就像重新换了一个身份,侦测车哪怕再厉害,想要重新搜到这个波长,也是比较困难的。


    特别是在晚上八点到十二点这段时间,海沽很多电台同时工作,干扰很多,更利于路承周的电台隐藏其中。


    路承周今天晚上就要求更换波长,在更换波长后,他再接收重庆的来电,就无需那么担心了。


    无线电波看不见摸不着,无线电码如果没有破译,都是一些没有意义的数字。


    宪兵分队的侦测车,想要从不计其数的无线电波中,找到路承周的电台,其实也是很困难的。


    “川崎队长,那个神秘电波发报几分钟后,突然消失了。”松本昌弘这段时间,每天晚上都待在侦测车内,亲自掌握测向机。


    为了找到军统的电台,他可以整晚都不休息。


    然而,遇到对方电台,突然改变波长,却是最令人沮丧的事。


    也就是说,之前他所作的所有工作,全部白废了。


    一切,又要从头开始。


    “电台的方向能再缩小吗?”川崎弘问。


    火焰之狡猾,他早就体会过。


    自从刘井华叛逃回军统后,通过侦测车寻找军统电台,真的有如大海捞针。


    军统会不定期更改电台波长和呼号,至于密码,也是经常性变更。


    一直以来,日本对军统的密码,破译其实都很顺利。


    很多地方的军统电台密码,被宪兵队掌握着。


    然而,海沽站的电台密码,更换得实在太频繁。


    破译工作刚有头绪,对方马上更换密码了。


    “不能,因为今天的电台位置又变了。”松本昌弘沮丧着说。


    宪兵分队的两台侦测车,今天之前还能不断搜寻军统电台。


    然而,今天他突然发现,之前所有的努力全部白费,一切又要从头再来。


    “八嘎!”川崎弘气愤地吼叫道。


    韩福山死后,情报一室一小队的队长之位就空出来了。


    虽然韩福山被杀,让情报一室蒙上一层阴影,但空出来的小队长之位,又让某些人心中窃喜。


    “中午我在玉华台酒楼订了一桌,主任能否赏光?”邵龙阁敲了敲路承周办公室的门,朝路承周谦卑地笑着说。


    “今天吃的是什么饭?”路承周不动声色地说。


    邵龙阁是一小队的副队长,韩福山死后,他最有机会担任队长。


    当然,他的机会大不大,最终是路承周说了算。


    “给主任的赔罪宴,韩福山的事情,属下处置不当,没能及时向主任汇报,实在是罪该万死。”邵龙阁诚恳地说。


    韩福山擅自决定去法租界布控,当时没有向路承周汇报。


    而身为副队长的邵龙阁,也没有报告。


    如果抓到了马淑一,或许路承周不好说什么。


    但韩福山之死,邵龙阁也有脱不了的干系。


    “你邵队长眼里只有韩福山,有什么处置不当的?从法租界回去后,直接钻到女人被窝里,我看就很好嘛。”路承周冷嘲热讽地说。


    其实,当时他就在法租界。


    如果邵龙阁当时找他汇报,也是找不到人的。


    但邵龙阁却没有找他,从法租界回去后,跑到一个相好家睡觉,让路承周很是不满。


    路承周可以使用无能之辈,对他来说,情报一室的人,都是一帮饭桶,那才好呢。


    但是,邵龙阁不完全算饭桶,加之上次没有主动汇报,他心里还是有所不满。


    韩福山死后,路承周也在考虑新队长的人选。


    在情报一室,有能力担任这个队长的还有不少,比如说二小队的宁明,还有李继平、赵宾,甚至还有林译。


    路承周离开警务处后,林译也跟着离开了,他也进了情报一室一小队。


    只是,路承周没让韩福山安排他什么工作。


    比如说,这次韩福山在意租界和法租界的行动,就没让林译参加。


    所以,路承周的选择比较多。


    如果邵龙阁没有拿出让他满意的行动,他还真的会考虑别人。


    “主任放心,以后再也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了。”邵龙阁信誓旦旦地说。


    “韩福山的死,你还没有摘清关系,日本人要怎么处分,也还没有最后决定。这个时候跟你吃饭,我很担忧啊。”路承周淡淡地说。


    “这个还要处分啊……”邵龙阁苦着脸说,不就是没有及时汇报么,当时都是凌晨了,打扰路承周休息也不好啊。


    至于白天,韩福山一直盯着,哪有机会汇报?

    “怎么,你觉得这个副队长,还能当?”路承周冷笑着说。


    韩福山之死,邵龙阁的责任说大不大,但说小也不小。


    真要把他的副队长撸了,也是能说得过去的。


    邵龙阁也算是军统的老人,能力还是有的。


    至少,他比韩福山要强。


    如果让他担任一小队的队长,一小队肯定会有起色。


    但是,这对路承周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主任,你可得拉我一把。”邵龙阁原本还想着当队长,可听到路承周的话,突然之间就没有了当队长的念头。


    “到时候再说吧。”路承周不置可否地说。


    真是官字两个口,他想怎么说就能怎么说。


    “主任,可别到时候再说了啊。属下知错了,以后一定改正,保证不再犯同样的错误。”邵龙阁坚定地说。


    路承周哼了一声,摆了摆手,不再理会邵龙阁。


    邵龙阁见此,暗暗叹息一声,灰溜溜地退了出去。


  第八百一十五章 好处

    邵龙阁原本想走路承周的路子,担任一小队的小队长。


    然而,路承周扬言,日本人准备撤掉他副小队长的职务。


    邵龙阁突然觉得,能保住现在的位子,就已经非常不错了。


    从路承周的办公室离开后,邵龙阁满脸忧色。


    进去之前,他满心希望,能得到队长之位。


    但出来之后,他只希望,能保住现有的职务就行。


    副小队长,在宪兵分队不算什么。


    但在英租界,这可是个很有分量的职务。


    邵龙阁回到一小队长,迅速收起脸上的忧色,板着脸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林译,现在你还有心思喝茶?”邵龙阁突然看到林译悠然自得地坐在椅子上喝着茶,心里一股无名火突然冒了出来。


    “邵队副。”林译马上站了起来,恭敬地说。


    一小队几乎所有人都被调查,林译侥幸逃过,他知道自己成了众矢之的。


    如果一小队的危机,安然渡过也就罢了,一旦其他人都受了处分,他反而不好过日子。


    无论是论年龄还是论资历,林译都比邵龙阁要强。


    甚至,他比韩福山也高两个等级。


    然而,他在一小队,只是一个普通队员。


    平常也没什么事,算是个闲职。


    他也知道,自己不受人待见,特别是中山良一和高桥丰一死后,他就成了后妈养的。


    “大家都在反省,你却在这里喝茶?再这样下去,还能在一小队待吗?”邵龙阁的一肚子火,终于找到了一个发泄对象。


    “我年老体弱,承蒙路主任照顾,在一小队苟延残喘罢了。”林译陪着笑脸,小心翼翼地说。


    他特意点出路承周,是想告诉邵龙阁,自己当初与路承周也是同事,还是有那么一点香火情的。


    “不要以为你跟主任共过事,就可以享受特殊待遇。”邵龙阁冷冷地说,但脸上的愠色,却没有刚才浓烈。


    林译与路承周以前都是英租界警务处的人,林译在一小队任闲职,基本不用出任务,说明路承周还是念点旧情的。


    “不敢。”林译忙不迭地说。


    “你进来一趟。”邵龙阁正准备转身走,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说。


    “好。”林译点了点头,跟在邵龙阁后面走进了办公室。


    关好门后,林译马上拿起地上的热水瓶给邵龙阁泡茶,将茶端过去后,说:“邵队副有何吩咐?”


    “你跟主任以前关系如何?”邵龙阁接过茶,随口问。


    “还是不错的。”林译沉吟着说。


    他现在路承周手下讨饭吃,就算以前跟路承周闹过矛盾,此时也绝对不会说出来的。


    “主任有什么喜好?”邵龙阁突然问。


    男人的爱好,不就是那几样么?要么爱财,要么好色,要么贪权。


    但是,路承周的喜好,他还真摸不准。


    路承周在担任情报一室主任时,外勤单位大兴日杂店的收益,会拿出一部分,给一室的人发奖金。


    如果路承周爱财,好像说不过去。


    至于好色,路承周到目前,既没结婚,也没有相好。


    至于贪权,路承周已经到了宪兵分队所能达到的最高位置。


    “钱是世界上最好的东西,谁都喜欢。”林译笑了笑,似乎明白邵龙阁的意思了。


    下午,邵龙阁提前回去了一趟。


    晚上,他特意早早在二十四号路15号,路承周的家门口等着。


    “你在这里做什么?”路承周远远就看到了邵龙阁,停好车后,邵龙阁早就乖巧地过来给他开车门。


    “属下在一小队任职这么久,一直也没什么东西孝敬主任的,这是我的一点心意。”邵龙阁拿出一个小布条,塞到路承周手里。


    “什么意思?”路承周问。


    布条拿在手里,他就知道里面装着什么东西,这应该是根小黄鱼。


    看来邵龙阁在一小队,平常也没少敛财。


    “请主任在太君那里美言几句,以后在宪兵分队,一定唯主任马首是瞻。”邵龙阁郑重其事地说。


    “放心,你毕竟是我的人,日本人那边,我会替你求情的。”路承周沉吟着说。


    “多谢主任。”邵龙阁高兴地说。


    “进家坐会?”路承周顺手将布条装进口袋,假意问。


    “不打扰主任了。”邵龙阁哪敢进路承周家呢,他的身份还不足以成为路承周的府中客。


    路承周没想到,自己为断了邵龙阁当队长的念头,竟然还有如此收获。


    邵龙阁不但没敢怪罪,反而送上金条,同时还感恩戴德。


    看来,上司故意刁难下属,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路承周在晚上九点以后,基本可以自由活动。


    只要没有紧急的事情,也不会有人来找他。


    今天突然得了根金条,路承周特意去了趟七十号路7号。


    军统的经费也很紧张,但军统有贸易行和中西大药房撑着,经费没什么问题。


    而且,这次重庆派来的人员,也会带一笔经费过来。


    海沽站虽然损失重大,但干掉了山口静夫,重伤了寺田清藏,几乎让特高班重新换了一茬。


    这次,又除掉了韩福山。


    这些日特的性命,都会换算成奖金。


    重庆的人这两天应该就会到,海沽站很快能发笔财。


    路承周的习惯,上面的经费,自己不贪污。


    发给行动人员的奖金,站里留一半,发一半。


    所以,这根金条,他准备交给组织。


    相比之下,我党的经费非常困难,特别是目前八路军,正在华北四处破坏日军的交通网,整个华北,烽火连天。


    “你不来,我都准备与你见个面。”程瑞恩看到路承周后,说。


    他刚从根据地回来,接收了新的指示和命令。


    “又有任务了?”路承周问。


    “家里急需一批供包扎医治外伤使得的急救药包。”程瑞恩正色地说。


    “要多少?”路承周问。


    战争期间,药品、武器、粮食都非常重要。


    有的时候,药品和粮食,甚至比武器更重要。


    “有多少要多少。”程瑞恩沉吟着说。


    目前八路军在多处与日军作战,在战场受伤的战士,很难得到及时救治。


    “什么时候要?”路承周又问。


    “当然是越快越好。”


    “我来想办法,过两天给你答复。”路承周点了点头。


  第八百一十六章 人选


    程瑞恩知道,只要是路承周答应的事情,一定会竭尽全力。


    况且,这是组织亟需的东西。


    华北的形势,路承周也很清楚。


    虽然他之前已经提供了一批价值上百万的武器弹药和军用物资,组织上也觉得,路承周已经立了大功。


    但李向学还是让程瑞恩将任务布置给路承周,他相信,以路承周的觉悟,不管任务有多艰巨,都会想办法完成。


    毕竟,像急救药包这样的东西,在其他城市很难搞到。


    “最近海沽站有什么行动吗?”程瑞恩问。


    最近一段时间,海沽站与宪兵分队,交了几次手。


    海沽站能在敌后,搞出这么多动作,已经很不容易了。


    “我们与宪兵分队都是元气大伤,目前恐怕要休整一段时间。另外,方南生同志的牺牲,海沽城委那边,是否需要一个详细的报告?”路承周问。


    虽然方南生直到牺牲,都不知道他的身份,可路承周还是很内疚。


    “此事,马玉珍已经详细报告过了。”程瑞恩点了点头。


    “对了,重庆派来了一位新的军事教官,估计这两天就会到。与他同来的,还有一位电台台长。”路承周突然说。


    “跟我说这些干什么?”程瑞恩笑了笑。


    “因为这位军事教官,是我党的同志。”路承周微笑着说。


    他得到的最新消息,新的电台台长叫雷晓岩,而派到二步山的军事教官,是原海沽站行动组的刘建伟。


    刘建伟是当初姚一民圈定,进入树德小学训练班的学员。


    之前被曾紫莲转移到了重庆,在此期间,刘建伟接受了一系列的军事和特工训练。


    之后,刘建伟被派到部队实习了一段时间,据说还跟日本鬼子正面交过手,他带的部队消灭了一个小分队的日本鬼子。


    虽然刘建伟当初带的是一个连,一个小分队的日军,其实只是一个班的编制,但在战场上,能消灭一个小分队的日本鬼子,还是很难得的。


    这充分说明了刘建伟带兵打仗的能力,此次总部派他来二步山担任军事教官,实在再合适不过。


    “真的?”程瑞恩惊喜地说。


    二步山虽然有一些我党的同志,但在忠义救国军海沽抗日大队的上层,并没有我党的同志。


    如果海沽抗日大队的军事教官,真是我党的同志,将大大有利于我党的渗透。


    “当然,只是,他的关系应该在城委那边。”路承周点了点头,作为海沽站长,这个情况还是不会说错的。


    “你把他的情况告诉我,这位同志以后的组织关系放在哪,还需要上级指示。”程瑞恩忙不迭地说。


    第二天,路承周在情报一室的会上,透露了一个消息。


    鉴于一小队队长韩福山因公殉职,正在酝酿新的队长人选。


    路承周在会上,特意没有说得很详细。


    昨天邵龙阁送的那根金条,给路承周提了个醒,任何事情真的都有两面性。


    邵龙阁此次没有及时汇报,令路承周很失望。


    再让他担任一小队长,路承周很难作这样的决定。


    让一个犯了错的邵龙阁得到提拔,会让其他人怎么想?

    果然,散会后没多久,路承周的办公室就开始热闹起来了。


    首先是吴伟来打探情况,路承周自然不会告诉他。


    其次,是宁明。


    路承周没有宣布新队长人选,也就是说,情报一室的人都有机会。


    宁明、赵宾和李继平,都是闻健民从警察局侦缉队带过来的。


    相比现在情报一室的人,他们都是元老。


    “主任,邵龙阁彻底没戏了吧?”宁明当初还在侦缉队时,与路承周发生过不愉快,被路承周关在警务处巡捕房过。


    “他犯了错,不追究责任就不错了,还想当队长?”路承周冷哼着说。


    情报一室所有人,路承周都很熟悉。


    这个一小队队长的人选,他自然也将这些人都过了一遍。


    路承周挑选这个队长有个标准,不能太有能力,越平庸越好。


    当然,也不能是个饭桶,否则没办法服从。


    其次,必须对自己言听计从。


    如果说一套做一套,甚至背着自己讨好日本人,他是绝对不会要的。


    “邵龙阁真是脑子被驴踢了,竟然敢隐瞒主任。”宁明心中窃喜。


    “没错,他的脑子就是进了水。你可不要学他,要不然没好下场。”路承周似笑非笑地说。


    他很清楚宁明的来意,可这事他不会说。


    如果现在告诉宁明,自己可能不会选他,接下来唱什么戏呢?

    “请主任放心,我肯定不会犯他这样的错误。心里时刻记着,我是主任的人。”宁明笑着说。


    “我们面对的,是凶神恶煞的抗日分子。跟他们斗,不能只斗力,还得斗智。抓抗日分子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还是自己的安全。如果像韩福山这样,抗日分子没抓到,人却没了,有意思么?”路承周叹了口气,说。


    “主任说得极是。”宁明忙不迭地说。


    “好好干,用心干。”路承周拍了拍宁明的肩膀,离开了办公室。


    然而,路承周刚走到门口,却看到了张广林。


    “路先生要出去?”张广林问。


    “有事?”路承周问。


    “也没什么事。”张广林想了想,说。


    “进来说吧。”路承周不理会从身边走过去的宁明,转身走了回来。


    “路先生准备让谁担任一小队的小队长?”张广林直奔主题。


    “你觉得呢?”路承周知道,张广林考虑问题,一向是替自己着想。


    “这个人,最好是一室的老人,你看赵宾如何?”张广林望着路承周,诚恳地说。


    “他现在大兴日杂店当掌柜,为何要用他?”路承周诧异地说。


    自从张广林调回来当副主任后,他就很少再去大兴日杂店。


    但是,那里依然是情报一室的对外联络机构。


    “路先生让赵宾待在大兴日杂店,他一直在那边任劳任怨。之前宁明当二小队的队副,李继平负责内勤,只有他做外勤,但他这么长时间,半句怨言也没有。每天都会提供一份情报摘要,坚持这么长时间,实在不容易。”张广林说。


  第八百一十七章 测试

    听到张广林的理由,路承周突然笑了。


    他承认,赵宾确实任劳任怨。


    可是,光任劳任怨不行啊,赵宾做事有时一根筋,让他向东,他只会向东,不知道向南,更加不会向西。


    要不然,路承周也不会让他去守大兴日杂店。


    说实话,情报三室合并到情报一室后,大兴日杂店随便派个人,都可以胜任的。


    之所以让赵宾去,也是看中了他这一点。


    交待给他的事情,一定会做。


    至于做不做得好,又是另外一回事。


    张广林还夸他,每天都会提供一份情报摘要。


    可大兴日杂店提供的情报摘要,根本谈不上质量。


    有的时候,赵宾为了凑数,甚至把大兴日杂店的货品价格,以及天气情况,也写进情报摘要内。


    对宪兵分队来说,这些情报完全是无效的。


    宪兵队有经济班,市场的货物价格,甚至货物数量,都在他们的掌握之中,何须情报一室提供呢。


    “你说的这些,确实是优点。可是,光凭这些,恐怕还不足以让他担任一队长。”路承周摇了摇头。


    “赵宾有的时候,确实有些犟,但他绝对不会像韩福山这样,让他去意租界布控,却跑到法租界抓人。”张广林缓缓地说。


    “老张,你没收他的礼吧?”路承周突然笑着说。


    他突然想到,赵宾的无能,不正是自己所需要的么?

    听话、愚笨,简直就是自己手下的标准条件啊。


    当然,有的时候吩咐赵宾做事,必须说得特别细。


    否则,你让他包围一栋房子,如果只说守在前面,他真的不会堵后门的。


    “没有没有,我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张广林连连摆手。


    他是真心替路承周考虑,对路承周来说,一个听话的下属,远胜一个能干的下属。


    “你应该好久没去大兴日杂店了吧?一起去看看如何?”路承周微笑着说。


    “好啊。”张广林马上应道。


    路承周愿意去大兴日杂店,说明听进了自己的意见。


    张广林没有经过专业训练,当特务也是半路出家。


    他担任情报一室的副主任,也是因为路承周的力荐。


    路承周自从离开警务处后,确实很少再去大兴日杂店了。


    情报一室合并掉情报三室后,张广林都会给他准备烟。


    每次都会放一条在他的抽屉里,抽到只剩下一包时,又会送来一条。


    眼尖的宁明,看到路承周的车子停在门口时,马上一溜烟跑了出来。


    “主任、张副座,你们怎么来了?”宁明脸上堆满了笑,他本想去给路承周开车门,结果张广林却跑了过去。


    “怎么,你这里不归我们管了?”路承周笑吟吟地说。


    “只要我赵宾在这里一天,大兴日杂店就永远归主任管。”赵宾笑着说。


    “你原来是一名很好的侦探,让你在这里当掌柜,实在是屈才了。”路承周笑了笑。


    “不屈才,这里也可以打击抗日分子。”赵宾原本确实有些委屈,但听到路承周这么暖心的话,心里的疙瘩一下子解开了。


    张广林原来在大兴日杂店时,路承周每天都会来一趟。


    他得知要来大兴日杂店时,觉得这是自己的机会。


    可哪想到,路承周被警务处开除后,几乎就没再来过。


    他倒是经常看到路承周的车子从大兴日杂店门口过,但也只能看看罢了,路承周都不会放慢速度看他一眼。


    “你以前盯梢很在行,我想给你一个任务,不知道你敢不敢干?”路承周掏出烟,正要点火时,赵宾马上划燃了火柴。


    “请主任吩咐,上刀山下火海,绝不皱一下眉头。”赵宾坚定地说。


    “走,到里面说。”路承周突然说道。


    有些事情,是不能在公开场合说的。


    大兴日杂店除了赵宾外,现在有两名伙计,就算赵宾不在,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主任,张副座,请喝茶。”赵宾将路承周和张广林请到后面院子的里屋,倒好茶后,恭敬地站到一旁等候路承周发话。


    “宪兵分队每天晚上七点半,到早上七点半,有两辆巡逻侦测车在英租界内行驶。你能否将他们的路线,以及经过每条街道的时间标注出来?”路承周沉吟着说。


    “跟踪日本人的侦测车?”赵宾吓了一跳,但他看到路承周似笑非笑的目光,突然坚定地说:“只要主任发话,就算让我跟菊池宽的车都没问题。”


    “他们的线路和时间,并不是固定的。而且有两辆车,还不能被他们发现,你可能做到?”路承周正色地说。


    他当然不需要知道巡逻侦缉队的路线和时间,甚至,他还会提前向川崎弘报告备案。


    “属下自当尽力而为,哪怕就是被发现,也绝对不会说出是主任的意思。不,这件事跟主任就没一点关系!”赵宾咬牙切齿,无比坚定地说。


    关键时刻,他还是灵光一闪。


    路承周没有多叮嘱,赵宾本就是一个经验丰富的侦探。


    跟踪盯梢,本就是他的专长,在这方面,他比情报一室的大多数人都要强。


    “路先生,你让赵宾跟踪侦测车,是何用意?”张广林在回去时,问正在开车的路承周。


    侦测车可是日本人的宝贝,平常情报一室的人,都是严禁靠近的。


    宪兵分队的其他车子,如果脏了,日本人会让情报一室的人去帮忙清洗。


    唯独侦测车,不管多脏,中国人严禁靠近三米之内。


    否则,日本人随时可以开枪。


    “没什么意思,只是想试试他的能力,顺便测测他的胆量。”路承周微笑着说。


    当然,知道侦测车的巡逻路线,对他判断日本人的意图,也是有帮助的。


    上次在法租界发报后,路承周与重庆的电台联系,就更换了波长、呼号和密码本。


    可就算如此,短期内,他也没打算再在家里发报。


    或许,路承周在家发报时,侦测车在他楼下,也未必会怀疑。


    可是,路承周不想让自己犯这样的低级错误。


    宁可频繁更换发报地点,也绝不贪图一时的便利。


  第八百一十八章 新任务


    回到宪兵分队后,路承周第一件事,就是向川崎弘汇报了此事。


    情报一室一小队的队长,虽然川崎弘会听取自己的意见,但路承周觉得,如果主动汇报,川崎弘会更乐意接受自己的意见。


    “老师,关于韩福山留下的空缺,是不是可以补任了?”路承周诚恳地说。


    “你有什么人选吗?”川崎弘于不动声色地说。


    路承周今天在情报一室放出的风声,他也听到了。


    因为,有好些人,已经或明或暗向他汇报了些事。


    川崎弘很是奇怪,不就是一个小队长么,用得着让整个情报一室,都如此关注么?


    “人选有几个,想听听老师的意见。”路承周虽然有意让赵宾担任,但一则赵宾还没有通过自己的“测试”,二则,提前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川崎弘,一旦川崎弘有不同意见,自己就被动了。


    毕竟,路承周并没有承诺赵宾任何东西。


    “说说看。”川崎弘可没有路承周这么多心思。


    川崎弘虽然曾经是路承周的教官,但在这方面,他远不如路承周的玲珑八面心。


    在川崎弘看来,只要有能力,就可以担任一小队的队长,至于其他都是次要的。


    “比如说一小队现在的副队长邵龙阁,虽然他犯了错,但他熟悉一小队,如果让他当队长,一小队长的也不会说什么。”路承周看了川崎弘一眼,小心翼翼地说。


    “邵龙阁肯定不行。”川崎弘摇了摇头。


    韩福山临时起意在法租界抓捕马淑一,邵龙阁没有及时汇报,也是犯了大错。


    如果韩福山是第一责任人的话,邵龙阁就是第二责任人。


    没有撤掉他的副队长,已经给他留足了面子,怎么可能再让他担任队长呢。


    “二小队的宁明如何?”路承周又说,宁明今天可是来了他的办公室,虽然没有正式谈起此事,但他话话外,不是韩福山不是邵龙阁,言外之意太明显了。


    “如果他来当一小队的队长,那谁去二小队当副队长呢?”川崎弘问。


    “这倒是个问题。”路承周先不说宁明的能力问题,顺着川崎弘的话,点头应道。


    “还有其他人选吗?”川崎弘又问。


    “今天我去了趟大兴日杂店,考查了赵宾的工作。他在那里倒是很负责,任何事情都会及时汇报。”路承周随口说道。


    “至少,这一点要比韩福山强。”川崎弘说。


    韩福山原来是路承周在警务处的手下,但并不是心腹。


    在警务处,韩福山与贾明联手,本来想给路承周下套。


    没想以,反被路承周利用,最终让这两人加入了宪兵分队。


    贾明原本是警务处的副巡官,为了打压他,特意让只是巡长的韩福山担任一小队的队长,而贾明在宪兵分队,反而成了韩福山的手下。


    当时情报一室只有几个人,搞个一小队,还让韩福山当队长,都是为了打压贾明。


    现在则不然,一小队有二十来人,这个队长在宪兵分队都是举足轻重的。


    “我想再考查考查,今天就给了赵宾一个任务,让他跟踪咱们的侦测车。”路承周像是突然想起此事一样,说道。


    其实,他一直在寻找最合适的时机。


    “你怎么能让他跟踪侦测车呢?”川崎弘蹙起眉头,很是不满地说。


    “严格意义来说不算跟踪,应该是暗中保护。”路承周解释着说。


    “好吧,我倒要看看他的能力到底如何。”川崎弘沉吟半晌,缓缓地说。


    “多谢老师支持。”路承周感激地说。


    “还有件事,宪兵队想派人去盘山侦查地形,配合皇军扫荡盘山之抗日武装。”川崎弘突然说。


    “盘山?那不是蓟县的地盘么?”路承周诧异地说。


    盘山位于蓟县城西12公里,南距海沽市区110公里,东临唐山市100公里,西至北京90公里,似一条巨龙,盘桓于京东津北。


    盘山地处京津唐三角地带,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盘山抗日根据地建立以后,这里很快就成了河北东部抗战的中心。


    今年7月,关东军一个骑兵中队七十余人,扫荡盘山。


    结果,遭到盘山抗日根据地八路军的伏击,骑兵中队除了两名躲进石洞内的士兵外,其余全部被歼。


    自那之后,日军一直没再进犯过盘山。


    现在要搜集盘山的情报,难道日军又要进犯盘山根据地?


    “蓟县宪兵队的人,早在人家那里挂了号,第一次去侦查,就暴露了。”川崎弘叹息着说。


    蓟县又不大,宪兵队的中国情报员,抗日分子早就掌握了。


    这些抗日分子非常残暴,抓到特务后,很快就执行了枪决。


    “我们人生地不熟,未必能成功。”路承周犹豫着说。


    川崎弘嘴里说,是侦查地形,但路承周知道,其实任务只有一个,侦查盘山抗日根据地部队的情况。


    这个任务对路承周来说非常棘手,任务完成,会让日军破坏盘山抗日根据地。


    如果任务没完成,不仅要被日本人轻视,同时也会损害自己的地位。


    “我已经接了这个任务,你看情报一室有合适的人么?”川崎弘问。


    “这样的任务九死一生,恐怕得许以重利才行。”路承周缓缓地说。


    “当然可以,如果谁能完成任务,奖励三千元,并且让他担任一小队的队长。”川崎弘突然说。


    “老师英明,只是这些奖励,目前却不能公布,否则消息泄露就不好了。”路承周暗暗叫苦,川崎弘抛出这么一个诱饵,恐怕情报一室的人,会挤破脑袋去盘山。


    “你考虑得极是。”川崎弘沉吟着说。


    盘山距离海沽一百一十公里,去这么远执行任务,通讯就是个麻烦。


    一来一回,就得好几天呢。


    路承周回到情报一室后,召开了一个会议,宣布一个消息,准备派人潜入八路军控制的地盘搜集情报。


    “这个任务很艰巨,毕竟落到八路军手里就是个镪。但是,一旦可以完成任务,皇军也不会亏待他。有想去了,可以找我报名,明天出发。”路承周的目光,在其他人脸上缓缓扫过。


  第八百一十九章 推迟

    只是,所有与他目光相碰的人,不是低下了头,就是转向别处,不敢与他对视。


    去八路军的地盘,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在日占区,他们的人身安全,都未必能充分保证,遑论去抗日区了。


    “川崎队长说了,如果能完成任务,奖励三千元。”路承周又说道。


    至于担任一小队长的事,他没有说出来。


    听到有这么多钱,有些人开始动心了。


    “这次的任务很艰巨,同时也是机密的。有意愿的,可以找我或张副主任报名,以后不再开会讨论此事,散会。”路承周说道。


    路承周回到办公室没多久,邵龙阁突然找上门来。


    “主任,我愿意去盘山。”邵龙阁说得很坚定。


    “盘山是中共八路军的地盘,你考虑清楚了没有?”路承周看了邵龙阁一眼,要说能力,邵龙阁的能力确实比较强。


    “是的,我已经决定了。”邵龙阁说。


    “既然如此,我会全力支持你,有什么需要可以跟我说。”路承周脸上露出了笑容。


    “如果完成任务,日本人应该不会再怪罪我吧?”邵龙阁试探着说。


    “如果能完成任务,当然不会再怪罪你。甚至,还会有更大的惊喜。”路承周微笑着说。


    “更大的惊喜?是不是……”邵龙阁眼睛一亮。


    “现在说这些没用,完成任务回来后再说吧。”路承周淡淡地说。


    他相信,邵龙阁应该能猜到。


    “主任,如果去盘山,我想先找个盘山媳妇。”邵龙阁说。


    “找哪里的媳妇,我都没意见,如果需要钱,可以找张副主任。”路承周马上知道了邵龙阁的意思。


    找个盘山的媳妇,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去盘山了。


    不管如何,邵龙阁能考虑到这一点,已经比其他人先走一步了。


    邵龙阁走后,路承周随后通知了张广林,全力支持邵龙阁。


    但是,要邵龙阁详细汇报行动方案,并且留档。


    这也是邵龙阁立功的证据,以后是他的一张免死金牌。


    下午,路承周去了趟东站,当然,他是化装了的,还是以火柴的身份。


    刘建伟转移到重庆前,火焰还不存在,他认识的,也只有火柴。


    而且,火柴还是树德小学训练班的主任。


    路承周以这个身份去接他,也是为了方便沟通。


    根据重庆的电报,雷晓岩和刘建伟这两天就会到。


    路承周每天下去,都会去趟火车东站,如果在东站接不到人,他每天下午都会来一趟。


    路承周希望,能在东站第一时间见到刘建伟,当初让刘建伟转移,也是因为他的身份,有暴露的可能。


    下午四点,路承周在东站见到了刘建伟。


    令他意外的是,雷晓岩没跟他一起来。


    “火先生?”刘建伟惊喜地说,他没想到,火柴会亲自来接他。


    同时,他也很意外,不是说火柴没再担任海沽站长,甚至早就出事了么?

    可是,作为一名特工,他知道,不该问的不能问,不该知道的不能知道。


    “怎么就你一个人?”路承周蹙了蹙眉头,惊讶地说。


    “他有点事在上海耽搁了。”刘建伟说。


    “回去再说吧。”路承周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这个时候,任何可能都会发生,路承周不管他们在上海做了什么事,到了英租界后,能保证他们的安全,同时不影响海沽站就行。


    因为刘建伟之前在海沽站待过,这次给他安排到了法租界的忠恕里10号。


    “火先生亲自来接属下,真是诚惶诚恐。”刘建伟到安全屋后,朝路承周敬了个礼,恭敬地说。


    “来接你,是为了保证安全。说说看,雷晓岩到底是怎么回事?”路承周摆了摆手,问。


    雷晓岩可是新到的电台台长,刘建伟到了,他却没到,这是很不正常的。


    “我们到了上海,他因为去见一个老朋友,先是说要耽搁一天。要走的时候,他突然找到我,说还要等两天,说要采购两个重要的是电台元器件。”刘建伟说。


    海沽站的电台,已经被宪兵分队搜走。


    而且,海沽对这些东西的管制越来越严。


    如果能从上海采购到电子元器件,能更快组装好电台。


    此次雷晓岩的任务之下,也是组装新的电台。


    路承周虽然还有一部电台,但那部电台只是作为备用。


    海沽站与重庆的联络,可是一刻也不能中断的。


    “你为什么没有等他两天呢?”路承周随口问。


    “我跟他是两条线,来的时候,毛先生特别交待过,我们之间互不统属。”刘建伟说,既然两人互不统属,分开行动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说说一路上的情况吧,特别是关于雷晓岩的。”路承周淡淡地说。


    刘建伟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但路承周已经注意到了。


    雷晓岩是什么人?海沽站即将上任的电台台长,明明与刘建伟一起出发,却要推迟两天到。


    这是什么?采购电台元器件?简直就是扯淡。


    “是。”刘建伟说。


    到上海之前,刘建伟与雷晓岩一直待在一起。


    到上海后,雷晓岩因为有相熟之人,两人就分开了一晚。


    第二天雷晓岩告诉他,要再等两天才能走。


    名义上是采购电台元器件,实际上,他不想那么快离开上海那个花花世界。


    当然,对不知道的事情,刘建伟不敢随意推测,他只是汇报自己看到的,听到的。


    “你一路奔波辛苦了,好好休息吧,明天送你去二步山。那里条件比较艰苦,或许想好好睡一觉很难了。甚至要洗个热水澡,都是奢望。”路承周说道。


    目前二步山能做的,就是不挨饿。


    可是,他们要时刻警惕海沽的日军。


    忠义救国军海沽抗日大队,只是暗中发展,还没有与日军正式对抗过。


    一旦忠义救国军海沽抗日大队与日军交手,以后,二步山将成为日军重点注意的对象,随时有可能面临日军围剿。


    “多谢火先生。”刘建伟感激地说。


    路承周回来后,第一时间向重庆汇报了此事。


  第八百二十章 怀疑


    路承周觉得,雷晓岩在上海滞留时间太长,务必引起重视。


    最好,能让上海站汇报,雷晓岩在上海的行为。


    否则,路承周对这位即将上任电台台长,将保持着最高警惕。


    一个小时后,重庆回电,是上海站发给重庆的,雷晓岩在上海并无异常。


    收到重庆的回电,路承周稍微松了口气。


    第二天,路承周安排刘建伟去了二步山。


    之所以让刘建伟先在法租界住一晚,只是想让海沽城委有机会与他联系罢了。


    路承周已经告诉程瑞恩,关于刘建伟的身份。


    这样的机会,组织上绝对不会放过。


    事实也确实如此,刘建伟正准备睡觉的时候,突然有人到忠恕里10号拜访。


    刘建伟是突然接到军统局命令,让他回海沽,担任忠义救国军海沽抗日大队的军事教官。


    当初转移,刘建伟也是突然接到的命令。


    他当时的组织关系,还留在海沽城委。


    到重庆后,转辗多次才与重庆地下党联系上。


    然而,他再次调回海沽,刚刚建立的关系,不得不再次中止。


    幸好,这次与组织联系,不用那么麻烦,组织上派来的人,主动与他联系了。


    刘建伟上午离开了法租界,路承周晚上再次去了七十号路7号。


    刘建伟从重庆来海沽的路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路承周并不完全清楚。


    毕竟,刘建伟对他可能还有防备。


    但向组织汇报时,刘建伟自然不会隐瞒。


    “刘建伟有没有提供一些特别的情况?”路承周问。


    “什么才叫特别?”程瑞恩问,刘建伟是城委的人,虽然是路承周蚂蚁情报小组的组长,可有些事情,还是不能告诉他的。


    不该知道的情况,就不能知道,这是一名情报攻工作者的基本素质。


    “我可是你的领导,只要是他汇报的,关于军统方面的情报,我都必须知道。另外,刘建伟在上海,是否知道雷晓岩的真实情况,这一点尤其重要。”路承周笑骂着说。


    “雷晓岩在上海,与刘建伟并没在一起。到上海后,两人就分开了。原本晚上是在一家酒店,但雷晓岩天亮才回来。而第二天要离开上海时,雷晓岩突然提出,有紧急事情,要迟两天再来。”程瑞恩介绍着说。


    “这么说,上海站也可能不知道他的真实情况?”路承周蹙起眉头。


    “他们在上海,待在一起的时间,就是从码头到酒店的那一段距离。”程瑞恩说。


    “这小子在我面前都敢说假话了。”路承周气道。


    “他也是为了雷晓岩所托,谁让你没告诉他真实身份呢?”程瑞恩笑着说。


    “对了,邵龙阁的情况,你向组织汇报了没有?”路承周问。


    经过川崎弘最终决定,还是派邵龙阁去盘山侦查情况。


    但是,据川崎弘透过,海沽宪兵队,除了邵龙阁外,至少还有两拔人,也会派到盘山侦查。


    然而,路承周只知道邵龙阁的计划。


    至于其他两起人,他既不知道计划,也不知道具体的执行人。


    “不急,根据地没这么容易潜入的。我准备明天早上回家一趟。”程瑞恩说。


    盘山距离海沽两百多里,而且盘山是八路军的根据地,想要潜入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你告诉家里,急救药包已经启运,让他们准备接收。”路承周说。


    “我代表战场上所有受伤的战士感谢你!”程瑞恩紧紧握住路承周的手,感激地说。


    “怎么,我不是党的人?”路承周嗔恼着说。


    “你当然是党的人,但是你肯定不知道,受伤的战士,如果不能得到及时救治,将会是什么样的后果。”程瑞恩摇了摇头,他是上过战场的人,战士受伤后,如果没有得到第一时间的救治,小伤可能会变成大伤,大伤可能会致命。


    “我还是建议,与根据地用电报沟通,可以使用军统的电台,重新编制密码。就算平常不使用,关键时刻,可以起到重要作用。”路承周说。


    “组织上早就考虑过这个问题,不能使用军统的电台。真要有急事,我可以马上与海沽城委联系。”程瑞恩说。


    “如果海沽城委出了问题呢?”路承周问。


    “哪那么多问题?到时再说吧。”程瑞恩说。


    “不行,你必须向家里报告,并且坚决要求。”路承周叮嘱着说。


    雷晓岩到东站时,路承周没有直接去接人,而是让马玉珍暗中监视。


    雷晓岩三十来岁,中等个子,国字脸,走出火车东站时,提着行李箱,仔细观察着观察的情况。


    按照之前的约定,海沽站应该有人来接他。


    然而,当他走出东站时,也一直没有人主动与他联系。


    无奈之后,雷晓岩只好叫了一辆人力车,去了法租界。


    他并不知道,马玉珍和路承周,都在暗中观察着他。


    路承周去东站,连马玉珍都不知道。


    雷晓岩到法租界后,住进了惠中饭店。


    一直到雷晓岩走进惠中饭店,路承周才转身离开。


    剩下的事情,交给马玉珍就可以了。


    “路先生,川崎队长有事找你。”张广林见到路承周回到情报一室,马上说道。


    “好。”路承周马上转身出门,川崎弘找他,肯定有重要的事情。


    “寺田班长,老师在里面吗?”路承周看到寺田清藏从川崎弘的办公室出来,马上问。


    “在的,进去吧。”寺田清藏微笑着说。


    “是。晚上有时间喝一杯吗?”路承周经过寺田清藏身边时,突然问。


    寺田清藏受伤出院后,路承周请他喝过几次酒。


    “恐怕不行。”寺田清藏摇了摇头,他刚接到一个任务,从现在开始,根本没有时间喝酒了。


    “没关系,工作要紧,下次吧。”路承周见寺田清藏拒绝得这么快,而且又没有说明理由,心里有些奇怪。


    “这段时间都不行。”寺田清藏突然说。


    “那就等有时间再说。”路承周不以为意地说。


    “好,到时候我请你,一定要喝个痛快。”寺田清藏笑着说。


    路承周更是惊讶,寺田清藏这段时间情绪一直不高,今天怎么像换了个人似的?

  第八百二十一章 有所怀疑


    川崎弘向路承周问起了,最近英租界的军统情况。


    “我们要在最短的时间,干净、彻底地消灭海沽的军统力量。”川崎弘郑重其事地说。


    “我一直在努力,但军统就像消灭了一般。自从他们在法租界第二十五号路62号行动过一次后,就再也没有他们的任何消息了。”路承周遗憾地说。


    “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我相信,这个时间不会太晚。”川崎弘得意地说。


    “老师得到了最新情报?”路承周惊喜地说。


    “你的情报一室,必须随时支援特高班。”川崎弘说。


    “当然,这是毋庸置疑的。”路承周坚定地说。


    “我的意思是,你手里必须有一支机动队,人员在十人以上,可以随时出动。”川崎弘叮嘱着说。


    “没有问题。”路承周虽然很诧异,但他并没有多问。


    寺田清藏之前的情绪很愉悦,显然,他已经拿到了什么可靠的情报。


    川崎弘又让他准备人手,显然,以特高班的人,未必能完成任务。


    “记住,无论白天还是晚上,都要留一支机动队。我不想特高班需要行动时,你的人却无法出动。”川崎弘冷冷地说。


    “这段时间,我晚上会睡在宪兵分队,随时准备亲自带队!”路承周坚定地说。


    “哟西。”川崎弘满意地点了点头。


    路承周晚上不能再回家睡觉,他要行动,只能在白天。


    傍晚的时候,路承周回了趟家,除了拿换洗衣服外,主要还是要跟马玉珍见一面。


    “雷晓岩的表现正常,一直没有外出,也没有人找他。”马玉珍汇报着说。


    “今天,川崎弘和寺田清藏表现得很诧异,似乎他们掌握了我们的重要情报似的。”路承周有些担忧地说。


    “最近一切都很正常啊。”马玉珍惊讶地说。


    “海沽最近确实表现得很平静,但刘建伟和雷晓岩的到来,打破了这种平静。”贵哦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刘建伟一个人来海沽,也是不正常的。


    如果自己将注意力,全部放雷晓岩身上,结果却是刘建伟出了问题呢?


    还有,自己将刘建伟的身份,告之了程瑞恩。


    如果刘建伟出了问题,整个海沽地下党都会出问题。


    虽然川崎弘今天谈的是打击军统,但谁能肯定,会不会是声东击西呢?


    “你的意思,他们出了问题?”马玉珍说。


    “我需要你去趟二步山,提醒奚建中暗中监视刘建伟的一举一动。另外,让雷晓岩住进忠恕里10号,在雷晓岩的房间,安排我们的人住进去。”路承周缓缓地说。


    忠恕里10号是海沽站的安全屋,对面,也设立了一个观察点。


    让雷晓岩住进安全屋,可以更好的观察,他是否有问题。


    “你怀疑他们两人有问题?”马玉珍吃惊地说。


    刘建伟和雷晓岩都是重庆派来的,刘建伟曾经还是海沽的人,算是路承周的学生。


    可刘建伟回来后,路承周却不再信任他。


    “他们是新来的,当然要认真甄别,这种事情,不能有一点马虎。”路承周叮嘱着说。


    不管如何,路承周都觉得,应该对他们有所警惕。


    特别是川崎弘和寺田清藏今天的言行,让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路承周的预感是准确的,雷晓岩确实有问题,他在上海出了事,暗中投靠了日本人。


    之所以还让他来海沽,主要是想借他之手,一举摧毁军统海沽站。


    雷晓岩也不是一个人来海沽的,在他身后,还有两名日本特务。


    军统没有派人与雷晓岩接头,根据约定,雷晓岩独处住进了惠中饭店。


    看到他住进惠中饭店后,两名上海宪兵队派来的日本特务,其中一名也住了进去。


    另外一人,则马上联系了海沽宪兵队总部。


    随后,菊池宽将雷晓岩的关系,转给了英租界宪兵分队。


    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物,川崎弘得知新到任的海沽站电台台长,竟然投靠了宪兵队后欣喜若狂。


    他将雷晓岩交给寺田清藏,让特高班全面接手监视和保护雷晓岩。


    路承周今天在宪兵分队碰到寺田清藏时,他正好刚接到命令。


    寺田清藏知道,抓捕火焰和马淑一,为自己一雪前耻的机会来了。


    一个人如果太过兴奋,很容易失言的,也愿意与人沟通。


    毕竟,对寺田清藏来说,路承周已经是自己人。


    经过这么多年的观察,很多次的考验,路承周每次都表现得很优异。


    就算再考验路承周,也只是例行公事了。


    回到宪兵分队后,路承周再次召开了会议,把情报一室分成四个小组。


    路承周要保证,宪兵分队随时会有一个情报一室的小组,可以马上执行任务。


    二小队的吴伟和宁明,各负责一个小组,而一小队,因为邵龙阁去了盘山,新的队长也没有任命,只好由张广林临时兼任一小队长。


    同时,一小队的另外一个小组长,由赵宾担任。


    “路先生,晚上我守在这里就行,你回去休息吧。”张广林得知路承周晚上竟然睡在宪兵分队,主动表示可以帮他晚上值班。


    “不必,住家里也好,住这里也罢,没什么区别。你不回去?”路承周摆了摆手,这可是向日本人证明他工作勤恳的机会,怎么能错过呢?


    “那我晚上也住这里,你要是有什么事,随时可以离开。”张广林体贴地说。


    傍晚的时候,雷晓岩突然退了房,这让寺田清藏很激动。


    雷晓岩一直不动,他就没机会。


    但只要他动了,说明海沽站的人,已经与他联系上。


    果然,雷晓岩没再去其他旅馆,而是去了法租界忠恕里10号。


    雷晓岩一动,特高班的人也动了。


    监视雷晓岩,寺田清藏没准备动用情报一室的人。


    毕竟,雷晓岩更相信日本人。


    但寺田清藏并不知道,海沽站让雷晓岩搬去忠恕里10号,只是为了更有利于的监视他。


    在忠恕里10号的对面,情报组已经有人在观察。


    因此,当忠恕里10号附近,突然出现陌生人时,马上引起了对面的警觉。


  第八百二十二章 利用

    路承周当天晚上睡在文齐道57号,第二天上午,他才与马玉珍见面。


    其实,马玉珍也是刚知道消息,昨天她去了趟二步山,今天早上赶回来的。


    “忠恕里10号在雷晓岩搬来后,周围出现了陌生人。而今天上午,对面多了一个鞋摊。”马玉珍说。


    从雷晓岩的表现来看,他必定有问题。


    就算没有投降,至少也暴露了。


    “你觉得,现在是什么情况?”路承周沉吟着问。


    “雷晓岩应该暴露了。”马玉珍想了想,缓缓地说。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应该将他列为叛变人员。”路承周摇了摇头。


    雷晓岩比刘建伟晚两天到,路承周就将他列为重点嫌疑人了。


    如今,雷晓岩身后有了尾巴,还被人监视,就更说明问题了。


    “接下来怎么办?”马玉珍问。


    “你先去拍照,我向总部请示。”路承周说。


    目前的证据,虽然只能证明雷晓岩暴露,可是,路承周有理由怀疑,他已经投敌。


    路承周让赵宾跟踪宪兵分队的两部巡逻侦测车,没想到赵宾还真做到了。


    路承周没问过程,他拿着结果向川崎弘汇报。


    经过川崎弘证实,结果是准确的。


    上午,侦测车是休息的,他们的主要工作时间,从下午七点到凌晨一点。


    路承周决定,更换发报时间,上午发报,肯定出乎意料。


    重庆接到路承周的电报,很快回复,同意海沽站采取行动,甄别和处置雷晓岩。


    随后,重庆再次给上海站发报,这次的措辞很严厉,要求上海站彻查雷晓岩在上海的行踪。


    就在路承周在家里发报时,在宪兵分队,寺田清藏也在向川崎弘汇报工作。


    “雷晓岩已经住进了军统为他准备的安全屋,显然,军统并没有怀疑他。”寺田清藏得意地说。


    “目前最重要的是,要怎么才能跟他联系?”川崎弘沉吟着说。


    雷晓岩是海沽站的电台台长,一般情况下,海沽站会有专门的交通与他联络。


    而且火焰非常谨慎,与他交手,稍不注意,就会吃亏。


    川崎弘希望,有一天能跟火焰面对面交谈一次。


    “火焰绝对想不到,这位新上任的电台台长,已经是我们的人。我看最好的办法,是用电台联络。”寺田清藏微笑着说。


    “哟西,这个办法不错。”川崎弘点了点,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雷晓岩是电台台长,使用电台天经地义,以火焰的精明,肯定会让他单独居住,就像当初的刘井华一样。


    “现在,只需要把密码本交给他就行了。”寺田清藏见川崎弘同意自己的建议,也很是高兴。


    “密码本给他后,你的人必须全部撤回来。如果让火焰发现端倪,我们就前功尽弃了。”川崎弘叮嘱着说。


    川崎弘并不知道,他的人早就被发现了。


    宪兵分队的人,路承周都认得,马玉珍把照片洗出来后,他一眼就出,这是特高班的加藤五郎。


    当然,仅仅是这样的话,还不足以说明雷晓岩投敌。


    毕竟,也有可能是暴露,被日本人盯了。


    “雷晓岩中午出来吃饭,被发观鞋摊的日本特务缠着擦了双鞋。雷晓岩擦完鞋后,又返回住处一趟,而日本特务随后就撤摊了。可以断定,他们之间联系上了。”马玉珍担忧地说。


    之前路承周怀疑雷晓岩投敌,她还觉得是不是太过草率,雷晓岩也有可能是暴露了。


    然而,今天他与加藤五郎的接触,可以确定,雷晓岩已经投敌,成了日本人的走狗。


    “不出意外的是话,他应该是在上海被日本人秘捕,随后暗中投敌。”路承周叹息着说。


    “现在怎么办?”马玉珍说,既然知道了雷晓岩投敌,剩下的事情,就是行家法了。


    “你不能再与雷晓岩直接见面,安排一名可靠的兄弟当交通,你就不要与他见面了。”路承周缓缓地说。


    “你不处决他?”马玉珍越听越不对劲,听这意思,路承周还要留着雷晓岩啊。


    “处决他干什么?”路承周反问。


    “他可是日本人的走狗,真正的汉奸。”马玉珍义正辞严地说。


    “不急,知道了他的身份,就不能作恶了。日本人派他来,不就是想获知我们的消息,然后将海沽站一网打尽么?”路承周微笑着说。


    “你准备反其道而行之?”马玉珍马上明白了路承周的意思。


    “不错,我们可以向日本人提供假情报,掩护我们的真正意图。”路承周缓缓地说。


    这样的策略,他用过多次。


    日本人不知道雷晓岩已经暴露,必然会相信雷晓岩的情报。


    而雷晓岩也不知道,他的身份已经暴露,对路承周告诉他的情报,自然深信不疑。


    下午,路承周化装后,去了趟忠恕里10号。


    “你就是火站长?”雷晓岩看到路承周后,仔细打量着。


    他来海沽的主要任务,是配合日本特务机关,抓捕火焰。


    中午的时候,他终于与日本特务机关联系上了。


    没想到,他们就在外面保护自己。


    中午,对面的加藤五郎缠着他擦皮鞋,雷晓岩原本是不想擦的,但对方突然冒出一句暗语,让雷晓岩改变了主意。


    加藤五郎趁着擦鞋时,将一根金条,以及折好的密码本,折进他的袜子里。


    回到房子后,雷晓岩才知道,日本人在惠中饭店就跟着自己了。


    用电台联络,实在是极好的主意。


    可日本人并不知道,自己现在并没有电台。


    虽然从上海带了两个元器件,可很多其他东西,还需要从海沽购买。


    “不错,欢迎雷兄弟来海沽站。”路承周微笑着说。


    “早就听说过火站长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凡。”雷晓岩笑着说。


    他在重庆时,还真的没少听过火焰的传奇,说他在海沽,将日本人耍得团团转。


    但自己来了后,火焰的传奇,恐怕就要中止了。


    “雷兄,身处敌后,就不多寒暄了,电台必须尽快组装起来,需要什么材料,你可开个单子,我去想办法买就是。”路承周说。


    其实,上次刘井华就组装过一次,路承周让人早就买足了配件。


  第八百二十三章 译电

    路承周让雷晓岩开单子,也是想看看,他在电讯方面的才能到底如何。


    上次刘井华组装过一次电台,路承周当时不注意,事后让人照着单子,买足了配件。


    只要有人,海沽站不要说组装一部电台,就算组装三部电台,也是没有问题的。


    雷晓岩是重庆派来的电台台长,自然还是有点水平的。


    他开的单子,与刘井华之前的几乎大同小异。


    “明天给你送来,我们会给你找一个老妈子照顾你的生活。”路承周说,雷晓岩的身份,尽量少出去才是正途。


    “多谢站长。”雷晓岩恭敬地说。


    他现在也急需与日本人取得联系,他们给了波长、呼号和密码本,可自己没有电台啊。


    巧媳妇难为无米之炊,他就算有百般本事,没有电台也是白搭。


    川崎弘和寺田清藏并不知道这一点,从下午一直到晚上,他们都在等着雷晓岩的电报。


    然而,一直到凌晨两点,电讯室都没有收到雷晓岩的电报。


    “是不是雷晓岩反悔了?”寺田清藏有些疑惑地说。


    “不会,他已经写了自悔书,已经不可能回头了。”川崎弘冷冷地说。


    “老师,你还没休息?寺田君也在啊,饿了吧,要不要吃点饺子?”路承周突然来敲了敲门,手里敲着一盘饺子。


    “多谢,我就不用了。”寺田清藏站起来准备离开。


    “路主任,刘井华和方南生死后,重庆会不会派人过来?”川崎弘突然问。


    “这个不好说,海沽站已经被我们打得七零八落,死的死,逃的逃,估计现在海沽站的人,不超过五个人了。重庆如果派行动人员,吓破了胆的火焰,还敢与我们作对?至于电讯人员,海沽站没有了电台,派人来又有什么用呢?”路承周微笑着说。


    “对啊,海沽站现在没有电台了。”寺田清藏一拍大腿,突然大声说道。


    路承周的无心之言,解开了他的疑惑。


    今天晚上真是白等了一夜,雷晓岩手里没电台,怎么跟宪兵分队联系?

    “吃饺子吧,多谢了。”川崎弘也突然明白了。


    刘井华的电台,就是他自行组装的。


    雷晓岩也应该一样,虽然给他送去了密码本,但没有电台,他哪怕再厉害,也不可能与宪兵分队联系。


    心里没有了疑虑,川崎弘马上发现,自己确实有些饿了。


    看到他们突然一脸轻松的样子,路承周知道,这两个人肯定在等雷晓岩的电报。


    日本鬼子还真是聪明,竟然让雷晓岩用电台与他们联络。


    看来,明天得赶紧把电台配件送过去才行。


    “老师,要不要对全市的五金电器行进行全面监控?”路承周突然问。


    “不必,商人都是逐利的,我们全面封锁,只为他们制造涨价的理由罢了。”川崎弘摆了摆手。


    就算要全面监控,也得等到雷晓岩组装好电台之后。


    现在监控,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老师英明。”路承周恭维着说。


    “对了,你那边准备的人,可以解散了。如果特高班需要情报一室配合,到时再通知吧。你也回去休息吧,天天待在这里,实在太辛苦了。”川崎弘突然说。


    路承周每天晚上都睡在宪兵分队,随时准备配合特高班行动,确实很感人。


    与雷晓岩联系上后,短时间应该不会行动。


    毕竟,要把海沽站的情况摸清楚,需要一个过程。


    “只要能消灭抗日分子,学生一点也不辛苦。”路承周躬了躬身,恭敬地说。


    晚上睡在宪兵分队,路承周其实很不自由。


    他相信,川崎弘突然让自己回去,也是因为与雷晓岩联系上的缘故。


    第二天上午,路承周亲自给雷晓岩送去了电台需要的配件。


    川崎弘明显还没与雷晓岩联系上,他再次与雷晓岩联系,看着惊险,其实一点问题也没有。


    “站长的办事效率不是一般的高。”雷晓岩看到路承周提来的电台配件,很是吃惊地说。


    这么短的时间,海沽站就准备好了电台配件,简直就是个奇迹。


    “之前刘井华不是已经组装过一部电台么?当时为了给他准备配件,我让人多买了些配件,没想到,这次真的用上了。”路承周解释着说。


    “那行,我马上开始组装电台。”雷晓岩说。


    “我能学学么?”路承周说,他虽然会发报,也懂一点电台的工作原理,但并没有实践过。


    路承周不是万能的,组装电台绝对需要专业技术。


    “请站长指教。”雷晓岩微笑着说,其他方面的事,他可以向路承周学习,但电台方面的事,他才是行家。


    “指教不敢当,说了,是学习。以后有机会,我也组装部电台玩玩。”路承周微笑着说。


    “电台的大部分配件,其实都还好买,唯独波长计例外。这次在上海耽搁了两天,就是为了买波长计。”雷晓岩从行李箱的夹层里,拿出一支波长计。


    波长计就像一部车的方向盘,没有这个东西,根本无法调整波长。


    哪怕电台组装好了,也像是一个瞎子开枪似的,根本没办法射中目标。


    配件都是早就准备好的,雷晓岩又是这方面的行家,两个小时后,终于可以与总部联机。


    “总部的波长和呼号,你那里有了吧?”路承周问。


    “是的。”雷晓岩拿出一张纸,上面写着重庆电台的波长。


    “宪兵分队有两部移动侦测车,我们的收发报已经很危险了,这个译电的工作,是不是再给你安排一个人?”路承周问。


    “站长,总部的意思,让我也兼着译电,所以密码本暂时由我保密。”雷晓岩摇了摇头,缓缓地说。


    如果他将密码本也交出来,他这个电台台长,也就失去了意义。


    不知道重庆的电报内容,还有什么意思呢?


    “也好,海沽站的人手非常紧张,少个译电员,我们的工作就少了一份危险。”路承周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


    路承周与雷晓岩商量好,以后由交通员来取送电报等事宜后,由雷晓岩向总部汇报,他已经平安抵达的消息,路承周就离开了。


    等路承周一走,雷晓岩马上与宪兵分队的电台取得了联系。


  第八百二十四章 信念

    收到雷晓岩的电报,川崎弘欣喜若狂。


    终于,在海沽钉入了一枚钉子。


    以后,海沽站与重庆的沟通,全在他的掌握之中。


    “真是可惜,下午火焰竟然与雷晓岩见面了。”寺田清藏叹息着说。


    “不要遗憾,如果我们的人还在外面,说不定火焰就不会出现了。再说了,雷晓岩并没见过火焰,他怎么确定下午见的就是火焰呢?”川崎弘沉吟着说。


    “接下来,只要时机合适,就能抓捕火焰和马淑一了。”寺田清藏微笑着说。


    “中国有句话,叫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们已经掌握了雷晓岩,通过他,可以掌握更多的情况。”川崎弘摆了摆手。


    寺田清藏依然是刑警的思维,掌握了线索,就急于破案。


    但对情报工作来说,太过急躁只会坏事。


    如果可以,他希望雷晓岩一直在海沽站待下去。


    哪怕海沽站只剩下他一个人,也可以发挥重要作用。


    雷晓岩的意义,不在于抓捕火焰或马淑一,而是持续而长久地提供海沽站的情报,直到军统再也无法在海沽立足,或者雷晓岩暴露。


    “我知道了。”寺田清藏终于明白了,川崎弘考虑得比自己长远。


    “从现在开始,火焰和他的海沽站,将被我们玩弄于掌股。”川崎弘得意地说。


    一直以来,火焰都很神秘。


    但从今天开始,火焰将不再神秘,他的一举一动,都将在自己的掌控下。


    还有马淑一,逃出海沽的奚建中等人,都会逐步被缉拿归案。


    “我们与雷晓岩,除了电台联络外,不再有其他联络方式。川崎队长的决定,真是英明啊。”寺田清藏感慨着说。


    “以后,雷晓岩发来的电报,我都要过目。你马上回电,让他尽可能摸清海沽站的情况。特别是二步山的情况,我们绝不允许,在海沽周围有抗日部队存在。”川崎弘坚定地说。


    “我们既然可以策反海沽站的人,也可以策反海沽抗日大队的人。军统的人,不是爱财,就是好色,只要能找到他们,容易对付得很。”寺田清藏微笑着说。


    “不,忠义救国军海沽抗日大队的情况不一样,我们要双管齐下,既要想办法策反他们,同时也得派我们训练的人,打入他们。”川崎弘缓缓地说。


    雷晓岩在上海叛变后,提供了很多关于海沽站的情况。


    他来担任海沽站电台台长前,军统局的人,自然会告诉他一些海沽站的情况。


    比如说,忠义救国军海沽抗日大队,比如说,与他与行的刘建伟。


    最重要的是,雷晓岩提到,忠义救国军海沽抗日大队正在大肆招兵买马,他们有三百条枪,要组建一支几百人的部队。


    如果海沽周边,真的有这样一支部队,整个海沽的日军,都会睡不着觉。


    路承周在下午,特意观察了川崎弘和寺田清藏,发现他们两人尽情都很不错。


    他故意邀请寺田清藏晚上喝酒,没想到寺田清藏竟然同意了。


    “今天晚上我请你,去日租界的酒馆,那里才能喝到最正宗的日本清酒。”寺田清藏兴致高昂,不用盯着雷晓岩,暂时也不对军统采取行动,他感觉非常轻松。


    而海沽站那边的情报,将会源源不断传过来,雷晓岩这枚棋子的作用,实在太大了。


    “路君,你觉得,军统海沽站什么时候才能干净、彻底地消灭?”寺田清藏喝了几杯酒后,突然问路承周。


    “有川崎队长和寺田班长,我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一定能把他们全部消灭!”路承周坚定地说。


    寺田清藏在军统手里吃过几次亏,不但身中两枪,意志也很消沉,完全不想讨论任何关于军统的事情。


    今天主动说起,只有一种可能,他已经有把握对付海沽站。


    “我们一定要坚定信念,只要抱定信心,一定会成功的。”寺田清藏右手紧紧握成拳头,坚定地说。


    一个人只要成功了,哪怕放屁都有道理。


    如果他连海沽站的衣角都摸不到,哪怕说得再有道理,别人也当他是放屁。


    “我先提前预祝寺田君,将海沽的军统分子一网打尽。”路承周双手举起酒杯,诚恳地说。


    “多谢,我相信这一天不会太远。”寺田清藏一口喝干了杯中的酒,得意地说。


    晚上,雷晓岩依然继续发报,他已经将军统的波长和呼号,以及密码告之宪兵分队。


    他发报时,宪兵分队电讯室,可以同步接收并破译。


    川崎弘看到雷晓岩发给重庆的电报,知道他已经彻底得到了火焰的信任。


    虽然雷晓岩的电报,没有特别重要的消息,但他能用电台台长的身份,向重庆发报,就已经说明一切了。


    寺田清藏虽然没有向路承周透露更多的情况,但路承周从他的情绪,已经知道,雷晓岩与宪兵分队建立了联络。


    从日租界离开后,路承周与马玉珍见了个面。


    “你喝多少酒啊?一身的酒气。”马玉珍隔老远就闻到了路承周身上散发的酒气。


    “喝多少不知道,反正寺田清藏快站不稳了。”路承周笑着说。


    虽然清河跟中国的白酒相比,就跟水一样。


    但喝多了,还是会上头,而且后劲也不小。


    “你要尽量少喝酒,喝酒误事,而且也伤身。”马玉珍叮嘱着说。


    她其实最担心的,还是路承周的身体。


    “明天,让雷晓岩向总部发报,火焰和马淑一将去二步山视察忠义救国军海沽抗日大队。”路承周缓缓地说。


    “你不担心日本人会对海沽抗日大队动手?”马玉珍担忧地说。


    “二步山地势险峻,易守难攻,大部队也不好展开,我们只需要一个排,就能挡住一个日军中队的进攻。”路承周说。


    刘建伟到二步山后,迅速对海沽抗日大队进行了严格的军事训练。


    目前海沽抗日大队的成员,有一小部队是我党派过去的,他们虽然没有接受过军事训练,但士气高昂,作战勇敢,无畏牺牲。


    “那我们什么时候动身?”马玉珍问。


  第八百二十五章 留着

    听到马玉珍的话,路承周笑了。


    “你是故意让雷晓岩汇报的?”马玉珍马上醒悟,明知道雷晓岩是投靠了日本人,怎么能让他发报呢?


    “以后你的思维可得转换过来才行,短期内可能不会动雷晓岩。只有是涉及雷晓岩的情报,都要作两手准备。”路承周笑着说。


    马玉珍只是一时没反应过来罢了,发现叛徒,第一想法都是清除。


    敢于留着,而且还委以重任的,恐怕只有路承周。


    “我发现,你就是个大骗子。”马玉珍突然说道。


    自从高中之后,路承周就一直在欺骗她。


    要不是参加了军统,并且进入了情报组,恐怕到现在也不知道路承周的真正身份。


    比如说程瑞恩,只要提起路承周,就咬牙切齿。


    但程瑞恩并不知道,路承周其实也是个抗日者。


    路承周之所以掩饰得这么好,还不是因为,他欺骗了所有人么?

    “为国家和民族而当骗子,我心甘情愿。”路承周正色地说。


    路承周的话,让马玉珍陷入沉思。


    火焰和马淑一要去二步山,当川崎弘看到这封电报时,目光一直没有离开电报。


    这是一次机会,火焰和马淑一竟然要去二步山。


    可是,上面没有具体的时间和路线。


    对重庆来说,时间和路线并不重要。


    “川崎队长,要不要趁机将火焰和马淑一抓起来?”松本昌弘是第一时间看到电报的,军统海沽站两个最重要的人,要一起去二步山,这可是抓捕的好时机。


    “不必,现在的火焰,就像拔了牙的老虎,已经伤不了人。”川崎弘摇了摇头。


    抓捕火焰要冒很大的风险,无论抓捕是否成功,都会影响到雷晓岩的潜伏。


    “还有件事,我们的侦测车,晚上是否还要出动?”松本昌弘问。


    有雷晓岩这个内线,军统与重庆的联系,随时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不行,先停一辆吧,一个星期后,再把侦测车撤出英租界。”川崎弘沉吟着说。


    火焰可不是傻瓜,谁要是把火焰当成傻瓜,那他就是傻瓜。


    然而,寺田清藏知道得知消息后,却提出要监视火焰和马淑一。


    “川崎队长,就算不抓捕火焰,至少可以拍张照片吧?”寺田清藏急道。


    到目前为止,宪兵分队还没有掌握火焰和马淑一的真实相貌。


    雷晓岩虽然见过他,可描绘得仔细,也只能知道个大概,一切还得猜。


    寺田清藏希望,能知道火焰的相貌,知道他的职业、住处、爱好以及性格。


    “你不知道火焰去二步山的准确时间和路线,怎么拍照片?”川崎弘蹙起眉头。


    有句话他其实还没有说,就算告诉寺田清藏,火焰去二步山的准确时间和路线,寺田清藏也未必能拍到火焰的照片。


    “我可以派人去二步山拍照。”寺田清藏说。


    “苗光远那边的人准备好了?”川崎弘眼睛一亮。


    自从知道二步山上支海沽抗日大队后,川崎弘就在考虑,要怎么样才能消灭这支队伍。


    最好的办法,当然还是派人潜入。


    堡垒往往最容易从内部攻破,二步山地形险要,哪怕皇军再厉害,也很难攻破。


    “他那边随时都有这样的人,只需要挑选身强力壮,并且接受一点军事训练就可以了。”寺田清藏微笑着说。


    苗光远原是英租界宪兵分队情报二室主任,情报二室解散后,去了宪兵队总部,专职负责渗透抗日组织。


    苗光远的手下,既学习马克思主义,也学习三民主义,他们可以公开痛斥日本,高呼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哟西,只要他们在二步山站稳脚跟,以后皇军再扫荡二步山时,就易如反掌了。”川崎弘得意地说。


    最近他觉得事事顺利,雷晓岩打入了海沽站。


    如果再派人打入二步山,以后要消灭海沽的抗日分子,随时都能做到。


    路承周并没注意到,川崎弘打上了忠义救国军海沽抗日大队的主意。


    海沽抗日大队正在扩充部队,只要有志于抗日者,都愿意吸收。


    对参与者的审核,并不是特别严格。


    这其实主要是给中共大开方便之门,毕竟,如果认真审核的话,可以发现,很多人其实都来自民先队。


    至于海沽站,宪兵分队没打算马上破坏,路承周也暂时没有过多行动。


    日子就像流水一样,平静地流淌着。


    特别是路承周听到,八路军不断破坏日军交通,摧毁正太路,破坏华北日军之交通线,扩大根据地,将大片根据连起来。


    整个华北,似乎都烧起了战火。


    海沽附近倒没有什么战斗,但海沽的日军也很惊慌,因为整个海沽才有一个联连的日军。


    真要是发生了战斗,很难抽得出部队。


    日本人原本以为,华北已经成为他们的大后方,他们可以集中精力在正面战场与国军作战。


    哪想到,后院突然起火,而且还是此起彼伏,让他们手忙脚乱又惊慌失措。


    路承周与程瑞恩见面,每次谈论最多的,就是八路军的百团大战。


    晋察冀军区右纵队,下辖第5、第19团,负责破击正太铁路娘子关至乱柳段。


    晋察冀左纵队,下辖冀中警备旅第2团、军区特务团、平井获支队,负责破袭微水至石家庄段。


    8月20日夜,平井获支队袭击岩峰,爆破铁路;特务团掩护群众破坏岩峰至威州电线、公路。22日夜,特务团攻击上安车站。


    晋察冀军区中央纵队(辖第2、第3、第16团),负责破袭正太路娘子关至微水段和井陉煤矿。


    “8月20日晚,第5团第1营第1连袭入磨河滩,遭到日军反击,21日拂晓撤出车站。当晚第1连渡过棉河,攻入车站。敌退入营房抵抗。磨河滩日军有近1000人凭坚固守,正值天降大雨,棉河水涨,不能徒涉,第1连遂抢占车站西面村庄固守。22日下午,日军400多人开始反击,第5团主力在棉河北岸向敌实施火力袭击。第1连在歼敌50余人后,撤出战斗。第19团曾攻入巨城和移穰车站……”程瑞恩眉飞色舞的介绍着战斗情况。


    此时,百团大战已经结束,但这些战斗经过,也只有事隔数月,才会流传出来。


    百团大战的第一阶段,中心任务是摧毁正太路交通。第二阶段,主要任务是继续破坏日军的交通线,并摧毁日军深入抗日根据地的主要据点。而第第三阶段,主要任务是反击日军的报复性“扫荡”。


    目前,第一阶段和第二阶段的任务,出色完成了。


    日军急调华南、华中部队回师华北,百团大战进入第三阶段。


    “真想拿起枪,跟同志们一起战斗啊。”路承周听着程瑞恩介绍着战斗情况,一脸向往地说。


    “我还想参加战斗呢,要不是给你当交通员,我现在已经当营长了。”程瑞恩没好气地说。


    独立二旅已经调往前线,如果他没搞情报工作,目前至少是个营长。


    “我不想当营长,也不想当连长,当个普通战士就行。”路承周叹息着说。


    “我们在海沽,也是跟日本人战斗。”程瑞恩安慰着说。


    “我又准备了一批磺胺和急救药包,你跟家里联系,过几天运回去。”路承周说。


    八路军几乎每天都在跟日军作战,伤亡肯定很大,路承周不能上战场,唯一能做的,就是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太感谢了,上次你的急救药包,可是解决了大问题。军区首长让我转达对你的谢意,你小子可是出风头了。”程瑞恩笑着说。


    “我只是做了自己的本分罢了,对了,这次组织上有新任务吗?”路承周问。


    “有。”程瑞恩郑重其事地说。


  第八百二十六章 送行

    海沽实行保甲制以来,对治安管理越来越严。


    为了镇压抗日活动,宪兵队下令,海沽实行“居民证”。


    凡居住本市,年满12至60刚之中国男女,均须领取居民证明书。


    同时,禁止居民收听短波广播。


    所有收音机都得登记,短波功能都要取消。


    保甲制与居民证,让保长、警察,共同核实领证人员的身份,确实让很多外地来的同志,很难隐蔽起来。


    因此,上级给路承周一个任务,配合海沽城委,让不能取得居住证的同志,取得合法身份。


    “这个不难,需要长久住下来的,每人准备三张二寸免冠照片,以及一份自填的档案,我会告诉你们怎么去办,找谁去办。另外,我会搞一批空白居住证,供同志们临时使用。”路承周其实早就考虑这个问题。


    他是警察教练所毕业的,当初的同学,大部分进了警察局。


    几年下来,这帮人分散在各个部门,无论是警察局还是分局,都有他的同学。


    路承周又是宪兵分队情报一室的主任,他有这层身份,要办这样的事情,完全没有问题。


    “不是交给你办么?”程瑞恩诧异地说。


    “如果我经手,以后有人出了事怎么办?”路承周反问。


    他倒是很想出手,但这种事情,他是一点也不能沾的。


    “我没考虑到这一点。”程瑞恩惭愧地说,刚才的不快,一下子全部消失了。


    路承周考虑问题,确实比他更全面,也更仔细。


    “处在我的位置,很多事情不方便出面的。对了,中国青年抗日先锋队,最近的行动要注意了,宪兵队已经注意到了他们。”路承周说。


    中国青年抗日先锋队,是海沽城委刚成立不久的一人外围组织。


    青抗先的成员,大多为省立海沽中学学生。


    “难道因为他们注意了,就不活动了么?”程瑞恩说,他当初也参加过类似的活动,那个时候,路承周却暗中参加了地下党,并没有享受那些热血青春的时光。


    “理解,这些年你受苦了。”程瑞恩说,路承周要承受的压力和委屈,外人根本无法想象。


    这还不包括危险,地下党曾经多次想除掉他,包括军统也是如此。


    “对了,盘山那边有消息传回来了吗?”路承周问,邵龙阁也去了一段时间了,他希望邵龙阁永远都不要再回来。


    “放心,你提供的情报,我都向组织汇报了。”程瑞恩微笑着说。


    海沽与盘山相距一百多公里,双方的上级不一样,也不会发生横向联系。


    “我准备再派一个人过去,这次,请组织对他多做思想工作。”路承周微笑着说。


    邵龙阁的能力,在一小队应该是最强的。


    如果能从盘山活着回来,必然更有对付抗日组织的经验。


    “你的意思,这次的人要回来?”程瑞恩说。


    “不错,我把他的情况,给你写一份材料。”路承周这次要派的,是赵宾。


    跟踪日本侦测车,赵宾通过了他的第一次考验。


    最重要的是,赵宾做这件事,既没向日本人汇报,事后也没有透露给任何人。


    其实,不仅是邵龙阁没有回来,宪兵队派去的其他人,也都没有回来。


    盘山根据地是我党创建的抗日根据地,外人想要是去,特别是在得到海沽地下党提醒后,还想潜进去,几乎没有可能。


    “川崎队长,邵龙阁还没有回来,我有些担心,想再派个人过去接应。”路承周找到川崎弘,汇报着说。


    “没有问题,你打算派谁去?”川崎弘问,路承周就算不提此事,他也准备跟路承周说起,这么长时间邵龙阁没回来,可能出问题了。


    “赵宾吧,他擅长盯梢,应该可以完成任务。”路承周说。


    “其实,派去盘山的人回来了。”川崎弘突然说。


    “是邵龙阁吗?”路承周惊讶地说。


    邵龙阁回来了,竟然不向自己汇报,他是不是又要犯同样的错误?


    “不是,此人到了盘山,却没有去石城,在外面转了一圈,见八路军查得很严,就跑回来了。”川崎弘叹息着说。


    没进去的平安回来了,进了盘山石城的人,一个都没见踪影,好像消失了一般。


    “看来这个任务很危险。”路承周担忧地说。


    “怎么,你怕了?”川崎弘似笑非笑地说。


    “我怎么会怕,老师,如果可以,我想亲自去一趟。”路承周突然坚定地说。


    “亲自去一趟?如果出事了怎么办?”川崎弘看到路承周眼中的坚毅,对他勇敢的行为表示赞赏。


    “如果能为东亚共荣献身,他将义无反顾!”路承周信誓旦旦地说。


    “不行,还是让赵宾去吧。”川崎弘想了想,他很欣赏路承周的勇敢,但去盘山,真不需要路承周亲自出马。


    深入中共抗日根据地,可不是开玩笑的,如果路承周被捕,甚至被中共枪毙,英租界宪兵分队的工作,将陷入瘫痪。


    赵宾得知要去盘山执行任务,没有过多考虑,马上同意了。


    “只要是主任交待的任务,我拼死都会完成。”赵宾坚定地说。


    在情报一室,想要出人头地,必须紧跟路承周。


    这一点,在张广林身上得到了证实,在宁明和韩福山身上,也得到了证实。


    赵宾目前什么都不是,如果想向上爬,除了紧抱路承周的大腿,别无他法。


    “盘山是共产党的地盘,到那里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你要装成,自己是吃了日本人的亏,甚至可以想象,家人被日本人杀了的尽情。”路承周叮嘱着说。


    “请主任放心,我会这么想的。”赵宾点了点头,虽然他是情报一室的人,但谁没吃过日本人的亏呢?

    在宪兵分队,情报一室的人永远低人一等,是个日本人就能指使他们做事情。


    “邵龙阁一直没消息,可能被抓了。到那里后,顺便打听一下他的消息。”路承周又说道。


    路承周为表示对赵宾的重视,特意开车送他出城。


    “下次回来的时候,我再来接你,记住,就算打听不到消息,也一定要活着回来。”路承周叮嘱着。


  第八百二十七章 回来

    一个星期后,赵宾回到了海沽。


    去的时候,赵宾红光满面,回来的时候,风尘仆仆,满是疲惫。


    “有收获吗?”路承周盯着赵宾的眼睛,很是关切地问。


    “八路军在盘山有一个团,隶属冀东八路军十三支队,下辖三个营,总兵力一千余人。”赵宾不敢触碰路承周的目光,“”


    “分布情况呢?”路承周看到赵宾的表现,心里已经有所了解。


    赵宾还没离开海沽,他的情况,路承周就已经告诉了程瑞恩。


    或许,赵宾人还没到盘山,那边已经有人在等着他了。


    盘山目前驻扎的是十三团,团长包三木。


    包三木跟卫大光一样,也是一个抗日的传奇人物。


    包三木原来姓姓,陕西薄城县三合镇义龙赵家村人。


    1911年7月21日,出生于一个贫苦农民家里。


    从小喜欢读历史书籍,仰慕善谋略、能征战、有作为的历史人物,并养成急公好义、慷慨豪放的性格。


    1932年2月,包三木加入中国共产党,受党派遣,在西北民众抗日武装和西北军做政治工作。


    抗日战争爆发后,党派他到延安抗日军政大学学习。


    毕业后被派往晋察冀抗日根据地,分配到八路军独立第一师。


    冀东大暴动后,八路军第四纵队,决定留下三个支队在冀东坚持斗争,其中就包括包三木的第二支队。


    在艰苦复杂的敌后游击战中,包三木表现出卓越的军事指挥才能。


    1939年秋,冀东部队统编为十三支队,包三木任副司令员兼十三团团长。


    他在盘山成立八路军政治处,还建立了小规模的随营学校,训练军政干部,从而开辟了盘山抗日根据地。


    1940年6月下旬,日本关东军武岛骑兵中队窜入盘山,结果这支骑兵队被全歼。


    事隔半年,日本人还妄想摧毁盘山抗日根据地。


    十三团是包三木亲手创建的部队,能征善战,特别能把硬伏、恶仗,战斗力很强。


    并且,十三团很得盘山地区老百姓的拥护。


    之前派去的日伪特务,因为包三木提前掌握了情况,刚进去盘山,马上就被发现了。


    有老百姓的支持,这些特务根本没有容身之地。


    赵宾以生意人的身份去盘山,他带了些根据地急需的紧俏货物。


    如果没有情报,或许他还能在盘山待几天。


    然而,赵宾刚到盘山,就被带到了十三团。


    共产党对特务,从来不会手软。


    这次对赵宾,却破了个例。


    只要他愿意回头,不再与人民为敌,不再与日本人狼狈为奸,我党可以给他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赵宾接受了共产党的建议,表达了自己的悔意。


    为了让他对日本人有个交待,也给他带回一份情报,关于十三团驻扎地的情报。


    “十三团的驻扎地,我已经全部侦查清楚。”赵宾并不知道,路承周早就掌握了他的情况。


    他“兴奋”地拿出一张手绘的地图,上面正是十三团下辖三个营的部队所在地。


    “很好,一起向川崎队长汇报吧。”路承周看到地图,也很是高兴。


    如果日军派部队包围这些部队,正好会落进包三木的陷阱。


    “所有的侦查人员,只有你的人平安回来,并且带回了军事情报。”川崎弘看着赵宾手绘的地图,脸上露出欣慰之情。


    苗光远也派人共党专家去盘山,结果,他派去的两个人,只回来一个。


    而回来的那个,根本就没有进入盘山。


    “只要不断坚持,总会有成功的一天。”路承周信誓旦旦地说。


    “不错,只要坚持不懈,总会成功的。这次也一样,只要坚持扫荡,盘山一定会被拿下。”川崎弘微笑着说。


    “皇军的战斗力,能以一当士,只需要一个小队,就能消灭十三团。”路承周奉承着说。


    “这次皇军没打算使用地面部队,而是突袭。”川崎弘冷冷地说。


    “突袭?不就是一个共军团么?有必要使用宝贵的皇军飞机么?”路承周惊讶地说。


    他心里很紧张,八路军没有对付飞机的经验,如果真的使用突袭,就算十三团转移了,但盘山周围的村庄以及民众,会遭到重大损失。


    “这些八路军打仗不要命,仗着地利与皇军顽抗,用飞机轰炸是最省事的。此事上面早就确定,只是等着你们的侦查结果了。”川崎弘说。


    突袭虽然要消耗宝贵的炸弹,但如果能消灭包三木的部队,还是值得的。


    包三木的十三团,给皇军带来的麻烦实在是太大了。


    路承周没想到日军竟然会使用如此卑鄙的招数,日军使用突袭,他必须第一时间告诉程瑞恩。


    “你得马上回去一趟,日军竟然要用飞机摧毁盘山抗日根据地。”路承周见到程瑞恩后,很是担忧地说。


    “用飞机?看来日本人对十三团恨之入骨。”程瑞恩笑了笑,日军使用的手段越卑鄙,说明他们越无奈。


    “希望盘山地区所有的百姓都能转移,日本人如果找不到十三团的主力,肯定会对老百姓下手的。”路承周对日本人的性格再是清楚不过。


    他们卑鄙而低劣,为了达到目的,从来不择手段。


    “我马上回去,只是,时间怕来不及了。”程瑞恩说。


    “那还不马上走?下次记得向家里申请,直接建立电台联络。”路承周提醒着说。


    这样的情况,再也没有比用电台更快的联络方式了。


    “为了你的安全,组织上决定,不使用电台。”程瑞恩摇了摇头。


    “你要向李部长汇报英租界的最新情况,宪兵分队的巡逻侦测车已经撤走了,他们以为掌握了军统的电台,侦测车只是浪费。因此,这个时候是重建我党电台的好时机。就算不能重建,至少也要准备波长和密码本,让我们可以主动与家里联系。”路承周说道。


    “好吧,我会汇报,但上级会不会批准,就不得而知了。”程瑞恩无奈地说。


    “只要你说得合情合理,李部长会同意的。”路承周很清楚李向学的性格,只要在保证自己安全的前提下,他会答应这样的请求。


  第八百二十八章 打入

    自从火焰和马淑一到二步山后,他们就再没在雷晓岩的电报里出现过。


    川崎弘误以为,他们肯定还在二步山。


    毕竟,宪兵分队在英租界搜查严格,已经不给军统分子容身之地了。


    “你的人到二步山了没有?”川崎弘现在急于知道二步山的情况。


    “‘山鹰’已经成功进入二步山了,只是还没有传回消息。”寺田清藏说道。


    他也很想掌握二步山的地形,一旦查实二步山的情况,皇军将对二步山进行扫荡。


    军统的余孽,在二步山藏不了多久。


    “给山鹰准备的电台,取走了没有?”川崎弘问。


    二步山相对比较封闭,进了忠义救国军海沽抗日大队,很难有机会出来。


    因此,相互联络最好的办法还是电台。


    只是,刚进忠义救国军海沽抗日大队,不可能携带电台。


    寺田清藏将电台埋到半山腰,等寺田清藏的人,在忠义救国军海沽抗日大队站稳脚跟后,才取出电台,与宪兵分队保持联络。


    “报告,收到山鹰来电。”


    寺田清藏正要说话的时候,门外突然响起了松本昌弘的声音。


    作为宪兵分队的电讯主任,松本昌弘原来是很繁忙的,晚上基本上没有时间休息。


    为了侦测到军统的电台,松本昌弘亲自上阵,不要说亲自操作测向机,哪怕就是坐一个晚上的车子,浑身的骨头都像散了似的。


    “山鹰说什么?”川崎弘眼睛一亮,将目光投向松本昌弘。


    “海沽抗日大队不过八十余人,由军统的奚建中、刘建伟和黄文买为首。人员正在进行初级军事训练,大部分第一次摸枪。”松本昌弘说道。


    “看来我们高估火焰了,海沽抗日大队不堪一击。”寺田清藏微笑着说。


    “给山鹰回电,火焰和马淑一何时离开二步山?”川崎弘沉吟着说。


    “嗨。”松本昌弘目前主要掌握两部电台。


    其中之一,就是这个代号为“山鹰”,已经潜入忠义救国军海沽抗日大队的特务电台。


    另外一部电台,则是军统雷晓岩的电台。


    雷晓岩的电台,既是军统与重庆联络之用,也是他与宪兵分队通讯之用。


    掌握了这两部电台,松本昌弘觉得一身轻松。


    再也不用每天晚上坐在侦测车上了,也无需再为破译军统密码而烦恼。


    “川崎君,山鹰刚到二步山,未必能接触到火焰和马淑一。”寺田清藏提醒着说。


    山鹰只是以一名普通的爱国青年,想要保家卫国,而进入二步山的。


    而且,忠义救国军海沽抗日大队正在进行军事训练,火焰和马淑一又是军统的重要人物,他们的行踪,下面的人,未必能知道。


    “不试试怎么会知道呢?”川崎弘摆了摆手,他也知道山鹰未必能与火焰接触。


    可如果有机会呢?火焰在二步山肯定不会这么警惕,看到新成立的部队,意气风发,想要发表讲话,鼓舞一下士气,也不是不可能的。


    然而,寺田清藏的猜测更有道理。


    很快山鹰回电:未听闻火焰在二步山。


    “这个火焰还真是谨慎。”寺田清藏叹息着说。


    “再给山鹰发报,让他再查。”川崎弘突然缓缓地说。


    他得判断一件事,火焰到底是二步山,山鹰不知道,还是他根本就不在二步山。


    如果是后者,那雷晓岩为何没有汇报?


    虽然海沽站已经接纳了雷晓岩,承认他电台台长的身份,但谁知道火焰心里是怎么想的呢?

    如果火焰知道雷晓岩为日本服务,却故意留着雷晓岩,那就太可怕了。


    “光靠山鹰一个人,很难有所作为。”川崎弘突然说。


    “让苗光远再给我们训练一个人?”寺田清藏问。


    “不能总让苗光远训练,忠义救国军海沽抗日大队是军统的部队,情报一室,不都是军统出来的吗?”川崎弘摇了摇头,宪兵分队的事,怎么能老让宪兵队总部的人插手呢?

    川崎弘觉得,一个山鹰是不够的。


    宪兵分队不仅要掌握忠义救国军海沽抗日大队的情况,有机会还要掌控,或者策反这支部队。


    如果不动用皇军,而将忠义救国军海沽抗日大队拿下,军部的人才会知道川崎弘的真正能力。


    情报一室的大部分人,原来都是军统华北区过来的,他们熟悉军统的做法,也学习过三民主义,让他们进入二步山,很快就能与他们融为一体。


    路承周怎么也想不到,川崎弘竟然打上了忠义救国军海沽抗日大队的主意。


    而且,川崎弘还派了一个叫“山鹰”打入了忠义救国军海沽抗日大队。


    “海沽站基本上没什么老人了,情报一室的人,完全可以胜任这个任务。”路承周坚定地说。


    既然知道了川崎弘的做法,不管如何,都要拿下这个任务。


    “不错,军统的人,也未必都打过照面。你去挑选一至二人,最好会使用电台。”川崎弘沉吟着说。


    “不用挑,情报一室的人,我都熟悉,徐铁就很合适。”路承周马上说道。


    情报一室的老人,肯定是不合适的。


    但从情报三室转过来的人,只要不怎么冒头的,都可以担任这个任务。


    “徐铁?”川崎弘喃喃念着这个名字,还真没什么印象。


    “徐铁原来是唐山站的,会使用电台,平常与人接触不多,没怎么出过外勤。对军统海沽站来说,他绝对是个生人。”路承周笃定地说。


    “早知道应该让徐铁当山鹰的。”川崎弘叹息着说。


    “现在也不迟嘛。”路承周微笑着说。


    徐铁是他的人,如果徐铁打入忠义救国军海沽抗日大队,肯定要由他来掌握。


    虽然不知道山鹰那边的详细情况,但路承周相信,徐铁总会知道的。


    “你准备怎么让徐铁进入二步山?”川崎弘问。


    “很简单,对他进行追捕,让他逃往二步山的方向。”路承周毫不犹豫地说。


    徐铁能不能打入二步山,由他说了算。


    而且,这个办法,也是很灵验的,宪兵分队追捕的人,本身就是抗日分子嘛。


  第八百二十九章 新人

    路承周的办法简单、有效,马上赢得了川崎弘的认可。


    之前让山鹰打入二步山,他可是绞尽脑汁,还让山鹰公开发表抗日言论,主动引起抗日组织的注意。


    早知道的话,就用路承周的办法了。


    “什么时候行动?”川崎弘问。


    “让徐铁准备一下,傍晚的时候动手。老师,徐铁需要额外带电台吗?”路承周问。


    如果徐铁不带电台,肯定得与山鹰联络。


    如果带了电台,两人不发生横向联系,以后二步山就算有电台了。


    “不用,他到时与山鹰联系就是,有什么情况,可以通过山鹰转达。”川崎弘摇了摇头。


    徐铁之所以要会发报,是因为他得作为山鹰的备用人员。


    至于级别,还是山鹰要高一些。


    路承周亲自跟徐铁谈话,让他以抗日青年的身份打入二步山。


    刚开始徐铁还很犹豫,毕竟他是一名背叛者,再回去卧底,似乎说不过去。


    但在路承周的劝导下,最终还是决定,冒险去二步山。


    “只要你干成这件事,不敢说荣华富贵一辈子,至少以后吃喝不愁了。”路承周递给徐铁根烟,他主动给下属发烟,本身就是一种勉励。


    “我听主任的。”徐铁话不多,一直低头听着路承周的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放心,退一万步,就算军统发现你的身份,你可以与他们虚与委蛇,回来之后,绝不怪你。”路承周突然说道。


    “这也可以?”徐铁抬起头,目光中满是惊讶。


    如果这样的话,他还真没什么危险了。


    “下午你向吴伟请半个月假,就说回趟老家,到时我会批准的。半个月时间,换半辈子安康,这可是不多得的机会。”路承周微笑着说。


    从今天开始,徐铁将不再在情报一室出现。


    下午,吴伟来找路承周,徐铁请假,最后要路承周签字的。


    “人家老母亲生病,回趟老家尽孝,这是应该的。批假,让他去领一百元。”路承周大笔一挥。


    看着徐铁离开宪兵分队后,路承周很快也出门了。


    他要安排徐铁“出逃”,先出去一趟,也是可以理解的。


    其实,路承周是要见马玉珍。


    在宪兵分队,路承周表现得很沉稳,实际上,他早就心急如焚。


    日本人竟然派人打入二步山,如果不是川崎弘亲口说出,他还真的没想到。


    “你得马上去趟二步山才行。”路承周沉吟着说。


    “为什么?”马玉珍看路承周神情,惊讶地问。


    “日本人派了一个叫山鹰的特务,打入了二步山。”路承周长长叹了口气。


    这次川崎弘的行动,他确实没有料到。


    “什么?”马玉珍低声惊呼,雷晓岩向重庆汇报,她和路承周都去了二步山。


    如果山鹰在二步山,没有发现他们,岂不完蛋了?

    还有,二步山正在加紧建设,目前才几十号人,一旦被日本人摸清虚实,忠义救国军海沽抗日大队将面临日军的清剿。


    “如果我去了,你没出现,那也不行啊。”马玉珍突然想到一件事。


    “奚建中都很少见我,只要你和刘建伟、黄文买商量,找人扮演我,那个人就是火焰。”路承周微笑着说。


    “这倒是个办法,你以前老是神神秘秘的,终于可以发挥作用了。”马玉珍笑着说。


    “这次去二步山,你的任务,是找到山鹰。他有电台,又是最近进入二步山的。只要抓住这两点,应该能很快找到他。”路承周缓缓地说。


    他本身有着丰富的卧底经验,如果他能去二步山,可以很快确定那名卧底。


    用卧底找卧底,一定是最快的。


    “如果找不到,或者抓错了人怎么办?”马玉珍说。


    “这个人是苗光远训练出来的,苗光远理论知识很常,所以山鹰一定表现得很积极。平常三民主义不离口,满嘴都是抗日言论的。你只要不把山鹰的代号说出来,就一定不会抓错人。”路承周望着马玉珍,鼓励着说。


    “徐铁怎么办?就像对付雷晓岩一样,让他自由活动?”马玉珍问。


    她搜集情报的能力,已经足够担任情报组长了。


    但要寻找卧底,恐怕还得向路承周学习。


    “可以让他活动,但不能自由学习,要随时派人盯着,又不能被他发现。而且,山鹰会主动与徐铁联络,你只要把徐铁盯死了,一定能抓到山鹰。”路承周说。


    这么多有利条件,足够发现山鹰的了。


    路承周知道,马玉珍并不是能力不足,而是缺乏信心。


    傍晚的时候,特高班在警务处的配合下,突然出动抓捕一名抗日分子。


    当然,最终抗日分子逃到了河东,进入了二步山的范围。


    但特高班并没有就此收手,河东不是警务处的地盘,特高班在河东警察局的协助下,第二天上午,又大肆搜捕了一番。


    虽然最终还是没有抓到人,但效果却达到了。


    整个海沽都知道,英租界宪兵分队在河东抓捕抗日分子。


    而徐铁也因此顺利进入了二步山,刚到二步山,他就见到了马玉珍。


    接到路承周的命令后,马玉珍昨天下午就赶到了二步山,迎接徐铁的到来。


    得知是海沽站的情报组长亲自审核自己的身份,徐铁也很是紧张。


    幸好,马淑一只是随便问了几个问题,得知他是因为打伤了一名日本兵,而被特高班追捕后,就没再多问了。


    快问完话时,马淑一身边出现一名男子,徐铁见马淑一对他很恭敬,猜想他应该是火焰。


    徐铁不能主动联络山鹰,但山鹰已经知道他的身份,有机会的话,会与他联系的。


    与情报一室一样,徐铁到了二步山后,话不多,要训练就训练,要射击就射击。


    有人问话,就回一句,如果没有主动跟他说话,就像哑巴似的。


    “徐兄弟,你是怎么来山上的?”这个问题,基本上只要与他搭讪的,都会问。


    “杀了个日本兵。”徐铁淡淡地说。


    原本他只是伤了个日本兵,到山上后,改口为杀了个日本兵。


    如果再有人问,估计几天后,就变成杀了几个日本兵了。


  第八百三十章 电台

    日军准备突袭盘山的消息,程瑞恩得知后,第一时间就往根据地赶。


    其实他心里也是认同路承周的建议,应该与家里建立电台联系。


    只是,根据地的条件太艰苦,没有条件建立电台联系。


    自从百团大战后,为了应对日军的疯狂反扑,晋察冀中央分局城工部的办公地点,都是不固定的。


    宪兵分队赵宾,在盘山拿回来的只是假情报。


    然而,那些标明驻扎着八路军的地方,有些是村庄。


    一旦日军空袭,遇难的可是老百姓。


    “李部长,要不要我去趟盘山?”程瑞恩赶回根据地,向李向学汇报后,主动请求去盘山。


    “不必,你的任务是回海沽。刚接到上级通知,南方局有一位同志,近日会到海沽,他没带电台,希望蚂蚁情报小组能帮他搞部电台。”李向学沉吟着说。


    这位同志,是重庆派过来的,肩负重要使命,来海沽将打入中国实业银行,搜集战略情报。


    重庆到海沽,一路上情况危急,不可能带电台。


    而这位同志,又需要电台。


    南方局给晋察冀中央分局发来电报,要求解决一部电台。


    并且特别提出,要对这位同志的身份严格保密。


    李向学想来想去,这个任务交给蚂蚁情报小组最合适。


    “坚决完成任务!”程瑞恩听说有更重要的任务,坚定地说。


    “这是这位同志的联系方式,你们与他之间,只能联系一次。一旦交接完电台,不得再有联络。见面后,只认暗号不认人,不得打听对方姓名、职务和其他任务。”李向学叮嘱着说。


    “党的保密纪律,我从来没有忘记过。”程瑞恩坚定地说。


    “除非出现特殊情况,否则这次的交接,务必由你完成。”李向学叮嘱着说。


    并不是不相信路承周和马玉珍,而是没有必要。


    “请组织放心,只要我活着,一定会完成任务。”程瑞恩郑重其事地说。


    接头的时间、地点和暗号,程瑞恩记下后,将纸条还给了李向学。


    回到海沽后,程瑞恩先去了趟路承周家,在二十四号路15号的门上,留下了要与路承周接头的暗号。


    李向学交待的任务,必须尽快完成。


    然而,一直到晚上,路承周都没有来见他。


    不是路承周不想来,而是路承周还没有看到他留下的暗号。


    徐铁顺利打入二步山后,川崎弘就给山鹰发了报,告诉他徐铁的身份。


    很快,山鹰来电,已经知道徐铁到二步山的事。


    只是,山鹰也很谨慎,他觉得目前没必要与徐铁联系。


    这个决定,让路承周很失望。


    他还在想,通过徐铁掌握山鹰的情况呢。


    晚上九点半,是山鹰与宪兵分队联络的时间,路承周要等到山鹰的来电后,才会回家。


    “川崎队长,山鹰来电,马淑一找他谈过话了。这个女人,似乎在审查所有人。”松本昌弘拿着山鹰最新的电报,过来向川崎弘报告。


    “火焰在二步山吗?”川崎弘问。


    “据说在,但平常不怎么露面,只与奚建中、刘建伟和马淑一交流。”松本昌弘说。


    “真是个高傲的家伙。”川崎弘喃喃地说。


    “川崎队长,我觉得有必要让山鹰与徐铁联络,至少,要让徐铁知道电台的位置。否则,一旦山鹰出事,徐铁将成为孤雁。”路承周突然说。


    “山鹰怎么会出事呢?”寺田清藏有些不满地说。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路承周缓缓地说。


    “马淑一可能也是感觉到了什么,甚至,火焰去二步山,就是为了调查内部人员。”川崎弘突然说道。


    火焰为人特别谨慎,他会无缘无故跑到二步山?至少川崎弘不相信。


    “看来,最好让山鹰停止一切活动,等马淑一离开二步山再说。”路承周叹了口气。


    “提醒山鹰注意,另外让他择机与徐铁联系。”川崎弘缓缓地说。


    路承周的目的虽然没有完全达到,但只要山鹰与徐铁联系,一切就好说了。


    他记下今天的时间,从松本昌弘的电报可在知道,马玉珍已经与山鹰联络。这一点很重要,或许可以凭此断定山鹰的真正身份。


    回到家后,路承周看到门口的五角形暗号,知道程瑞恩要见自己。


    开门进去的时候,路承周顺手将暗号擦掉。


    在家里等了一会,路承周化装之后,从后门离开了。


    “这么急找我,是不是居民证?”路承周拿出一叠空白的居民证,这些证件临时使用还可以,但要碰到较真的警察或宪兵,那就麻烦了。


    在城内使用这些居民证,地址都不会填海沽,否则日伪很容易检查。


    填上乡下的庄子,哪怕是本地的警察,也很难分辨,那个地方到底有没有这个人。


    “这是一方面,另外上级又给新任务了,要一部电台,时间要快,电台要好。”程瑞恩接过居民证,说。


    “电台?家里同意用电台联系了?”路承周惊喜地说。


    电台是现成的,他家里就有。


    “谁说家里同意了?”程瑞恩摇了摇头。


    “那要电台干什么?”路承周惊讶地说。


    “不该问的不问,这个你都不知道?”程瑞恩看了路承周一眼,不满地说。


    “现在的电台,我有里倒有一台,但那不能拿走的。如果真要电台,最好的办法是自行组装,那边会自行组装么?”路承周问。


    刘井华和雷晓岩,用的都是自己组装的电台。


    虽然样子不好看,但效果出奇的好。


    要不是雷晓岩已经投敌,他都想让雷晓岩再组装一部电台。


    日本人的侦测车,好不容易才消失,如果让他们知道,军统又有电台了,肯定会再派侦测车来。


    这是路承周不愿意看到的,侦测车的准确度虽然不高,但天天在租界内转着,看着都让人烦。


    “那我就不知道了,你自己会组装么?”程瑞恩问。


    “你以为我是神仙啊,就算能组装,也不保证可以使用。”路承周摇了摇头。


    组装电台是个技术活,他毕竟没有受过专业训练,看着雷晓岩和刘井华组装,好像容易,但真要自己动手,必定是不行的。


  第八百三十一章 想办法


    程瑞恩也知道,这种事不能开玩笑的。


    “看来组装电台行不通,你再想想别的办法。”程瑞恩在路承周面前,从来不会客气。


    他们说话,也不用顾忌对方感受,一切以工作第一。


    “如果对方不能自行组装电台的话,就只有一个办法了。”路承周缓缓地说。


    “说话别说一半留一半。”程瑞恩瞪大眼睛,气恼地说。


    “山鹰手里有电台,让马玉珍找到山鹰,拿到电台。”路承周说。


    “马玉珍未必能找出山鹰,我看你还是去一趟。”程瑞恩知道山鹰的事,路承周在他面前没有秘密。


    “这种事,还用得着我出马?她可以的,也应该可以。”路承周摇了摇头。


    马玉珍并非能力不足,而是自信心不够。


    抓卧底这种事,看着很难,其实只要按照自己的思路去做,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她是女孩子,如果出了问题怎么办?”程瑞恩急道。


    揪出内部间谍,需要经验丰富的老手。


    马玉珍参加革命才几年?


    再说了,她面对的是穷极凶恶的日本特务,一旦对方狗急跳墙,伤到她怎么办?

    “你还用老眼光看问题,如果她这个任务都完成不了,还怎么当情报组长?”路承周却对马玉珍很有信心。


    如果什么事情都由自己出面,马玉珍才真的成长不起来。


    事实上,马玉珍也确实发现了山鹰的狐狸尾巴。


    路承周已经告诉她几个有利条件,她再摸次底,基本上就有了底。


    再加上徐铁的到来,与之接触的人,又将成为重点怀疑对象。


    最重要的是,山鹰会在九点以后发报,掌握这个条件,基本上就能确定山鹰。


    “站长指示,先不动他。另外,我们要公布番号。”马玉珍说道。


    确定山鹰,需要奚建中的配合。


    在海沽站,奚建中比她低一级,但忠义救国军海沽抗日大队成立后,两人慢慢就平级了。


    “番号不是已经有了么?”奚建中惊讶地说。


    “我们现在才八十来号人,如果让特务报告回去,日本人岂不摸清我们的底啦?”马玉珍笑着说。


    这个建议,也是路承周提出来的,同时,这也是确定山鹰的暗号。


    一旦山鹰向宪兵分队报告,二步山的这支忠义救国军海沽抗日大队真正番号,等于告诉路承周,山鹰已经确定了。


    “那怎么办?”奚建中有些糊涂了。


    “明天集合的时候宣布,忠义救国军海沽抗日大队第五中队整训完毕。”马玉珍缓缓地说。


    “第五中队?前面四个中队在哪?”奚建中一头雾水,整个海沽抗日大队就这么点人,何必故弄玄虚呢?

    “这也是日本人想知道的,我们第五中队都有八十人,前面四个中队,至少也有三十二十人吧?如果忠义救国军海沽抗日大队有四百人,日本人还敢随便进攻么?”马玉珍微笑着说。


    “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呢?”奚建中一拍大腿。


    “你要是想到了,岂不也成站长了?”马玉珍嗤之以鼻地说。


    “站长英明。”奚建中一脸钦佩地说。


    第二天早上,奚建中宣布,忠义救国军海沽抗日大队第五中队整训完毕,正式成军。


    底下的徐铁和山鹰听到之后,也很是惊诧。


    一直以来,他们都以为,忠义救国军海沽抗日大队的全体成员都在这里了,没想到,这仅仅是第五中队,前面还有四个中队呢。


    当天晚上,山鹰再次发报,向宪兵分队报告了这一重要情报。


    而马玉珍也借机,再次确定了山鹰的身份。


    第二天一早,马玉珍与“火焰”就离开了二步山。


    川崎弘收到山鹰的电报后,很是诧异,他怎么也没想到,二步山上竟然藏着这么多人。


    狡猾的川崎弘,也没有全部相信,他让松本昌弘给雷晓岩发报,让他确认二步山的情况。


    雷晓岩收到情报后,也很是奇怪,不是说二步山上的忠义救国军海沽抗日大队,才刚刚建军么,怎么一下子就冒出五个中队了?


    火焰和马玉珍此时都在二步山上,雷晓岩也没办法证实。


    宪兵分队中,最没有疑惑的,应该是路承周。


    他在看到山鹰发现的电报后,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马玉珍终于确定了山鹰的身份,知道了山鹰的身份,意味着程瑞恩要的电台也有着落了。


    这部电台,没在军统的登记之中,到时候在报告上想点办法,重庆绝对不会知道,路承周截留下了一部电台。


    当天晚上,路承周告诉了程瑞恩这个好消息。


    “看到了吧,马玉珍的能力,不比你差。”路承周看了程瑞恩一眼,调侃着说。


    “找到了山鹰,什么时候才能拿到电台?”程瑞恩问。


    “等马玉珍回来,你跟她商量吧。我的意思是,她再去趟二步山,将山鹰擒获,留着徐铁,把电台带回来给你。”路承周缓缓地说。


    “这不是让她为难么?”程瑞恩说,马玉珍不知道路承周就是蚂蚁,为了拿到电台,还得想办法欺骗路承周。


    可她哪知道,一切都是路承周在幕后指使。


    “那也没办法,这是她必须经历的过程。”路承周笑着说。


    一个人经历的事情越多,成长得也就越大。


    当他所有的事都经历了之后,也就自然而然干出了一番成就。


    马玉珍回到海沽后,原本想先与路承周见个面。


    然而,当她在住处看到程瑞恩留下的暗号后,先去了趟七十号路7号。


    “组织上急需一部电台,你看能不能从军统想点办法?”程瑞恩虽然与路承周商量好了,但见到马玉珍后,却只能装作不知道。


    “电台?”马玉珍喃喃地说,她脑海里,突然出现一个念头,山鹰手里不就有一部电台么?


    “能想到办法吗?”程瑞恩问。


    “二步山发现了一名日本特务山鹰,他手里就有一部电台。”马玉珍缓缓地说。


    “太好了,能搞过来吗?”程瑞恩问。


    “这个……只要组织需要,我可以想办法。”马玉珍没提困难,想了想后,坚定地说。


  第八百三十二章 现行

    只要组织需要,不管多困难,都要想办法完成任务。


    这就是共产党人的气概,从不讲条件,从不提要求。


    “是不是很为难?”程瑞恩问。


    看到马玉珍紧蹙眉头,程瑞恩又在暗怪路承周,如果告诉他真实身份,马玉珍岂不没有这样的烦恼了么?

    “没什么为难的,只是需要瞒过路承周罢了。”马玉珍笑了笑,不以为然地说。


    “路承周现在比猴都精,要瞒过他很难。”程瑞恩摇了摇头,轻叹了口气。


    “他现在对我很信任,又有宪兵分队的身份,很多事情不好亲自出面,还是有机会偷梁换柱的。”马玉珍沉吟着说。


    山鹰手里有电台,路承周知道,奚建中也知道,一旦抓捕山鹰,电台势必交出来。


    只有一个办法,电台不用交,电台坏了。


    电台属于精密器件,坏了也很正常。


    马玉珍虽然不会组装电台,但要破坏一部电台,还是有办法的。


    “那也得注意,如果实在困难就算了。”程瑞恩安慰着说。


    “怎么,不相信我?”马玉珍不服气地说。


    “你难得打入军统,要不然,我让蚂蚁想办法算了。”程瑞恩说。


    “他能想办法?这么长时间,一直不见他露面。”马玉珍没好气地说。


    对蚂蚁的身份,她一直是很好奇。


    马玉珍也推测过,蚂蚁之所以不告诉自己真实身份,可能是因为,蚂蚁与自己在生活或工作中有过交集。


    并不是因为蚂蚁故意想隐瞒身份,而是为了更好的工作。


    甚至有可能,是为了自己更好的工作,或者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


    马玉珍怀疑过很多人,但最终又被否认。


    “我想,蚂蚁同志不是为了保持神秘,而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程瑞恩说道。


    让马玉珍知道蚂蚁的真正身份,有利也有弊。


    但目前来说,弊是大于利的。


    毕竟,马玉珍已经习惯了目前的状态,知不知道蚂蚁的真实身份,并不影响她的工作。


    “我也知道,所以从来没有怪过他。”马玉珍轻声说道。


    “那就好。”程瑞恩点了点头。


    他心想,如果马玉珍知道路承周的真正身份,肯定会将他臭骂一顿。


    他很期望那一天的到来,也希望自己能见证那个时刻。


    路承周见过程瑞恩后,才与路承周联络的。


    知道组织急需电台后,马玉珍向路承周汇报时,重点故意避开了电台。


    “山鹰真名邹秀岩,是以爱国青年的身份,加入的海沽抗日大队。表面上,他是东北流亡学生,实际上是朝鲜人,接受日本特务机关领导。”马玉珍缓缓地说。


    之所以确定邹秀岩的真正身份,是因为他晚上去后山发报。


    “徐铁呢?表现如何?”路承周问。


    “他与邹秀岩有过几次接触,显然,他们已经联系上了。”马玉珍说道。


    “山鹰有电台,能随时汇报二步山的情况,实在太危险了。”路承周沉吟着说。


    “准备抓?”马玉珍眼中闪过一抹喜色,她正想向路承周提这样的建议呢。


    “先抓山鹰,再正面接触徐铁。如果他愿意与我们合作,那就留着,否则……”路承周说到最后的时候,冷哼了一声。


    不管如何,徐铁都是原来军统投过去的,就算他没有打入海沽抗日大队,对他执行家法,也是理所当然。


    “什么时候动手?”马玉珍问。


    “越快越好,你再去跑一趟。另外,他的电台不能留在二步山。”路承周说道。


    刘井华之前在二步山培训过报务人员,但是,目前二步山还是不能有电台。


    当然,路承周也是为了配合马玉珍,完成上级交待的任务。


    二步山有没有电台,目前并不影响忠义救国军海沽抗日大队的发展。


    “为何?”马玉珍没想到,路承周不但主动提出电台之事,还要求电台不能留在二步山。


    “如果二步山有电台了,是不是要跟雷晓岩联络?一旦知道雷晓岩身份的人过多,有可能让他知晓。目前我们掌握了雷晓岩的身份,占了先机。如果让雷晓岩知道,我们已经掌握了他的真正身份,搞不好会弄巧成拙。”路承周沉吟着说。


    如果没有组织的命令,路承周当然会让二步山留着电台。


    毕竟,他也有电台,如果能与二步山直接联络,以后指挥起来就更方便了。


    “不错,还是你考虑得周全。”马玉珍点了点头。


    路承周这样的想法,正合她心意。


    “既然准备抓捕山鹰,就让他再发挥最后一次作用吧。”路承周突然说。


    “还怎么发挥作用?”马玉珍觉得,只要抓住邹秀岩,揭露他山鹰的身份,就已经足够了。


    “让他再发最后一次报,为我们再做最后一次交通员。”路承周微笑着说。


    让邹秀岩给日本人传递情报,他们会确信无疑。


    下午,马玉珍再次悄悄返回二步山。


    为了促使山鹰晚上发报,奚建中特意宣布,明天要派几个人去城里执行任务。


    果然,到了晚上,邹秀岩一个人悄悄跑到了后山。


    正当他发完报,准备收拾电台时,马玉珍和奚建中带着几个人,将他团团围住。


    “不许动,动就打死你!”马玉珍厉声说道。


    亲手抓到日本特务,令她很兴奋。


    看到几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自己,邹秀岩惊慌失色,手中的耳机也掉到了地上。


    马玉珍手一挥,几个士兵将邹秀岩押走,而她将这部小巧的军用电台收好,亲自抱着回到了队部。


    “邹秀岩,说说你的身份吧?”马玉珍面对五花大绑的邹秀岩,眼里满是轻蔑和鄙夷。


    “你不是回去了么?”邹秀岩还能有什么好说的呢,发报时被当场抓住,密码本也被搜了出来,再狡辩也没有意义。


    “如果我不回去,怎么将你这只山鹰引出来?”马玉珍冷冷地说。


    “我……”邹秀岩原本还想极力否认日本特务的身份。


    可他听到马玉珍嘴里说出“山鹰”时,整个人都惊呆了,好像失音了一般,又好像麻木了一般,既说不出话,也没有力量。


  第八百三十三章 表现

    邹秀岩发报时被当场抓住,他其实还不是特别惊慌,毕竟,军统还不知道他的真正身份。


    但是,马玉珍说出“山鹰”这个代号时,他真的被吓住了。


    “山鹰”这个代号,知道的人寥寥无几,军统竟然知道,让他很不可思议。


    “怎么样,现在可以说了吧?”马玉珍冷冷地说。


    邹秀岩的表现,她自然看在眼里。


    “我没什么可说的。”邹秀岩突然轻声说道。


    他的身份已经暴露,一切都在对方的掌握之中,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如果再狡辩,只会被当成一个笑话。


    “奚队长,他就交给你了。”马玉珍最关心的是电台,邹秀岩已经抓住,接下来的结局,也是可以预料的。


    “多谢。”奚建中对日本特务早就恨得牙痒痒,得知可以把山鹰交给自己处理,高兴得裂开了嘴。


    马玉珍没去看奚建中如何审讯邹秀岩,只知道他死的时候,全身的骨头,没有一处不是碎的。


    就算隔着几十米远,也能不时听到邹秀岩传来的惨叫声。


    奚建中将邹秀岩,交给整个海沽抗日大队来练手,将他绑在练兵场中央的柱子上,只要想对日本特务出气的,都可以上。


    出手的人,只有一个要求,不能让奚建中一下子死了,否则要受处分。


    “马组长,电台你要带走?”奚建中送马玉珍走的时候,见马玉珍拿着电台,诧异地说。


    “站长有令,电台带回去。”马玉珍说。


    “可是,我们这里,也需要电台。否则,上传下达,总得麻烦马组长。”奚建中微笑着说。


    “二步山的电台,站长自有考虑,但这部电台,暂时要带走。不要问原因,以后自然会明白。”马玉珍说。


    雷晓岩的身份,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可是……好吧。”奚建中没有再多说,既然是火焰有令,他自然不敢违抗。


    马玉珍回到海沽后,将电台藏了起来。


    同时,她拆开电台,从里面卸下两个电子管。


    马玉珍虽然不会组装电台,但从电台上拆两个电子管,还是没有问题的。


    少了两个电子管,这部电台彻底罢工了。


    此时的路承周还在宪兵分队,收到山鹰发回来的电报后,川崎弘很是兴奋。


    “诸位,明天海沽抗日大队将有几人进城,我要求拦截这些人,让他们有来无回。”川崎弘说到最后,脸上露出了狞笑。


    “情报一室终于有机会露一手了,明天我们全体出动,海沽抗日大队来一个,我们捉一个,来两个,我们捉一双。”路承周脸上露出坚毅的神情。


    这可是他表现的好机会,反正明天海沽抗日大队又不会派人进城,情报一室表现得越积极,川崎弘对他的印象就会越好。


    “抓几个海沽抗日大队的人,特高班足矣。”寺田清藏早就摩拳擦掌,伤愈之后,他一直没机会跟军统交手。


    “为以防万一,特高班和情报一室联合行动。”川崎弘缓缓地说。


    面对军统,他实在不敢掉以轻心。


    火焰太过狡猾,稍有疏忽,换来的就是失败。


    路承周原本准备晚上回去的,毕竟今天晚上马玉珍会回来。


    程瑞恩急着要拿到电台,他也得配合才行。


    然而,听到川崎弘布置任务后,他临时决定,晚上就住在宪兵分队。


    明天的行动注定失败,如果他今天晚上回去,说不定明天又要进入川崎弘怀疑的视野。


    不管川崎弘表面上如何信任自己,路承周从来不敢掉以轻心。


    日本人都有狼子野心,他们永远也不会真正信任中国人。


    如果谁被日本人的表象所迷惑,注定会跌个大跟头。


    对路承周的表现,川崎弘也很满意。


    他虽然没向路承周特别交代,但路承周晚上睡在宪兵分队,本身就是维护保密纪律。


    第二天上午,路承周才召集情报一室的人开会,在石田秋夫的配合下,布置抓捕任务。


    这次川崎弘的安排,可以说万无一失。


    在二步山脚下,安排了两人打前站,其中一人还是特高班的。


    从二步山到海沽的这段路程,每隔一段距离,就有宪兵分队的人。


    川崎弘要求,只要海沽抗日大队的人进入宪兵分队的视野,就不允许再跟丢。


    在进入海沽的检查站,把人抓起来。


    然而,一直下午,太阳快落山了,依然没有发现可疑人员。


    甚至,二步山方向,都没有人过来。


    哪怕川崎弘想抓几个可疑人员,都没机会。


    “你们怎么搞的?是不是遗漏了?”路承周看到川崎弘脸色越来越难看,故意将吴伟叫过来,训斥着说。


    “我眼睛连眨都不敢眨。”吴伟虽然与军统有过暗中合作,但今天的事情,他可真的没透露半点风声。


    “再去仔细搜查一遍!”路承周厉声说道。


    路承周亲自带着情报一室的人,沿着去二步山的路线,仔细搜索了一遍。


    路承周之所以带人再去搜查,不是为了要搜查什么军统分子,而是想远离川崎弘。


    此时的川崎弘,已经在怒火爆发的边缘,谁要是惹他不高兴,随时会被收拾。


    路承周一直到晚上,检查站都撤了后,才回去。


    此时,川崎弘已经带着宪兵分队的人回去了。


    路承周回到宪兵分队后,得知寺田清藏和松本昌弘脸上都多了两个五指印。


    川崎弘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他心里有股无名火,不管见到谁,都想发泄一下。


    结果,寺田清藏和松本昌弘向他汇报今天的行动,自然就成了他发泄的目标。


    路承周也不敢去见宪兵分队,开着车子溜回了家。


    寺田清藏还一直等着,路承周进来汇报后,转移川崎弘的注意力呢。


    他跟路承周同时执行川崎弘的计划,为何自己挨了打,路承周却能逃过一劫呢?


    “川崎君,会不会是计划泄露了?”寺田清藏着脸,突然说道。


    “计划怎么会泄露?是你?还是松本昌弘?或者是路承周?”川崎弘冷声说。


    “路承周毕竟是中国人……”寺田清藏说。


  第八百三十四章 醒悟

    从一名刑警的角度分析,寺田清藏首先怀疑,是宪兵分队出了内鬼。


    他也相信,一定是内部出了问题。


    否则,海沽抗日大队的人,怎么可能不进城呢?


    要知道,山鹰已经获得了奚建中的信任,之前发回的情报,也从来没有出过事。


    寺田清藏并没想到,山鹰在发完电报就被捕了。


    之所以会有那封电报,只不过是路承周想让他发挥最后一次作用罢了。


    路承周希望,宪兵分队能把所有精力,全部放到海沽抗日大队身上。


    事实上,川崎弘今天也调集了宪兵分队几乎所有人。


    一旦程瑞恩拿到电台,可以更方便将电台传送出去。


    “啪!”


    寺田清藏正在脑海里分析案情时,脸上突然毫无征兆的,又挨了川崎弘一巴掌。


    “八嘎!”川崎弘怒吼了一句。


    “嗨!”寺田清藏虽然还没明白自己哪错了,但面对上司的质疑,他本能的不敢反驳。


    “昨天晚上,路承周一直在这里,今天他也没有离开,就算他是内奸,要如何才能把情报送出去?”川崎弘咆哮着说。


    “人不出去,也是有机会送情报,比如说电话,或者电报。”寺田清藏后退一步,尽量离川崎弘远一点。


    “松本昌弘,昨天晚上有人打电话,或者有人发报吗?”川崎弘转头问松本昌弘。


    “自从收到山鹰的电报后,就没人再使用电台了。昨天晚上,也没有电话打出。”松本昌弘说。


    “这……”寺田清藏突然想到,昨天晚上路承周为了避嫌,特意留在宪兵分队。


    “路承周受过专业训练,他不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从1934年以来,路承周为帝国服务了近七年,他的忠诚早就经过考验。我希望,以后不要再无端怀疑他。如果没有证据,胡乱他,导致情报一室的人军心涣散,别怪我没有提醒。”川崎弘冷冷地说。


    “此事,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寺田清藏低声说。


    “上次你说在英租界发现一名抗日分子,确定身份了吗?”川崎弘冷冷地说。


    此事当然要查清楚,但在调查之前,还是要抓紧打击抗日分子。


    他已经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但此时却不知道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一直派人盯着。”寺田清藏忙不迭地说。


    这是英租界警务处提供的情报,寺田清藏派人暗中盯着,就算是今天的行动,也没有把人叫回来。


    “你的人行不行?如果没把握的话,可以交给情报一室。”川崎弘一脸鄙夷地说。


    “我的人绝对没问题。”寺田清藏信誓旦旦地说。


    “希望如此吧。”川崎弘淡淡地说,他对寺田清藏失望之极,如果可以的话,他宁愿把这个任务交给路承周。


    “我现在再去确定一下。”寺田清藏连忙说道,他现在终于明白,路承周为何不来了。


    面对几乎失去理智的川崎弘,除了挨打挨骂外,还会有其他结果么?

    在二十四号路15号家门口,路承周看到了马玉珍留下的暗号。


    路承周看了一眼时间,才九点不到,只要没过十点,马玉珍就会主动来找他。


    路周到后门,将锁悄悄打开。


    果然,九点半的时候,马玉珍悄然到了路承周家。


    “山鹰处决了?”路承周在书房等着她,见她进来后,问。


    “受尽折磨后才死,总算让兄弟们出了口气。”马玉珍脸上露出一丝解恨之后才有的笑容。


    “这样的人,如果不配合,坚决不能留。”路承周坚定说。


    “山鹰虽然处决了,但是……”马玉珍犹豫着说。


    路承周知道,马玉珍肯定会把话题引到电台上。


    听到马玉珍的话后,路承周依然装出有些意外的表情,问:“但是什么?”


    “山鹰的电台坏了,当时可能摔了一下,回来后,我试了试,无法开机。”马玉珍胆怯地看了路承周一眼,说。


    “电台放在哪里?”路承周沉吟着问。


    “在法租界。”马玉珍平静地说。


    “一起去看看。”路承周突然说。


    “你是不相信我的话,还是不相信电台真坏了?”马玉珍不满地说。


    “电台对我们很重视,虽然二步山暂时不需要,但以后肯定用得上。”路承周说。


    马玉珍没办法,只好陪着路承周去了法租界。


    看到电台后,路承周亲自试了机,电台果然是坏的。


    “日本人的东西就是不靠谱。”路承周试了试后,将耳机一扔,没好气地说。


    “怎么处理这部电台?”马玉珍问。


    “一堆废铁,配件与我们也不一样,扔到海河就是。”路承周随口说。


    听到路承周的话,马玉珍简直喜出望外。


    但在路承周面前,马玉珍极力表现得平静。


    然而,路承周走后,她马上抱着电台,就去了七十号路7号,敲开了程瑞恩的门。


    “怎么半夜过来了?”程瑞恩见马玉珍提着一个行李箱,惊诧莫名地说。


    “电台,日本人的。”马玉珍进去后,将电台搬出来,熟练的拆开,将拆下的两个电子管装了上去。


    “太好了。”程瑞恩高兴地说。


    有了电台,程瑞恩第二天就按照约定,去法国公园接头。


    电台交接很大顺利,程瑞恩与对方对上暗号后,将装有电台的行李箱交给了他。


    程瑞恩知道,对方是我党一位重要的同志。


    海沽城委和蚂蚁情报小组,都不得使用电台。


    而这位同志,却需要电台,可见他的重要性。


    这种重要性,甚至还超过了蚂蚁。


    程瑞恩目前对方离开,然而,正当他准备离开时,突然发现,对方身后有个“尾巴”。


    程瑞恩大吃一惊,这么重要的同志,如果被特务盯上,将是多么大的灾难?


    程瑞恩知道,对方比蚂蚁更重要。


    几乎是下意识地,他就决定,要保护这位同志的安全,哪怕是牺牲自己的生命。


    在关乎生死的时刻,程瑞恩首先想的,永远都是党交给的任务,保护同志的安全。


    至于自己的生命安全,他从来没有考虑过。


  第八百三十五章 牺牲

    程瑞恩曾经在独立二旅带过部队,又从事着地下工作,无论是身手还是经验,都今非昔比。


    他不会再轻易冲动,也不会意气用事,整个人变得无比坚毅。


    自己的同志被敌人跟踪,程瑞恩脑海里毫不犹豫给自己下了个命令:保护同志!


    在法国公园时,与程瑞恩接头的秦宝华,虽然也化了装,人也很警惕,但拿到电台后,他的任务就悄然发生了变化。


    其实,离开法国公园不久,秦宝华就发现,身后有了尾巴。


    坐在人力车上的秦宝华,心里虽然很焦急,但行为上一点也不能表露出来。


    跟程瑞恩一样,他也是一位坚定的共产党员。


    此时,秦宝华想的,不是自己的人身安全,而是电台的安全。


    秦宝华很清楚,这部电台来之不易。


    晋察冀中央分局的同志,能搞来这部电台,一定付出了他无法知道的艰辛。


    作为一名地下工作人员,秦宝华非常清楚,电台对地下工作的重要性。


    哪怕是牺牲自己的生命,也一定要保护好电台。


    “师傅,不去英租界了,改道国民饭店。”秦宝华沉声说道。


    秦宝华不知道身后的尾巴什么时候出现的,但他明白,英租界肯定是不能回去了。


    他目前的身份,是中国实业银行新入职的职员。


    在英租界,只要宪兵分队没有证据,还是不能动他的。


    可是,行李箱中的电台,只要被发现,就是铁的证据。


    他必须先解决电台,只要电台安全了,自己就算牺牲,也不算什么。


    人力车夫听到秦宝华的话,在前面的路口,突然改道向北。


    后面的日本特务,也坐着一辆人力车,在他身后,街对面还有一个人骑着自行车,不紧不慢的跟着。


    这样的跟踪手段,很是令人头疼。


    就算人力车上的日本特务被发现,也很难发现自行车上的特务。


    就算两者都被发现,想要摆脱他们的跟踪也很困难。


    秦宝华先去国民饭店,只是临时之计,跟所有真正的共产党员一样,遇到这样的问题,他首先想的是电台的安全,组织的任务,而不是自己的性命。


    秦宝华被南方局派到海沽,是受党的委派,在海沽搜集战略性情报。


    这些情报,全部要通过电台,直接向南方局汇报。


    如果电台没有了,就算他的工作再出色,情报传递不回去,任务也算失败。


    程瑞恩跟在秦宝华身后,也早就发现了两名日本特务。


    从法国公园去国民饭店,原本不远,但秦宝华刚开始是回英租界的,再转到国民饭店,需要绕到法租界第二十五号路旁边的一条小巷子。


    这条小巷行人不多,几乎就在那位骑着自行车的日本特务进入巷子后,程瑞恩突然动手了。


    以程瑞恩的身手,要偷袭这位日本特务,都可以不惊动前面人力车上的人。


    要是,程瑞恩为了故意惊动对方,为了最直接的袭击对方,他决定用枪。


    程瑞恩也不知道最前面的秦宝华,有没有发现身后的尾巴。


    但只要枪一响,他一定会知道。


    “砰!砰!”


    程瑞恩也是坐着人力车跟在最后面的,在进入巷子前,他跳下了车,掏出枪就冲进了巷子,朝着最后面的那面日本特务连开了两枪。


    原本安静的巷子,突然出现两声枪响,前面的人都被震惊了。


    秦宝华也没想到,竟然会有人在这样的关键时刻开枪。


    但不管如何,这对他是有利的。


    “赶快走。”秦宝华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发生动乱,对他甩掉尾巴是有好处的。


    收回目光时,秦宝华似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马上记起来了,那正是在法国公园与自己接头的程瑞恩。


    在巷子口,他也注意到了,有一骑自行车倒在地上。


    而一直跟在他身后的那辆人力车,却突然停了下来,上面加藤五郎,猛的跳下了人力车,掏出南部十四式手枪,朝着后面的人射击。


    自己的同僚被枪杀,已经不允许他再执行跟踪任务了。


    如果再不下车,接下来被枪杀的,就是他自己了。


    秦宝华的人力车,穿过小巷子后,很快消失在他们的视线。


    程瑞恩看到加藤五郎下车,知道自己的掩护任务完成了。


    他朝加藤五郎的方向开了一枪,迅速转身,准备跑出巷子。


    法租界的巡捕虽然不如英租界多,但出现枪声后,附近的巡捕还是很快会赶过来的。


    程瑞恩的身份,不允许他与巡捕正面接触。


    然而,就在程瑞恩快到巷子口时,突然看到,外面跑进来两个人,他们个子不高,腿也短,身体壮实,而且手里拿着日本的王八盒子。


    程瑞恩心里一沉,后面竟然还有日本特务。


    事实上,在他们身后,还有一辆汽车在远远跟着。


    焦急的程瑞恩,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刚才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前面的秦宝华身上。


    “砰砰砰!”


    “砰砰!”


    “砰!”


    程瑞恩率先开枪,前后都有日本特务,他只能冲出去!

    程瑞恩一开枪,对面的特务马上开始还击。


    “噗!”


    程瑞恩突然听到一声奇怪的声音,随即,他感觉腹部一痛,发现小腹正在往外流血。


    程瑞恩一手捂着腹部,转而迎着加藤五郎的方向跑去。


    虽然他离巷子口很近,但那里有两名日本特务,甚至在外面,还有更多的日本特务。


    而加藤五郎只有一个人,从他这边突围,机会更大。


    程瑞恩已经受伤,腹部传来的疼痛,令他的动作,没有刚才的敏捷。


    就在程瑞恩准备举枪,朝加藤五郎射击时,突然感觉自己被推了两下。


    程瑞恩身体很强壮,然而,此时他感觉,突然之间无法再控制自己的身体。


    “扑通!”


    程瑞恩重重的摔在地上,手里的枪也摔到了远处。


    程瑞恩感觉,周围一片空白,什么都看不清了,什么都不知道了。


    “砰!”


    加藤五郎此时迎头跑过来,在程瑞恩身上再补了一枪。


  第八百三十六章 痛失

    路承周得知法租界有枪战时,还没有往心里去。


    甚至在知道,特高班又死了个日本宪兵后,心里还是很痛快的。


    他当时还在想,到底是哪个义士,敢当街枪杀日本人。


    然而,很快路承周就知道,这位抗日者牺牲了,而且还应该是抗日组织的人。


    路承周第一时间赶到了法租界,不管这位抗日者是谁,他都必须去看一眼,表达自己对他的敬意。


    敢于抗日、敢于牺牲,这样的人都值得尊敬。


    可是,路承周怎么也没想到,牺牲的竟然会是程瑞恩。


    牺牲的程瑞恩脸上,似乎还保持着一个慰藉的笑容。


    这让路承周很奇怪,蓦然,他明白了,程瑞恩今天肯定是来接头的。


    昨天晚上,他与马玉珍见了面,让马玉珍处理电台。


    可以想象,马玉珍肯定第一时间,将电台交给了程瑞恩。


    今天牺牲的只有程瑞恩一个人,而另外一位同志成功脱身,显然,这是程瑞恩的功劳,也是他牺牲后,脸上还保持着微笑的原因。


    “路主任,认识此人吗?”寺田清藏看到路承周后,问。


    “认识。”路承周缓缓点了点头,不管内心如何悲痛,但此时脸上一点也不能表露出来。


    “是什么人?”寺田清藏一愣,没想到路承周还真的认识。


    “他叫程瑞恩,是我以前的同学,中共分子。”路承周冷冷地说。


    “程瑞恩?原来是他。”寺田清藏恍然大悟,他突然转身走到加藤五郎身边,伸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川崎弘可以随意甩他耳光,寺田清藏也可以对手下这么干。


    “嗨!”加藤五郎虽然一脸懵呆,但却不敢反驳。


    “知道你杀死的是什么人吗?中共的重要分子!”寺田清藏吼道。


    程瑞恩刚倒地时,还没有死,最后加藤五郎补的那枪,让程瑞恩很快断了气。


    “寺田班长,除了程瑞恩外,还抓到其他人了吗?”路承周随口问。


    “没有,被他跑了。”寺田清藏摇了摇头,叹息着说。


    听到路承周的话,他突然转身,又给了加藤五郎一记耳光。


    “程瑞恩是重要的地下党,他舍命相救者,必定是更重要的地下党。你今天放走了一条大鱼!”寺田清藏怒吼着说。


    “我们不是知道他是谁么?”加藤五郎低声嘟哝着说。


    “八嘎!”寺田清藏突然提出了声音,再次扇了加藤五郎一巴掌。


    寺田清藏这次之所以再打加藤五郎,是因为他不想让路承周知道。


    此次二步山海沽抗日大队进城的人没有抓到,寺田清藏对路承周还是有些怀疑的。


    路承周头天晚上,确实留在宪兵分队,但谁知道,是不是欲盖弥彰呢?


    寺田清藏没有拿到证据,加之川崎弘又发了话,他就算再怀疑,也不能公开说出来。


    “寺田班长,要不要情报一室协助调查?”路承周好像没有听到加藤五郎的话一样,随口问。


    事实上,加藤五郎的话,令他非常震惊,只不过脸上没有表露出来罢了。


    “需要的时候,我会找你。”寺田清藏摇了摇头。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去了。我会给你一份程瑞恩的档案资料,明天给你。”路承周点了点头,如果真让他调查,内心的情绪,未必能掩饰好。


    “多谢。”寺田清藏客气地说,但眼中的敷衍,谁都能看到。


    坐进车里后,路承周脸上才露出悲伤之情。


    程瑞恩与他从小一起长大,两人一起上学,一起玩耍,一起嬉戏。


    虽然他暗中入党后,程瑞恩对他有所误解,但这次程瑞恩加入蚂蚁情报小组后,他们之间的关系更胜从前。


    程瑞恩不仅是他的好友,更是他的同志和战友。


    如今,程瑞恩却牺牲了,死于日本人之手。


    不,准确地说,应该是死于寺田清藏和加藤五郎之手。


    路承周掏出烟,慢慢地抽着,当他吸完最后一口后,将车窗摇了下去,将烟蒂弹到了外面。


    没熄的烟头,很快被街角的乞丐冲出来捡起,贪婪的大吸了一口。


    路承周发动车子,从现在开始,他不能再悲伤了,必须将所有伤痛,深深地埋在心底。


    回到宪兵分队后,路承周将自己关在办公室。


    整整一个小时后,路承周才开始写程瑞恩的材料。


    回忆着往昔,路承周只觉得程瑞恩的音容相貌跃然纸上。


    原本半个小时就可以写好的材料,路承周一个小时都还没写完。


    只要在纸上写着“程瑞恩”这三个字,他就无法再动笔。


    下午,路承周准备出去一趟,这件事他得通知马玉珍。


    从走出办公室的那一刻,路承周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


    不管内心有多悲伤,路承周都必须表现得若无其事。


    他潜伏在日本特务机关多年,早就知道如何掩饰自己内心的真正情绪。


    这可以说是活命的必备技能,如果路承周做不到,早就暴露了。


    路承周其实更想找的,是与程瑞恩联络的那个人。


    然而,程瑞恩没有透露一点信息,而路承周也严格执行纪律,拒绝接触这方面的情报。


    “报告写好了吗?”


    路承周正准备出去,迎面碰到了寺田清藏。


    “不是说好晚上给你么?”路承周淡淡地说。


    “不行,我现在就得要。”寺田清藏摇了摇头。


    他相信,程瑞恩不是一个人,早点拿到程瑞恩的材料,就能早点展开调查。


    “好吧,给我半个小时。”路承周想了想,说。


    “不行,最多十五分钟。”寺田清藏摇了摇头,路承周已经回来几个小时了,他实在等不及。


    “好。”路承周没有争辩,这个时候与寺田清藏争论,对自己一点好处也没有。


    十五分钟之后,路承周把写好的程瑞恩资料交给了寺田清藏。


    “路主任,我希望你能调几个人,协助我们监视一名抗日分子。”寺田清藏一边看着程瑞恩的材料,突然说。


    “这是情报一室的荣幸。”路承周马上说。


  第八百三十七章 担忧

    快傍晚的时候,路承周才见到马玉珍。


    “今天在法租界出了件事。”路承周在马玉珍面前,也得隐藏内心悲痛的情绪。


    当然,他可以适当表现出一点怜惜,但不能有悲伤。


    “什么事?”马玉珍随口问。


    “程瑞恩出事了。”路承周轻声说。


    “程瑞恩?他出什么事了?”马玉珍惊诧地说。


    昨天晚上,她才跟程瑞恩见了面,今天,他却出事了。


    “他死了,日本人干的。”路承周随口说。


    “死了?”马玉珍低声惊呼。


    “此事你知道就行,中共的事情,我们不用操心。”路承周淡淡地说。


    “好。”马玉珍深深地看了路承周一眼,她觉得路承周对程瑞恩的死,表现得太冷漠了。


    路承周走后,马玉珍去了趟死信箱,她得向蚂蚁汇报此事。


    然而,到英租界二十六号路后,她却看到了蚂蚁留下的情报。


    蚂蚁已经知道了程瑞恩的事情,并且告诉她,暂时隐蔽起来。


    程瑞恩不仅是蚂蚁情报小组的交通员,同时也负责也海沽城委沟通。


    从程瑞恩牺牲的那一刻起,蚂蚁情报小组不仅与晋察冀中央分局城工部失去了联络,同时,也没办法与海沽城委建立联系。


    也就是说,蚂蚁情报小组成了孤雁。


    马玉珍不死心,又去了趟七十号路7号。


    她在附近转了一圈,七十号路7号门外上了锁,而且里面也没亮光。


    马玉珍在外面观察了三个小时,这才死心离开。


    回去之后,马玉珍在死信箱给蚂蚁留了封信,她希望能跟蚂蚁见一面。


    程瑞恩的死让她也很悲伤,同时她也担心,如果有一天,蚂蚁也突然牺牲,自己怎么办?

    程瑞恩的牺牲意味着什么,她也很清楚。


    从目前开始,蚂蚁情报小组就与组织失去联系了。


    第二天上午,马玉珍收到了蚂蚁的回复。


    蚂蚁对她请求见面,并没有答复,他只要求马玉珍注意隐蔽自己,等待时机。


    目前最重要的任务,是保护拿到电台的同志。


    至于与组织联络,总会有办法的。


    目前与晋察冀中央分局城工部联络,自然是不行的。


    但与海沽城委之间,还有一层迂回的关系。


    中西大药房表面上是军统的产业,但马厚谷早就暗中加入了地下党。


    另外,中西大药房还有一位城委的同志。


    当然,这条线不能轻易动用。


    蚂蚁情报小组与海沽城委,虽然都属晋察冀中央分局城工部领导,但却是两条线。


    如果蚂蚁情报小组随意与海沽城委联络,是不是以后海沽城委,也可以主动与蚂蚁情报小组联系?


    党的纪律很严格,特别是地下工作者,更需要铁一般的纪律。


    况且,路承周应该很快就能知道,与程瑞恩接头那位同志的消息。


    毕竟,特高班早就盯上了那位。


    昨天下午,寺田清藏请求情报一室协助,路承周将任务交给了赵宾。


    早上路承周到宪兵分队后,赵宾已经出去了,但张广林向他汇报了赵宾的工作。


    “寺田清藏要找的,是一位叫秦宝华的人,此人是中国实业银行职员。”张广林介绍着说。


    “秦宝华人在哪里?”路承周问。


    昨天与程瑞恩接头的,应该就是这位秦宝华,电台,也应该在秦宝华手上。


    “消失了,从昨天法租界之后,秦宝华再没露过面。”张广林摇了摇头。


    “租界就这么大,还怕找不到人么?”路承周笑了笑。


    秦宝华应该知道,是因为他的缘故,才让日本人发现了。


    这个时候,带着电台隐蔽,是最好的办法。


    路承周不知道秦宝华的身份,也不知道他的任务,只知道他是自己的同志。


    “秦宝华狡猾得很,出了事后,就没在英租界出现过。”张广林摇了摇头。


    “把一小队的人全派出去,一定要找到这个秦宝华。”路承周说。


    寺田清藏原本只要求几个人,但秦宝华既然隐蔽起来了,路承周要“全力以赴”支持寺田清藏的工作。


    “路先生,日本人都没提这样的要求,是不是太主动了?”张广林担忧地说。


    路承周最近越来越像个汉奸,这令他很担忧。


    “你又不是不知道一小队是什么人,就算全体出动,能找得到秦宝华?但对上面,咱们有个交待,否则,日本人会放过我们?”路承周冷笑着说。


    “原来如此。”张广林松了口气。


    只要路承周不是一心只想对付抗日分子,他就有底了。


    “有些表面文章还是要做的,否则日本人凭什么用我们?”路承周笑了笑,也就是两人单独在一起,否则他是不会说这种话的。


    “路先生,其实你何必为日本人做事呢?”张广林突然问。


    “还不是为了混口饭吃?”路承周笑了笑,不再跟张广林说话。


    他去了寺田清藏的办公室,准备将自己的决定告诉他。


    “一小队?不错,多谢了。”寺田清藏虽然很恼火,但却不能对主动配合的路承周动怒。


    “这是我应该做的嘛,只要人在租界,一定能找到。”路承周信誓旦旦地说。


    “走吧,跟我一起去趟川崎君的办公室。”寺田清藏突然说。


    “还有事?”路承周惊讶地说。


    “昨天晚上,山鹰没有发报,我们的呼叫也没有回应。”寺田清藏淡淡地说。


    他现在怀疑,可能是山鹰出了问题。


    否则,二步山的人,怎么可能没进城呢?


    可悲的是,自己白白挨了川崎弘几记耳光。


    “偶尔一天不发报,也是正常的嘛。”路承周笑了笑,不以为然地说。


    “如果昨天没行动,当然没问题。可是昨天二步山并没派人进城,事后山鹰不汇报,这是很不正常的。”寺田清藏摇了摇头。


    “我能与徐铁联络上么?”川崎弘见到路承周后,问。


    昨天晚上山鹰没有发报,他确实很担忧。


    “这个……恐怕很难。”路承周露出为难之色,如果他不是军统海沽站长的话,确实很难与徐铁联系上。


    “再难也要想办法,我们得知道山鹰是否安全。”川崎弘沉吟着说。


  第八百三十八章 转告

    既然川崎弘下了命令,路承周自然不能不执行。


    “我会再选派一个人进入二步山,并且亲自联络他们。”路承周坚定地说。


    “哟西。”川崎弘点了点头,对路承周的勇敢很是满意。


    路承周回去后,装模作样选了一个人,并且准备在下午就派去二步山。


    然而,中午的时候,川崎弘突然通知他,不用派人了。


    “人都已经安排好了,是不是不需要了?”路承周诧异地问。


    “不,山鹰出事了,我们接到可靠消息,山鹰已经被杀,电台也落入军统手里。”川崎弘叹息着说。


    今天上午,雷晓岩突然发来电报,这是海沽站向重庆的请功报告,除掉了一名潜伏在内部的日本特务,缴获了一部损坏的电台,这些可都是功绩。


    “徐铁呢?”路承周吃惊地说。


    “没有他的消息,应该还没事,只是,我们与他失去联络了。”川崎弘叹息着说。


    精心培养的山鹰,还没开始发挥真正作用就暴露了。


    “山鹰是怎么暴露的?”路承周又问。


    “这个,恐怕得徐铁才知道了。”川崎弘问。


    “我马上去趟二步山,之前与徐铁有约,一旦情况有变,会在二步山的后山腰接头,每两天一次。”路承周突然说。


    “没想到你还留有后手。”川崎弘缓缓地说。


    “这是老师教导的嘛,不是每个案子都能侦破,任何事情都要有预案。”路承周微笑着说。


    如果山鹰没出事,他的这个后手,自然没有意义。


    实际上,路承周早就知道,山鹰一定会出事,才会留下这样的预备方案。


    “你能学以致用,我很欣慰。”川崎弘微笑着说。


    “今天就是接头的日子,我想徐铁如果没出事的话,也会急于和我联络。”路承周说道。


    “哟西,你马上去一趟。”川崎弘点了点头。


    他的主要任务还是摧毁军统组织,二步山的海沽抗日大队,是军统的重要武装力量。


    山鹰没出事前,日军已经在制订计划,准备消灭这支部队。


    对日军来说,越早消灭海沽抗日大队越好。


    宪兵分队的主要任务,是为二十七师团搜集情报。


    路承周去二步山之前,绕道去了趟估衣街。


    中西大药房有海沽城委的人,甚至马厚谷就是党员。


    程瑞恩的情况,路承周希望,可以通过中西大药房,转告给海沽城委。


    马厚谷或许不知道程瑞恩的真正身份,但只要自己点破,他就会汇报上去。


    看到路承周走进来,站在柜台后面的马厚谷一怔。


    路承周是在警务处时,盘下的中西大药房。


    后来马厚谷才知道,这是军统的产业,只不过借路承周之名罢了。


    当时马厚谷对路承周,并没有什么看法,毕竟他在英租界警务处,也算有一份正当的职业。


    日本虽然侵占了海沽,但不能奢望所有人都站出来抗日。


    然而,当他得知,路承周竟然是日本特务时,他对路承周就没好感了。


    马婶原本照顾着路承周的生活,后来他坚决不同意她再去二十四号路15号了。


    像路承周这样的特务,绝对不能吃自己老婆做的饭菜。


    可是,看到路承周今天突然走进来,他还是抬起柜台的档板,朝路承周点了点头后,将他引到了后面的房子。


    “马叔。”路承周到后面了房子后,轻声说道。


    马厚谷极力掩饰对自己的不满,都落在他眼里。


    对此,路承周也能理解,马厚谷原本只是一名药剂师,要不是这场该死的战争,他肯定不会参加抗日组织。


    也正是因为有许许多多像马厚谷这样的爱国者,才让路承周坚信,抗战一定会取得最后胜利。


    “有什么事么?”马厚谷极力调整着自己的语气,他不想将厌恶之情表现得太露骨。


    “昨天,程瑞恩死了。”路承周轻声说。


    “程瑞恩死了?这孩子怎么啦?”马厚谷诧异地说。


    程瑞恩、路承周和马玉珍,从小一起长大,程瑞恩和路承周小的时候,经常在他家玩耍。


    “他是地下党,在法租界被日本人发现了。”路承周说。


    “地下党?”马厚谷喃喃地说。


    这个他还真没想到,在他的记忆里,程瑞恩只是个调皮的邻家男孩。


    南大毕业后,程瑞恩就很少露面,他也不知道程瑞恩的近况。


    早知道程瑞恩是地下党,应该让马玉珍嫁给他。


    马玉珍早就到该结婚的年龄了,可劝过多次,就是不想结婚。


    而且,马玉珍还去庸报当了记者。


    庸报现在可是专门为日本人说话的汉奸报纸,因为此事,他们父女现在的关系闹得很僵。


    “是啊,我也没想到。”路承周叹息着说。


    “承周,你……最近还好么?”马厚谷迟疑了一下,说。


    “就这样吧。”路承周淡淡地说。


    “听叔一句劝,不要再给日本人干事了。你不为自己想想,难道就不为你死去的父母想想?他们可是要脸面的人。”马厚谷劝道。


    “目前的形势,只有跟着日本人才有活路。像程瑞恩这样的人,下场才会很悲惨。”路承周不以为然地说。


    “还有其他事么?”马厚谷冷冷地说。


    “你忙,我先走了。”路承周没再多说,他知道马厚谷对自己有看法,但他一点也不在意。


    路承周知道,对自己不满的人,才是真正的爱国者。


    路承周离开的时候,马厚谷甚至都没送一下,他借着要去库房看看,免了此事。


    “他来干什么?”戴伶策看到马厚谷到了库房,走过来低声问。


    戴伶策原来是民先队工人组的副组长,马厚谷的上级。


    民先队撤离海沽后,他因为打入了中西大药房,也就没有跟着撤离。


    现在,戴伶策与马厚谷的组织关系,都转到了海沽城委。


    “他来告诉我程瑞恩死了,程瑞恩是玉珍和路承周的同学,也是地下党。”马厚谷说。


    “哦。”戴伶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没想到小时候调皮捣蛋的程瑞恩,竟然是地下党。我以为正直善良的路承周,却进了宪兵分队。”马厚谷长长地叹了口气,说。


  第八百三十九章 接头

    路承周从估衣街离开时,正准备发动车子,突然看到车子后方有个人影,在鬼鬼祟祟地望向自己。


    他的目光投过去时,对方马上转过身子。


    路承周走下车子,朝那人走了过去。


    “加藤君,真是你啊。”路承周微笑着说,他已经认出来了,盯着自己看的是特科的加藤五郎。


    “路先生好。”加藤五郎没想到,自己只是多看了路承周一眼,就被他认出来了。


    “你来这里有事?”路承周问。


    “也没什么事。”加藤五郎被路承周发现,目光中有些慌乱。


    “我要去趟二步山,要不一起?”路承周看到加藤五郎时,就已经知道怎么回事了。


    “去二步山?好啊。”加藤五郎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他的任务,本就是跟着路承周,监视他是否真与徐铁接了头。


    路承周带他去,正合心意。


    “加藤君下班后喜欢干些什么?”路承周一边发动车子,随口问。


    “我没什么爱好,就去酒馆喝喝酒,欣赏一下日本的歌舞。”加藤五郎笑了笑。


    “晚上有时间的话,我请你喝酒。”路承周马上说。


    “没问题。”加藤五郎点了点头。


    出城之前,路承周买了包花生米和两斤猪头肉,另外还带了一盒饼干和两瓶烧酒。


    他与徐铁约好的时间是晚上十点半,也就是说,他跟加藤五郎,得在二步山的后山,等大半个晚上。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路承周才与加藤五郎出了城。


    出城后不久,路承周就将车子停到了路边。


    他们走到二步山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绕到二步山的后面时,只能代表手电筒照明,否则有漆黑的山里,随时都会摔倒。


    “路先生,还有多远?”加藤五郎感觉周围一片漆黑,进入树林后,更是伸手不见五指。


    “在半山腰,加藤君,从现在开始,你不能再说日语了。最好是不要说话,就算你说中国话,只要一开口,马上会被人听出来。”路承周叮嘱着说。


    城内确实是日本人的天下,但出了城,最不安全的就是他们。


    成群结队的日军,确实没人敢动。


    可如果落了单的日军士兵,那就寸步难行了。


    愤怒的老百姓,能活活撕碎他们。


    加藤五郎自然也知道,中国人有多恨日军士兵。


    落单的士兵,哪怕落到普通老百姓手里,也是死路一条。


    半山腰的晚上,气温非常低,人的热量散发得特别快,不但容易累,更容易饿。


    幸好,路承周带了吃的,还有酒。


    两瓶酒,每人一瓶,就着花生米和猪头肉。


    虽然是烧酒,但此时加藤五郎喝得很畅快。


    对这位杀害程瑞恩的凶手,路承周心里恨之入骨,但脸上又不能表露出来。


    加藤五郎今天出现在估衣街,肯定是寺田清藏的授意。


    甚至,有可能是川崎弘的安排。


    “加藤君,多喝点,还早着呢。”路承周劝道。


    “中国酒不行,太烈了。”加藤五郎喝不惯中国的烧酒,之所以还喝,主要是御寒。


    “像加藤君这样的能干,应该喝这样的烈酒。”路承周微笑着说。


    “是吗?”加藤五郎听到路承周的奉承,有些飘飘然地说。


    他此次是接受寺田清藏的指示,暗中跟踪路承周,看他与徐铁是否确实有约。


    寺田清藏倒不是怀疑路承周是抗日分子,只是觉得,路承周竟然能留了一手,实在有些奇怪。


    然而,喝了点酒,又听着路承周的恭维,再加上路承周确实把他带到了二步山的后山,早就没有之前的警惕了。


    “我认为,加藤君是真正的帝国武士。要不然,在法租界不会这么当机立断地枪杀程瑞恩。”路承周很是敬佩地说。


    “程瑞恩是你的朋友,我杀了他,你不怨我?”加藤五郎轻声说。


    他最多说几句简单中国话,要跟路承周交流,还是得说日语。


    “他是地下党,本就该杀,如果落在我手里,也一样会开枪。我倒是羡慕加藤君,可以亲手击毙这么重要的地下党。”路承周一脸崇敬地说。


    “可惜,寺田班长不这么想。”加藤五郎叹息着说。


    路承周的话,真是说到他心坎里了。


    如果寺田清藏也能这样想,那该多好啊。


    可惜,寺田清藏给了自己几巴掌,简直就是个王八蛋。


    “放心,以后寺田班长会明白的,他一定会为之前的行为向你道歉。真正的武士,可以忍受别人的误解。”路承周劝导着说。


    “不错,真正的武士,哪怕被误解,依然不会丧失斗志。”加藤五郎深以为然地说。


    “嘘!”


    路承周突然将手指放在嘴唇上,轻声说道。


    路周拿出手电筒,将手掌放在镜头前,发出一长两短的讯号。


    很快,就听到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布谷、布谷。”路承周发出再声布谷鸟的叫声。


    听到他的声音,对方加快了脚步。


    同时,嘴里也发出“布谷、布谷”的声音。


    “徐铁?”路承周将枪拔了出来,顺手打开保险。


    就算对方极有可能是徐铁,他也不能放松警惕。


    “主任!”徐铁听到路承周的声音,喜出望外,他怎么也没想到,路承周竟然亲自来接头了。


    “山鹰呢?”路承周问。


    “邹秀岩被杀了。”徐铁叹息着说,语气中透着无穷的恐惧。


    代号为“山鹰”的邹秀岩,隐蔽得极好,也被军统查出来了。


    他真担心,下一个会轮到自己。


    “他是怎么暴露的?”路承周问。


    “听说是军统发现了他的电台。”徐铁叹了口气,说。


    “太不小心了,军统有没有发现你?”路承周问。


    “如果我被发现,还能跟主任见面么?”徐铁说。


    “这是加藤太君,你赶紧汇报一下山上的情况。”路承周说道。


    “我也不知道军统是怎么发现邹秀岩的,只知道马淑一下山后,突然又返回了山上。当天晚上,邹秀岩被抓了个现行。”徐铁一脸的后怕。


    原本以为,电台是很安全的通讯工具。


    可见到邹秀岩的下场后,他听到电台这两个字,就胆战心惊。


  第八百四十章 汇报

    加藤五郎见到徐铁后,就知道自己的任务完成了。


    在后山腰时,他对路承周就放松了警惕,现在,就更相信路承周了。


    “加藤君,今天真是辛苦了。”路承周看到自己的车子时,朝加藤五郎躬了躬身,诚恳地说。


    “路先生客气了。”加藤五郎忙不迭地说。


    “马上回城了,要不再喝一杯,让我也见识一下加藤君的海量。”路承周发动车子后,微笑着说。


    “这个……可以。”加藤五郎觉得这个时候回去,也没办法向寺田清藏汇报。


    与其回去睡觉,不如再去喝一杯。


    在二步山时,中国的烧酒辣得他喉咙痛,他真想喝点清酒。


    路承周直接把车子开到了日租界,找了家日本酒馆,要了最好的清酒和最贵的艺妓。


    加藤五郎陪着路承周在二步山后山腰喝酒时,虽然也喝了不少,但他对路承周,还是保持着一丝警惕的。


    然而,到日本酒馆后,加藤五郎就放开了。


    听着日本的纯正音乐,看着平常难得一见的高级艺妓,喝着家乡的清酒,加藤五郎很快进入了兴奋状态。


    路承周找的这家酒馆,是日租界比较高档的,价格非常昂贵,就算加藤五郎身为宪兵,军饷不低,但还是很难来这样的地方消费。


    加藤五郎也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只知道自己很高兴,跟路承周说了很多知心话。


    等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身边有个女人,显然,昨天晚上他兴奋得过头了。


    身为宪兵分队的人,加藤五郎自然不敢留宿酒馆,他爬起来后,马上回了英租界宪兵分队。


    “昨天晚上你去哪了?”寺田清藏看到满身酒气的加藤五郎,深深地蹙起了眉头。


    “昨天晚上我在二步山,陪着路承周与徐铁接头。”加藤五郎忙不迭地说。


    他的任务是监视路承周,是否与徐铁接头。


    而昨天晚上,他亲自见证了路承周与徐铁的谈话。


    可以说,他圆满地完成了寺田清藏交待的任务。


    对一名完成任务的士兵来说,就算他今天迟到了,也是不应该被责怪的。


    “你再说说看。”寺田清藏淡淡地说。


    今天一早,路承周已经向川崎弘汇报了与徐铁见面之事。


    徐铁暂时还没有暴露,令川崎弘很高兴。


    不管如何,海沽抗日大队还有自己的眼线,这就足够了。


    昨天,盘山传来好消息,日军出动了数架飞机,对盘山抗日地区,进行了狂轰滥炸。


    轰炸机得到的情况,是赵宾从盘山侦察回来的情报。


    经过这次轰炸,驻扎盘山的十三团,肯定遭到了重创。


    “我跟路承周,是步行去的……”加藤五郎开始详细汇报着自己的行动。


    寺田清藏听到加藤五郎的第一句,眉头就皱了起来。


    但他没有打断加藤五郎,也没看他,给自己倒了杯茶,仔细听着加藤五郎的汇报。


    “昨天晚上,为了接近路承周,我喝得有点多,如果因此而耽搁了事情,实在是该死。”加藤五郎汇报到日租界的酒馆时,猛然发现不对劲了。


    “你为了接受路承周,陪他喝点酒当然没问题。可为什么,你喝醉了,而路承周早上却按时来了呢?还有,你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点,被路承周发觉了?”寺田清藏冷笑着说。


    加藤五郎很狡猾,只汇报对他有利的事情。


    被路承周发现的事,一句都没有提。


    而回到日租界后的事,也是一笔带过。


    事实上,寺田清藏最关心的,正是这些事情。


    “在估衣街时,突然与路承周相遇。可路承周并不知道我的任务,反而邀请我去二步山。”加藤五郎得意的说。


    “他不请别人去二步山,为何偏偏要选择你?在二步山后山腰,你为何要喝酒?喝了酒之后,是不是说了些不该说的事。回来后,为何不第一时间向我汇报。到日租界后,你喝了酒不说,竟然还喝醉。加藤五郎,你难道到现在,还觉得自己立了功?”寺田清藏冷笑着说。


    加藤五郎支吾其词,可辩解得无力而苍白。


    “你也累了,先下去休息吧。”寺田清藏厌恶地看了加藤五郎一眼,摆了摆手,淡淡地说。


    加藤五郎走后,寺田清藏亲自去了趟日租界。


    他是日租界警察署出来的,对日租界的情况非常熟悉。


    其他地方的情况,寺田清藏可能还需要时间调查,但对日租界的事情,只要他出面,就没有查不出来的。


    很快,寺田清藏就知道了加藤五郎昨天晚上的行为。


    不仅陪路承周喝得酩酊大醉,而且还留在酒馆过夜。


    最重要的是,还有女人陪着。


    回到之后,寺田清藏马上将加藤五郎扣押起来。


    寺田清藏之所以扣押加藤五郎,是因为他失职。


    虽然扣押,但还不会拿他怎么样。


    可是,如果加藤五郎和抗日组织有关系,那就不一样了。


    这个问题,也是路承周在估衣街见到加藤五郎后,一直在考虑的问题。


    加藤五郎当场枪杀程瑞恩,如果说他与中共有关系,实在很难说得过去。


    但要让他与军统扯上点关系,还是很容易的。


    毕竟,军统内部,有宪兵分队的两名内线:雷晓岩和徐铁。


    徐铁是刚打入忠义救国军海沽抗日大队的,而且手里没电台,想要把情报传回宪兵分队,需要时间。


    而且,以徐铁目前的身份,也不可能获取太重要的情报。


    但雷晓岩就不一样了,他是海沽站的电台台长,掌握着海沽站的核心机密。


    如果通过他,将情报传给宪兵分队,日本人一定深信不疑。


    但要做好这件事,路承周需要马玉珍的配合。


    而且,他的初衷,还不能被马玉珍知道。


    其实,路承周很想将自己蚂蚁的身份告诉马玉珍,但目前的形势,他知道还不能告诉她。


    路承周明知道马玉珍很孤独,也很迷茫,但不能因为要安慰她,而违反组织和党的纪律。


    幸好,昨天加藤五郎跟踪了路承周,这给他找到了合适的理由。


  第八百四十一章 特别叮嘱

    路承周在估衣街发现盯着自己的加藤五郎,完全可以成为一个合适的理由。


    至于日军轰炸盘山的事情,他则以蚂蚁的身份,告诉了马玉珍。


    路承周同时给马玉珍下令,以后有情报,可以通过中西大药房的马厚谷,传递给海沽城委。


    蚂蚁情报小组与海沽城委,都由晋察冀中央分局城工部领导,他们是平级机构,原本通过程瑞恩进行有限的联系。


    程瑞恩牺牲后,蚂蚁情报小组与上级突然失去联络。


    有些情报,只能通过海沽城委向组织汇报。


    路承周相信,李向学得知程瑞恩牺牲后,一定会再派交通员来海沽。


    但在新交通员没来之前,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向组织汇报。


    “昨天在中西大药房门口,遇到了特高班的加藤五郎。”路承周见到马玉珍后,特意说道。


    中西大药房是海沽站的产业,其实是国共合作的模范合作单位。


    “他去那里干什么?”马玉珍地说。


    “有可能是监视我,也有可能是监视中西大药房。”路承周缓缓地说。


    “那怎么办?”马玉珍紧张地问。


    无论是监视路承周,还是监视中西大药房,都是个坏消息。


    “必须把危险,消灭在萌芽!”路承周冷冷地说。


    “你已经有计划了?”马玉珍问。


    路承周性格沉稳、遇事沉着、计划周密,一旦他说出这样的话,说明他已经有了详细计划。


    “只要让寺田清藏不相信加藤五郎,哪怕加藤五郎发现了什么,也不足为虑。”路承周缓缓地说。


    “你想让雷晓岩还是徐铁,给日本人传递消息?”马玉珍马上明白了路承周的意思。


    她虽然还不知道路承周是蚂蚁,但作为军统的情报组长,她还是合格的。


    “徐铁现在还不够格,让雷晓岩来办吧。”路承周沉吟着说。


    让雷晓岩给宪兵分队传递消息,只需要一封电报就行了。


    “好。”马玉珍点了点头。


    加藤五郎是杀害程瑞恩的凶手,如果能借机除掉他,也顺便替程瑞恩报了仇。


    她并不知道,路承周的行为,主要也是替程瑞恩报仇。


    革命可以牺牲,革命也可以流血。


    但革命不能随便牺牲,更不能轻易流血,任何让我们牺牲和流血的侵略者,都将得到坚决的还击!

    加藤五郎是特高班的人,路承周如果以军统的身份除掉他,很容易引起宪兵分队的强烈反弹。


    但如果借宪兵分队之手,就要隐蔽得多。


    让宪兵分队动手,虽然要隐蔽,但如果计划不周密,反而会弄巧成拙。


    路承周最担心的就是出现这样的情况,原本他就是在刀尖上跳舞,一旦失手,刀就要捅进身体了。


    马玉珍自从进入军统后,就很少与家人联系。


    就算马婶住在二十四号路15号,除非是为了工作,否则她很少去那里。


    当时主要是对路承周的失望,然而,得知路承周的真正身份后,路承周主要与曾紫莲联系。


    再等她主持海沽站的情报工作后,马婶又离开了二十四号路15号,她自然与家人接触得更少了。


    马婶到中西大药房后,马玉珍倒也去过几次,无论抗战多么残酷,亲情还是割舍不断的。


    况且,马厚谷也在为党工作。


    马玉珍不愿意多去中西大药房,也是为了不让父亲陷入危险。


    毕竟,马厚谷并不知道她蚂蚁情报小组成员的身份,只知道她是海沽站的情报组长。


    马厚谷也有两重身份,他表面上是军统海沽站的运用人员,其实已经暗中加入了地下党,接受海沽城委领导。


    马厚谷和马婶,住在中西大药房后面的房子,马玉珍也租住在外面。


    至于治安里的房子,反而没人住的,只是马婶偶尔会回去收拾一下房子。


    其实,马玉珍和马厚谷,都可以住到治安里,只是为了工作,他们都选择住在最有利于工作的地方。


    因此,当马玉珍看到父亲,竟然到自己租住的房子时,非常意外。


    “爸,你怎么来了?”马玉珍连忙将马厚谷迎了进来。


    她租的房子,纯粹只是为了住。


    “知道吗,瑞恩死了。”马厚谷是特意来告诉马玉珍这个消息的。


    “听说了。”马玉珍点了点头,给父亲倒了杯水。


    “你也要注意安全,整天在外面跑,一定要小心。”马厚谷说。


    如果按军统的级别,马厚谷虽然是父亲,但他其实是要接受马玉珍领导的。


    “知道,你也要注意,日本人无孔不入。”马玉珍叮嘱着说。


    “昨天路承周就来了。”马厚谷说。


    “他去中西大药房干什么?”马玉珍好奇地问。


    “瑞恩的事,就是他告诉我的。”马厚谷说,他以为马玉珍并不知道此事,特意来告诉她。


    同时,也是告诉马玉珍,要注意安全。


    日本人对军统海沽站恨之入骨,路承周是日本特务机关的特务,如果他知道马玉珍的身份,两人马上会变成仇人。


    “放心,我可是受过专业训练的。”马玉珍安慰着说。


    庸报记者的身份,是个很好的掩护身份。


    “以后,有时间多去估衣街,你妈想着你呢。”马厚谷说。


    不管马玉珍是不是他的领导,但自己同样是她的父亲,这一点,永远都不会改变。


    “好,有时间我会去的,但最近日军对盘山地区进行了轰炸,我得赶几篇稿子。”马玉珍随口说。


    蚂蚁叮嘱她,程瑞恩牺牲后,将有价值的情报,通过马厚谷传递给海沽城委。


    就算今天马厚谷不来,她也会找机会,多回去看望父母的。


    之前不去探望他们,是为了工作。


    现在,多去估衣街,同样是为了工作。


    “盘山有哪支部队?”马厚谷好奇地说,能让日军出动飞机的,应该是中国的精锐部队了。


    “好像是冀东八路军的一个十三团。”马玉珍缓缓地说。


    “八路军损失大吗?”马厚谷又问。


    “不知道,但日本人能出动飞机,恐怕他们的损失不少。”马玉珍说道。


    “唉,该死的日本鬼子!”马厚谷说道。


    “爸,这些话,你可不能随便说。”马玉珍马上叮嘱说道。


  第八百四十二章 死信箱


    马玉珍其实还想问一下,程瑞恩牺牲的事,马厚谷有没有向组织汇报。


    然而,这样的话,她却不能说。


    她跟马厚谷是两条线,按照组织纪律,是不能发生横向联系的。


    马玉珍希望,海沽城委知道程瑞恩牺牲的消息后,能向上级汇报,再给蚂蚁情报小组派来新的交通员。


    其实,马玉珍的担心是多余的。


    程瑞恩是蚂蚁情报小组的成员,肩负特殊使命,他的牺牲,不仅是蚂蚁情报小组的重大损失,也是我党的损失。


    程瑞恩牺牲的消息,马厚谷向戴伶策汇报后,很快就传到了海沽城委。


    顾三石得知程瑞恩牺牲,也很是震惊。


    他很清楚程瑞恩的作用,蚂蚁情报小组是上级安排在海沽的优秀情报小组,这几年为组织提供了很多重要情报,同时也为组织提供了大量物资。


    戴伶策和马厚谷能顺利潜伏在中西大药房,据说就是蚂蚁情报小组的功劳。


    因此,顾三石亲自回了趟根据地,向李向学汇报此事。


    得知程瑞恩牺牲的消息,李向学也是久久说不出话来。


    随后,他将此事向晋察冀抗日边区党委汇报,让顾三石暂时在根据地休息。


    “作为海沽城委书记,你来根据地很不妥当。为了加强点线委员会的领导,上级决定建立政治交通。”李向学第二天向顾三石传达了区党委的指示。


    “政治交通?”顾三石诧异地说。


    “以后定期由政治交通员,向你传达上级党委有关文件及工作指示。会晤日期提前约定,一般为半个月至一个月一次,最长不超过三个月。”李向学缓缓地说。


    “这倒没有问题,可蚂蚁情报小组怎么办?”顾三石问。


    程瑞恩之前其实就是政治交通员,只不过,他这个政治交通员,是长期驻守在英租界的。


    如果这位新的交通员,只负责交通,却不长住海沽,安全性又将大大提高。


    “蚂蚁情报小组由你负责联络。”李向学缓缓地说。


    “也就是说,终于可以见到蚂蚁的庐山真面目了?”顾三石眼睛突然明亮起来,他知道蚂蚁情报小组,也知道蚂蚁的存在,但就算程瑞恩在的时候,他既不知道蚂蚁的身份,更没跟他见过面。


    “不,你们通过死信箱联络。”李向学摇了遥头。


    “如果出现紧急情况怎么办?”李继平诧异地说。


    “如果出现紧急情况,在英租界爱丁堡道东头第二根电线杆画一个长方形,内有一个三角形,到时将在当天晚上八点半,国民饭店接头,用一类密码。”李向学缓缓地说。


    “我记下了。”顾三石郑重其事地说。


    “李部长,我和蚂蚁,一直不能见面么?”顾三石问。


    “到见面的时候,自然会见面的。”李向学缓缓地说。


    顾三石与蚂蚁情报小组的死信箱,是蚂蚁情报小组一直没启用过的,位于法租界第二十五号路。


    那里的第一个巷子的拐角处,离地一米五左右的地方,有一块活动的砖头。


    不要说这是在角落里,就算有人注意,也看不出那块砖头是活动,抽出砖头后,后面被掏空了一截,将情报装进去后,再把砖塞回原处,一点也看不出来。


    因为这是第一次启用这个信箱,顾三石又在爱丁堡道第二根电线杆画一个长方形。


    里面没有三角形,说明不是紧急情况,只要蚂蚁看到,自然会去法租界的死信箱取情报。


    路承周上班时,目前没有固定的路线,但两天之内,他肯定会经过爱丁堡道。


    事实上,当天下班回家的时候,路承周就注意到了。


    上级一直没有派交通员与自己联络,路承周相信,如果李向学派来新的交通员,很有可能启用这个新的死信箱。


    每次经过爱丁堡道,路承周都会注意一下这个电线杆。


    突然看到组织的暗号,路承周很是激动,他差点一脚刹车,将车子停下来多看几遍。


    在别人眼里,这只是哪个小孩子的涂鸦,但他却看到了组织的召唤。


    晚上,路承周特意化了装,才去的法租界。


    在法租界第二十五号路附近,路承周并没有马上去取情报。


    他在周围观察了至少半个小时,没有发现异常后,才去取了情报。


    原本,这样的任务,应该是马玉珍来的。


    但这是组织与自己重新接头的情报,肯定会有特别的信息,比如说新的联络接头方式等。


    路承周首先掌握情报,他可以决定,哪些情况是马玉珍必须知道的,哪些信息,是不能告诉马玉珍的。


    回到家里后,路承周认真写了一份情况汇报,自从程瑞恩牺牲后,发生了很多事情。


    比如说秦宝华的情况如何,路承周并不知道。


    秦宝华应该拿到了电台,如果没有离开海沽的话,应该是很危险的。


    路承周建议,重新派人接替秦宝华的任务。


    另外就是日军对盘山的轰炸,根据路承周对日本人的了解,如果这次十三团没有遭受太大损失的话,他们一定不会放手。


    路承周在第二天早上,将情报放进了法租界第二十五号路的死信箱。


    同时,他在英租界的二十六号路,蚂蚁情报小组的死信箱,也放了一份情报。


    从今天开始,马玉珍将负责法租界第二十五号路的死信箱。


    至于与顾三石的紧急联络方式,路承周并没有告诉马玉珍。


    马玉珍最近做事也心神不宁,与上级失去联络,这是最被动的。


    不知道上级的指示,就不知道如何开展工作。


    就算工作有了成绩,拿到了情报,也无法向组织汇报。


    “从明天开始,可以对加藤五郎动手了。”路承周与马玉珍,依然还是保持着每天碰一次面,最迟不超过三天,必须见一次面的频率。


    “好。钱呢?”马玉珍问。


    在雷晓岩的存在,要陷害加藤五郎,实在再容易不过。


    “五百日元,想必加藤五郎会动心。”路承周拿出一沓日元递给马玉珍。


    “足够了。”马玉珍接过日元,见路承周舍不得放手,用力一拉,将日元抢到了手里。


  第八百四十三章 喝酒

    加藤五郎在宪兵分队只关押了一个晚上,也没有受刑,第二天就让他回特高班上班了。


    关了一夜,还上了一天班,加藤五郎晚上回去后,自然很疲惫。


    虽然疲惫,加藤五郎却不想回去休息,而是去了日租界的一家小酒馆。


    他一个人喝酒,自然不会去上次路承周请客的那家酒馆。


    以他的收入,也没办法在那样的地方消费。


    “先生,这里可以坐吗?”加藤五郎刚坐下没喝几杯,突然听到一个带着中国口音的人跟他说话。


    抬头一看,一位穿着西装的男子,正谦和的站在桌子旁边。


    加藤五郎环顾四周,大厅内的四个榻榻米,全部坐了人。


    “坐吧。”加藤五郎点了点头。


    “多谢先生。”男子躬了躬身,脱下鞋子后,跪坐到了对面。


    “你是中国人?”加藤五郎喝了口酒,斜睨了对方一眼,问。


    此人的日语带着深厚的口音,一听就不是正宗的日本人。


    “我是满洲人。”男子说。


    “原来如此,但你的日语也是说得蹩脚了。”加藤五郎缓缓地说。


    “一直在外奔波,没有学好日语,实在是惭愧。”男子一脸羞愧地说。


    “你是做什么的?”加藤五郎是宪兵特务,养成了这样的职业习惯。


    “做点小生意养家糊口。阁下是军人?”男子谦逊地说。


    “不错。”加藤五郎说,他上班有时军装,有时穿西服,他今天穿的就是西装。


    毕竟在英租界,情况有些特殊。


    “不知阁下在哪个单位?”男子诚恳地说。


    “宪兵分队。”加藤五郎得意地说,在中国人面前,他有着无比的优越感。


    日本已经占领了大半个中国,很快就会拿下整个中国。


    到时候,所有日本人都是中国人的皇帝。


    “宪兵分队?能认识阁下,真是鄙人的荣幸。”男子朝加藤五郎重重的鞠了一躬,诚恳地说。


    “我们可不算认识。”加藤五郎淡淡地说。


    “一回生二回熟吗?这里条件太简陋了,能请阁下去东京酒馆喝一杯吗?那里的歌妓听说都是从东京过来的。”男子激动地说。


    上次路承周请加藤五郎去了趟高档酒馆,而东京酒馆也很高级,里面的消费自然也很高。


    当然,里面的女人,技艺更好,也更漂亮。


    “这个……”加藤五郎沉吟着说。


    “请吧。”男子站了起来,恭敬的做了个请的手势。


    加藤五郎原本就喜欢喝酒,更喜欢日本女人。


    虽然在宪兵分队,他可以对中国女人为所欲为。


    但作为一名日本人,他更喜欢日本女人。


    而且,强暴并不能获得生理上的快感,更多的只是上面交待的政治任务。


    让中国人从心底畏惧日军,从而令他们放弃反抗,这也是日军暴行的原因之一。


    加藤五郎之所以愿意去东京酒馆,除了因为小酒馆条件太差外,也是因为对方是满洲人的缘故。


    在日本人眼里,满洲人也算半个日本人了。


    在东京酒馆,加藤五郎喝得很愉快,而且他晚上依然有美人相伴。


    第二天加藤五郎上班后,尽情变得非常好。


    他与男子约好,第二天晚上,依然去东京酒馆。


    加藤五郎并不知道,第二天上班,川崎弘就收到海沽站发给重庆的电报,海沽站正在接触一名日本宪兵,并且取得了初步进展。


    这让川崎弘大吃一惊,军统竟然如此胆大包天了吗?


    接触日本宪兵,岂不是自投罗网?


    川崎弘马上将这个消息,向菊池宽作了汇报。


    然而,整整一天,宪兵队总部,也没有收到下面宪兵的汇报。


    毕竟,宪兵特务如果遇到异常情况,是要向上司报告的。


    “寺田清藏,你去暗中调查一下,这个人可不有是我们这里的。”川崎弘将寺田清藏叫来,叮嘱着说。


    这个日本宪兵,可以是其他任意宪兵分队的,但绝对不能是英租界宪兵分队。


    如果能是东马路井尾的手下,那就更好不过了。


    “嗨。”寺田清藏沉声说。


    他对自己的手下都很有信心,他们不屑与中国人接触,更加不会被他们腐蚀。


    然而,又过了一天,雷晓岩再次报告,军统不仅再次与宪兵接触,而且还送了两百日元给对方作为礼物。


    川崎弘马上向菊池宽报告后,菊池宽也坐不住了。


    如果让军统从日本宪兵这里获取情报,他这个宪兵队队长,也很失职。


    说不定,他的队长之位,就当到头了。


    川崎弘让寺田清藏调查,也是想排除这一点。


    如果问题出在其他宪兵分队,他可以越级向上面报告。


    就算菊池宽还当着队长,至少自己也拿到了他的把柄。


    然而,川崎弘回到文齐道57号时,寺田清藏却向他报告,加藤五郎可能有情况。


    “怎么可能?”川崎弘感觉自己一下子掉进了冰窖。


    如果是加藤五郎有问题,自己向菊池宽汇报干什么?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么?

    “这两个晚上,加藤五郎都在东京酒馆鬼混。”寺田清藏笃定地说。


    他是从日租界调过来的,在日租界要调查一个人,还是很容易的。


    “他自己怎么说?”川崎弘沉吟着说。


    “他不承认,只说是自己一个人喝的酒。”寺田清藏说。


    “把他叫来吧。”川崎弘冷冷地说。


    加藤五郎击毙程瑞恩,令他很生气,当时程瑞恩已经失去了还击能力,如果留着性命,说不定能破一个共党大案。


    可程瑞恩一死,线索也就断了。


    还有秦宝华,自从那次之后,一直不见踪影。


    “加藤五郎,这两个晚上,你都接触了什么人?”川崎弘见到加藤五郎后,冷冷地说。


    “没接触什么人啊。”加藤五郎见川崎弘再次问起这个问题,心里有些忐忑不安。


    他心想,那个满洲人,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同时,他又安慰自己,对方只是个生意人,想让自己照顾,拿点紧俏商品,这不算什么。


    “八嘎!”川崎弘突然重重甩了加藤五郎一巴掌,咆哮着说。


  第八百四十四章 诱捕

    加藤五郎被川崎弘这一巴掌,拍得整个人都懵了。


    看到川崎弘又扬起手掌,加藤五郎马上将满洲男子的事说了。


    “混蛋,这么重要的情况,你怎么能不汇报?!”川崎弘这次没用手了,直接一脚踹在加藤五郎肚子上,将加藤五郎踢得后退两步后,跌坐在地上。


    “嗨!”加藤五郎爬起来,恭敬地说。


    “可以肯定,那名男子是军统的人。”川崎弘冷冷地说。


    “我马上把他抓起来!”加藤五郎忙不迭地说。


    “你知道他住哪里吗?”川崎弘冷冷地哼一句,问。


    “不知道。”加藤五郎一愣,摇了摇头。


    虽然见过两面,但他并不知道对方的情况,就连他是不是满洲人,也不确定。


    “叫什么名字你总知道吧?”寺田清藏突然问。


    “汪史前。”加藤五郎这个倒是知道的。


    “今天下午,你依然正常下班,如果他再出现,马上抓捕。”川崎弘缓缓地说。


    “嗨。”加藤五郎应道。


    “这是给你戴罪立功的机会,如果没抓到人,后果就不用我多说了吧?”川崎弘沉着脸,他很想把加藤五郎送上军事法庭。


    可是,现在的形势,却不允许他这么做。


    雷晓岩的情报,他已经向菊池宽报告。


    原本以为,军统可能与其他宪兵分队,甚至是宪兵队的人接触。


    哪想到,军统竟然盯上了加藤五郎。


    如果现在汇报上去,加藤五郎的错误,就变成了他的失职。


    最好的办法,是借机将汪史前抓住,从此不再讲军统接触日本宪兵之事。


    “我一定好好表现,亲手抓住汪史前。”加藤五郎感激地说。


    他原本也以为,自己这次怕是难以过关了。


    没想到,川崎弘却给了他机会。


    路承周一直很关注加藤五郎的情况,雷晓岩的电报,川崎弘应该收到了。


    令他奇怪的是,加藤五郎只是被叫到了川崎弘的办公室,却没有抓起来,更加没有送到宪兵队总部。


    “加藤君,晚上有时间一起喝一杯么?”路承周特意与加藤五郎在走廊上“巧遇”,笑吟吟地问。


    “晚上可没时间。”加藤五郎摇了摇头。


    他刚才也很后悔,看来天上不会掉馅饼,要喝酒,还是跟路承周才安全。


    路承周虽然是中国人,但对日本很忠诚。


    而且,作为情报一室主任,路承周油水很多,喝他的酒,一点也不用担心出事。


    “有任务?”路承周心里一动,问。


    “是啊,最近有个不开眼的,竟然往枪口上碰。”加藤五郎嘿嘿笑道,他差点着了军统的道。


    幸好川崎弘有其他情报来源,率先掌握了这一线索,现在坏事变好事,反而可以立功了。


    “任务要紧,我就不打扰了。下次有机会,咱们再去喝酒。”路承周笑吟吟地说。


    “那就说定了,我很喜欢那里。”加藤五郎顺利过关,心情很愉悦。


    只要今天晚上能抓到汪史前,他就可以好好享受一段时间了。


    看到加藤五郎这么兴奋,路承周知道,川崎弘暂时并不打算处理加藤五郎。


    望着加藤五郎的背影,路承周脸上露出一抹微笑。


    原本下班后,路承周也准备回去的,但他特意召开了一个会议,布置下一阶段的工作。


    等他离开宪兵分队,已经是晚上八点半了。


    “大家应该都饿了,去西湖饭店,我请大家吃顿好的。”路承周在散会的时候,说道。


    晚上的行动,无论是川崎弘还是寺田清藏,都没让情报一室参加。


    路承周正好借机,将整个情报一室的人集合在一起。


    如果真要出了什么事情,不仅他没责任,整个情报一室都没责任。


    其实,在海沽站通过雷晓岩向重庆汇报之后,路承周制定的计划,就会出现两种可能性。


    如果加藤五郎被抓,他今天自然不会离开宪兵分队。


    要是加藤五郎还继续出现在东京酒馆,情况就复杂了。


    要么是川崎弘并没发觉加藤五郎的异常,但这个可能性极底。


    川崎弘是警察教练所的教官,路承周都是他的学生,如果这点警觉都没有,也不会担任英租界宪兵分队长了。


    也就是说,加藤五郎如果正常下班,最大的可能,是宪兵分队准备以他为饵,诱导汪史前上钩。


    加藤五郎并不知道,在他离开宪兵分队的时候,汪史前就在斜对面一家茶馆的二楼待着。


    看到加藤五郎突然穿着整洁的西服出来,他迅速转过了头。


    加藤五郎离开没多久,宪兵分队又出来了几个人,他们个子不高,也穿着西装。


    其中有两人推着自行车,还有两人叫了人力车。


    而是他们离开后,宪兵分队又开出一辆汽车,慢慢跟在后面。


    等了一会,没再有人出来后,汪史前从另外一个方向离开了。


    特高班今天几乎是全体出动了,显然,加藤五郎是带着任务去的。


    汪史前回去后,迅速向马淑一汇报。


    他与加藤五郎见过面,今天自然不能再露面。


    “知道加藤五郎住在哪里吗?”马玉珍问。


    “知道,在爱丁堡道忠厚里2号。”汪史前说。


    “今天晚上,加藤五郎估计短时间不会回来了,去他家送封信吧。”马玉珍缓缓地说。


    “是。”汪史前应道。


    加藤五郎跟往常一样,先去了东京酒馆,跟昨天晚上一样,他先点了一瓶清酒。


    昨天晚上,他到东京酒馆后,才半个小时,汪史前就出现了。


    有了这个金主,加藤五郎才能大肆消费。


    然而,今天晚上,他这瓶清酒都快喝完了,汪史前依然没有出现的踪影。


    等待的时间越长,加藤五郎心里就越慌。


    他原本以为,汪史前应该会很快出现。


    只要抓到汪史前,他的难关就算过了。


    然而,现在一个小时了,汪史前还是没有出现的迹象。


    加藤五郎不时朝酒馆门口张望,希望能早点看到汪史前,从某种程度来说,汪史前现在是他的救星。


    然而,他越希望看到汪史前,就一直看不到。


  第八百四十五章 亡羊补牢

    其实不仅是加藤五郎等得焦急,在宪兵分队的川崎弘,也不停在办公室踱步。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


    川崎弘不停看着时间,当时间超过两个小时后,他就特别焦虑。


    川崎弘很清楚,时间过拖得越久,就越有可能失败。


    当时间过去三个小时后,他已经断定,军统那个汪史前,要么是没出现,要是被他逃脱了。


    到十一点的时候,寺田清藏带着人回来。


    他们果然一无所获,加藤五郎被带到了川崎弘的办公室。


    先是川崎弘动手,等他打累了,再由寺田清藏接手。


    没过三分钟,加藤五郎的脸,就肿得跟包子一样,眼睛已经眯成了一条细缝,如果不仔细看的话,都不认得了。


    “来人,带下去!”川崎弘厉声说。


    加藤五郎被两人宪兵架下去,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今天晚上的失败,虽然他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但要在自己身上。


    “你们的行动,是不是暴露了?”川崎弘等加藤五郎走后,冷声问寺田清藏。


    抓人这种事,应该是寺田清藏的强项。


    而且,日租界也是寺田清藏的地盘,在那里也失手了,实在令人奇怪。


    “应该没有。”寺田清藏摇了摇头。


    原本他还担心,情报一室会不会有人发沉晚上的行动,可能会无意泄露消息。


    但他听说,情报一室下班前开了个会,一直开到晚上八点半。


    开完饭后,所有人一起去西湖饭店吃饭,就更加不会有问题了。


    排除了情报泄露的可能,剩下的只有一个可能,汪史前太过警觉,被他发现了端倪。


    “明天,把二步山的地形绘制出来。”川崎弘突然说道。


    虽然破坏了军统的阴谋,但没有抓到汪史前,还是有些遗憾。


    加藤五郎这头蠢猪,差点上了军统的当。


    要不是雷晓岩紧急时刻传来情报,他这次要跌个大跟头。


    “二步山的地形?”寺田清藏诧异地说,一直在说加藤五郎的事情,怎么突然就变了呢。


    “不错,军统的忠义救国军海沽抗日大队,已经成立了五个中队,再让他们发展下去,会养虎为患。”川崎弘缓缓地说。


    他其实也不想这么做,而是想转移菊池宽的注意力。


    加藤五郎的事情,幸好还没有上报。


    军统接触日本宪兵的事情,他也不想再提,就算军统再给重庆发报,他也不会再向菊池宽报告。


    正当寺田清藏要说话的时候,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是松本昌弘来报告。


    “海沽站向重庆发报了。”松本昌弘拿出一封电报,兴奋地说。


    海沽站向重庆汇报,接头失败,“火”可能出事。另“火”提及,我站有日本卧底,正在密查。


    川崎弘看到前面的内容,倒没觉得什么。


    可是看到后面的内容后,脸色大变。


    雷晓岩可是他安插在海沽站的一张王牌,这将是他以后破获海沽站最大的凭仗。


    可现在,加藤五郎却告诉汪史前,宪兵分队在海沽站安插有卧底,这不是要他的命吗?

    川崎弘可以容忍加藤五郎的失败,毕竟加藤五郎犯了错,他也得跟着受罚。


    甚至,他还可以帮加藤五郎掩饰这个错误。


    可是,加藤五郎竟然告诉对方,宪兵分队在海沽站有卧底,那就绝对不以容忍了。


    “把加藤五郎关起来!”川崎弘厉声说道。


    刚才他让人把加藤五郎带下去,只是想稍加惩戒。


    但现在要把加藤五郎关起来,意义就完全不一样了。


    “出什么事了?”寺田清藏惊诧地说。


    “你看看吧。”川崎弘将电报交给了寺田清藏。


    “川崎队长,我觉得我们做错了一件事。”寺田清藏沉吟着说。


    “什么事?”川崎弘脸色很难看,虽然他没跟火焰见过面,但他现在总觉得,火焰的手,无处不在的掐着他的脖子,令他不能呼吸。


    “雷晓岩担任海沽站的电台台长后,我们随即就取消了巡逻侦测车,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寺田清藏突然说。


    “不错,马上把侦测车召来,今天晚上就要用起来,明天还要公开巡逻。”川崎弘马上说道。


    中国有句话,叫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他希望,自己的做法,能挽救雷晓岩。


    只要雷晓岩不暴露,一切都还有机会。


    “嗨!”松本昌弘马上应道。


    “另外,给雷晓岩发报,让他尽快摸清火焰和马淑一的底细,消灭海沽站的计划,不能再拖延了。”川崎弘觉得,自己的时间很紧迫。


    火焰是什么人?加藤五郎提供了这么重要的情况,他能不查一查到底吗?


    虽然雷晓岩是重庆派来的,在海沽几乎没有任何活动迹象,但火焰是谁?

    连川崎弘都感觉自己不是火焰的对手,遑论雷晓岩了。


    川崎弘觉得,如果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破坏海沽,雷晓岩暴露是早晚的事。


    “我回去制定计划。”寺田清藏说。


    “不,你去趟加藤五郎家,我去审加藤五郎。”川崎弘冷笑着说。


    加藤五郎原本只是关在牢房,但现在已经被绑在审讯室的十字架上了。


    “加藤五郎,不,‘火’,你可真是厉害啊。”川崎弘走到加藤五郎面前,冷笑着说。


    “川崎阁下,我知道错了,求你放过我这一次。”加藤五郎惊恐地说。


    “我放过你一次?那谁放过我?”川崎弘冷冷地说。


    “我不该喝酒的,更加不该跟中国人喝酒的。以后,绝对不会有第二次。”加藤五郎忙不迭地说。


    “你还想有第二次?说,你是怎么跟汪史前说的?”川崎弘冷声问。


    “我没跟他说什么啊?”加藤五郎一脸迷茫地说。


    “你没跟他说什么?那军统怎么有关系,日本特务机关在海沽站有个卧底?”川崎弘拿过墙上的皮鞭,重重地抽了一鞭子。


    “我真没跟军统说啊。”加藤五郎觉得很冤枉,自己是宪兵,怎么会跟中国人说这等机密之事呢。


    “还不承认。”川崎弘反手又是一鞭子。


    “饶命啊,我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加藤五郎大叫着说。


    “事到临头,还敢狡辩。”川崎弘咆哮着说。


  第八百四十六章 欲盖弥彰

    加藤五郎自然不会承认,自己向军统泄露机密之事。


    哪怕川崎弘对他施刑,他也坚持这一点。


    他总觉得,自己被诬陷了。


    然而,当寺田清藏从爱丁堡道忠厚里2号他家里,带回来一封装着三百日元的信时,他彻底傻了。


    信是汪史前写给他的,还是用日文写的,告诉他这是军统的一点意思,并且感谢他为军统提供了重要消息。


    “证据确凿,你还敢狡辩?”川崎弘不想再听加藤五郎解释,有这封信,足够说明一切。


    而且,川崎弘也不敢再隐瞒加藤五郎的事情。


    加藤五郎都向军统提供了情报,怎么还能庇护这样的人呢。


    加藤五郎直到被送上军事法庭,也没想清,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告诉汪史前的。


    他与汪史前确实喝了两次酒,而且第二天晚上也确实喝醉了。


    或许,是那天晚上,无意间向汪史前提起了。


    此事,一直到加藤五郎死,他都没想明白。


    日本可以容忍反战士兵,也可以容忍偷奸耍滑,但绝对不能容忍间谍。


    特别是加藤五郎泄露的情报,造成了严重后果,还收受军统的钱财,更是不能被放过。


    加藤五郎的事情,川崎弘一直没有再公开提过,无论是开会还是在平常的言谈中,好像宪兵分队就没有这号人似的。


    川崎弘正式提起的,是对二步山地形的绘制。


    这个任务,按道理应该是交给路承周的,但寺田清藏提出,徐铁应该由特高班联系。


    而川崎弘,似乎也支持寺田清藏。


    加藤五郎被军统收买,川崎弘必须找一个让菊池宽不能处分他的理由。


    否则,加藤五郎的事情,会让菊池宽大发雷霆,甚至会撤换他。


    作为宪兵队总部的队长,菊池宽完全有权力,也有理由这样做。


    但提供了二步山的地形后,应该能将功补过。


    “老师,徐铁是情报一室的人,他应该由我来联络。”路承周这次却没有顺从,徐铁是他的手下,是他好不容易安插进二步山的,如果这么轻易让给寺田清藏,会让别人怀疑。


    路承周对日本人一向很尊重,但关乎利益的事,他还是要争取一下的。


    否则,这会成为他的疑点。


    “放心,如果事情成了,功劳算你的。”川崎弘明白路承周是什么意思,徐铁确实是情报一室的人,如果这次任务完成,也是一份不小的功劳。


    路承周需要的,不是与徐铁联络,而是这份功劳。


    “如果没成呢?徐铁能力一般,之所以让他去二步山,是因为他没有怎么露过面。我对他很了解,如果出了问题,也能第一时间察觉。”路承周坚持着说。


    “你已经把徐铁的情况介绍得很清楚了,我想,寺田清藏会注意到这一点。如果真没成,与你也没关系。”川崎弘坚持着说。


    他不是不想让路承周与徐铁行动,而是这次的行动,不适宜让中国人参加。


    除了徐铁因为潜伏在二步山外,其他人最好不参与。


    “好吧,我听老师的。”路承周无奈地说。


    “这就对了嘛。”川崎弘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老师,今天侦测车又开始工作了?”路承周突然问。


    显然,昨天晚上雷晓岩的电报,让川崎弘意识到,突然取消侦测车,只会让军统将怀疑的目光放到雷晓岩身上。


    为了保护雷晓岩,川崎弘特意让侦测车重新工作。


    可是,他不觉得,这反而欲盖弥彰吗?


    “这个……因为租界最近发现了新的电台。”川崎弘随口说。


    “原来如此。”路承周“恍然大悟”地说。


    川崎弘要绘制二步山的地形,虽然是为了减轻自己的责任,但路承周已经意识到了危险。


    晚上,他到家里拿出电台后,去了特一区,向重庆发了报。


    路承周的意思,忠义救国军海沽抗日大队还在训练之中,没有形成战斗力,而日军训练有素,海沽抗日大队只做一般的抵抗,为了保存有生力量,必须迅速转移。


    然而,重庆回电,希望海沽抗日大队能借助有利地形,给日军以迎头痛击。


    路承周很无奈,他知道重庆对忠义救国军海沽抗日大队寄予厚望。


    但这种厚望,却是不现实的。


    但路承周没再坚持,他再次向重庆发报,代表忠义救国军海沽抗日大队,向重庆保证,一定奋勇杀敌,打出海沽抗日大队的威名。


    收到路承周的回电,戴立很欣慰。


    军统虽然是搞情报的,但也有自己的部队。


    不仅在城市内可以抗日,但战场上一样可以杀敌。


    回到英租界后,路承周与马玉珍见了面,向她出示了重庆的电报。


    “海沽抗日大队有与日军一战的实力了吗?”马玉珍惊诧地说。


    海沽抗日大队虽然号称有五个中队,其实才一百来号人。


    而且,这些人绝大多数,都没经过军事训练。


    他们初步摸枪,在战场上与战斗力强悍的日军对战,哪怕借助有利地形,想赢的机会也不大。


    “既然总部寄予厚望,自然要与日军一战。但是,我们只打阻击战,而且只留下一部分人抵抗,大部分人要提前转移,包括徐铁。”路承周缓缓地说。


    “可重庆的命令……”马玉珍马上明白路承周的意思了。


    她觉得,这也是最正确的计划。


    如果与日军一拼,恐怕刚成立的海沽抗日大队,马上就要被打散。


    “重庆又没派人来,我们只需要按照自己的方式汇报就行。”路承周缓缓地说。


    打没打赢是一回事,但在电报里,肯定是取得了胜利,打了大胜仗。


    这可能是国军的传统,路承周向重庆汇报时,也经常避重就轻,只汇报有利于自己的事情。


    “我明天一早去一趟。”马玉珍明白路承周的意思了。


    “你告诉奚建中和刘建伟,只可阻击日军,绝对不能硬拼,做好坚壁清野,日军就算占领二步山,很快也得回去。同时,让他们准备好隐蔽地点,将粮食和武器提前转移,随时准备日军进攻。另外,让雷晓岩再组装一部备用电台。”路承周沉吟着说。


  第八百四十七章 转移

    海沽抗日大队想要打胜仗,必须随时与自己保持联络。


    情报,比武器和粮食更加重要。


    对海沽抗日大队来说,有了准确的情报,至少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一个晚上能组装好吗?”马玉珍担忧地说。


    “这样吧,暂时把他的电台借走。”路承周突然说。


    “借走?怎么借?”马玉珍说。


    “将电台的零件先放到新的安全屋,只让他的人过去组装,什么时候组装好新电台了,什么时候再与重庆联络。”路承周缓缓地说。


    让雷晓岩组装电台没错,但让他先组装好电台,再派人去拿,那就有问题了。


    否则,他真的担心,派人去取电台时,会落到日本人的陷阱。


    如果以安全为由,将雷晓岩转移,再把新的电台配件预先放到安全屋,至少减低了一半的危险。


    “这是个好办法。”马玉珍想了一下,觉得路承周的办法切实可行。


    “一定要注意安全。”路承周叮嘱着说。


    虽然宪兵分队监视雷晓岩的可能性不高,但路承周还是担心。


    “放心,不会有问题的。”马玉珍笑了笑。


    雷晓岩没想到,今天晚上可以见到情报组的组长。


    “雷先生,站长指示,给你换一个地点。”马玉珍也在忠恕里10号周围,仔细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什么时候?”雷晓岩诧异地说。


    昨天晚上发给总部的电报,让他非常紧张。


    所谓做贼心虚,他投靠了日本人,又得知海沽站已经知道内部有奸细后,他更是担心。


    自从到海沽站后,雷晓岩发现,火焰和马淑一都非常警惕,作为电台台长,自己想见他们一面都难。


    平常的电报稿,基本上都是交通员送来的。


    他旁敲侧击地问过,交通员与马淑一也没见过面,一般都是通过死信箱。


    “现在。”马淑一平静地说。


    她在内心极度厌恶雷晓岩,作为一名投靠日本人的汉奸,实在想不通,他为何会如此丧心病狂。


    “好,我马上收拾东西。”雷晓岩最关心的还是电台,作为电台台长,他必须把电台带走。


    “不用收拾东西了,马上就走。”马玉珍率先走到了门口,回头说道。


    “不把电台带过去么?”雷晓岩诧异地说。


    虽然这部电台看上去很丑,但效果特别好。


    “为安全着想,你先过去。”马玉珍平静地说。


    “好。”雷晓岩不想再争论,带着电台确实很不安全。


    然而,到了新地方后,他发现海沽站给他准备的电台,成了一堆零件,而且还是一堆没有使用过的零件。


    “站长指示,你原来的电台暂时弃用,配件已经准备好了,请你自行组装使用。”马玉珍说。


    “好吧。”雷晓岩无奈地说。


    火焰已经准备好了一切,他就算再不想组装电台,也没办法了。


    如果是海沽站让雷晓岩准备电台,他可能会磨蹭,甚至会故意装错几个零件,让这部电台无法使用。


    但火焰留给他一堆零件,他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将电台组装好。


    没有这部电台,他无法与川崎弘取得联系。


    直到凌晨三点,雷晓岩才将电台组装好。


    试机的第一件事,是向宪兵分队报告,自己转移到了新地点。


    雷晓岩并没有汇报,他新组装了一部电台,对他来说,转移才是最重要的。


    至于组装电台,本就是很普通的事。


    火焰手里有的是电台零件,留一部备用电台也正常。


    因此,雷晓岩的这封电报,并没有引起松本昌弘的重视。


    他等到第二天上班时,才向川崎弘报告,然而,此时马玉珍已经带着电台离开了海沽。


    川崎弘看到雷晓岩的电报,也没有特别在意,不就是转移个地方么?

    他只是在心里暗骂了一句,狡猾的火焰,实在太谨慎了。


    今天川崎弘要让特高班的人,取代路承周与徐铁接头。


    “让我去吧,顺便可以亲自绘制二步山的地形。”寺田清藏觉得,这个任务非他莫属。


    “可以。”川崎弘说。


    二步山外面的地形,日军早就掌握了。


    宪兵分队真正需要的,是二步山内部的地形,以及海沽抗日大队的兵力布置。


    这些情况,只有徐铁最清楚。


    下午,寺田清藏出城之前,与路承周谈了话,与徐铁接头的事宜,他得问路承周。


    “放心,只要暗号对得上,徐铁会配合的。”路承周微笑着说。


    寺田清藏随后就出了城,到二步山后山腰时,天色也完全暗了下来。


    此时的寺田清藏,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准备工作,似乎做得并不够。


    他没带御寒的衣服,也没准备干粮。


    晚上在野外,温度很低,而且他步行了一个多小时,很是疲惫。


    好不容易等到徐铁来接头,寺田清藏已经冷得全身发抖。


    见是寺田清藏亲自来接头,徐铁也很意外。


    “寺田班长,我的任务快完成了吧?”徐铁现在一天都不想在二步山待下去了,在这里天天训练,而且吃的也差,最重要的是,想洗个热水澡,简直就是种奢望。


    至于想喝顿酒,或者见个女人,基本上就是奢望。


    “只要皇军攻占二步山,你就立大功了。”寺田清藏安慰着说。


    “真希望皇军能早点打上来。”徐铁叹息着说。


    他是为了活命,才在二步山待着。


    而且,有件事他不敢告诉寺田清藏,更加不敢告诉路承周:军统其实早就发现了他的身份。


    自从山鹰暴露后,军统很快知道了他的身份。


    原本,奚建中准备让他跟山鹰一样,被所有人打骂,最终惨死。


    但徐铁向奚建中求饶,愿意再为军统效力,才留下一条小命。


    今天上午,马淑一就到了山上,她告诉徐铁,如果宪兵分队向他任何关于二步山的地形报告,他只能按照事先约好的告诉他们。


    果然,到晚上,寺田清藏就来了,而且要的,正是二步山的阵地和兵力布置。


    “很快你就可以回去享受荣华富贵了。”寺田清藏拍了拍徐铁的肩膀,转身离开后。


    这里的气温很低,他真的不想多待一分钟。


  第八百四十八章 狙击

    马玉珍在二步山整整待了一天,她的主要任务,是将路承周的想法,灌输给奚建中。


    “站长指示,此次日军进攻,只要有阻击就行,我们的实力,还不是日军的对手。这次的战斗,主要是为了检验我们的队伍,以保存实力为主。”马玉珍缓缓地说道。


    “站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了?我们可是有多次以小胜多的行动。”奚建中不以为然地说。


    在城内时,行动组几乎消灭了整个特高班。


    特高班全部由日军组成,他们的战斗力也不过如此嘛。


    “你这想法很危险,日军的野战能力很强,士兵单兵素质很高。”马玉珍之所以留下来,就是觉得奚建中会有轻敌思想。


    “我知道,但我们占据有利地形,如果一旦只想着保留实力,还没打就败了。”旁边的奚建中想了想,说道。


    “保留实力是相对的,这次战斗,主要是练兵。”马玉珍说道。


    这也正是路承周担心的,马玉珍来之前,路承周特别叮嘱过,千万不要有轻敌思想。


    但正因为如此,她才特意留下来。


    否则,她送了电台,中午与路承周联机后,就可以回去了。


    “马组长说得有道理,保留实力才是最重要的。可以让兄弟们见识一下日军的真正实力,知道与他们之间的差距就行了。”刘建伟缓缓地说。


    “刘教官说得有道理,这次是我们忠义救国军海沽抗日大队成军以后,第一次与日军对阵,一定要谨慎。站长的性格你们也知道,任何计划,都要保证自身的安全。”马玉珍点了点头。


    刘建伟应该已经与海沽城委的人联系上了,海沽抗日大队有相当一部分自己的同志,这些同志都只接受过初步军事训练,突然与日军对阵,可能损失会很大。


    同志们的革命热情,她绝对相信是高涨的,但也正因为如此,更得保护他们。


    “好吧,我听站长的。”奚建中沉吟着说。


    火焰的性格,他确实很清楚,不管什么行动,保证自身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马玉珍走后,二步山就开始准备了。


    所有武器弹药和粮食,陆续开始转移。


    所有队员,开始加固阵地、布置地雷。


    寺田清藏拿到徐铁的情报后,连夜回到了海沽,向川崎弘作了汇报。


    在二步山的后山腰,徐铁向他“详细”汇报了二步山的地形和阵地。


    回到宪兵分队后,寺田清藏给川崎弘做了一个简单的沙盘。


    “海沽抗日大队在下面的山腰建了一个阵地,同时在这两个地方装了炸药,在山顶还有个二线阵地。另外,在后山和二线阵地前,布置了一个地雷阵。”寺田清藏介绍着说。


    “虽然阵地布置得不算高明,但二步山的地形,却易守难攻。”川崎弘紧蹙着眉头,日军的战斗力虽然强,但在这样的地形,要攻上二步山,势必会付出很大的代价。


    两天之后,日军二十七师团第二联队,出动了一个中队,扫荡二步山。


    因为二步山的情报是宪兵分队提供的,此次宪兵分队也派出特高班和情报一室一小队协助行动。


    特高班负责给日军带路,一小队则负责审讯和策反俘虏。


    因此,路承周带着一小队的人,待在最后面。


    宪兵分队在市内,是抓捕抗日组织的主力。


    但论野战能力,几乎为零。


    二步山的山道崎岖,日军的火炮优势,根本没办法发挥。


    最厉害的重武器是60迫击炮和榴弹枪。


    幸好,二步山的阵地都经过加固,哪怕就是迫击炮,也很难找到合适的阵地。


    当炮火不能发挥太大的使用时,日军只能强攻。


    先是一个小分队,也就是一个班的日军,做试探性的进攻。


    距离阵地快五十米时,海沽抗日大队的阵地上,突然响起了整齐的枪声。


    走在最前面的两名日军士兵,突然被击倒。


    但其他人,几乎在听到枪响时,马上就卧倒。


    “主任,你觉得今天能攻得上去吗?”赵宾问拿着望远镜的路承周。


    “把那个‘吗’字去掉,今天一定可以占领二步山!”路承周放下望远镜,看到旁边的寺田清藏也在观察着上面的进攻,故意提高音量说道。


    从刚才的表现来看,海沽抗日大队的阻击,还是可圈可点的。


    山腰阵地的海沽抗日大队,每人开了一枪后,迅速往山上撤退。


    然而,日军在发起第二次试探进攻时,才发觉这一点。


    等到山顶时,还是那个小分队发起试探性进攻。


    这次,迎接他们的,不仅是一排子弹,还有几十枚日式手雷。


    海沽抗日大队的弹药,是从日军军用仓库搬走的,用的全是日式装备。


    “轰!轰轰!”


    路承周并没有跟着日军冲上去,而是带着一小队留在了山腰。


    听着这些手雷的爆炸声,路承周真希望,自己也能为他们的一员。


    作为一名卧底,路承周其实最希望,有朝一日能跟日军正面交锋一次。


    然而,他只能跟在日军后面看着,甚至看到这些日军受伤时,他还得露出惋惜的表情。


    在手雷爆炸之后,路承周带着一小队朝山上冲。


    “主任,这太危险了吧?”赵宾看到路承周突然要上去,有些担忧地说。


    “这个时候还不冲,就没机会冲了。”路承周回头露出神秘的笑容。


    一小队几乎是跟在日军后面,冲上了二步山。


    “还是主任英明。”赵宾跟在路承周身后,看到山顶上已经没有海沽抗日大队的人时,奉承地说。


    “去周围看看。”路承周沉声说。


    日军已经占领了海沽抗日大队的阵地,剩下的事情,当然得由一小队来接手。


    除了搜索周围之外,还要负责搬运受伤的日军士兵。


    这是路承周清点日军伤亡的最好时机,山腰时,有一名士兵受伤,一名士兵重伤之后死了。


    而在山顶上,虽然子弹没有造成日军伤亡,但是那些手雷,却炸死了三名日军士兵,以及炸伤了两人。


    也就是说,日军付出四死三伤的代价,才占领二步山。


  第八百四十九章 白俄

    日军出动一个中队,四死三伤。


    但在海沽站的电报上,则变成日军一个大队进攻,经过海沽抗日大队之浴血奋战,大量杀伤日军后,我军主动撤退。


    收到雷晓岩转发过来的电报,川崎弘脸上露出轻蔑之情。


    他一直觉得,火焰遇事谨慎,但身上依然有着深厚的官僚风气。


    海沽抗日大队总共才开了两次枪,半山腰的时候,才十几枪,到山顶时,也不过二三个人开了枪。


    每人开一枪就跑,这也叫浴血奋战?


    国军是不是只要上了阵地,就算英勇抗战了?开了枪,就能成抗日英雄?


    还大量杀伤日军,攻占二步山。


    四死三伤,只能算正常损失。


    要知道,二步山地形复杂,如果海沽抗日大队真是死命抵抗,日军的损失,至少要比现在多得多。


    这次攻占二步山,应该是日军的胜利,宪兵分队提供了准确的情报,也得到了海沽日本防卫军司令部的嘉奖。


    包括路承周和徐铁,各奖励一千元,路承周还得到了本间雅晴的接见。


    海沽站竟然还有脸向重庆请功,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川崎队长,今天抓到了一个白俄。”寺田清藏突然到川崎弘的办公室汇报。


    “白俄?”川崎弘蹙起眉头,心想,难道是共产国际的人。


    但可靠情报,共产国际在海沽早就没有活动了。


    “不错,人已经带了回来,他也承认,是替人跑腿,每个月一百二十元。”寺田清藏缓缓地说。


    “一百二十元?他替什么人跑腿,一个月能赚这么多钱?”川崎弘疑惑地问。


    英租界现在只允许使用联银券,绝大部分结算,都只认联银券。


    虽然联银券不断贬值,但一百二十元,也是一笔很大的收入。


    就算是白俄,也能让他过上很好的生活。


    “送的是电报。”寺田清藏缓缓地说。


    “电报?军统的?”川崎弘惊讶地说。


    军统的电台台长不是雷晓岩么?他的交通员,是名中国男子。


    “还不知道,但白俄已经招了,抓还是不抓?”寺田清藏问。


    在英租界发报的,肯定是抗日分子无疑,不管是军统还是中统,抑或是中共,都是与日本为敌的。


    “抓!”川崎弘果断地说。


    如果军统还有备用电台,抓了的话,对雷晓岩是有利的。


    如果是其他抗日分子的电台,也不能让他们在英租界嚣张。


    英租界宪兵分队的任务,不就是打击租界的抗日组织么?


    此次二步山的情报,虽然宪兵分队得到了上面的嘉奖,但菊池宽还盯着军统接触宪兵分队日本宪兵的事呢。


    虽然川崎弘及时亡羊补牢,抓住了加藤五郎,但造成的后果,现在还难以预料。


    川崎弘已经给雷晓岩下令,尽快收网。


    川崎弘原本的计划,是通过雷晓岩,将海沽站一网打尽。


    现在,只要能抓到火焰或者马淑一就行。


    “那我马上准备,两边同时出击。这次,可能得情报一室配合才行。”寺田清藏说。


    “当然可以,如果什么事都由我们来做,还要情报一室干什么?再说了,路承周还是不错的。”川崎弘说道。


    他所说的“不错”,指的是这次二步山的情报。


    根据事先得到的情报,日军避开了海沽抗日大队预先埋的炸药。


    否则,一旦海沽抗日大队引爆炸药,整个上山的通道都会封死,日军的损失会更大。


    这也再一次证明,路承周对日本的忠诚。


    有这样的人才不用,实在太可惜了。


    此次本间雅晴接见路承周,也说明上面认可了路承周。


    “那好,我去通知路承周。”寺田清藏点了点头。


    此次二步山之战,路承周率领一小队,表现尚可,他也慢慢接受了路承周。


    有些时候,中国人还是有点作用的。


    “对了,白俄的情报,你是从哪里获得的?”川崎弘突然问。


    “是林译提供的。”寺田清藏突然压低声音说。


    “一小队的林译?”川崎弘很意外,林译在一小队,属于那种可有可无的人。


    如果寺田清藏不提,他都快忘记宪兵分队还有这么一个人。


    事实上,林译当初在警务处当巡官时,与宪兵分队的配合,还是很不错的。


    “川崎君,我觉得,可以让林译在情报一室,发挥特殊作用。”寺田清藏微笑着说。


    “你的意思,让他暗中监视情报一室?”川崎弘问。


    “不错,情报一室毕竟很多都是从军统过来的。谁知道这些人,会不会有异心呢?”寺田清藏说。


    “可以,林译爱财,到时你单独给他发一份津贴。”川崎弘说。


    到中国后,他发现,中国人不爱钱的人少之又少。


    抗战前,日军的情报人员,在各地之所以都能畅行无阻,与中国的官僚爱财有很大的关系。


    林译也是因为钱,才与日本特务机关合作。


    到一小队后,林译被边缘化。


    每个人都希望自己有存在感,或许正是因为林译被人当成了透明人,才希望能一鸣惊人。


    接到寺田清藏的通知,路承周自然愿意积极配合。


    “寺田君,这次抓的是什么人?”路承周问。


    “抗日分子。”寺田清藏说。


    “在哪里呢?”路承周又问。


    寺田清藏的情报,他没办法提前掌握,每次特高班的行动,他心里总没底。


    “实话告诉你吧,我们抓到了一个白俄,他给抗日组织的电台当交通员。今天的任务,是把电台端掉,同时把情报员也抓获。”寺田清藏缓缓地说。


    “我们两台巡逻侦测车在外面,抗日分子的电台出现一台,就会暴露一台。”路承周微笑着说。


    嘴上虽然这样说,但路承周心里是很诧异的。


    据他所知,中共方面早就没使用电台了。


    而军统的电台只有两部,雷晓岩那部电台,宪兵分队自然不会动。


    而自己的那部电台,几乎每次都更换发报发点,侦测车再厉害,也找不到。


    可这次的暴露的电台,又是哪方的呢?


    难道,是日本人再次试探?

  第八百五十章 熟悉

    协助特高班的行动,路承周原本准备让二小队参加。


    毕竟,吴伟算半个军统的人,宁明呢,又是自己的老部下。


    可是,寺田清藏却要求让一小队协助,而且特别提出,一小队必须全部参加。


    路承周虽然有些诧异,但还是按照寺田清藏的要求,把任务交给一小队。


    就连平常基本上不参加行动的林译,也被参加跟着一起行动。


    当然,这么重要的行动,路承周自然不会放过。


    寺田清藏并没有事先告诉他行动地点,到了爱丁堡道后,路承周突然发现,寺田清藏让他们停了下来。


    “林译,这里是你原来的地盘,等会行动时,你可得好好表现。”路承周马上感觉到,行动目标就在爱丁堡道。


    “是。”林帆点了点头。


    这次的情报,是他以前的关系提供的。


    林译在爱丁堡道巡逻了几十年,这里的一草一木,一人一物他都清清楚楚。


    就算没再担任巡官,他的老部下还在,老关系也在。


    那个白俄刚开始是准备送警务处的,但一搜,发现他身上装的是电报。


    负责这条街的巡长,马上想到了林译,先给他报了信。


    只是,拿到情报后,林译确实很高兴,他知道,自己出头的日子到了。


    然而,正当他准备向路承周汇报时,却突然犹豫了。


    如果向路承周汇报,后面的事情,哪怕用脚后跟,他都能想到。


    虽然路承周之前强调过,有事情要汇报,但又不能向越级汇报。


    可是,林译却不想这么干。


    如果这么干了,以后他在情报一室,将永无出头之日。


    林译与路承周,以前都是英租界警务处的巡官,而且他的资格,比路承周还要老。


    从路承周进入警务处开始,林译就打心眼里瞧不起路承周。


    与日本特务机关合作后,他也只是为了钱。


    如果知道路承周早就投靠了日本特务机关,他绝对不会与日本人合作的。


    到英租界宪兵分队后,他被分到了情报一室,反而成了路承周的手下。


    林译心里自然不服气,然而,路承周在宪兵分队的资格,却比他老。


    而且,情报一室有路承周的手下,又在军统潜伏过。


    搞治安,林译比路承周要强。


    但要搞情报工作,十个林译也不如路承周。


    幸好,路承周还是留了一线香火情,虽然将他安排到了一小队,但一小队的行动,基本上没让他参加过。


    林译表面上,对路承周表示感谢,但心里却时刻想着,有朝一日要与路承周平起平坐。


    林译知道,宪兵分队之前,是有三个情报室的。


    林译最大的希望,就是能在宪兵分队成立一个情报二室,由他来担任主任。


    或者,有朝一日,他能取代路承周的地位,成为情报一室的主任。


    到时候,他也会给路承周特殊待遇,给他一个闲职,让他好好享受生活。


    林译的回答,让路承周有些意外。


    原本他只是客气一句,没想到林译的回答,竟然有种大言不惭之意。


    寺田清藏已经有了准确情报,加上那个白俄亲自带队,将前后门一堵,特高班和一小队的,悄然翻墙进去。


    里面的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压在地上,双手向后反扣。


    路承周走过去,一把抓住他的头发,将他的头强行抬了起来。


    “你是什么人?”路承周望着这张有点青涩,眼中却露出坚毅的年青的人,冷冷地说。


    他仔细打量着对方的脸庞,仔细在脑海里搜寻,却一直没有找到对方的身影。


    这让路承周暗暗松了口气,至少,这个人不是海沽站的。


    “呸!”对方扭了一下脑袋,想从路承周的手中挣扎出来。


    “啪!”


    路承周另外一只手,给了对方一巴掌。


    “嘴还挺犟,等会有你开口的时候。”路承周冷笑着说。


    “主任,找到电台了。”赵宾抱着一部丑陋的电台走了出来。


    一看到这部电台,路承周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雷晓岩的电台,就与这部电台有几分相似,没有专门的外壳,整个电台显得很松散。


    路承周马上知道,这是一部自行组装的电台。


    “全部带回去。”寺田清藏突然说道。


    除了这个人,还有一名更重要的情报员。


    这是一个情报小组,电台的报务员并不重要。


    最重要的是,那个掌握着电台密码,以及提供情报的组长,或者真正的电台台长。


    离开爱丁堡道时,路承周的心情有些沉重。


    他现在知道,今天的行动,不是寺田清藏的考验。


    今天的行动是真实的,现在要去抓的,应该是更重要的人。


    “林译,爱丁堡道原来是你的辖区吧?”路承周离开的时候,突然问。


    “是啊。”林译点了点头,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


    “这里有一部抗日分子的电台,你就没听到些什么?”路承周问。


    林译以前是巡官,他也是巡官。


    现在他原来辖区,如果出了什么事情,还是有人会向他报告的。


    “没有。”林译不敢与路承周的目光相碰,目前他在情报一室只能韬光养晦。


    “林译,过来一下。”寺田清藏突然朝林译招了招手。


    “好。”林译一溜小跑就过去了。


    路承周虽然比他年轻,但林译感觉,路承周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望着林译的背影,路承周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第二个抓捕地点在法租界,在抓捕电台报务员时,寺田清藏就安排了特高班的人,将这边监视起来了。


    等他和路承周一到,强行闯了进去。


    这是一栋洋房的二楼,楼下住的是二房东。


    路承周虽然到了现场,但这样的抓捕行动,已经无需他再参与了。


    等他走到二楼时,人也被抓住了。


    得知人被抓住,路承周和寺田清藏才慢慢走了上去。


    路承周虽然不知道,楼上的人会是谁,但他走到楼上时,心里却突然有种不好的感觉。


    果然,等他走进房间,看到被抓的人时,眼里却满是惊诧。


    因为这个人,路承周一眼就认出来了。


  第八百五十一章 劝导

    路承周在杭州警官学校训练班,虽然只待了一个月,但他的记忆力很好,认得的人可不少。


    而在法租界抓到的这个人,正是他的同学阎明。


    当然,现在的阎明,与几年前还是有些差别的。


    阎明当时是没戴眼镜的,现在却带着一副圆的眼镜。


    而且嘴唇周围,多了一圈胡须,发型也变了。


    另外,现在的阎明,比当初还要瘦一些。


    如果不是路承周的观察力敏锐,他是认不出来的。


    只是,路承周眼中的惊诧,很快就隐藏起来了。


    不管阎明来此有何任务,作为军统的火焰也好,还是曾经的同学也罢,路承周都有义务营救他。


    然而,阎明看到路承周时,眼中最露出了愤恨的目光。


    “汉奸!”阎明重重地吐了口唾沫。


    “哟,这是谁啊?”路承周马上改变了主意,一脸讥讽地说。


    路承周从杭州警官学校训练班毕业后,容貌并没有多大的变化。


    阎明之前也是认识路承周的,他在海沽也潜伏了一段时间,更是知道路承周是什么样的人。


    阎明到海沽,已经有近三个月的时间了。


    他是作为海沽独立电台的台长,潜伏在海沽。


    他有一部电台,有自己的报务员。


    但是,他与报务员之间,并没有交通员,阎明向重庆汇报后,雇佣了一个白俄当交通员。


    反正他掌握的只是电码,就算泄露出去,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呸!”阎明来海沽前,特意蓄起了胡须,还戴了一副平光眼镜,发型也作了改变,如果不注意,很难认得出他的身份。


    阎明并没注意到,如果他不骂那声“汉奸”,路承周自然不会认得他。


    但阎明骂出那句话后,路承周必须指认他。


    “路主任,你认得此人?”寺田清藏在旁边听出了端倪。


    “他叫阎明,是我杭州警官学校训练班的同学。”路承周微笑着说。


    “哦,老同学,你们可以述述旧嘛。”寺田清藏似笑非笑地说。


    “多谢寺田君。”路承周特意用日语说道。


    “阎兄,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路承周把阎明带到另外一间房,掏出烟递给对方一根,问。


    “不成功便成仁!”阎明坚定地说。


    “知道吗,宪兵分队有一间专门的审讯室,里面刑具齐全,要不要去‘享受’一下?”路承周笑吟吟地说。


    “自从参加抗战,我就没想过会活到胜利的那一天。”阎明坚定地说。


    “何必呢,戴先生也说过,可以留着有用之身,将来再找机会报效党国。”路承周劝导着说。


    “你这样的人,竟然说出这样的话,不觉得可耻吗?”阎明厉声说。


    “你的精神可嘉,我也知道军统的规矩,今天咱们先不谈这个事,明天再说,如何?”路承周笑吟吟地说,一点也没将阎明的讥讽放在心上。


    军统有规定,被捕之后,只要超过一定时间,足够让自己掌握的情报失效后,就可以招供。


    晚上,路承周特意在西湖饭店定了个包厢,专门宴请阎明。


    当然,包厢外面,是一小队的队员,今天他们立了功,路承周自然不会亏待他们。


    “不好意思,下午回去洗了个澡。”路承周来的时候,阎明已经被押到了包厢,身后站着赵宾和邵龙阁。


    而桌上已经摆好了酒菜,只等着开席。


    路承周挥了挥手,他们两人迅速退了出去。


    路承周借回去洗澡的机会,向重庆发了报,紧急汇报了阎明暴露的事情。


    重庆的回复,依然还是老一套:择机营救。


    这个“择机”的余地很大,路承周可以救,也可以不救。


    这一切都有一个前提,不能因为营救阎明,而影响路承周的安全。


    阎明默不作声地坐在那里,从被捕到现在,已经差不多五个小时了。


    这段时间,宪兵分队对他还是很客气的。


    他先是被押到宪兵分队,川崎弘还亲自接见了他,对他好好的劝慰了一番。


    晚上这顿饭,也是川崎弘安排的,让他们两个老同学,好好述述旧。


    阎明很清楚,这个所谓的“叙旧”是什么意思。


    “阎兄,咱们雄镇楼训练班,有好几位同学到了海沽。他们有些人,也曾经为日本人做过事。其实刚开始,确实有些不适应,但时间一长,你就会发现,其实当所谓的汉奸,日子过得很舒服,再了不用担惊受怕,晚上一觉能睡到大天亮。”路承周给阎明倒了杯酒,微笑着说。


    “那些忘了祖宗的人,当然能心安理得的当汉奸。你是海沽人,难道就没人背后戳脊梁骨?”阎明冷笑着说。


    “下午,你应该观察了审讯室的刑具吧,阎兄自认能坚持得住吗?”路承周自顾自地喝了一杯,平静地说。


    “不就是死吗?我不怕。”阎明坚定地说。


    “既然死都不怕,那这杯酒,自然也是不怕的吧?阎兄一心求死,何不干脆醉死算了?或许,这种死法,才是最没有痛苦的。”路承周笑了笑,又举起了酒杯。


    阎明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端起杯子,但他没跟路承周碰杯,一扬脖子,一杯酒就进了肚子。


    “豪气。”路承周又给阎明倒了杯酒。


    但他心里,却暗暗叹息一声。


    路承周所谓的劝导,只是例行公事罢了。


    阎明如果一开始就喝酒,他还不会担心什么,但劝了再喝,说明他的心理防线,其实已经减弱了。


    “既然喝了酒,吃点菜又如何?就算是死,也要当个饱死鬼嘛。说不定,明天你再也吃不到这么好吃的东西了。”路承周又劝道。


    阎明拿起了筷子,也没望路承周一眼,自顾自的夹了块红烧肉塞进嘴里。


    有了第一杯,就会有第二杯,阎明可能是想灌醉自己,喝得很快,到后面更是自己倒酒。


    一壶洒,路承周只喝了三杯,剩下的全部倒进了他的肚里。


    等喝了两壶酒后,阎明的眼睛都变得迷离,很快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路承周推开门,让手下将阎明扶了出去。


  第八百五十二章 招供

    阎明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床柔软的大床上。


    而旁边,还有一个睡着的女人。


    对昨晚的记忆,很是模糊。


    阎明只记得,自己喝多了,然后被送进一间房,被人扶到床上。


    后来,似乎有个人帮自己脱身份,身上还有一股好闻的味道。


    最后,他发现自己被人挑逗,很好的发泄了一番。


    这是阎明有生以来,感觉最愉悦的一晚。


    他已经抱定赴死的决心,不就是死吗,给自己一枪,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何况,昨天晚上,他还享受这辈子从来没有享受过的美妙滋味。


    阎明爬起床时,床上的女人也醒来了。


    她望向阎明,脸颊迅速变得通红。


    这让阎明突然感觉很温馨,他心底蓦然生出一种,要保护她的愿望。


    然而,房门突然被打开,进来两个人,把阎明架了出去。


    出来后,阎明才发现,这里竟然是利顺利酒店。


    从利顺利酒店的豪华房间,到宪兵分队充满血腥味的昏暗审讯室,给阎明的反差太大了。


    今天审讯阎明的,还是路承周。


    只不过,昨天是轻风细雨,今天则是狂风怒吼。


    “阎兄,该说的我都说了,该做的我也都做了,现在看你的了。”路承周让人将阎明绑到十字架上,他则掏出烟,走到阎明面前,缓缓地说。


    其实,明天晚上是阎明很好的机会。


    阎明在西湖饭店,如果不是真的喝醉,而是装醉,有很大的机会逃脱。


    在利顺利酒店,路承周只安排好两个人在隔壁。


    而路承周则在利顺利酒店外面守了一晚,只要阎明能离开利顺利酒店,他马上就可以接应。


    然而,阎明却享受了那女人,路承周很失望。


    阎明现在的眼神,再也没有了昨晚的坚定。


    阎明望着路承周,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路承周挥了挥手,赵宾拿着皮鞭走向了阎明。


    “啊!”


    阎明大叫着,一个小时前,他还躺在利顺利酒店柔软的床上,要现在,却被人抽着鞭子。


    虽然这种疼痛他能承受,但前后的反差,实在太大了。


    “这才刚开始呢,阎兄怎么就这么大反应?”路承周抽了口烟,笑吟吟地说。


    用刑虽然很爽,但却是个体力活。


    “路承周,你这个汉奸不会有好下场!”阎明痛骂着。


    如果没有昨晚那顿酒,如果没有那个女人,他现在受再大的折磨也不算什么。


    从被捕的那一刻,他就已经作好赴死的准备。


    然而,昨晚享受之后,他突然觉得人生其实很美好。


    昨天晚上,他应该达到了人生的巅峰。


    现在,他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坚定。


    “只要现在活得好,以后没好下场就没好下场吧。”路承周不以为然地说。


    审讯室的刑具很多,用皮鞭抽,只是最简单的,什么灌辣椒水、老虎凳、烙铁等。


    甚至,还会用烧红的铁丝,刺人的皮肤,一点一点的刺,最残酷的,是捅入尿道。


    到目前为止,很少有人能熬得过。


    路承周原本以为,阎明至少也要受两种以上的刑具。


    然而,正准备给他灌辣椒水时,他突然愿意招了。


    “阎明,你是认真的吗?看到了没有,烙铁已经在烧了。”路承周此时却突然露出鄙夷的目光。


    “承周,我……我如果招了,昨天晚上那个……”阎明犹豫着说。


    “你没资格讲条件!”路承周冷冷地说。


    “好吧,我愿意合作。”阎明叹了口气,昨天他觉得可以赴死,但现在,他却很想活着。


    “说吧,你来海沽的任务?”路承周沉声问。


    他一直很奇怪,阎明来海沽的目的。


    身为海沽站的站长,竟然不知道阎明的存在,实在太说不过去了。


    “我是军统局总部派来的独立潜伏电台台长,负责搜集和整理海沽的情报。”阎明说道。


    “独立潜伏电台?你跟海沽站不发生横向联系?”路承周问。


    怪不得自己一直不知道,重庆竟然悄悄派了潜伏台。


    “当然。”阎明点了点头。


    “如果这样的话,你的价值就大打折扣啊。”路承周摇了摇头。


    幸好阎明是独立潜伏电台,如果他与自己有联络,海沽站就危险了。


    “我的电台还没有暴露,可以继续与重庆联络。”阎明说。


    “如果你的电台暴露了呢?你将一文不值。”路承周冷笑着说。


    对阎明的表现,他很失望。


    同时,重庆的做法,他也很无语。


    独立潜伏电台,可能瞒着其他人,但不能瞒着自己啊。


    如果说,昨天晚上路承周还想营救阎明的话,今天他只想着如何除掉阎明。


    像这种意志薄弱之人,留着只会是祸害。


    “不会的,重庆肯定不会知道。而且,你们应该没搜到我的密码本吧?”阎明突然说。


    “你的报务员早不答应与我们合作,如果有了密码本,昨天晚上你还能快活?”路承周冷笑着说。


    “承周,绑着实在太难受了,能不能先松绑?”阎明哀求着说。


    当他决定招供的时候,路承周的态度,反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好吧。”路承周给手下使了个眼色,给阎明松了绑。


    从十字架下来后,阎明感觉人生最恐怖的事情,就是不要被人绑着。


    阎明的独立潜伏电台,是三个月前进入海沽的。


    为了保证独立性,阎明不与军统海沽站发生任何联系。


    “重庆给你的任务,除了搜集情报外,有没有让你监视海沽站?”路承周问。


    “这个……确实有。但我们并不知道海沽站的情况,也无从监视起。”阎明缓缓地说。


    海沽站对他的情况一无所知,他对海沽站也并不知情。


    “先去拿密码本吧。”路承周淡淡地说。


    “承周,能否先擦点药?”阎明轻声说。


    “如果没拿到密码本,你的药也白擦了。”路承周摇了摇头,冷冷地说。


    带阎明走前,路承周向川崎弘汇报了审讯的情况。


    “你怎么看这个阎明?”川崎弘问,路承周能让阎明招供,他觉得还是很不错的。


  第八百五十三章 反用

    路承周之所以特意向川崎弘汇报,其实也是想借机与川崎弘商量,如何处理阎明。


    阎明虽然招供,也是路承周在雄镇楼训练班的同学,但路承周并不喜欢他。


    昨天晚上阎明在西湖饭店表现得很坚定,一度让路承周觉得,一定要把阎明解救出来。


    然而,一个晚上,阎明就变了。


    像这样的人,一旦叛变,将会成为日本人最忠实的疯狗,如果留着他,很有可能会给海沽埋下隐患。


    “阎明这个人容易反复,可以利用他,但不能使用他。”路承周缓缓地说。


    “你的意思,他又有可能投身军统?”川崎弘蹙起眉头。


    “很有可能,一个能被色诱的人,能有什么意志?或许,军统哪天一把枪对着他,就又暗中为军统卖命了。”路承周叹息着说。


    这样的事情,宪兵分队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既然要利用,就要发挥他全部的使用。”川崎弘沉吟着说。


    “请老师指示。”路承周说。


    “先拿到密码本,让他正常向重庆报告。”川崎弘想了想,说。


    “嗨!”路承周应道。


    “这次策反阎明,你做得很不错。”川崎弘望着路承周,很是欣慰地说。


    原本抓到阎明后,寺田清藏想马上对阎明动刑。


    而川崎弘得知阎明与路承周的关系后,将阎明交给了路承周。


    “主要是老师英明。”路承周谦逊地说。


    路承周随后才押着阎明去取了密码本,阎明很聪明,没有将密码本放在家里,而是埋在外面。


    每次需要译电时,才把密码本挖出来。


    “阎明,你给重庆拟一条正常的电报。”路承周一边翻看着密码本,随口问。


    自从阎明开口后,他就再没喊过“阎兄”了。


    虽然拿到了密码本,但并不表示,就可以取代阎明的潜伏电台了。


    每个人的行文,都有一定的特点和习惯。


    中共之前的情报,先会送到译电员那,由译电员重新行文,再向上级发报。


    否则,一旦电报被破译,敌人能根据电报的行文特点,从而找到提供情报的人。


    “好好好。”阎明此时哪敢拒绝啊,哪怕身上有伤,笔都拿不动,但还是强行忍住,当场拟好了电报。


    “你与重庆,还有没有暗语?”路承周问。


    所谓的暗语,是阎明之前与重庆约定的暗号。


    “没有,没有。”阎明一愣,忙不迭地说。


    “真的?”路承周问。


    “千真万确,承周,我的伤口,真的要治疗一下才行了。”阎明哀求着说。


    “这样吧,你将之前所有的电报内容,全部写出来,就可以去医院了。”路承周淡淡地说。


    “所有的电报?这根本不可能嘛。”阎明差点跳了起来,路承周可是他的同学,大家现在都是为日本人卖命,何必如此绝情呢。


    路承周却不理会,只是拿出烟,在旁边慢慢地抽着。


    阎明深深地看了路承周一眼,目光中满是怨恨,但很快,他又低下了头。


    不管如何,他的命运由路承周掌控。


    阎明尽可能的回忆着以前的电报内容,哪怕每写一个字,都得咬紧牙关,但他还是得坚持下去。


    “这些电报,关系到你以后的生死,不要以为我是逼你。”路承周翻看着阎明的电报,作为海沽独立潜伏电台的台长,阎明并没有专门的情报渠道。


    虽然他也经常在外活动,但更多的情报,还是来自庸报等公开发生的报纸。


    “你就这么糊弄重庆?”路承周看到,阎明有些情报,竟然是市场的行情,甚至有些情况,是他自己编的时,讥讽着说。


    “没办法,有的时候只能这么干。”阎明此时倒是有点愧疚之情。


    回去之后,路承周才让阎明去治疗,而他则拿着阎明的电报和密码本,向川崎弘汇报。


    “老师,从这些电报中,完全可以总结出阎明的行文特点。”路承周兴奋地说。


    他的潜台词,其实就是说,阎明的价值,基本上被榨干了。


    “你的意思,可以将他送走?”川崎弘问。


    “在我看来,他就是一个地雷。”路承周叹了口气,担忧地说。


    “再留一留吧。”川崎弘一直在想,能不能通过这个阎明,引出军统海沽站呢?

    然而,当天晚上,海沽站突然收到重庆的电报。


    重庆已经知道阎明被捕之事,要求海沽择机营救。


    这封电报让川崎弘很是高兴,海沽站如果营救阎明的话,他的机会就来了。


    另外,更让他担忧的是,重庆怎么这么快就知道阎明被捕了呢?


    川崎弘给雷晓岩下令,让他查清此事。


    雷晓岩此时才想起,海沽站还有一部备用电台。


    或许,是火焰通过备用电台,直接向重庆汇报了此事。


    川崎弘看到电报后,怒火冲天,如果雷晓岩在他面前,他一定会狠狠给对方几个耳光。


    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不汇报呢。


    为了给海沽站营救的机会,川崎弘决定,让阎明住到医院,而宪兵分队,只派一个人在医院保护。


    “老师,只派一个人,是不是太少了?”路承周蹙起眉头,川崎弘没把雷晓岩的电报内容告诉他,显然也是想让自己和阎明都蒙在鼓里。


    当事人如果不知情的话,会表现得更正常。


    川崎弘的做法是没有错,但他并不知道,火焰就在他身边。


    这一切的设计,都出自路承周之手。


    “能派人保护已经不错了。”川崎弘摆了摆手,不耐烦地说。


    川崎弘想瞒着自己,路承周自然不好多问。


    既然川崎弘不重视,路承周也随便派了个人去医院。


    “承周,我的伤不重,怎么还要住院呢?”阎明看到路承周后,很是焦急地说。


    他身上的伤确实要治,但只需要包扎一下就行了。


    但路承周却突然将他送进医院,完全就是多余嘛。


    “这是川崎队长对你的爱护,有伤就要治嘛。”路承周似笑非笑地说。


    “多谢多谢,我会好好在医院住下去的。”阎明忙不迭地说。


    “这就对了嘛。”路承周摆了摆手,转身离开了。


  第八百五十四章 察觉

    路承周送阎明去医院的时候,川崎弘正在办公室与寺田清藏谈话。


    “都准备好了吗?”川崎弘问,既然军统要营救阎明,那就如他们所愿。


    但是,这次军统的行动,一定会失败。


    川崎弘只让路承周派一个人在医院看着阎明,这个人并非为了保护阎明,而是为了看着阎明,别让他跑掉。


    “此次,我没有从特高班调人,用的全部是日租界警察署的。只要他们敢来,一定让他们有来无回。”寺田清藏坚定的说。


    此次没有惊动情报一室,不是不相信路承周,而是为了保密。


    为了万无一失,甚至连特高班的人都没出动。


    在军统看来,阎明并不受宪兵分队重视,因为受伤,被关押在医院罢了。


    事实上,川崎弘对阎明也并不在意。


    如果阎明真的被军统救走,只能怪自己大意。


    川崎弘与火焰交手多次,深刻体会到了,与火焰交手,必须打起一万分的精神。


    否则,只要稍不注意,就会被对方抢占先机。


    “很好,与火焰交手,就是要出其不意。另外,火焰一定会调查海沽站的卧底,对海沽站的破坏要加快步伐。”川崎弘沉吟着说。


    这次医院的行动,与抓捕雷晓岩的交通,他想同时进行。


    只要宰断火焰的下线,就算他再厉害,也成了没牙的老虎。


    “川崎君的意思,让雷晓岩回来?”寺田清藏问。


    “抓捕海沽站的交通员,逼迫海沽站的其他人与雷晓岩见面。”川崎弘冷冷地说,他已经没有耐心,再等下去了。


    抓捕交通,让火焰疑神疑鬼,只能转移雷晓岩这个电台台长。


    到时候,谁去通知雷晓岩就抓谁。


    这样的话,至少可以抓捕两名军统分子。


    再加上医院那边的行动,搞不好火焰会亲自出马,那就完美了。


    “这次的行动,要不要情报一室配合?”寺田清藏问。


    “特高班能搞定此事吗?”川崎弘问。


    “我让路承周配合吧。”寺田清藏想了想,最近情报一室表现很抢眼,他也希望能做到万无一失。


    寺田清藏出去后,去了路承周的办公室。


    看到寺田清藏进来,路承周马上站起来,朝他走了过去。


    “路君,最近我们发现了一个军统分子,想让情报一室配合。”寺田清藏淡淡地说。


    “没问题,要多少人?”路承周马上说。


    他心里很是疑惑,特高班什么掌握军统的人了?


    目前来说,特高班真正掌握的,只有雷晓岩。


    就算是交通员何思靖,他们最多也就是见过面。


    何思靖与汪史前,是海沽站目前情报组仅有的两名组员。


    按照路承周的规划,他们住在对门对户,不管谁有问题,对面的人马上就能发现。


    “我们只知道他的大概住址,行动前必须知道他的住址,所有需要十个人以上。”寺田清藏缓缓地说。


    为了不让火焰怀疑雷晓岩,必须在交通回到家里后再动手。


    一直以来,川崎弘把希望都寄托在雷晓岩身上。


    然而,雷晓岩只能提供有限的情况,川崎弘不想再等了,寺田清藏也早就不想等了。


    “没问题,我让二小队配合特高班的行动。”路承周毫不犹豫地说。


    二小队的队长是吴伟,让他参加行动,对海沽站还是有一定好处的。


    寺田清藏对抓捕雷晓岩的交通,显得很有耐心,他先在周围的路口,各布置一个人。


    一旦确定交通从哪个方向来,再在那个方向多安排两个人。


    寺田清藏估计,最多三天时间,就能找到交通的住处。


    此时还能留在海沽站的情报员,都是极为精明的。


    第一天,何思靖确实没有感觉被跟踪。


    但第二天,他却觉得有异常。


    虽然没有发现身后有人跟踪,但长期在海沽的工作,让他的第六感觉很敏锐。


    回去的时候,何思靖在外面转了几圈,确定身后没人之后,才敢回去。


    随后,他在接头时间,向马玉珍作了汇报。


    “没想到你竟然察觉到了。”马玉珍很意外,她刚刚接到路承周的命令,准备让何思靖撤退呢。


    “马组长已经知道了?”何思靖比马玉珍还震惊,他并没有把握,自己一定被跟踪了,而马淑一却断定,他被跟踪了。


    “站长命令,明天晚上,你不必表现得这么谨慎。可以让他们宪兵分队的人跟到家。但晚上,你就得撤离。”马淑一沉吟着说。


    听到路承周的计划时,马玉珍明确表示反对,这太冒险了。


    然而,路承周觉得,只有这样,日本人才不会怀疑。


    而且,这次可以顺势除掉雷晓岩。


    既然日本人要冒险,那就让他们付出代价吧。


    吴伟晚上回到家后没多久,就有人来敲门,开门一看,却是马淑一。


    “你……”吴伟看到马淑一化着跟原来曾红一样的妆,马上明白了对方的身份。


    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掏枪,却发现对方手里,早就握了把枪,并且枪口对准自己。


    而且,吴伟发现马淑一身后还有一人,手里也握着一把枪。


    “进去说吧。”马玉珍淡淡地说。


    “说吧,什么事?”吴伟警惕地说。


    自从与军统合作后,他其实一直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


    特别是现在军统在海沽几乎被连根拔起,吴伟就更没有兴趣与军统合作。


    “阎明目前的情况如何?”马玉珍沉声问。


    “这个……”吴伟的眼珠乱转,他在揣测着对方的来意。


    “听说日本人在给他治伤?”马玉珍又说道。


    “不错。”吴伟点了点头。


    “这么说,阎明叛变了?”马玉珍又问。


    “我对此事真的不是很清楚。”吴伟摇了摇头,信誓旦旦地说。


    “阎明目前在哪?”马玉珍看着吴伟的表情,心里冷笑了一声,问。


    “他在医院。”吴伟沉吟不决,犹豫着说。


    “哪家医院?”马玉珍拿出一个信封,里面装着一沓联银券。


    “东亚医院。”吴伟眼睛一亮,将信封接了过来。


    “很好。”马玉珍微笑着说。


  第八百五十五章 想不通


    听到马玉珍的话,吴伟满脸堆。


    倒不是因为他得了笔意外之财,而是因为军统对他的信任。


    “东亚医院那边,并不是我负责,如果需要打听更多消息,我可以去跑一趟。”吴伟微笑着说。


    “是吗?那就太感谢了。”马玉珍沉吟着说。


    “马组长太见外了,我可是一心向着党国的。”吴伟忙不迭地说。


    “放心,党国会记住你的。对了,宪兵分队最近有什么行动吗?”马玉珍笑了笑,突然问。


    “好像没什么大的行动,无非就是打探消息,调查可疑人员。”吴伟掩饰着说。


    跟踪雷晓岩的交通,军统应该还不知道。


    他虽然还没下决心,但无意间已经作出了决定。


    吴伟当着马玉珍的面,信誓旦旦地要为党国效劳。


    然而,马玉珍离开后,他却几次想出门,马上向上面报告。


    军统突然找上门来,令他很意外。


    火焰确实很厉害,可相比日本人,他不也像只胆小的老鼠一样,只能躲在黑暗的角落里吗?

    吴伟唯一需要担心的是,自己之前与军统的合作,会不会让日本人怀疑。


    他不想让人知道,自己曾经与军统合作过。


    但是,又希望,军统永远都不要再来找自己。


    如果军统找上门来,他希望军统的行动全部失败。


    一旦海沽站完蛋,他以后也就安静了。


    今天晚上的事情,他要向谁报告。


    吴伟有两个选择:路承周或者川崎弘。


    最终,吴伟决定,还是向路承周报告。


    情报一室是路承周的天下,如果绕开路承周,肯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第二天上午,吴伟很早就去了宪兵分队。


    二小队负责监视何思靖,所有人上午都可以在家休息。


    “主任,我听到消息,军统在打听阎明的情况。”吴伟见到路承周后,一脸担忧地说。


    他不能让路承周知道,他与军统有过合作。


    同时,又想借军统此次行动立功。


    “军统打听阎明的情况很正常嘛。”路承周淡淡地说。


    吴伟的态度,既在他的意料之中,又在他的意料之外。


    阎明已经叛变投敌,这样的人,当然要执行家法。


    只是,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执法家法,还需要找一个合适的时机。


    另外,吴伟的话,也让他暗暗冷笑。


    吴伟怎么就断定,是军统在打听阎明的情况呢?


    只不过,此时的路承周,并没有说起这一点。


    “主任,你觉得,军统是想救阎明呢,还是想杀阎明?”吴伟好奇地问。


    “这得看他们掌握了什么情报,如果他们知道阎明已经与我们合作,恐怕要对他执行家法。如果他们觉得,我们对阎明的治疗,是为了更好的审讯,当然就是营救了。”路承周缓缓地说。


    事出反常必有妖,路承周虽然不知道,寺田清藏已经在东亚医院布下陷阱,但川崎弘亲自交待,让阎明在医院治疗,他当时就很怀疑。


    路承周让马玉珍与吴伟见面,主要是想试探吴伟对军统的态度。


    “主任说得有理。”吴伟奉承着说。


    吴伟提供的情报,路承周随后向川崎弘汇报了。


    但路承周的汇报,又有了一些不一样。


    路承周告诉川崎弘,“最近有人在打听阎明的情况”。


    吴伟说“军统”在打听阎明的情况,而路承周则是说“有人”在打听情况。


    “知道了。”川崎弘点了点头,并不想多说。


    他现在信心十足,东亚医院和雷晓岩那边,进行得都很顺利。


    他相信,不用多久,自己就会与火焰正式见面了。


    “东亚医院只有一个兄弟,是不是再多派几个人?”路承周问。


    “有什么好派的?没必要在阎明身上浪费人手。过两天,等他好点了,你的人都可以撤回来。”川崎弘摇了摇头。


    川崎弘不重视,路承周自然也就没再在意。


    下午,路承周特意去了趟东亚医院,名义上是看望阎明,实际上是将情报一室的人撤了回来。


    路承周在东亚医院的行为,很快就反馈到了寺田清藏那里,而寺田清藏也第一时间,报告了川崎弘。


    “寺田君,已经有人在打听阎明的消息了。我想,不用多久,东亚医院很快会有好消息传来。”川崎弘心情难得如此愉悦。


    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要军统行动,就到了收获的时刻。


    “希望军统快点行动,医院那连都等不及了。”寺田清藏微笑着说。


    东亚医院的人,是他从日租界警察署借来的,三五天还没什么问题,时间太长的话,日租界那边就不答应了。


    “海沽的交通,找到住址了吗?”川崎弘问,东亚医院那边,只等着军统行动。


    但雷晓岩的交通,主要决定于宪兵分队。


    “此人非常小心,我们的人不敢靠得太近,估计还要几天。”寺田清藏说。


    “一切以保密为原则。”川崎弘缓缓点了点头。


    几天就几天吧,几年的时间都过来了,还会在乎这几天吗?

    然而,两天之后,东亚医院那边,依然没有动静。


    这让川崎弘很郁闷,阎明的伤本就不重,再住下去,医院都要有意见了。


    反倒是二小队那边,传来了好消息,他们终于找到了交通的住址。


    “川崎君,找到交通的住址了。”寺田清藏第一时间,向川崎弘汇报了这个好消息。


    “确定吗?”川崎弘喜上眉梢。


    “千真万确,现在只等你下令,随时可以动手。”寺田清藏说。


    “事不宜迟,明天上午动手。”川崎弘坚定地说。


    “明天上午,他可能会将电报送出去……”寺田清藏提醒着说。


    “寺田君,不要太贪心。火焰是什么人,能给我们留下这样的机会?别做梦了。”川崎弘冷笑着说。


    “好,我把二小队的人撤回来,明天上午动手。”寺田清藏说。


    吴伟原本以为,应该让二小队动手。


    亲手抓到军统的交通,也是不少的功劳。


    然而,晚上却突然接到寺田清藏的命令,二小队的人全部撤走,这让他很是想不通。


  第八百五十六章 出大事了

    最让吴伟意外的是,回家的时候,他又碰到了马玉珍。


    吴伟很懊悔,如果能带两个人回来,不正好抓了马玉珍么?

    对方有两人,而且手里有枪,他根本就不敢异动。


    “吴队长,东亚医院那边,有什么最新消息吗?”马玉珍沉声问。


    今天她来找吴伟,并不想知道什么情报。


    其实,这是最后一次考验吴伟,也是他最后的机会。


    如果吴伟积极与军统合作,自然无需多说。


    但如果吴伟有异心,那就怪不得军统抛弃他了。


    “哎呀,这几天一直在执行任务,忘记去医院了。”吴伟一拍额头,懊悔地说。


    “吴队长在忙什么啊,连去趟医院的时间都没有。”马玉珍心里冷笑了一下,脸上却一点也不表露出来。


    其实路承周早就预料到了吴伟的态度,今天之所以来,只是为了证实路承周的推测罢了。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协助特高班监视一个人。”吴伟掩饰着说。


    “这么说,吴队长是抽不出时间喽?”马玉珍不满地说。


    “没有,明天上午我去趟东亚医院,下午见个面,再向马组长汇报。”吴伟眼珠一转,笑吟吟地说道。


    “好啊,明天下午,就在法国公园碰头吧。”马玉珍想了想,缓缓地说。


    “下午三点,法国公园,不见不散。”吴伟忙不迭地说。


    “好,明天下午三点法国公园。”马玉珍点了点头。


    吴伟回到家后,突然变得非常兴奋。


    抓到马淑一,可是川崎弘最大的愿意。


    然而,该怎么抓呢?


    吴伟之前与军统可是有过合作的,如果他向路承周或者川崎弘,他们肯定会问,吴伟的情报来源。


    到时,吴伟如何解释?

    所以兴奋之后,他很快冷静下来了。


    他既想抓捕军统海沽站的人,又不想把自己牵进来,左右为难。


    但第二天上午,吴伟还是去了趟东亚医院。


    他以为,情报一室的人都撤离了,自己去东亚医院,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然而,吴伟到了后才发现,东亚医院有情况。


    很快,吴伟就发现,东亚医院其实是个陷阱,日本人早就埋伏好了,只等着军统来救人呢。


    他很懊悔,早知道的话,昨天晚上,就应该将真相告诉马淑一。


    如果吴伟昨天晚上,将一切真相告诉马玉珍,还真的有可能瞒天过海。


    然而,吴伟早就有了异心,何思靖的住址,他从来没汇报过。


    在东亚医院的人,早就撤离。


    如果告诉军统,或许今天军统的人就落网了。


    但世上是没有后悔药的,离开东亚医院后,吴伟回了宪兵分队。


    刚到情报一室,宁明一见他,马上向他报告了一件事。


    “吴队长,昨天我们查到的那个人跑了。”宁明低声说。


    “跑了?这怎么可能呢?”吴伟惊诧地说。


    “今天上午,特高班准备抓人,结果房子里根本没人。”宁明叹息着说。


    “没人?不可能啊。”吴伟觉得不可思议。


    昨天晚上,他可是亲眼看到何思靖走进房子,难道说,何思靖会飞不成?


    “寺田太君大发雷霆,你赶紧去一趟吧。”宁明催促着说。


    这个时候,谁都不想当个高的,因为他感觉,天快塌下来了。


    吴伟的二小队,这几天一直受寺田清藏的直接领导,他也没多想,直接去了寺田清藏的办公室。


    没想到,寺田清藏一看到他,过来一把揪住他的胸口,啪啪就是两记重重的耳光。


    “八嘎!”寺田清藏愤怒地说。


    “寺田班长,怎么啦?”吴伟真想一脚踹过去,可明知道寺田清藏想打自己,还只能把脸主动伸过去。


    “今天上午你干什么去了?”寺田清藏怒声问。


    “我没去哪啊。”吴伟一愣,你们没抓到人,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他来向寺田清藏汇报,只是出于同情。


    昨天晚上何思靖到家后,他当时就问寺田清藏,要不要马上抓捕。


    是寺田清藏决定,由特高班接手的,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啪!”


    寺田清藏其实并不在乎吴伟去哪,他只是想找一个打吴伟的理由罢了。


    吴伟却被寺田清藏打懵了,他以为寺田清藏知道自己的事,马上改口:“我去了趟东亚医院。”


    “东亚医院?你去那里干什么?”寺田清藏的手掌已经扬在空中,听到吴伟的话,将手收了回后,指着吴伟冷声问。


    “我……我去探望了阎明。”吴伟说。


    此时他才注意到,寺田清藏脸上也有几道五指印。


    从指印的大小,吴伟估计,这应该是川崎弘留下的。


    他心想,日本人真他妈混蛋,自己受了惩罚,却要拿中国人出气。


    吴伟很后悔,不该直接来找寺田清藏。


    此事他应该先向路承周汇报啊,只有路承周是自己的上司。


    如果向路承周汇报,哪怕真犯了错,也不应该上来就挨打吧。


    “啪!”


    吴伟正想着,突然又被打了一耳光。


    “八嘎!”寺田清藏没想到,吴伟竟然去了东亚医院,那里一直没有动静,他正想发火,只是找不到目标罢了。


    东亚医院的行动,特高班和情报一室都不知道。


    整个宪兵分队,只有寺田清藏和川崎弘知道。


    吴伟虽然不知情,但他突然出现在东亚医院,却有可能打乱自己的计划。


    军统如果今天派人侦查东亚医院的情况,看到吴伟,会不会以为宪兵分队有埋伏呢?


    此时的寺田清藏,并没有意识到,所有的行动,其实早就流产了。


    他对吴伟的惩罚,也只是出于心情不好。


    至少,他还没有怀疑,吴伟与军统有关系。


    然而,到晚上,与雷晓岩失去联络时,寺田清藏才意识到,出大事了。


    宪兵分队与雷晓岩之间,联络一直很正常,今天原本是约定对交通动手的日子,更需要与雷晓岩保持联络。


    然而,雷晓岩一直联络不上,川崎弘很是焦急。


    他当机立断,派寺田清藏直接去找雷晓岩。


    然而,寺田清藏发现,雷晓岩竟然死在房子里,电台也不见了。


    哪怕寺田清藏再迟钝,此时也知道,出了大事。


  第八百五十七章 招供

    川崎弘和路承周,接到消息后,都赶到了雷晓岩的住处。


    昨天晚上,路承周在雷晓岩与川崎弘联络之后,突然到了这里。


    他是海沽站的站长,雷晓岩不敢不敢开门。


    以路承周的身手,要除掉雷晓岩实在太容易了。


    开门进去后,雷晓岩走在前面,路承周跟在后面,他掏出枪近距离在背后给了雷晓岩一枪,同时又在脑袋上补了一枪。


    雷晓岩这里,最珍贵的就是电台。


    至于他与日本和重庆联系的密码本,倒不是很重要。


    这些东西,日本人肯定早掌握了,雷晓岩一死,密码本全部会作废。


    “这个人的死亡时间超过十二个小时了。”路承周装模作样的观察着雷晓岩的尸体,如果他愿意,可以准确地说出,雷晓岩是死于昨晚几点几分。


    “你觉得会是谁干的?”川崎弘问。


    “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目前只能是火焰了。”路承周沉吟着说。


    “火焰怎么会知道雷晓岩的身份呢?”川崎弘喃喃地说。


    原本这是他极为漂亮的一步棋,可现在,却成了一步死棋。


    “应该是加藤五郎无意中泄露的情报。”路承周叹息着说。


    “这个该死的家伙!”川崎弘嗔恼着说。


    “当然,也有可能是其他渠道泄露的消息。”路承周突然说道。


    “你指的是谁?”川崎弘问。


    “我也不知道,如果有人泄密,我想寺田君应该有怀疑目标。”路承周缓缓地说。


    “昨天晚上,吴伟报告,找到了海沽站交通的住址。但今天上午,却没有找到人。还有,今天上午,他去了趟东亚医院。”寺田清藏被路承周一提醒,脑海里马上浮现出吴伟。


    “他去了趟东亚医院?”川崎弘惊呼道。


    吴伟上次报告,有人在打听阎明的消息。


    而今天,吴伟却跑到了东亚医院。


    “川崎队长,回去后,我重点调查吴伟。”路承周郑重其事地说。


    “你现在就回去!”川崎弘郑重其事地说。


    “是。”路承周忙不迭地说。


    回到宪兵分队后,路承周将吴伟带到了审讯室。


    “说吧,你最近都干了些什么?”路承周将吴伟的枪收了上来,冷声问。


    “主任……我没干什么啊。”吴伟的眼中满是惊慌,他的配枪被收走,说明将自己当成敌人了。


    “没干什么?那你去东亚医院干什么?”路承周靠着椅背,点了根烟,淡淡地问。


    “我经过东亚医院,顺路去看看。”吴伟犹豫着说。


    “撒谎!”路承周冷喝道。


    “我……”吴伟一个激灵,他去东亚医院确实不怀好意。


    “说,你是不是军统的内奸!”路承周厉声喝问。


    “主任,我怎么会是军统的内奸呢。”吴伟讪笑着说。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来人,将他绑起来。”路承周大喊一声,宁明带着两个人,将吴伟绑到了十字架上。


    “主任,我真不是军统的内奸啊。”吴伟大叫着说。


    在这里,他看过别人受刑,也给别人用过刑,最是知道其中的痛苦。


    如果吴伟是个意志坚定之人,他也不会两面三刀。


    “给我打!”路承周冷声说。


    旁边的宁明,拿起鞭子,朝着吴伟狠狠地抽去。


    “啊!”


    鞭子落到吴伟身上,痛得哇哇大叫。


    路承周实在不想看到他的窝囊相,转身走了出去。


    然而,路承周才走到门口,身后就传来了吴伟的声音。


    “主任,我招,我都招,只要不再用刑就行了。”吴伟大叫着说。


    他知道,挨鞭子只是刚开始,就算他能撑过去,接下来的刑具,他肯定挨不过。


    与其被打得皮开肉绽再招,不如先招了再说。


    “这就对了嘛。”路承周回头一笑,他就知道吴伟熬不过。


    只是没想到,吴伟竟然如此怂包,好歹你也熬两种刑具再说吧。


    吴伟为军统做的那点事,路承周知道得一清二楚。


    而吴伟一旦开口,也没打牌隐瞒,如竹筒倒豆子般,将他为军统所做之事,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没想到你竟然真是军统内奸!”路承周听完吴伟的供述,叹了口气,淡淡地说。


    “主任,我当时只是一时鬼迷心窍,现在已经幡然悔悟,今天下午,我已经与马淑一约好在法国公园见面。主任如果信得过,卑职愿意戴罪立功。”吴伟大喊着说。


    “你与马淑一有约?”路承周蹙起眉头,似乎不相信吴伟之言。


    “千真万确,马淑一想知道阎明的情况,她一定会来见我。”吴伟现在什么都不想,只想救自己一命。


    “如果她不来呢?如果这是火焰新的计谋呢?”路承周冷冷地说。


    “不会的,不会的。”吴伟忙不迭地说。


    下午,马淑一自然不会与马玉珍见面。


    吴伟没有通过路承周的考验,这样的人,绝对不会再被信任。


    吴伟的供述,路承周马上向川崎弘作了汇报。


    “八嘎!这个混蛋!”川崎弘一看,吴伟竟然早就为军统做事,气得哇哇大叫。


    “手下无能,让吴伟这个军统内奸一直潜伏在我们内部。”路承周一脸愧疚地说。


    “你觉得,吴伟说得是真的吗?”川崎弘看了路承周一眼,他能亲自把军统内奸揪出来,自然不好再多责怪。


    “应该是真的,但火焰狡猾无比,我担心他上了军统的当而不自知。”路承周担忧地说。


    “不管如何,总得试试。”川崎弘缓缓地说。


    这可能是他最后的机会了,如果下午能抓到马淑一,还能扳回一局。


    否则,这次与火焰的交锋,他又输得一败涂地。


    “好吧,我去做个计划。”路承周说。


    吴伟要戴罪立功,路承周也需要好好表现。


    为了抓到马淑一,路承周准备出动整个情报一室的人。


    法国公园不小,就算将情报一室的人全部投进去,也未必能封锁所有道路。


    而且,他们的行动必须保密,如果让军统察觉,还能抓到马淑一吗?

    路承周要求,情报一室的人,下午两点就赶到法国公园。


    他们有些人扮成游客,有些人则扮成小贩。


    只要吴伟与马淑一接上头,绝对逃不掉。


  第八百五十八章 来人

    路承周的计划很严密,然而,马玉珍不出现,哪怕计划再好,也注定是失败。


    对这种失败,路承周早就有了心里准备。


    而身为当事人的吴伟,在三点过后,则越来越紧张。


    三点之前,他一直渴望快到三点。


    作为一名情报人员,他知道接头时,时间必须精确。


    早一分钟,与晚一分钟,都是不一样的。


    特别是过了接头时间后,每过一分钟,说明马淑一出现的可能性就降低了一分。


    等到三点一刻后,就算马淑一没出现,吴伟也只能离开。


    等对方十五分钟,是接头所能承受的最大极限。


    马淑一没出现,吴伟就谈不上戴罪立功。


    甚至路承周,也要承担责任。


    回到宪兵分队后,吴伟就被押走,从此以后,路承周再也没有见过他。


    据说,他被送进了劳工营,在里面被折磨而死。


    一九四一年元月,日本大将冈村宁次任华北方面军司令官,极力推行“治安强化运动”,以七万兵力,实行铁壁合围战术。


    日军所到之处,实施烧光、杀光、抢光的“三光政策”,疯狂扫荡,使冀中人民受到极大损失。


    华北各抗日根据地,面对日军的扫荡,开始进入艰难时期。


    三月三十日,伪华北政务委员会宣布:在河北、山西、山东等地,开展为期五天的第一次治安强化运动。


    海沽出动警察和保甲人员两万八千余人,进行全市户口大检查,疯狂搜捕抗日人员,“强化保甲组织”。


    同时,还强迫海沽居民,必须悬挂“五色旗”。


    五色旗又称五族共和旗,是中华民国建国之初北洋政府时期使用的国旗,旗面按顺序为红、黄、蓝、白、黑的五色横条,比例为5:8。


    红、黄、蓝、白、黑五色分别表示汉族、满族、蒙古族、回族、藏族,所选用的五色为五个民族传统上所喜爱的颜色,象征着这五族共和。


    其实北伐后,五色旗那你先吃被青天白日满地红旗完全取代。


    此时伪华北政务委员会,强迫居民悬挂五色旗,也是为了与重庆的国民政府区别罢了。


    此次治安强化运动,对海沽的抗日人员,并没有多大影响。


    看似声势浩大,其实漏洞百出。


    无论是军统,还是中共方面,因为早有准备,各种证件齐全可以从容应对。


    军统自从雷晓岩死后,一直没再派电台人员来海沽。


    而在四月底,投靠宪兵分队的阎明,被人发现死于家中。


    这位投靠了日本特务机关的汉奸,终于得到了应有了下场。


    直到五月,才派出一个独立潜伏电台,由宋洲负责。


    宋洲出生于1908年,河北保定人,毕业于中央陆军军官学校高等教育班第四期后,参加军统局,曾任保定通讯组组长。


    华北区遭到破坏后,宋洲侥幸逃回重庆,在重庆卫戍总司令部稽查处任职。


    阎明叛变后,重庆一直在挑选合适的潜伏电台。


    最终还是戴立钦点,派他来海沽担任潜伏电台台长。


    此次重庆吸取阎明的教训,事先向路承周作了通报。


    接到重庆的通知后,路承周化装后,去火车东站接了宋洲,并且亲自送他到法租界教堂后面的安全屋。


    “宋先生,这是我们从未启用过的安全屋,如果不满意,可以再给你更换。或者,你自行更换也行。电台用的是原来雷晓岩的,你可以试一下机,天线已经帮你架好。”路承周到了安全屋后,整个人才轻松下来。


    “多谢火兄。”宋洲一路上,都在观察着这个传奇的军统英雄。


    在重庆时,他听过关于火焰的传说。


    海沽的抗日形势极为恶劣,海沽站能维持到现在,特别不容易。


    海沽站在火焰之前,换过多任站长。


    火焰担任站长后,不仅多次与宪兵分队交锋,而且还建立了忠义救国军海沽抗日大队。


    虽然海沽抗日大队的战斗力,还有待进一步提升,但军统在海沽周边有了自己的军队,这一点,就连戴立也深感自豪。


    此次来海沽前,戴立与他谈话时,也特意说到了火焰。


    宋洲的独立潜伏电台,虽然不与海沽站发生横向联系,但如果一旦出现问题,可以通过重庆,请求海沽站相助。


    “从现在开始,我不知道你来过,也不知道你住在这里,抗日胜利后再见!”路承周伸出右手,笑了笑,说。


    “抗日胜利后见!”宋洲伸出右手,与路承周紧紧握在一起。


    他知道火焰应该是化了装的,火焰看上去年近四十,但实际年龄应该比自己还小。


    火焰之所以化装,恐怕是因为有特殊身份。


    对火焰的身份,戴立没提,宋洲也没主动问。


    在敌后潜伏,有一个潜伏身份是很正常的。


    五月的一天,川崎弘将路承周叫到了办公室。


    “去年底对盘山的扫荡,并没有完全消灭八路军。上面要求,再派人潜入盘山地区,侦察八路军十三团之近况。”川崎弘沉吟着说。


    盘山的八路军,反间谍工作做得很不错。


    虽然各个部门,都有派人潜入盘山,但真正成功的,目前只有情报一室的赵宾。


    “还是我们派人吗?”路承周不动声色地问。


    日军对北宁铁路沿线的封锁越来越严,北宁铁路南、北两块根据地的联络,因而不断减少。


    上级为开辟地区工作的领导,将北宁铁路以南划为冀中区,北宁铁路以北,划为冀东区。


    盘山十三团,属于冀东根据地。


    “对,还是派赵宾去,他熟悉情况。这次去盘山,除了侦察十三团的情况外,还要摸清盘山地区的经济情况,老百姓吃的怎么样,市面上的货物品种和价格等。”川崎弘说,扫荡盘山地区,除了军事手段,还有经济手段。


    “好。”路承周还能说什么呢,不管川崎弘提什么要求,都要尽量满足。


    幸好,赵宾上次与盘山的八路军已经有过接触。


    我党对赵宾也做过工作,他的思想有所转变,才让他平安回来的。


  第八百五十九章 亲手抓


    宪兵分队的行动,路承周第一时间,将情报传给了海沽城委。


    从去年一个骑兵中队扫荡盘山开始,日军已经是第三次开始扫荡盘山了。


    路承周预测,盘山根据地,将进入最艰难的时期。


    果不其然,一九四一年六月二十日,伪华北政务委员会下令,对华北抗日根据地实行经济封锁。


    冀东主力部队和党政领导机关,因为提前获知了日军行动,在六月初全部转移到了长城以北,继续抗日。


    赵宾从盘山回来后,带回了第一手的情报。


    盘山的物资紧缺,像盐、布匹已经无法保障,盘山的大部队已经转移。


    赵宾的情报,是盘山根据地的领导,经过研究后决定的。


    此次赵宾去盘山,思想经过了改造,他已经愿意主动为我党工作。


    对赵宾的思想转变,党组织自然是欢迎的。


    然而,就算是知道,盘山的十三团主力已经转移,日军还是决定,将盘山设为“无人区”。


    从六月下旬开始,日军在盘山脚下,挖了两道长达数十里的封锁沟,周围建起了12个据点。


    从封锁沟和据点建立后,盘山根据地最入了最艰难时期。


    除了盘山之后,对近在咫尺的二步山,日军同样进行了经济和军事封锁。


    在二步山通往海沽的山脚下,也挖了一道五里的封锁沟通,建立了两个据点。


    日军要把抗日部队困死,让他们不战而溃。


    身在海沽的路承周,得知日军的行动后,却一筹莫展。


    个人的力量,有的时候实在太渺小,哪怕路承周能力再强,也无法改变盘山根据地的境遇。


    至于二步山,也只能通过肩挑手拿,从周围搜查各种物资。


    幸好二步山上建立了电台,海沽日军的动态,路承周可以及时通知他们。


    而从七月七日开始,伪华北政务委员会,在华北再次推行为期两个月的第二次治安强化运动,提出重点是“实行剿共,巩固治安”,全面实行居住证制度,镇压抗日活动。


    还特别规定,每月的1、15日为“市民自肃自励运动日”。


    到八月,伪华北防共委员会在海沽成立,海沽也成立了防共委员会分会,由温佩石担任会长。


    从八月二十四日,海沽防共委员会分会成立开始,海沽开始了公开的、大规模的反共活动。


    温佩石根据海沽日本宪兵队的部署,一方面强化保甲制度,实行联保连坐,加强对居民的控制;另一方面,派遣警察及治安军,不断进行户口抽查,搜捕所谓的政治嫌疑犯,多次进行“街头临时检查”,搜查过往车辆和行人。


    海沽防共委员会分会的做法,给海沽的抗日组织,造成了很大的阻碍。


    路承周多次提醒马玉珍,暂时停止活动,隐蔽待机,积蓄力量。


    最好的办法,是辞掉庸报记者的工作,回法租界或英租界另外找份工作。


    但马玉珍认为,她在庸报当记者的身份,有利于公开活动。


    毕竟,马玉珍不仅是海沽站的情报组长,还是蚂蚁情报小组的成员,以及蚂蚁的交通员。


    然而,马玉珍的身份,还是引起了怀疑。


    马玉珍在庸报当记者,用的是“范玉贞”这个化名。


    虽然路承周给她准备了一整套的证件,可毕竟“范玉贞”这个人,之前是不存在的。


    一旦调查范玉贞以前的档案,很容易发现问题。


    庸报也实行了联保连坐,马玉珍周围的人,都是支持日军占领海沽的,他们在日本人眼中,也是真正的“良民”。


    当实行联保时,马玉珍虽然可以保别人,但周围对她之前情况不了解的,却不敢保她。


    毕竟,一旦马玉珍出事,那是要连坐的。


    虽然马玉珍的档案上说明,她是从满洲过来的,可是只要日本人花力气,还是能查到的。


    马玉珍的情况,最终报到了宪兵队。


    宪兵队一封电报发到满洲,满铁很快回复:查无此人。


    这下宪兵队就有了兴趣,很快他们就查到,范玉贞之前的身份,是振华中学的中文老师马玉珍。


    振华中学当时可是抗日分子最为活跃的地方,军统的抗团成员,主要来自振华中学。


    更不用说,马玉珍假造身份,混入庸报当记者。


    鉴于马玉珍的情况,宪兵队将这个案子交给了英租界宪兵分队。


    毕竟,在打击抗日组织方面,英租界宪兵分队是比较有经验的。


    当路承周被叫到川崎弘办公室时,看到寺田清藏也在,当时还在纳闷,是不是又要搞治安强化运动了。


    “你跟马玉珍是不是邻居?”川崎弘正在看着马玉珍的资料,此人越看越觉得可疑。


    虽然是女人,也是个漂亮的女人,但在川崎弘看来,她更像一个坚定的抗日分子。


    “我们还是同学,我后来进了警察教练所,她上了南开大学。”路承周听到“马玉珍”这三个字时,惊得差点跳了起来。


    要不是他多年养成的处变不惊,这一下就会露出破绽。


    “你最近与她有联系吗?”川崎弘靠在椅背上,望着路承周,问。


    “自从她上大学后,几乎就没有联系了。”路承周摇了摇头。


    事实上,马玉珍在振华中学时,还偶尔去他家。


    甚至有一段时间,还住在他家里。


    只是,这个情况,路承周目前不好说。


    “你觉得,她可能是抗日分子吗?”旁边的寺田清藏突然问。


    “当时她确实比较激进,但她如果还在海沽的话,应该不会再参加抗日活动了。”路承周沉吟半晌,缓缓地说。


    川崎弘既然说出了“马玉珍”这三个字,显然,他们已经盯上了马玉珍。


    只是,这个情况他才知道。


    “是不是抗日分子,抓起来一审就知道了。”寺田清藏冷笑着说。


    “虽然我们是邻居,但我早就搬到了英租界。如果她真是抗日分子,我一定亲自将她抓捕。”路承周坚定地说。


    “马玉珍行踪不定,而且警惕性很高,又是记者,可以到处跑。她的身份,很适合抗日活动。”川崎弘缓缓地说。


    “这样吧,你跟她熟,由路主任亲自抓捕吧。”寺田清藏提议道。


  第八百六十章 画饼

    寺田清藏的提议,得到了川崎弘的支持,他也觉得,以路承周和马玉珍的关系,最好由他亲自抓捕马玉珍。


    然而,抓捕马玉珍的命令,令路承周进退维谷。


    抓吧,肯定不可能。


    路承周哪怕牺牲自己,也绝对会保护马玉珍。


    这是路承周得知,马玉珍成为自己的交通员,所作的决定。


    从那时开始,这个决定,从来没有动摇过!


    “什么时候抓呢?抓之前,要不要再盯一段时间呢?”路承周问,日本人目前还没有确定马玉珍的真正身份,这是目前他能唯一利用的机会。


    “我们已经知道了马玉珍的住处,晚上抓捕当然是最好的。”川崎弘缓缓地说。


    “马玉珍每天都会来趟英租界和法租界,分别在英租界的二十六号路和法租界的第二十五号路附近活动。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她的目的。”寺田清藏遗憾地说。


    “如果她真是抗日分子的话,会不会是为了与人接头呢?”路承周问。


    “她接触的,都是采访对象。”川崎弘摇了摇头,这也是他疑惑的地方。


    不管如何,他已经没有耐心了,让路承周抓捕吧,一切等抓到她之后再说。


    “会不会是死信箱?”路承周突然说。


    “死信箱?”寺田清藏惊讶地说,他仔细回想马玉珍的行动,还真的有可能。


    每次到法租界第二十五号路,以及英租界第二十六号路路时,马玉珍就变得特别警惕。


    为了不打草惊蛇,特高课的人不敢跟得太近。


    他其实也有所怀疑,经路承周一提醒,觉得还真有这个可能。


    “你们没发现吗?”川崎弘转头问寺田清藏。


    “我的人怕惊动她,不敢靠得太近。”寺田清藏惭愧地说。


    “交给我吧,一定让她原形败露。”路承周笃定地说。


    “那抓捕计划怎么办?”寺田清藏问。


    “这个……要不要等一天?”路承周跃跃欲试地望了川崎弘一眼,迟疑着说。


    “如果出了问题怎么办?”川崎弘轻轻摇了摇头,缓缓地说。


    与火焰交手几次,每次都棋差一着后,他已经变得很没自信。


    “还是老师考虑得周全,先把人抓起来再说。如果真要是与同党联络的死信箱,到时再审问就是嘛。”路承周马上改口。


    “如果我们能掌握一个抗日组织的死信箱,不异于掌握了他们的电台密码。”寺田清藏叹息着说。


    他很想支持路承周的建议,然而,接下来的风险,又是他所不能承受的。


    “其实,还有一种情况,马玉珍未必就是抗日分子,她之所以改变身份,只是为了冒险,甚至是为了保护自己。”路承周又说道。


    “不管如何,先抓起来审讯再说吧。你白天可以盯一下,晚上你去找她,如果她承认抗日分子的身份,自然再好不过。如若不然,你到时可不能怜香惜玉。”川崎弘提醒着说。


    寺田清藏和路承周说得都有道理,他既希望马玉珍是抗日分子,又希望通过马玉珍,发现抗日分子的死信箱。


    一旦掌握了抗日组织的死信箱,那可真是比破了他们的电台密码还关键。


    掌握电台密码,只能知道抗日组织的上传下达。


    但掌握了他们的死信箱,完全可以控制抗日组织。


    当然,路承周说的也有可能,马玉珍根本只是为了好玩,根本就不是什么抗日分子,只是为了表现自己的独立。


    现在的年代,女性想表现得独立,也是很常见的。


    因此,他才给了路承周一个白天的时间。


    “如果她真是抗日分子,我一定亲自送她上路。”路承周坚定地说。


    “哟西。”川崎弘满意地看了路承周一眼,微笑着说。


    回到办公室后,路承周拿出一把私枪,卸下弹夹,看了看里面的子弹是满的。


    将弹夹装进去,拉动枪栓,听到子弹上瞠的声音后,他才将子弹退掉,同时关上保险。


    将枪插在后腰后,又拿出一个弹夹,装进了口袋。


    抓捕马玉珍,路承周希望全部用情报一室的人。


    这一点,得到了寺田清藏的支持。


    但在行动之前,他给路承周派来了一位日本宪兵:谷川吉男。


    这两天,马玉珍的跟踪,一直由谷川吉男负责。


    寺田清藏派他来,也是向路承周提供马玉珍的情况。


    “谷川君,辛苦了。”路承周见到谷川吉男时,很是客气地说。


    抓捕和跟踪马玉珍的行动,他只带了三个人,一小队的赵宾,以及两名手下。


    “你们四个人够了吗?”谷川吉男看了一眼路承周身后的人,用日语说。


    他虽然在宪兵分队待了几年,但还是不会说中国话。


    “要不是想知道她到底在搞什么鬼名堂,我一个人就够了。”路承周得意地笑了笑。


    “好吧,我带你们去找她。”谷川吉男没有理会路承周,跟其他日本人一样,所有中国人都让他觉得是低贱而卑劣的。


    哪怕路承周是情报一室的主任,在他看来,依然是上不得台面的中国人。


    “多谢。”路承周躬了躬身,客气地说。


    他们开着一辆汽车出去,谷川吉男这几天一直跟着马玉珍,他知道这个时候,应该去哪里找马玉珍。


    在谷川吉男的引导下,路承周将车子开到了河北六经路的一条小巷子口。


    “不出意料的话,她应该很快会通过这里。”谷川吉男看着手腕上的表,笃定地说。


    “谷川君,你跟踪马玉珍有多久了?”路承周递给谷川吉男根烟,问。


    “准确的说,前天下午才接手。”谷川吉男接过烟,沉吟着说。


    “你觉得马玉珍是军统还是共产党?”路承周马上掏出火,给谷川吉男点上,问。


    “这个说不好,但我觉得,她应该是共产党。”谷川吉男缓缓地说。


    坐在后面的赵宾,听到“共产党”这三个字时,眼中的惊诧一闪而过。


    路承周已经跟他说起了今天的任务,然而,他却以为,抓的是普通的抗日分子。


    如果马玉珍真是共产党的话,那就要另当别论了。


  第八百六十一章 联络暗号

    在盘山时,赵宾接触到了真正的共产党。


    看到盘山根据地的真实情况后,赵宾的心灵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赵宾深刻感受到,共产党在极端艰苦的情况下,还在积极抗日。


    相比之下,他的行径实在太可耻了。


    那一刻,他甚至萌生出要加入共产党的冲动。


    赵宾在盘山,向共产党方面作了保证,以后绝对不反共,并且积极配合地下党的工作。


    如果今天要抓的人是共产党,他得想办法放她走才行。


    作为一名女性,在海沽敢于与残暴的日本人作对,这种勇气,令他很钦佩。


    赵宾每次看到日本人在审讯室,对中国人用刑,他从心底生出一股寒气。


    “看,她来了。”谷川吉男突然指着街上一位坐在人力车夫上的马玉珍说。


    路承周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眼就看到了马玉珍。


    路承周马上发动车子,跟了上去,街道上的人流比较大,路承周只能慢慢跟在后面。


    “难道我们就一直开着车子跟踪吗?”谷川吉男淡淡地说。


    他跟踪马玉珍,可是骑着一辆自行车。


    路承周却开着车子,这让他心里很不平稳。


    况且,车后面还坐着三个中国人呢,他们有什么资格,跟自己一起坐车呢?


    “谷川君说得极是。”路承周突然加快速度,超过了马玉珍坐的人力车。


    到前面的路口后,路承周将车子拐到了另外一条街,然后将车子迅速停了下来。


    他的车牌,马玉珍是知道的,甚至谷川吉男坐的这个位置,马玉珍还坐过几次。


    他在超过马玉珍的人力车时,还特意在前面踩了一下刹车,让人力车差点撞到自己的车子。


    人力车夫当然不敢说什么,但他肯定也得降速,车上的马玉珍,自然能察觉到。


    “赵宾你先下车,看她到底去哪里,千万不要打草惊蛇。如果跟丢了,你们就去英租界二十六号路。同时,派一个去法租界第二十五号路。”路承周一边观察着主路的人力车,一边朝后面的赵宾说道。


    赵宾与共产党的关系,路承周通过顾三石,已经掌握。


    他之所以两次派赵宾去盘山,也是因为赵宾对共产党有好感。


    否则,第一次赵宾去盘山,就回不来了。


    坐在人力车上的马玉珍,刚开始并没有注意到,路承周的车子跟在后面。


    但路承周的车子超过自己时,她的目光瞥了一眼。


    这一眼,她就看清了路承周的车牌。


    作为一名情报人员,她早就养成了,随时观察周围情况的习惯。


    最近一段时间,她其实也察觉到了周围的异常。


    特别是近几天,总觉得有人跟踪。


    可是她测试的时候,又没发现什么。


    特别是去法租界第二十五号路和英租界二十六号路取送情报时,感觉周围还是安全的。


    路承周的车子一向在英租界活动,突然到了市区,还在自己前面猛然停了一下,她当时就警觉了。


    路承周是什么人?他是宪兵分队情报一室主任。


    这样的身份,突然出现在市区,已经极为不正常了。


    而他还在自己眼前出现,还特意给了自己一个如此明显的信号,马玉珍自然明白,肯定是出事了。


    经过路口时,马玉珍拿出一面小镜子,表面上是看看脸上的妆有没有乱,实际上是借着镜子观察后面的情况。


    果然,她很快看到,赵宾出现在镜子里。


    马玉珍马上收回了镜子,她终于明白路承周的意思了。


    马玉珍终于知道,这几天自己的感觉并没有错。


    只有她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让宪兵分队盯上了自己。


    虽然知道被跟踪,但马玉珍并没有慌乱。


    长期的地下工作,让她养成了处变不惊的习惯。


    甚至在下午,她依然去了法租界第二十五号路和英租界二十六号路号。


    这是她每天养成的习惯,如果不去的话,说不定身后的人,反而会怀疑。


    只是,经过死信箱时,她没再停留,就当在二十六号路逛街似的。


    马玉珍离开英租界二十六号路时,路承周把车子停好,与谷川吉男一起从二十六号路的一头走到了另一头。


    “谷川君,你觉得马玉珍来这里是干什么?”路承周掏出烟,递给谷川吉男一根,借着给他点火的时候,问。


    “不是接头,就是察看路上的暗号。”谷川吉男笃定地说。


    “谷川君分析得极是。”路承周点了点头。


    白天的跟踪,如果没有取得进展的话,晚上就要抓捕了。


    到目前为止,路承周还没有想出一个十全十美的办法。


    谷川吉男分析得确实没错,马玉珍确实是在观察联络暗号。


    在二十六号路的一根电线杆上,画有一个长方形,右上角如果划掉一个角,说明死信箱内有情报。


    今天那个长方形的角,已经被擦掉,显然死信箱里并没有情报。


    蓦然,路承周突然想到一个主意。


    “谷川君,你看这个电线杆上的图案,是不是暗号?”路承周走到电线杆边,指着上面的长方形图案,问。


    “这怎么会是抗日分子的联络暗号呢?”谷川吉男摇了摇头,不敢相信的说。


    这只是一个粉笔图案,看上去就像小孩的涂鸦嘛,怎么可能是抗日分子的联络暗号呢。


    “那可说不好。”路承周缓缓地说。


    傍晚,马玉珍回到住处后,路承周让赵宾将前后门盯着,自己和谷川吉男回到宪兵分队,向川崎弘汇报今天的情况。


    特别是在英租界二十六号路上发现的长方形图案,路承周更是详细说了。


    “老师,虽然这是用粉笔画的,看上去也像是小孩子的涂鸦,但我觉得,这很有可能是他们的联络暗号。如果不出所料的话,周围很有可能是他们的死信箱。”路承周笃定地说。


    “是吗?”川崎弘有些疑惑的看了谷川吉男一眼。


    “川崎队长,我觉得路主任太异想天开了。”谷川吉男马上说道。


    “如果老师不相信的话,去现场一看便知分晓。”路承周笃定地说。


  第八百六十二章 真相

    路承周之所以邀请川崎弘去看现场,也是知道,川崎弘一直想破获一个真正的抗日组织。


    上午时,川崎弘也透露出,对马玉珍行踪的兴趣。


    果然,听了路承周的建议后,川崎弘当即决定,去二十六号路看看。


    看到电线杆那个长方形的粉笔图案,川崎弘驻足察看了许久。


    其实,在看到这个图案时,川崎弘心里就一喜。


    这个看似普通的长方形,看似画得随意,但仔细看的话,很快能发现端倪。


    图案离地一米五左右,一般的小孩子,不会画得这么高。


    不要说小孩子,这样的高度,对很多日本人来说,也已经很高了。


    “老师,要不要在周围搜查一下?”路承周问。


    “黑灯瞎火的,能搜到什么?”川崎弘摇了摇头。


    “晚上把马玉珍一抓,什么都知道了。”路承周笑了笑,说。


    “暂时不抓马玉珍,同时对她的监视也撤掉。明天,你的任务,主要是将周围监视起来。只要马玉珍一来,不管她做了什么,都必须盯死。”川崎弘缓缓地说。


    “好,明天我亲自来盯着。”路承周郑重其事地说。


    “不,你去法租界第二十五号路。”川崎弘摆了摆手,除了二十六号路之外,法租界第二十五号路也是马玉珍必去的。


    “好。”路承周正色地说。


    川崎弘的指示,当然要第一时间执行,路承周开着车子,很快到了马玉珍住处,通知赵宾等人撤离。


    “主任,为何突然要撤呢?”赵宾上车后,很是不解的问。


    “你的任务变了,从现在开始,你就守在二十六号路。明天,只要马玉珍出现,盯死她的一举一动。”路承周将赵宾等人拉到了二十六号路那根电线杆。


    对面正好有家小旅馆,只要靠近街道开间房,能清晰地看到这根电线杆。


    “如果她不出现呢?”赵宾突然问。


    “那就守在这里,把眼睛睁大。”路承周冷冷地说。


    “主任,我能回去拿回相机和望远镜吗?”赵宾突然说。


    “去吧。”路承周摆了摆手,不以为然地说。


    路承周载着赵宾回了宪兵分队,而一分队的两名队员,留在了二十六号路。


    路承周回宪兵分队,自然是向川崎弘汇报自己的安排。


    赵宾拿着相机和望远镜,自行离开了宪兵分队。


    “老师,如果发现马玉珍与抗日组织有联络,是抓还是不抓?”路承周到川崎弘的办公室后,问。


    “当然不能抓啦,不但不要抓,还要暗中保护起来。”川崎弘嗔怪地看了路承周一眼,作为一名情报人员,怎么如此不敏感呢。


    “我倒希望,她不是抗日分子。”路承周叹息着说。


    “是不是抗日分子,过两天就知道了嘛。”川崎弘倒很希望,能通过马玉珍,找到海沽站的抗日组织。


    晚上,路承周回到家后,在楼上的书房,仔细的化着装。


    虽然他已经将赵宾等人,已经全部撤回来了,但谁知道,川崎弘会不会安排其他人,再暗中监视马玉珍呢。


    出发之前,路承周再次检查了自己的武器。


    他在宪兵分队的枪支,肯定是不能使用的。


    临出门前,路承周点了根烟,再次在脑海里,完善着自己的计划。


    虽然他的计划,可能很冒险,但只要保护马玉珍的安全,也不算什么。


    马玉珍住的地方,离庸报并不远,路承周今天已经是第三次来这里了。


    虽然他很想与马玉珍见面,但安全永远都排在首位。


    路承周与马玉珍有约定的见面时间,明天晚上,他们会在大光明电影院碰头。


    然而,路承周已经等不及了。


    宪兵分队已经作好了一切准备,一旦马玉珍露出一点破绽,身份瞬间就会暴露。


    当马玉珍听到两次两重三轻的敲门声时,她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起来。


    因为这个暗号,正是她一直印在脑海里的暗号,此时来敲门的,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蚂蚁。


    “请问,木先生在吗?”路承周等马玉珍开了门后,缓缓地问。


    “这里有两位木先生,请问你找哪一位?”马玉珍拼命压抑着自己的激动情绪,用尽量平静地声音,缓慢地说。


    “我找双木的林先生。”路承周轻声说。


    “我是林先生。”马玉珍让开身子,让路承周走了进去。


    “你好,马玉珍同志。”路承周伸出右手,缓缓地说。


    “你好,蚂蚁同志。”马玉珍伸出手,紧紧握住了对方,此时的她,依然沉浸在兴奋之中。


    “知道吗,你暴露了。”路承周沉声说。


    “我已经接到你的通知了。”马玉珍说。


    “我的通知?”路承周诧异地说,他还是第一次以蚂蚁的身份与马玉珍见面呢。


    “是啊,我刚不久接到封信,告诉我宪兵分队已经监视我几天了,今天晚上可能就会抓我。”马玉珍惊讶地说,她刚刚接到封信,还以为是蚂蚁因为情况紧急,而采取这样的方式呢。


    “不是我,应该是赵宾干的。”路承周缓缓地说。


    “赵宾?原来如此。你……”马玉珍突然发现,蚂蚁给自己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


    “这次你的暴露,主要出在档案上面。日本人较了次真,看来我们的工作,要做得更扎实才行。”路承周叹息着说。


    “你是承周!”马玉珍似乎没有听进路承周在说什么,她突然抓住路承周的衣服,一脸不敢置信地问。


    “换个地方说吧。”路承周默认了,这个地方已经被宪兵分队发现,就算外面暂时没有日本特务,但这里也很危险了。


    “好。”马玉珍马上说。


    此时她的脑子,其实是短路的,蚂蚁怎么能是路承周呢?他应该是火焰才对啊。


    蓦然,马玉珍豁然开朗,路承周一直都是那个路承周,只不过自己一直误会他而已。


    路承周等马玉珍化好装后,两人从后门离开了。


    在法租界的巴黎路,海沽站有一个从未启用过的安全屋。


    进了安全屋后,路承周才算松了口气,至少,今天晚上马玉珍安全了。


  第八百六十三章 顺势

    到安全屋后,路承周将头上的假发,脸上的假眉毛、假胡须、眼镜,还有牙套,也都取了下来。


    马玉珍站在路承周跟前,认真地看着路承周一点一点露出真容。


    马玉珍的手微微颤抖着,虽然她早就认识路承周,但现在路承周以“蚂蚁”的身份站到他面前,还是很激动。


    等路承周全部卸下后,马玉珍的脸颊,露出两个小小的酒窝。


    她突然向前走了一步,两手张开,然而,靠近路承周的时候,猛然又停了下来。


    少女的矜持,阻止了她最后的行为。


    “你瞒得我好苦。”马玉珍幽怨地叹了口气。


    自从路承周上了警察教练所,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当时她很痛心,然而,路承周依然我行我素,不再参与任何学生运动。


    到路承周毕业后,进了英租界警务处,程瑞恩对他也有看法了。


    那时候的马玉珍,对路承周也很失望。


    后面路承周参加宪兵分队,成了日本特务,她几乎就绝望了。


    直到得知,路承周竟然是军统海沽站长,马玉珍心里才好过点。


    然而,马玉珍总觉得有些遗憾。


    从内心讲,她还是抗拒的。


    路承周虽然抗日,但毕竟跟自己还不是一路人。


    然而,今天晚上,她却发现,自己以前对路承周的认识都是错误的。


    路承周不是日本特务,也不是军统特工,而是地下党,是自己的上级,蚂蚁情报小组的组长。


    马玉珍很惭愧,她一直在寻找蚂蚁,而蚂蚁却在自己身边。


    她一直误解了路承周,她自己也潜伏在海沽站,知道当一名卧底有多艰难。


    而路承周,有三重身份,每天都像在刀尖上跳舞,稍有不慎,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这些年,路承周承受了多少委屈和误解?

    这其中,还有自己的一份。


    哪怕就是想想,她也觉得路承周这些年太不容易了。


    “这是党的命令,组织的需要。不是我不告诉你,而是不能告诉你。身为一名地下工作者,党的纪律,还用得着我说?”路承周正色地说。


    “可是,你也得给我点提示啊。”马玉珍举起粉拳,在路承周身上锤了一下。


    “不说这些了,日本人已经发现了你的身份,为安全起见,你必须马上转移!”路承周郑重其事地说。


    他知道,要劝服马玉珍很难。


    但不管如何,也得先劝劝她。


    “我不走!”马玉珍坚定地说。


    “你是不是蚂蚁情报小组的成员?我是不是你的上级?作为一名党员,你怎么能无组织无纪律呢?”路承周板着脸,冷冷地说。


    “我走了你怎么办?而且,日本人只是怀疑,他们又没确定,我就是抗日分子。”马玉珍固执地说。


    “如果日本人知道了你的身份,除了你之外,还有马叔和马婶。马叔可是海沽城委的人,如果因为你暴露了他的身份怎么办?”路承周严肃地说。


    “就算我是抗日人员,日本人也不能搞株连吧?”马玉珍诧异地说。


    “日本人什么做不出来?”路承周淡淡地说。


    “好吧,我服从命令。”马玉珍无奈地说。


    路承周摆出一副组长的加热,她还能怎么办呢。


    “这就对了嘛。”路承周微笑着说。


    “我知道你肯定有后续计划,跟我说说。”马玉珍好奇地问。


    “顺其自然,让川崎弘发现二十六号路的死信箱。”路承周缓缓地说。


    “让川崎弘发现死信箱?”马玉珍吃惊地说。


    她熟悉路承周的做事风格,喜欢让敌人自以为得逞。


    比如说雷晓岩,就是最好的例子。


    难道,现在又要轮到蚂蚁情报小组了吗?

    “只有这样,你才能顺利转移。当然,也可以借这个死信箱,给日本人一点教训。”路承周微笑着说。


    “需要我配合吗?”马玉珍问,现在蚂蚁情报小组就剩下她跟路承周,死信箱里的情报,总不能让路承周一个人去放吧。


    “不必。”路承周摇了摇头,他怎么能让马玉珍冒险呢。


    暴露死信箱,只是为了掩护马玉珍转移罢了。


    “你的身份很重要,我觉得没必要再在死信箱放情报。”马玉珍说。


    “我的身份会不会暴露。就算要配合,也要等你安全之后再说。”路承周摇摇头,缓缓地说。


    “我安全之后呢?”玉珍问。


    “去根据地。”路承周缓缓地说。


    “不行,我还得当你的交通员。这是当初田书记给我的任务,我一定要完成好。”马玉珍坚定地说。


    “你又不听命令?这样怎么搞地下工作?”路承周佯装嗔恼地说。


    “不管,反正我要跟你在一起。”马玉珍说完之后,突然意识到了自己话中的语病,脸上浮起两朵红云。


    “我们以后在一起的时间长着呢,分别,不就是为了将来重逢么?”路承周微笑着说。


    如果说路承周对马玉珍没感情,那是假的。


    可从李向学将他引向革命道路后,路承周将所有的情感全部压在心底。


    哪怕他现在以蚂蚁的身份,出现在马玉珍面前,也是以工作第一。


    “好吧。”马玉珍听到路承周的话,像吃了蜜似的。


    “现在,我跟你说说接下来的计划……”路承周轻声说。


    马玉珍晚上还是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回家之后,她将所有可能暴露身份的书籍、稿纸全部销毁。


    第二天,马玉珍依然照常上班,也去了英租界的二十六号路和法租界的第二十五号路。


    但是,在这两条街,她都找了采访对象。


    至于那个电线杆,马玉珍只是经过,并没有停留。


    “老师,我想正面接触一下马玉珍。”路承周下午找到川崎弘,向他汇报着说。


    “可以。”川崎弘缓缓地说。


    “鉴于我与马玉珍之前的关系,能否从特高班派个人同行?比如说,熟悉情况的谷川吉男。”路承周正色地说。


    “当然可以。”川崎弘点了点头,就算路承周不说,他也会派人监视的。


    既然路承周提出来,他正好顺势而为。


  第八百六十四章 正面接触

    当然,川崎弘并不仅只让路承周正面接触马玉珍。


    路承周的任务,本就是抓捕马玉珍,他希望,一旦有任何异常,路承周都必须第一时间抓捕马玉珍。


    路承周提出,要正面接触马玉珍,其实已经表明态度,他是倾向于马玉珍并非抗日分子的。


    但川崎弘拒绝了,由谷川吉男陪同的建议,而是让情报一室的顾问石田秋夫出在。


    毕竟,谷川吉男不懂汉语,而石田秋夫基本上能用汉语对话了。


    路承周带着石田秋夫,一起去了趟庸报的报社。


    他们先是向报社的人,了解马玉珍的现状,随后,则与马玉珍亲自对话。


    看到路承周,马玉珍表现得很惊诧。


    “你是范玉贞?”路承周在庸报的一间单独办公室,见到了马玉珍。


    “我……”马玉珍迟疑着说。


    旁边的石田秋夫,一直在观察着马玉珍的神情。


    宪兵分队已经掌握了马玉珍的情况,她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会成为指证她的证据。


    “说吧,要不然就要到宪兵分队去谈了。”路承周冷冷地说。


    他与马玉珍的对话,昨天晚上在安全屋已经演练了一遍。


    两人仔细推敲着每一句对话,尽量不要让日本人怀疑。


    路承周的最低标准,是不让马玉珍去宪兵分队接受调查。


    否则,一旦进了宪兵分队,路承周也不能保证,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你都来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马玉珍叹了口气,苦笑着说。


    “我知道是一回事,你说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路承周缓缓地说。


    “我之所以用假名,只是不想跟以前的生活,发生任何关系。”马玉珍缓缓地说。


    “你以前是什么样的生活?”路承周问。


    “我……身边的人,有些参加的反日活动,我不想与他们为伍。”马玉珍轻声说。


    “你有这样的想法很好,我们也希望,你能与那些反日分子断绝关系。当初你从振华中学出来,是不是也因为此事?”路承周问。


    “是的,因为我发现,振华中学有不少人暗中从事抗日活动。”马玉珍说。


    “当初为何不举报呢?”路承周质问。


    “怕他们报复。”马玉珍低下了头。


    “路君,马小姐能主动与抗日分子断绝关系,已经非常好了。”石田秋夫突然用日语说道。


    “还是要警惕。”路承周轻轻摇了摇头,也用日语说道。


    其实马玉珍是能说日语的,虽然还带点口音,但正常的交流,还是没有问题的。


    “马小姐,从你最近的文章看,你对大日本帝国,还是有好感的。你愿意为我们做事吗?”石田秋夫用汉语问。


    他的汉语,就像马玉珍的日语一样,能让人听懂,但却带着很重的口音。


    “我在庸报工作的这段时间,切实感受到了,日军占领海沽后,给老百姓带的安定生活。目前我做的工作,不正是在给日本做事么?”马玉珍反问。


    “虽然如此,你如果能进一步,就更好了。”石田秋夫说道。


    “你让我参加宪兵分队?”马玉珍不满地说。


    她可以当记者,也可以在报纸上写文章吹嘘日本,但绝对不会参加宪兵分队。而且,这也不是路承周制定的计划。


    “不,不,你的历史,也不能参加宪兵分队。但是,你可以参加,像‘剿共工作班’、‘反共视察班’或是‘警探网’嘛。”石田秋夫微笑着说。


    来之前,他看过马玉珍写过的文章,基本上都是“正面”的。


    这样的人,就算居民证有问题,也不能说她就是抗日分子嘛。


    而且,她与路承周是同学,看她的眼神,见到路承周后,并没有慌乱,似乎还有那么好点期待。


    “这个……”马玉珍沉吟着说。


    自从第二次“治安强化运动”后,市公署对市民的居住证进行了大检查,甚至对窝棚住民及乞丐,都会发给临时户籍证明书,并且成立了“剿共工作班”、“反共视察班”、“警探网”等反共组织。


    甚至教育局通知,“在第二次治安强化运运”中,各戏院及杂耍馆,须逐日在戏单、戏报及说明书上,印“第二次治安强化运动”字样。


    “你应该知道这些组织吧?”路承周问。


    “我还报道过他们呢,只是,我参加这些组织,有什么意义么?”马玉珍问。


    “当然有意义,我们可以从中看到你的态度。”路承周缓缓地说。


    “如果我参加了这些组织,是不是可以免予追究责任。”马玉珍问。


    “现在不是你讲条件的时候,这是石田君给你一个改过从新的机会!”路承周冷冷地说。


    “我要改什么过?又从什么新?到目前为止,我好像没有参加过抗日组织吧?”马玉珍不满地说。


    “路君,在美丽的小姐面前,要保持风度嘛。”石田秋夫劝道。


    他觉得,路承周与马玉珍之间,确实有故事。


    两人或许多年没联系过,但从小一起长大,按中国人的说法,他们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石田君,先把她带回去如何?”路承周突然用日语,低声对石田秋夫说。


    “如果她能给我们做事,就没这个必要了。”石田秋夫摇了摇头。


    “你考虑清楚。”路承周转而对马玉珍平静地说。


    “我可以加入警探班,反正我现在的工作,跟警探班也没什么区别。”马玉珍说道。


    “这就对了嘛,马小姐,请你写一份申请书,当然,你的身份也必须恢复。”石田秋夫微笑着说。


    “可以,但恢复身份后,他们报复我怎么办?”马玉珍问。


    “我们会保护你的,海沽,还是我们日本的天下!”石田秋夫得意地说。


    “白天我不怕,到处都是人,但晚上呢?”马玉珍突然说。


    她的这句话,昨天晚上可没有演练过。


    “你还想怎么样?”路承周给马玉珍使了个眼色,让她见好就收。


    “冒昧的问一句,马小姐还没成家吧?”石田秋夫突然说。


    “是啊。”马玉珍突然红了脸,目光也不敢与路承周对视。


    她不结婚,不仅是因为工作的需要,其实冥冥之中,也是在等着路承周。


  第八百六十五章 动静

    得知马玉珍还没成家,石田秋夫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马小姐未嫁,路君没娶,你们倒是天生一对。”石田秋夫说。


    “石田先生,你怎么能这么说呢?”马玉珍低头头,一脸羞涩地说。


    但她脸上的酒窝却出卖了她,得知路承周是“蚂蚁”后,她其实就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


    从中学时代,她对路承周就有莫名的好感。


    之后,她认为路承周误入歧途,也就将感情的事放了下来。


    程瑞恩对她的心思,其实她也是清楚的。


    只不过,她对程瑞恩从来没有过情意,只是将他当成朋友,甚至是大哥。


    “石田君,马玉珍还是有抗日分子嫌疑的。”路承周用日语轻声提醒着说。


    “正因为她还有嫌疑,需要你就近监视,并且顺便保护她。”石田秋夫说。


    自从他到情报一室后,路承周对他一直保持着尊敬。


    而且情报一室的好处,他每次都有份不外,逢年过节,路承周还会给他准备一份礼物。


    如果换成别人,看到这么漂亮的马玉珍,恐怕就要下手了。


    “马小姐,不知你是否同意?”石田秋夫用汉语说道。


    “婚姻大事岂是儿戏?得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马玉珍轻声说。


    “这事好说,马小姐,你先把申请书写好,另外再写一份这几年的自述。”石田秋夫说道。


    “没问题,我晚上回去就写,明天交到宪兵分队。”马玉珍说。


    “这段时间,你不能离开海沽,晚上也必须回家住。”路承周叮嘱着说。


    按照昨天晚上的计划,马玉珍应该提出辞掉庸报记者工作的。


    然而,她不但没有提,反而想着留下来。


    显然,马玉珍违反命令了。


    可是石田秋夫在旁边,路承周又不好说什么。


    “知道了。”马玉珍白了路承周一眼,不满地说。


    “石田君,晚上还是要安排人监视她才行。”路承周在回去的路承周,对石田秋夫说。


    “我倒是觉得,马玉珍没什么问题。”石田秋夫摇了摇头。


    “我也希望她没问题,但因为我们的关系,只能特别对待。如果她真有问题,我怎么对得住你?如何面对川崎队长?”路承周叹息着说。


    “你能这样想,我很欣慰。”石田秋夫微笑着说。


    他在情报一室当顾问,同时也肩负暗中监视路承周之责。


    路承周在宪兵分队的表现,一向以来还是很不错的。


    无论是在打击中共地下党,还是抓捕军统方面,表现得都很积极。


    在处理马玉珍的问题上,路承周也表现得公正严明,让他很满意。


    川崎弘暗中跟他交待过,如果路承周有故意庇护马玉珍之嫌,可以马上逮捕马玉珍。


    路承周回去后,把与马玉珍的对话,详细写了一来,交给了川崎弘。


    “老师,从马玉珍的应答来看,她应该还没有参加抗日组织。”路承周站到川崎弘对面,恭敬地说。


    “这是你的结论,还是你们两人一同的结论?”川崎弘看了一眼旁边的石田秋夫,问。


    “我也觉得,马玉珍不是抗日分子。”石田秋夫摇了摇头。


    不能因为马玉珍假造身份,就认定她是抗日分子。


    而且,马玉珍也愿意恢复身份。


    “这样吧,你先回去休息一下。”川崎弘朝路承周说。


    今天的接触,他还是要问过石田秋夫才行。


    “嗨!”路承周恭声回道。


    “马玉珍真没问题?”川崎弘等路承周走后,问。


    “应该没问题。”石田秋夫缓缓地说。


    “但还是不能放松。”川崎弘觉得还是有些遗憾。


    “路承周建议,晚上依然监视马玉珍,在没有完全确定她身份前,不能放松警惕。”川崎弘说道。


    “他与马玉珍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么?”川崎弘诧异地说。


    “我当初也担心这一点,但路承周在这种事情上,表现得很好。”石田秋夫说。


    “那就先这样吧。”川崎弘叹了口气。


    正当石田秋夫要说话的时候,门外突然响起了路承周的敲门声。


    “进来。”川崎弘很奇怪,路承周才刚回去,怎么就又回来了呢。


    “老师,英租界二十六号路上发现了情况。”路承周一脸“兴奋”地说。


    “什么情况?”川崎弘问。


    “刚才赵宾打来电话,汇报有人在电线杆上的长方形内,画一个三角形。”路承周激动地说。


    “然后呢?”川崎弘猛然站了起来,他的呼吸也加快了。


    此时的川崎弘,将马玉珍的事情,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们跟下去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但是,他们发现了一个死信箱!”路承周说。


    “怎么不早说?情报拿到了吗?”川崎弘厉声说。


    “我让他们又放回去了。”路承周马上说。


    “做得很好。”川崎弘欣慰地点了点头。


    他一心只想拿到情报,而路承周的做法,才是正确的。


    川崎弘顾不上再谈马玉珍的事,第一时间赶到了二十六号路。


    在电线杆对面的房间,川崎弘听取了赵宾的汇报。


    “当时天刚变暗,我们只看到一个大致的人影,应该是男性,他在前面的巷子口停了一会。等我们追进去时,人已经不见了。但在巷子口,我们发现了一块活动的砖头,抽出来一看,里面竟然是空心的,还放了张纸条。”赵宾汇报着说。


    今天早上,他准备出门的时候,发现门缝里塞进一封信。


    信中说起了他在盘山的一些情况,希望他能配合海沽地下党。


    正是因为看了信,他才有今天的发现。


    赵宾虽然不知道,为何地下党突然会找上自己,但他隐约觉得,此事一定跟电线杆上发现的长方形图案有关。


    看来路承周的判断很准确,那里确实是地下党的暗号。


    只是,地下党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呢?

    “纸条上写的什么?”川崎弘问,这才是最关键的。


    “十三团已经跳出盘山封锁区,在宝坻县的林亭口、八门城一带,开辟了新的抗日游击根据地。”赵宾说道。


    “八嘎!”川崎弘愤怒地叫道。


  第八百六十六章 婚事

    川崎弘虽然很生气,但看到情报上的内容,还是很欣慰的。


    至少,他已经掌握到了中共地下党一个死信箱。


    而且,从情报的内容来看,这个死信箱的级别很高。


    川崎弘在赵宾的带领下,亲自去看了死信箱的位置。


    回来后,他紧蹙着眉头。


    “老师,怎么啦?”路承周诧异地说。


    “刚才我看了死信箱的位置,两边都监视不到。”川崎弘站到窗口,望着巷子口的位置。


    死信箱正好位于巷子里的拐角处,无论是巷子里,还是在二十六号路上,都看不到死信箱的位置。


    除非在巷子里面监视,但那样的话,很容易引起地下党的怀疑。


    在他们的死信箱跟头,突然出现一个不该出现的人或摊位,没有谁不怀疑的。


    一旦中共舍弃这个死信箱,所有的一切,都白费了。


    “只要我们盯住了电线杆,不怕地下党逃出手心。”路承周提议道。


    “也只能这样了。另外,马玉珍的嫌疑,可以基本排除了。”川崎弘突然说道。


    如果今天傍晚是马玉珍出现在这里,那他一定会抓捕马玉珍。


    可现在证明,马玉珍与地下党的暗号没有关系,基本上也就可以排除了。


    “明天我会解除对她的监视。”路承周点了点头。


    “我听说,你跟她从小一起长大?按照中国的说法,你们是青梅竹马,既然她未嫁,你又没娶,何不喜结良缘?”川崎弘突然说。


    路承周自从加入日本特务机关后,一直兢兢业业,别的人早就三妻四妾,而他依然孑然一身。


    以路承周的年龄和条件,早就应该结婚了。


    作为路承周的上司,同时也是他的教官,于情于理,都应该帮他解决婚姻大事。


    “这个……我还不知道马玉珍的意见,而且,也不知道她父母的意见。”路承周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地说。


    “以你的条件,以你的身份,她不会有意见,她家也不敢有意见。”川崎弘冷冷地说。


    宪兵队的人,可以在市区肆意妄为,不要说想娶马玉珍当老婆,就算强行占有她,也是没问题的。


    路承周与马玉珍现在既是战友,又是同志,他们当然愿意结合在一起。


    只是,马厚谷和马婶,却坚决反对这门亲事。


    如果路承周不是日本特务,他们很乐意将马玉珍许配给他。


    可路承周却在英租界宪兵分队上班,马玉珍怎么能嫁给一个汉奸卖国贼呢?

    甚至,路承周上门提亲时,差点被赶了出来。


    “我家玉珍,绝对不会嫁给你!”马婶双手叉着腰,怒气冲冲地说。


    “马婶,我跟玉珍是有真感情的,请你成全。”路承周平静地说,对别人的误解,他早就习惯了。


    “除非我死了,否则不可能成本你们!”马婶断然拒绝。


    “马叔,你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不管我现在做什么,但有一点绝对可以保证,我会一辈子对玉珍好。”路承周郑重其事地说。


    “承周,你还是找别人家的姑娘吧?实在不行,大不了我辞掉中西大药房的差事。”马厚谷长长叹了口气,说。


    “这可不是你辞掉中西大药房差事就能解决的。”路承周突然冷冷地说。


    “路承周,我怎么敢这样对你马叔说话?”马婶突然尖叫着说。


    “我给你们三天时间,三天之后,我来娶玉珍过门。如果你们好好配合,也就罢了,要不然,全部以抗日分子的名义抓起来!”路承周冷笑着说。


    他是宪兵分队情报一室主任的主任,要给人扣顶抗日分子的帽子,还是很容易的。


    马厚谷和马婶一听,惊得容颜失色。


    马婶自从离开二十四号路15号后,一直住在估衣街的中西大药房。


    马厚谷干的事情,她虽然不是很清楚,但她能感觉出来,马厚谷似乎干了些不同寻常的事情。


    如果路承周真的将他们抓起来,她倒不担心,但马厚谷可能真有危险了。


    “承周,强扭的瓜不甜,何必呢?”马厚谷尴尬的笑了笑。


    如果路承周为了强娶马玉珍,将他以抗日分子的罪名抓起来,那就坏事了。


    “我与玉珍是两情相悦,你们如果阻拦,我绝对不会客气。这些钱就当是提亲了,三天后给玉珍准备一份嫁妆。”路承周拿出一沓钱放到桌上,淡淡地说。


    “路承周可是汉奸卖国贼,玉珍要是嫁给他,不但要遭大难,我们一辈子也抬不起头了。”马婶等路承周走后,愁眉苦脸地说。


    “是啊,可是如果玉珍不嫁他,又该怎么办呢?”马厚谷苦笑着说。


    “我们连夜搬走吧,只要离开了海沽,路承周就无计可施了。”马婶突然说道。


    “我们能去哪里呢?”马厚谷苦笑着说。


    他现在可不是一般人了,他是地下党员,肩负着组织的重任。


    而且,就算他不是地下党,也不敢轻易离开海沽。


    马厚谷在海沽生活了一辈子,突然去外地谋生,能解决生活问题吗?

    这个晚上,马厚谷夫妇整夜无眠。


    他们分析着逃离海沽的可能性,同时,又推算着,以后去外地,可能会遇到的困难。


    一直到天亮,都没有得出一个结论。


    其实马婶倒是想离开海沽,但马厚谷却不愿意离开。


    他不能因为女儿的幸福,就舍弃组织的任务。


    作为一名忠诚的共产党员,怎么能因为家族的琐碎事情,而放弃组织交待的任务呢?

    他们最终决定,问马玉珍的意思,毕竟她是新女性,婚姻大事,自己也可以拿主意的。


    然而,马玉珍的意见,却大大出乎他们的意料。


    “我听你们的。”马玉珍听了昨天路承周在家里的表现后,突然说道。


    “你终于肯听我们的了。”马厚谷叹息着说。


    马玉珍自从大学毕业后,个人的事情,全部自己决定。


    可轮到婚姻大事,反倒把难题交给了他们。


    “爸,妈,我觉得,嫁给路承周也没什么不好,说不定我能劝他改邪归正呢?”马玉珍微笑着说。


    其实她是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要不然,她会当场赞同此事。


  第八百六十七章 新婚之夜

    因为马玉珍的默许,再加上路承周的“强势”,再加上马厚谷也不愿意离开海沽,最终路承周与马玉珍的婚事,如期在玉华台酒楼举行。


    路承周是英租界宪兵分队的人,他邀请的宾客,主要是宪兵队的,包括菊池宽和各个宪兵分队长,以及日本海沽陆军特务机关、日本防卫军司令部、市公署各个机关,以及警察局的老同学,老同事。


    当然,宪兵分队的人,路承周也是必须要请的。


    无论是特高班还是电讯室,以及情报一室,路承周都把人请到了。


    虽然川崎弘留了人在文齐道57号值班,但情报一室的人,基本上都来了。


    除了在二十六号路监视的赵宾,路承周也特意让人给他送了一份酒菜。


    原本路承周想请川崎弘当主婚人的,结果菊池宽听说后,争着要当主婚人。


    川崎弘虽然无奈,但还是只能拱手相让。


    马厚谷那边,倒是请了些治安里的邻居,以及中西大药房的伙计。


    然而,他们看到路承周这边,都是穿着军装的宪兵,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菜还没上完,有些胆小之人,就已经退席了。


    马厚谷和马婶,心里虽然很无奈,但也没有办法。


    倒是路承周与马玉珍相视一笑,他们的结婚,虽然很仓促,毕竟还需要组织批准,路承周只是通过城委,向李向学作了报告。


    等李向学接到报告的时候,他们早就完婚了。


    路承周与马玉珍的结婚,更有利于蚂蚁情报小组的工作。


    至少,他们再见面的时候,任何人都不会怀疑。


    反倒是,如果他们不见面了,别人才会猜忌,两人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晚上,马玉珍终于可以依偎在路承周怀中,轻声向他谈着工作上的事。


    很多人觉得,他们在一起,应该是卿卿我我,谈情说爱,然而,新婚的第一天开始,他们就在谈工作。


    “听说过几天,市公署将实行‘配给制’和‘物资统制’,规定‘米谷统制收买’,粮食统一由‘精谷会社’和产米区的警察所强制收买。”马玉珍是庸报的记者,很容易打听到这些消息。


    “什么‘配给制’、‘物资统制’,还不是为了日军搜集更多的粮食?我听说,日本国内的人,生活也变得很差,很多人吃饭都吃不饱了。”路承周冷冷地说。


    日本的资源贫乏,之所以发动侵华战争,也是为了侵占资源。


    “日本军国主义者发动的这场战争,很快会把整个日本,拖入战争的泥潭。我相信,这场战争,我们很快能取得胜利。”马玉珍轻声说。


    一旦日本耗尽战争资源,哪怕日军再强,最终也会崩塌。


    “我们要有最终获胜的信心,但也要有打持久战的决心。这场战争,注定是长期的。现在战争已经打了四年,或许还要四年,甚至八年、十八年才能获胜。但不管多久,我们都要坚持到底,并且夺取最后胜利。”路承周坚定地说。


    “所以,你才一心投入抗战,宁愿忍受我多年的误解?”马玉珍突然不满地说。


    “这是组织的要求,我们从事的工作,上不告父母,下不告妻儿。如果你不是蚂蚁情报小组的成员,哪怕你就是我们的同志,也不能告诉你的。所以,你父母那边,不管他们有什么想法,都不能透露一点风声。”路承周叮嘱着说。


    “知道啦。你现在的汉奸形象,已经成功建立起来了。对了,明天回门,你可不能再摆情报一室主任的架子了。”马玉珍轻笑着说。


    “这可不行,在他们面前,必须摆这个架子。这件事,其实我也很愧疚,以后再跟他们解释吧。”路承周叹息着说。


    在马厚谷和马婶面前,装出一副汉奸卖国贼的样子,也是为了工作需要。


    如果马厚谷和马婶,对自己这个女婿很满意,那才会出大问题。


    “你说,我们能不能要个孩子?”马玉珍突然说。


    “这个……”路承周沉吟不决,军统那边有规定,抗战期间不能结婚。


    但他给戴立打报告,与马玉珍结婚,是为了工作,他们属于“工作夫妻”,重庆才没说什么。


    毕竟一个海沽站长和情报组长,如果能住在一起,非常有利于工作。


    路承周的身份,能很好的掩护马玉珍。


    “你不是说抗战还要很久吗?如果我们牺牲了,以后谁来抗日?”马玉珍问。


    “所以,你想尽快培育抗战的下一代?”路承周脸上,突然露出一个古怪的神情。


    “你坏!”马玉珍突然转过身子,拉着被子蒙住了头。


    路承周也钻进被窝,爬到了马玉珍身上。


    一番云雨后,两人再次紧紧依偎着,马玉珍将头压在路承周的胸口,听着他胸膛传出的心跳声,感觉前所未有的愉悦。


    以前很多大姐,都催促她早点结婚,还说结婚后,有趣的事情很多,到现在她才明白,原来真的很有趣。


    “不行,我得出去一趟。”路承周突然说道。


    “你还要出去干什么?”马玉珍诧异地说。


    “得去趟二十六号路,把情报放好。”路承周微笑着说。


    二十六号路发现的死信箱,令川崎弘解除了对马玉珍的怀疑。


    同时,川崎弘也提议,让他与马玉珍结婚。


    可以说,那是他与马玉珍的媒人,新人娶进门,媒人不能扔过墙。


    “今天晚上就去?要不,明天吧?”马玉珍说,今天可是他们的新婚之夜,这可是一辈子的回忆,作为一个女人,她希望今晚是完美无疵的。


    “今天晚上去放情报,才不会让人怀疑。”路承周微笑着说。


    “好吧,我帮你化装。”马玉珍很快也转过弯来。


    她是地下党,肩负特殊使命,有什么事情,比组织的任务更重要呢?


    在他们眼中,党的任务,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遑论新婚之夜了。


    马玉珍的化装术,传自曾紫莲,有她的协助,路承周化好装后,几乎毫无破绽。


    如果刻意加上肢体语言的变化,再改变一下口音,哪怕就是马玉珍,也未必能一下子认出来。


  第八百六十八章 明日进货

    路承周其实就算不化装,也不用担心会被监视的赵宾看到。


    因为他只给死信箱送了情报,并没有在电线杆上写暗号。


    在宪兵分队怀疑马玉珍时,路承周就已经与顾三石取得联络,英租界二十六号路以及法租界第二十五号路的两个死信箱,全部废弃。


    当然,这个废弃,指的是对城委而言。


    事实上,路承周还会使用这两个死信箱。


    特别是二十六号路上的这个死信箱,不仅转移了川崎弘的注意力,还让他抱得美人归。


    一旦二十六号路上的死信箱,突然废弃不用,狡猾的川崎弘,必定回过头,再次怀疑马玉珍。


    到那时,再想让川崎弘解除嫌疑,就不知道有多难了。


    从二十四号路15号到二十六号路的死信箱,哪怕是步行,也只需要十来分钟。


    路承周早就知道死信箱的位置,哪怕巷子里没有灯光,摸黑也能将情报放进去。


    放好情报后,他一刻也没有停留,转身就回到了家。


    到楼上后,他才看了一眼手表,来回总共花了二十二分钟。


    “怎么样,放好了吧?”马玉珍一直没有睡觉,也不敢开灯。


    虽然知道路承周去放情报,不会有太大的危险,但她还是很紧张。


    “睡吧。”路承周没有多说。


    第二天,路承周上班前,先去了趟二十六号路。


    他现在是情报一室主任,可以光明正大的听取赵宾的汇报。


    今天下着毛毛雨,路承周下车时,衣服都打湿了。


    “赵宾,昨天晚上有异常吗?”路承周拿起窗台上的望远镜,看着对面的电线杆,上面的暗号并没有变化。


    “没有。对了,还没恭贺主任新婚大喜,回去后再把礼金奉上。”赵宾拱了拱手,微笑着说。


    “昨天不是说了吗?一室的兄弟,都不收礼。”路承周摆了摆手,昨天晚上,他确实收了不少礼,但对情报一室的人,他一份礼都没要。


    很多人办酒,都是借机敛财,但路承周对手下的兄弟,从来不用这样的手段。


    倒是其他人的礼,路承周都收了。


    “那怎么好意思呢?”赵宾觉得很是过意不去,路承周结婚,他备一份礼,还是应该的。


    “这里有份名单,你倒是可以挨个去通知一下。”路承周突然拿出一份名单,这上面的人,都是昨天他没有请,但却是宪兵分队的“业务”单位。


    “好咧。”赵宾接过来看,上面全是一些商铺、旅馆、饭庄老板的名字。


    回到宪兵分队后,路承周派人换了赵宾的位置。


    二十六号路还是要留个人的,至于他们能不能二十四小时盯着,路承周就管不着了。


    下午,路承周突然接到二十六号路监视点的报告,对面电线杆画了一个新的长方形。


    路承周一听,马上向川崎弘作了汇报。


    “又有新暗号了?”川崎弘惊喜地说。


    “是啊。”路承周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找到人了没有?”川崎弘问。


    “没有,今天下雨,街上都是打伞的,根本就看不到脸。”路承周遗憾地说。


    事实上,监视的人,连对方什么时候留下的暗号都不知道。


    只是,这些事情,路承周就自然屏蔽掉了。


    “情报取出了没有?”川崎弘问。


    “还没有。”路承周摇了摇头。


    “做得对,这个时候要慎重。宁愿跟丢人,宁愿拿不到情报,也不能打草惊蛇。我们的时间多得很,机会也多得是。”川崎弘点了点头。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句话真是一点也没错。


    但是,川崎弘随后还是去一趟二十六号路。


    他在亲自观察了四周的情况后,让路承周去取了情报。


    “以后,我们取情报时,周围至少要留三个人,一旦发现有异常,马上示警。”川崎弘说道。


    “是。”路承周应道。


    情报是路承周放的,由他去取,他直接将情报装进了口袋。


    回来后,给川崎弘写出了情报上的内容。


    “明日进货。”


    情报上面只有四个字,但这四个字表达的意思,却很丰富。


    “你觉得,这是什么意思?”川崎弘自然不会觉得,地下党明天会去哪里进货。


    “学生不敢胡乱猜测。”路承周沉吟着说。


    “说说想法嘛,说错了也没人怪你。”川崎弘缓缓地说。


    “明天地下党是不是要接头?”路承周突然说道。


    “也有可能是他们要开会。”川崎弘沉吟半晌后,突然说道。


    “如果我们能盯死取情报的人,或许就能破获他们的组织了。”路承周眼睛一亮,兴奋地说。


    “你啊,太性急了。地下党不比军统,他们行事更加隐秘,做事也更谨慎,我们不要想着,一次就将他们全部打掉。”川崎弘摇了摇头。


    虽然他也很性急,还特意跑到了二十六号路,但在路承周面前,却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宪兵分队与军统的交锋,虽然有输有赢,但总体来说,还是败了。


    特高班几乎换了一轮,这在其他宪兵分队,根本不可想象。


    地下党看似没搞什么破坏活动,可他们的组织,发展得特别快。


    目前日本的对华政策,又发生了一些变化,将反共摆到了首位。


    侵华战争已经四个年头了,日本已经感觉有些力不从心,中国的人实在太多,地也实在太广阔,想要全部占领,把日本所有的兵力全部调过来也不够。


    现在,有些县城,日军只能派一个小队,甚至一个班占领着。


    一旦周围的抗日武装比较活跃,只能龟缩在城市内。


    比如华北,看似日军已经完全占领,实际上,日军占领的,只是大城市和交通要道。


    更广阔的农村,完全是抗日组织的天下。


    去年八路军搞的百团大战,让日军下定决心,要把后院清理干净。


    然而,正面战场又不断消耗着日军的精锐。


    就算是当初无狂热的川崎弘,也觉得再这样打下来,日本会被中国拖死。


    只有早日从日中战争中解脱出来,日本才能恢复元气,在世界的舞台上,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老师言之有理。”路承周恭敬地说。


  第八百六十九章 双管齐下

    川崎弘的指示精神,路承周准确地传达给了下面的人。


    以至于,地下党什么时候将情报取走,情报一室也并不知道。


    当然,川崎弘并没有怪他们,毕竟消灭地下党的时间还长着呢。


    十月中旬,死信箱里,突然出现一个重要情报:日军第二十七师团将调离冀东,由华北绥靖军第三集团军三万余人接替。


    看到这个情报,川崎弘勃然大怒,地下党竟然提前知道了日军的军事机密,这样下去,怎么得了呢?

    他下令,这次务必盯住取情报的人。


    同时,让情报一室监视的人,睁大眼睛,将送情报的地下党盯住,如果不行,就抓捕。


    “老师,这样的重任,一室未必能完成,是不是请特高班协助?”路承周接到命令后,找到川崎弘。


    这个任务,不要说情报一室主任,就算是特高班也完成不了。


    “这个任务确实很重要,让特高班协助也行。”川崎弘用食指敲了敲桌面,沉吟着说。


    “死信箱那边呢?要不要派人盯着?”路承周问。


    “那里根本没办法盯。”川崎弘摇了摇头。


    地下党死信箱的位置选得很好,无论从哪个方向监视,都很容易引起怀疑。


    川崎弘虽然很愤怒,但并没有失去冷静。


    他曾经想过,在死信箱斜对面的墙上挖个洞,派人在墙后监视。


    然而,后面是块空地,短时间监视并没有问题,时间一长,简直就是给地下党报信。


    哪怕他想抓捕地下党的心情再迫切,也不能冒这样的风险。


    路承周等的,就是川崎弘这句话。


    第二天,死信箱的情报,依然被地下党取走了。


    川崎弘虽然很生气,但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怎么样,川崎弘没有怀疑吧?”路承周晚上回到家后,已经回家的马玉珍关切地问。


    “没有。”路承周摇了摇头。


    川崎弘对他是越来越信任,毕竟他负责的死信箱,并没有出什么问题。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马玉珍问。


    “第三集团军到了冀东,我们得想办法帮组织打探内部消息才行。”路承周说道。


    这段时间,死信箱的情报,都是真实有效的。


    只是,有些机密情报,他没有放在里面。


    英租界二十六号路的死信箱,已经废弃。


    法租界第二十五号路的死信箱,虽然还没有暴露,但也废弃,由路承周自由使用。


    至于蚂蚁情报小组与海沽城委之间,在法租界又建立了新的死信箱,由马玉珍担任交通员。


    马玉珍的记者身份,原本就大大便于她的行动。


    她成为路承周妻子的妻子后,在海沽更是畅通无阻。


    “这些工作,顾书记已经在考虑了。”马玉珍说道。


    “第三集团军很快会调到海沽,城委那边要打通关系,非短时可以办到。”路承周摇了摇头。


    他的身份,非常利于做这项工作。


    海沽城委与晋察冀中央分局城工部,每隔一个月左右才会联系一次。


    就算他向李向学汇报,等到他的回复,已经是一个多月之后的事情了。


    “可是,你更没办法在里面发展组织啊。你可是日本特务,任务是抓捕抗日分子。”马玉珍说到后面那句话时,不由笑了起来。


    “我虽然不能发展组织,但能协助城委发展组织。当然,也可以协助日本宪兵队,‘抓捕’第三集团军的抗日分子,特别是内部的地下党。”路承周微笑着说。


    “我知道,你肯定有计划了。”马玉珍看到路承周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娇笑着说。


    路承周表面看着,似乎忠厚可信,实际上狡猾得很。


    “不错,我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计划。”路承周点了点头。


    他手里的牌很多,而且每张牌都很好。


    只要运用得当,能将海沽搅得天翻地覆。


    “你的计划,要不要与顾书记商量?”马玉珍问。


    “当然,有些地方还需要他的配合。”路承周微笑着说。


    第二天,顾三石就接到了蚂蚁情报小组传来的情报。


    看到蚂蚁的情报后,顾三石先是大吃一惊,随后,又为蚂蚁的安全深深地担忧。


    海沽的治安强化运动,一轮接着一轮,海沽的反共运动,也从来没有停止过。


    中共的活动,因此受到了极大的限制。


    蚂蚁制定的行动,如果成功,恐怕日本人会抓狂。


    只是,蚂蚁情报小组只是想通过城委,向晋察冀中央分局城工部汇报此计划。


    顾三石除了将这个计划向晋察冀中央分局城工部汇报外,就只能配合这个计划了。


    半个月后,地下党趁着下雨天,再次传出情报:已经与第三集团的同志接上组织关系了。


    听到这个消息,川崎弘更是吃惊。


    第三集团军原属华北自治军,1940年3月30日,日军泡制的汪伪南京国民政府成立,汪下令将北平的“中华民国临时政府”改组为“华北政务委员会”,因此,华北治安军随之也改名叫“华北绥靖军”,名义上归属汪伪政府管辖。


    华北绥靖军于1938年8月在北平的通县、清河建立了军官学校、军官训练队、军士教导团、译务训练班,为建军培养军官。


    军官训练队,招募国民党军队失散的旧军官,培养连以上军官。


    军士教导团,招考具有小学文化程度的青年,培养中士班长。


    译务训练,招考懂点日语的青年,培养日语翻译。


    而军官学校,主要想招收一批思想单纯的青年,向其灌输奴化思想,以便于驱使。


    该校和招生条件也较高,对象为20岁至25岁的“高中或同等学校毕业之学生”。


    第三集团军刚换防,如果里面就有共产党,而且共产党还与海沽城委接上了头,实在太可怕了。


    “在街上安排监视点,必须抓捕地下党的情报员。”川崎弘觉得,这次无论如何,得抓住地下党才行了。


    否则,旦让地下党渗透到第三集团军,他们还如何防卫冀东?

    “老师,除了监视电线杆外,是不是也得对第三集团军进行一次摸底?”路承周提议。


    “你的建议很好,我马上向上面报告。”川崎弘点了点头,这事得双管齐下。


  第八百七十章 调查之行

    第三集团军发现共产党的情报,是英租界宪兵分队最先知晓的。


    因此,对第三集团军进行调查,非常之必要。


    第三集团军于1939年10月1日,在唐山马家沟成立,其成员的军官,主要来自通县军校第一期毕业生,而士兵则是从各县招募而来的青壮年。


    第三集团军下辖第五、第六团和炮兵队,对外号称一万五千人,实际上三千人都不到。


    对第三集团军的调查,是路承周最先提出来的,派人去调查时,川崎弘自然将他列入调查组名单。


    “虽然你新婚不久,但这次得让你去趟迁安县才行。”川崎弘将路承周叫到办公室,向他交待着说。


    “此事我去合适么?”路承周诧异地说。


    迁安县是目前第三集团军的驻扎地,如果由他去第三集团军的话,自然能将第三集团军的情况摸得清清楚楚。


    路承周虽然心里暗暗高兴,但此时却不能表现出来。


    “当然,你是海沽人,去调查最是合适。我看,今天就动身吧。”川崎弘说。


    对华北绥靖军的内部调查,中国人是最合适的。


    日本人的调查,或许更公正,也更专业,但他们有个最大的难题,他们没办法与中国的士兵沟通。


    至少,大部分中国士兵说的,带着浓厚口音的中国话,他们都听不懂。


    路承周是海沽人,能与绝大部分中国人沟通。


    这是路承周的优势,也是派他去调查的重要原因。


    当然,除了路承周外,情报一室的顾问石田秋夫,也会跟着一起去。


    对川崎弘来说,如果这次的调查组,没有日本人参加,他对调查结果,也会有疑惑。


    “嗨。”路承周应道。


    回到办公室后,路承周马上向石田秋夫报告此事,同时,他给庸报打了个电话。


    马玉珍虽然没在报社,但也没办法,路承周只好让报社的同事转告。


    马玉珍恢复身份,再与路承周结婚后,她在庸报马上得到所有人的认同。


    甚至,报社的同事,对她的态度,比原来要亲切得多。


    马玉珍的身份虽然没变,但她的丈夫路承周,却是英租界宪兵分队的情报一室主任。


    这个职务看着似乎不高,但手中的权力大得吓人。


    至少,对他们这些普通人来说,能在宪兵队当差,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而路承周可不止当差这么简单,还是情报一室主任。


    “路君,要不你还是去趟报社吧?”石田秋夫见路承周向庸报报社的人,交待要出趟差的事,觉得路承周完全可以与马玉珍见个面。


    “不必,任务要紧,先走吧。”路承周摇了摇头,川崎弘对第三集团军出现共产党非常紧张,自己怎么能儿女情长呢。


    路承周亲自开车,直到晚上十点多,才到达第三集团军的驻扎地:迁安县城。


    第三集团军的司令刘生祖,早就在迁安县最好的酒楼设宴。


    刘生祖四十多岁,日本士官学校16期毕业,1939年10月,任第三集团军少将司令。


    刘生祖身体有些发福,宽大的军服,很难装下他肥大的身躯。


    除了刘生祖外,还有迁安县的县长和迁安县宪兵队的队长北村一,以及第三集团军的第四团团长李汝勤,以及第五团团长方聘卿。


    路承周的车子,刚进县城时,就有人向刘生祖报告了。


    同时,刘生祖的警卫,骑着马在前面引路。


    到酒楼后,刘生祖等人,已经在外面迎接了。


    虽然路承周只是海沽英租界宪兵分队的情报一室主任,但他此来,肩负着海沽宪兵队总部的命令。


    不管他的级别如何,此次的路承周,相当于宪兵队总部的特派员。


    而且,此次路承周来调查,权力也很大。


    不但迁安县宪兵队要全力配合他,而且他还可以随时抓捕、审讯第三集团军团以下的军官。


    也正是因为如此,刘生祖才特意亲自设宴,并且一直等到现在。


    “想必这位就是路主任吧?一路辛苦了。”刘生祖早就打听到了,此次是路承周亲自开车,等路承周下车后,他就朝路承周笑吟吟地走了过来,隔着老远,就伸出了肥大的右手。


    “刘司令好,坐车过来的,倒不怎么辛苦。”路承周伸出手,与刘生祖握了握,不卑不亢地说。


    “这位是石田君?”刘生祖转而望向石田秋夫,虽然对方没有穿军服,但在日本生活过的刘生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因此,他特意说的是日语。


    毕竟,在路承周带来的几人当中,石田秋夫显得很独特,个子矮,眼睛小,目光中却有一种居高临下的蔑视。


    “刘司令好。”石田秋夫听到刘生祖纯正的日语,目光很快缓和下来了。


    不管刘生祖手下有多少兵,也不管第三集团军的战斗力如何,至少人家是少将司令官,而且还是日本士官学校毕业。


    到酒楼的包厢后,刘生祖才向路承周和石田秋夫,介绍了北村一、李汝勤和方聘卿。


    北村一与路承周都属于宪兵系统,加上石田秋夫也在,对他们倒是比较客气的。


    但李汝勤和方聘卿则不然,他们已经知道路承周的来意。


    对带兵的军官来说,对路承周的行为,是不太舒服的。


    他们的情绪,也反映在脸上。


    刘生祖向他们介绍路承周时,两人虽然笑了笑,但那笑容,实在很勉强。


    “李团长、方团长,路主任此次来第三集团军调查,是帮助我们找出军中的共党破坏分子,你们要全力以赴支持路主任的工作。”刘生祖老于世故,自然明白自己手下的想法。


    “李团长、方团长,还请多多关照。”路承周站了起来,举起酒杯,微笑着说。


    李汝勤和方聘卿,无奈之下也只好举杯,坐在那里,朝路承周点了点头,喝了口酒。


    路承周也没有生气,但他却把杯中的酒喝完了。


    如果路承周真是为调查共产党而来,他自然会很沮丧。


    毕竟,李汝勤的方聘卿是军事主官,刘生祖是通过他们,才控制着第三集团军。


    但路承周此行,并非为查共产党而来。


  第八百七十一章 能力

    路承周晚上住在迁安县最好的旅馆,这次来迁安县,除了他和石田秋夫外,还有两名手下。


    海沽到迁安县上百里,路承周开了好几个小时车,其实早就累坏了,第二天早上,要不是手下喊醒,他恐怕得睡到中午。


    上午,路承周一行人,去了李汝勤的第四团。


    四团不驻扎在县城,迁安县的县城,又叫兴城,也叫破城。


    四团下辖三个营,每个营下辖三个连,每个连下辖三个排,全团一千余人。


    当然,这是花名册的名单,事实上,四团的实际人员不超过八百人。


    路承周到四团后,很快就发现了这一点。


    “李团长,你们团的每一个人,我都要与他谈话,你请安排下去,每天见三个连,争取三天见完所有人。”路承周拿着第四团的花名册,似笑非笑地望着李汝勤。


    “路主任,你这是点检还是查共产党啊?”李汝勤脸上露出不悦之情。


    “当然是查共产党啊,每一个人都要查到。李团长,你是不想让我见他们,还是不方便让我见他们?”路承周淡淡地说。


    他本来就是来整事的,第三集团军有没有共产党他不知道,但回去之后,第三集团军必须得有共产党。


    至少,要有嫌疑人。


    “怎么会不方便呢,只是觉得路主任一天见一个营的人,是不是太辛苦了?”李汝勤讪笑着说。


    “为皇军服务,有什么辛不辛苦的?”路承周笑了笑,淡淡地说。


    “好吧,我让一营的人,以连为单位与你见面。”李汝勤无奈地说。


    他现在不把路承周当成来抓共产党的,而是当成点检的。


    “好,我正好认识一下四团的兄弟。”路承周微笑着说。


    “一天见几百人,路主任不怕脑子疼?”李汝勤提醒着说。


    “不会,当特务的,必须得练就记脸的本事,不管什么人,只要我记过一次,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路承周缓缓地说。


    “路主任,你没这么厉害吧?”李汝勤原本还想,让人冒名顶替,这种事情,以前又不是没有发生过。


    听到路承周有这样的本事,他反倒不敢了。


    “李团长不相信的话,可以试试。”路承周淡淡地说。


    李汝勤还真不相信,他吃了两百多人的空饷,平均到一个连,将近二十人。


    他不相信相信路承周全部认得出来,路承周见一营时,他从二营借人,见二营的人时,从三营借人,见三营的人时,又从一营派人过去充数。


    李汝勤当了这么久的团长,每天与手下的人接触,到现在他还认不全四团的人了。


    路承周第一天来,就能全部认全。


    路承周见人的方式很简单,拿出花名册,一个一个的点名。


    主要,他还会问一下简单的情况,比如说老家是哪里的?担任什么职务?读了多少书?在四团有多少老乡,平常跟哪些人走得比较近之类的问题。


    路承周是上面派下来的,还是专门来查共产党的,四团的人早就得到了消息,他们的回答都很谨慎。


    一天见三百人,哪怕每个人只聊几句,路承周其实也觉得很辛苦。


    但是,他的收获也很大。


    每个人都聊几句,他就能知道四团的整体素质,还有所有军官的名单。


    这可是城委最需要的情报,知道了军官的籍贯、职务,就能有的放矢的与他们接触。


    当然,路承周也发现了一些问题,比如说,有的人听到点名时,反应的速度很慢。


    显然,这些人是冒名顶替的,不多,三百来人的一个营,也就五十多个吧。


    “路主任,今天有什么收获吗?”李汝勤见路承周一本正经的点完了所有人的名,回到房间后,一脸疲惫的抽着烟,笑吟吟地问。


    他心里想,一营的人都是齐全的,二营也从三营借人,两天下来,不累瘫你才怪。


    “这些人,需要重点监视起来。”路承周拿出一份近五十人的名单递给李汝勤。


    “这么多人?”李汝勤一看到名单,刚开始被吓了一跳,路承周这也太草木皆兵了吧?


    然而,等他看到名单,脸色才突然变得煞白。


    因为这些人,全部是冒名顶替的。


    “路主任,这些人,我敢担保,绝对不是共产党。”李汝勤信誓旦旦地说。


    他们如果被查出来,自己就麻烦了。


    “李团长,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这次兄弟来第三集团军,只为查共产党,至于其他事情,一概不问。”路承周郑重其事地说。


    “好好,多谢兄弟。”李汝勤忙不迭地说。


    “所以,明天应该给我真的花名册了吧?”路承周淡淡地说。


    “晚上我亲自送过来。”李汝勤觉得,后背在发麻。


    晚上,李汝勤亲自到了路承周的房间,不仅送来了真的花名册,而且还有一份厚礼:两根金条。


    “李团长,这怎么好意思呢,我是来查共产党的,只要你配合,一切都不是问题。”路承周推辞着说。


    “路主任一路辛苦了,这是老兄的一点心意,你要是不收,那就是看不起我。”李汝勤佯装不高兴地说。


    其实,他心里在滴血呢,两根金条,得吃多少空饷才能吃回来?


    “好吧,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路承周没再客气,他也真担心,再客气下去,会被李汝勤将金条拿回去。


    “路兄弟,要不要找个人给你唱个曲?”李汝勤见路承周收了金条,心里终于松了口气。


    “不必,倒是石田君,你给他找个小巧玲珑的。”路承周突然说道。


    石田秋夫虽然只是顾问,但每次有什么好处,他都不会落下石田秋夫。


    “好。”李汝勤听到石田秋夫有这样的爱好,自然不会错过。


    李汝勤走后,路承周才开始伏案写报告。


    这份报告,以后要交给川崎弘的。


    第二天,路承周与四团二营的人接触,因为少了几十人,一下子轻松了不少。


    而且,有近六十人,昨天是见过面的,路承周也没拆穿他们,依然问了些同样的问题。


    三天之后,路承周去了五团,方聘卿已经知道路承周的能力,先奉上两根金条,才把花名册拿出来。


  第八百七十二章 收获

    路承周在第三集团军待了五天时间,他将第三集团军的所有花名册全部记了下来。


    甚至,还在以向海沽宪兵队总部发报为名,顺便拿到了第三集团军的通讯密码。


    第三集团军的密码本,就摆在电讯室的办公桌上,路承周翻了翻,很快就背了下来。


    路承周回去后,第一时间将密码本写了下来。


    他是此次调查共产党的负责人,没人敢搜他的身。


    这本密码本到手后,整个华北绥靖军的通讯网络,就掌握在路承周手里了。


    以后,华北绥靖军的军事调动,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刘司令,审讯室的人,我们得带走。”路承周这五天,除了将第三集团军的所有人都问了一次话外,也抓到了几个嫌疑人。


    当然,这些嫌疑人,与中共并没有什么关系。


    有两个,甚至是李汝勤提供给他的。


    那两个人,是军中的刺头,李汝勤正想找什么办法,要怎么收拾他们呢。


    路承周的到来,给了李汝勤机会。


    自从李汝勤给路承周送了两根金条后,两人的关系就迅速走近。


    平常都是以兄弟相称,李汝勤请路承周帮点小忙,自然不会有问题。


    但路承周要带走的,是另外的两名嫌疑人。


    所谓的嫌犯,其实也只是军中的滑头。


    这种人,只要一用刑,什么都会招。


    路承周带他们回去,也是想在海沽做点文章。


    “全部带走吗?”刘生祖问。


    他不管路承周能不能抓到共产党,只要他不再调查,就阿弥陀佛了。


    如果路承周继续调查下去,说不定会让他的手下人心惶惶。


    一支军队,如果人人自危,是没有战斗力的。


    “不,要枪毙两个。”路承周摇了摇头。


    这也是为了震慑,同时也是为了证明,他的工作取得了成绩。


    就算带回去的,最后翻了口供,至少他在迁安县,还是干出了成绩。


    而且,枪毙时,还要把迁安县宪兵队的北村一带上,让他亲眼见证,自己对中共的无情。


    路承周的车子只能坐五个人,他们来的时候有四人了,原本只能带回一名共党嫌犯,但路承周决定多带一个,把一名嫌犯绑得跟粽子一样,塞到后备厢里。


    一路颠簸,本就相当于一次酷刑。


    押到宪兵分队的审讯室后,才绑到十字架上,这两个软脚虾就吓瘫了。


    第三集团军没什么刑具,就算是迁安县宪兵队,也完全不能与宪兵分队比拟。


    一般的人,进了英租界宪兵分队审讯室,看到墙上挂满着散发着血腥味的刑具,不用动刑,就已经吓得魂飞魄散。


    “老师,这次在第三集团军,还真的发现了几名共党。”路承周没有马上审讯,他先向川崎弘作了汇报。


    路承周在迁安县,每天都有写报告,只要将报告交上去,就是最好的工作总结。


    “他们交待了,如何跟海沽地下党联系吗?”川崎弘问。


    “海沽会派人与他们不定期联络,而且是对方主动与他们联络。”路承周介绍着说。


    “看来,海沽地下党,再也搜集不到第三集团军的情报了。”川崎弘满意地笑了笑,除掉了第三集团军的共产党,他也能放心了。


    “未必,据说,第三集团军的上层,还隐藏着共产党。”路承周摇了摇头。


    “你可有怀疑的对象?”川崎弘没想到,第三集团军的共产党,竟然没有收拾干净。


    “这个人,应该很重要,据我分析,不是李汝勤就是方聘卿。甚至,他们两人都是共产党。”路承周笃定地说。


    “他们两人是共产党?这也太荒谬了吧?”川崎弘吃惊地说。


    “老师,共产党无孔不入,我们越不怀疑,他们反而更有可能为共产党做事。据说,李汝勤和方聘卿,以前在国民政府的军队干过,他们与共产党有过接触。”路承周看过他们的档案。


    在第三集团军,想要怀疑几个共产党,实在再简单不过。


    只是,在迁安县时,路承周却不能将这个怀疑说出来。


    “你是有证据,还是推测?”川崎弘问。


    “高度怀疑,目前还没有证据。就算离开前,我也没跟刘生祖提起。但是,此事我告诉了北村一。”路承周说。


    得知第三集团军的上层有共产党,北村一非常兴奋。


    他在迁安县宪兵队,可不只想干点抓捕抗日军民的事,他希望能抓到共产党,还要是重要的共产党。


    “此事我会向上面汇报的,以后这个案子,交给北村一吧。”川崎弘想了想,沉吟着说。


    “老师,我去把口供准备好。”路承周点了点头。


    海沽到迁安县上百里,开车去的话,要开好几个小时。


    就算是年轻力壮的路承周,走一趟回来,骨头也像是要散架。


    “拿到口供后,把人处理掉吧,这样的人留着,简直是浪费粮食。”川崎弘突然说道。


    路承周在第三集团军已经公开处决了两名共产党,回到海沽后,如果再处决几名,对所有的抗日组织,也是一种震慑。


    “好,我亲自去处理。”路承周说道。


    虽然离开海沽只有几天时间,但路承周此时却急切想回家,见到马玉珍。


    与马玉珍结婚后,路承周特别恋家,回到家后,他希望天色能快点暗下去,两人早早休息。


    对年轻夫妻来说,确实都很向往此事,特别是他们本就两情相悦,结婚后,简直如胶似漆。


    而小别胜新婚,今天晚上路承周哪怕再辛苦,也必须生龙活虎一回。


    路承周的体力很好,但面对马玉珍,他几乎筋疲力尽后,才让她满意。


    完事后,他几乎不想再动,马玉珍收拾好后,依偎在他身边,听着路承周说起迁安县之行。


    “这么说,你在第三集团军,不但拿到了他们花名册,还拿到了他们的通讯密码?”马玉珍问。


    “是啊,今天晚上这份情报就得送出去。另外,第三集团军的主要军官名单,也得向重庆报告。”路承周说道。


    他现在确实很困,可任务更重要,任何时候,都不能因为私事,而影响到工作。


    无论是中共,还是军统,都不会允许他这样做,路承周也坚决不会这样做。


  第八百七十三章 传递


    路承周之所以回来的第一天,就向重庆汇报,也是为了避免别人怀疑。


    所以人都知道,他才结婚不久,此次去迁安县待了五天,回来之后,还不抱着马玉珍到天亮?


    路承周去迁安县,拿到第三集团军的阵地布防以及军官名单,并且查出共产党之事,令重庆对他很是赞赏。


    第三集团军的军官名单也好,布防也罢,对重庆来说,并没有太大的意义。


    毕竟,国民政府在华北的军事力量,不足以打击第三集团军。


    戴立更看重的,是路承周对共产党的态度。


    借着日本特务的身份,变相打击共产党,戴立太欣赏路承周的做法了。


    很快,戴立就回电,对海沽站提出嘉奖。


    其实,对重庆来说,路承周能干出什么样的成绩,戴立并不在乎。


    只要路承周对党国忠诚,对共产党深恶痛绝,比什么都重要。


    目前共产党的部队,在华北发展得太快,重庆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


    然而,全国都在抗战,共产党借着抗战的名义,大肆发展部队,去年的百团大战,着实把重庆吓了一跳。


    戴立在电报里还暗示,一定要抑制共军发展,如有必要,可以借助日军的力量。


    这样的话,已经说得非常露骨了。


    路承周自然不能拒绝,他甚至主动向重庆提出,可以借助宪兵分队的力量,将中共地下党的势力,逐出海沽。


    重庆自然不知道,他们信任有加的路承周,其实是海沽最大的地下党,潜伏在海沽多年,不但进入了日本特务机关,还早就打入了军统海沽站。


    这从给城委的情报就能看出来,除了第三集团军的阵地布防、军官详细名单外,还包括排级以上军官的籍贯和家庭情况。


    后面,还有第三集团军的花名册。


    第三集团军号称一万五千人,其实三千人都不到。


    华北绥靖军吃空饷的情况越严重,对华北八路军就越有利。


    第三集团军的情况如此,其他华北绥靖军的情况,自然不会更好。


    至于第三集团军的通讯密码本,更是让整个华北的皇协军,再也无所遁形。


    顾三石第二天上午,才看到这份情报,他一看之下,心里非常焦急,这份情报必须马上送回家里才行。


    蚂蚁搞来的这份情报,对冀东的抗战形势,将产生巨大的影响。


    特别是第三集团军的通讯密码本,将直接影响到战斗的胜负。


    然而,海沽城委与晋察冀中央分局城工部之间,采用的是不定期联络方式。


    下次的联络时间,根本没办法掌握。


    顾三石觉得,这份情报,早一天送到家里,对打击第三集团军的胜算就大一分。


    然而,派谁回去送情报呢?


    上次李向学可是特别叮嘱过,作为海沽城委书记,他不得轻易离开海沽,更不能随意回晋察冀中央分局城工部。


    正当顾三石左右为难时,他突然接到了谢向春的通知,让他去巴黎路接头。


    顾三石大喜过望,谢向春的到来,可是给他解决了大问题。


    作为晋察冀中央分局城工部的交通员,谢维汉每次来海沽,尽量不过夜,与顾三石接头后,尽量马上回去。


    在海沽待的时间越长,被敌人盯上的机会也就越大。


    “老谢,你马上回去一趟。”顾三石将蚂蚁情报小组的情报,装在信封里,悄悄递给了谢向春。


    谢向春三十多岁,他不像一般的交通员,穿着很得体,看上去像个教书先生。


    实际上,出了城后,谢向春就会变成一个小贩。


    “出什么事了?”谢向春迅速接过情报,惊讶地说。


    每次顾三石给他的情报,他都会看得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


    “这份情报太重要的,关系到整个冀东的抗战大局,你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交回去。”顾三石轻声说。


    “好,我马上就走。”谢向春从来没有看过顾三石如此严肃,他喝了口茶后,顺势将情报塞进鞋里。


    看到谢向春平安离开,顾三石终于没有那么焦虑。


    他相信,这份情报,将改变冀东的抗战局势。


    谢向春走后,顾三石等了一会,也准备离开。


    然而,正当他站起来准备离开时,突然看到了宪兵分队的寺田清藏。


    利益于蚂蚁情报小组的情报,顾三石对英租界宪兵分队的特务,甚至整个海沽宪兵系统的主要特务,都有所了解。


    寺田清藏并没有看到顾三石,此次他来法租界,目标也不是城委。


    作为宪兵分队特高班的班长,寺田清藏出现在这里,绝对不同寻常。


    原本顾三石准备走了,看到寺田清藏后,他反而不急了。


    寺田清藏是日本特务,但并不代表,顾三石看到日本特务就得逃之夭夭。


    法租界与英租界的情况又有所不同,寺田清藏在英租界可以无所顾忌,但在法租界,要稍微收敛。


    寺田清藏应该是在跟踪,或者监视某一个人。


    站在顾三石的位置,只能看到寺田清藏,却看不到他要监视的目标。


    顾三石沉吟一会后,决定结账离开。


    出去后,顾三石表现得像个普通人,在对面的街边,还特意买了份报纸。


    借着翻看报纸的时候,顾三石迅速观察了一眼寺田清藏,以及他可能监视的目标。


    此时的顾三石,站在寺田清藏的左后边,只有寺田清藏不回过头,是看不到顾三石的。


    虽然对面的人不少,但顾三石还是发现了,寺田清藏要监视的,应该是一位穿着长袍,戴着礼帽,身材有些偏瘦的男子。


    顾三石看了一眼那个男子,转而离开了。


    他今天的任务是与谢向春接头,作为海沽城委书记,也不允许他直接与敌人正面接触。


    对很多职业特务而言,他们都受过专业训练,比如说瞬间记忆力,比如说对敌人相貌的记忆,都有过专门的训练。


    回去后,顾三石将这个情报,告诉了蚂蚁。


    顾三石并不知道蚂蚁的身份,只要有日本特务出现的地方,都会引起他的警觉。


  第八百七十四章 无名男子

    顾三石提供的情报,路承周其实早就知道了。


    这段时间,他去迁安县后,寺田清藏就特别活跃。


    路承周去迁安县,除了石田秋夫外,只带了两个人。


    赵宾的第一小队,与宁明的第二小队,每天还是要活动的。


    特别是张广林,在路承周回来后,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向他作了详细的汇报。


    之前路承周特意开过会,自己不在情报一室时,由张广林主持工作。


    无论是一小队还是二小队,所有的工作,都要向张广林报告。


    赵宾和宁明,都是情报一室的老人,他们也知道,路承周与张广林的关系。


    身为情报一室主任,路承周对情报一室的控制很严。


    对特高班,路承周也想随时掌握他们的行踪。


    可那是日本人的地盘,他就算想掌握特高班的情况,也不能做得太过明显。


    路承周与顾三石之间的情报传递,还是很顺畅的,当天晚上,他就看到了顾三石在法租界看到寺田清藏之事。


    顾三石在情报里,详细描述了寺田清藏监视的男子形象。


    路承周将情报递给马玉珍后,想伸手去掏烟,可看到马玉珍的眼神,又将手抽了出来。


    谁能想象得到,在外面耀武扬威的路承周,到家里却要受到马玉珍的管制。


    工作中,路承周是马玉珍的领导,他说什么,马玉珍都要服从。


    但在生活上,马玉珍就要管理他了。


    比如说,有马玉珍的地方不能抽烟,睡觉前要刷牙洗脚。


    “这个似乎不是海沽站的。”马玉珍再次看了一眼顾三石的情报后,拿出火柴,将纸条烧掉了。


    在家里,跟工作有关的纸条和物品,绝对不能过夜。


    人在家,可以保留一会,但只要外出,这些可能暴露他们身份的东西,必须销毁。


    “也应该不是城委的人。”路承周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抽根烟。


    他在家里,可以去书房抽烟,那里也是他唯一可以抽烟的地方。


    “会是谁?”马玉珍疑惑地说。


    “难道是宋洲?可也不像啊。”路承周对海沽站的人,都很熟悉。


    从顾三石的描述来说,海沽站至少是没有这个人的。


    而宋洲虽然不属于海沽站,但他的身形,不应该是偏瘦的。


    而且,宋洲有自己的独立电台,与海沽其他情报机构,并不发生关系。


    从这一点来看,宋洲是最安全的。


    只要他的电台不出事,日本特务机关几乎不可能找到他。


    “我去盯一下寺田清藏。”马玉珍说道,她现在的身份,就算被寺田清藏发现,也不算什么。


    第一,她现在是路承周的妻子,第二,她依然是庸报的记者,在海沽可以自由出入各个场所。


    “可以,最好拍张照片。但是,一定要注意安全。”路承周叮嘱着说。


    他把马玉珍的安全,看得比自己还重要。


    “知道啦。”马玉珍调皮地吐了吐舌头,每次执行任务,路承周总是千叮嘱万嘱咐。


    作为海沽站的情报组长,马玉珍早就不是当初那个热血、冲动的小姑娘了。


    现在的马玉珍,地下工作经验丰富,遇事冷静,加上美貌如花以及独特的身份,不管遇到什么危险,都能化险为夷。


    马玉珍果然没有让路承周失望,晚上路承周回到家里时,她已经将照片洗出来了。


    这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国男子,中等个子,身材偏瘦。


    然而,路承周并不认识此人。


    “可以肯定,此人不是海沽站的。这样,你把照片拿给城委,看他们是否有这个人。”路承周将照片递给马玉珍。


    然而,城委那边很快回信,照片中的人,他们也不认识。


    这就让路承周很奇怪了,军统和中共都不认识的人,怎么会引起特高班的兴趣呢?


    而且还是寺田清藏亲自出面,不得不引起路承周的重视。


    无奈之下,路承周只好向重庆报告此事。


    不管这个人是什么身份,只要是日本特务机关关注的,一定就是抗日的。


    果然,军统接到海沽站的电报后,并没有马上回复。


    也就是说,军统局总部,也不知道这个人的存在。


    这反而引起了路承周的极大兴趣,要知道此人的身份,显然只能从特高班想办法了。


    “对了,二十六号路死信箱那边,什么时候放最新情报?”马玉珍担心路承周会忘记上事。


    第三集团军的“地下党”暴露,并且被枪毙,当然得让日本人知道。


    “算算时间,至少也得明天。”路承周想了想,迁安县到海沽一百多里,从地下党得到消息,再传回海沽,怎么着也得三天以上了。


    如果时间太快,反而会引起日本人的怀疑。


    第二天,路承周接到赵宾的报告后,特意找准时机,才向川崎弘汇报。


    路承周到川崎弘办公室的时候,寺田清藏果然也在。


    “老师,二十六号路的中共死信箱,又有新情报了。”路承周兴奋地说。


    上次的情报,令川崎弘非常愤怒。


    然而,不管宪兵分队如何努力,都没有抓到中共方面的人。


    “人呢?”川崎弘问。


    几次中共放情报,情报一室都没看到人,这让他已经很恼火了。


    “只看到一个背影。”路承周叹息着说。


    “路主任,你的人也太无能了吧?”寺田清藏听到路承周的话后,很是不满地说。


    “既不能打草惊蛇,又要盯死人,确实有难度。要不然,也不会请特高班协助了。”路承周叹了口气,无奈地说。


    “说说情报内容吧。”川崎弘淡淡地说。


    情报一室虽然没有盯住中共的交通员,但有一点令他很欣慰:中共依然在使用这个死信箱,说明他们并没有发现。


    “中共已经发现,第三集团军的地下党暴露了。”路承周拿出一份抄写并翻译好了的情报,递给川崎弘。


    “不错,这说明你在迁安县抓到的人,正是地下党。”川崎弘看到情报后,脸上难得露出了笑容。


    “学生惭愧。”路承周谦逊地说。


    “路主任真是好运气。”寺田清藏在旁边却酸溜溜地说。


    “寺田君说得没错,纯属运气。情报一室不像特高班,很难抓到重要人物。”路承周遗憾地说。


  第八百七十五章 套话

    听到路承周的话,寺田清藏脸上露出不易察觉的笑容。


    他很认同路承周的话,特高班的业务能力,要远强于情报一室。


    唯一的短板,是特高班很多人,并不能流利的说中国话。


    这大大影响了特高班执行任务,有些口音较重的嫌犯,只能借助情报一室,或者翻译。


    “路君,今天我们有一个行动,情报一室也派人参加吧。”寺田清藏突然说。


    “可以啊,我亲自带队。”路承周跃跃欲试地说。


    路承周知道,寺田清藏一定是准备行动。


    然而,那个男子,既不是海沽站的,也不是城委那边的,就算路承周想通知,也没有办法。


    但有一点,路承周可以肯定,此人一定是抗日人员。


    晚上,路承周带着一小队,配合特高班执行特别任务。


    在行动前,寺田清藏才跟他说起了这个抗日组织。


    “这是一个中苏合作的情报小组,目前我们掌握了所有的线索,今晚在三个地方同时执行抓捕。”寺田清藏拿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两个地址。


    显然,还有一处抓捕,他没打算让路承周的情报一室参加。


    “我们的任务是抓这两个地方的人?”路承周问。


    同时抓三个地方的人,特高班的人手确实捉襟见肘。


    “不错,这两个人,有一个是中国人,另外一个是苏联人!”寺田清藏缓缓地说。


    “苏联人?”路承周惊诧地说。


    他突然明白,这是什么组织了。


    1938年在武汉时,当时的国民党政府,与苏联政府合办了一中苏特种情报所。


    据说,这个特种情报所,派了一个情报小组来海沽工作。


    只不过,这个情报小组,由重庆总部联系,不与海沽站发生任何联系。


    路承周只提到中国人,并没有提及苏联,或许重庆那边,也没有想到,是这个情报一室小组出了问题。


    寺田清藏在行动前,才将行动地点告诉路承周。


    这让路承周根本没办法传递情报,也没办法及时向重庆汇报。


    可对方也是抗日组织,路承周绝对不想让特高班得逞。


    拿到地址后,路承周如今一小队开了个会,他和赵宾分别带人,在特高班的带领下,扑向这两个地方。


    “这次抓的人当中,还有苏联情报人员。我们一定要配合特高班,将人抓到。”路承周叮嘱着赵宾。


    从上次的行动来看,赵宾是很配合中共的。


    他已经向顾三石建议,城委可以在适当时机,与赵宾正面接触。


    从路承周的观察来看,赵宾以后及有可能,再次配合中共。


    刚才在宣布命令时,路承周特意说出,要抓的是苏联的情报人员。


    其实,这也是给赵宾施放了一个信息,今天要抓的,很有可能是地下党。


    毕竟,共产党与苏联的关系,所有人都知道。


    “请主任放心,一定不会让他逃脱。”赵宾听到路承周的话时,心里确实很诧异。


    他的第一反应,今天晚上抓的是地下党。


    “敌人很狡猾,一定要提高警惕。”路承周缓缓地说。


    正式行动前,路承周将他的行动方案,向寺田清藏作了汇报。


    “晚上抓捕,虽然对我们有利,但对他们,也是有利的。”寺田清藏提醒着说。


    “请放心,我们一定会注意的。”路承周郑重其事地说。


    配合路承周的,是特高班的谷川吉男。


    “将前后包围起来。”路承周提前作了安排,他虽然很想放对方走,但也必须对方配合才行。


    一小队的人,听到路承周的命令,有两人马上跑到了后门。


    路承周让谷川吉男先爬墙进,从正门强行进去。


    这是一处小巷子,周围根本没有灯光,谷川吉男刚爬进去时,突然屋顶响起了一个奇怪的声音,似乎是有什么砸到了瓦上。


    随后,突然一个猫发出一声“喵”的声音。


    如果不仔细听的话,以为是猫踩破了瓦片。


    然而,令路承周郁闷的是,屋内的苏联人,竟然一点反应也没有。


    等谷川吉男打开门后,路承周率人冲了进去。


    他一脚将楼上的房门踹开,房间内才响起慌乱的声音。


    然而,此时已经晚了,一小队的人,一齐冲了进去,将里面的一个长得跟熊一样的壮汉,硬生生扑倒在地。


    路承周此时才拉开房间的灯,果然是个高大的外国人,从相貌上看,确实像俄国人。


    将对方双的反铐住后,两个人一起用力,才将地上的人扶起来。


    这个外国人比路承周还要高一头,满身的酒气,路承周现在知道,为何刚才房间内没有反应了。


    身为情报人员,竟然还喝得醉熏熏的,不出事才怪。


    路承周这边的行动很顺利,赵宾那边的行动也没出问题。


    他们两边,各抓到了一个苏联人。


    赵宾在行动时,其实也给了对方逃跑的机会,但那人却没有抓住。


    “谷川君,要不要去支援一下寺田班长?”路承周将人押回宪兵分队的路上,用日语问谷川吉男。


    “不必。”谷川吉男摇了摇头,情报一室的行动都很顺利,他已经很开心了。


    “我们的行动很顺利,也不知道寺田班长有没有抓到人。”路承周叹息着说。


    这两个人苏联人被抓,路承周暂时也没有办法。


    他只希望,日本人能看在他们是日本人的份上,放他们一马。


    至少,不要处死他们。


    只要人没死,总还有机会逃跑的。


    “寺田班长的安排很妥当,无需我们担心。”谷川吉男沉吟着说。


    情报一室的行动都成功了,难道寺田清藏那边还会出错不成?

    然而,回到宪兵分队后,没有看到寺田清藏回来,谷川吉男当时心里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路主任,要不……”谷川吉男见路承周将人送到后面的牢房后,准备回家了,迟疑着说。


    “谷川君但说无妨。”路承周微笑着说。


    “我担心寺田班长的行动遇到了麻烦。”谷川吉男说。


    “这怎么会呢,他带着特高班的皇军,你们个个能以一当十,不怕他们跑不掉。”路承周微笑着说。


    “那可不一定,普爱里的情况很复杂。”谷川吉男担忧地说。


  第八百七十六章 接应

    谷川吉男一说普爱里,路承周马上知道地方了。


    路承周在英租界当了这么久的巡捕,他对英租界的每一条街道,每一处里弄都很清楚。


    其实,不止是英租界,就算是英法日意租界,以及特一区、二区以及市区,路承周基本上都很熟悉。


    他不仅是海沽土生土长的人,更是一名情报人员。


    职业需要,必须记住所有的地形。


    普爱里并不在英租界,而在法租界。


    今天晚上,情报一室只是协助特高班抓人,路承周并没有审讯的权力。


    把人关到后面的牢房,路承周就准备回去。


    因为寺田清藏还没回来,路承周特意向川崎弘请示,要不要支援寺田清藏。


    虽然事情非常紧急,然而,该走的程序,还是一点都不能省。


    “你们的行动都很顺利吧?”川崎弘问,今天晚上,情报一室两个地方行动,好像都抓了人回来。


    “是的,人都抓回来了,也留了两个人在房子里,明天等着特高班的人去勘查现场。”路承周说,其实,他已经初步查了查,没发现什么重要的东西,才留下两个人的。


    这是特高班的行动,路承周才这么慎重。


    换成情报一室的行动,抓到人后,稍微搜查一遍就撤了。


    “辛苦了,早点回去休息吧。”川崎弘缓缓地说。


    他没有正面回答路承周的问题,但却从侧面告诉路承周,寺田清藏那边无需他的帮助。


    情报一室在两个地方都成功了,如果还让他们协助寺田清藏,要是失败了倒好,如果再次成功,特高班岂不一点面子也没有?


    而且,寺田清藏也打来电话,普爱里的情况比较复杂,行动的时间要向后推延。


    “好,正好晚上出去逛逛。”路承周微笑着说。


    “对,家有娇妻,一定要多多关爱。”川崎弘点了点头。


    路承周每天都扑在工作上,每次回去都很晚了,还真有可能会冷落了马玉珍。


    “多谢老师提醒,那我先回去了。”路承周其实早就想回去了。


    开着车子离开宪兵分队后,路承周加大油门朝二十六号路开去,把车停到家门口,汽车没熄火,他就跑进了家里。


    “出什么事了?”马玉珍果然早到家了,看到路承周如此急切,很是诧异地说。


    “中苏合作的一个特种情报所,在海沽有一个小组,我估计,你拍到的那人,很有可能就是这个情报小组的成员。晚上,寺田清藏在普爱里有行动,你跟我出去一趟。”路承周一边拿着行动需要的物品,一边对马玉珍说。


    “好。”马玉珍一听,马上也拿着一个手提包。


    她的包里,主要是一般女性用到的东西,但在马玉珍手里,这些东西,能让她迅速改头换面。


    另外,里面还有一把精巧的勃郎宁手枪,这是路承周最近送给她的礼物。


    马玉珍现在也加入了警探网,这可是反共的特务组织,在加入之后,马玉珍学会了开枪。


    当然,在树德小学训练班时,马玉珍就对枪械有所了解。


    在警探网的训练,只是让她的这项技能,能公开使用罢了。


    路承周与马玉珍开着车子去了法租界,在普爱里不远处,找了一家小的法国餐厅。


    两人进去后,找了个靠近后门的角落位置。


    两人点好菜后,路承周则溜了出去,在车上化好装后,悄悄去了普爱里。


    普爱里都是些洋房,而且不时还有巡捕经过。


    能住在这里的人,应该都有一定的身份。


    如果太早行动,必然会惊动他们。


    在英租界,宪兵分队可以无所顾忌,但到了法租界,还是尽量不能扰民。


    路承周叫了一辆人力车,从普爱里过了一趟,他对特高班的每个人,印象都很深刻。


    很快,他就发现了端倪。


    在普爱里32号附近,看到了几个特高班的人。


    普爱里晚的路灯还是很亮的,虽然不敢说能看清脸,但通过身形,就能确定这些人的身份。


    日本人个子普通偏矮小,如果没有对比,倒还不怎么觉得,一旦跟周围的人比较,马上就会有一种,他们是小一号人类的感觉。


    路承周并不知道特高班的目标住在哪里,但从特高班的部署来看,目标很有可能在32号。


    路承周过了普爱里后就下了车,他发现,在普爱里后面,还有一条无名的小巷子,不宽,连人力车都进不去,只够两个人并肩行走的。


    路承周迈着宽大的步子,迅速走了进去。


    到后面的时候,路承周已经跑了起来,他一边跑,一边拿出枪。


    按照寺田清藏的习惯,在后面的巷子,至少会安排一个人,甚至有可能是两个人。


    刚才他数了数前面的人,后面最多两人。


    “砰!砰!”


    快到32号的时候,路承周看到两个身材瘦小的黑影,他连人都没看清,马上开枪。


    对方根本没想到,路承周会突然开枪。


    后面寂静的小巷,被这两声枪响打破了。


    32号的李家全,听到外面的枪声后,突然从床上跳了起来,伸手从枕头下摸出枪,马上跑到了窗户边。


    晚上睡觉时,他会将窗帘拉起来,此时用枪口挑开一线,发现外面隐约有不少人。


    李家全惊出一身冷汗,他迅速拉开衣柜,伸手一推,后面露出一个暗门,将里面的一个包袱提在手里,连衣服也顾不上穿,就跑到了楼下。


    前面有人,李家全自然不会傻得从正门出去,他打开后门,人躲在一旁,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砰砰砰。”外面突然再次响起枪声,有一枪还打到了门上。


    “砰砰、砰砰。”


    “老孙,快走,宪兵队的人来了。”路承周压着嗓子,轻声说道。


    李家全听到有人喊自己“老孙”,虽然很诧异,但他还是明白了,外面的人,对自己没有恶意。


    李家全迅速出了门,果然看到一个人等在旁边。


    “往这边走。”路承周压着嗓子,轻声说。


    李家全没有说话,跟着对方迅速离开了后面的小巷子……


  第八百七十七章 相救

    李家全跟在后面,看到对方走路一瘸一拐的,但速度却毫不影响。


    他几乎是小跑着,但也只能勉强跟得上。


    走出巷子后,对方带着他,连续穿过两条街,最后在一个拐角处才停了下来。


    “这里有点钱,还有个空白证件,以及一把钥匙,里面的纸条上写有地址。你要是没地方去,可以先去那里住段时间。”路承周掏出一个信封,这是他给自己准备,以便应付紧急状态。


    “多谢,请问兄弟是……”李家全接过信封,感激地说。


    他刚才出来的匆忙,连衣服都没来得及穿,脚上还是双拖鞋,身上再是一分钱没有。


    如果马上分开,他只能去找自己的同伴。


    “我是海沽站的,对了,你的两名苏联同伴已经被抓了。”路承周提醒着说。


    “啊!”李家全惊呼着说。


    他还在想,等会要第一时间通知他们呢。


    李家全的情报小组,总共才三个人,其他两人被抓,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其实,你早就被寺田清藏盯上了。此事我也向重庆汇报过,只是他们不知道,暴露是你罢了。”路承周叹息着说。


    “我们是独立单位。”李家全叹息着说。


    他们是独立的潜伏情报小组,与重庆的联络不多。


    “现在你准备怎么办?回重庆?”路承周问,如果对方愿意离开海沽,他倒是可以提供帮助。


    “不,我想留下来。”李家全摇了摇头。


    “你的房子里,还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吗?”路承周突然问。


    李家全想再回去显然不可能了,但他却有机会进去。


    如果李家全真有重要的东西,他能光明正大的拿出来。


    “重要的东西都带出来了,要不是你在后面开了枪,肯定得落到日本人手里。”李家全拍了拍身上的包袱,微笑着说。


    “行,咱们就此别过。”路承周觉得,到分别的时候了。


    “不知兄弟如何称呼?”李家全犹豫了一下,突然说。


    “在下姓火。”路承周微笑着说。


    “在下李家全,今天火兄之恩,李某一辈子谨记在心。”李家全感激地说。


    路承周一说姓火,他就知道了,这位应该就是大名鼎鼎的军统海沽站长火焰。


    火焰的大名,李家全以前听说过。


    海沽站与宪兵分队的交锋,海沽站从来没落在下风。


    李家全一直将火焰当成学习的榜样,没想到却是个瘸子。


    很难想象,这样的人,竟然可以在海沽与宪兵队抗衡。收好后,“以后有缘再见。”路承周说完就走了。


    他觉得,李家全无需告诉他姓名,虽然寺田清藏可能早就掌握了,但从保密意识来看,李家全在这方面做得并不够。


    路承周迅速离开,回到车上后,换下衣服和鞋子,取下身上的假发和胡须,摘下眼镜,将东西收好后,从后门回到了餐厅。


    “事情办好了吗?”马玉珍看到路承周,慢慢地切下一块牛排,拿叉子叉上,优雅地放到自己嘴里,慢慢的嚼着。


    “好了。”路承周看到自己面前的牛排,已经只剩下一小半了。


    他也没在意,马玉珍之所以吃他的牛排,只是为了掩护他,要不然其他人看到,路承周的牛排还没动,会怀疑他人不在。


    “这块归你了。”马玉珍见路承周大口大口的吃着,将身前的牛排,送到了他的餐盘中。


    普爱里32号后面的枪声,寺田清藏听到后,差点跳了起来。


    他此时再也顾不上其他,吩咐手下捅进李家全的住处。


    然而,等他们冲到后面的巷子时,李家全早就没影了,只剩下两个被击倒的日本宪兵。


    “八嘎!”寺田清藏仰天咆哮着。


    寺田清藏顾不上处理此事,率领手下,朝着巷子口追去。


    只是,从一开始,他就追错了方向。


    路承周与李家全是朝左边巷子离开的,而他却朝右边追去。


    除非他能绕地球一圈,否则永远也见不到李家全啊。


    追了约半个小时后,寺田清藏只能垂头丧气的回到普爱里32号。


    然而,李家全的离开,让普爱里32号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特别是看到衣柜里出现的那个暗门后,他知道再仔细的搜查,已经没有意义。


    路承周与马玉珍,在尽情享受自己的晚餐时,回到宪兵分队的寺田清藏,正被川崎弘训斥着。


    “你是怎么搞的?难道特高班连情报一室都不如吗?情报一室负责两处行动,都抓到了人。可你呢?竟然还怀疑情报一室能力不足,特高班有你在,比情报一室还不如!”川崎弘一点没给寺田清藏面子,冷嘲热讽地说。


    “这次真是我的失误。”寺田清藏惭愧地说。


    这次他真是无话可说,情报一室的行动,全部顺利完成,而他的行动,不但让李家全跑掉,还死了两个人。


    特高班本就人手不足,之前几乎所有人都受过伤,再损失两个人手,以后所有的行动,都要情报一室协助才行了。


    “你知道就好。”川崎弘冷冷地说。


    “两个苏联人已经抓回来了,希望你不要再令我失望。”川崎弘冷冷地说。


    路承周回到家后,向重庆汇报了此事。


    得知寺田清藏对付的是李家全潜伏小组,重庆很快回电,表彰了路承周的行为。


    同时,重庆建议,以后这种事情,海沽站不必出手。


    但是,对李家全的处置,重庆没有下令。


    李家全已经暴露,海沽站不宜再与他发生横向联系。


    路承周出手相救,已经违背了工作原则,幸好是成功了,如果出了什么事,军统的损失会有多大?


    路承周一人身系海沽和忠义救国军海沽抗日大队之安全,李家全的安全固然重要,但相比路承周的安全,就不值一提了。


    这也是重庆没有下令的原因,从现在开始,路承周与李家全之间,不得再发生任何联系。


    重庆反倒是给海沽独立潜伏电台的宋洲下了命令,让他注意这方面的情况。


    宋洲只有一个人,以自己的渠道,向重庆汇报着有限的情况。


    他获得的情报较少,活动得也较少,相对来说更安全。


  第八百七十八章 推断

    1941年11月1日,日伪推选第三次治安强化运动。


    这次的治安强化运动,重点是以经济战为主体,对抗日根据地,将实行经济封锁。


    在海沽设内线检查所6处,外线检查所11处,水上检查所6处,总共23处物资检查所。


    同时,组织经济检查班,进行经济封锁,和调查海沽现存的各种重要物资。


    同时,日伪当局宣布,实行“市民粮食配给制”,对全市居民实行粮食配给。


    为了执行“市民粮食配给制”,在全市设了17处配给事务所。


    “形势现在越来越严峻了。”路承周晚上回到家后,对马玉珍说。


    虽然英租界宪兵分队地处租界,但明显能看得出来,日伪的统治越来越残暴。


    连居民的粮食都要实行配给制,这是要把海沽,甚至整个华北的资源,全部掠夺走啊。


    “你今天是不是参加会议了?”马玉珍问。


    她表面上是庸报的记者,同时还加入了“警探网”,有义务也有责任,消灭海沽的共产党。


    “是的,海河租界段,也设立了一个水上检查所。”路承周缓缓地说。


    川崎弘这段时间,也经常参加日本海沽陆军特务机关的会议。


    从川崎弘的态度来看,他对英国人,似乎越来越不满。


    比如说,从11月17日开始,用两周时间,对全市户口,再次进行大检查,并检验居民证。


    川崎弘向警务处提出,也要对英租界的居民,进行户口检查,同时要求英租界的居民,办理市公署认可的居民证。


    路承周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他总觉得,日本人最近没憋什么好屁。


    “这些情报,得及时向组织汇报才行。我总觉得,要出大事。”马玉珍说。


    “我也有这样的感觉,自从二十七师团调离后,更有这样的感觉。”路承周缓缓地说。


    “二十七师团,到底是南下还是北上?”马玉珍问。


    自从德苏开战后,一直有种言论,日本是趁机攻入苏联,还是南下开辟东南亚新战场。


    “日军的保密工作做得极好,但从他们准备的军服来看,很有可能是南下。”路承周一直在打探消息。


    最终,他从孙志书处得知,日军准备了大量的夏季军服。


    由此,路承周判断,二十七师团应该是南下参战。


    但这只是路承周的判断,要让组织信服,还得更多的情报。


    毕竟,这种战略组的情报,一旦出错,后果不堪设想。


    狡猾的日本人,完全有可能,故意生产大量夏季军服,而日军则突然向西伯利亚进攻。


    日军的动向,很有可能改变世界战争的格局。


    北上,日本的战争资源,很快将会枯竭,整个日本,甚至整个日军在华控制的区域,都会引完蛋。


    可一旦成功,苏联将被德日瓜分。


    而南下,日军将轻易获得东南亚的战争资源,将极大缓解他们的战争压力。


    “你打算怎么办?”马玉珍问。


    “如实汇报,后面加上我们的推断。”路承周正色地说。


    情报讲究准确,所有的推断和假设,甚至都不能提出来。


    路承周在后面加上自己的推断,其实是要冒一定风险的。


    马玉珍是路承周的交通员,路承周整理好的情报,得由她送出去。


    第二天,路承周到宪兵分队后,接到一个消息,海沽英国总领事馆,通知居住在海沽的侨民,登记撤离回国。


    这是一个强烈的信号,说明英国准备完全放弃海沽的租界。


    “老师,我们是不是马上就要全面接触英租界了?”路承周兴奋地说。


    “不急,再等一段时间。”川崎弘微笑着说。


    只要再过段时间,英租界宪兵分队将不再像现在这样窝囊了。


    到时,英租界宪兵分队,将跟其他宪兵分队一样,拥有随时审问、逮捕,甚至当街惩罚英租界居民的权力了。


    到那个时候,警务处将成为宪兵分队的二级单位。


    “还得等多久啊,我已经迫不及待想去接收警务处了。”路承周微笑着说。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可是中国的古话。”川崎弘笑着说。


    “老师,水上检查所,特高班要派人过来吗?”路承周问。


    全市6个水上检查所,英租界宪兵分队占了一处。


    上次开会时,川崎弘明确表示,由情报一室负责这个水上检查所,并兼任检查所的所长。


    “由你的人参加就行了。”川崎弘摇了摇头。


    情报一室在路承周的领导下,业务能力越来越强。


    甚至在某些方面,比特高班有过之而无不及。


    上次抓捕李家全的情报小组,情报一室的行动成功了,而特高班连李家全的人影都没看到。


    “请老师放心,我一定认真检查,绝对不让任何违禁品通过海河。”路承周斩钉截铁地说。


    其实,此时的路承周,心里在想,要怎么样才能通过这个水上检查所捞油水。


    权和钱永远是搭档,只要有了权,钱很快就会滚滚而来。


    在情报一室,只有石田秋夫这个日本顾问。


    然而,在路承周几年的“熏陶”下,石田秋夫越来越像是中国人。


    只要石田秋夫爱钱爱色,路承周就不担心。


    水上检查所肯定可以大捞特捞,以后,这将是情报一室最重要的油水来源。


    石田秋夫作为情报一室的顾问,路承周自然不会亏待他。


    “水上检查所的设备,需要你去宪兵队庶务课领取。”川崎弘提醒着说。


    “我今天就去,先训练几天,总不能让水上检查所给老师丢脸。”路承周说。


    路承周其实早想去趟宪兵队总部了,只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


    庶务课的课长秋山义雄,原来是二十七师团第一联队的,如果有谁知道二十七师团的去向,秋山义雄或许算一个。


    根据中国人的惯例,从庶务课领了装备,总得给对方留点好处才行。


    路承周自然不会例外,他给秋山义雄带了一百日元。


    “以后,需要什么装备,随时可以过来领。”秋山义雄收下钱后,笑吟吟地说。


    上次倒卖军用仓库的物资,他大赚了一笔,这让秋山义雄深深体会到,钱真是个好东西。


  第八百七十九章 南下战争

    路承周准备离开的时候,顺便向秋山义雄发出邀请,晚上请他喝酒。


    “行啊,正好晚上没什么事。”秋山义雄说道。


    虽然他现在是宪兵分队的庶务课长,但经常交往的,还是原来第一联队的战友。


    第二联队调到海沽后,秋山义雄甚至还会去第一联队的驻地。


    “秋山君平常一般有些什么消遣?”路承周晚上与秋山义雄在日租界的一家酒馆喝酒。


    “以前喜欢跟战友一起喝酒聊天,现在他们走了,也就没什么爱好了。”秋山义雄叹了口气,说。


    “第一联队调华中了吧?”路承周随口问。


    “没有,南下了。”秋山义雄摇了摇头。


    他是反战士兵,第一联队中,还有一些没有暴露的反战士兵。


    此次二十七师团南下,是为了作战,日本为了夺取更多的资源,将与更多的国家开战。


    秋山义雄是反战士兵,自然极力反对此次作战。


    “不是应该北上吗?”路承周疑惑地问。


    “无论是南下还是北上,对日本来说,都是一场灾难。”秋山义雄对这场战争,一向都是坚决反对的,不管日本是输还是赢,最终受苦的都是日本的国民。


    路承周没再多问了,秋山义雄是二十七师团出来的,又是反战士兵。


    晚上,路承周回去后,又以火焰的身份,与秋山义雄见了面。


    今天晚上秋山义雄喝了不少酒,虽然脑子有些迷糊,但在火焰面前,反而更加不会隐瞒。


    秋山义雄明确告诉路承周,二十七师团,确实南下作战。


    路承周马上将这一情报,通过死信箱告诉了顾三石。


    在情报中,路承周明确提出,日军随时会发动新的战争,希望城委能在第一时间,将这个重要情报传回家里。


    “没问题吧?”路承周在马玉珍去送情报时,一直在房间等着。


    晚上上就寝后,房间的灯就不能再长时间拉亮,路承周只能在黑暗里等候。


    或许房间的窗帘,足够挡住房间的光线,但这样的风险,路承周还是不能冒的。


    马玉珍离开家时,没有拉亮灯,而她回来时,也是摸黑进来的。


    “怎么样,还顺利吧?”路承周听到轻微的脚步声,听到正是马玉珍的声音。


    “没问题。”马玉珍点了点头,她在这方面的经验非常丰富,而且有几重身份保护,就算真的被发现,也有机会脱险。


    “早点睡吧,明天还要工作。”路承周说。


    他与马玉珍,都有好几重身份,两人都是地下党,都潜伏在军统。


    同时,路承周在英租界宪兵分队担任职务,而马玉珍不仅在庸报有掩护身份,还加入了警探网。


    “你真是想着明天的工作?”马玉珍躺到路承周身上后,在他耳边轻声说。


    “主要还是想你早点来陪我。”路承周轻笑着说。


    顾三石第二天早上才收到路承周的情报,二十七师团南下作战,日军的进攻方向,自然也是南下。


    日军的行动,将极大影响全国的抗日大局。


    顾三石没有犹豫,再次亲自将情报送到了晋察冀中央分局城工部。


    “李部长,这次的情报太重要了。”顾三石见到李向学后,没等他说话,先开口说道。


    他知道,自己这次回来,违反了组织纪律。


    但跟蚂蚁情报小组提供的情报相比,哪怕被组织处分,也不算什么。


    “日军南下!”李向学没有多说,他相信顾三石之所以突然回来,肯定有重要情报。


    不定期联络,只是为了更好的保护海沽的地下党组织。


    这样的战略情报,当然得第一时间传回来。


    共产党人做事,从来就不拘泥于形式。


    “李部长……”顾三石说。


    “你先在这里等着,我马上向首长汇报。”李向学阻止顾三石说话,马上转身走了出去。


    李向学的步子迈得很大,这样的情报,一刻都不能等的。


    之前路承周已经汇报过,日军准备了大量的夏季军服,说明日军有南下的迹象。


    而现在秋山义雄的情报,更能断定,日军的作战方向是东南亚。


    而东南亚是英美的势力范围,一旦日军南下,说明日军将与英美这两大世界强国开战。


    日军的行动,将进一步扩大这场世界大战。


    但对中国来说,这却是好事。


    至少,在华的日军,将被大量抽调。


    而华北的抗战局势,也必然会发生变化。


    怪不得日军在华北疯狂反共,显然也是想有一个安稳的后方吧。


    顾三石等了近两个小时,被通知参加会议。


    此次会议,有晋察冀中央分局的领导参加,在会上,顾三石介绍了海沽的情况。


    李向学在会上,也分析了敌我双方情况。


    随着二十七师团的南下,华北的八路军,应该趁此机会,扩大和巩固根据地。


    顾三石回去后,给蚂蚁情报小组带去了会议精神以及上级的重要指示。


    11月28日,德国在海沽开设总领事署,总领事魏德曼到任。


    德国在这个时期,突然来海沽开设总领事署,这是极不正常的。


    路承周已经预感到,山雨真的要来了。


    果然,到12月8日,升任日本防卫军司令部司令官的雨官巽,派“极部队”进驻海沽英、法租界。


    在租界设立极管区行政公署,派兵接管英、法所属企事业,强占一切可供军用的物资。


    行政公署成立后,第一件事,就是接收英国总领事馆,并将地下室之中国银行库存的现金,施以封存。


    同时,将法租界内之交通银行所存白银,也予以封存。


    在英、法租界外围,也再次拉起了一圈高压电网,出入仅留五个卡子口进行检查。


    日军占领英法租界后,英租界宪兵分队配合日军,控管了海沽海关,将英、美籍官员,送往集中营。


    英籍总税务司就地解职,由副税务司,日本人石井孝助为总税务司,改称“海关长”。


    这一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路承周身为英租界宪兵分队最大的中国特务,简直忙得脚不沾地。


  第八百八十章 升任

    下午五点时,在川崎弘的带领下,宪兵分队的人,出现在了原英租界警务处。


    原警务处与工部局,都在戈登堂办公。


    现在的极管区行政公署,也在这里办公。


    原来的警务处,由宪兵分队接管,警务处改为极管区警察局,由路承周担任局长。


    川崎弘依然还是宪兵分队长,但他的权力得到了极大扩大。


    以前,宪兵分队的行动,需要警务处的配合,还需要与他们沟通。


    现在,只需要给路承周下令,就能得到他们的大力支持。


    川崎弘之所以推荐路承周担任极管区警察局长,不仅因为路承周是他的学生,也不是因为路承周的能力,而是一直以来,路承周对他工作的大力支持。


    “极部队”占领英法租界后,警务处的巡捕,都被留了下来。


    只要不主动辞职,暂时还能留任。


    原警务处的高级警官,都是由英国人担任。


    自从英国要求,在英法租界的英籍侨民撤回国后,警务处的很多英籍警官,也借机回了国。


    但是,克莱森琪还是留下来了的,他得与路承周完成交接。


    原本,不应该由路承周与克莱森琪交换,但川崎弘却指定了路承周。


    这既是因为路承周即将担任新的警察局长,也是因为他的身份。


    路承周既是川崎弘的学生,也是克莱森琪的学生。


    让路承周接收警务处,会让克莱森琪很尴尬,这也意味着,川崎弘取得了最后的胜利。


    当初在警察教练所时,路承周选择了克莱森琪,来英租界警务处任职。


    事实证明,宪兵分队才是路承周最好的选择。


    “以后,英租界的治安,就交给你了。”克莱森琪望着路承周,缓缓地说。


    当初,他在警察教练所看中了路承周的能力和人品。


    然而,事实证明,他只对了一半。


    路承周的能力确实不错,但人品太差了,竟然选择背叛自己的国家和民族。


    这让克莱森琪很愧疚,这或许是他职业生涯中,最大的一个错误。


    “不,现在是极管区了。”路承周纠正了克莱森琪的语病,正色地说。


    在他眼里,克莱森琪不再是他的老师,也不再是他得曾经的长官。


    “不管如何,这里住的,大部分还是中国人。”克莱森琪提醒着说。


    他马上就要离开中国了,虽然他很痛恨日本人,但以后,几乎不会再跟日本人发生什么关系。


    倒是对中国,克莱森琪还有感情。


    看到路承周一步一步成为日本人的帮凶,他非常痛心。


    “我的任务,是将其中的抗日分子揪出来。”路承周沉吟着说。


    克莱森琪深深地看了路承周一眼,不再劝他,将象征警务处主任的印章,交给了路承周。


    路承周在警务处待了几年,所有的华捕都是认识的。


    上任后,第一件事,是将所有人,全部集合起来,听川崎弘训示。


    散会后,已经有些晚了,但路承周还不能回去。


    在宪兵分队时,手下只有几十人,管理起来很容易。


    但现在,当了警察局长,手下一下子多了几百人,再要好好管理,就没那么简单了。


    而其中最重要的,自然是人事安排。


    都说任人唯贤,但实际操作起来,一定会有任人唯亲的现象。


    毕竟,熟悉的人,更便于管理。


    同等能力的人,肯定会用更了解的那个。


    如果是自己的亲信,哪怕能力差点,也宁愿用那个能力差一点的。


    为什么?好使啊。


    极管区警察局的行政机构,基本上与其他分局保持一致。


    警察局内设秘书、总务、行政、司法、卫生、保安警察大队、特高课。


    其实,最重要的是保安大队和特高课。


    当然,警察局的特高课,不同于宪兵队的特高课。


    警察局的特高课,主要由原来的警务处的侦缉股和特务股组成。


    英租界宪兵分队原来的情报一室,也全部并入特高课。


    局机关的其他人员,暂时都可以不动,但保安大队的人事,必须要调整。


    毕竟,局里的特高课,由张广林担任课长就可以了。


    情报一室并入了特高课,路承周基本上不用操什么心。


    可保安大队这边,主要是原来警务处的华捕。


    当然,大部分的人,还是不用调整的,比如原来的巡官当小队长就是,正巡官就是中队长就是。


    至于大队长,路承周决定让赵宾担任。


    赵宾在情报一室,是路承周的手下,但让他担任保安大队长,并不是因为这一点,而是他对共产党的态度。


    警察局最重要的两个职务,一个是保安大队长,由同情共产党的赵宾担任。


    而抓捕抗日分子的特高课,则由张广林负责。


    只要控制了这两个部门,路承周就不用太过操心了。


    “局座,忙吗?”路承周正准备回去的时候,突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一脸谦卑的闻敬载伸进来半颗脑袋。


    “闻兄,进来坐。”路承周朝闻敬载招了招手,微笑着说。


    在警务处时,他与闻健民的关系,还算不错的。


    “不敢,局座以后喊我名字就是。”闻敬载与路承周,原来都是警务处的巡官,他也是从警察教练所毕业,还是路承周的学长。


    路承周进宪兵分队后,闻敬载当时还恨了他一阵。


    哪想到,路承周竟然还有杀回来的一天,而且还是因来当局长。


    新局长新人事,路承周明天肯定会宣布最新的局机关人事调整和部门设置。


    “有事么?”路承周坐到专门的会客区,坐到沙发上后,问。


    这间办公室是他在文齐道57号的办公室要大得多,当然,这里还不是最大的办公室。


    路承周将最大的办公室,留给了川崎弘。


    川崎弘虽然不是局长,但路承周永远会将他当成警察局的最高掌权者。


    “其实也没什么事,只是好久不见了,想向你汇报一下工作。”闻敬载迟疑了一下,说。


    “坐吧,抽烟吗?”路承周拿起桌上的烟,递给闻敬载。


    “不敢。”闻敬载正要伸出手,但想到路承周现在的身份,又将手缩了回来。


  第八百八十一章 任人唯亲

    看到闻敬载在自己面前小心翼翼的样子,路承周终于体会到权力的作用。


    他现在一句话,就能决定闻敬载能不能穿警服,一个念头,就能决定闻敬载能在极管区警察局担任什么职务。


    按照闻敬载之前的职务,他最多也就是能担任一个小队长。


    但是,路承周突然觉得,可以给他一个中队长。


    让闻敬载当中队长,可以对外施放一个信号,只要跟着路承周干,就会有好运。


    回到家后,路承周突然发现,里面竟然传出说话的声音。


    他很是意外,自己家里很少有来客,难道是马玉珍是父母来了?

    自从结婚以来,马厚谷和马婶,还没登过门呢。


    然而,走进去后,路承周才发现,自己想错了。


    来的都是原来警务处的同事、现在的手下。


    “巡座,辛苦了。”廖振东看到路承周进来,马上一溜小跑过来,给路承周拿出拖鞋。


    马玉珍跟在后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廖振东抢了自己的事情。


    “你们怎么来了?”路承周诧异地说。


    “大家想来看看你。”马玉珍说。


    “把他们的名字记下来没有?”路承周看了马玉珍一眼,问。


    他的目光一扫,其实已经看清了每一个人的脸孔,也记住了每一个人的名字。


    “我记一下。”马玉珍说。


    “大家都是路某的旧友和同事,今天能来,我很高兴。真的,你们心里有我,以后,我心里也会有你们。”路承周缓缓地说。


    路承周将话说得很透彻了,你们来了,我已经知道了,你们的来意,我也都清楚。


    果然,路承周说完后,来的人陆续离开。


    路承周也当着他们的面,让马玉珍一个个记下了所有人的名字。


    “我的妈啊,这个局长真是当不得。”路承周觉得,应付这些阿谀奉承之辈,比对付日本特务还头疼。


    路承周虽然在日本人面前,也表现得低三下四。


    但那是工作的需要,为的是国家和民族。


    可这些人不一样,他们只想着眼前的利益。


    路承周可以断定,今天来的这些人,以后将成为极管区警察局的“中坚”力量。


    “你才知道啊。”马玉珍也深有感触,今天晚上,她光是烧水就烧了几壶。


    幸好路承周回来了,否则她也快崩溃了。


    “洗澡休息吧。”路承周说,现在,只有“休息”,才是他最大的乐趣。


    “对了,他们每个人都送了东西。”马玉珍突然说道。


    “还送了东西?”路承周诧异地说。


    “人家来局长家拜访,总不能空着手来吧?”马玉珍笑吟吟地说。


    “你怎么不推掉呢?”路承周嗔恼地说。


    今天他毕竟是第一天上任,就算要收东西,也得过段时间吧。


    “我如果推掉,到时你怪我怎么办?”马玉珍说。


    说话的时候,马玉珍已经拿出了那些人送来的东西。


    每个人的东西都不大,不是一个信封,就是一个小盒子。


    路承周打开一看,里面不是钱就是银元,甚至,还有一根金条。


    “组织上正缺经费呢,这些人可真是及时雨。”路承周随手将信封放下,微笑着说。


    “怎么,现在不怪我了吧?”马玉珍说。


    嫁给路承周后,她才知道,路承周表面上过着腐朽的生活,实际上,他的生活成本并不高。


    路承周几乎将所有可以动用的钱,全部交给了组织。


    他表面的贪婪和腐朽,其实都是为了抗战。


    “好吧,既然他们意思了,那得给他们一点好处才行。”路承周沉吟着说。


    “你要提拔他们?”马玉珍问。


    “当然,我提拔人是有标准的。”路承周微笑着说。


    以前他的身份不被马玉珍所知时,这些事情只能默默考虑。


    但现在,马玉珍成了他最亲密的战友,自然可以分享这样的话题。


    “什么标准?”马玉珍好奇地问。


    “第一条,也是最重要的一条,必须对我唯命是从。”路承周笑吟吟地说。


    这是他一直以来的标准,在情报一室是如此,到警察局后,依然也是如此。


    他才不管对方能力如何,在路承周这里,没有任人唯贤,只有任人唯亲。


    “第二条呢?”马玉珍又问。


    “尽量挑那些无能的,他们越无能,越只会溜须拍马,对我们的工作就越有利。”路承周微笑着说。


    “你这一套,对抗战有利。但以后,可不能用在自己同志身上。”马玉珍提醒着说。


    “那怎么会呢。”路承周摇了摇头。


    今天晚上他看了看,来了很多人,但是,有一个人没来,负责康伯南道的巡长王斯广。


    自从路承周日本特务的身份“暴露”后,王斯广与路承周的联系就少了。


    第二天,路承周到警察局后,先把王斯广叫到了办公室。


    接到通知后,王斯广很是忐忑。


    其实,自从日军占领英租界后,王斯广就在考虑一个,自己要不要留下来。


    当他得知路承周担任局长后,心里更是五味杂陈。


    路承周是他曾经的长官,对他也很好,他的巡长,正得益于路承周的提拔。


    然而,路承周却是汉奸。


    如果继续待在警察局,是不是意味着,自己也将成为一名汉奸呢。


    昨天晚上,王斯广也跟一些人聊了天,大家的想法倒没他这么悲观。


    至少,市区那些警察局的警察,就未必个个是汉奸嘛。


    警察局的汉奸,主要集中在特高课。


    最重要的是,王斯广如果不当警察了,他马上面临失业。


    这年头,如果没有一份稳定的工作,意味着全家都得挨饿。


    王斯广太知道那种滋味了,所以,今天他才来到曾经的警务处,现在的警察局。


    没想到,今天刚到,就被路承周叫到了办公室。


    同事得知消息后,还一个劲恭喜他,而王斯广却喜忧参半。


    “怎么样,现在有什么想法?”路承周等王斯广进来后,问。


    “这个……我还没想好。”王斯广迟疑着说。


    “是不是觉得,再在警察局当差,别人会把你当汉奸?”路承周似乎知道王斯广的想法,突然说。


    “局座,我只想混份薪水就行了。”王斯广突然说。


    “那可不行。”路承周笑了笑,说。


  第八百八十二章 练兵

    王斯广没想到,自己只想当个普通警察,最终路承周却任命他为保安警察大队的中队长。


    要知道,就算是以前的巡官,想混个中队长都很难,遑论他这个小小的巡长了。


    这次极管区警察局的人事,大部分与原来警务处类似,但路承周也作了一些调整。


    比如说闻敬载,担任保安大队一中队的副中队长。


    而一中队的队长,则由王斯广担任。


    闻敬载听到这个任命时,一开始愣住了,但随后又想明白了,王斯广毕竟是路承周的亲信,而自己不过是路承周的同事罢了。


    另外,昨天晚上到路承周家来的,也都作了相应的调整。


    有些人,就算没有升职,也调到了较好的位置。


    路承周在警务处干了四年多,知道哪些地方的油水最丰厚。


    不管路承周愿不愿意,他都得尽力当好这个警察局长,哪怕只是表面上的。


    “今天警察局配合极管区公署,强行占有了汇丰、花旗、麦加利、通运、济隆等英美银行?”


    路承周回到家后,马玉珍见到他后,马上问道。


    “这有什么奇怪的,日本人本就是强盗。”路承周叹息着说。


    “你就不能做点什么吗?不但看着他们强占,还配合他们接收。”马玉珍不满地说。


    “我能做什么?阻止他们?就算能阻止一天,又有什么意义?不仅如此,亚细亚、美孕汽油公司、开滦矿务局、英国电灯公司、济安自来水公司、怡和洋行、太古洋行等企业和洋行,全部被强占了。”路承周叹了口气。


    他也很想做点什么,但现实告诉他,什么都不能做。


    不但不能做,还要配合日伪,好好当一个警察局长。


    这样路承周很无奈,他多么去抗日战场,与日军酣痛淋漓的一决高下啊。


    然而,他的战场在海沽,在日伪的心脏。


    “温佩石为所谓的支援友军圣战,发起成立了‘海沽特别市圣战献金运动总会’,下设各分会,如‘妇女献金协会’、‘同业公会献金支会’等,每个市民都必须献金。”马玉珍觉得,海沽进入了最黑暗的时期。


    温佩石为了讨好日本人,无所不用其极。


    “再这样下去真不行了,得向重庆汇报,让海沽抗日大队行动起来才行。”路承周突然说。


    “我同意。”马玉珍马上说。


    她马上去拿电台,路承周开车载她去了法租界。


    路承周现在的车牌,在英法租界畅通无阻,任何检查站看到他的车牌,都会马上放行。


    甚至,路承周都可以在家里发报。


    重庆收到他的电报后,很快就回了电,忠义救国军海沽抗日大队以后的主要职责,不再是抗日,而是防共。


    同时,重庆向路承周祝贺担任极管区警察局长。


    “戴立怎么搞的?国民党真的不惜与日本人合作,联合起来一起反共吗?”马玉珍看到电报内容后,异常愤怒地说。


    “没事,不出兵就不出兵嘛,我们有的是办法抗日。”路承周微笑着说。


    重庆的态度,他也很生气。然而,作为一名职业特工,他只需要解决问题就可以了。


    “你有什么打算?”马玉珍问。


    “很简单,让他们下山运粮,这样的行动,重庆总不能拒绝吧?”路承周微笑着说。


    有的时候,换种方式,同样能达到结果。


    果然,再次发报后,重庆同意了忠义救国军海沽抗日大队的行动。


    自从日军强占英法租界后,忠义救国军海沽抗日大队的队伍又扩大了,目前有近两百人。


    这么多人的吃喝拉撒,本就是件很难的事。


    况且,二步山并不产粮食,所有的一切供给,都必须从山下运上去。


    路承周所谓的运粮,其实主要是抢粮。


    日军在二步山下挖了封锁沟,想要下山,就得越过这道屏障。


    同时,还要击垮款封锁沟附近的炮楼。


    “看来还是你有办法。”马玉珍看到电报上,终于放了心。


    “海沽抗日大队也是时候亮相了。”路承周缓缓地说。


    海沽抗日大队在二步山练兵这么久,基本上有个军队的样子了。


    检验一支军队最好的方式,是让他们参加一场实战。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就知道了。


    海沽站与二步山,可以通过电台联络,当天晚上,路承周就给奚建中下了命令,让他们合适的时候下趟山,不仅检验一下部队,也要为山上准备过冬的粮食。


    不用多久,大雪就要封山了,在封山前为二步山储备一批粮食,才能熬到来年开春。


    海沽抗日大队要用这样的方式,才能有抗日的机会。


    而八路军,一直在积极抗日。


    路承周身为警察局长,能很快知道之方面的消息。


    海沽抗日大队还没正式行动前,他突然听到了一个好消息。


    1941年12月15日,八路军在四十里铺,打了一场漂亮的伏击战,击溃华北绥靖军一个营。


    听到这个消息后,路承周再次给奚建中下令,海沽抗日大队必须马上行动。


    12月20日,忠义救国军海沽抗日大队一百余人,突然越过封锁沟,端掉了封锁沟边的一个炮楼。


    虽然炮楼只有一个日本兵,其余是一个排的伪军,但能打下来,也令所有人非常兴奋。


    “看到了吧,我们终于干掉了一个日本鬼子。”路承周收到奚建中的电报后,很是高兴地说。


    “是啊,最重要的是,海沽抗日大队没什么损失。”马玉珍微笑着说。


    “这次的胜利,不仅为海沽抗日大队打通了下山的道路,而且锻炼了部队。”路承周微笑着说,这才是最为重要的。不久之后,在1941年12月26日,八路军对东双城子发起了进攻。


    这几个消息,令路承周非常兴奋。


    他知道,部队主动发起进攻,一定会有损失。


    八路军不像海沽抗日大队,弹药充足,要端掉一个炮楼实在太简单了。


    路承周让马玉珍转告城委,抓紧时间,给部队搞一批药品和粮食。


    然而,几天之后,形势突然起了变化。


  第八百八十三章 借刀

    八路军需要物资,日军发动太平洋战争后,也极度需要物资。


    为了摆脱物资枯竭困境,日军在海沽成立了米谷统制会、贸易统制会、皮革统制会、华北石油统制会等。


    在整个华北实行严密封锁,对铁块钢丝、电信器材、硫磺火柴、医药卫生用品,绝对禁止运出。


    而稻米、小麦全部由平衡仓库掌握储存,杂粮则则粮仓采运社海沽分社严格控制,实行配卖。


    之前日伪对全市的物资,进行过一次全面的调查,各种物资再想随意交易,将变成非常困难。


    这个情报,路承周迅速向组织汇报。


    路承周感觉,从今年开始,抗战要进入真正的困难时期了。


    海沽可是华北最大的城市,日军没有进行经济封锁前,八路军很多紧俏物资,都可以从海沽购买。


    现在,就算有路承周的关系,想要大批量购买也很难了。


    1942年的元旦,路承周与马玉珍在法租界的巴黎餐厅共进晚餐。


    他们在外面吃饭,既方便谈工作,也是为了潜伏。


    “今天,黄济真来了警察局,在特高课任职。”路承周等菜上完后,一边摆放着餐巾,轻声说。


    “黄济真?原来唐山的那个?”马玉珍低声惊呼,以前章宣平之所以被捕,正是因为黄济真的叛变。


    章宣平被送回了根据地,他虽然表面上与宪兵队合作,但实际上,还是党的同志。


    可黄济真就不一样了,这是个真正的叛徒。


    “就是他,你得转告顾先生,以后一定要注意。同时,要向家里特别说明,黄的到来,可能会危及到顾先生的安全。”路承周缓缓地说。


    黄济真以前是唐山城委书记,虽然与顾三石没打多少交道,但两人一定是认识的。


    毕竟,他们都属于平海唐点线工委,两人也都是平海唐点线工委的委员。


    “好。”马玉珍点了点头,这个情报,今天晚上就得送出去。


    “还有件事,听说第三集团军,准备对燕山口进行扫荡。”路承周突然压低声音说。


    “他们敢出来扫荡?”马玉珍觉得有些好笑。


    第三集团军到冀东后,一直都龟缩在驻地,几乎从来没有出动过。


    最多,也就是在周边地区,进行有限的行动。


    “这可是送上门的肉,如果不吃,都对不起自己。”路承周叉起一块牛肉,轻轻放进嘴里,缓缓地说。


    他现在是极管区的警察局长,经常会参加市警察局、极管区公署,甚至是市公署的会议。


    “我知道,你肯定又有鬼主意了。”马玉珍看到路承周脸上浮现出一丝神秘的笑容,知道他肯定还有计划。


    “看来还是你知我。”路承周放下刀叉,微笑着说。


    此次第三集团军扫荡燕山口,不管是派哪个团,或者两个团一起行动,他都会给第三集团军制造点麻烦。


    “快点说吧。”马玉珍看了看四周,没有发现异常后,焦急地问。


    “极管区二十六号路,也该用起来了。”路承周轻笑了一声。


    “赶紧说,要不然我生气啦。”马玉珍娇嗔地说。


    “上次不是汇报,第三集团军可能还有‘地下党’么?这次,‘地下党’就要浮出水面啦。”路承周低声说。


    上次他在迁安县查所谓的地下党,虽然击毙了四个人,但那些人只是几个败类罢了。


    当时,路承周已经留了尾巴,提醒川崎弘,第三集团军可能还有地下党,而且这个地下党很有可能隐藏在上层。


    这次,只要第三集团军出动,不管谁带队,那个带队之人,必须是地下党。


    “你这也太坏了吧?”马玉珍说。


    “对敌人仁慈,无异于自杀。”路承周冷冷地说。


    快吃完的时候,马玉珍拿出笔,写了一份情报。


    她不像路承周,要用左手才能改变笔迹。


    马玉珍直接用右手写,就能写出好几种笔迹。


    吃过饭后,路承周用着车子,送马玉珍到死信箱附近,马玉珍只用了两分钟,就将情报放了进去。


    顾三石第二天才收到情报,黄济真的到来,确实令他有些紧张。


    但他看到第三集团军近期将于去燕山口扫荡时,却开始急了。


    他的个人安然并不算什么,参加革命不就是牺牲么?这一点,从他当初宣读入党誓词时,就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


    顾三石很想马上将情报送回家里,但想着李向学之前的叮嘱,他很快又冷静了下来。


    第三集团军的军事调动,肯定会使用电台联络。


    而第三集团军的通讯密码本,早就被蚂蚁搞到手,并且送到了家里。


    而蚂蚁,还提出了一个借刀杀人的计划,这份计划,需要家里配合才行。


    三天后,谢向春才到海沽,与顾三石取得了联系。


    自从日军强占英法租界后,顾三石原本以为,谢向春来租界会比较困难。


    但是,蚂蚁却给了他几张最新的通行证,反而让谢向春更加方便了。


    顾三石有时对蚂蚁的身份也很好奇,日军占领英租界后,他怎么这么快就搞到了通行证呢?


    而且这些通行证的级别还挺高,哪怕就是遇到日本兵检查,只要看一眼,也会放行。


    “老谢,你今天又不能休息了,得赶紧回去一趟才行。”顾三石见到谢向春后,将一个信封交给对方。


    “我屁股还没坐热,你就赶我走啊。”谢向春将信封接过来,顺手塞到袜子里,轻笑着说。


    “情况紧急,这是三天前的情报了,今天晚上你能赶回家吗?”顾三石问。


    “可以。”谢向春突然正色地说。


    他可以跟顾三石开玩笑,但工作上的事,绝对不能马虎。


    “辛苦了。”顾三石拍了拍谢向春肩膀。


    “跟我还客气啥?”谢向春喝了口茶,转身离开了。


    他是组织派来的政治交通员,交接完情报后,就得马上回去。


    1941年1月12日,第三集团军第四团对燕山口进行扫荡,提前获知消息的包三木十三团,连夜急行军,在果河沿北岸、燕各庄、蔡老庄方圆十几里设伏。


    这次包三木的决心很大,要一举消灭这个第四团。


  第八百八十四章 十八

    1941年1月13日清晨,第四团如期进入十三团之包围圈,包三木率领七个连,迎头痛击第四团,除四团团长李汝勤等数人外,第四团全部被歼。


    李汝勤还受了伤,他骑的马受了惊,把他摔下来,腿摔断了。


    下午,第三集团军军部和第五团赶来增援,提前获知情报的包三木,再次率领部下,击溃第三集团军两千余人。


    第三集团军的战斗力之低,就算是包三木都没想到。


    第三集团军,不像是来扫荡的,反倒像是来送装备的。


    当然,此次之所以能取得如此大胜,主要是因为,提前获知了第三集团军的准确情报。


    此次战斗,第十三团缴获山炮、迫击炮6门、轻重机枪26挺、长短枪700余支、弹药10万发、电台一部,可谓战果空前。


    果河沿战斗后,组织上第一时间将情报送回了海沽。


    路承周得知这个情报后,马上作了安排。


    在第二天,很久没有动静的二十六号路上的暗号,突然出现了。


    在宪兵分队时,路承周一直安排赵宾在这里监视。


    然而,情报一室接收了警务处后,赵宾已经是保安大队的大队长。


    这样的监视任务,自然不能再让赵宾执行。


    警察局现在有了特高课,此事就由张广林负责。


    路承周之前交待过,让他派个人去盯一下。


    因此,路承周也在第一时间,知道了海沽地下党,又有了新的动静。


    路承周在第一时间,赶到了文齐道57号。


    虽然宪兵分队已经接收了警务处,但川崎弘一直在文齐道57号办公。


    虽然路承周将原来克莱森琪的那间办公室留给了他,可川崎弘几乎很少过去。


    “老师,二十六号路有动静了。”路承周兴奋地说。


    “又没抓到人吧?”川崎弘有些不满地说。


    “是的。”路承周惭愧地低下了头。


    关于这一点,他正在想办法。


    让川崎弘看到死信箱的情报,是路承周乐意见到的。


    但是,死信箱的情报,必须有人送,电线杆上的暗号,也得有人画。


    如果不是电线杆对面监视的人,是路承周派过来的话,确实有可能被发现。


    路承周其实也意识到了,再这样下去,很有可能会玩火自焚。


    “情报总没丢吧?”川崎弘淡淡地问。


    “情报抄下来了,老师,第三集团军果然还有地下党。”路承周拿出一张纸条,上面是抄写的情报。


    情报内容其实很简单:果河沿大捷,十八顺利返回,近日将抵海治疗。


    “十八”是个代号,也有可能是个简称,或许一般的日本人,很难联想到什么,但川崎弘这些年精研汉语,只要一看就明白。


    就算他不明白,还有后面一句呢。


    迁安县的医疗条件,不可能治好李汝勤的伤,他必须来海沽治疗才行。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第三集团军第四团的团长是李汝勤吧?”川崎弘放下情报后,脸上挂着一层霜。


    “是的。”路承周点了点头。


    “李!”川崎弘拿出笔,在桌上写了一个“李”字。


    “老师觉得,这个‘十八’,指的是李汝勤?”路承周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惊诧地说。


    “你看,‘李’字拆开,正好是一个十、八、子,你们中国经常把‘李’称为十八子,地下党用这样的代号,实在太低劣了。”川崎弘冷笑着说。


    他已经接到消息,李汝勤脚摔断了。


    作为一名军事主官,如果他没有一开始就受伤,第四团怎么会被共军全歼呢?

    “会不会是地下党故意误导我们呢?”路承周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就算误导,李汝勤也该死!”川崎弘冷冷地说。


    哪怕李汝勤不是共产党,他将第四团断送,也足够死三回的了。


    川崎弘起了杀李汝勤之心,就算他不是共产党,也可以判死刑了。


    当天下午,李汝勤刚刚赶到海沽,还没进医院,马上抓到了宪兵队。


    李汝勤没想到,自己刚刚从战场上逃回来,就掉进了日本人的魔窟。


    对这个败军之将,日本人自然不会客气,抓到宪兵队后,很快就用了刑。


    李汝勤本是贪生怕死之辈,如何受得了日本人的酷刑呢,还没一个小时,就什么都招了。


    他承认,自己就是隐藏在第三集团军的共产党,第四团扫荡燕山口,他提前将情报送了出去。


    “看到了没有,李汝勤自己都承认了。”川崎弘将路承周叫到自己的办公室,冷笑着说。


    李汝勤的招供,更加让他坚信,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


    “老师,能否让我去见他一面?”路承周突然说。


    “难道你真的认为,李汝勤是冤枉的?”川崎弘问。


    “那倒不是。但我想,如果李汝勤真是冤枉的,他一定会托我救他。而且,也一定会不惜血本救自己。”路承周摇了摇头,缓缓地说。


    “好吧。”川崎弘明白路承周的意思了,这也是很多中国人的想法,见到人家落难了,还想再踩一脚。


    路承周这个时候,自然不会救李汝勤,他只想做一件事,趁机捞一笔。


    上次路承周去第四团查共产党,当时李汝勤可是孝敬了两根金条。


    这次李汝勤自己落了难,自然会付出更多的代价。


    原本路承周已经可以下班回家了,但他借着川崎弘办公室的电话,给家里打了电话,告诉马玉珍,自己要去趟宪兵队总部。


    “李兄,何必呢。”路承周见到李汝勤后,重重地叹息了一声。


    此时的李汝勤,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他就像一摊软泥,瘫痪在地上,整个人蜷缩着,尽力让自己更舒服些。


    “路主任……路主任救我!”李汝勤听到路承周的声音,无神的眼睛,突然变得明亮起来。


    “救你,怎么救?我可不救共产党。”路承周摇了摇头,叹息着说。


    “我哪里什么共产党啊!”李汝勤苦笑着说。


    要不是受不了刑,他怎么会承认呢。


    如果不承认的话,恐怕现在已经死在审讯室了。


    “你不是已经承认了么?”路承周缓缓地说。


  第八百八十五章 全力以赴

    李汝勤在日本人面前,只能被迫承认是共产党。


    看到路承周后,李汝勤终于看到了希望,路承周可是宪兵分队的人,专门负责调查共产党,自己之前又送了两根金条,看在金条的份上,路承周应该会搭救自己吧。


    “路主任,在日本人面前,我敢不承认吗?不承认的话,现在早死了。”李汝勤苦笑着说。


    他在部队里,都是养尊处优的。


    连骑马都觉得很辛苦了,遑论受刑了。


    “第四团被全歼,你为何没事呢?”路承周掏出烟,点了一根烟,递给了李汝勤,自己又点了一根。


    “当时我们被八路军包围了,不跑还能活吗?”李汝勤对自己的手下,可一点信心也没有。


    当时漫山遍野全部是八路军,如果跑慢一步,他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


    如果日本人追究他带兵无方,他肯定没话可说。


    但说他是共产党,李汝勤怎么能承认呢?


    “第四团为什么会被共产党包围呢?”路承周问。


    “这个……我怎么会知道?”李汝勤贪婪吸了口烟,吸到一半,突然停住了。


    “如果八路军没有准确的情报,他们能在果河沿埋伏?”路承周冷笑着说。


    “对啊,八路军是怎么知道的呢?路主任,是不是四团还有共产党?”李汝勤恍然大悟地说。


    “你不就是那个共产党么?刘生祖的作战命令,当时只有你一个人知道吧?部队开拔后,除了你之外,难道还有其他人知道作战计划?”路承周冷冷地问。


    或许李汝勤将他当成救星,但路承周从来没有这样的想法。


    像李汝勤这样的人,死一个少一个。


    八路军全歼第三集团军四团,如果李汝勤不死,显得还是有那么点遗憾。


    在海沽地下党的配合下,借日本人之手除掉李汝勤,此事才算顺利完成。


    “这个……这个……”李汝勤搜肠刮肚,却怎么也找不到一个辩解的理由。


    “如果是男人的话,就承认自己的身份吧。共产党不是讲究光明磊落么,既然被抓了,就不要再狡辩。”路承周冷笑着说。


    “路主任,我敢对天发誓,我李汝勤绝对不是共产党!”李汝勤信誓旦旦地说。


    “你跟我说有什么用呢?得日本人相信才行。”路承周缓缓地说。


    “只要路主任相信我,日本人也一定会相信的!路主任,你就救我一次吧。”李汝勤突然把烟一扔,爬到路承周面前,抱着他的腿,痛哭流涕地说。


    现在,只有两个人或许能救他,一个是刘生祖,另外一个就是眼前的路承周。


    他被抓到,刘生祖应该知道了,可他连个屁都没放,他所有的希望,只能寄托到路承周身上了。


    “要救你,总得找个救你的理由吧?”路承周缓缓地说。


    “日本人其实没证据,他是屈打成招的啊,只要让菊池宽知道这一点,绝对没问题的。”李汝勤说道。


    “从日本人手里捞人,要付出什么代价,老兄难道不知道?”路承周说道。


    “知道,知道,路主任,请附耳过来。”李汝勤突然说道。


    “你说吧。”路承周将头伸了过去。


    “其实,我在正金银行是存了笔钱的。”李汝勤轻声说。


    路承周听到李汝勤的话,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李汝勤搜刮半辈子的钱,基本上都存在了那里。


    路承周心想,这小子还真是聪明,如果存在英美银行,说不定现在就出事了。


    存在日本人的银行,只要日本人不完蛋,他的钱就有保障。


    当然,在告诉了路承周后,这笔钱也马上不再属于李汝勤。


    “李兄放心,此事我会尽力而为。”路承周拍着胸脯说。


    他并没有答应李汝勤,一定能救出对方,只说尽力而为。


    李汝勤则觉得,路承周肯定能救出自己,毕竟路承周是情报一室主任,经常跟日本人打交道。


    此次路承周能见到自己,就说明他的能力了。


    李汝勤并不知道,路承周所说的尽力而为,是尽力把他在正金银行的钱都取出来。


    此次李汝勤为了活命,也是豁出去了。


    为了保自己一条命,他只能相信路承周。


    但李汝勤怎么也想不到,路承周不但没有救他,反而是来取他性命的。


    两天之后,李汝勤被枪毙,到死他都没有等到路承周来救他。


    其实,在李汝勤被枪毙他,他存在正金银行的钱,就被路承周全部取了出来。


    李汝勤被枪毙后,路承周将这个消息,及时通知了顾三石。


    此时,第三集团军四团,才算真正完蛋。


    “老师,李汝勤虽然死了,但我们不能掉以轻心,说不定第三集团军还有共产党。”路承周特意去看了李汝勤的尸体,只有看到尸体,他才能向组织汇报。


    “事情的关键,其实不是第三集团军是否有共产党,而是海沽地下党,怎么会与第三集团军还有联系。”川崎弘摇了摇头。


    李汝勤是共产党的事,是他从地下党的情报中判断出来的。


    川崎弘可以相信,宪兵队对李汝勤屈打成招。


    但他绝对不会怀疑,海沽地下党的情报。


    从敌人获取的情报,怎么可能出错呢。


    “十八”这个代号,一看就是李嘛,而且李汝勤也受了伤,正要来海沽治疗。


    “还有件事,听说第五团的方聘卿,也准备来海沽修养。”路承周突然说。


    “可以监视这个方聘卿,但不能将他当成共产党。”川崎弘摇了摇头。


    他也知道共产党可能会无孔不入,但他很难相信,李汝勤和方聘卿都有共产党。


    如果这两个人也成了共产党,以后第三集团军还怎么跟八路军打仗?


    而且,这次第三集团军之所以会如此惨败,主要原因还在八路军的第十三团和包三木身上。


    “好,我马上派人监视。”路承周郑重其事地说。


    “还有件事,二十六号路那边,你安排黄济真去盯着吧。”川崎弘突然说。


    “黄济真?他能行吗?”路承周心里一惊,这个黄济真可是原来唐山城委的书记,也是一名老地下党了,让他去盯着,自己还能去死信箱放情报吗?

  第八百八十六章 欣慰

    不管黄济真行不行,路承周都必须用。


    因为这是川崎弘亲自交待的,哪怕黄济真真是堆狗屎,路承周也会使用。


    回到警察局后,路承周亲自找黄济真谈了话。


    “从现在开始,你不用每天去特高课报到。”路承周拿出一个信封,里面装了一点钱,这是给黄济真的活动经费。


    黄济真三十多岁,长相普通,是那种扔进人堆,一点都不显眼的人。


    “我知道,以后我就住在二十六号路。”黄济真缓缓地说。


    “此事,川崎队长,应该跟你说过了吧?”路承周突然想到,川崎弘既然向自己提出,恐怕早就跟黄济真谈过了。


    “是的,川崎队长要求,在监视点装部电话,有事直接向他报告。”黄济真说道。


    “直接向他报告?”路承周突然将手里信封收了回来。


    “当然,我也会向局座汇报。”黄济真见路承周收回了信封,知道他对自己的做法不满,马上改口说道。


    事实上,在黄济真心里,还真没把路承周放在心里。


    他虽然进了特高课,但与这里的人格格不入。


    在黄济真看来,路承周还不足以领导他。


    只是,他现在是路承周手下,想要在特高课混,必须得尊重路承周。


    “不,二十六号路上的监视点,直接向川崎队长汇报。从现在开始,你不再属于特高课,而是直属川崎队长。”路承周将信封递了过去,他才不需要黄济真的情报呢。


    “多谢局座。”黄济真松了口气,看来路承周只需要他的态度。


    “你还有什么要求吗?”路承周问。


    “没什么要求,只希望监视点没有其他人。”黄济真想了想,他希望独处完成这个任务。


    “当然可以,我说过,从现在开始,特高课没有你这个人,我们也会完全放弃二十六号路的死信箱。”路承周正色地说。


    黄济真不再归路承周领导,路承周在画暗号时,必须更加隐蔽。


    至于死信箱,路承周已经想到了办法。


    黄济真接受任务后,马上搬到了监视点。


    作为曾经的唐山城委书记,黄济真其实很久没有做过这种事了。


    然而,他现在不再是城委书记了,过来后,他在这边什么都不是。


    没有人再会看重他,甚至所有人都将他无视。


    到警察局特高课后,那些人要么是原来警务处的,要么是情报一室的,他根本融入不进这个团体。


    当川崎弘找到他,想让他监视二十六号路的死信箱时,黄济真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只有让日本人觉得,他还有用,才能在特高课混下去。


    作为一名叛徒,黄济真有一种变态的心理,他觉得,自己当了叛徒,最好有更多的叛徒,与自己为伴。


    而且,他也担心,会被海沽城委的人制裁。


    如果配合日本人,将海沽城委的人全部抓住,他以后睡觉也能更安稳了。


    除了上厕所和吃饭外,黄济真从来没有离开过监视点一步。


    希望,地下党似乎运气很好,或者说,他的运气不太好,就在他外出的时候,电线杆上,竟然被人画了暗号。


    “川崎先生,暗号出现了。”黄济真第一时间拨通了川崎弘的电话,紧张地说。


    “看到画暗号的人了吗?”川崎弘问。


    “没有。”黄济真摇了摇头。


    “你跟情报一室的人有什么区别?”川崎弘不满地说,如果只是观察电线杆上的暗号,路承周手下,同样做得很好。


    “下次不会了。”黄济真惭愧地说。


    他觉得,自己应该改变三餐的吃饭时间,绝对不能再让地下党得逞。


    “看了情报了没有?”川崎弘问。


    “看了。”黄济真忙不迭地说。


    他的任务是盯着画暗号的人,当然,如果可以发现放情报的人就更好了。


    “我过来一趟。”川崎弘说,不管地下党有什么情报,都不能在电话里说起。


    川崎弘希望,从二十六号路发现地下党的重要情报。


    此次的情报,并没有令川崎弘失望,甚至,他看了之后,倒吸了一口冷气。


    黄济真递给他的本子,上面只有四个字:“十八抵达。”


    如果地下党与“十八”接触上了,那李汝勤算什么?

    川崎弘突然有种,被地下党愚弄的感觉。


    当初他看到情报,“十八”要来海沽治伤,他才断定李汝勤是地下党的。


    然而,李汝勤已经被枪决,可地下党竟然跟“十八”接触上了,这只能说明一件事,李汝勤并不是“十八”。


    当然,李汝勤依然有可能是共产党,但几率之低,连川崎弘都不太相信。


    川崎弘自然不会轻易承认自己犯了错误,他甚至都不想将这个情报让别人知道。


    川崎弘望着黄济真,突然缓缓地问:“这个情报,你还告诉了别人吗?”


    不管如何,黄济真都是极管区警察局特高课的人,路承周是他的上司,如果黄济真路承周汇报,他也是有理解的。


    黄济真马上知道了川崎弘的意思,立刻坚定地说:“没有,我只向您汇报。”


    川崎弘心里突然松了口气,说:“你都没向路承周报告?”


    黄济真笃定地说:“路承周特别跟我交待过,此事只向您汇报,从现在开始,我都不算特高课的人了。”


    听到黄济真的话,川崎弘缓缓地点了点。


    路承周的做法,令他很欣慰。


    川崎弘将本子上的纸撕了下来,对黄济真说:“情报上的内容,你就当没看过,如果有第三个人知道,我只能确定,是你传出去的。”


    黄济真一听,胸脯一挺,坚定地说:“此事上不告父母,下不告妻儿,绝对不会传到第三人耳中。”


    川崎弘要走的时候,拍了拍黄济真的肩膀,说:“好好干,只要破获了海沽城委,我会让你担任特高课的课长。”


    黄济真脸上露出诚惶诚恐之情,激动地说:“请川崎先生放心,我一定会找到顾三石的。”


    黄济真自然不知道,电线杆上的暗号,死信箱中的情报,都是在路承周的一手安排下,故意泄露给日本人的。


  第八百八十七章 新任务


    二月份,路承周收到一个消息,冀东军分区副司令员,兼第十三团的团长包三木,率部分连队在遵化县户山村时,与日军和满洲队交战,包三木在阵前观察敌情时,被敌军冷枪击中胸部,不幸光荣牺牲。


    路承周收到情报后,晚上跟马玉珍商量着说:“玉珍,我想用一下包司令员牺牲的消息。”


    马玉珍原本躺下了,听到此话,突然抬起头,望着路承周说:“怎么利用?”


    包三木可是我党的高级指战员,而且还牺牲了,路承周的行为,会不会违反组织纪律?

    路承周沉吟着说:“通过死信箱,告诉日本了。”


    马玉珍一听,马上说:“不行!”


    她就猜到,路承周可能会这样做。


    路承周叹了口气,他早就猜到了马玉珍的反应,他也很敬重包三木,没有包三木,冀东军分区不会发展得这么快,没有包三木,十三团的战斗力,不会这么强。


    马玉珍见路承周不说话,又说道:“我知道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工作。可是,有些事情,我们要考虑到政治影响。”


    路承周沉吟不决,半晌之后,才缓缓地说:“此事还是向组织汇报吧。”


    包三木牺牲消息,就算现在不说,以后也会被日本人知道。


    可那个时候,这就不是情报,而只是一个消息了。


    顾三石接到蚂蚁情报小组的情报后,也很是为难。


    蚂蚁为了抗日,可以说无所不用其极了。


    然而,情报传到李向学那里后,经过晋察冀中央分局领导的研究,最终同意了路承周的计划。


    收到城委转来的情报后,路承周马上与马玉珍商量细节。


    二十六号路的监视点,现在由黄济真负责,不管出现什么事情,路承周都不用承担后果。


    黄济真对这个任务,实在是太用心了。


    为了减少他离开监视点的时间,他早上会多买几个饼,中午绝对不离开监视点。


    晚上,要等到街道上没人后,才会跑下去随便买点东西。


    然而,不管黄济真如何警觉,老虎也会有打盹的时候,稍不注意就会犯错。


    而且,黄济真也想不到,地下党的情报,是先放到死信箱,再在电线杆上画暗号的。


    这次也不例外,黄济真再怎么警觉,也不可能二十四小时不睡觉。


    清晨醒来第一件事,他就趴在窗口,观察着对面的电线杆。


    今天也不例外,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看一眼对面的电线杆。


    然而,看了一眼后,黄济真突然愣住了,他迅速拿起窗台上的望远镜,仔细看着对面。


    没错,电线杆又出现了新的暗号。


    黄济真很沮丧,海沽的地下党,怎么就专趁自己不注意的时候动手呢?


    此时的黄济真,真想二十四小时守在电线杆下面。


    可是,目前最重要的,还是去拿情报。


    此时天色刚刚微亮,黄济真披上衣服就去了对面,没有发现地下党的人,至少要拿到他们的情报。


    如果自己慢一拍,说不定情报就被取走了。


    看了情报后,黄济真马上跑回来,向川崎弘汇报。


    川崎弘虽然很失望,但他还是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川崎弘看到情报后,仰天大笑着说:“什么?包三木死了?”


    第三集团军之所以惨败,主要是因为包三木,现在包三木死了,对他来说,是个极好的消息。


    黄济真看到川崎弘尽情愉悦,不安的心才渐渐平息下来。


    川崎弘看了黄济真一眼,突然又说道:“从现在开始,你不必再监视这里了。”


    黄济真一惊,川崎弘突然取消自己的任务,是不是对自己不满呢?


    黄济真犹豫了一下,不安地问:“川崎先生,我知道我没做好,但你放心,从现在开始,我二十四小时不睡,晚上,我就装乞丐就睡到电线杆下面!”


    如果他没有价值,还有活着的意义吗?而且,日本人到时候,也不会让他活着。


    川崎弘笑了笑,黄济真的慌乱,令他很满意,如果所有人都能这样尽心竭诚,共产党早就消灭了。


    川崎弘将写情报纸条撕了下来,对黄济真说:“地下党很狡猾,你再留在这里没有意义,我给你一个新任务。”


    黄济真一听,这才放下心来,问:“什么任务?”


    川崎弘将纸条装进口袋,同时,在纸上写了一个地址,缓缓地说:“方聘卿,第三集团军五团团长,他现在海沽,这是他的地址。”


    上次地下党的情报,让他很怀疑,李汝勤到底是不是地下党。


    虽然他已经让路承周暗中监视方聘卿,但川崎弘觉得,让黄济真暗中观察更为准确。


    黄济真马上说:“保证完成任务。”


    要走的时候,川崎弘突然又想起一件事,回过头说:“这是秘密任务,不得向任何人说起。”


    黄济真一愣,他现在还是特高课的人,只是执行监视任务时,直接向川崎弘汇报。


    难道说,以后他的所有任务,都只向川崎弘报告吗?

    要知道,他的经费,还是路承周给的呢。


    川崎弘明白黄济真的意思,缓缓地说:“明确告诉你吧,我已经让路承周派人跟踪,你的任务,是观察方聘卿的行为,有没有可能是地下党。”


    黄济真惊诧地说:“地下党?”


    但转眼一想,这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川崎弘给的地址是法租界,而且,周围已经有极管区警察局特高课的人,他的任务不是监视方聘卿,而是观察他的行为。


    路承周并没有料到,黄济真竟然换了任务。


    直到第二天,马玉珍才告诉他,黄济真已经不在监视点了。


    黄济真在监视点,几乎每时每刻都会守在窗口,马玉珍只需要从侧面一看,就能看到他。


    马玉珍两次经过二十六号路,都没看到黄济真,马上察觉到了异常。


    晚上,她向路承周说起了此事。


    路承周也很诧异,在川崎弘眼中,二十六号路的死信箱非常重要,怎么会突然让黄济真离开呢?

    只是,这个问题,他却不能直接向川崎弘问起。


  第八百八十八章 抓捕

    黄济真突然离开,路承周确实很诧异,然而,晚上他特意经过二十六号路,发现监视点的灯还是亮着的。


    也就是说,黄济真晚上还是住在这里,白天则执行其他任务。


    路承周给马玉珍下令,让她盯一下黄济真。


    虽然黄济真原来是唐山城委书记,但在跟踪盯梢方面,还真的远不如马玉珍。


    以前黄济真在唐山火车站工作,无需这方面的技能。


    到海沽后,日本人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以为他这个唐山城委书记,应该是经验最丰富的地下党才对。


    到海沽后,黄济真觉得,应该不会有人会盯上他。


    至少,不会有这么快。


    马玉珍中午给路承周打了个电话,想跟他一起吃个饭。


    她现在已经提升到了局长夫人,要跟路承周一起吃饭,自然不会有问题。


    马玉珍没有受过西方教育的熏陶,两人用餐,更偏向于中餐。


    之所以经常会去西餐厅和咖啡馆,也是为了安全着想。


    路承周的手下都是帮土包子,让他们吃西餐,恐怕连刀叉怎么用都不知道。


    今天他们吃的就是中餐,马玉珍的胃口不大,吃的很少,主要由路承周解决。


    看到路承周大口吃着,马玉珍轻声说:“上午,黄济真去了法租界,他的目标现在是方聘卿。”


    路承周一听,筷子停在了空中,脸上露出思索之情:“他去盯方聘卿干什么?”


    此事他确实很诧异,自己已经安排人盯方聘卿了,多一个黄济真有什么用?


    而且,二十六号路的死信箱,不应该比方聘卿更重要吗?


    至少,二十六号路的死信箱,已经证明是共产党在使用,而方聘卿的身份,未必是真的。


    现说了,方聘卿有特高课盯着呢,川崎弘怎么还会不放心呢?


    马玉珍其实刚开始也不明白,黄济真又不是专业盯梢的,这方面,他连特高课的普通人员都不如。


    只是,跟着黄济真一上午后,她好像明白了黄济真的任务,“黄济真的任务,只是观察方聘卿,而不是跟踪。”


    路承周放下筷子,双手抱臂,靠在椅背上,脸上露出思索状,缓缓地说:“好戏应该可以上场了。”


    吃过饭后,马玉珍没再跟黄济真。


    长时间盯着一个人,也容易被对方发现。


    她的任务,只是盯一下黄济真,既然知道了黄济真的任务,再盯就没意义了。


    方聘卿此次来海沽,既是向日本防卫军司令部汇报战情,同时,也是借机享受一下。


    他的驻地不在迁安县城,条件很清苦,一到晚上就乌漆八黑,一点乐子也没有。


    海沽是华北最大的城市,这里的晚上,就是不夜城。


    到海沽后,方聘卿根本就没想过要回去。


    第五团此次的损失也很大,虽然没有被全歼,但也死伤越过三分之一。


    经此一役,方聘卿再也不想跟八路军作战了,至于扫荡,除非有日军押阵,否则打死他也不会参加。


    黄济真盯了方聘卿两天,并没有什么发现。


    他并没有气馁,如果方聘卿真是共产党,不会轻易露出马脚。


    果然,盯了几天后,黄济真有了重大发现。


    方聘卿晚上喜欢去歌舞厅,黄济真原本是不进这样的场合,但为了任务,他硬着头皮买了张票。


    进去玩了一次后,黄济真也发现,这里才是男人该来的地方。


    如果不是为了观察方聘卿,他真想每天晚上都泡在这里。


    在舞厅观察了两个晚上后,黄济真终于发现了方聘卿的秘密。


    方聘卿每天晚上都会在舞厅买包烟,他的秘密,正是在买烟的时候。


    黄济真非常兴奋,方聘卿一般都用大钞买烟,烟贩找回钱时,他都是随手装回口袋。


    而黄济真注意到,烟贩收钱时,方聘卿给的钱中,好像有一张纸条。


    黄济真很想将烟贩抓住,然而,以他的战斗力,没有旁人的协助,还真的做不到。


    黄济真迅速向川崎弘汇报了此事,川崎弘也很是兴奋,特高课那帮蠢货,盯了这么久,竟然一点异常也没发现。


    川崎弘当即决定,第二天与黄济真一起去舞厅。


    黄济真与川崎弘第二天晚上,找了一个合适的位置,等着方聘卿光临。


    而方聘卿也没有令他们失望,晚上八点多的时候,就出现在了舞厅。


    黄济真的目光,一直盯着方聘卿,当那名烟贩走到方聘卿身边时,他的眼睛也变得明亮起来。


    黄济真侧过身子,在川崎弘耳边说了一句:“川崎先生,地下党的人来了。”


    黄济真虽然没看到夹在钱中的纸条,但他相信,对方一定是共产党。


    只有共产党,才会使用这种传递情报的手段。


    大庭广众之下,虽然很危险,但周围的人,反而不会怀疑。


    谁能想到,一个烟贩会是地下党呢?

    川崎弘听到后,举起手,朝方聘卿指了指。


    他身后的两名日本宪兵,马上朝方聘卿走去。


    今天晚上,必须抓方聘卿一个现行。


    当方聘卿买完烟后,宪兵才动手。


    然而,警觉的烟贩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马上朝方聘卿大喊了一句,自己合起烟箱就往外跑。


    而方聘卿则慌乱的朝四周看了看,正当他站起来时,突然被两名宪兵扑回了椅子上。


    方聘卿以为遭到黑帮的袭击,正准备大喊大叫时,耳边突然传来一声日语:“八嘎!”


    一听到日本人说话,方聘卿吓得一个激灵。


    难道是日本人要秋后算账?可自己已经打点好关系了啊,就连刘生祖也没再怪自己,反而让自己在海沽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很快,方聘卿被带到宪兵分队。


    而跟踪方聘卿的特高课人员,看到日本宪兵出面后,也没有干预,只是第一时间向路承周汇报了。


    虽然路承周已经回家,但他也在第一时间,赶到了宪兵分队。


    此时的方聘卿,已经被绑在了审讯室的十字架上。


    路承周先去了川崎弘的办公室,一进门,路承周就问:“老师,为何突然要抓方聘卿?”


    川崎弘看了路承周一眼,沉吟着说:“因为他是共产党!”


  第八百八十九章 重大发现

    路承周听到川崎弘的话后,特别的“惊讶”。


    川崎弘叹了口气,无奈地说:“我知道你很诧异,但这次应该是真的,你看看吧。”


    川崎弘拿了一张纸条,上面的字迹已经很模糊了,他拿出一瓶碘酒,用棉签沾了沾,在纸上刷了刷,纸条上很快就露出了字迹。


    川崎弘冷笑着说:“地下党以为他们很聪明,这点小伎俩,能骗得过我?”


    刚开始抓到方聘卿时,在他钱中找到这张纸条,川崎弘也很惊讶。


    当时他还在想,是不是抓错了人。


    然而,拿回来之后,用碘酒一涂,马上知道了纸条上的秘密。


    路承周此时的表情很形象,他眉头向扬,嘴巴微张,尽量装出一副非常意外的表情。


    当成,路承周心里也确实有些惊讶,纸条上的情报,是马玉珍写的,他以为川崎弘至少也要在自己的提醒下,才会知道呢。


    怔了一会,路承周才缓缓地说:“老师真是英明,地下党这次怕是麻烦了。”


    纸条上的字写着:十八,从现在开始,你要长期潜伏,争取更大的胜利。


    川崎弘冷哼一声:“你想错了,方聘卿表现得很顽强,到目前为止还不承认呢。”


    李汝勤受刑时,还没几分钟就招了,不管什么罪名,都可以安到他头上。


    方聘卿则不然,进了审讯室,不管如何用刑,一口咬定他不是地下党。


    哪怕川崎弘将纸条放到他面前,方聘卿也绝不承认。


    这反而让川崎弘觉得,方聘卿就是地下党。


    路承周沉吟着说:“不会是我们搞错了吧?”


    川崎弘坚定地说:“怎么会搞错呢?如果他不是地下党,能坚持得这么久?”


    路承周点了点头,缓缓地说:“老师说得有道理。”


    川崎弘在这种事情上,其实也很固执,他认定的事情,别人很难改变。


    路承周离开文齐道57号的时候,正好碰到从外面回来的黄济真。


    看到路承周,黄济真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他观察方聘卿的事情,并没有向路承周汇报。


    路承周倒没有这样的想法,他朝黄济真微笑着说:“这几天辛苦了。”


    黄济真一听,马上说:“不敢,这是我应该做的。”


    路承周想了一下,又说道:“此次你表现出色,回头到财务领笔奖金。”


    这次能坐实方聘卿“十八”的身份,黄济真功不可没。


    听到有钱,黄济真眼睛一亮,感激地说:“多谢局座。”


    自从投过来后,黄济真很快就感受到了钱的重要性。


    当初担任唐山城委书记时,黄济真并没觉得钱有什么用,当时他在唐山车站,赚到的钱,除了补贴家用后,全部用作组织的活动经费。


    路承周原本以为,自己开车回去,黄济真应该会跟自己一起走,没想到黄济真只是站在原地。


    路承周站到车前,问:“坐我车回去吧。”


    作为黄济真的上司,他能提出这样的要求,已经是对黄济真特别恩宠了。


    黄济真连忙小跑着过来,对路承周说:“局座,我发现了海沽城委书记顾三石的行踪。”


    路承周一听,差点跳了起来,但他还是很快就平静下来了,甚至还有些兴奋地说:“顾三石?不错,此事你应该马上向川崎队长汇报。”


    黄济真犹豫了一下,川崎弘抓到方聘卿后,他当时没有跟着一起回来。


    从法租界回来的时候,他在街上漫步,没想到,却看到了行色匆匆的顾三石。


    黄济真跟了一段时间,看到顾三石走进法租界法国教堂附近的一条巷子后,不敢再跟进去了。


    听到路承周的话,黄济真他很高兴,看来路承周还是很大度的,他笑着说:“我也是这样想的。”


    路承周原本要走的,既然黄济真发现了重大情报,当然要与他一起向川崎弘汇报。


    路承周虽然是蚂蚁情报小组的组长,但他与顾三石之间,并没有直接联络。


    川崎弘的办公室很近,但此时的路承周,却觉得这段距离非常遥远。


    黄济真傍晚发现了顾三石的行踪,以川崎弘的性格,很有可能马上行动。


    然而,路承周还没有找到通知顾三石的办法。


    根据上级指示,蚂蚁与顾三石确实有紧急接头的方式:在爱丁堡道东头第二根电线杆画一个长方形,内有一个三角形,到时将在当天晚上八点半,国民饭店接头,用一类密码。


    可是,现在的情况,不允许他们再用这样的办法了。


    到川崎弘的办公室外面,路承周敲了敲门,此时他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要不要马上干掉黄济真?或者连川崎弘一起干掉?

    然而,听到川崎弘里面传来的声音后,路承周很快又冷静下来了。


    组织上没有让他暴露,他怎么能随便暴露呢?


    如果因为救顾三石,而暴露自己,组织的损失会更大。


    或许,今天晚上,路承周只能眼睁睁地看到顾三石被捕,但他相信,自己一定能找到办法营救顾三石的。


    路承周进去后,马上兴奋地说:“老师,发现海沽城委顾三石的行踪了。”


    川崎弘一听,蹭地站了起来,眼中满是喜悦,焦急地问:“在哪里?”


    路承周朝黄济真使了个眼色,对方马上说:“报告,在法租界法国教堂后面的大吉里!”


    路承周听到“大吉里”,路承周心里一动,其实宋洲也住在法国教堂后面,只是宋洲住在仁和里罢了。


    川崎弘从办公桌后走了出来,在办公室内来回走着,蓦然,他想到一个问题:“顾三石的住址,能确定吗?”


    黄济真马上说:“只知道住在大吉里,当时他很警惕,没敢马上跟进去。等我进去后,他已经不见了。”


    路承周一听,暗暗松了口气,“老师,既然如此,将大吉里封锁起来,挨家挨户搜索就是。”


    川崎弘摇了摇头,他走到挂在墙上的法租界地图面前,看着大吉里沉吟不决。


    良久,川崎弘才缓缓地说:“大吉里有几十户人,后面还有个巷子,穿过巷子,就能到仁和里,再通过仁和里,就到了主街,想要全面封锁太难了。”


  第八百九十章 摆脱

    川崎弘的话,让路承周悄悄松了口气。


    只要给他一晚的时间,他就能向顾三石报信了。


    然而,黄济真却不同意,顾三石是海沽城委书记,如果抓到他,海沽地下党就算消灭一半了。


    黄济真突然说:“没有确定顾三石的具体住址,确实不能贸然行动。但应该派人在大吉里蹲守,我愿意去大吉里。”


    川崎弘点了点头,欣慰地看了黄济真一眼,缓缓地说:“不错,你的建议很好。”


    黄济真马上说:“我愿意去蹲守。”


    听到黄济真的话,路承周内心升起一股强烈的杀意。


    黄济真这个叛徒,从他出现的第一天起,就应该除掉他。


    路承周其实早有此意,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


    如果在二十六号路除掉黄济真,那里的死信箱也就废弃了。


    路承周希望,有一个引导川崎弘误入歧途的办法。


    今天晚上,黄济真会出现在大吉里。


    可是,路承周却不能去除掉他,时机不允许。


    路承周回到家后,跟马玉珍说起了此事。


    马玉珍一听,很是紧张,一脸担忧地问:“顾书记会不会出事?”


    路承周将手放在马玉珍头上,微笑着说:“放心,他们还不知道顾书记的住址,明天你第一时间将情报送出去就是。”


    马玉珍马上说:“不行,现在就得把情报送出去。”


    早一点把情报送出去,顾三石就能早一点收到。


    只要顾三石有了提防,自然不用担心黄济真。


    顾三石第二天早上出门,其实已经意识到了异常。


    每天出门和回来时,他都会特别警觉。


    出门时,刚走没多远,他就觉得,有一道目光似乎在注视着自己。


    这种感觉很奇妙,当他朝对方望去时,却只看到一个侧脸。


    可就是这张侧脸,让顾三石吓出一身冷汗。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此人应该是黄济真。


    蚂蚁早就跟他说起,黄济真已经到了警察局特高课,最近还在盯着地下党的死信箱。


    可是,黄济真怎么会来大吉里呢?


    顾三石突然加快步伐,当他走出大吉里后,马上拦了辆黄包车。


    顾三石上车后,回头看了一眼,黄济真果然跟了上来,而且,他也拦了一辆人力车。


    顾三石朝车夫低声说道:“快点走,我给你加钱。”


    听到加钱,车夫放开脚步,奋力向前跑着。


    后面的黄济真见前面的顾三石加速,也让车夫追上来。


    然而,到前面的拐角后,顾三石的身影突然消失了,只剩下一辆空的人力车。


    顾三石对周围的地形很熟悉,甩掉黄济真后,他马上折回了大吉里8号。


    这是顾三石的住址,他在大吉里遇到了黄济真,说明敌人很快会发现这里。


    他必须回来,处理掉城委的机密文件。


    这些文件一旦落入敌人手里,将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


    可以说,这些文件,比顾三石的生命还重要。


    从后门离开的时候,顾三石拿上了手枪,如果再碰到黄济真,他不介意亲手除掉这个叛徒。


    顾三石知道,黄济真之所以出现在这里,很有可能是昨天晚上,自己的行踪暴露了。


    然而,此时的顾三石,没有时间懊悔,他唯一要做的,是解决问题。


    首先,他得隐蔽起来,至少不能让黄济真发现。


    同时,他得将这个消息通知蚂蚁情报小组。


    确定身后没有尾巴后,顾三石才去了死信箱。


    令他意外的话,蚂蚁情报小组已经送来了情报,而且,对方已经知道了黄济真的事。


    这让顾三石很诧异,他觉得自己应该是第一个知道被黄济真跟踪的人,没想到,蚂蚁反而比他更清楚。


    蚂蚁在情报里说,如果他能看到这个情报,务必马上撤离海沽,等他们将黄济真除掉后,再来海沽也不迟。


    顾三石是海沽城委的负责人,没有组织的命令,他当然不能轻易离开海沽。


    他希望,能跟蚂蚁见个面,当面商量,如果铲除叛徒之事。


    随后,顾三石去了英租界,在爱丁堡道东头第二根电线杆画一个长方形,里面又加了一个三角形。


    这是顾三石与蚂蚁的紧急见面暗号,一旦蚂蚁看到暗号,今天晚上八点半,会去法租界的国民饭店与他接头。


    黄济真被顾三石甩掉后,确实没想到,对方竟然又会返回大吉里。


    此时的黄济真,只想第一时间向川崎弘汇报。


    他找到一个公用电话,向川崎弘报告了此事。


    只是,黄济真在汇报时,却故意漏掉了一个重要情报,他感觉顾三石已经有所察觉。


    黄济真在后面的人力车上,也顾三石的目光碰过一次,但他觉得,如果汇报了这个情况,恐怕功劳就要变成罪责了。


    今天清晨,他就到了大吉里,顾三石出门后,就被他发现了。


    看到顾三石时,黄济真非常兴奋,他的目光也紧紧锁住了对方。


    也正是因为如此,顾三石才会有所感应。


    黄济真提供的情报,川崎弘也通知了路承周,毕竟宪兵分队现在只剩下一个特高班,不可能所有的事情,全部由特高班来完成。


    很快,路承周和川崎弘都赶到了大吉里,他们找了家茶馆的包厢当成临时指挥部。


    当着路承周和川崎弘的面,黄济真再次汇报了自己的发现。


    路承周并不知道,顾三石已经发现了黄济真,如果真像黄济真所说,顾三石就危险了。


    路承周心里也有些可疑,以黄济真的性格,怎么能不跟上去呢。


    “顾三石出门后,你怎么不跟上去呢?”路承周问。


    黄济真马上说:“我担心打草惊蛇,只要找到了顾三石的老巢,自然能抓到他。”


    路承周点了点头,黄济真说得没错,但顾三石只要拿到死信箱的情报,肯定不会再回来了。


    路承周唯一担忧的是,顾三石的住处,会不会有重要的文件。


    川崎弘听到黄济真的话,很是欣慰地点了点头,微笑着说:“黄桑,这次你做得很对,只要我们守在这里,一定能抓到顾三石。”


    川崎弘此时已经沉浸在,即将抓捕顾三石的喜悦之中。


  第八百九十一章 借机

    路承周得知顾三石并没在家,原本提到嗓子眼的心,慢慢收回了肚子里。


    不管顾三石因何出门,必定会去看死信箱的情报。


    昨天晚上马玉珍坚持要把情报送出去,还是很明智的。


    路承周现在是警察局的局长,整个极管区都是他的辖区,他随后把赵宾叫来,让他找到负责大吉里的警察,向他们了解顾三石的情况。


    很快,情况就摸上来了。


    路承周随后向川崎弘汇报:“已经确定,顾三石住在大吉里8号,平常他上午一般都会外出,中午和下午会待在家里。”


    川崎弘微微颌首,这就是接收警务处的好处,全极管区的警察,都能为宪兵分队服务。


    黄济真只是确定,顾三石住在对面那一带,但具体住在哪里,却还不知道。


    “既然顾三石中午会回来,那就等到中午。”川崎弘缓缓地说。


    路承周一听,却提出了自己的意见:“老师,既然顾三石要中午才回来,是不是可以先进他房子?刚才我去看了一眼,如果爬进院子,可以在里面守株待兔。”


    路承周希望亲自带队,如果他能先进去,可帮顾三石处理善后事宜。


    当然,这话听在川崎弘耳中,却觉得路承周是一心为抓捕顾三石着想。


    川崎弘想了想,说:“可以,你亲自带队,顺便搜查一下。”


    路承周带着赵宾,两人翻墙进了大吉里8号。


    赵宾虽然还不是共产党员,但他配合过共产党的行动,从他的行为,可以看出,赵宾是同情共产党的。


    如果今天真要是发生了什么事,路承周相信,赵宾一定会有正确的选择。


    刚进到院子,路承周就闻到了一股特别的气味。


    赵宾此时也很复杂,原本这样的事,应该交给特高课,可路承周却让他参加。


    赵宾也明白路承周的苦心,可能是想给自己一个立功的机会。


    毕竟他担任保安大队长后,还没什么表现呢。


    然而,在得知顾三石的身份后,赵宾心里想的,都是如何才能保护他。


    赵宾也闻到了这股味道,他转头对路承周轻声说:“局座,好像是烧了纸。”


    路承周轻轻点了点头,里面的房门并没有锁,他轻轻推开,一眼就看到,房中摆放着一个铁盆,而盆中的火,还没有完全熄灭,升起一缕细细的青烟。


    看到这一幕,路承周眼中闪过一抹喜色。


    路承周马上去其他房间察看,很快就发现,房间内有翻动的迹象。


    显然,顾三石在离开前,已经知道暴露了。


    路承周又去看了看后门,后门并没有锁,只是虚掩着。


    轻轻打开门,路承周走到后面的巷子,虽然是上午,但整条巷子都很安静。


    路承周回到房间后,吩咐赵宾守在屋内,他则从后门离开。


    看到路承周突然从旁边绕了过来,川崎弘很是诧异,问:“你怎么出来了?”


    路承周看了川崎弘一眼,突然叹了口气,说:“老师,顾三石恐怕不会回来了。”


    川崎弘很惊诧,问:“为何?”


    路承周缓缓地说:“顾三石在屋内,已经处理好了所有的重要文件,后门虚掩,也就是说,他后来又回来过。”


    他推断,顾三石应该是出门后,才发现被黄济真跟踪。


    如果顾三石早就发现了黄济真,他不会从前面离开,而且,后门也不应该是虚掩的。


    顾三石的行为,可以断定,他不会再回来了。


    得出这个结论,路承周彻底放心了。


    同时,他也很疑惑,顾三石已经发现了黄济真,可黄济真却一点都没发觉么?


    路承周突然转头看了黄济真一眼,发现对方却避开了自己的目光。


    “黄济真,你早上发现顾三石,有没有露出破绽?”路承周突然严厉地质问。


    黄济真听到路承周的话,身体猛然振动了一下,他战战兢兢地说:“没……没有啊。”


    黄济真虽然很想保持镇静,可在路承周和川崎弘这样的老牌特务面前,他的任何一丝异常,都会成为致命的漏洞。


    川崎弘听到黄济真的回答,突然冷笑了一声:“八嘎!”


    路承周看到黄济真的模样,也基本断定,他之前没有说实话。


    被顾三石发觉,黄济真却不报告,这可是非常严重的事情。


    黄济真战战兢兢地站在那里,路承周走过去,扬起右手,狠狠在给了黄济真一记响亮的耳光。


    自从黄济真叛变后,路承周就一直想着要收拾了。


    可黄济真随后又被川崎弘直接领导,他就算想除掉黄济真都没机会。


    像今天这样,光明正大修理黄济真的机会,路承周自然不会错过。


    “局座,我……我冤枉啊。”黄济真被路承周一记耳光打得蹬蹬蹬退了几步,他捂着左脸颊,痛苦地说。


    川崎弘也想给黄济真一巴掌,可没想到,却让路承周抢了先。


    他冷冷地扫了黄济真一眼,看到他那副懦弱的样子,就知道路承周的判断没错。


    川崎弘此时不想将时间浪费在黄济真身上,他让路承周带路,从后门进入了大吉里8号。


    川崎弘是路承周的教官和老师,他从看到屋中间那个铁盆,就知道路承周说得没错。


    顾三石的行为,已经表明,他不会再回来了。


    黄济真跟在川崎弘后面,看到屋子中间被烧掉的那些文件留下的灰烬,他的脸色突然变得煞白。


    川崎弘又去其他房间看了看,发现屋子有被翻动的迹象。


    川崎弘突然转过身,眼睛死死盯住黄济真,一副要吃掉他的模样。


    “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川崎弘怎么也没想到,黄济真竟然敢欺骗自己。


    黄济真早就吓得双腿发软,看到川崎弘一副吃人的样子,吓得瘫软在地上,抱着川崎弘的腿,痛哭流涕地说:“川崎先生,我真是不知道啊,当时他出去拦了辆黄包车,只是回头看了一眼。”


    路承周一听,不由笑了,这么重要的线索,黄济真竟敢隐瞒,也真是佩服他。


  第八百九十二章 铲除

    黄济真的话,让路承周更加断定,自己的判断没有错。


    看着跪在川崎弘面前的黄济真,路承周有一种说不出的厌恶。


    像黄济真这样的人,真是死不足惜。


    川崎弘在这一刻,比路承周更恨黄济真,如果可以,他真想一脚踩死对方。


    川崎弘原本以为,今天将是自己职业生涯中有着纪念意义的一天。


    抓捕顾三石,破获海沽城委,将极管区的反共工作,上升到一个新高度。


    可是,现在他才反应过来,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个笑话。


    川崎弘一脚将黄济真踢开,怒气冲冲的离开了。


    路承周倒是留了下来,他至少也得等到下午。


    然而,就算是到下午,也没见顾三石回来。


    路承周下午也离开了,将任务交给了特高课。


    至于黄济真,则被带回了警察局关了起来。


    没错,就是关了起来。


    黄济真隐瞒真相,导致顾三石逃脱,说得好听点,他是玩忽职守,说得不好听点,他是故意通风报信!


    整个上午,路承周都在大吉里,他现在得知道,顾三石是否安全。


    另外,路承周在考虑,要不要与顾三石见个面。


    从大吉里回戈登堂时,要经过爱丁堡道。


    路过东头第二根电线杆时,路承周下意识地观察了一下,发现了电线杆画一个新的长方形,里面还有一个三角形。


    这是蚂蚁与城委的紧急联络暗号,路承周每次经过时,都会特别注意。


    一旦出现这个暗号,说明顾三石需要与蚂蚁情报小组紧急见面。


    路承周差点一脚踩住了刹车,但最终他还是将脚移开。


    路承周确信,自己刚才没有看错。


    要不要与顾三石见面,路承周需要先与马玉珍沟通。


    如果顾三石收到了情报,路承周与他见面的意义不大。


    回到警察局后,路承周正想给马玉珍打电话,却被告之,马玉珍已经打过电话了,说说今天有点不舒服,在家里休息。


    马玉珍身为庸报的记者,她白天总是在外面寻找新闻线索,路承周要一下子找到她,还是比较困难的。


    马玉珍用这样的理由,可以让路承周马上与之联络。


    得知马玉珍“身体不适”,路承周马上开车回了家。


    听到外面的响动,马玉珍马上迎了出来,看到路承周,马上说:“你可算回来了。”


    路承周一边换着鞋子,问:“情况如何?”


    马玉珍掏出一张纸条,递给路承周,说:“顾先生准备铲除黄济真。”


    路承周一听,来不及将鞋子放到鞋架上,接过纸条,就走进了客厅。


    顾三石的情报,是早就写好的,看上面的字迹比较潦草,可以看出,顾三石写的时候,一定非常匆忙。


    路承周也能想象得到,顾三石不仅要销毁文件,还得提防随时可能出现的黄济真。


    顾三石写情报的时候,已经发现被黄济真跟踪,这个时候,每一秒钟对顾三石都很重要。


    “我已暴露,但安全转移,必须铲除叛徒黄济真!”


    路承周看完后,将纸条烧掉,同时,他又写下了新的情报,写好后递交给马玉珍,说:“马上送出去。”


    看到顾三石已经安全转移,路承周并不想与他见面。


    因为这次的见面,已经没有必要。


    顾三石在国民饭店一直等到晚上九点,确定蚂蚁不会来之后,他只好回去。


    回去之后,他绕到了英租界的爱丁堡道。


    在东头的第二根电线杆上,他发现自己的暗号,中间的那个三角形被人擦掉了。


    顾三石这下放心了,显然,“蚂蚁”已经看到了暗号,只是单方取消了见面罢了。


    顾三石又将长方形擦掉,只留下下面的那一“横”,原来的长方形,变成了一个“一”字。


    擦掉暗号后,顾三石才返回法租界,宪兵分队在英租界的实力很强大,相对来说,法租界还是更安全些。


    在法租界,顾三石收到了蚂蚁情报小组转过来情报。


    蚂蚁在情报里告诉顾三石,铲除叛徒的任务,就交给蚂蚁情报小组。


    至于顾三石,最好能暂时撤离海沽。


    看到情报,顾三石总算放了心。


    蚂蚁比自己还先知道黄济真跟踪自己,要除掉黄济真,肯定也是有办法的。


    至于自己的安全,顾三石倒没放在心上。


    只要组织没有遭到破坏,蚂蚁情报小组不会因为自己而暴露,他就放心了。


    过了几天,顾三石与晋察冀中央分局城工部的政治交通员谢向春见面后,将这些情况向他通报了。


    除非特别紧急的事情,否则让谢向春记在脑子里,更利于他的安全。


    谢向春听了顾三石的介绍后,沉吟着说:“黄济真的存在,确实是个很大的威胁。只是,蚂蚁能完成任务吗?”


    顾三石马上说:“这一点完全可以放心,他的能力大着呢。”


    这并非顾三石的推断,而是这么多事实给他的底气。


    蚂蚁竟然比自己还先一步知道黄济真的事情,说明他在宪兵分队,或者警察局有内线。


    顾三石其实对蚂蚁的身份也好奇过,但他从来不去推断。


    哪怕他知道了蚂蚁的真正身份,也不能告诉任何人,这是组织纪律。


    黄济真是路承周的手下,现在又因为失职,而被关了起来。


    路承周特意让特高课,对他进行了调查。


    调查前,路承周将张广林叫到办公室,向他叮嘱着说:“调查的重点,是黄济真为何要撒谎。他的问题,看似失职,但说严重点就是通共了。”


    张广林已经知道了黄济真的情况,虽然黄济真失职了,但他觉得,要不是黄济真,那个顾三石也不会跑掉。


    从这一点来看,黄济真还是做了件好事。


    张广林缓缓地说:“我会认真调查的,如果他真是共产党,那怎么办?”


    路承周笑了笑,然后一脸杀气地说:“对共产党还有什么说的?杀!”


    从黄济真的表现来看,他绝对是真正的叛徒。


    反倒是张广林,令他有些担忧。


    张广林一呆,轻声说:“一定要杀么?”


    路承周心里叹了口气,说:“黄济真出卖过共产党,这样的人,是不值得信任的。”


    张广林一听,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第八百九十三章 旧账

    路承周要除掉黄济真很容易,但要通过“正规渠道”,合法除掉黄济真,则没那么容易了。


    黄济真惊动了顾三石,导致中共海沽城委书记逃脱,这个责任说大不大,说小了不小。


    路承周可以将他定义为失职,也有可以将他定义为地下党。


    定义为失职,黄济真或许还能活命。


    但如果黄济真是地下党,或者说,他一直在掩护地下党,恐怕他想活都不行了。


    张广林在得到路承周的提醒后,虽然心里有些奇怪,但还是秉承了路承周的意志。


    黄济真既然当了叛徒,自然不会有坚强的意志。


    只要对他动刑,没有拿不到的口供。


    张广林拿到“口供”后,马上向路承周:“路先生,黄济真招了,他确实是共产党。”


    路承周接过口供,扫了一眼就丢到一旁,问:“黄济真现在怎么样了?”


    听到路承周的话,张广林一脸轻蔑地说:“黄济真是个软脚虾,还没怎么用刑呢,马上就招了。”


    路承周一听,马上说:“那可不行,得把证据坐实,谁知道他以后会不会翻供呢?”


    路承周在说到“坐实”时,特意加重了语气。


    张广林一听,马上明白了路承周的意思,这是要置黄济真于死地啊。


    可是,路承周这样做的目的何在呢?

    此时的张广林,心里突然升起一朵巨大的疑云。


    张广林应道:“我马上回去重新审讯。”


    路承周见张广林要走,突然又说道:“还有件事,你要问仔细问一下黄济真,之前他提供的朱普民,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广林很是诧异,他是知道朱普民,怎么路承周还会提起此事呢?


    但不管如何,既然是路承周交待的,往死里整黄济真人,总不会有错的。


    张广林似乎明白了路承周的意思,回去之后,不管三七二十一,让人对黄济真下死手。


    等到路承周向川崎弘汇报时,黄济真已经奄奄一息。


    川崎弘接到路承周的汇报,虽然对黄济真暗地里还与共产党接触不太相信。


    可之前朱普民的事情,川崎弘心里总还没有释怀。


    川崎弘一边看着黄济真的供述,随口问:“你觉得黄济真真是地下党?”


    路承周笃定地说:“就算黄济真不是地下党,他也一直在为地下党做事。要不然,他会隐瞒朱普民的身份?”


    川崎弘一听,马上仔细翻看着黄济真的口供。


    蓦然,川崎弘的目光,死死盯在口供的后半部分。


    据黄济真供述,“朱普民”只是化名,他的真名叫章宣平,原中共平海唐点线工委书记,曾经还在海沽担任过《火线》的出版工作。


    川崎弘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


    要知道,朱普民之前就被分在情报一室,还假惺惺的要与海沽城委的人取得联系。


    此时的川崎弘,真想扇自己一个耳光,地下党在平海唐的最高负责人,不仅早被捕,还在宪兵分队待过,而他却一点也不知情。


    这一切,都应该怪黄济真。


    抓捕朱普民,当时正是根据黄济真提供的情报。


    只是,当时黄济真在唐山宪兵队,协助他们抓捕唐山地下党。


    如果黄济真能早点说出朱普民的身份,顾三石早被捕了。


    路承周看到川崎弘的脸色,知道自己放出来的“料”,开始起作用了。


    川崎弘将黄济真的口供,仔细看了两遍,这才缓缓地说:“这件事,除了你知道外,还有多少人知道?”


    路承周马上说:“除我之外,只有参与审讯的那几个人。请老师放心,他们不会漏出半个字!”


    川崎弘点了点头,此事他还真的担心会外传。


    如果菊池宽知道,平海唐点线工委的书记,竟然在他眼皮底下溜掉,他这个宪兵分队长,恐怕马上当到头了。


    川崎弘沉吟着说:“马上将黄济真枪毙,这样的地下党,给我们造成太大的损失了。”


    路承周一听,马上说:“请老师放心,他绝对活不过今天晚上。”


    顾三石一直担心,蚂蚁会用什么办法除掉黄济真。


    没想到,第二天他收到消息,极管区警察局,竟然在昨天晚上,将黄济真以共产党的身份枪决了。


    黄济真是不是共产党,顾三石再清楚不过。


    这次日伪的行动,顾三石非常支持。


    除掉了黄济真,路承周觉得,顾三石又可以恢复工作了。


    然而,在二月中旬,他突然接到顾三石传来的情报:晋察冀中央分局决定,将顾三石调回根据地。


    看到这个情报,路承周松了口气。


    顾三石已经暴露,再留在海沽,确实不利于工作。


    晚上,路承周回到家后,与马玉珍分析着此事。


    马玉珍好奇地问:“顾书记这一走,不知道接下来会派谁来接替?”


    路承周没想到,马玉珍竟然对这件事如此好奇,他微笑着说:“不管是谁来当城委书记,我们都只需要完成自己的任务就行。对了,有件事跟你商量一下,有没有想过换个身份?”


    马玉珍好奇地问:“换什么工作?”


    她现在庸报担任记者,这个身份,非常有利于她在海沽的活动。


    记者可以四处采访,也能进入一般人不能去的地方。


    路承周缓缓地说:“市里准备创办一个机关刊物《沽沽月刊》,你在月刊工作,不用写那么多稿子,而且在沽沽月刊上班,你可以随时出入各个机关单位。”


    马玉珍一听,马上说:“这倒不错,在庸报时不时的要写稿子,有时突然就是任务,烦死个人。”


    路承周现在是极管区警察局的局长,他的夫人要去沽沽月刊上班,自然不会有问题。


    鉴于马玉珍的特殊身份,她在某些时候,比路承周更方便获得情报。


    比如说,日本政府声音,将海沽英租界行政权,移交给海沽市公署的消息,就是马玉珍先告诉路承周的。


    另外,日本海沽陆军特务机关制定出《海沽特别市第四次治安强化运动实施计划》,也是马玉珍先知道。


  第八百九十四章 已知晓


    路承周一直等着新的城委书记到任,然而,到三月后,死信箱突然传来上级最新命令:晋察冀中央分局城工部决定,停止平海唐点线工作委员会的全部工作,撤销北平、海沽、唐山三个城委。


    晋察冀中央分局城工部决定,在海沽不再成立党的领导机关,采取“易地领导”方法,把市内下属六个党支部,以及零散单线领导的三十余名党员,统归中共晋察冀中央分局城工部。


    当然,关于六个党支部和三十余名党员之事,城工部并没有告之路承周。


    蚂蚁情报小组与城工部,以后主要通过现在的死信箱联络,如需要见面,上级会在死信箱留下见面地点和暗号。


    上级的安排,路承周肯定大力支持。


    城委撤销后,蚂蚁情报小组与晋察冀中央分局城工部反而有直接联络的渠道了。


    路承周看完情报后,拿过烟灰缸,将纸条烧掉。


    马玉珍拿过烟灰缸,将烟灰倒进马桶冲走。


    在家里,这样的情报,都是不能过夜的。


    马玉珍觉得,路承周看完情报后,应该上楼休息,然而,路承周却没有要上楼的意思。


    马玉珍诧异地问:“有心事?”


    马玉珍与路承周生活在一起后,对他的性格越来越了解。


    马玉珍从小与路承周一起长大,但在路承周秘密加入共产党后,伪装成为汉奸的路承周,确实欺骗了她好几年。


    在得知路承周的真正身份后,马玉珍才发现,路承周始终没忘初心。


    路承周知道她不喜欢闻烟味,在家里几乎不再抽烟。


    看今天路承周的样子,似乎又有什么事。


    路承周叹了口气,说:“今天在宪兵队总部开会时,我听说华北工作团,来了一位老军统。”


    最令他担忧的是,他竟然没见到那个“老军统”。


    路承周在宪兵队现在的级别,不高特别高,但在宪兵队的中国情报员当中,他的级别是比较高的。


    在宪兵队中,很少有他这样,从1934年开始,就为日本特务机关做事的。


    然而,日本人还是没告诉他详情,说明这个“老军统”,对日本人非常重要。


    马玉珍一听,也觉得事情不太正常,问:“今天的会议,是不是关于献纳自行车的?”


    为了支持日本人的“圣战”,温佩石强迫市民向海沽日本特务机关“献纳”自行车。


    作为日本特务机关最“坚定”的支持者,路承周自然不能落人于后。


    路承周一个人,就献出了两辆自行车,同时还代表现在的特别行政区警察局,向宪兵队献了十辆自行车。


    前几天,日本当局将海沽英租界行政权,移交给了华北政务委员会,极管区正式改名为“特别行政区”,隶属海沽特别市。


    路承周这个警察局长,自然也称为特别行政区警察局长了。


    路承周的行为,肯定引起了很多人的不满。


    但马玉珍却知道,路承周这样做,实属不得已而为之。


    路承周缓缓地点了点头,无奈地说:“是啊,市里的政策,总得多加支持才行。我现在担忧的是,军统在海沽,是否还有其他情报组织。”


    马玉珍马上说:“既然如此,为何不向重庆报告?”


    路承周看了马玉珍一眼,说:“我们的任务,是提供准确的情况,不能把自己的推论,当成情报汇报。”


    情报组织搞的是情报,不是做情报分析。


    马玉珍坐到路承周身边,挽着他的手臂,柔声说:“至少也要告诉重庆,来了一位神秘人物吧?”


    路承周沉吟不决,等了一会后,说:“好吧,另外,也可以提出我们的担忧。还有关于献纳自行车,以及第四次治安强化运动,都可以汇报。”


    路承周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个所谓的“老军统”,很有可能是为军统在华北的情报组织而来。


    至于向日军献纳自行车,也可以说明一件事,日军的物资,已经贫乏到了一个极限。


    一支军队,如果连正常的装备都保证不了,他们还能打胜仗么?


    至于第四次治安强化运动,则是作为成果向重庆汇报。


    此次治安强化运动,会将华北划分为“治安区”、“准治安区”和“未治安区”。


    海沽被划为“治安区”,其任务是:“东亚解放、剿共自卫、勤俭增产”。


    从日伪的宣传语分析,其实也能知道,他们对剿共极为重视。


    这说明,华北八路军的抗日,已经取得了重要成果。


    至于勤俭增产,也从侧面反映出,日军之战力在不断下降。


    一旦他们的战力,下降到一个临界点,就是我军发起进攻之时。


    马玉珍拿出纸和笔,当着路承周的面拟定电文。


    目前马玉珍兼的职务,比路承周还要多。


    她不仅是路承周的交通员,还是军统海站的情报组长,同时是沽沽月刊的记者,以及海沽站的报务员和译电员。


    路承周看着马玉珍在写电文,又说道:“你给二步山的奚建中发报,让他这段时间,特别注意周围的异常,没有特殊情况,不得下山。”


    二步山的这支武装,虽然是军统领导,但实际上,目前已经有一半以上,由共产党控制。


    路承周听说,在海沽抗日大队中,已经暗中成为了党支部,发展了党员十几名。


    马玉珍没有停笔,只是应了一句:“好的。”


    路承周掏出烟,抽出一支,放在鼻子下面闻着,虽然没抽,但闻一闻也能过瘾。


    马玉珍抬头看了他一眼,抿嘴笑着说:“想抽就抽吧,别憋坏了。”


    “没事,你给海沽站的人也传个信,这段时间不得活动,更不能私自见面。”路承周将烟装回烟盆,说。


    马玉珍拟好电文后,与路承周一起外面,在车上就发了报。


    不管宪兵分队的侦测车有没有在工作,只要不是特别紧急的情况,一般都会在外面发报,或者在车上移动发报。


    重庆接到路承周的电报后,很快回了电,但电报只有三个字:已知晓。


  第八百九十五章 提醒

    路承周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跟市政府秘书长孙志书联络了。


    但第二天,路承周化装后,与孙志书见了面。


    路承周只有一件事,让他打听“老军统”的情况。


    孙志书是市政府的秘书长,市公署所有的机构,都会与他打交道。


    包括华北工作团的情况,孙志书也是知道的。


    得知“火焰”想了解这个情况后,孙志书笑了,马上说:“这个人我知道,姓王,温佩石和菊池宽带都称他为王先生,据说原来是海沽特务处的负责人。”


    路承周一听,眉头马上紧紧蹙了起来,他在军统也算老人了,孙志书一说,他马上想到了一个名字。


    这让路承周吓出一身冷汗,如果这个人真的来了,他的下属比原来的陈树公还要多。


    如果路承周记得没错的话,这位王先生曾经是陈树公的前任。


    路承周深深地吸了口气,让自己尽量平静下来,才缓缓地说:“你见过王先生吗?”


    孙志书摇了摇头,说:“没有。”


    身为市政府秘书长,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见到他的。


    路承周很快与马玉珍见了面,这个情况,他得第一时间向重庆汇报。


    昨天晚上,重庆的回电,实在太随意了,路承周很担忧,华北的军统组织,会因为这位“王先生”的到来,而遭到破坏。


    路承周虽然还不知道这位“王先生”的真实身份,但从孙志书的话中,路承周基本上能判断这个人的身份。


    这次重庆没有马上回电,路承周知道,总部也不会那么快回电。


    如果“王先生”真是自己推测的身份,重庆一定会特别重视。


    事实上,戴立收到路承周的电报后,马上向上海发报。


    因为路承周所说的王先生,此时应该在上海才对,而且还应该是军统的人。


    “王先生”是海沽的老人,在华北担任过很重要的职务。


    抗战前,王先生是军统在华北的负责人,与日本特务机关的交锋中,屡战上风。


    之后,王先生去了上海担任军统上海站长。


    然而,王先生之前被76号抓过,又被放了出来。


    戴立对他已经有所怀疑,甚至还派人去暗中调查,甚至一度想除掉他。


    只是,戴立也没想到,王先生竟然会出现在海沽。


    马玉珍一直守着电台,一个小时后,还没有收到重庆的回复,摘下耳机,对路承周说:“先回去吧。”


    发报必须提防侦测车,但收报时,在家里也是可以的。


    路承周发动车子,将车开了回去。


    两人在二十四号路15号,将电台架好后,一直守在电台旁边。


    快十一点的时候,路承周对马玉珍说:“你先去休息吧。”


    马玉珍摇了摇头,她的身份虽多,但不管怎么样,她都是路承周的助手。


    路承周每天都要与日伪特务打交道,任何时候都必须保持警惕。


    马玉珍起身,给路承周倒了杯水,声音虽轻,但语气却坚定地说:“我明天没什么事,倒是你,要早点休息。”


    路承周正准备说话的时候,书房的电话机,突然响了起来。


    两人目光一对视,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异样。


    现在可是十一点了,这个时候打来的电话,肯定是有什么事。


    路承周走到书桌旁,身子停了一下,才抓起话筒,平静地说:“我是路承周。”


    电话那边,传来的川崎弘的声音,他的声音有些急促,而且用的还是日语:“路君,你赶紧来趟宪兵队总部。”


    路承周马上应道:“嗨!”


    放下电话,路承周马上准备往外走,川崎弘是他的老师,也是上司,只要是他的命令,路承周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执行。


    执行得好不好是能力问题,执不执行是态度问题。


    马玉珍见路承周动了,站起来追着问:“出什么事了?”


    路承周一边朝外走,一边说:“川崎弘让我去宪兵队总部,今天晚上应该有行动。”


    马玉珍还想再问,路承周已经换了鞋子出门了。


    她已经是一名经验丰富的地下党员,路承周只说一句,她就知道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什么。


    马玉珍与路承周之间,已经有非常好的默契。


    路承周一走,马玉珍一个人坚守着电台。


    今天发给重庆的电报中,提到的那个“王先生”,马玉珍之前也听说过,今天晚上路承周突然接到命令,很有可能也跟这位王先生有关。


    马玉珍沉吟半晌后,最终决定,向重庆发报,告诉军统局总部最新消息。


    路承周今天晚上去宪兵队总部开会,很有可能跟“王先生”有关。


    戴立再次接到海沽站的电报后,原本皱起的眉头,更是紧紧的蹙在一起。


    旁边的毛善炎,看到戴立不说话,轻轻咳嗽一声后,缓缓地说:“先生,要不要与华北的潜伏组紧急联系?”


    戴立轻轻摇了摇头,军统在华北一百多人,如果加上三青团,或是其他情报机构的情报人员,应该越过了两百人。


    戴立坐在椅子上,突然微闭着眼睛,考虑了好一会后,才叹息着说:“现在能联系到什么人呢?而且,火焰的情报,还没有最后证实。”


    毛善炎张了张嘴,犹豫了一下后,说:“一直以来,火焰的情报都没出过错。我想,至少也是应该提醒一下可以联络到的人。”


    戴立点了点头,缓缓地说:“提醒一下也好,有备无患吧。”


    路承周到宪兵队总部后才知道,今天晚上不是开会,而是布置任务。


    以宪兵队的第二特别侦谍队,各警察局、宪兵分队全体出动,在海沽抓捕抗日分子。


    在这样的问题上,路承周不能含糊,只是在分配任务时,将一些重要目标,有意识的交给能力弱的人。


    路承周其实很喜欢那种没能力的人,关键时刻,他们能帮大忙。


    根据宪兵队总部的命令,路承周回去后,将全局的人集合起来,在川崎弘的指导下,执行抓捕任务。


    路承周今天晚上才知道,英租界其实还有不少抗日人员。


    幸好,这些地址中,并没有海沽站的人。


  第八百九十六章 解释

    直到第二天,路承周才知道,昨天晚上的行动,不仅海沽行动了,北平的第一特别侦谍队也出动了。


    这么大的行动,如此准确的情报,让路承周不得不怀疑,有人向宪兵队总部提供了军统的准确消息。


    一般来说,宪兵队收集情报的主要手段有四种:一是进行秘密的邮政检查;二是跟踪可疑对象;三是对居民突然进行搜索,从中获取文件或谍报;四是进行有线、无线窃听。


    如果宪兵队采用这样的方式,路承周一定会先知道。


    然而,路承周事先一点也不知道。


    昨天晚上的行动,北平和海沽一起行动,计划周密,行动迅捷,而且收获颇丰。


    据统计,昨天晚上,一共逮捕了186名抗日人员,其中越过一百人是在北平落网的。


    昨晚的抓捕,几乎将蒋系秘密情报组织一网打尽。


    路承周在中午,让马玉珍紧急向重庆汇报。


    得到海沽站的报告,戴立也惊呆了。


    昨天晚上,路承周已经向重庆汇报,可是,没有引起他足够的重视。


    当然,就算他提醒了所有能联络到的人,也无法挽回所有的损失。


    但是,这说明他的警惕性远远不够。


    或者说,他对路承周的情报,还不够太信任。


    毛善炎看着戴立,一言不发地站在窗口前,轻轻咳嗽了一声,犹豫着说:“先生,要如何给火焰回复?”


    自从原来华北区被破坏后,这两年,军统不断渗透华北,好不容易建立了一个全面的情报网络,结果,被日伪一夜之间全部端掉。


    整个海沽,目前除了路承周的海沽站外,就只有宋洲的潜伏电台了。


    宋洲也是因为,除了与重庆联络外,没跟其他人有任何联络。


    戴立叹了口气,转过身,看着毛善炎,缓缓地说:“通知火焰,除掉这个王先生。”


    毛善炎拿本子记了下来,停住笔后,又问:“此事,要不要向火焰解释一下?”


    华北突然冒出这么多情报组织,海沽也有好几十人,作为军统海沽站的站长,路承周竟然不知情。


    其他人遇到这样的情况,毛善炎不知道,但如果换成他是路承周,恐怕心里会有想法的。


    戴立缓缓地说:“不用,我了解他。这段时间,从宋洲的汇报,就可以看出,他的工作还是很有成绩的。”


    宋洲不仅为重庆提供海沽的情报,同时,还负责监视海沽站。


    宋洲虽然不知道海沽站的站长身份,但他能从公开的情报渠道,知道海沽站的表现。


    毛善炎合起本子,躬了躬身,没再说什么了。


    这次日伪的行动,除了路承周和宋洲外,其他所有组织全部出事。


    而宋洲的住处,是路承周安排的。


    可以看出,路承周在安全方面,确实有过人之处。


    戴立见毛善炎要走,突然又说道:“以后,如果海沽再派情报小组,全部由火焰领导。”


    这次日伪的搜捕,路承周领导的海沽站,一点问题也没有。


    反倒是那些被军统和三青团领导的情报组,悉数被破坏。


    毛善炎马上说:“此事,要不要告诉火焰?”


    戴立虽然不解释海沽会有如此多潜伏人员的事,但如果通知路承周,也算是一种解释了。


    戴立沉吟着说:“你看着办吧。”


    毛善炎知道,戴立话中的意思,就是让他告诉路承周。


    傍晚的时候,马玉珍才与路承周在家里见了面。


    路承周看到重庆的来电,脸上露出一抹苦笑。


    如果重庆能早点告诉他,怎么会让日伪得逞呢。


    路承周不敢保证,北平那边的情报组织能平安无事,至少,海沽这边的情报组织,他可以让他们逃脱。


    马玉珍突然问:“这是不是说明,戴立对你完全信任,并且你将是海沽最高的领导人。”


    路承周摇了摇头,他可没有马玉珍这么乐观:“重庆特意说明此事,只是为了安慰我罢了。如果以后重庆不再派情报小组了,我岂不是还只知道海沽站的事?”


    马玉珍不以为然地说:“你不能把事情想得这么糟糕。”


    路承周缓缓地说:“我敢断定,重庆在海沽还有没暴露的组织,为何重庆不将他们的组织关系转给我呢?身处我们这样的位置,要随时作好最坏的打算。说不定,戴立还会怀疑,我已经完全倒向日本人,宪兵队不动海沽站,只是为了迷惑重庆呢。”


    马玉珍不想再跟路承周争论,小心驶得万年船,不管路承周多么谨慎,都是没错的。


    马玉珍又拿出一张纸条递给路承周,这是晋察冀中央分局城工部传来的最新指令。


    路承周接过一看,目光就没离开,过了一会,才说道:“我们得支持他们的工作才行。”


    这是一份情报通报,晋察冀中央分局城工部根据党中央关于“向敌后之敌后挺进”,以及中央军委关于“组织短小精悍的支队、武工队”的指示,冀中区党委、八军分区党委,决定组织津浦支队。


    津浦支队的规模在一百人左右,任务是以大城县的台头、黄岔附近的苇塘为活动基地,向王口、子牙河以东挺进,开辟静海县西部的敌占区。


    马玉珍问:“要怎么配合呢?”


    路承周缓缓地说:“我们可以给他们准备联络站、武器弹药、药品,以及提供物资的运输通道。”


    津浦支队的任务,是在敌后的敌后开辟活动区,必须不断宣传自己,同时还会与日伪作战。


    蚂蚁情报小组不可能参与他们的行动,但可以暗中配合。


    特别是在海沽给他们准备联络站和武器,这些可都是路承周的强项。


    马玉珍马上说:“可以,我马上去给他们找地方。”


    路承周说:“这个地方不能在特别行政区,在市区找地方,可以多找几个备用。”


    马玉珍又问:“那武器和药品呢?”


    路承周沉吟着说:“津浦支队只需要短武器,这些武器,我们手里有一些,另外可以让海沽抗日大队支援一些。对了,你要特别提醒海沽抗日大队,这段时间不得与任何人联络,所有想上山的人,或者近期上山之余,都得隔离。”


  第八百九十七章 挑人

    路承周担心二步山是有道理的,此次蒋系情报组织,之所以会损失如此之大,是因为出了一个老资格的军统叛徒。


    直到日伪特务的行动结束后,这位神秘的王先生,才正式露面。


    这位王先生,现在用的名字是王林夫,确实是军统早期特务处时的干将。


    抗战前,多次与日本特务机关交手,还取得了很大的成绩。


    抗战后,他被调到上海,就连陈树公在上海下船后,王林夫还做过陈树公的思想工作。


    王林夫一直深受戴立信任,掌握着大量的机密。


    他的突然叛变,给整个军统,甚至其他情报组织,都带来了灭顶之灾。


    路承周与他的第一次见面,是在特别行政区警察局。


    海沽一下子抓了好几十人,除了上面特别交待的人员外,其他抓到的人,都是谁抓捕谁审讯。


    路承周的警察局,抓了二十多人,寺田清藏将重要的头目挑到文齐道57号后,其他的一些小喽啰,全部交给路承周。


    路承周正在办公室,看那些人的口供时,川崎弘突然带着王林夫走了进来。


    王林夫五十来岁,个子不算高,身材中等,但已经有些发福。


    他穿着西装、高领白衬衣、丝质花领带和方头皮鞋,很有绅士派头。


    王林夫走进来时,脸上总是挂着笑容,如果他的脸再圆点,简直就像尊活的弥勒佛。


    “路君,这位是王林夫先生,也是华北工作团即将上任的副团长,兼特工总部海沽站长。”川崎弘微笑着说。


    这次路承周的警察局非常给力,加上宪兵分队的配合,几乎完美的完成了所有的任务。


    “王先生好。”路承周马上拱了拱手,笑吟吟地说。


    王林夫从走进来后,也一直在打量路承周。


    别看他总是一脸笑容,但藏在笑容后面的目光,却仔细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王林夫马上双手抱拳,笑着对路承周说:“早就听闻路局长年轻有为,为宪兵队之才俊,今日一见果然不凡啊。”


    路承周连忙谦逊地说:“不敢当,王先生是我的前辈,也是我原来在军统时期的老长官,在您面前,我永远都是晚辈。”


    听到路承周的话,王林夫微微颌首,他来之前也看过路承周的资料。


    路承周在当时的特务处潜伏时,他已经离开了海沽,但路承周要这样说,也能说得过去。


    而且,从路承周的话中,他感受到了友善和尊重,这是最为难得的。


    川崎弘见他们一见如故,暗暗颌首。


    路承周有这样的态度,以后再与华北工作站,或者与特工总部海沽站合作时,就方便多了。


    川崎弘突然插口:“路君,你这边的审讯,进展如何?”


    路承周马上说:“进展顺利,已经审讯过半,他们大多数人都受刑不过,全部供认了。”


    路承周说起这个话时,心里很不是滋味。


    军统也好,三青团也罢,他们培训的,似乎都是职业特工。


    如果没有暴露,他们确实会很忠实的执行自己的任务。


    可是,一旦被捕并且动刑,他们很容易背叛。


    这真是一种悲哀,没有信仰的特工,是很危险的。


    这方面,我党就做得很好。


    或者说,共产党与国民党有着天然的优势,这也注定,共产党一定会取得最后的胜利。


    从这一点看,路承周也能体会到重庆的担忧。


    中共是一个最先进的政党,她代表最广泛的劳苦大众和工人阶级的利益,也一定会得到广大人民群众的支持。


    但此时,路承周是日本特务机关的人,说完之后,他将桌上的口供拿过来,双手递给川崎弘。


    川崎弘翻了翻后,将口供递给了王林夫。


    路承周请川崎弘和王林夫到沙发上坐,亲自给他们倒了茶。


    川崎弘坐下来,才对路承周说:“这次王先生过来,主要是想为特工总部海沽站挑些合适的人手。”


    路承周点了点头,特工总部海沽站才刚刚成立,亟需这方面的人手。


    路承周见王林夫在认真看着口供,低声用日语,向川崎弘汇报了自己这一阶段的工作。


    王林夫听到路承周用日语跟川崎弘交谈,向他投来诧异的一瞥。


    川崎弘的中文其实不错,来的路上,告诉过他,路承周不仅是他最出色的手下,也是最优秀的学生。


    王林夫迅速将这些口供浏览了一遍,发现能用的人不多。


    但特工总部海沽站才创建没多久,只要勉强能用的人,他都不能放过。


    毕竟,新招的人,都是不适合的。


    王林夫原来军统过去的,而路承周也是,甚至路承周手下的特务,很多也是从军统过去的,有不少人,甚至还是他曾经的下属。


    看了一会,王林夫放下手中的材料,对川崎弘说:“川崎先生,招供的人虽然不少,但能用的不多。”


    如果只是混日子,王林夫觉得,只要是人就可以要,毕竟滥竽充数嘛。


    但要是想做点什么事的话,总得有几个能干之人才行,比如说,路承周。


    川崎弘笑了笑,刚开始招供的,自然是意志薄弱的,这些人自然难被王林夫看上。


    他微笑着安慰说:“王先生,不要急嘛,这只是第一批,或许过几天就会有合适的。”


    王林夫摇了摇头,有些沮丧地说:“千军易得,难将难求,特工总部海沽站初创,需要像路局长这样的良将才行。”


    川崎弘没想到,王林夫竟然会对路承周有兴趣。


    川崎弘看了路承周一眼,意味深长地问:“路君,王先生想让你过去,不知意下如何?”


    路承周马上谦逊地说道:“我是老师的学生,老师在特别行政区,学生自然不敢离开。没有老师的领导,学生什么事都做不来的。”


    王林夫则眼睛一亮,他原本只是试探一下,他觉得,如果能让路承周来特工总部海沽站,哪怕只是兼任一个职务,对特工总部海沽站都是有利的。


    王林夫马上说:“川崎先生,像路局长这样的人才,哪怕能在特工总部海沽站兼个职务也是好的。”


  第八百九十八章 经费

    王林夫想让路承周去特工总部海沽站兼职,这个建议,川崎弘还是支持的。


    作为一名日本人,如果能掌控,或者及时知道特工总部海沽站的情况,川崎弘还是很愿意的。


    经过川崎弘的努力,日本海沽陆军特务机关最终同意,路承周在特工总部海沽站兼任副站长。


    同时,王林夫强烈要求,从原来的情报一室,抽调几名干部到特工总部海沽站。


    这一点,川崎弘也没拒绝,毕竟,路承周即将是海沽站的副站长,如果下面有几个自己的老部下,路承周干起事来也更方便。


    川崎弘征求路承周的意见,路承周自然不会反对。


    路承周第一个推荐的,就是赵宾,另外给了两个原一小队的队员,他们也算是赵宾的老部下。


    同时,他们也是原军统华北区投靠过来的,这样的人,王林夫用起来更放心。


    让赵宾去特工总部海沽站,路承周只有一个想法,让赵宾成为第二个张广林。


    赵宾并不是地下党员,只是对共产党有好感。


    路承周坚信,不久的将来,走近一定会成为自己的同志。


    赵宾得知自己将去特工总部海沽站后,还有些舍不得走,毕竟在警察局当保安警察大队长,非常悠闲自在。


    可要去了特工总部海沽站,他又得跟以前那样,随时警惕周围的一切了。


    路承周特意跟赵宾说起了此事,他希望赵宾到特工总部海沽站后,依然能像原来在情报一室当小队长一样,干好自己的工作。


    路承周将赵宾叫到自己的办公室,对他说:“赵宾,让你去特工总部海沽站担任行动队长,不仅是我的提议,同时也是川崎弘和王林夫的要求。”


    赵宾点了点头,轻声说:“局座,说句心里话,我还是喜欢在你手底下干事,也更愿意在这里当保安大队长。”


    赵宾现在这个保安大队长,相比特工总部海沽站的行动队长,他的权力要小一点。


    特工总部海沽站级别相当于海沽市警察局,因此,那个行动队长,其实跟警察分局的局长级别是一样的。


    路承周笑了笑,说:“你到了特工总部海沽站,依然在我手底下干事嘛。海沽站新创,你现在过去,就是元老,这一点才是最重要的。”


    路承周虽然与王林夫才正式接触了一次,但他知道,王林夫在特工总部海沽站干不成。


    重庆已经给他下了命令,除掉王林夫。


    只要是军统局总部的命令,路承周会尽量去完成。


    也就是说,王林夫还能活的时间不会太长。


    当然,王林夫现在对人身安全,特别在意,就算是路承周,也很难找到机会。


    路承周会坚决完成重庆布置的任务,但是,并不代表,他会无所顾忌。


    任何行动,只有在保证自己和行动人员安全的前提下,路承周才会批准执行。


    赵宾挠一挠后脑勺,不好意思地说:“没有局座坐阵,做起事来心里没底。”


    路承周笑着说:“我不是也兼了个副站长吗?到海沽站后,有什么事情,还是可以向我报告,警察局还是你的娘家。”


    赵宾马上也笑了笑,说:“有局座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赵宾愿意去特工总部海沽站担任行动队长,路承周心里的石头也总算落了地。


    不管特工总部的行动能力如何,有赵宾在,等于路承周就掌握着半个特工总部海沽站。


    这样的安排,路承周同时向重庆和晋察冀中央分局城工部汇报了。


    只是,两者之间的汇报内容有所区别。


    路承周向重庆报告,自己担任了特工总部海沽站副站长,同时安排了几名情报一室的手下进去任职。


    也就是说,如果特工总部海沽站,以后再有针对军统的行动,路承周能第一时间掌握。


    而向晋察冀中央分局城工部汇报时,路承周建议,让组织尽快做赵宾的思想工作,把他拉入组织中来。


    这样的建议,路承周之前提过,只是组织上并没有正面回答。


    路承周甚至怀疑过,此时的赵宾,很有可能已经加入了共产党。


    只不过,他与赵宾,必然是分属两条线,两者之间,自然也不会发生横向联系。


    当然,还有给冀中和八军分区准备的联络站。


    晚上,路承周回到家后,特意跟马玉珍说起了此事:“玉珍,联络站准备得怎么样了?”


    马玉珍拿出一张海沽地图,在上面标明了几个地址,一边标注,一边说:“你看看这几个地方可以吗?”


    路承周站到马玉珍身边,仔细看着她标的地址。


    作为一名老地工,路承周在这方面,还是有发言权的。


    加上他又在警察局,对日伪特工的行为很了解。


    哪些区域,会成为重点搜查对象,哪些地方,又会相对安全。


    在海沽的地下抗日组织中,除了路承周外,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人了。


    等马玉珍画完后,路承周拿过她的笔,在地图上又画了几处,说:“这些地方,也可以去看看,如果有合适的房子,可以买下,或租下。”


    马玉珍转头诧异地看了路承周一眼,路承周准备搞大事情啊。


    马玉珍一直以为,只需要准备一个联络站就可以了,她不解地问:“你想准备多少个联络站?”


    路承周沉吟着说:“越多越好,联络站准备的越多,我们的同志行动起来就越从容。”


    马玉珍叹了口气,缓缓地说:“你说得倒轻松,要找这么多房子,时间和精力暂且不说,经费可是不够了。”


    路承周惊讶地说:“手头上没钱了吗?”


    马玉珍白了路承周一眼,不满地说:“如果按照你的做法,我们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都要勒紧裤带过日子了。”


    她和路承周的职业和身份,注定在人前,必须要过体面的生活。


    路承周苦笑着说:“不会这么惨吧?”


    他对钱一向不怎么看重,哪怕是一百万元,也可以随时交给组织。


    平常,只要有节余,他也是全部上交给组织。


    路承周很清楚,根据地的同志,日子过得很艰难,自己的钱虽然不多,但对根据地就能解决大问题。


  第八百九十九章 罪恶

    路承周的钱虽然不多,但为了配合冀中军区,他还是将钱全部交给了马玉珍。


    “我觉得,下瓦房宝和里可以担任联络总站。其他几个地方,可以担任联络分站。”路承周缓缓地说。


    马玉珍无奈地说:“既然你要把全部身家拿出来,我也没办法,以后咱们就咽糠吃菜吧。”


    路承周不以为然地说:“我们吃点苦算什么?跟根据地的同志们相比,咱们整天都在享福。”


    马玉珍点了点头,轻声说:“是啊,相比老家的同志,我们整天都在享福。”


    路承周突然想到一件事,说:“你知道吗,市公署制定了一个收集烟盒内锡纸办法十二条,你应该知道了吧?”


    马玉珍说:“知道,沽沽月刊就刊登了呢,用这种办法支援‘圣战’,真是可笑。”


    路承周则正色地说:“我倒是觉得,这个情报必须向重庆和家里汇报。透过现象看本质,你不觉得,现在日军已经快无力为继了吗?”


    马玉珍眼前一亮,说:“你不说,我还没注意到,看样子日军快完蛋了。”


    路承周摇了摇头,坚定地说:“日军要完蛋,还没那么快。但是,他们已经开始进入衰退期了,我相信,不久的将来,胜利一定属于我们!越是在这个时候,我们越要防备他们反扑。”


    日本侵略军,绝对不会甘心失败,他们为了达到统治的目的,一定会非常疯狂。


    果然,到五月份,日军为了实现所谓的“确保华北平原”的计划,在冀中地区周围,筑保修路,以切断冀中与北岳、平西、冀东的联络。


    华北日军集中五万余兵力,对冀中抗日根据地,发动了规模空前的大扫荡。


    幸好,这么大的行动,路承周早就将情报传递给了组织。


    五月中旬,八路军总部发出指示,为减少损失,长期坚持斗争,部分主力部队应先机动转移到山区。


    冀中区党委和冀中军区决定,留下部分基干团和地方游击队坚持斗争,其余机关和部队,离开向外转移。


    这次的扫荡,路承周带着警察局特高课的全体人员也参加了。


    他们这些中国情报员的任务,负责侦察和审讯抓到的群众。


    路承周每天几乎都能看到,我军的士兵牺牲,地方部队被杀害,无辜群众遭到迫害。


    最让路承周焦急的是,他身处敌军,却没办法与组织联络。


    他的组织关系在晋察冀中央分局城工部,与冀中军区和区党委,没有任何联络。


    而且,在日军扫荡中,也不可能与组织联络上。


    路承周只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比如说,发现村庄后,拖延日军的进攻速度,给群众尽量多的转移时间。


    或者,遇到我军受伤的人员,当作没看到,虽然不能给他们提供医疗救治,但路承周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些了。


    这是路承周第一次跟随日军大部队行动,每次看到日军的暴行,他的内心都在滴血。


    五月下旬,马仲桥、马兰峪、蓟县三股日伪军千余人,在蓟县东部长城外的抗日根据地黄乜子、太平沟,采取拉网式搜山,寻找八路军和粮草,半个月内竟然扫荡了八次之多。


    在这次的反扫荡斗争中,八路军和群众损失较大,到六月中旬,反扫荡结束时,主力部队损失近三分之一,地方部队损失近一半,区以上干部牺牲三分之一,群众被杀、被捕达五万余人。


    根据地几乎所有村子,都有几人甚至数十人被害。


    当然,日伪军在大扫荡中,也被歼万余人。


    从五月中旬大扫荡开始,到六月中旬结束,路承周在冀中平原上,待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


    这个月,他见到了太多的血腥。


    他觉得自己身处漩涡中,哪怕拼尽全力,也无法挣扎。


    这种自责和愧疚,令路承周无比痛苦。


    回到海沽后,路承周第一时间回家,狠狠喝了几杯,然而,他却不能灌醉自己。


    内心的痛苦,无法发泄,唯一能让路承周放松的,或许只有马玉珍。


    马玉珍回到家后,发现路承周已经回来了,她脸上露出惊喜之情。


    然而,当她闻到一股浓烈的酒味和烟味后,细长的柳叶眉,紧紧的蹙在一起。


    马玉珍看到路承周坐在沙发上抽着烟,见自己进来也没有反应,惊讶地问:“出什么事了?”


    路承周抬地头,一脸痛苦地说:“太残忍了,日本人太可恶了!他们犯下的罪行,总有一天会得到惩罚!”


    马玉珍突然明白路承周的心情了,在海沽,她也不断接到了前线传来的“捷报”,知道日本侵略军,在中国犯下多少滔天大罪。


    马玉珍坐到路承周身边,挽着他的手臂,轻声说:“放心,会有这么一天的。”


    路承周突然将烟掐熄,深深地吸了口气,长长的吁出来后,缓缓地说:“这段时间,海沽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也就是在路承周面前,他能将内心的话说出来,换在以前,只能独处承受。


    马玉珍知道,路承周已经恢复到了工作状态,她暗暗叹了口气,路承周只是表面平和了,但内心的痛苦,并没有减少。


    马玉珍也是一个老地工,她也很清楚,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


    沉吟半晌后,马玉珍缓缓地说:“冀中军区在东楼,顺利组织了地下手枪队,同时,日本当局,对海沽进一步实行粮食配给。”


    路承周点了点头,说:“日军的后勤,严重跟不上了,我们吃的,主要是从当地村子抢劫来的粮食。”


    以前他很少参与日军的大规模行动,这次日军集中了五万兵力,后勤是个大问题。


    刚开始的时候,路承周还能吃到日本的罐头,后面,只能吃当地抢来的粮食。


    日军所到之处,群众的一切,全部被抢光,不能带走的,全部烧光。


    此次日军大扫荡,不知道制造了多少无人村。


    马玉珍愤怒地说:“这些该死的侵略者!”


    路承周缓缓地说:“从现在开始,我们要将仇恨埋在心底,应对更加残酷的斗争。”


  第九百章 新的计划

    形势确实是越来越残酷,日军扫荡之后,冀中平原抗日根据地,很长时间都变成了游击区。


    而到六月底,华北治安强化运动总部在北平成立,海沽建了常设支部,推选剿共政策。


    而到七月初,所谓的新国民运动促进委员会第一次会议决定,成立青年团和童子军,要从青年和儿童中,建立反共意识,全面推行反共政策。


    几天后,伪中央政治委员会决定,普遍成立青年团和童子军组织,海沽的中小学校普遍建起。


    为了应对日军的这一政策,中共冀中区八地委,决定在海沽的一家私立中学,成立直接受八地委领导的党的外围组织:海沽青年抗日救国会。


    青救会成立后,在海沽的中小学校中,宣传党的抗日政策,警醒普通群众,揭露日军的阴谋。


    而到八月,日本海沽陆军特务机关通令,对华北占领区的粮食、食油、煤炭等生活用品实行配给。


    而此时的路承周,已经很久没有接到晋察冀中央分局城工部的指令了。


    而八月底的一天,他终于接到了上级的命令。


    然而,上面只有八个字:“长期埋伏、独立作战”。


    上级虽然没说,但情报中透露的意思,以后很长一段时间,上级可能都不会与他联络了。


    而从九月八日开始,日军为了进一步巩固治安区,决定用两个月的时间,开展第五次治安强化运动。


    宣传大东亚圣战,反共剿共,实行市民粮食配给制。


    为了解决粮食不足问题,以杂合面代替大米和面粉,强掠民食以充军用。


    最令人可笑的是,市公署的温佩石,为了讨好日军,举办了为期半个月的扩大回收废品运动周,突击强收废品。


    由此可见,日军之物资,贫乏到了何种地步。


    十月底,日本侵略军集中了七个联队,伪满军四个团,伪治安军十九个团,共四万六千人,扫荡冀东抗日根据地。


    挖封锁沟、修筑碉堡,实施“三光”政策,制造“无人区”。


    致命冀东基本区,大部分被分割、蚕食,人民子弟兵,被迫外线作战,就连宝坻县地区,也沦为了敌占区。


    路承周晚上回到家后,马玉珍交给他两张传单,一张是《给伪军组织同胞的一封信》和《胜利在望,同胞们团结向前》


    路承周仔细看着,虽然上面的文字有些激进,但却让人看得热血沸腾。


    马玉珍已经很久没看到路承周露出这样的神情了,自从日军开始扫荡,海沽的地下党,都遵循组织指示,隐蔽待机,长期埋伏,等待时机。


    马玉珍给路承周倒了一杯茶,送到他手中后,笑吟吟说:“你觉得,我们距离胜利还有多远?”


    路承周放下传单,拿起桌上的火柴,将传单烧掉后,才缓缓地说:“不管什么时候,我们都要坚定必胜的信心。”


    马玉珍点了点头,沉吟着说:“我相信,最后的胜利,一定属于我们。”


    路承周轻声说:“我们每一次小的胜利,最后都会汇成大的胜利,最终成为击垮日本侵略者的力量之一。”


    马玉珍沉默一会后,突然说:“二步山发来电报,粮食告急,他们想进城买点粮食。”


    自从日本开始四处挖封锁沟,修筑碉堡后,二步山再次陷入困境。


    原来二步山下的封锁沟,又被挖通了,被攻陷的碉堡,再次派驻了日军。


    如果海沽抗日大队想进城,必须绕开正面的碉堡,至少要多走五十里。


    一个人走五十里都很累,如果带着粮食,不但会更辛苦,而且会很危险。


    从六月开始,海沽也极度缺粮,普通老百姓吃的杂合面,里面不但掺杂着大量的树叶,甚至还有不少泥沙。


    至于有限的一点粮食,也都是发霉变质的。


    可就算是这样,杂合面也无法足量供应。


    当然,海沽也不是没有粮食,只要有钱,还是能买到的。


    所以,真正受苦的,还是处于下层的老百姓。


    路承周沉吟着说:“买粮得有钱吧?傅祺虽然还囤了些粮食,但如果提供给了海沽抗日大队,他那边的生意还怎么做?你今晚就向重庆发报,要求他们提供更多的经费。”


    从今年开始,路承周明显感觉到,联银券不断贬值。


    去年一百元能买到的东西,今年可能要两百,甚至三百元了。


    至于粮食,就涨得更多,如果去年囤一万元的粮食,今年至少可以卖到五万元以上。


    傅祺当初将所有的经费,全部用来囤粮食,实在是很好的投资。


    马玉珍马上说:“可以,只是重庆的钱,一时之间,恐怕不会到。”


    路承周摆了摆手,说:“暂时不到没关系,我们可以等。当然,如果山上的兄弟,因为吃不饱肚子,而影响到抗战,那就不能怪我了。”


    马玉珍微微颌首,她现在非常支持路承周向重庆伸手要钱。


    当初不知道路承周的身份时,总以为路承周贪得无厌。


    现在她才知道,路承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给组织筹集经费。


    向重庆申报的经费越多,党的组织受的益处就越大。


    马玉珍又说道:“还有件事,奚建中提出,海沽抗日大队的兄弟们,斗志昂扬,想下山活动活动。”


    路承周说:“山上的兄弟,有这样的想法当然是好事。正好,也让日本人知道知道,军统的兄弟还在。”


    从五月中旬,他参加冀中的大扫荡开始,路承周心里就一直在考虑,要如何利用自己的力量,给日本人以坚决打击。


    然而,回到海沽后,日军采取了一系列行动,再加上党组织的指令,让路承周觉得,这个时候行动,只会给组织造成巨大的损失。


    马玉珍看到路承周一脸的自信,知道他可能有了计划。


    马玉珍最希望看到的,也是路承周的这份自信。


    自从结婚后,她发现,路承周身上最吸引她的,也是露出这种信心满满的时候。


    马玉珍甚至觉得,路承周已经有了计划,她特别问:“你是不是有了新的计划?”


  第九百零一章 袭击

    路承周听到马玉珍的话,微笑着摇了摇头。


    他确实有一个计划,但这个计划能不能执行,需要各方面的配合。


    也就是说,这个计划能执行到什么程度,要看各方的进度。


    路承周最大的优势,能知道日伪方面的情报,他会针对日伪的行动,随时调整自己的计划。


    路承周问马玉珍:“我们是不是与1820部队在河东的军用仓库保持着联系?”


    河东的这个军用仓库,是日军1820部队的大型军用仓库。


    当初在修建时,路承周就留了意,让军统的人有计划的与守备人员接触。


    二步山的武器需要更换,以后的弹药需要补充,这些都需要购买的。


    说起来可能很多人不会相信,日军之中的贪污腐败,已经很常见。


    他们为了一己利益,可以与抗日部队暗中交易。


    比如说,海沽抗日大队。


    毕竟,海沽抗日大队不可能像八路军那样,后勤全靠缴获敌人的装备。


    海沽抗日大队的后勤保证,更多的是靠与日军之暗中交易。


    当然,河东的这个大型军用仓库,也一直是他的心病。


    一方面,海沽抗日大队可以通过河东的军用仓库,购买到武器弹药。


    另一方面,这个仓库,为日本侵略军,源源不断提供物资和装备。


    如果能毁掉这个仓库,等于拖住了整个日军的脚步。


    马玉珍马上说:“你的目标在这个仓库?”


    路承周点了点头:“如果能炸掉这个仓库,自然是极好的。可是,这个仓库在建造之初,就特别注意到了防火、防爆。”


    他也很想用几枚定时炸弹,就将这个仓库炸平。


    可是,日本人也不是傻子。


    之所以这个仓库会放到河东的东站附近,靠近海河,不仅是为了让仓库的物资,能通过水陆和铁路迅速运出去,同时也充分考虑到了防火防爆。


    马玉珍又问:“所以呢?”


    路承周沉吟着说:“先吸引日本人的注意吧,如果能成功吸引过去,再对仓库动手也不迟。”


    马玉珍又问:“怎么吸引?”


    路承周淡淡地说:“从寺田清藏开始。”


    路承周的声音虽然不大,但语气中的冷漠,却连马玉珍都感觉到了。


    马玉珍很惊讶,问:“寺田清藏?你要除掉他?”


    路承周点了点,缓缓地说:“如果有机会,我自然不会放过他。”


    自从寺田清藏安排在二步山的山鹰暴露后,他就接管了徐铁这条线。


    五月中旬日军针对冀中平原的大扫荡,寺田清藏也参加了。


    作为曾经日租界的刑警,寺田清藏在此次的大扫荡中大显身手。


    在根据地,他亲手杀害的抗日军民,足足有二十六人之多。


    枪杀、刀砍,甚至还有用石头砸死的。


    他的兽性,完全被激发出来了。


    回到海沽后,寺田清藏完全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变得更加冷酷无情。


    宪兵队每个月都要抓捕上千人,分到宪兵分队手里,也有数百人。


    寺田清藏最大的爱好,就是折磨这些有着所谓有抗日嫌疑的群众。


    但是,寺田清藏一直对海沽抗日大队的存在耿耿于怀。


    海沽抗日大队是他知道的,最近的一支抗日武装,还是军统领导的,装备精良,作战能力较高,曾经还打下过日军的碉堡。


    如果能消灭海沽抗日大队,寺田清藏觉得,才算对得起他这个特高班班长的位子。


    在他眼里,海沽抗日大队隶属军统,也算军统组织。


    五月中旬到六月中旬,寺田清藏整整一个月在外面,徐铁无法与他联系,只能把情报埋在原来接头的树下。


    这种方式,很快被寺田清藏接受了。


    他与徐铁之间,就用那棵树作死信箱,每次他给徐铁带来的吃的,都放在那里,给他的钱,则存到正金银行。


    徐铁在二步山,就算给他金条,也是花不掉的。


    每次给他带点吃的,比什么都强。


    目前海沽的大米和面粉,严重供应不足,实行粮食统制后,市面上已经很难买到粮食了。


    就算能买到,价格也非常惊人。


    特别是进入十月底,十一月初后,日伪当局宣布,举办“代用食粮提倡周”,强制市民食用花生渣、豆饼、杂合面等。


    在这样的形势下,寺田清藏接到徐铁的情报,二步山将下山搜集粮食,甚至会进城购买粮食,觉得理所当然。


    在拿到徐铁的情报后,寺田清藏趁着天刚亮,兴冲冲的准备回城,向川崎弘汇报这个消息。


    然而,就在他骑着自行车,奋力往海沽赶时,突然从路边冲出一人,手里拿着一棒子,朝他脑袋就是一下。


    寺田清藏听到风声,身子下意识地低了下来,但是,棒子还是击中了他的后背,他连人带车倒在了地上。


    对方得理不饶人,挥着棒子一顿猛敲,寺田清藏被自行车压着,完全无还手之力。


    “路承周!”


    寺田清藏突然惊恐地叫道,因为他从身形和动作,以及对方的眼神,突然发现,袭击自己的,正是特别行政区的警察局长路承周!


    “嘿嘿。”


    路承周没想到,寺田清藏竟然认出了自己。


    幸好他选择的地方,周围荒无人烟,要不然就是这一嗓子,他就得完蛋。


    路承周可不想跟寺田清藏废话,趁着寺田清藏愣神之际,一棒子砸在他脸上。


    寺田清藏的脸,顿时陷了进去,而他的眼珠子,却被震得跳了出来。


    刚才还能说话的寺田清藏,立刻变得奄奄一息。


    路承周冲上去,朝着他的太阳穴,再次挥动了木棒。


    路承周这次用尽了全力,又准确地击中了要害。


    寺田清藏的脑袋,就像个熟透了的西瓜似的,嘣地一声,顿时脑浆四溅。


    路承周搜着寺田清藏身上的物品,除了钱之外,其他东西都没要。


    而寺田清藏骑的那辆自行车,自然也被他骑走了。


    至于用于击毙寺田清藏的木棒,也被路承周带走了。


    快进城的时候,路承周将自行车藏了起来,木棒则找了个隐蔽处埋了起来。


    整理好自己的装扮后,路承周正常进了城。


  第九百零二章 转换

    直到上午十点多,路承周才接到这个“震惊”的消息,寺田清藏竟然被害了。


    路承周立刻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事发地点。


    寺田清藏被害的地方,正是进城的必经之路。


    路承周抵达的时候,川崎弘已经提前到了现场。


    寺田清藏的尸首,依然保持着死亡时的状态,他的脑袋陷进去一大块,周围都是又白又红的脑浆,可见当时袭击者的力量很大。


    路承周看到川崎弘一脸严肃的站在寺田清藏身边,观察着寺田清藏的尸体,他在旁边仔细看着。


    虽然路承周很清楚寺田清藏整个被害过程,但此时他只能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尽量分析当时的情况。


    川崎弘也看到了路承周,等路承周靠近后,问:“你觉得是谁干的?”


    路承周在周围看了看,又靠近寺田清藏的脑袋,仔细看着伤口。


    路承周当时很快就离开了,寺田清藏的死状,虽然很恐怖,但此时落在路承周眼中,却有种特别痛快的感觉。


    路承周沉吟一会,才缓缓地说:“从作案手法上看,此人不像抗日者,更像专门拦路打劫者。”


    路承周之所以没有用刀,也没有用枪,就是不想让日本人,将此事与抗日组织联系起来。


    川崎弘微微颌首,他也觉得这个凶手只为劫财,并非抗日者。


    刚才他搜了寺田清藏的身,从二步山带回的情报还在,但身上的钱却不见了。


    而且,寺田清藏是骑着自行车去的二步山,现在自行车也不见了。


    川崎弘由此分析,寺田清藏之所以被害,一定是因为钱财。


    这让路承周突然好受多了,如果寺田清藏死于抗日者,他会非常愤怒。


    但如果是被人打劫,他就不会这么偏激。


    川崎弘背着手,回头看了寺田清藏的尸体一眼,转而走到了汽车旁边,对跟上来的路承周说:“先回去吧,寺田清藏从二步山带回了重要情报。”


    路承周马上跟着川崎弘钻进了汽车,绕了这么大一圈,不就是为了这件事么?

    上车后,川崎弘递给路承周一张纸条,这是徐铁传过来的情报,海沽抗日大队将于近期下山,再次袭击碉堡。


    同时,海沽抗日大队已经派人潜入海沽,准备运送一批粮食上山。


    路承周仔细看着纸条上的字,笃定地说:“老师,这是徐铁的字迹。”


    川崎弘之所以让他提起此事,除了因为徐铁是他原来的手下外,不也是因为寺田清藏突然死了么?

    徐铁原本是路承周安排打入二步山的,寺田清藏立功心切,才从路承周手里抢过了这条线。


    川崎弘接过路承周递来的纸条,微闭着眼睛,靠在沙发上,突然问:“寺田清藏之事,你觉得该如何处理?”


    路承周微微一诧,他一直等着川崎弘问起情报的事呢,没想到对方却问起了寺田清藏的事情。


    路承周想了一会,才沉吟着说:“寺田清藏如果不是死于抗日分子之手,事情就变得简单了。”


    川崎弘缓缓地说:“怎么个简单法?”


    路承周马上说:“交给地方警察局就可以了,但是,破案的可能性不高。如果是流窜作案,基本上破案的几率不大。”


    川崎弘又说道:“你对海沽抗日大队的行动,有什么看法?”


    路承周一愣,原本他准备了好几套应对方案,但此时不能马上说出来。


    路承周转过头,望着窗外,想了很久后,才缓慢地说:“集全体之力,干净彻底的消灭二步山上的这支军统武装。”


    川崎弘摇了摇头,路承周的说法太过空泛,看似言之凿凿,其实什么都没说。


    川崎弘问:“有具体计划吗?”


    路承周马上说:“老师,我想将宪兵队所有能调动的人,全部调往城东,对二步山周围进行侦察。我们没有准确日期,只能广撒网。”


    路承周倒没想过,要调动所有的人马,他只需要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到二步山就行。


    川崎弘觉得,路承周的建议虽好,但要做到,基本上不可能。


    “你想过没有?我们人手有限,如果全部调出去,一旦他们进了城怎么办?”川崎弘有些担忧地说。


    路承周马上说:“老师担忧得是,他们不是要进城采购粮食么?盯着所有的粮商,特别是中国的粮商就可以了。”


    从本月开始,由中日粮商八十八家,组成的海沽市食粮配给统制事务所,全面管理本市食粮之支配。


    也就是说,以后海沽的粮食,只能由这八十八家粮商提供,他们成了专卖。


    任何东西,只要专卖,马上就会变成暴利。


    川崎弘一听,马上摇了摇头,说:“不仅要盯中国的粮商,更要盯日本的粮商。商人逐利,他们为了那么点蝇头小利,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如果是以往,川崎弘也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此次关系到海沽抗日大队,不容再有闪失。


    八十八家粮商,就算每人盯一家,也得八十八个人。


    而且,宪兵队的目光,全部被吸引到了粮商身上,像川崎弘、井尾这样的人,更是亲自坐阵一些有嫌疑的粮商家中。


    然而,正当宪兵队准备,将海沽抗日大队一网打尽时,海沽河东1820部队的大型军用仓库,突然起火。


    这座军用仓库,虽然就在河边,但火势蔓延得很快,日军集中大量人力,也用了一天一夜,才把火势熄灭。


    这一天一夜,烧掉了日军数万套军服和几千箱鞋子,还有几十万发子弹。


    至于其他损失的枪支和弹药,就更加不好统计。


    原本要到十二月才结束的冀东扫荡,因为此事,不得不提前结束。


    路承周虽然身处后方,但他觉得,但这次的行动,却极大的配合了正面战场。


    哪怕让日军的扫荡,提前一天结束,也不知道要救下多少抗日军民。


    到年底,中共中央发出,注意加强沦陷区工作的决定。


    看到这个情报,路承周非常兴奋,这说明,组织上会加强海沽的工作。


  第九百零三章 熟悉得很

    河东1820日军大型仓库失火后,川崎弘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上当了。


    像这样的行动,正是军统的拿手好戏,海沽抗日大队一边说要下山攻打碉堡,而海沽的军统行动人员,则突然对军用仓库发动攻击,实在是太过诡异了。


    如果海沽抗日大队真的攻打了日军碉堡,落进日军之陷阱,川崎弘还能想得通。


    但军用仓库失火,海沽抗日大队又没动静,他自然怀疑,自己是不是上了火焰的恶当?


    川崎弘绝对不相信,1820部队的大型军用仓库会失火。


    海沽所有的军用仓库,大部分都是军统所为。


    路承周接到川崎弘的通知后,特意去了趟文齐道57号,他佯装不解的说:“老师,这是不是太神奇了,火焰怎么会算得这么准呢?”


    川崎弘摇了摇头,路承周的想法还是太幼稚了。


    火焰在海沽有多长时间了?军统海沽站之所以每次都能全身而退,与火焰有很大的关系。


    川崎弘摇了摇头,正色地说:“你对火焰,还是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难道你不觉得,这个火焰,对我们很了解吗?甚至,我高度怀疑,他就在我们身边!”


    路承周听到川崎弘的话,眼中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


    川崎弘或许只是无心之言,但谁知道,以后会不会往这方面深想呢?


    路承周马上郑重其事地说:“老师教导得是,我们确实应该引起警惕。”


    川崎弘的脑海中,确实一下子闪过很多念头。


    火焰的计划,每一次都精准到了极致,好像宪兵分队不是为了破获军统组织,而是为了配合他们的行动似的。


    需要宪兵分队行动时,军统就退缩了。


    而军统行动时,要么宪兵分队没有察觉,要么军统会集中优势兵力,打宪兵分队一个措手不及。


    这种事情,已经发生了很多次。


    川崎弘冷冷地说:“回去后,你给我列一份嫌疑名单,每一个人都要暗中调查。另外,你亲自去趟二步山,跟徐铁联络,问他海沽抗日大队为何还没行动?”


    路承周应道:“嗨!”


    路承周第二天,带了点酒菜就去了二步山的后山。


    快十点半时,徐铁准备到了后山。


    二步山的奚建中,已经接到了马玉珍的命令,寺田清藏已经被铲除,日本人派路承周与徐铁接头,让他做好徐铁的思想工作,继续稳住路承周,在合适的时候,由海沽站除掉路承周。


    奚建中向海沽站请示,除掉路承周的任务,海沽抗日大队可轻易完成。


    然而,火焰却严厉制止了奚建中的想法。


    火焰提醒奚建中,如果日本人知道,路承周死在海沽抗日大队,一定会对二步山进行报复性进攻。


    到时,他们不但得马上转移,而且有可能被彻底消灭。


    如果海沽抗日大队没有二步山这个根据地,他们还能在敌后坚持下去吗?

    奚建中身为海沽抗日大队的大队长,多次受到海沽站和重庆的嘉奖。


    奚建中也知道,二步山是他的基石,如果没有了二步山作为根据地,他就像无源之水,无根之木,都不用日军扫荡,自己就活不下去了。


    寺田清藏之死,奚建中原本以为,真是被人打劫。


    然而,接到火焰的命令后,他才知道,寺田清藏其实是死于军统之手。


    奚建中将除掉路承周的想法压下去后,才把徐铁叫来,告诉他晚上路承周要来接头的消息。


    听到路承周要来,徐铁脸色都白了。


    除了因为他曾经是路承周的手下,他潜入海沽抗日大队,还是路承周安排的之外,更是因为,奚建中竟然能提前知道这个消息。


    宪兵分队在海沽,而奚建中在二步山,两者相距数十里之遥,奚建中竟然能提前知道路承周要来与自己接头,这是什么概念?

    只要奚建中一个命令,路承周这个老牌特务,将命丧二步山。


    然而,奚建中却没打算要路承周的命,他只想通过路承周,继续迷惑日本特务机关。


    这让徐铁更加钦佩,军统的火焰,能有这样的胆识和智慧,怎么可能失败呢?军统的每次行动,想不成功都难。


    徐铁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在面对路承周时,还是有些紧张。


    幸好,他十点半才与路承周见面,还是在二步山的后山。


    此时的二步山,晚上已经很冷,他得将头和脸都围起来,哪怕脸色有异常,估计路承周也看不出来。


    看到路承周带来的酒和菜,徐铁顾不上矜持,抓起一只鸡腿,毫无顾忌的大啃起来。


    每次只有接头时,徐铁才能吃点好的,如果带回去,又得孝敬奚建中了。


    只有在这里吃掉,任何人都不能说什么。


    路承周突然划燃根火柴,点了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后,问徐铁:“二步山怎么还没行动?”


    徐铁马上将嘴里的鸡肉,两口就咽下去,吞了吞口水后,他才说道:“主任,奚建中不行动,我也没办法啊。听说,他们已经潜入海沽了。”


    路承周正色地说:“河东的军用仓库,是不是海沽抗日大队干的?”


    徐铁犹豫着说:“此事我没听说,昨天早上,海沽抗日大队原本要下山行动,可行动前,突然接到了电报,奚建中看了电报后,马上停止了派人下山。主任,我们是不是在碉堡里设了埋伏?”


    路承周摆了摆手,说:“此事你无需知道,只要告诉我,二步山的人,什么时候会下山就行了。”


    徐铁苦笑着说:“这个我还真不知道。”


    路承周打开手电筒,照着徐铁的脸,问:“关于寺田清藏,你听说过什么吗?”


    徐铁惊讶地说,“我真不知道啊,主任,寺田清藏出什么事了吗?”


    此事他也问过奚建中,但奚建中让他到时候问路承周。


    毕竟,从路承周嘴里听到时,徐铁的表情才是最真实的。


    徐铁在这方面,没有特别的能力,如果他被路承周发现,早就知道了寺田清藏的死讯,恐怕徐铁会再次叛变。


    这一点,奚建中和路承周,都没信心。


  第九百零四章 新情报


    路承周在海沽站的真正身份,只有马玉珍一个人知道。


    奚建中并不知道路承周的身份,徐铁自然更加不能知道。


    当徐铁与路承周在后山接头时,山上的奚建中与刘建伟,也在一起商量着。


    按照火焰发来的命令,徐铁与路承周,在晚上十点半左右,会接上头。


    “刘教官,你觉得,如果我们派人去后山,能不能抓到路承周?”奚建中递给刘建伟一根烟,沉吟着问。


    对枯守在二步山的海沽抗日大队来说,有的时候,香烟比粮食更重要。


    香烟和酒,都能消除寂寞,而粮食只能解决饥饿。


    刘建伟接过烟,点上后,缓缓地说:“站长不是有过交待过,我们不能行动,徐铁将假情报通过路承周,传给日本人后,比杀掉一个路承周要有用得多。”


    刚开始,刘建伟也想不通,路承周在海沽,也称得上有数的汉奸,如果除掉他,也算大功一件。


    然而,火焰在电报中,特别叮嘱,海沽抗日大队不能动任何与徐铁接头之人。


    徐铁已经愿意与军统合作,通过他,可以源源不断地向日本特务机关传递假情报。


    海沽抗日大队之所以能安然无恙,平安度过近几次日军扫荡的危机,正是因为日本人觉得,海沽抗日大队是可控的。


    如果路承周死在二步山,川崎弘肯定会知道,徐铁已经暴露,到时候,海沽抗日大队马上会成为扫荡的目标。


    奚建中叹了口气,无奈地说:“是啊,眼睁睁看着路承周到了二步山,却什么都不能做,实在太可惜了。”


    刘建伟笑了笑,说:“路承周现在是我们的情报员,留着他,只是给我们传递情报罢了。”


    奚建中掏出怀表看了看,嘴里嘟囔着说:“徐铁这小子怎么还不回来?”


    与路承周接触的时间越长,徐铁就越有可能暴露。


    最重要的是,路承周一定会给徐铁带点酒和菜,他在山上也馋着呢。


    刘建伟刚要说话,外面突然传来脚步声,人还在外面,嘴里说在说话了:“大队长,休息了吗?”


    奚建中一听,正是徐铁的声音,马上说道:“正等着你小子呢,赶紧进来。”


    刘建伟看到徐铁进来后,问:“一切都顺利吧?”


    徐铁将手里的猪头肉、花生米、卤牛肉和一只烧鸡往桌上摆着,又从怀里掏出两杯烧酒,笑吟吟地说:“一切顺利,路承周已经回去了。”


    奚建中抓起一块肥大的猪头肉,一口塞进嘴里,大口的嚼着,这种满嘴是油的感觉,实在太好了。


    听到徐铁说一切顺利,奚建中又打开酒瓶,也没找碗,直接灌了一口。


    徐铁此次提供了两个情报,其一便是,海沽抗日大队有取消攻打碉堡的打算,寺田清藏的死,山上已经知道消息了,奚建中也担心,可能会影响到海沽抗日大队的行动。


    第二个消息,徐铁提供了一个名字,一个海沽粮商的名字:尉迟迈伦。


    此人正是中日88家粮商之一,因为参与了控制海沽之粮食统制,可以说每天日进斗金。


    川崎弘听着路承周的汇报,一直沉吟不语,海沽抗日大队不敢下山,他是能理解的。


    毕竟,皇军暗中加强了二步山脚下所有碉堡的力量,而且好几十人,在监视着海沽抗日大队的动静。


    奚建中如果是鲁莽之人,海沽抗日大队早就被消灭了。


    至于尉迟迈伦,是路承周特意待定的目标。


    此人是海沽近几年突然冒出来的粮商,一直与日本人关系很好,同时,心黑胆大,粮食统制后,他参与了杂合面的事情。


    海沽发生粮荒时,尉迟迈伦游说日本人和温佩石,让他们把各军仓库,平衡仓库,小麦协会,多年积存霉拦朽腐的小麦和杂粮,以及不堪供军马食用的饲料,大约数万吨,售与采运社,磨成混合面,配售与市民食用。


    这种混合面大约有五十三四种杂粮,其中含有10%的沙土。以海沽市人口号称200万,实约170万,每人配给30斤,计5000多万斤,约合2万多吨,配给的小量面粉,是高价,不够吃时,就必须购混合面。


    由于这种混合面已经完全没有营养成分,其味酸辣,难以下咽,强食后大便困难。


    实际上吃用这种混合面的,都是没有购买力的劳动贫苦人民,那些有钱人,虽在严密统制中,还是能从日本人那里搞到大米白面。


    但尉迟迈伦却因为此事,发了大财,也缺了大德。


    而尉迟迈伦为了支持温佩石提出来的献金等运动,把自家的铁栅栏也献了出来,一时很得日本人的欢喜。


    川崎弘在听到尉迟迈伦的名字后,也就没有马上决定要抓捕。


    如果换成别人的话,他早就把人抓回宪兵分队了。


    自从极部队占领租界后,川崎弘的权力,迅速扩充到了全市。


    整个海沽,没有什么人是他不能抓的。


    路承周汇报完后,见川崎弘不说话,突然叹了口气:“军统真的很聪明,竟然选择与尉迟迈伦合作。”


    川崎弘一听,顿时一惊,是啊,不管尉迟迈伦对日本人如何,他如果真与军统合作,就不再是大日本帝国的朋友了。


    当然,还有一种情况,尉迟迈伦并不知情。


    如果是后者的话,倒是可以让尉迟迈伦配合,将军统来个一锅端。


    川崎弘决定,先去见尉迟迈伦一面。


    路承周则提醒着说:“老师,此事是不是交给华北工作团?”


    川崎弘摇了摇头,“这是我们获得的情报,当然要由我们来负责。”


    不要说这个情报是徐铁获得的,哪怕就是他知道了此事,也会亲自去查的,这可是难得的好机会。


    路承周张了张嘴,他知道川崎弘的性格,没有再多说。


    川崎弘走的时候突然说,“你跟我一起去见一下这个尉迟迈伦。”


    路承周自然不会拒绝,只是,川崎弘要亲自去见尉迟迈伦,他觉得,自己的计划,可能又得修改才行了。


  第九百零五章 痛恨

    尉迟迈伦四十多岁,五十不到,穿着西装,里面是花领衬衣,脚下着大头皮鞋,一副绅士的样子。


    令路承周奇怪的是,没读什么收的尉迟迈伦,竟然也能说一口流利的日语。


    不管什么样的人,想成功没那么容易。


    尉迟迈伦为了拉拢日本人,必须能与他们直接交流。


    只是,今天上门的川崎弘和路承周,并没给他好脸色。


    川崎弘对徐铁的情报,还是很信任的,尉迟迈伦竟然将粮食卖给海沽抗日大队,已经违反了日本海沽陆军特务机关颁布的命令。


    尉迟迈伦将路承周拉到一旁,轻声问:“路局长,川崎队长今天是怎么了?”


    尉迟迈伦虽然能说一口流利的日语,但川崎弘也能说流利的汉语。


    尉迟迈伦这几年的财富,聚集得非常惊人,但他赚的钱再多,在川崎弘面前,依然像只蚂蚁似的。


    川崎弘只要愿意,随时可以将尉迟迈伦拿下。


    路承周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怎么了?尉迟先生可不要装糊涂。”


    尉迟迈伦听到路承周的话,很多焦急,他之所以能成为全市88家粮商之一,正是因为他与日本人关系都搞得好。


    不管日本海沽陆军特务机关,还是日本防卫军司令部,只要是日本人,他就当成亲爹对待。


    日本人刚来海沽时,确实不太好打交道,可这些人,他们越来越“人性化”。


    日本人来海沽,可不是为了什么大东亚共荣,更不会是为了圣战,他们是为了侵略和掠夺。


    掠夺中国的资源和财富,从个人层面来说,他们也是贪婪的。


    只要送钱送物,没什么事情不好说的。


    尉迟迈伦苦着脸,叹了口气,拉着路承周手时,手心递过来一圈钞票。


    尉迟迈伦拍了后路承周的手,悄声问:“还请路局长明言。”


    路承周看了一眼手中的钞票,虽然是联银券,但全是百元大钞。


    这个尉迟迈伦,果然出手不凡。


    路承周手腕一转,将钱装进了口袋,在尉迟迈伦耳边轻声说:“你最近,是不是卖给外地人粮食了?”


    市公署早有禁令,海沽的粮食只准进不准出。


    尉迟迈伦不仅将粮食卖到了外地,还卖给了抗日分子。


    如果证实此事,哪怕将尉迟迈伦杀头,也是可以的。


    尉迟迈伦一愣,眼中闪过一阵慌乱,但随后又迅速冷静下来了。


    不管什么样的生意,风险与收益是并存的,风险越大,收益也就越高。


    市公署越是禁止粮食运出,外面的粮食价格也就越贵。


    尉迟迈伦甚至都能想象,买这些粮食会是什么样的人。


    但对他来说,只要对方付钱干脆就行。


    毕竟,这种事情,又不是他一个人在做,甚至已经成了整个行业公开的秘密。


    然而,宪兵队如果找上门,事情就比较严重了。


    尉迟迈伦手一翻,掌心再次出现一卷钱,这次直接塞到了路承周口袋里。


    尉迟迈伦连连拱手,诚恳地说:“万望路局长高抬贵手,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要你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


    路承周叹了口气,说:“我倒是不想给尉迟先生增加麻烦,可你把粮食卖给抗日分子,如果不查处,上面就要怪罪了。”


    尉迟迈伦吓了一步,他知道宪兵队找上门,肯定没好事。


    路承周提及粮食交易,他还觉得没什么。


    但如果此事与抗日有关系,确实就很麻烦。


    路承周笑了笑,说:“只要尉迟先生与我们合作,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我想,尉迟先生,不会拒绝吧?”


    尉迟迈伦忙不迭地说:“不会不会,我一定积极配合宪兵队的工作,抓到抗日分子将功补过。”


    得知尉迟迈伦愿意配合,川崎弘也没像刚才那样冷淡了。


    尉迟迈伦不敢怠慢,把账房叫来,让路承周和川崎弘直接看他的账本。


    路承周只是翻了翻,发现上面每笔交易的金额大得吓得,看了尉迟迈伦一眼,意味深长地说:“尉迟先生的生意,做得很大嘛。”


    尉迟迈伦拿出手绢,擦了擦额头上不断冒出的冷汗,手都有些发抖,辩解着说:“我这算什么大生意,没赚什么钱,没赚什么钱。”


    川崎弘突然说:“尉迟先生放心,我们只是查抗日分子,如果能找到他们,自然跟你没关系。”


    尉迟迈伦一听,感激万分地说:“多谢川崎队长。”


    但川崎弘的潜台词,尉迟迈伦并没有听出来。


    如果找到了抗日分子,自然跟尉迟迈伦没什么关系。


    但如果没找到抗日分子呢?岂不是,就要着落在尉迟迈伦身上了?

    川崎弘和路承周走后,尉迟迈伦马上给井尾打了个电话,他住在东马路附近,正是属井尾少佐管辖。


    川崎弘和路承周原本在英租界,他们找上门,尉迟迈伦其实是不用理会的。


    川崎弘是日本人,他不敢不配合,如果是路承周单独找上门,尉迟迈伦是不用假以颜色的。


    川崎弘和路承周,才回到文齐道57号没多久,井尾少佐就前脚跟后脚赶了过来。


    “川崎,你在我的辖区查案,怎么也不打个招呼呢?”井尾在川崎弘面前,可不用顾忌什么,他走到川崎弘面前,冷笑着说。


    井尾是东马路宪兵分队的分队长,尉迟迈伦是他辖区的人。


    川崎弘是原英租界,现在特别行政区的宪兵分队长,有什么资格来自己的辖区查人?

    至少,要提前给自己打个招呼吧?


    川崎弘一愣,自己去查中国人,而且还是有抗日嫌疑的,要跟井尾打什么招呼?

    他突然明白了,井尾之所以找上门,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恐怕是受了尉迟迈伦的贿赂。


    川崎弘对这种人最是深恶痛绝,堂堂大日本帝国的士兵,竟然要替中国人说话,实在是可耻、可悲!

    “尉迟迈伦有抗日嫌疑,此事我会向菊池队长汇报的。”川崎弘拿出徐铁的情报,缓缓地说。


  第九百零六章 不爽

    如果井尾不来,川崎弘或许还不会把事情闹大。


    毕竟,离开的时候,尉迟迈伦也给他准备了一份厚礼:两根金条,加一对南宋花瓶。


    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软,收了这么重的礼,川崎弘不应该再跟尉迟迈伦过不去才对。


    然而,井尾的到来,让川崎弘很是不满。


    尉迟迈伦本来就有抗日嫌疑,向菊池宽汇报,也是他的职责。


    川崎弘原本以为,井尾听到自己的话,会很惊慌。


    然而,井尾肥胖的脸上,却露出一个不以为然的笑容,他嘴里轻哼了一句:“菊池队长跟尉迟迈伦也是很好的朋友,如果没有铁证,菊池君是不会相信的。”


    井尾的话,让川崎弘反而心里一惊,他怎么也没想到,尉迟迈伦竟然跟菊池宽关系这么好。


    也就是说,尉迟迈伦的行为,已经得到了菊池宽的默许。


    只是,菊池宽知道尉迟迈伦的粮食,卖给了抗日分子吗?


    还有,尉迟迈伦送给他的金条的古玩,这都是非常值钱的。


    井尾来的时候,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走的时候,带着胜利者的微笑。


    川崎弘站在二楼的窗户前,望着井尾走到汽车旁。


    临上车时,井尾还回头朝他笑了笑。


    川崎弘也摆了摆手,但心里却像吃了只苍蝇似的,特别的恶心。


    路承周走到川崎弘的办公室,看到他还站在窗前,脸色铁青,他轻轻咳嗽了一声,轻声说:“老师,现在怎么办?要放弃这次的调查吗?”


    路承周是找准时机,特意在这个时候来请示的。


    川崎弘原本心情就很糟糕,听到路承周的话后,胸中更是燃起一团熊熊怒火。


    川崎弘阴着脸,望着窗外,头也不回地说:“你将我车内的东西,送还给尉迟迈伦。”


    川崎弘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不收尉迟迈伦的东西,坚决跟他对着干。


    路承周应道:“老师没必要急着把东西退掉,这些是尉迟迈伦贿赂执法人员的证据,先保留存档。”


    川崎弘沉吟半晌,才缓缓地说:“好吧。”


    路承周好像想到什么似的,突然又说道:“老师,在尉迟迈伦提供的交易信息中,我发现了一名可疑人员。”


    川崎弘一听,马上转过身后,问:“真的?”


    尉迟迈伦对宪兵分队的调查,确实很配合。


    连账本都给他们看了,还主动罗列了一些可能有问题的客户。


    在尉迟迈伦家,路承周只是简单的看了看账本,回来后,才重点研究里面的人。


    结果,还真被发现了两个可疑人员。


    路承周拿出账本,给川崎弘看了看:“这个叫王前进的,非常可疑。他基本上每隔三个月,或半年才购买一次粮食。而每次的粮食,正好够两百人吃几个月的。”


    川崎弘接过账本,仔细翻看着“王前进”的交易记录,上次购买正好是三个月前。


    如果王前进真是粮商,应该每个月都进货,甚至一个月进几次货才对。


    由此可见,王前进确实有问题。


    川崎弘翻了翻王前进近几次的交易,发现确实很可疑。


    他心里盘算着,如果王前进是海沽抗日大队的粮食采购员,这批粮食,差不多已经吃完了。


    川崎弘越看越觉得兴奋,不管井尾对他是什么态度,也不管菊池宽是不是受了尉迟迈伦的贿赂,只要能抓到抗日分子,他们都得支持自己。


    川崎弘缓缓地说:“你再去趟尉迟迈伦家,要知道王前进的全部信息。”


    路承周很快又去见了尉迟迈伦,得知路承周来了,尉迟迈伦亲自出来接待。


    “路局长,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尉迟迈伦请路承周到书房落座后,诧异地问。


    路承周坐下后,翘起二郎腿,从身上掏出烟,正要点火的时候,尉迟迈伦已经拿着煤油打火机,给路承周点上了。


    路承周长长地吸了口烟后,才对尉迟迈伦说:“尉迟先生,你做事不厚道啊。”


    尉迟迈伦刚把打火机收起,听到路承周的话,手一抖,打火机差点掉到地上。


    尉迟迈伦能做到今天,除了心狠手辣外,最重要的,还是因为八面玲珑,特别是对日本人和权贵,更是从来不敢得罪。


    路承周这句话,让他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尉迟迈伦朝路承周拱了拱手,说:“还望路局长不吝赐教。”


    路承周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你跟井尾少佐的关系不错,甚至跟菊池宽也能说上话。可是,你也不能拿他们来压川崎弘吧?”


    尉迟迈伦手一抖,马上说:“路局长,我有几个胆子,敢做这种事呢?你们来过后,我确实跟井尾少佐说起,但是,并没有多说一句啊。”


    路承周淡淡地说:“因为这件事,井尾少佐与川崎弘差点翻了脸,你自己看着办吧。”


    尉迟迈伦马上站了起来,急得在书房来回踱着步,焦急地自语着说:“这可如何是好?”


    路承周静静地看着尉迟迈伦,为了迎合日本人,他真是绞尽脑汁。


    路承周突然问:“跟你买粮食的王前进,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尉迟迈伦一听,脸上露出思索之情,回忆了一会后,他才喃喃地说:“王前进,没什么印象啊。”


    尉迟迈伦似乎正在努力回忆,其实,他脑海里早就浮出出王前进的模样。


    这个人是年初才跟他做生意的,每隔三个月左右才会买一次粮食。


    尉迟迈伦只是个商人,只要有利可图,他才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呢。


    毕竟,粮食是拿来吃的,又不是杀人的武器。


    路承周一直注意着尉迟迈伦的神情,他是巡捕出身,察言观色最是拿手,他敢断定,尉迟迈伦一定知道王前进的情况。


    再说了,就算尉迟迈伦不知道王前进的情况,路承周也会让他想起来,并且记忆深刻。


    路承周淡淡地说:“根据我们的调查分析,王前进很有可能是军统的人,他买的粮食,全部会送到二步山,作为海沽抗日大队的军粮。”


    尉迟迈伦惊呼一声:“啊!”


  第九百零七章 上门

    路承周离开尉迟迈伦家时,已经是傍晚了。


    尉迟迈伦虽然极力拘留,要设宴款待路承周,但被路承周拒绝了。


    当然,走之前,尉迟迈伦也送了路承周一份重礼:两根金条。


    尉迟迈伦站到路承周的车旁,给他拉开车门,恭敬地说:“此事就拜托路局长了。”


    他相信,金钱的力量是无穷的,只要路承周收下了金条,就与他站在同一队了。


    路承周钻进车子,将车窗摇了下来,说:“只要你没跟抗日分子是一伙的,一切都好说。”


    路承周的潜台词也说得很明白,尉迟迈伦积极配合,让宪兵分队抓到王前进,自然就没问题了。


    如果他暗地里,与抗日分子眉来眼去,甚至为抗日分子提供资金和粮食,那就怪不得自己了。


    回到文齐道57号后,路承周向川崎弘说起了王前进的事情。


    同时,尉迟迈伦给的两根金条,也放到了川崎弘身前。


    川崎弘看了桌上的金条一眼,问:“你觉得,尉迟迈伦与军统有关系吗?”


    路承周想了想,指着桌上的金条,笃定地说:“尉迟迈伦肯定与军统有关系,如果他是清白的,用得着花这么大的本钱么?”


    其实,尉迟迈伦有没有与军统有关系,全在川崎弘的一念之间。


    他如果想放尉迟迈伦一马,可以不再追究此事,毕竟尉迟迈伦与菊池宽和井尾的关系,都摆在那里。


    但是,川崎弘如果对尉迟迈伦有想法,一定要将尉迟迈伦与抗日分子联系起来,也是可以做到的。


    尉迟迈伦与王前进有过生意往来,完全可以当成海沽抗日大队的采购员对待。


    从川崎弘的话语中,路承周觉得,他更倾向于让尉迟迈伦成为一名抗日分子。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井尾的上门质问,让川崎弘下定决心,除掉尉迟迈伦。


    川崎弘沉吟着说:“要定尉迟迈伦的罪,可没那么容易,必须有铁一般的证据。”


    就在川崎弘与路承周在讨论,尉迟迈伦会不会是抗日分子时,尉迟迈伦家里,悄然来了一位神秘男子。


    他指明要见尉迟迈伦,见到人后,对方自报家门:“鄙人王前进。”


    尉迟迈伦一听,当时就被吓了一跳。


    今天要不是路承周提起,他都不知道有王前进这个人的存在。


    像王前进这种买卖,平常都不用惊动尉迟迈伦的。


    就算王前进从尉迟迈伦这里买过粮食,他也没见过尉迟迈伦。


    王前进找上门,是想再次购买粮食,这次他的订单不少,足足四万斤粮食。


    尉迟迈伦对这样的生意,自然一点兴趣也没有,但他知道,王前进可能是军统的人后,特意跟他说:“从现在开始,运出城的粮食交易,只能用大洋,当然,美元日元,或者金条也可以。”


    王前进想了想,说:“我们可以用金条交易。”


    尉迟迈伦笑了笑:“王先生爽快,现在的世道混乱,得先交钱才行。”


    王前进马上说:“交钱可以,但交了钱,多久可以收到货呢?”


    尉迟迈伦听到王前进上钩,马上说,“这得看你要在哪收货,城外五十里外,两天,最长不越过三天就能收到。”


    王前进想了想,说:“行,我会把钱送来的,收到钱后,三天内要在城东拿到四万斤粮食。”


    尉迟迈伦听到王前进还会来,马上笑着说:“一言为定。”


    王前进一走,尉迟迈伦马上想给川崎弘打电话。


    然而,刚拿起话筒,突然想起一件事,将电话拨给了东马路的井尾少佐。


    既然是抓抗日分子,何不便宜了井尾呢?

    川崎弘对尉迟迈伦没有好感,尉迟迈伦对川崎弘,何尝又看得上眼呢?


    最终,尉迟迈伦将电话打给了井尾。


    而且,他听从井尾的建议,此事没有通知川崎弘。


    尉迟迈伦就住在东马路宪兵分队的辖区,他向井尾汇报,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只是,尉迟迈伦并没意识到,他的这个电话,有可能会给他带来灭顶之灾。


    路承周回到家后,马玉珍已经回来了,海沽抗日大队的购粮计划,正进行很顺利,他得与马玉珍经常沟通,随时更改这个计划。


    马玉珍看到路承周回来后,一脸微笑着迎了上来,还给路承周换好了鞋子。


    路承周笑了笑,问:“计划还没有完成,你就高兴上了?”


    路承周让川崎弘把目光放到尉迟迈伦身上,也是为让海沽抗日大队更好的购进粮食。


    事实上,海沽抗日大队的购粮计划,正在进行当中。


    在黄文买和傅祺的配合下,他们采用分批少量购买的方式,已经凑足了四万斤粮食。


    这批粮食,包括大米和面粉,足够二步山吃半年的。


    马玉珍拿出一张纸条,笑吟吟地交到了路承周面前,说:“这是组织上刚刚传来的指示,上级准备派党员干部,进入海沽开辟党的工作。”


    之前蚂蚁情报小组收到的指示,是“长期埋伏,独立作战”。


    这说明组织上,已经积蓄了足够的力量,准备再次开辟海沽的城市工作。


    路承周接过纸条,心情也突然变得愉悦起来。


    冀东地委、冀东军分区党委决定:转移到外线的部队,和地方干部,要转移到基本区,配合坚持地区斗争的干部和群众,开展反蚕食斗争,恢复基本区。


    同时,中共冀中区临时工作委员会,发出对冀中形势及任务的指示,要求各级党委,加强对武装斗争的领导,加强统一战线工作,群众团体工作,敌伪军工作除奸工作。


    密切结合两面政权的政策,坚持小块根据地的斗争。


    路承周看完后,又仔细看了一遍,这张纸条不能存档,上面的内容,让路承周很激动。


    他在看完之后,不管记忆力如何,先消灭隐患是最重要的。


    路承周划开一根火柴,将纸条烧掉后,才叹息着说:“上级的决定,一定是正确的。可是,我们也不能光看到成绩,也要意识到,抗日是长期的,千万不能有轻敌思想。”


  第九百零八章 应该是


    马玉珍却很兴奋,她觉得,随着晋察冀中央分局派来的干部,到海沽开辟党的工作后,海沽的革命,又会走入一个新的高度。


    路承周见马玉珍特别兴奋,突然想起一件事:“知道吗,盘山抗日根据地被摧毁了。”


    第三集团军在十三团手下吃了大亏,加之包三木牺牲后,日军在蓟县西起盘山,东至孙各庄,北至长城外黄乜子、太平沟,南至看花楼,近200个村,650平方公里的地区,划成“无人区”。


    所谓“无人区”,日军会不时扫荡,所有的人、畜,一旦发现,全部杀害。


    一旦没有了人民群众这个基础,哪怕再厉害的军队,也会成为无根之树,无源之水。


    没有了生存的空间,部队只能被迫转移。


    马玉珍之前也听到过这方面的消息,但她一直觉得,盘山抗日根据地,只是一时受到日军的包围。


    路承周看到马玉珍,情绪突然陷入低落,安慰着说:“革命永远不会一帆风顺,敌人一定会疯狂反扑,我们要做好流血的准备,更要做好随时牺牲的准备。”


    马玉珍依偎着路承周身边,她比路承周要感性得多,一旦听到坏消息,情绪容易波动。


    路承周突然问?“汪史前准备得怎么样了?”


    汪史前是海沽站情报组之情报员,之前与加藤五郎联系的就是他。


    此次汪史前化名王前进,以购粮为名义,引开宪兵分队的注意力。


    如果川崎弘的注意力,全部在特别行政区的话,军统要分批购粮,未必会这么顺利。


    马玉珍抬起头,擦了一下眼角流出的泪水,轻声说:“今天晚上,汪史前应该以王前进的名义,与尉迟迈伦见了面。”


    路承周用拇指,轻轻擦了擦马玉珍眼角,挽着她走到了沙发旁,微笑着说:“尉迟迈伦可能想不到,王前进已经换人了。”


    真正的王前进,以前确实与尉迟迈伦做过交易,但此人已经没有了下落,让汪史前冒名顶替,尉迟迈伦根本分辨不出来。


    就算以后真正的王前进出现,军统已经把该做的都做完了。


    如果真正的王前进够聪明的话,绝对不会再出现,甚至会改名换姓,永远不在海沽出现。


    马玉珍坐下后,对路承周说:“川崎弘对尉迟迈伦是什么态度?”


    路承周缓缓地说:“川崎弘态度鲜明,尉迟迈伦必须是抗日分子!”


    哪怕尉迟迈伦不是抗日分子,川崎弘也希望他能成为抗日分子。


    井尾找上门,质问川崎弘对尉迟迈伦的态度,让川崎弘非常生气。


    不管尉迟迈伦与菊池宽的关系如何,他都只是一个中国人罢了。


    在宪兵分队时,路承周分析尉迟迈伦可能是抗日分子时,川崎弘是非常坚持的。


    马玉珍笑着说:“这么说,尉迟迈伦马上要倒霉了?”


    路承周说:“你明天跟汪史前见一面,我要知道他与尉迟迈伦见面的详情。”


    汪史前与尉迟迈伦见了面,川崎弘和路承周都没接到消息,这本身就很奇怪。


    路承周第二天收到马玉珍的消息后,确认昨天傍晚,汪史前登门拜访了尉迟迈伦。


    路承周把张广林叫来,让他派人盯住尉迟迈伦。


    路承周叮嘱着说:“守住前门就可以了,最好能带部相机,所有无关人员一律拍照。”


    张广林应道:“晚上要盯吗?”


    路承周摇了摇头,说:“晚上就不用盯了,就算盯了也没用。”


    特高课的人做事,既不是因为信仰,也不是因为爱国,只是为了混日子罢了。


    随后,路承周才去了趟文齐道57号,向川崎弘汇报“王前进”的事。


    路承周到川崎弘的办公室,气愤地说:“老师,据我所得到的最新消息,昨天晚上,王前进就到了尉迟迈伦。”


    川崎弘一听,眉头向上翘起,满脸怒容的说:“八嘎!消息可靠?”


    路承周笃定地说:“绝对可靠,今天上午,我们发现,东马路宪兵分队的人,进驻了尉迟迈伦家。”


    川崎弘更是生气,他站了起来,伸手就要去抓桌上的电话。


    然而,手伸到半空,他又停了下来。


    尉迟迈伦与菊池宽和井尾的关系都不错,就算井尾接过案子,自己也无话可说。


    想到这里,川崎弘又沮丧地坐了回去,叹息一声,垂头丧气地靠在椅子上。


    过了一会,川崎弘才轻声说:“看样子,我们又要空忙一场了。”


    路承周马上说:“那也未必,老师,如果尉迟迈伦是故弄玄虚,他其实是军统的人呢?”


    川崎弘一愣,问:“他都把东马路宪兵分队的人请到了家里,还会是军统的人么?”


    路承周笑了笑:“人心隔肚皮,谁知道尉迟迈伦怎么想的呢?说不定,他就是故意要造成一种亲日的形象呢?”


    说完后,路承周犹豫了一下,但看到川崎弘后,没再敢说。


    川崎弘却看到了路承周的迟疑,问:“想说什么尽管说,这里又没外人。”


    自从寺田清藏死后,川崎弘只能倚靠路承周。


    幸好,一直以来,路承周都没让他失望。


    如果路承周再出点什么事,他这个宪兵分队长,就成光杆司令了。


    路承周犹豫了一下,缓缓地说:“就算尉迟迈伦真是亲日,他得罪了老师,也应该是抗日分子!”


    川崎弘不满地说:“什么叫‘应该是抗日分子’?你的意思,让他成为抗日分子……”


    川崎弘说到一半时,突然明白了路承周的意思。


    栽赃陷害,可是中国人的拿手好戏。


    路承周轻声说:“尉迟迈伦是市食粮配给统制事务所的成员,负责管理本市食粮之支配。可他却拿着这个权力,大肆在黑市中售卖粮食,已经严重破坏了海沽之粮食统制,辜负了皇军对他的信任。这样的人,就算不是抗日分子,也是破坏分子。”


    川崎弘点了点头,缓缓地说:“你说得很对,我们绝对不能容忍这样的害群之马,为了大日本帝国,为了海沽的长治久安,为了武运长久,都应该清除这样的混蛋。”


  第九百零九章 试探

    路承周的解释,让川崎弘终于下定决心,要对尉迟迈伦动手。


    如果仅仅以破坏分子的名义抓捕尉迟迈伦,川崎弘自然是愿意的。


    尉迟迈伦是抗日分子的话,他不仅可以一洗之前井尾和菊池宽对自己的羞辱,还能借机打压他们。


    在这件事上,川崎弘不希望特高班的人参与。


    至少,在目前这个阶段,他不希望特高班参与。


    随着东马路宪兵分队的人进入尉迟迈伦家,井尾也频繁出入。


    甚至,路承周以特别行政区警察局的身份,与尉迟迈伦接触时,都被拦了下来。


    在尉迟迈伦家,东马路宪兵分队的人,明确告诉路承周,此事已经由东马路宪兵分队接手。


    路承周虽然是警察局长,但在日本人面前,他什么都不是。


    直到路承周要走的时候,井尾才突然走了出来。


    路承周一见,马上停下来,打开车门走了下来。


    路承周朝井尾躬了躬身,恭敬地说:“原来井尾少佐亲自出马,那我就放心了。”


    井尾斜睨了路承周一眼,轻笑着说:“放心,军统分子一个都跑不掉。”


    尉迟迈伦给他打电话,军统竟然主动找上门,他当时就告诉尉迟迈伦,这个案子东马路宪兵分队接手了。


    井尾觉得,这件事太简单了,把王前进抓起来,往宪兵分队的审讯室一送,他自然会告诉自己军统的秘密。


    不就是军统海沽站嘛,井尾觉得,川崎弘简直就是个饭桶,这么长时间了,竟然还让那个火焰逍遥法外。


    井尾相信,只要自己出马,很快就能抓到火焰。


    到时候,把火焰带到川崎弘面前,再好好的羞辱他一顿。


    路承周突然说:“也包括尉迟迈伦吗?”


    井尾一愣,眼中露出疑惑之情,问:“这跟尉迟迈伦有什么关系?”


    井尾觉得,尉迟迈伦主动向自己汇报,显然是把自己当成朋友。


    再加上尉迟迈伦与菊池宽,以及其他日本人的关系,他一直将尉迟迈伦当成日本的朋友。


    路承周就笑了笑,马上说道:“既然井尾少佐不知道,就当我没说。”


    井尾一听,马上不干了,他拉住路,脸上露出不悦之情,说:“把话说清楚。”


    路承周看了看四周,突然压低声音,说:“井尾少佐觉得,尉迟迈伦是什么人?”


    井尾一愣,不解地问:“他是个商人,还是我们的朋友。除此之外,还能是什么人呢?”


    路承周神秘地笑了笑,说:“井尾少佐难道没怀疑过,尉迟迈伦与军统的关系么?”


    井尾吃惊地说:“你觉得,尉迟迈伦是军统的人?”


    他还真没这样想过,自从接到尉迟迈伦的电话后,他从来没觉得,尉迟迈伦会与军统有关系。


    尉迟迈伦的生意做得这么大,与日本的军方关系又这么好,还与市公署的上层保持着不错的关系,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军统呢?


    然而,路承周的话,也让井尾有所怀疑,尉迟迈伦是这几年突然冒出来的。


    准确的说,他是在抗战之后,突然冒出来的。


    如果尉迟迈伦背后,没有其他组织支持的话,他能这么快拥有如此多的财富么?


    尉迟迈伦极力与各方搞好关系,甚至还能说一口流利的日语,难道不奇怪吗?


    井尾被路承周一说,越想越觉得可疑,尉迟迈伦别真是军统吧?


    路承周笑了笑,说:“现在还不敢肯定,但尉迟迈伦的能量大得惊人,连井尾少佐都亲自出马,充当尉迟迈伦的护身符,由此可见,此人非常不简单。”


    井尾严肃地问:“你这是有证据?还是疑神疑鬼?”


    路承周摇了摇头,缓缓地说:“如果有证据,此刻尉迟迈伦还能留在这里?”


    路承周走后,井尾陷入了沉思。


    回到尉迟迈伦的书房后,看到毕恭毕敬的尉迟迈伦,井尾总觉得哪里不对。


    尉迟迈伦如果真是军统的人,他伪装得就太好了。


    还有,尉迟迈伦告诉自己,王前进很快会来送钱,可为何都两天了,王前进却像失踪了一般?

    而且,井尾经常收受尉迟迈伦的贿赂,如果尉迟迈伦是军统,他也难辞其咎。


    这次他来尉迟迈伦家,接手川崎弘的案子,不也是因为得到了尉迟迈伦的好处么?

    而且,井尾一直是站在尉迟迈伦这边的。


    如果尉迟迈伦是军统,他等于变相在支持抗日组织啊。


    尉迟迈伦在井尾进来后,就觉得有些异常,但具体哪里不对,他又说不上来。


    尉迟迈伦只是在心里,不停的骂着军统,为什么一定要找上自己呢?

    他只想安静的赚钱,借着与日本人的关系,赚上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钱。


    至于抗日者,尉迟迈伦是一点也不喜欢的。


    路承周回去后,向川崎弘详细汇报了在尉迟迈伦家的情况。


    路承周微笑着说:“老师,当我告诉井尾,尉迟迈伦可能是军统的人时,井尾一脸惊恐。如果尉迟迈伦真是军统,恐怕井尾,甚至是菊池队长,都脱不了干系。”


    川崎弘点了点头,无奈地说:“菊池宽已经给我打了电话,让我把王前进的案子交给井尾。这明明就是我们搞来的情报,东马路宪兵分队凭什么捡现成的?”


    路承周叹息着说:“是啊,我们辛苦栽好了树,果子熟了后,却被他们摘下走了。”


    川崎弘说:“你觉得,尉迟迈伦与军统,到底是什么关系?”


    路承周沉吟着说:“这可不好说,有可能没关系,也有可能,尉迟迈伦是海沽站的人,甚至,他就是火焰!”


    川崎弘听到“火焰”这个词时,眉目一跳。


    “火焰”一直很活跃,也从来没有过他的任何消息,如果尉迟迈伦是“火焰”,实在是太出乎意料。


    川崎弘说:“要怎么样证实呢?”


    路承周沉吟着说:“我们没办法证实,如果井尾包庇的话,一点办法也没有。”


    川崎弘叹了口气,说:“就没一点办法?”


    路承周突然说:“老师,我觉得,倒是可以试探一下。”


    川崎弘诧异地说:“怎么个试探法?”


  第九百一十章 拜托

    咱到川崎弘主动问起,路承周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尉迟迈伦是不是抗日分子,对川崎弘已经很重要了。


    川崎弘迫切地希望,甚至需要,尉迟迈伦是军统的人,甚至是军统的“火焰”。


    如果尉迟迈伦是军统,或者他就是军统海沽站的站长火焰,对川崎弘来说是好事。


    如果证实尉迟迈伦是“火焰”,川崎弘甚至有借此扳倒菊池宽和井尾。


    当川崎弘听到,路承周准备“试探”尉迟迈伦时,他明知路承周的做法不妥,但还是表示了很大的兴趣。


    路承周微笑着说:“我们可以放一些军统的东西在尉迟迈伦的书房,或者让海沽站的密码本,出现在那里。”


    川崎弘听了后,沉吟不决。


    路承周的行为,简直就是诬陷嘛。


    尉迟迈伦与菊池宽关系不错,而且他在海沽上层,也有一定的地位。


    陷害这样的人,没有真凭实据,可能吗?

    良久,川崎弘才缓缓地说:“试探当然是没有问题的,但如果出了事怎么办?”


    路承周笃定地说:“保证不会出问题,如果出了问题,我会负全责。”


    川崎弘一听,紧蹙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如果是路承周负全责,不管怎么试探,他都不会有意见。


    甚至,他还能为路承周的试探,提供帮助。


    比如说,军统的电台和密码本,如果没有川崎弘的默许,路承周是拿不走的。


    川崎弘可以默许路承周拿走军统的东西,用以陷害尉迟迈伦,但他绝对不会参与路承周的行动。


    接下来路承周要怎么做,川崎弘一点也不关心。


    路承周下午去了趟法租界,他提着一个行李箱,到了第三十九号路。


    第三十九号路位于法租界的西南,与日租界和英租界接壤,正好处于英、法、日租界的中心。


    在这里,不管哪个租界都很方便。


    第三十九号路的7号,是一栋单独的三层洋房别墅。


    路承周按了门上的门铃后,很快有个女佣人来开了门。


    女佣看到路承周,隔着铁棚门问:“请问你找谁?”


    路承周点了点头,平静地说:“马平在吗?”


    这是以前马平给他的地址,法租界第三十九号路7号。


    路承周以前虽然来过这里,但并没注意到7号竟然是间洋房。


    自从马平送给路承周三十根金条后,两人几乎就没再联系过。


    女佣听到路承周的话,马上说:“我家先生在家。”


    在路承周的印象中,马平穿着破旧,目光从来不敢与他对视。


    然而,现在的马平,穿着一身得体的西装,不卑不亢地站在那里,给路承周一个错觉,马平不像个大盗,反倒像个绅士。


    马平看到路承周后,也很诧异。


    路承周虽然第一次来,但他对路承周的情况,要时刻关注着呢。


    只是,马平今时不同往昔,内心再怎么惊诧,也很快平静下来。


    至少,脸上不会表现得那么不自然。


    “路局长好。”


    马平走到路承周面前,朝他拱了拱手,平静地说。


    马平之前是英租界的小偷,当初还陷害过路承周,后来路承周不予追究,他得逃过一劫。


    而且,路承周为了办案,把杭州的王胡子请到了海沽。


    王胡子来到海沽,彻底改变了马平的命令,他成了王胡子的不记名弟子。


    路承周环顾四周,发现马平的生活,比自己还要优越,他感慨地说:“没想到你现在的生活过得么好。”


    马平谦逊地说:“都是朋友们看得起。”


    路承周把箱子放下来,自顾自地坐到了沙发上,对马平说:“这次来,是想拜托你一件事。”


    马平恭敬地说:“路局长对我有救命之恩,但凭吩咐。”


    马平知道路承周竟然是日本特务后,对他确实轻看了几分。


    然而,自从他来法租界后,路承周从来没找过他。


    这让马平对路承周,又有了不一样的想法。


    他以前答应过路承周,只有用得着他的地方,随时可以过来找他。


    路承周暗暗点了点头,不管马平现在是什么身份,至少他还是知恩图报的。


    路承周缓缓地说:“箱子里有几样东西,我希望你能送进东马路附近的尉迟迈伦家。”


    路承周拿出一张平面图,上面画着尉迟迈伦家的地形,以及东马路宪兵分队的日本特务,可能会出现的位置。


    马平认真地看着平面图,既然路承周找上门来,他自然不能拒绝。


    路承周介绍完尉迟迈伦家的地形后,打开箱子,里面是一部电台,还有一本密码本,以及一支勃郎宁。


    马平仔细听完后,突然问:“这种事情,何必我出手呢?”


    路承周笑了笑,说:“此事还真的只能麻烦你,因为一旦失手,我不会承认与你有任何关系。”


    马平点了点头,他的身份,确实更适合干这种事。


    要说上房行走,他确实比一般人要强。


    马平见路承周收起平面图准备要走,突然问:“尉迟迈伦是抗日义士吗?”


    路承周笑了笑,说:“如果尉迟迈伦是抗日分子,用得着找你吗?此人跟日本人走得很近,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话我只能说到这里,你也不用去追究。”


    马平点了点头:“好吧,我今天晚上去看看,明天晚上动手,如何?”


    虽然路承周介绍了情况,也画了平面图,但他还是得自己亲自去采点才行。


    这关系到他自己的安全,绝对不能把希望寄托到别人身上。


    路承周说:“好,明天晚上我会配合你的。”


    路承周走的时候,马平又送了份礼物,回到家后,路承周才发现,竟然是十根“小黄鱼”。


    马玉珍看到之后,很是诧异:“这个马平出手还真是大方。”


    路承周一边换着鞋子,一边说:“你不想想,马平和他的徒弟,在海沽干了多少案子?”


    海沽每年都会出几件大案,特别是英法租界,经常有富户被盗。


    路承周很清楚,这些案子的背后,都有马平的影子。


  第九百一十一章 上门

    两天后,尉迟迈伦突然收到了王前进的一封信。


    在信中,王前进怒斥尉迟迈伦,说他背叛了国家,背叛了民族,甘愿充当日本人的走狗,以后将为此付出代价云云。


    这封信,表面上是为尉迟迈伦洗清了嫌疑。


    然而,井尾看到信后,反而起了更大的疑心。


    中国有句古话,叫此地无银三百两,王前进的做法,就很像是这样。


    如果尉迟迈伦不是军统的人,王前进何必多此一举?以后找个机会,直接将之除掉就是。


    尉迟迈伦收到信后,并没有这样想法,他反而觉得,自己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但尉迟迈伦并不知道,从收到这封信起,他已经掉进了一个无底的黑洞。


    既然王前进发现了东马路宪兵分队的人,单方面取消了购粮计划,井尾再待在尉迟迈伦家,已经没有意义。


    当天,东马路宪兵分队的人,就全部撤了出来。


    东马路的日本宪兵,总共才六个人,如果都盯着尉迟迈伦家,就不用干其他事情了。


    可就在东马路宪兵队撤出来的第二天,王前进再次到了尉迟迈伦家。


    今天王前进可不是一个人,他带了几名帮手。


    尉迟迈伦家也有两名保镖,但他们哪是军统的对手呢。


    看到王前进,尉迟迈伦惊木头一般地站在那里不动,楞着两只眼睛发痴地看着握着手枪的王前进。


    王前进冷笑着说:“尉迟迈伦,你竟敢把我卖给日本人,今天,我代表党国,对你执行枪决。”


    尉迟迈伦一听,顿时脚一软,扑通一声,跪在王前进面前:“王先生,我也是迫不得已啊。”


    王前进冷冷地说:“迫不得已?行啊,我给你活命的机会,能不能把握,就看尉迟老板的诚意了。”


    尉迟迈伦一脸希冀的望着王前进,然而,王前进却不说话了,只是把玩着手里的枪。


    而黑洞洞的枪口,则有意无意的对准着尉迟迈伦。


    尉迟迈伦突然醒悟,人家这是等着自己表现呢。


    他马上打开书房内的保险箱,端出一盘摆放整齐的金条,另外上面还有几沓美元和日元,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全部拿了出来。


    尉迟迈伦虽然心疼,但此时只要能换回性命,就算是金山银山,他也舍得。


    王前进望着堆得像小山一样的金条和美元、日元,心里很是高兴。


    他手一挥,旁边的人拿出一个布袋,将东西全部装了进去。


    尉迟迈伦看到军统的人收了钱,才小心翼翼地问:“王先生,我这也算为党国出了力吧?”


    王前进冷冷地说:“这点钱,就当你资助抗战了。以后,二步山需要粮食,你知道怎么做了吧?”


    尉迟迈伦像鸡啄米一样,忙不迭地说:“以后二步山需要多少粮食,我全包了。”


    王前进眼睛一亮,笑吟吟说:“此话当真?”


    尉迟迈伦此时,只要能活命就行,不要说给二步山提供粮食,哪怕让他给整个国军提供粮食,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尉迟迈伦连忙说:“千真万确,我可以给你开提货单,随时去我的仓库提货便是。”


    王前进缓缓地说:“我代表军统海沽站和二步山的兄弟们,感谢尉迟先生为抗战做的这一切。”


    尉迟迈伦说:“能为抗战出力,是鄙人的荣幸。”


    王前进突然轻笑一声,看了尉迟迈伦一眼,说:“看样子,尉迟先生很痛恨日本人嘛,是否愿意加入我们,一起杀鬼子呢?”


    尉迟迈伦犹豫了一下,但马上坚定地说:“如果贵方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一定义不容辞!”


    王前进马上说:“我们还真的希望,尉迟先生能成为我们的一员。这是一份自愿加入军统之申报,请尉迟先生签个名吧。”


    王前进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一份自愿加入军统之申请,递给了尉迟迈伦。


    尉迟迈伦一看,心里虽然发怵,但这个时候,岂容他回头?

    拿起桌上的笔,大笔一挥,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王前进看到桌上还有印泥,又让他按了个手印。


    随后,王前进给了尉迟迈伦一本《三民主义》,以及一份联络常用密码,比如说,如果他打来电话,如何用暗语交流情报。


    另外,就是在外面,如果有人递给他纸条,回来后要看着密码本,才会知道上面到底是什么意思。


    对这两样东西,尉迟迈伦倒没拒绝,反正王前进一走,他就会交给日本人。


    最后,王前进又领着尉迟迈伦,宣读了一遍军统的誓言:余誓以至诚奉行三民主义,服从领袖命令,保卫安全,绝对遵守团体纪律,尽忠职守,并以终身贡献团体,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如有泄露秘密及违反纪律之处,愿受最严厉制裁。


    王前进最后拉着尉迟迈伦的手,亲切地说:“尉迟先生,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了,兄弟们以后有事,可能会经常来麻烦你。”


    尉迟迈伦一听,虽然心里像吃了只苍蝇般难受,但脸上还得尽量露出真诚的笑容:“能为抗战出力,是我最大的荣幸。”


    路承周在家里,正准备休息的时候,突然接到了张广林打来的电话,特高课负责监视尉迟迈伦的兄弟,发现了有神秘人拜访尉迟迈伦。


    路承周马上去了警察局,今天晚上有什么人去见尉迟迈伦,他太清楚不过了。


    晚上在家的时候,马玉珍向他详细汇报了,今天晚上王前进的行动方案。


    张广林看到路承周的车子开进来后,马上一溜小跑着出来,同时手里还拿着一张照片,一边递给路承周,一边说:“这是今天晚上,下边兄弟拍的照片。”


    路承周拿来一看,照片上有几个人影,但因为光线的问题,根本看不清脸。


    路承周走到办公室后,放到灯泡下,说:“这也看不清啊。”


    张广林站到路承周身边,说:“路先生不觉得这为首之人,有些熟悉吗?”


    路承周微眯着眼,仔细瞅着照片,缓缓地说:“这是王前进?”


  第九百一十二章 突袭

    路承周其实第一眼,就看到了王前进。


    只是,他在张广林面前,也得披上一层伪装。


    路承周又问:“王前进身后的这些人,是不是他的同伙?”


    张广林点了点头,说:“应该是的,总共有五个人。”


    路承周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张广林回答:“两个小时前吧。”


    路承周一听,急道:“怎么不早汇报呢?这可是立功的好机会。”


    张广林一怔,缓缓地说:“您不是只让我们监视么?”


    路承周马上拿起桌上的电话,拨通了文齐道57号的电话。


    对面的川崎弘接到电话后,路承周马上焦急地说:“老师,王前进今天晚上又去了尉迟迈伦家。”


    川崎弘一听,东马路宪兵队刚撤走,王前进就来了,简直配合默契嘛。


    川崎弘问:“王前进还在吗?”


    路承周手捂着话筒,低声问张广林:“王前进还在吗?”


    张广林摇了摇头,这个时候王前进当然早就离开了。


    张广林之所以把照片洗出来,才向路承周汇报,也是不想让王前进被抓获。


    或许张广林心里没有要支持军统的想法,但他下意识的行为,已经暴露了他心底的想法。


    路承周沉吟着说:“暂时不知道,但他进去的时间很长了。”


    他知道,川崎弘需要这样的答案。


    果然,川崎弘一听,马上让路承周准备人手,随时随他行动。


    川崎弘挂了电话后,原本想先向菊池宽汇报。


    然而,当他准备拨号时,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菊池宽与尉迟迈伦的关系摆在那里,如果先向菊池宽汇报,到时候还会有自己什么事吗?

    川崎弘把电话打到了日本海沽陆军特务机关,找到机关长柴山兼次郎,向他汇报了此事的详情。


    川崎弘特别解释了,之所以越级汇报,只是为了不想给尉迟迈伦制造逃脱的机会罢了。


    柴山兼次郎听说菊池宽和井尾,竟然会包庇中国商人,而且这个商人,还有可能是军统时,异常震怒。


    他让川崎弘先去,自己随后就到。


    川崎弘放下电话后非常兴奋,他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为以防万一,川崎弘集合了特高班剩下的几个人。


    当他赶到尉迟迈伦家时,路承周已经带着人到了。


    路承周是警察局长,除了把警察局特高课的人带来后,还从治安大队调了一个小队。


    看到川崎弘的车子到了后,路承周赶紧跑过去,亲自给他开了门,并且恭敬地说:“老师,我的人已经将这里包围起来了,保证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川崎弘点了点头,随口问:“王前进还在里面吗?”


    路承周想了一下,笃定地说:“已经走了,但我相信,只要仔细搜查,肯定会有收获。”


    路承周的话,给了川崎弘很大的信心,他随即下令,冲进去突击检查。


    川崎弘也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柴山兼次郎随时可能会到,在机关长来之前,川崎弘就算抓不到王前进,至少也要掌握尉迟迈伦反日的证据。


    路承周的话中,透露的意思,川崎弘很是清楚。


    或许,此时的尉迟迈伦都不知道,他已经被川崎弘和路承周,“认定”为抗日分子了。


    路承周在行动前,让人将尉迟迈伦家的电话线剪了,并派人守在那里。


    看到路承周的行为,川崎弘很是高兴,路承周办事,越来越合他心意了。


    日本宪兵砸门,尉迟迈伦有一百个胆,也不敢不开门。


    然而,他却可以紧急向菊池宽和井尾少佐汇报。


    可是,当他拿起电话时,却发现,电话已经打不通了。


    这让尉迟迈伦非常吃惊,电话打不通的情况,以前也发生过。


    但是,日本宪兵找上门来,电话突然打不通,却还是第一次。


    要知道,不久之前,他还跟井尾少佐通过电话呢。


    尉迟迈伦心里,已经有一种不妙的感觉。


    可是,人家已经来了,他只能硬着头皮上。


    尉迟迈伦放下电话,马上朝前面走了过来,看到川崎弘和路承周后,尉迟迈伦心里暗暗叫苦。


    来的这两个人,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这可怎么办才好?

    要知道,尉迟迈伦现在跟之前的心态又不一样了,他对军统献了金,而且还宣誓加入了军统。


    最最重要的是,他加入军统这一节,并没有告诉菊池宽和井尾少佐。


    蓦然,尉迟迈伦想到,自己保险箱里,还有军统给的《三民主义》和联络密码本呢。


    尉迟迈伦暗暗叫苦,他想转身去销毁,但当着川崎弘和路承周的面,他却不敢。


    川崎弘看到尉迟迈伦慌张失措的样子,心里暗暗冷笑,这次他绝对不能让步,还得速战速决,让尉迟迈伦知道,得罪自己的下场。


    尉迟迈伦强装笑颜,对川崎弘说:“川崎队长,深夜到访,不知有何贵干?”


    川崎弘停住脚步,冷笑着说:“我们为何而来,你不知道?”


    尉迟迈伦被川崎弘看得头皮发麻,他犹豫了一下,才说:“这个……我已经向井尾少佐汇报了,晚上王前进来过。”


    除了没有说明加入军统的事外,其他事情,他都向井尾少佐汇报了。


    在电话中,井尾少佐也安慰了他,军统抢劫的财物,宪兵分队会帮他找回来。


    至于王前进拿到的提货单,只要他敢去提货,马上会被抓捕。


    事实上,井尾少佐已经带着人,去了尉迟迈伦的仓库。


    他相信,军统拿到提货单后,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去提货。


    或许,就在今天晚上,军统就会行动。


    川崎弘冷笑着说:“这么说,尉迟先生还是很配合宪兵队工作的?”


    尉迟迈伦马上说:“不敢,不敢,我只是个商人,一个为日本服务的商人。”


    路承周突然说:“尉迟先生,能不能进去说话?”


    尉迟迈伦连忙说:“好的,两位请。”


    尉迟迈伦下意识的,将他们请到了客厅,却没有像上次那样,去了书房。


    在尉迟迈伦心里,书房藏着很多机密,他不能让别人知道。


  第九百一十三章 发现

    尉迟迈伦只是一个普通人,哪怕他再精明,也不是川崎弘和路承周这种职业特工的对手。


    路承周走到客厅后,并没落座,而是对尉迟迈伦说:“尉迟先生,你的书房,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尉迟迈伦尴尬的笑着说:“路局长何出此言,书房太过狭小,不适合招待这么多人。”


    川崎弘敏锐地捕捉到了尉迟迈伦眼中的慌乱,尉迟迈伦越是不让他去书房,说明书房里越有重要的机密。


    况且,路承周之前有过安排,今天晚上来,川崎弘绝对不能空手而归。


    没等尉迟迈伦把话说完,他转身朝后面的书房走去。


    一到书房,路承周的目光,在四处搜寻着。


    同时,他也观察着尉迟迈伦。


    路承周发现,尉迟迈伦的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保险箱上时,他脸上露出突然一个若有所思的笑容。


    路承周故意说:“尉迟先生,你的书房内,最贵重的东西放在哪里?”


    尉迟迈伦马上收回目光,转而投向了书架:“书中自有黄金屋,最宝贵的东西,应该在书里。”


    路承周听了,暗暗好笑。


    如果不是在这里,他一定会笑出声来。


    路承周忍住笑,缓缓地说:“我可没有你的觉悟,我家最贵重的东西,都会放在保险箱里。尉迟先生,是否介绍打开保险箱看看呢?”


    尉迟迈伦迟疑地说:“这个……”


    川崎弘冷哼着说:“八嘎!”


    尉迟迈伦一听,全身为之一颤,川崎弘的话,他怎么敢违反呢?


    可是,只要保险箱一打开,他就是个死啊。


    然而,如果不打开保险箱,马上就得完蛋。


    路承周没等尉迟迈伦说话,已经走到保险箱面前,开始研究这个从瑞士进口的保险箱。


    路承周回头看了一眼尉迟迈伦,说:“你是自己打开,还是我来打开。这可是两个性质的问题,如果我打开了,后果将十分严重。”


    尉迟迈伦听到路承周的话,颤巍巍地走了过去,伸手拿出钥匙,又气动密码旋扭,失误几次后,才听到“咔嚓”一声。


    路承周将尉迟迈伦推开,亲自打开了保险箱。


    保险箱里,除了些文件外,已经没有贵重东西了。


    所有的现金和金条,全部被王前进带走。


    但是,摆在最上面的那本《三民主义》,却是那么的刺眼。


    路承周伸手将书拿出来,看了一眼后,双手递给了川崎弘。


    尉迟迈伦惊慌失色地说:“这是王前进给我的,不给他就要杀人啊。而且,他还将我的保险箱洗劫一空。”


    路承周继续在后面翻着,很快又看到了那个联络密码本,路承周翻了翻,冷笑着问:“那这个又是什么呢?”


    尉迟迈伦连忙辩解着说:“这也是王前进留下来的,他一定要让我为军统做事,但我并没有答应啊。”


    川崎弘一边翻看着那本《三民主义》,一边听着路承周与尉迟迈伦的对话。


    他觉得,仅凭这些东西,已经足够治尉迟迈伦的罪了。


    突然,川崎弘感觉书里掉出张纸,他看了看,果然,地上多了张纸,捡起来一看,川崎弘不由笑了。


    这是一张军统的委任状,上面还有重庆军统局戴立的亲笔签名呢。


    川崎弘打开,轻声念道:“滋任命尉迟迈伦为少校情报员,戴立!尉迟迈伦,不错嘛,一来就是少校。”


    尉迟迈伦听到川崎弘的话,差点瘫痪在地,自己什么时候成军统的少校情报员啦?

    自从王前进把书交给他后,马上就锁进了保险箱,一直到现在,他都没有翻看过。


    有了这个委任状,尉迟迈伦再没资格与川崎弘平等对话了。


    尉迟迈伦见宪兵要铐自己,大叫着说:“川崎队长,我是冤枉的话,我真不知道有这么个委任状。”


    路承周在旁边说:“知不知道委任状,有没有被冤枉,回去之后就能说清了。”


    路承周手一挥,尉迟迈伦被带了下去。


    路承周又跟着走了出去,要求把人马上带走,立刻开始审讯。


    早一分钟拿到尉迟迈伦的口供,对他和川崎弘就越有利。


    尉迟迈伦走刚,柴山兼次郎突然和菊池宽一起到了。


    菊池宽寒着脸,看到川崎弘的时候,他恶狠狠地瞪了一眼。


    菊池宽是突然接到柴山兼次郎的通知,他让来尉迟迈伦家。


    在路上,柴山兼次郎问起,他有没有接受过尉迟迈伦的贿赂。


    菊池宽承认,他收过尉迟迈伦的礼物,但绝对不会因为此事,而偏袒尉迟迈伦。


    快到尉迟迈伦家时,菊池宽才终于搞明白,这一切都是川崎弘在暗中捣鬼。


    作为自己的下属,川崎弘绕过自己,直接向柴山兼次郎报告,令他非常愤怒。


    川崎弘看到柴山兼次郎和菊池宽,马上迎了上去,将军统的委任状拿给他们看。


    看到这张委任状,菊池宽就算有一肚子怨言,此时都说不出口了。


    川崎弘之前就怀疑尉迟迈伦是军统,是自己把任务交给井尾,而井尾经过调查,认为尉迟迈伦还是朋友。


    可现在,川崎弘却拿到了军统发给尉迟迈伦的委任状,这就很尴尬了。


    柴山兼次郎将委任状递给菊池宽,寒着脸问:“菊池宽,此事你怎么解释?”


    菊池宽一向冷静,可看到这张委任状后,还是觉得一阵钻心的头疼。


    路承周一直守在保险箱附近,翻看着里面的文件。


    能让尉迟迈伦放在保险箱的,一般都是重要的文件,甚至是商业机密,以及交易合同。


    这些东西,对路承周来说,大部分都没有用。


    可是,他发现,其中有一个小本子,记着一些令他感兴趣的东西。


    比如说,某年某月某日某时,在某个地方,他送给了某人什么东西。


    这其中,就有菊池宽和井尾的大名。


    当然,还有很多人,甚至包括温佩石。


    当路承周看着这个本子时,他迅速翻看着,以他的记忆力,可以瞬间将本子上的内容,全部记下来。


    这种快速记忆法,是他在雄镇楼训练班时学到的,当时考核时,路承周的成绩可是优等。


  第九百一十四章 震怒


    当路承周翻到最后时,发现了两个最新的名字:菊池宽和井尾。


    尉迟迈伦为了让菊池宽保他,一次就送给菊池宽二十根金条。


    井尾少佐那里,也送了十根金条。


    菊池宽和井尾之所以坚定地站在尉迟迈伦这边,也是因为拿了人家的好处。


    这个本子,路承周并没有交出来,而是悄悄收了起来。


    今天发现尉迟迈伦是军统的身份,就已经够菊池宽喝一壶的了。


    如果再让柴山兼次郎知道,菊池宽收受过尉迟迈伦这么多贿赂,反而不会特别的愤怒。


    而且,这个本子,路承周会交给川崎弘,让他去处理。


    这种事情,川崎弘一定比他驾轻就熟。


    路承周要做的,是找到马平放进来的东西。


    首先,特高课的人,在书架上,发现了军统的密码本。


    其次,在书架下面的暗格内,找到了军统的电台。


    电台和密码本,进一步证明了尉迟迈伦的身份。


    菊池宽原本还想为尉迟迈伦辩解几句,可看到这些东西后,他明智的闭上了嘴巴。


    电台、密码本、委任状都找到了,还有什么可辩解的?

    再辩解的话,人家会以为,自己跟尉迟迈伦是一伙的呢。


    作为海沽宪兵队的队长,这点觉悟,他还是有的。


    柴山兼次郎要走的时候,突然说:“尉迟迈伦的案子,交给川崎弘处理。宪兵队任何人不得插手,包括菊池宽在内。有什么进展,直接向我报告。”


    川崎弘一听,高兴地说:“嗨!”


    他要的,不就是这个结果么?


    菊池宽虽然很无奈,但柴山兼次郎发了话,他只能执行。


    这个案子,原本就是川崎弘的。


    是因为他收受过尉迟迈伦的钱物,才让井尾横插一脚的。


    柴山兼次郎和菊池宽走后,川崎弘终于忍不住,得意的大笑起来。


    他伸出手,拍了拍路承周的肩膀,微笑着说:“这次,我们终于拿到了主动权。”


    路承周点了点头,将刚才藏下来的本子递给了川崎弘,笑着说:“老师,这里还有个好东西。”


    川崎弘接过一看,很快发现了其中的奥妙。


    川崎弘仰天大笑,有了这个本子,他就更有把握。


    至少,他有对付菊池宽和井尾的利器了。


    尉迟迈伦被送到文齐道57号的审讯室后,根本不用动刑,很快就摞了。


    原本川崎弘觉得,一定要让尉迟迈伦承认,他是军统才对。


    然而,尉迟迈伦已经在王前进的带领下,宣誓加入了军统,电台和密码本,其实成了多此一举。


    路承周拿着尉迟迈伦的口供,向川崎弘汇报时,也说到了这个问题:“老师,是不是把电台和密码本的事摘出来?”


    川崎弘摇了摇头,说:“不行,柴山兼次郎机关长和菊池宽都知道了电台的事,自然不能无视此事。尉迟迈伦加入军统已成事实,连委任状也有了,我看,能否让他加入军统的日期,往前挪一挪?”


    路承周突然一拍脑袋,恍然大悟地说:“对啊,军统的委任状,好像是半年前的。”


    海沽站也不可能拿到最新的委任状,这些都是之前的存货。


    路承周还特意让马玉珍挑一张最近的委任状,早知道的话,应该挑一张一年前的。


    川崎弘得意的说:“不管尉迟迈伦如何狡辩,我们都要按照半年前的日期来定。身为少校情报员,给他配电台,也是理所当然的。”


    路承周马上说:“一切按老师的吩咐来办事。”


    尉迟迈伦是个很识时务之人,得知川崎弘的意思后,马上顺着改了口。


    他于半年前就已经加入了军统,并且还背得出军统的誓词。


    至于书房的电台和密码本,自然也没犹豫,全部认了下来。


    对他来说,今天晚上加入军统,与半年前加入军统,没什么区别。


    如果他否认,恐怕活不过今天晚上了。


    尉迟迈伦的原则只有一个,只要能活命,绝对不受苦。


    路承周很想对尉迟迈伦用刑,甚至还想借机除掉他。


    可尉迟迈伦太过配合,路承周根本找不到机会。


    尉迟迈伦此时已经被松绑了,看到路承周后,他笑吟吟地说:“路局长,不管如何,我都会配合你。只是,能不能给点吃的?”


    路承周淡淡地说:“那好,说说你向菊池宽和井尾行贿的事情吧。”


    尉迟迈伦一惊,他可以承认自己是军统,甚至也可以承认,半年前就加入了军统。


    但是,如果他将向菊池宽和井尾少佐行贿之事也说了出来,岂不是自断后路?

    尉迟迈伦之所以敢什么都承认,不就是想着,还有菊池宽这条后路么?

    他相信,以自己在菊池宽身上砸的钱,足够买回自己这条命了。


    路承周似乎明白尉迟迈伦的想法,将保险箱内拿到的小册子亮了出来。


    尉迟迈伦看到这个小册子,吓得魂飞魄散。


    这些年,他之所以能在海沽如鱼得水,正是因为舍得在各种大人物身上花钱。


    而且,花了钱后,他还会记账,以后时不时的提醒了下对方。


    路承周轻声说:“其实就算你不说,我们也可以查办这上面的人。”


    路承周所谓的查办,其实主要是指菊池宽和井尾。


    至于其他人,还是别牵扯进来比较好。


    尉迟迈伦脸色煞白,浑身像打摆子似的,瑟瑟缩缩的,再也不敢说话。


    路承周冷喝一声,说:“来人,将他带下去,严加看管。”


    第二天上午,川崎弘拿着尉迟迈伦的口供,以及他向菊池宽和井尾行贿的证据,去了日本海沽陆军特务机关。


    尉迟迈伦半年前就加入了军统,担任军统少校情报员,柴山兼次郎一点也没觉得意外。


    然而,尉迟迈伦向菊池宽行贿,让宪兵队和东马路宪兵分队包庇尉迟迈伦之事,却令柴山兼次郎异常震怒。


    中国人如何的卑劣,他都不会在意。


    但是,日本人如果也参与其中,则不可原谅。


    柴山兼次郎随即与日本防卫军司令部的司令官雨官巽商量,决定撤销菊池宽之职务,押回日本审讯。


  第九百一十五章 位子

    菊池宽走后,宪兵队总部就留出一个空位。


    鉴于川崎弘的表现,以前他的资历和能力,日本海沽陆军特务机关和日本防卫军司令部都同意,让他担任新的宪兵队长。


    路承周参加了川崎弘就任的仪式,雨官巽和柴山兼次郎都来了,由柴山兼次郎宣读任命。


    在随后的会议上,柴山兼次郎真诚地表扬了,川崎弘进入宪兵队之后取得的成绩。


    川崎弘也在会上作了保证,一定会全力以赴,打击海沽所有的抗日团体。


    散会后,路承周单独去了川崎弘的办公室。


    路承周朝川崎弘恭敬的躬了躬身,诚恳地说:“恭喜老师,以后在老师的领导下,海沽的所有抗日分子将无所遁形。”


    川崎弘靠着椅背,享受着路承周的恭维。


    自从菊池宽上任后,他就没有一天是舒心的。


    现在好了,终于坐到宪兵队队长的位子了,职务提升了,军衔也提了一级,最重要的是,手里的权力也大了。


    路承周见川崎弘陶醉在刚上任的喜悦中,也没打算说工作上的事。


    倒是川崎弘,主动提起了,他问路承周:“尉迟迈伦怎么处理?”


    路承周马上说:“像这样的抗日分子,死不足惜。他的家产,也必须充公,算是为大日本帝国的圣战,出了最后一分力吧。”


    尉迟迈伦本就是个卖国求利的奸诈商人,这样的人,活着也是为了剥削民众,死也活该。


    而且,尉迟迈伦活着,对川崎弘和路承周都不利。


    毕竟,他随时都有可能翻供。


    只有死了,这件事才算完。


    川崎弘满意地点了点头,路承周的处理办法,甚合他心意。


    川崎弘缓缓地说:“这件事你看着办吧。”


    路承周点了点头:“今天晚上就会办妥,另外,尉迟迈伦家里有一批古玩,到时我会送一批到老师家里。”


    川崎弘随口应了一句:“嗯。”


    路承周有好处不忘他,工作中也很卖力,这样的好学生好手下,到哪里去寻呢?


    路承周又问了一句:“老师,您走之后,文齐道57号那边,由谁负责呢?”


    路承周虽然是特别行政区的警察局长,但无论是在业务上还是在行政上,都要接受宪兵分队长的领导。


    川崎弘沉吟着说:“暂时还没考虑好,你觉得在宪兵队,谁更适合去当分队长?”


    川崎弘这也是给路承周机会,让他可以挑选一人合得来的人。


    至少,以后路承周在工作上,可以获得更多的支持。


    路承周谦逊地说:“这种事,我怎么能插嘴呢。”


    川崎弘见路承周很惶恐,安慰着说:“这不是征求你的意见,只是听听你的想法,不作数的。”


    路承周笑了笑,说:“如果可以的话,我倒想让石田秋夫担任分队长。”


    路承周与石田秋夫,还在康伯南道22号时,就已经合作默契。


    川崎弘听到川崎弘的话,眼中露出诧异之情。


    石田秋夫中是一个上等兵,在日本,士兵与士官是有严格区别的。


    当然,目前日军极度缺乏士官,军队中的士官,已经无法从士官学校的毕业生中得到补充。


    路承周虽然没得到川崎弘的正面回复,但他知道,川崎弘已经在考虑这个事。


    回去后,路承周将石田秋夫找来,与他一起处理掉了尉迟迈伦。


    虽然路承周很想好好的折磨尉迟迈伦一番,但时间已经不允许,他采用了最快捷的方式,给尉迟迈伦的眉心处来了一枪。


    至于处理尉迟迈伦的财产也很简单,名义上充公,实际上,却是路承周、川崎弘和石田秋夫等人瓜分。


    当然,路承周不会吃独食,除了他们之外,柴山兼次郎、雨官巽和温佩石等人,都会有一份。


    可以说,尉迟迈伦的财产充公,所有相关人员,都得到了好处。


    就连日军,也得到了尉迟迈伦的产业。


    虽然只是个空架子,但在汇报上去的报表中,却很好看。


    石田秋夫准备回去的时候,拉着路承周说,“路君,谢谢。”


    他觉得,路承周拉着他处决尉迟迈伦,又去处理尉迟迈伦的家产,纯粹是为了让自己分到的钱财。


    路承周笑了笑,说:“这是我的荣幸。”


    石田秋夫拍了拍路承周的肩膀,大笑着说:“你啊,真是太客气了。”


    路承周微笑着说:“我还真不是客气,今天在老师的办公室我们说起了宪兵分队长的人选,我觉得,你才是最合适担任分队长的人。”


    石田秋夫眼睛一亮,如果他能担任分队长,将是他人生的职业巅峰。


    石田秋夫突然沉默了,从士兵到士官,甚至到军官,不是随便能做到的。


    路承周似乎也意识到了他的担忧,微笑着说:“在中国有句话,叫有钱能使鬼推磨,今天晚上,我们收获不少,什么事情都能办得成。”


    石田秋夫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是啊,只要有钱,什么事情都能解决。


    石田秋夫知道,这方面路承周比自己要强。


    想了想,石田秋夫缓缓地说:“可是,有钱也得用到刀刃上才行。”


    路承周笑了,说:“其实,你只需要向川崎队长表明态度,再给上面的一些人送点礼物就行了。毕竟,当了宪兵分队长,是一份责任。”


    石田秋夫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到底,他只是初中毕业,而路承周好歹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情世故也比他清楚。


    在路承周的指点下,石田秋夫第二天一大早,就向川崎弘汇报了思想。


    当然,随之而去的,也有一份大礼。


    石田秋夫向川崎弘明确表示,自己想担任特别行政区宪兵分队长。


    下午的时候,川崎弘打电话给路承周,让他去趟花园宪兵队。


    在川崎弘的办公室外面,路承周意外地发现,东马路宪兵分队的井尾少佐也在。


    只是,细心的路承周发现,井尾少佐的军衔,似乎降了,今天井尾,竟然只是一名少尉。


    路承周突然明白了,井尾之所以还能出现在这里,正是因为军衔被连降几级。


    他还能保留军官的身份,其实已经很不错了。


  第九百一十六章 安排

    原本倨傲不逊的井尾,此时看到路承周,竟然主动露出了笑容。


    井尾朝路承周走来,主动伸出手,微笑着说:“路局长,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川崎弘成了新的宪兵队长,他是路承周的老师和老上司,以后路承周在宪兵队的地位,也将水涨船高。


    路承周佯装惶恐不安状,连忙伸出双手,紧紧握住井尾的手,兴奋地说:“不敢当,如果能有什么帮得上井尾……少尉的,是我的荣幸。”


    井尾微笑着说:“我们在特别区发现了一个重要人物,想得到路局长的支持。”


    路承周毫不犹豫地说:“当然可以,但是,为何没有提前告之呢?”


    如果井尾还是少佐的话,路承周自然不敢说出宋的话。


    但是,时过境迁,路承周现在可以说出这样的话了。


    哪怕井尾是日本宪兵,还是个少尉,他有川崎弘当后盾,可以毫无顾忌的说出这样的话。


    井尾一愣,他很想生气,但一想到自己今非昔比,自嘲地笑了笑,说:“这不是还没来得及么?”


    路承周突然笑着说:“井尾少尉,我只是开玩笑的,皇军的行动,什么时候都不用提前通知我,只需要告诉我怎么配合和协助就行了。”


    当面羞辱井尾的感觉虽然很好,但路承周最终还是觉得,自己必须尽量容忍。


    个人的荣辱得失,从来都不算什么。


    井尾既然有示好之意,他不能拒绝。


    或许现在讥讽井尾几句,能让自己心里舒畅一番。


    但舒畅之后呢?


    得到的只有井尾的怨恨,这对路承周的工作,绝对没有好处。


    川崎弘把路承周和井尾少尉一起叫来,是为了调整井尾的工作。


    川崎弘缓缓地说:“从现在开始,石田秋夫调特别行政区宪兵分队当队长,井尾调特别行政区警察局当顾问。”


    原本,他也是要追究井尾责任的。


    至少,也要让井尾跟菊池宽一样,回国接受审讯。


    然而,川崎弘最终决定,将井尾留下来,留在路承周身边。


    井尾虽是路承周的顾问,还是个少尉,但这个顾问,跟石田秋夫这个顾问是不一样的。


    在警察局,路承周的权力,要大于井尾。


    让井尾不断受到嘲讽和打压,会让川崎弘持续保持心情无比舒畅。


    井尾事前没有听到任何这方面的消息,川崎弘突然说出来,他差点不能接受。


    然而,井尾突然醒悟过来,川崎弘现在才是宪兵队的队长,菊池宽已经走了,回日本接受审讯了。


    不用猜也知道,菊池宽的下场会很悲惨。


    如果他现在提出抗议,或许下场比菊池宽还在悲惨。


    路承周马上朝井尾躬了躬身,恭敬地说:“欢迎井尾少尉来警察局指导工作。”


    川崎弘一听,马上打断了路承周的话,说:“井尾在警察局,只是配合和协助你的工作。你在业务上,只接受石田秋夫的指挥。”


    川崎弘这是告诉路承周,同时也是正告井尾,以后在警察局,路承周说了才算数。


    这对井尾而言,着实是一种极大的羞辱。


    可是,井尾什么也不能说,只能默默接受。


    路承周心里很得意,但脸上也不能表露出来。


    他知道,川崎弘之所以这样说,还是为了报复,当初井尾在宪兵分队对川崎弘无礼的质问。


    路承周突然想到一件事,问井尾:“井尾顾问,你不是说发现了一个重要人物么?今天晚上还行动吗?”


    井尾一听,迟疑着说:“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开始行动了,但要破获他们的组织,需要你们的人出动才行。”


    他跟路承周说起此事时,还是东马路宪兵分队长的身份。


    而现在,他已经成为路承周的顾问,而且还是那种只顾不问的人。


    这个时候,他就没必要再隐瞒什么了。


    川崎弘一听,脸上露出不悦之情,说:“这是什么人?为何没提前报告?”


    其他人不向他报告,或许他还不会说什么,但如果井尾胆敢隐瞒,他肯定会借机训斥的。


    井尾朝川崎弘躬了躬身,赶紧说:“这个人是重庆来的,我们刚刚掌握他的行踪,应该是中统的人。”


    路承周一听,很是意外。


    虽然军统和中统一向不和,但两个组织在抗日上面,还是很一致的。


    川崎弘冷冷地说:“那还等什么?你们马上回去组织行动。”


    这次的行动,是东马路宪兵分队,与特别行政区宪兵分队的联合行动。


    路承周的警察局,负责协助。


    东马路宪兵分队,早就掌握了情报,抓到首要人员后,马上审讯,随后,警察局出动了几十个人,协助他们,将中统在海沽的组织一网打尽。


    这次的行动,情报虽然是之前掌握的,但一直到川崎弘上任,才开始行动。


    并且,行动取得了圆满成功。


    川崎弘很高兴,这是重庆送给自己上任后的第一份大礼。


    虽然抓获的是中统的人,但这也是重庆国民党中央党部派到海沽的负责人。


    真要说起身份的尊贵,军统海沽站那个“火焰”,不如这个叫“赵西贤”的海沽市党部委员。


    日本人高兴的事情,路承周自然就不那么开心了。


    回到家后,路承周让马玉珍迅速向重庆汇报此事。


    马玉珍听了路承周的介绍后,叹息着说:“这真是太令人遗憾了。”


    路承周叹了口气,轻声说:“消息应该早就泄露了,赵西贤刚到海沽,就被东马路宪兵队发现了。之所以今天才动手,是为了摸清中统在海沽的组织机构。”


    之所以要马上向重庆汇报,是因为赵西贤已经答应与宪兵队合作。


    可狠毒的川崎弘,在赵西贤供出所有同伙后,还是残忍的将他杀害了。


    赵西贤虽然招供,但依然成了日本人刀下之鬼。


    当然,路承周也不能只报忧不报喜,川崎弘担任宪兵队长,石田秋夫成为宪兵分队长之事,都可以算他取得的成绩。


    川崎弘当了宪兵队长后,路承周在宪兵系统的地位,无形中提高了不少。


  第九百一十七章 形势大好

    一九四三年元月八日,华北政务委员会宣布:在华北全面开展东亚解放新国民运动。


    其中,特别强调,要注意实现强化治安,进一步加强了对广大群众的剥削压迫,甚至对居民的衣食住行,都作了很多殖民统治的规定。


    比如说,海沽的居民,不准再食用大米,不准穿颜色鲜艳的绸缎。


    第二天,汪伪南京政府正式对英美宣战。


    海沽的温佩石还特意会见了“中国新闻记者”,发表“击灭英美,中国必须参战”的讲话。


    同时,华北政务委员会决定,今后每年的元月九日,各地均一律举行“庆祝仪式”。


    同日,日本政府声称:交还在华专管的租界权,并撤销在华的治外法权。


    这一切,听上去都很美好,实际上,只是换汤不换药罢了。


    但是,元月九日晚上,路承周与马玉珍,则在法租界的巴黎餐厅,美美地吃了一顿。


    汪伪政府正式对世界上最强大的两个国家:英国和美国宣战,对中国的抗战来说,是件好事。


    路承周轻声向马玉珍介绍着情况,并且分析着自己的结论。


    从四一年,日本发动太平洋战争开始,日本的失败就已经注定了。


    日本的实力再强大,也不可能同时对抗英美这两个强大的资本主义国家。


    再说了,日本的战争资源几近枯竭,拿什么跟发达国家打呢?


    路承周轻笑着说:“日本人表面上占了上风,实际上,他们已经步入了战争的深渊。”


    马玉珍切下一小块牛肉,优雅的叉起,张开小巧的嘴,慢慢咀嚼着。


    她的目光,随意的瞥了一眼四周,这才轻声说:“当局马上会公布市民配给代用粮,白面、大米列为禁品,代用粮为黑豆、山芋、豆饼之类。”


    路承周摇了摇头,说:“日本人连自己吃的大米,都无法保证了,还怎么保证民众吃大米?”


    海沽的民众生活得如何,他们再清楚不过。


    海沽可是华北最大的城市,如果民众连基本的生活都很难保障,那其他地方的居民会是什么样的生活?

    如果日本控制区的民众,连最基本的生活保障都成问题,这场战争还有必要继续下去吗?

    至于交还在华专管的租界权,并撤销在华的治外法权,只是让日本的行为,披上一层伪装罢了。


    事实上,日本在占领区,岂能不受到特殊待遇呢?

    哪个不开眼的,在日本人犯了法后,敢去抓捕审讯?哪个老百姓,被日本人欺负后,敢向当局申诉,要求赔偿?

    回家的途中,路承周配合马玉珍,去取了上级的情报。


    城工部告诉蚂蚁情报小组一个情况,海沽永利工厂,为改善工人们的生活,会发动工人消极怠工和“偷”碱。


    上级要求,蚂蚁情报小组在适当的时候,给予配合。


    至少,在日本方面准备动手抓人时,给他们示警。


    在情报中,还给出了海沽永利工厂党支部书房史小川的联络方式。


    除了这个情报外,还有个好消息:冀东开始恢复基本区的战役。


    冀东部队,分东、中、西三路,向基本区挺进。


    西路十三团主力部队和地方工作人员五百余人,从兴隆东部插入蓟县南部地区。


    也就是说,以后十三团主力部队,在蓟县境内将不断战斗。


    同时,冀中区工作逐步恢复,首先打开十军分区局面,继而恢复了九、八、七、六军分区的局面。


    海沽周围的游击根据地日益增多,地方武装不断扩大,形势日益好转。


    三月底,海沽市公署,接管了日本专管租界,改为“兴亚第一区”。


    而原来的英租界,改为兴亚第二区。


    路承周的警察局,也改为兴亚第二区警察局,简称兴二区警察局。


    特别行政区改为兴亚第二区后,路承周与市内其他警察分局的联系有所增加。


    加上他与川崎弘的关系,还兼着华北工作团的副团长,让路承周在警察系统地位超然,在华北工作团中,因为赵宾的存在,影响力巨大。


    至于在宪兵系统中,兴亚第二区宪兵分队的石田秋夫,是路承周好几年的搭档。


    路承周一直经营着英租界,但是,突然之间人们发现,他是海沽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


    特别是在特务机关中,路承周的地位更是不可小觑。


    借着华北工作团副团长的身份,路承周可以插手全市很多方面的事情。


    特别是王林夫,原本军统给了路承周刺杀他的任务。


    可王林夫在海沽,很快被选举为中央监察委员会委员,随后去了南京任职。


    王林夫离开海沽后,路承周几乎成了华北工作团的实际负责人。


    川崎弘原本想让华北工作团,并入兴二区警察局,但路承周觉得,华北工作团应该负责全市的特务工作,不应该拘泥于兴二区。


    事实上,路承周的决定是正确的。


    当海沽永利工厂的日方发现,工厂有进步工人时,向宪兵队报告。


    而宪兵队则将这个任务,交给了华北工作团。


    路承周为此,亲自去了趟永利工厂,驱逐了几名工人了事。


    同时,路承周让马玉珍与史小川见了面,让他改变斗争方式,以更隐蔽的方向,为工人争取利益,与日本人作斗争。


    正当路承周觉得,海沽的地下抵抗工作,正在有序进行时,他在华北工作团的一名手下,突然向他报告一个消息:赵宾尸位素餐,行动队发现了共产党的线索,竟然一点也不重视。


    路承周当时也很吃惊,为了稳定对方,特意安排他去盯共产党的线索。


    回到家后,路承周与马玉珍商量,赵宾到底是不是共产党?

    马玉珍缓缓地说:“这个问题我没办法回答,组织上也不会有明确回复。”


    晋察冀中央分局城工部掌握的海沽地下党员和组织,绝对有数十甚至上百。


    这么多地下党员,或地下组织,相互之间绝对不能发生横向联系。


    否则,一旦某个节点出了问题,所有人员全部得出事。


  第九百一十八章 端倪


    路承周其实也知道,与马玉珍商量,是不会有什么结果的。


    他个人偏向于,赵宾已经加入了组织。


    从之前赵宾的表现来看,他就算没入党,至少也是同情共产党的。


    马玉珍问:“华北工作团的那个人叫什么名字?要不要让海沽站把他除掉?”


    路承周摇了摇头,说:“那人是赵宾的手下,叫鲁连佩。先不急着除掉,让他盯一段时间,看是不是真有发现再说吧。”


    马玉珍说:“你看着办吧。”


    路承周想了想,突然说道:“最近我党我军都很活跃,而日本的封锁又日益加重。我想,除了下瓦房宝和里这样的联络站外,是不是还要给组织上,准备一些临时联络站?同时,根据地除了药品、医疗器械外,对纸张、油墨、文具、印刷器材,也应该很缺乏。”


    我党历来重视宣传,纸张、油墨、文具、印刷器材,也是我们的武器。


    有些时候,这些宣传用品,比真正的武器还厉害。


    马玉珍缓缓地说:“现在经费倒是有了,但让谁去经营呢?”


    蚂蚁情报小组只有她和路承周两人,与组织的联络,主要还是通过死信箱。


    路承周处理尉迟迈伦,拿到了一笔巨款。


    原本有些捉襟见肘的经费,一下子得到了改观。


    路承周笑了笑:“只要我们把店铺搞起来,还怕组织不派人来管理?”


    他相信,组织上不缺人。


    从目前的形势来说,抗战开始进入战略反攻阶段,海沽周边的各级党委,纷纷派遣党员干部进入海沽发展党员和组织。


    马玉珍眼睛一亮,笑着说:“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呢。”


    目前,估衣街上的中西大药房,已经算半个组织的联络站。


    一个月后,在河北大胡同内,新成立了一家益顺达文具工厂,专门提供纸张、油墨、文具和印刷器材。


    同时,将大红桥码头,发展为向冀中,冀南、渤海根据地运送物资的秘密水上启运点。


    同时,在市内成立了振兴席庄和天利贸易行。


    这两家店铺,蚂蚁情报小组全部交给组织运行,成为根据地来海沽采购员的秘密联络站。


    为了便于组织联络,路承周特别规划了两条秘密交通员:从独流下圈、经水高庄、杨柳青镇进海沽的安全秘密交通线;以及从疙瘩村、到侯台子、至万德庄进入海沽的另一条秘密交通线。


    路承周的公开身份,很容易为组织找到这样的秘密交通线。


    他都不用派人去,只需要把路径告诉组织,再由组织派人核实就行了。


    事实证明,路承周挑选出来的这两条秘密交通线,基本上没有检查站,也很难遇到巡查人员,一直到抗战结束,这两条秘密交通线都没出过问题。


    华北工作团那边,路承周每天下午会抽时间过去转一下。


    因为王林夫的突然离开,加上海沽这边有新民会、警探网等组织,对华北工作团,并不是特别重视。


    特别是华北工作团,如果没有取得工作成绩的话,想要拿到上面的经费都很困难。


    幸好,路承周时不时的照顾一下他们,从兴二区警察局的物资,拨出一部分,至少能保证这边人员的基本生活。


    随着当局对粮食的统制,对海沽的人来说,吃饱肚子已成当务之急。


    奖励一袋面粉,比奖励一百元,还令他们高兴。


    根据庸报等报纸做的调查,前年一百元的购买力,相当于去年的三百元,而到今年,则相当于六百元了。


    也就是说,今年的六百元,只相当于前年的一百元。


    而且,海沽米谷统制委员会成立后,规定所有海沽以及附近地区生产的稻米,全部用作军用。


    中国粮商和个人,一律禁止收买,私藏、贩运者一律没收罚款,严重者处死。


    路承周还兼着水上检查所的所长,几乎每隔几天,都能查到走私的粮食。


    海沽因为粮源不足,而停业的粮店越过了两百家,转业人员将近两千人。


    而全市的粮价也一路狂涨,官价小米285元一石,玉米185元一石,高粱234元一石,青豆183元一石。


    而且这些所谓的官价,实际上有行无市,黑市价格动辄就要翻倍。


    而当局对市民配给用麸皮、豆饼、玉米皮、再加上扫描粮库的粮渣和土,以及多种植物籽制成的“混合面”,每斤都要售1.2元,可以想象,海沽的粮食已经紧张到什么地步了。


    至于煤球、火柴、棉布等生活物资,也全部实行配给。


    因此,奖励手下一袋面粉,或者一筒饼干,比奖励他们钱,更令人高兴。


    路承周对鲁连佩,就是每个月奖励他一袋面粉。


    这样的奖励,让鲁连佩非常感激,工作起来也非常卖力。


    只要他的任务有进展,路承周一到办公室,马上会来报告。


    今天也不例外,路承周到华北工作团的办公室不久,鲁连佩就进来报告了。


    鲁连佩个子不高,脸有些尖,眉毛较细,眼睛小,嘴唇薄。


    虽然看上去令人生厌,但特务机关很多像这样的人。


    鲁连佩看到路承周后,一脸谦卑地说:“团座,我发现费裴和确实很可疑,他没有工作,却四处与人联络。特别是晚上,经常很晚才回来。”


    路承周淡淡地说:“这不足以说明费裴和就是共产党,而且,就算他是地下党,你也得顺藤摸瓜,找到他的整个组织。”


    鲁连佩低声说:“我一定会找出他们的组织,只是……赵队长似乎对我调查费裴和有些不高兴。”


    路承周随口说:“你不用管赵宾。”


    鲁连佩突然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说:“团座,我觉得赵宾有问题。”


    路承周一愣,问:“他能有什么问题?”


    鲁连佩笃定地说:“我觉得,他对共产党的态度有问题,就算他不是共产党,也是同情共产党的。”


    路承周淡淡地说:“知道吗,这种话可不能随便说,要有证据才行。”


  第九百一十九章 难熬

    赵宾是鲁连佩的上司,如果没有证据,他自然不敢说这样的话。


    鲁连佩拿出一个小本子,上面记着赵宾近段时间的异常情况。


    比如说,赵宾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去九道胡同的一家茶楼。


    最为奇怪的是,每次赵宾在茶楼只待十分钟就出来了。


    茶楼喝茶,不是为了休闲,就是为了解闷,十分钟出来,只是为了办事。


    赵宾在茶楼能办什么事呢?

    鲁连佩大胆推断,他在茶楼一定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从赵宾的表现来看,最有可能,是与地下党在接头。


    路承周默默听着鲁连佩的分析,甚至还丢了根烟给他。


    鲁连佩讲完后,路承周将烟头扔进烟灰缸里,问:“这件事,还你跟谁说过吗?”


    鲁连佩忙不迭地说:“没有,这种事情,怎么敢跟别人说呢。”


    路承周点了点头,说:“很好,从现在开始,多给你一个任务,暗中监视赵宾。当然,在这里无需盯他。”


    鲁连佩兴奋地说:“是。”


    路承周拿起桌上的笔,给鲁连佩写了一张条子,递给他说:“你去领几尺布,给老婆孩子做身衣服。”


    随着物资的极度匮乏,一袋米,一卷布,一盒饼干,都能变成最好的奖励。


    鲁连佩接过纸条,非常高兴。


    就算他有钱,也很难买到布了,路承周直接奖励他一卷布,比发钱给他要好得多。


    路承周微笑着说:“拿了布赶紧回去吧,明天再开始执行任务。”


    路承周站在窗口看着鲁连佩走后,才把赵宾叫到自己办公室。


    赵宾是路承周今天挑选的,如果路承周不信任他,又怎么会让他来当行动队长呢。


    路承周将鲁连佩的怀疑,以及鲁连佩这段时间发现的情况,都告诉了赵宾。


    赵宾刚开始听到路承周的话时,内心确实很震惊。


    他差点以为,路承周发现了自己的身份。


    赵宾确实加入了共产党,还在情报一室当一小队的队长时,他就已经是地下党员。


    之前永利工厂的事情,他也插了手,否则史小川怎么可能安然脱身呢。


    至于费裴和的事情,赵宾一直不知道。


    听到路承周的介绍后,他暗暗后悔,为何没有早点发现。


    甚至,自己去茶楼接头,也被鲁连佩发现了。


    赵宾想了想后,诚恳地说:“主任,鲁连佩只是凭空臆造罢了,我怎么可能是共产党呢?我反倒觉得,他有可能是共产党。”


    路承周缓缓地说:“我当然是相信你的,但鲁连佩所说的,也不能置若罔闻,他给他下了命令,暗中监视你。还有那个费裴和,你要查清楚,到底是不是共产党。如果不能判断,就抓起来审审。”


    赵宾马上说:“这件事交给我,我办事,主任放心就是。”


    路承周现在早就不是情报一室主任了,但赵宾还是要强调,也是想暗示路承周,他依然是路承周的老部下。


    路承周点了点头:“你办事我当然放心,以后你也要注意,鲁连佩是你的手下,总让他向我汇报就不好了。”


    赵宾忙不迭地说:“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没过几天,路承周就接到赵宾的报告,鲁连佩竟然是地下党,在与他的同党接头时,为了掩护同党拼命抵抗,最终被当场击毙。


    路承周听了赵宾的汇报后,没再说什么。


    赵宾悬在心头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他暗暗庆幸,路承周对自己还是很信任的,并没有怀疑。


    为配合晋察冀抗日边区根据地反扫荡,冀中军区十军分区的部队,从霸县出发,长途奔袭海沽西边的重镇杨柳青镇。


    8月13日晚,部队化装进入镇内,袭击了警察署和警备队,俘军警200余人,缴获了警备队的一批武器,并在镇内公开进行宣传,散发传单。


    同时,还佯称要进攻海沽。


    当消息传到海沽后,日本海沽陆军特务机关和日本防卫军司令部,马上召开了紧急会议。


    一个星期后,海沽当局宣布,在全市实行“防共”演习,晚上施行灯火管制。


    路承周的住所,虽然通了电,但回到家后,也只能在十点以后开灯。


    现在的日军,早就没有了当初的锐气,他们只能消极防守,拼尽全力守卫着最后的交通线和大的城市。


    就在海沽的日军全力防共时,冀中区党委九地委的手枪队,跨过津浦铁路,以团泊为基础,在芦北口、王稳庄、老君堂、砖垛、小站等村庄公开进行抗日宣传,还拨掉了李庄北警察所。


    路承周领导的海沽抗日大队,也不甘寂寞,在9月初时,突然下山,拨掉了二步山下两个炮楼,缴获了一批武器和粮食。


    而地下党在9月下旬,将河东郑庄子、小孙庄一带的日本华北物资总库烧了。


    日军面对中共和军统的频频行动,只能被动防守。


    在十月时,日伪当局中竟然发出一个“强化对敌经济封锁”的布告,规定除经特别许可外,不准男女老幼携带任何物品到敌占区,违者处以死刑及高额罚金。


    同时,在封锁线炮楼里设立检查所,进行严格检查。


    这真是一个很滑稽的决定,民心所向,大势所趋,相信很多人都能看到胜利的天平,已经倒向中国了。


    海沽的灯火管制依然没有解除,路承周想跟马玉珍聊天,只能在黑暗中说话。


    路承周搂着马玉珍的肩膀,在她耳边说:“我感觉,日本快不行了。”


    马玉珍微笑着说:“我也有这样的感觉,听说今天有一支八路军小部队,在三堡俘虏了一个连的治安军。”


    路承周点了点头,说:“我也听说了这件事,听说1820部队,强令仁立编织厂加工军用地毯。一开口就要7000条,还限九个月完成,我看很难及时交货了。这些工厂的工人,觉悟都很高,甚至党在工厂,已经建立了组织。”


    马玉珍说:“还有件事,全市的燃料不够了,像煤球、柴火只能定量配给。今年冬天,很多老百姓会很难熬。”


  第九百二十章

    时间进入1944年元旦,中共中央北方局提出:团结全华北人民的力量,克服一切困难,坚持华北抗战,坚持抗日根据地,积蓄力量,准备反攻,迎接胜利,是1944年全华北的工作方针。


    当时,海沽地下党的同志,在市内散发《胜利年到了》传单。


    路承周也拿了一张传单回家,当然,他的传单不是自己去捡的,而是下面的人收缴上来的。


    这张传单,路承周舍不得销毁,他还想拿给马玉珍看看。


    然而,到家后,路承周看到马玉珍似乎比自己还要兴奋。


    路承周一见,马上问:“什么事这么高兴?”


    马玉珍拿出一张纸条,递给路承周,笑吟吟地说:“上面有派人来了,让我们准备一个安全的地方。”


    路承周一听,马上拿过纸条,蚂蚁情报小组一直通过死信箱与上级保持联络。


    此次上级特别要求,这个地方就在兴二区,以安全和方便为主。


    路承周看完后,缓缓地说:“这次来的,可能是李先生。”


    如果只是临时接头,只要在情报里说明一下就行。


    路承周是兴二区的警察局长,他在兴二区的权力,比区长只大不小。


    毕竟,石田秋夫当了宪兵分队长,路承周对全区的治安管理,有着绝对的发言权。


    再加上张广林负责特高课,王斯广负责保安大队,路承周对他们的要求只有一个,任何行动,都必须提前报告。


    路承周猜得没错,这次来海沽的,还真是李向学。


    作为晋察冀中央分局城工部的主要负责人,李向学原本是不应该来海沽的。


    然而,随着抗战形势好转,中央分局决定,派他来海沽,与各个系统的地下工作人员见个面,将所有力量统筹兼顾,形成最大的合力。


    而且,来兴二区,李向学的安全问题不用担心。


    路承周目前是兴二区最大的特务头子,在他的保护下,谁敢动李向学一根毫毛?

    李向学到海沽后,每一个见的,正是路承周与马玉珍。


    路承周与马玉珍在外面吃过晚饭后,趁着灯火管制之前,去了二十四号路18号,也就是路承周住处的对面。


    这个地方,刚开始是路承周给李向学准备的接头处。


    李向学离开后,给了路承周的交通员姜致远。


    姜致远牺牲后,路承周之后还安排温佩石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


    此次上级派人来,路承周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里。


    二十四号路是路承周的住处,也是曾经情报一室苦心经营的地方。


    无论是警察局还是宪兵分队,都不会轻易来这里办事。


    李向学和路承周都化了装,但他们一见面后,马上认出了对方。


    路承周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激动过了,看到李向学,他就想起了十二年前,自己第一次见到他的情景。


    一转眼,路承周已经有十二年党龄了。


    路承周紧紧握着李向学的手,激动地说:“李先生,好久不见了。”


    李向学感慨地说:“是啊,好几年没见了。你现在可是跺跺脚,海沽都要摇一摇的人物了。”


    路承周一脸羞愧地说:“李先生说话了,这是我的内人,也是蚂蚁情报小组的成员马玉珍。”


    李向学连忙伸出手,与马玉珍握了握,微笑着说:“马玉珍同志,你好啊。”


    马玉珍有些紧张地说:“李部长好。”


    李向学笑了笑,说:“在这里没有李部长,这次来,主要是想了解海沽的最新情况,并且向你们传达中央和北方局的最新指示和精神。”


    马玉珍很快平静下来,微笑着说:“我们时刻准备着,配合大部队反攻,迎接最后的胜利。”


    李向学缓缓地说:“从国际和国内的形势来看,日军失败的日期已经很近了。”


    李向学来海沽,第一批见的是路承周和马玉珍。


    但随后一段时间,二十四号路18号,经常有人来往。


    没过多久,中共冀热边特委决定,再次组织香河武清宝坻武装工作团,向平海唐三角地带进军,恢复和开辟香武宝地区。


    隔月,冀热边特委五地委决定,成立中共香武宝工作委员会,以宝坻东北部为依托,逐步向得香河、武清扩展。


    献县县委城工部,在河东建立地下党支部。


    这个地下党支部,联系的进步群众多是木匠、瓦匠、铁匠、鞋匠等手工业者,他们的秘密活动点,主要在河东沈庄子学堂大街鸭子房9号一带。


    这个地方,也是路承周向上级建议,再由上级转给河东党支部的。


    为了配合河东党支部,路承周还给他们提供了几支短枪,让他们具有武装斗争的能力。


    李向学回去之后不久,路承周接到了上级转来的,中共中央发出的《关于城市工作指示》。


    指示要求,各级党委充分认识占领大城市的重要性,并要求把占领大中小城市,及交通要道的工作,提到重要地位上。


    晋察冀中央分局城工部也要求蚂蚁情报小组,配合各个党委派出的干部潜入海沽。


    此后,海沽周围的中共渤海区委、中共冀东区委、中共冀中区委,中央北方局城委,均陆续派遣党员干部潜入海沽,发展党员,隐蔽积蓄力量。


    如果从地图上看,可以看到,海沽已经处于我党领导的抗日根据地包围之中。


    而日伪当局,也经常遭到共产党领导的游击队的袭击,整日惶恐不安。


    整个春季,路承周与马玉珍都很忙。


    特别是马玉珍,有些时候,必须化装与潜入海沽的同志见面,安排他们的住处,提供证件,甚至有些还会给予经费和武器支持。


    每隔一段时间,就能收到又有组织人员进入海沽的消息,路承周与马玉珍都很兴奋。


    海沽的同志和党支部越来越多,党在海沽的力量也就越大。


    党在海沽的活动越多,暴露的几率自然也就越大。


    路承周接到消息,从新港码头转到大红桥码头的赵汉杰,竟然想去日本当华工!


    路承周听说之后,特意去了趟大红桥码头,当面劝说赵汉杰。


  第九百二十一章 握紧拳头

    赵汉杰原本在新港码头当装卸工,因为烧了三千吨的日本船营口丸,被路承周安排到了大红桥码头。


    赵汉杰到大红桥码头后,很快团结了一帮装卸工。


    之前从秋山义雄那里搞来的五十万发子弹,两千支步枪和三百箱鞋子,以及两千条军毯,就是通过大红桥码头,运到了晋察冀抗日边区根据地。


    负责大红桥码头的甘德钧,也很痛恨日本人。


    只要是抗日的事情,都会暗中相助。


    赵汉杰在大红桥码头工人中,威信很高。


    赵汉杰看到路承周后,也很是意外,因为他现在感觉,自己与这位“火先生”,已经不是一路人了。


    在赵汉杰眼中,路承周是重庆的人,而他在大红桥码头,接触到了共产主义。


    知道了无产阶级,才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力量。


    而且,赵汉杰已经加入了共产党,大红桥码头甚至成立了党支部。


    赵汉杰摇了摇头,坚定地说:“火先生,我知道你的来意,但我非去不可。因为我有很多朋友,都被抓去了。我不是为了去日本当华工,而是救他们回来。”


    路承周诧异地说:“上了船,你还怎么救他们回来?”


    日本一直在华北抓各种劳工,每年从海沽运到满洲和东北的,都在几十万之多。


    很多涌到海沽,以为可以讨口饭吃的百姓,都被他们诱导,以做工为名,送到了满洲,甚至是日本。


    而现在,穷凶极恶的日军,更是直接在街上抓劳工。


    只要没有正当职业,又身体健康者,随时可能会被抓走。


    海沽的粮食紧张,燃料紧张,物资也紧张,抓走的人越多,越能缓解海沽的问题。


    赵汉杰坚定地说:“至少,我可以跟他们拼命!”


    路承周诧异地问:“你已经有计划了?”


    赵汉杰点了点头,也不隐瞒,说:“安东丸是一艘商船,如果我们能组织好,能把这艘船夺过来。”


    路承周问:“就算你能夺过来,你准备把船停到哪?总不能回海沽吧?”


    一条船不比一辆车,总得靠岸才行。


    赵汉杰坚定地说:“总会有地方去了。”


    事实上,他心里已经有底,此事已经向上级汇报,如果能顺利夺船,将驶去山东蓬莱,那里已经是解放区。


    路承周没再我问,缓缓地说:“需要提供什么帮助吗?”


    赵汉杰马上说:“如果能提供两把短枪就好了。”


    航行出海,不能再使用燃烧弹,毕竟他们也在船上。


    但是,如果有枪的话,要制伏安东丸上的日本鬼子,就容易得多。


    路承周沉吟着说:“没问题,明天我给你送来,会用吗?”


    赵汉杰点了点头,笑着说:“那玩意儿容易得很。”


    第二天,路承周给赵汉杰送来两把小巧的勃郎宁,和一把驳壳枪,以及两枚手雷。


    每把勃郎宁配三十发子弹,驳壳枪朽了五十发子弹。


    至于手雷,是为了以防万一。


    手雷比手枪使用还简单,而且威力巨大。


    安东丸驶离海沽后,在一个晚上,赵汉杰联络其他华工,把日本船员捆绑,占领了安东丸。


    随后,赵汉杰将所有日本船员扔进大海,驾驶安东丸航行至山东蓬莱县解放区,参加了八路军。


    路承周是从石田秋夫那里听到的消息,日本商船被华工劫持,这是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的。


    等到日本人发现时,安东丸已经航行到了山东,船上所有的华工,全部参加了八路军。


    海沽进入二月后,各种物资配给,越来越困难。


    当局为了获取物资,竟然瘵95家商号的棉布、食油、木材、灯泡、纸张等商品封存。


    1944年4月28日,海沽抗联在市内,印发了《迎接五月,准备反攻》的传单约一千六百份。


    他们通过中原公司楼顶向下投放,或乘坐火车,从厕所的窗口向外散发,影响很大。


    而活跃在海沽的津南支队手枪队,经整训后,一直活动在海沽至杨村、塘沽、静海一带的铁路线上。


    他们扒火车、卸物资,仅仅四个月时间,就获得苫布三百多捆,纸烟二百多箱,面粉一千八百多袋,大米三千多包,还有为数不少的枪支弹药。


    这次物资,除了一部分运往根据地外,相当一部分分给了当地的贫苦百姓。


    手枪队的做法,不仅让日本人惶恐不安,也让海沽的老百姓知道,有这么一支自己人的部队。


    日军幻想还要进攻中原地区,急需大批自行车军用。


    然而,日军的军费,早就入不敷出。


    为了解决自行车问题,日本海沽陆军特务机关出动了大批军警,把春立德、华利成、同丰、兴立德等几家大的车行存货,全部查封,强行征购了15000辆自行车。


    而日军,仅仅劫持了百分之一的货款。


    这样的行径,等于公开抢劫。


    1944年进入6月时,海沽粮食配给办事处,将全市分成五个组,开始配卖:每人每月配给面粉1市斤、高粱、玉米面各2斤7两、谷子1斤8两、绿豆3斤9两、黑豆1斤14两,共计12斤13两。


    就是这点粮食,其实也是吃不饱的。


    然而,实际上,这些配给粮食,普通老百姓根本买不到。


    同时,每户配给煤炭200斤,棉布每户衣料一件,砂糖每户每月半斤。


    当然,这些配给的东西,也只有那些权力人物才能买到,真正的老百姓,根本就买不到。


    当局的做法,更加激起了民愤。


    老百姓可以受压迫,也可以受剥削,但他们不能饿肚子。


    谁让他们饿肚子,他们就要反抗谁。


    6月下旬,法租界的国民饭店,突然出现了数十份以八路军为名义的传单:《握紧拳头,奋起杀敌,挺起胸膛,准备反攻》。


    而路承周和马玉珍,也接到了组织上新的任务:为同志们解闷职业掩护问题。


    六月,冀中区工委城工部的三位同志进入海沽,活动在北马路以东、北大关至西北角一带。


    路承周根据他们有一名回民干部的情况,安排他们以贩卖牛羊肉为公开身份。


    同时,给他们安排在西北角小伙巷居住。


    在那里,他们也建立了党支部。


  第九百二十二章 热烈欢迎

    1944年9月,抗日战争进入局部反攻。


    冀中区党委决定,在文安、静海、大城、武清、安次、永清、霸县七个县的结合部,建立中共武清县工作委员会,开辟武清县地区。


    随着开辟地区的扩大,中共武宝宋工委,在宝坻县尔王庄开会,把所辖区划为八个。


    同时,中共冀热边特委发出《关于进行减租运动的决定》,广泛发动群众,实行二五减租,普遍建立农民组织,巩固现有的农会,加强农村支部领导。


    10月,遵照党中央扩大解放区,缩小敌占区的指示精神,冀中区党委决定,把津南沦陷区变为解放区,建立中共津南县工作委员会。


    而蚂蚁情报小组给当津南支队每一个中队,都提供了一本日本宪兵队特高课的证件,让津南支队可以自由活动在津浦铁路东侧,专门打击汉奸,截获敌军用物资。


    津南支队的行动,令日伪当局生畏,称他们为“黑袭队”。


    不管日伪当局如何拦截,如何布置,都摸不到“黑袭队”的线索。


    1944年11月10日,南京的汪逆在日本名古屋帝大医院病死。


    消息传来,“举国”震惊。


    当然,晚上路承周与马玉珍,则好好的庆祝了一顿,汪逆之死,说明南京政府很快就要倒台。


    路承周拿出一瓶珍藏的红葡萄酒,在桌子中间点上一根蜡烛,举起酒杯,微笑着说:“干杯,庆祝即将到来的胜利。”


    作为潜伏在敌营十几年老地工,路承周对日伪的情况很清楚。


    从最近日伪当局的表现来看,日军似乎到了难以为继的地步。


    他们在太平洋战场遭到了惨败,德国进攻苏联时,损失了上百万人,这一切都预示着,轴心国同盟很快就要完蛋了。


    马玉珍举起杯,跟路承周碰了碰,微笑着说:“希望这一天早点到来。”


    路承周抿了口嘴,缓缓地说:“这一天不会太久,但是,我们也要防备日军最后的疯狂反扑。”


    马玉珍点了点头,说:“我听说,日军勒令海沽日商几家大纺织公司,拆除设备献铜献铁,像裕丰、上海、公大六厂部分停产。”


    日军为了获取物资,已经到了饮鸩解渴的地步。


    路承周默默听着,他已经知道了此事。


    路承周缓缓地说:“日军已经到了强弩之末,我们一定要保持警惕,目前我们的职责,除了配合各级党委的工作外,还要尽全力保护好他们。”


    马玉珍认真地听着路承周的话,各级党委在海沽活动频繁,如果没有路承周的话,他们很难会这么快进入工作状态。


    要知道,海沽特务机关非常多,就算有蚂蚁情报小组的掩护,也未必不会出错。


    马玉珍突然问:“我听到一个消息,你的职务又要调动,是吗?”


    身为沽沽月刊的记者,马玉珍的消息很灵通。


    有些消息,她甚至比路承周知道的还要早。


    路承周微微颌首,此事还没完全定下来,他自然也就没跟马玉珍说起。


    这么些事,路承周养成了一个习惯,只说肯定的话。


    川崎弘确实跟他说过,让他去警察局担任局长。


    目前路承周只算一个分局长,而海沽有十二个分局,如果路承周担任了局长,他的权力瞬间扩大了十二倍。


    路承周轻声说:“川崎弘跟我提过,是否愿意担任警察局长。知道吗,柴山兼次郎要调走了,新上任的松井敏男大佐与川崎弘是旧识。每次日本海沽陆军特务机关的机关长一调动,海沽的上层人事,就会大动。”


    海沽的行政机构,表面上是海沽市公署。


    可实际上,控制海沽的,一直都是日本海沽陆军特务机关。


    松井敏男与川崎弘以前就认识,而且两人关系莫逆。


    松井敏男担任日本海沽陆军特务机关长,对川崎弘是件好事。


    川崎弘这个宪兵队长,拥有更大的自主权。


    当川崎弘建议,由路承周担任海沽警察局长时,只要松井敏男点了头,市公署那边,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马玉珍打趣着说:“我看你不日就可以上任,先提前恭喜路局长。”


    马玉珍的话一语中的,1944年12月初,路承周正式担任海沽警察局长。


    几天后,李向学再次来到海沽。


    有路承周这个最大的警察头子掩护,李向学的安全没有任何问题。


    还是在二十四号路18号,路承周先与李向学见了面。


    李向学见到路承周后,紧紧握着他的手,微笑着说:“恭喜你担任了警察局长,以后我党的工作,就好做多了。”


    路承周有了这层身份,将大大有利于各级党委在海沽的工作。


    可以说,我党在海沽,可以肆无忌惮的发展党员。


    至于他们的掩护身份,完全不会有任何问题,只要他们不公开共产党的身份,基本的活动,不会有任何问题。


    路承周则有些紧张地说:“我将尽最大可能,配合各级党委的工作。另外,王林夫正式调走,由我兼任华北工作团的团长。只是,宪兵队那边,如果发现线索,需要我们配合时,恐怕只能协助。”


    李向学点了点头,路承周潜伏在敌营多年,哪些事情必须做,他心里清楚得很。


    李向学缓缓地说:“你的任务依然是潜伏为主,一切以自己的安全为前提。”


    李向学的话,让路承周稍稍放了心。


    他郑重其事地说:“我相信,就算有同志失手被捕,也一定有办法让他们出去。”


    李向学沉声说:“无需解释,一直以来,我都绝对相信你。这次来海沽,我会跟海沽抗联党总支的同志见面,与中共渤海区委,以及冀中区党委和冀东区党委的同志见面。我们除了要做好市内的工厂、学校工作外,还要把日伪方面的工作展开。你的身份,是一个非常有利的条件。”


    路承周微笑着说:“热烈欢迎各级组织的同志,打入警察局、华北工作团,以及宪兵队情报室。”


    李向学被路承周的话逗笑了,是啊,有路承周的配合,我们的同志,可以轻易打入敌伪内部。


  第九百二十三章 副手

    李向学与路承周见面,除了向他传达最新指示外,还特别向他介绍了两个同志。


    一位是继秦宝华之后,由南方局首长直接派遣进海沽工作的周之理,他在市内,以中学教师为公开身份进行活动,发展党员。


    周之理的组织关系,归海沽抗联党总支单线联络,由蚂蚁情报小组暗中保护。


    另外一个,是晋察冀中央分局城工部直接派到海沽开展学生工作的李秋晨。


    李秋晨到海沽后,先后考入省立女中、圣功女中和南开女中,在这几所学校发展党员,建立支部,任南开女中支部书记。


    路承周的任务,也是暗中保护这个脆弱的党支部。


    李向学正色地说:“我知道,让你负责周之理和李秋晨的两同志的安全,确实有些为难。但没有办法,这两位同志,都是刚到海沽,情况不熟悉,环境又很恶劣,只能由你暗中保护。”


    路承周缓缓地说:“暗中保护没有问题,我怎么与他们联络呢?”


    李向学郑重其事地说:“蚂蚁情报小组可以与海沽抗联总支书记楚伦之同志保持联络,如果情况紧急,你们也可以直接与周之理和李秋晨同志联系。”


    路承周点了点头,说:“既然可以直接联系,那就没什么问题了。对了。原来调到宪兵队的苗光远,现调到华北工作团担任情报处长。此人非常奸诈,专门用假的抗日组织迷惑我们。他之前还派康培初,打入了我们的民先队。之前我向组织汇报过,不知道康培初现在如何了?”


    李向学沉吟着说:“据我所知道的情况,康培初被开除了党籍……”


    我党在海沽,目前有十几个党支部,每个党支部都在发展党员,联系群众,说不定又被他们混入了革命队伍。


    李向学的话,让路承周暗暗叹了口气。


    这段时间,各级党委,都在大力联系群众,发展党的组织,难免被特务浑水摸鱼。


    幸好,路承周跟着川崎弘,地位迅速提高,他担任警察局长和华北工作团的团长,与川崎弘和石田秋夫的关系又非常好,让他成为海沽名副其实的中国特务头子。


    苗光远再怎么奸诈,也只是路承周的手下。


    路承周决定,给苗光远配一个信得过的手下。


    华北工作团的行动队长是赵宾,情报处长是苗光远。


    行动队方面,路承周把人事权,基本上交给了赵宾。


    既然知道赵宾加入了共产党,他安排的人事,自然不会偏差太远。


    而情报处这边,路承周第二天去华北工作团时,把苗光远叫到办公室。


    苗光远刚到办公室,就向路承周说道:“团座,我正要向你汇报,情报处发现了重要线索。”


    路承周一愣,问:“什么重要线索?”


    苗光远笑了笑,说:“我们发现了,中共渤海区委海沽临时工作委员会宣传部长,以及其他几位委员的住处。”


    路承周一惊,马上脸露喜色,说:“中共渤海区委海沽临时工委?只发现了宣传部长吗?按照中共的组织机构,应该还有组织部长、军事部长,和工委书记吧?”


    苗光远点了点头,说:“团座说得极是,他们的工委书记奉命回非占领区了。”


    路承周沉吟着说:“既然如此,何不一网打尽呢?”


    苗光远笑着说:“我也想等待时机,但川崎队长觉得,不能再等了,如果等下去,说不定到手的鸭子又飞了。”


    路承周马上说:“既然老师发话了,自然要抓。这次,你们情报处立了大功。”


    苗光远谦逊地说:“都是团座指挥有方,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情。”


    事实上,路承周当华北工作团的团长,而他只是情报处长,苗光远心里还是有些不平衡的。


    想当初,在康伯南道22号的英租界宪兵分队时,路承周是情报一室主任,而他是情报二室主任,两人是平起平坐的。


    可现在,路承周不仅是华北工作团的团长,还是海沽警察局的局长。


    路承周正色地说:“目前,共产党四处活动,你的情报处任务很重。市里不能再出现共产党的传单了,工厂和学校,绝对不能让共产党渗透!”


    苗光远苦着脸,说:“团座,情报处人手有限,共产党又异常狡猾,想要完全阻止他们,非常困难啊。”


    路承周画的范围很大,特别是像传单这样的东西,谁也没办法保证,以后就不再出现。


    如果他立下保证,以后市内出现了传单,责任就全是他的了。


    路承周缓缓地说:“情报处如果人手有限,可以给你加嘛。情报处是不是还没有配副处长?”


    他就等着苗光远诉苦呢,情报处的人,大多是苗光远自己挑的,大部分是他原来的手下。


    苗光远苦着脸说:“是啊,情报处现在才几个人,如果能增派人手,实在再好不过。”


    苗光远没说副处长的事,显然是拒绝派这个副处长。


    当然,胳膊拧不过大腿去,他只是情报处长,而路承周是他的主管上司。


    路承周缓缓地说:“情报处的工作很重要,我看,可以从赵宾的行动队,调几个人过来。另外,我再给你配一个得力助手,再多兴二区警察局特高课调几个人过来。他们都是精干人员,我希望在你的带领下,让共产党在海沽无立足之地。”


    路承周说得冠冕堂皇,苗光远自己承认,情报处人手不足。


    路承周一片好意,他自然不能拒绝。


    至于路承周给他的得力助手,不用猜也知道,一定是路承周的人。


    苗光远试探着说:“团座,到底是谁来当副处长?”


    路承周笑了笑,说:“放心,我派的人,不会在业务上插手,他主要是负责后勤。以前,他在情报一室,也主要负责后勤。我相信,有了他,你再做事情,就无后顾之忧了。”


    苗光远眼睛一亮,说:“您说的是李继平吧?”


    路承周微笑着说:“不错,就是他。”


    苗光远马上说:“有了继平兄弟协助,情报处如虎添翼啊。”


  第九百二十四章 曙光

    路承周虽然很想拖延时间,但苗光远的行动,已经被川崎弘知晓。


    地下党在海沽活动频繁,早引起了川崎弘的强烈不满,苗光远发现了重要线索,他当即决定马上行动。


    为了保证行动顺利,川崎弘出动了日本宪兵队。


    当天晚上,华北工作团与宪兵队配合,抓捕了中共渤海区委海沽临时工委委员、宣传部长刘百里。


    同时被捕的,还有其他三位工委委员。


    数人被捕后,马上送到了宪兵队审讯室。


    刘百里威武不屈,被日本人折磨致死。


    事后,华北工作团和苗光远,都得到了表彰。


    至于具体提供情报的人员,则由华北工作团自行奖励。


    路承周在第二天,特意在华北工作团,搞了一个表彰仪式,有功人员不但要奖钱,还要奖物资。


    在这样的时期,很多生活物资有价无市。


    如果能奖他们一袋面粉,两丈布,或者五百斤煤炭,比给钱还让他们高兴。


    而且,这样的奖励,还得由路承周亲自发放。


    也因此,路承周见到了这次破获渤海区海沽临时工委案的具体立功人员。


    正如路承周所料,这次发现刘百里行踪的,正是之前被海沽市委开除的康培初。


    他换了个名字,打入了渤海区海沽临时工委。


    也就是说,康培初才是真正的立功人员。


    路承周得知情况后,特意对他加倍奖励:两包面粉、一百斤玉米、二十斤砂糖、五十斤粮油、一匹布和两千斤煤炭,外加三千元奖金。


    之所以奖励这么多物资,是因为路承周想知道康培初的真正住处。


    这些物资比钱更重要,康培初一定会放到家里,而且还得请人帮忙。


    路承周就很“关心”的,让李继平给他调了一辆卡车。


    回来后,路承周让李继平详细报告了。


    知道了康培初的真正住处后,路承周把苗光远叫来,提醒他说:“地下党吃了这么大的亏,一定会寻找原因。康培初以前被共产党开除过,一旦他知道这一点,马上会怀疑。你要提醒康培初,让他注意安全。”


    康培初当初虽然是假入党,但海沽市委撤离前,原本是准备除掉他的。


    在宣布开除他党籍后,被他逃脱了。


    苗光远感激地说:“多谢团座关心。”


    路承周的慷慨,真是出乎他的意料。


    苗光远甚至怀疑,路承周想收买人心,把情报处的人都拉过去。


    行动队的直接,是路承周的老部下,情报处给自己配的副手李继平,也是原来情报一室的人。


    而自己原来的副手唐殿武,则被路承周留在了花园宪兵队当翻译。


    还美其名曰,是为了让唐殿武发挥更大的作用。


    在花园宪兵队当翻译,能跟情报处当副处长相比吗?


    此次情报处的人员,看似增加一倍不止,但进来的都是什么人?


    行动队赵宾的手下,不就是路承周的人么?还有李继平带来的,也都是路承周的老班底。


    如果路承周再把康培初这些人拉拢过去,自己很快就要变成一个空架子了。


    可是,面对路承周的做法,他完全没有应对之策。


    甚至,还要表示感激。


    但苗光远并不知道,路承周并非要拉拢康培初,而是要除掉他。


    得到康培初的住址后,路承周让马玉珍暗中确认,一个星期后,才把这个情报告诉了海沽抗联总支,请他们转告津南支队手枪队。


    十天后,康培初被击毙在家,现场还留下了一张纸条:可耻的叛徒。


    这样的描述虽然不准确,但却是最令川崎弘和苗光远接受的。


    至少,康培初的身份,最终都没有暴露。


    时间进入1945年,国际国内形势,都发生了较大变化。


    在国际上,德国在战场上不断失利,德军只能逐步收兵,最终只能紧守国土,时刻提防盟军登陆。


    而路承周,则接到了重庆发来的最新指令,让他通过各种渠道,策动海沽,甚至整个华北伪军之反正。


    而市政府,也根据华北政务委员会的决议,将“华北剿共委员会,以及各级剿共委员会一律撤销”。


    这个决议,释放了一些信号,华北剿共从来就没有取得过进展。


    而现在华北八路军的不断壮大,以及国际国内的形势,让华北政务委员会意识到,他们必须要收手了。


    马玉珍得知这个消息后,非常激动,取消各级剿共委员会,说明日伪害怕了。


    等路承周回来后,马玉珍高兴地说:“今天晚上,得好好庆祝一下才行。”


    路承周得知后,微笑着说:“庆祝可以,但我们依然要保持清醒的头脑。”


    任何时候,都要保持警醒,这是他十几年来,总结的成功经验。


    人在大喜时,很容易失言。


    作为一名卧底,一旦失言,意味着就要丢命。


    伪政府的人,肯定都意识到了,日本快完蛋了。


    军统总部这个时候发来的策反指令,想必会正中那些惶惶不安的治安军下怀。


    然而,日军绝对不会承认他们的失败。


    越是在这个时候,越要提防他们的疯狂举动。


    路承周只与马玉珍在外面吃了顿西餐,随后就回来了。


    他们确实要庆祝,但不能太露骨,毕竟在这样的时期,再过这种灯红酒绿的生活,容易被人怀疑。


    这个时候的路承周,要与日本“同呼吸、共命运”,整天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才对。


    马玉珍回到家后,问路承周:“重庆要求策动伪军反正,你准备怎么办?”


    路承周沉吟着说:“当然要积极行动,重庆绝对不会只给海沽站下这样的命令。我敢断定,很快,就会有各种策反专员涌入海沽。我们要比他们提前一步,同时要让组织上也行动起来,抢在军统前面动手。”


    伪军的战斗力虽然很差,但他们的装备,却是我党急需的。


    重庆早在去年,就经常给路承周发报,提醒他要注意共产党。


    而今年以来,重庆判断,日本很快就要失败,这个时候,党国最大的敌人,就变成了共产党。


    只是,国民党目前是执政党,想要让伪军投靠八路军,需要做更多的工作。


  第九百二十五章 等待

    德国法西斯无条件投降的消息传来,整个海沽突然之间暗流涌动。


    当然,有日本人在的场合,所有人都不会谈论这个问题。


    但中国人在私底下,都在议论着这个问题。


    当天下午,路承周被召到了花园宪兵队开会。


    会议由川崎弘主持,与会的日本人,神色凝重,显然,他们都知道了德国投降的消息。


    此时路承周很能体会这些日本人的心情,德国曾经是日本学习的榜样。


    包括宪兵队作为特务机关,也是向德国学习的。


    然而,德国已经无条件投降,接下来是不是要轮到日本了呢?

    这个时候的日本人心中,恐怕都在考虑这个问题。


    路承周相信,只要心智正常的人,都已经默认了日本的失败。


    川崎弘坐在上首,他的目光,在其他人的脸上缓缓地扫过。


    很多人都是眼观鼻、鼻观心,但川崎弘知道,他们心里,对帝国的前途和命运,一定是悲观的。


    然而,川崎弘并没有气馁,他认为,战无不胜的皇军,一定能取得最后的胜利。


    皇军已经占领了中国大片领土,只要收紧防线,依然还大有可为。


    川崎弘轻轻咳嗽一声,缓缓地说:“诸位,我们从杨柳青镇获得消息,那里有八路军活动。”


    路承周一听,心里顿时一惊。


    路承周之前向组织提供了一条,从独流下圈、经水高庄、杨柳青镇进海沽的安全秘密交通线。


    宪兵队在杨柳青镇发现了八路军的活动,是不是与这条交通线有关呢?

    路承周心里虽然翻起了惊涛骇浪,但脸上一点也没有表露出来。


    他用余光,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况。


    与会的人员,包括井尾少尉、石田秋夫等人,都没露出兴奋之情。


    虽然,相比德国的投降,杨柳青镇有八路军活动,实在不算什么。


    川崎弘也察觉到了会议室太过诧异的气氛,自己的手下,对破获共产党地下组织,完全没有了以前的兴趣。


    然而,川崎弘还是布置了任务,由华北工作团派人与宪兵队特高课合作。


    路承周散会后,与马玉珍取得了联系,让她紧急通知抗联总支书记楚伦之。


    抗战胜利的曙光马上就能看到了,路承周决不允许,自己的同志出事。


    这是蚂蚁情报小组第一次与抗联总支联系,马玉珍化装后,根据之前李向学留下的联络方式,很快见到了楚伦之。


    楚伦之虽然很意外,但这是蚂蚁情报小组传来的情报,李向学之前特别叮嘱过他,蚂蚁情报小组是我党的功勋情报小组,只要是蚂蚁传过来的情报,一定要认真对待,高度重视。


    接到情报后,楚伦之都来不及与马玉珍寒暄,马上派人去了杨柳青镇。


    蚂蚁情报小组不知道杨柳青镇有什么组织,楚伦之却知道,中共冀中区委九地委成立了中共海沽工作委员会,工委和书记都设在杨柳青镇。


    第二天晚上,日本宪兵突然包括了工委设在杨柳青镇一位阎姓人家的联络站。


    但因为工委事先得到了情报,联络站的人员,早就安全撤出了杨柳青镇。


    宪兵队的人一无所获,只得作罢。


    五月下旬,上级要求蚂蚁情报小组提供一个供津南支队行动的目标。


    德国已经投降,津南支队应当主动出击,用行动告诉海沽的老百姓,八路军在行动,日军快完蛋了,胜利就要来了。


    经过慎重考虑,路承周选择了海沽市内的日军皮鞋厂,那里既是日军的军需供应厂,但因为不是生产武器,守卫力量较弱,非常适合行动。


    五月二十五日,津南支队手枪队,长途奔袭了日军皮鞋厂,缴获捷克机枪一挺,手枪三支,俘虏了日军三人。


    津南支队手枪队的行动,震惊了海沽。


    然而,无论是日军还是日本特务机关,都拿神出鬼没的津南支队没有办法。


    月底,中共渤海区委城工部决定,重建渤海区党委海沽工作委员会。


    从五月底到六月,包括冀中九地委、静大县委城工部,纷纷派党员进入海沽发展党员,建立党支部。


    他们领导了公大六厂、公大七厂两个党支部,二十余名党员。


    同时,在裕大纱厂发展党员,也建立了党支部和秘密组织地下军。


    而六月上旬,冀中军区发动了子牙河战役,彻底解除了子牙河日军的封锁,巩固和扩大了子牙河东静海县的抗日根据地。


    七月十二日,冀中军区,又发动了大清河北战役,重点指向武清路南地区,策应了冀热辽军区十八军分区主力进驻宝坻县、香河。


    七月十四日,冀热辽军区第十八军分区主力,巧妙袭击了崔黄口。


    七月中旬,蚂蚁情报小组接到组织命令,配合抗联总支,在海沽成立地下军。


    地下军的任务,是建立隐蔽的根据地,把海沽变成游击城市,当时机成熟时,内外配合占领海沽。


    路承周为地下军的创建,提供了一批武器和手榴弹,以及提供了一批经费,帮他们待定了联络站并提供了合法的身份。


    地下军的有些人员,甚至还拥有警察和特务的身份,大大便利了地下军的行动。


    七月下旬,中共香武宝联合县工委,与十八军分区决定,向武清县河西务展开武装反抢粮斗争。


    日军为了解决军粮问题,不仅搞了垦粮团,还强抢百姓粮食。


    十八军分区的警卫团一个连,化装成给日军送粮的群众,潜入河西务镇,控制住城门、要道,将伪军岗楼、据点包围住,大部队和武清县武工队,带领群众、车辆随后进入,把日军强征的粮食,全部运回解放区。


    在这次战斗中,击毙了数名日军敢死队员。


    而河西务镇的伪军,则很配合八路军的行动,他们没有开一枪一炮,任由八路军运粮。


    甚至,有一部分伪军,在我党的政治宣传下,自愿加入了八路军。


    七月二十六日,美、英、中三国发表了波茨坦公告,敦促日本投降。


    冀中军区,为了响应这一公告,发动了大清河北战役,一举解放了路南武清县大部地区,到九月初,路南武清县全境解放。


    八月六日,上午八时十五分,美国向日本广岛投放一颗原子弹。


    八月八日,苏联对日本宣战!


    八月九日,美国向日本长崎投放一颗原子弹。


    同日,苏联百万红军,向中国东北地区发起攻击,迅速歼灭日本帝国主义在华的精锐部队:关东军。


    与此同时,中共中央政治局发表《对日寇最后一战》声明,号召中国人民的一切抗日力量,举行全国规模的反攻。


    八月十日,党中央发布,关于苏联参战后,准备进占城市化及交通的指示。


    同日,八路军延安总部朱总司令,向解放区所有武装部队发布,配合苏军作战的命令。


    要求各解放区,所有抗日武装部队,向敌伪发出通谍,限期缴械投降,如遇顽抗,当即予以坚决消灭。


    随后,晋察冀军区发出反攻命令,以正规部队进攻大城市和交通要道,以地方游击队、民兵攻取小城市和零星据点。


    而冀中八分区部队,攻占唐官屯、马厂等火车站,北上配合九分区夺取海沽……


    冀中九分区部队,和武清县大队,逼近海沽……


    冀中十分区部队,破坏了海沽至落袋垡段的铁路……


    海沽的日军惶悚不安,海沽的百姓,暗暗欢呼雀跃,海沽的汉奸,则惶惶不可终日……


    作为蚂蚁情报小组的路承周和马玉珍,则依然坚守着自己的岗位,等待最后胜利的时刻……


  第九百二十六章 海委会


    19454年8月11日,党中央发表《关于日本宣布投降后我党任务的决定》。


    这个决定指出:我党目前阶段的任务,应集中主要力量,迫使敌伪向我投降。猛力扩大解放区,占领一切可能与必须占领的大小城市及交通要道,夺取武器与资源,并放手武装基本群众。


    为达此目的,各地应将军大部迅速集中,脱离分散游击状态,组成超地方性的正规兵团,集中行动,以便解决敌伪。


    将来阶段,国民党军可能向我大举进攻,我党应准备调动兵力,对付内战。


    八路军总部朱总司令连续发布命令,要求华北、华中、华南各解放区的人民军队,迅速前进,收缴敌伪武装,接受日军投降。


    要求所有沿北宁路、平绥路、平汉路等铁路沿线及一切敌占交通要道两侧之中国抗日军队,应积极对日军进攻,迫使投降。


    收到党中央的指示和朱总命令的命令后,晋察冀军区向日本华北派遣军司令部发出通通牒,令其在24小时内投降。


    同时,晋察冀军区,集中各二级军区主力,向北平、海沽和张家口等敌占大城市进军。


    接冀中军区主力,开始向海沽挺进。


    冀中八、九、十分区部队,一面扫荡腹地残敌,一面向海沽近郊、平海、平津线、津浦沿线进军。


    与此同时,重庆的老蒋连下三道命令:一、要解放区人民军队就地驻防待命,不得向敌伪擅自行动;二、要国民党军队积极推进,勿稍松懈;三、要沦陷区地下军和各地伪军,各就现驻地区,切实负责维持地方治安,抵抗八路军受降。


    而远东盟军总司令麦克阿瑟发表命令:令日本政府和中国战区的日军,只能向重庆政府及其军队投降,不得向其他武装力量缴械。


    身为军统海沽站的路承周,自然也接到了命令。


    戴立在电报里命令他,海沽抗日大队要发挥作用,马上与各地伪军联系,接受伪军投降和反正,并且坚决制止阻止八路军进入海沽。


    马玉珍看到重庆的电报后,担忧地问:“怎么办?”


    重庆与组织的命令背道而驰,夹在中间的路承周是最不好做的。


    路承周笑了笑,轻轻搂着马玉珍,轻声说:“这有什么好犹豫的?我们是党的人,日当然要坚决执行组织的命令。”


    马玉珍眉头紧蹙:“可是,你会暴露的……”


    路承周坚定地说:“我们当初参加抗日组织是何目的?如果我军占领了海沽,我的身份暴露了又有何关系呢?”


    到这个时候了,他觉得,应该到自己表明立场的时候了。


    只有组织需要,他可以随时表露身份。


    并且在最后时刻,给军统和重庆政府,制造最大的损失。


    然而,路承周却突然接到了李向学的命令,让他执行重庆政府的命令。


    目前,还不到路承周可以暴露的时候。


    路承周在抗日战争时期,功勋卓著,深得戴立信任与欣赏。


    甚至,重庆的老蒋,都曾听闻过路承周的大名。


    既然我党很有可能与国民党军发生内战,路承周的军统身份,就显得尤其重要。


    路承周虽然很想与同志们一起战斗,但上级的命令,必须坚定执行。


    甚至,为了不让路承周被重庆怀疑,海沽抗日大队中的共产党员,也暂时没有暴露。


    至于这支路一手组建的部队,依然隶属军统。


    1945年8月15日,日本天皇向日本全国广播,接受波茨坦公告,向盟军无条件投降。


    同日,驻中国各地的日军,开始向大城市和交通要道收缩。


    宁河境内的日军,向海沽、芦台、唐山等地和北宁铁路线集结。


    驻守宝坻县的日军,撤到海沽海光寺兵营,将大批武器装备,移交给宝坻县政府。


    路承周得知这一情报后,迅速通过抗联,转给了宝坻县周边的我军,让他们迅速去接收这批武器和装备。


    第二天,驻武清县东沽港、王庆坨、黄花店的日军,也撤回到了海光寺兵营。


    路承周则以火焰的身份与刘生祖接触,代表重庆政府,将刘生祖的第三集团军,改编为中央直属华北先遣军第三军。


    同时,重庆老蒋电令华北绥靖军,改编为国民党的华北先遣军。


    我军和重庆政府,都在加紧步伐,接收伪军,占领日占区。


    晋察冀军区,甚至还任命了我党的海沽警备司令和海沽市长。


    然而,到8月22日,党中央、中央军委发出指示:改变以主力部队,夺取大城市及交通要道的方针,转向着重夺取中小城市及广大农村,扩大及巩固解放区,作持久打算。


    要求各区主力,从北平、海沽、保定、石家庄、唐山、太原等大中城市周围转移,回师内地和解放区边缘,攻夺日伪占领的城镇及广大农村,迅速扩大解放区。


    8月下旬,晋察冀中央分局城工部的李向学,再次到海沽。


    不久后,冀中区党委,在得胜口召开海沽工作讨论会。


    讨论会决定,海沽当前工作方针是:围困威胁海沽,积极开展市郊工作,组织群众、武装群众,逐步向市内压缩,相机进入市内。


    会议还根据上级决定,成立中共海沽工作委员会,简称海委会,对外称海委会解放委员会。


    书记楚伦之,机关庙在杨芬港。


    这次会议决定,由海委会把市内各系统地下关系,统一领导起来。


    目前,在市内有冀中、冀东、渤海领导的党员一百二十余人,抗联会员一百多人,市内33所大中学校中,20所内有各系统领导的党员和抗联,及其他外围组织成员。市内几个主要纺织厂和铁路系统内,也有党的力量。


    海委会决定建立海沽地下军,任务是摧毁敌伪统治秩序,维护人民利益、领导失业工人、苦力、城市贫民,没收敌伪及汉奸物资。


    为便于在市外进行军事包围和经济封锁,在市内宣传群众、发动革命力量,海委会决定,成立五个市分委,以市内外相结合的形式划分地域,积极开展市效工作,向市内压缩,里应外合,夺取海沽。


  第九百二十七章 长期安排(大结局)


    1945年9月29日,重庆国民政府委任了新的海委会市长,以及第十一战区北宁铁路线区护路司令。


    路承周因为策反了第三集团军,得到了上峰的嘉奖。


    日本宣布投降后,路承周依然每天去警察局上班,并且,让海沽警察局的人,依然担负起保境安民、维护治安的职责。


    至于路承周原来主要从事特务工作的手下,路承周则将他们集中起来开了个会。


    张广林、赵宾、李继平、王斯广、闻敬载、陈永义等十几个人,提前到了会议室。


    见路承周还没来,赵宾走到张广林面前,轻声说:“林哥,主任是不是要给我们安排退路了?”


    张广林一愣,说:“退路?或许是吧,我倒是觉得,回家种田是个不错的选择。”


    张广林因为三斤饺子,把自己卖给了路承周。


    现在日本人都垮台了,想必路承周也很快会跟其他人一样,要么离开海沽,要么被当作汉奸抓起来。


    张广林甚至觉得,这可能是路承周担任主官的最后一次会议。


    当然,不管路承周最终如何,他都会选择跟随。


    张广林自从进入宪兵分队后,也过上了优越的生活,再也不会为吃顿饺子而担忧。


    旁边的李继平长长的叹了口气,苦笑着说:“我们这些人,恐怕想回家种田都不行。”


    自从苗光远死后,他就成了华北工作团的情报处长。


    赵宾是华北工作团的行动队长,华北工作团可以说还在路承周的掌控下。


    路承周是海沽最大的特务头子,日本投降后,路承周一定会被镇压。


    他们这些路承周的手下,再想像现在过着悠闲自在的生活,恐怕是不可能了。


    能留条命,保持自由身,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陈永义突然冷笑一声,“你们还想回家种田?不枪毙你们,就很不错了。”


    自从路承周担任警局长后,对他也很重视。


    只是,陈永义对路承周还是有点意见的,他不知道路承周还特意通知自己来开会干什么?

    路承周是真正的日本汉奸,他可不是。


    张广林看了陈永义一眼,他知道陈永义跟路承周关系很好,两人也是警察教练所的同学。


    可是,这不表示,张广林对陈永义,就必须保持友好的态度。


    张广林淡淡地说:“陈先生,我们虽然在宪兵分队做过事,但并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


    陈永义一怔,路承周虽然是情报一室主任,又在警察局当过局长,但在他手里,还真的没干过太多坏事。


    王斯广也突然说道:“我也相信巡座!”


    在康伯南道22号时,他就觉得路承周的行为有些异常。


    然而,一直到路承周正式加入英租界宪兵分队,他才知道,路承周竟然是日本特务。


    然而,直到现在,他都相信,路承周可能有不得已的苦衷。


    闻敬载也跟着说:“我也相信承周。”


    路承周还在门口时,就听到了里面激烈的讨论声,他听了一会,突然用力推开了门。


    看到路承周进来,会议室的人马上停了下来。


    路承周身后,还跟着几个人:马玉珍、奚建中和刘建伟。


    看到马玉珍,会议室的人还没觉得什么。


    但奚建中和刘建伟是第一次出现在他们视野,特别是奚建中和刘建伟,还特意换上了美式军装,将所有人的目光,几乎吸引在他们身上了。


    然而,落座时,路承周坐在了会议桌的上首,马玉珍坐在他左侧,奚建中和刘建伟则坐到了右边。


    这样的排序,让所有人都很吃惊。


    现在能穿美式军装的,不都是老大吗?怎么路承周到了这里,还能坐在首位呢?

    路承周的目光,在众人脸上缓缓扫过,见所有人都不再说话,才微笑着说:“诸位,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马玉珍,军统海沽站情报组组长,奚建中,海沽抗日大队的副大队长,刘建伟,海沽抗日大队教官。”


    当路承周说出“军统”两个字时,会议室的人,并没觉得什么。


    他们在心里,早就认定了这个身份。


    只是,他们心里都有一团巨大的疑云,路承周什么时候又跟军统扯上关系了呢?

    还是张广林最先醒悟过来,既然马玉珍是军统海沽站的情报组长,路承周会不会早就跟军统有联系,甚至,他早就是军统的人呢?


    张广林迟疑了一下,问:“路先生,我们是不是被军统收编了?”


    路承周怔了一下,说:“收编?不,准确的说,应该是加入,军统海沽站欢迎你们。”


    陈永义突然说:“你是不是加入了军统?”


    马玉珍微笑着说:“承周一直就是军统的人,说‘路承周’这个名字,你们或许不熟悉,但如果说‘火焰’,我想你们应该都知道吧?”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他们当然知道“火焰”,只是,此时他们的大脑都是短路的,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良久,张广林才突然叹息一声,说:“我就知道路先生是好人。”


    身着美军军服的奚建中,突然站了起来,大声说:“路承周是军统海沽站的站长,深受戴局长赏识,就连蒋先生,也都知道火焰之威名。”


    既然知道路承周是“火焰”,自然也知道,路承周就是军统在海沽的负责人。


    原本他们担忧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兴奋起来。


    他们都是路承周的老部下,既然路承周是军统站长,自己也算为军统立过功啊。


    路承周伸出右手,朝下压了压,示意奚建中坐下来。


    之后,路承周才说道:“接重庆命令,军统海沽站正式挂牌,除了重庆会支持我们一部分人员外,大部分需要从本地招募。你们之前都与我或明或暗合作过,如果需要来海沽站,自然欢迎之至。”


    几乎所有人都马上答应了路承周的请求,除了陈永义之外。


    但路承周并不同意,他命令陈永义必须加入海沽站。


    这次的会议,很快就变成,海沽站的成立大会,海沽站的规格增加,行动组和情报组,升格为行动队和情报处。


    几日后,戴立和毛善炎秘密到了海沽。


    路承周亲自去机场接的机,海沽站终于可以从幕后,走到台前,路承周这个海沽站长,现在的权力大得吓人。


    整个海沽,除了重庆派来的官员外,其他人员都得经过海沽站的甄别。


    在抗战期间,当过汉奸的,先抓起来再说。


    但是,如果与重庆有联络,暗中支持过抗战的,不仅不是汉奸,反而是抗日英雄。


    路承周去机场,依然没有穿军服,开的还是原来的车子。


    海沽站虽然走到了台前,但路承周鲜少露面。


    长期潜伏在敌营,让路承周养成了非常低调的习惯。


    路承周现在是海沽真正最有权力的人,但绝大多数人,连他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甚至,路承周还在考虑,要不要换个名字。


    毕竟,“路承周”这个名字,在日伪占领海沽期间,太过响亮。


    路承周见到戴立和毛善炎走下飞机,马上一溜小跑着走了过去。


    路承周朝戴立深深地躬了躬身,谦恭地说:“先生一路辛苦了。”


    戴立站定后,看着路承周,伸出手,紧紧握着路承周,诚恳地说:“相比你们在沦陷区的工作,我这点辛苦算什么。”


    路承周坚定地说:“只要能打败日本鬼子,哪怕死了也值。”


    后面的毛善炎,笑了笑说:“日本投降了,我们胜利了,但后面的工作会更艰巨,你可不能出事。”


    路承周点了点头,一边引着他们往车上走,一边说:“我知道,接下来要对付共产党了。”


    戴立看了一眼毛善炎,两人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看来路承周的政治敏感性,还是很高的。


    路承周没有安排戴立住宾馆,而是将他们安排到了一栋别墅。


    这些别墅,都是日本人留下的。


    目前,海沽的日军,全部集中到了海光寺。


    戴立到海沽,主要是来视察海沽站。


    自从日军占领海沽后,戴立就再也没有来过海沽了。


    戴立随后,单独召见了海沽站几个主要人员,最后,又会见了海沽站的所人员。


    并给海沽站布置了今后的工作任务:海沽站的主要任务,是反共,坚决清除共产党在海沽的组织和人员。


    哪怕目前国共还在谈判,但军统的任务永远不会改变。


    对共产党公开的活动,一定要监视,对共产党发动的工人、学生、市民,要想尽办法拉拢过来。


    戴立白天布置了任务,路承周晚上就与楚伦之见了面。


    自从日本投降后,路承周与李向学、楚伦之一起见了个面。


    楚伦之这才知道,一直给地下党提供情报的,竟然是路承周这个看上去像汉奸的地下党。


    楚伦之则告诉路承周,目前党中央已经下令,“不要占领海沽”。


    而海委会的工作方针,既要进行公开合法的斗争,又要揭露国民党反动派的一切阴谋。工作重点应该放在市郊,建立巩固的根据地。


    对海沽城内的工作是:在公开、合法、有理、有节的方针下,广泛发动群众,处长混乱局面,建立各种各样群众团体,把人民组织起来。


    海委会的主要工作方向是工人、学生和市民,工运方面以经济斗争为主,组织请愿团要求当局救济复业,保障工人生活,学运方面,要在学生中,建立各种团体,并经过学生的社会关系进行工作,扩大党的影响。


    楚伦之紧紧握着路承周的手,低声说:“日军虽然投降了,但今后的形势发展,会更加尖锐而复杂,我们要做好准备,随时与国民党内战。你的工作部署,要有长期安排。”


    路承周坚定地说:“请党和组织放心,我将与同志们一起,战斗在敌人心脏,全力配合海委会打开工作局面,迎接属于我们的最后胜利!”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