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花溆(6)
作者:admin      更新:2022-12-14 18:31      字数:3954
  “王捕头,王捕头!”


  王琦正在捕房内打瞌睡,忽然被门外的骚动惊得打了一个颤,猛地站了起来,慌张地抹掉了挂在唇边的口水。


  “老大,薛府的李四在衙门口吵着要见林大人,说什么厉鬼挡道,让我拦下来了,您去看看吧!”一个年轻的捕快进来禀告。


  “青天白日的有什么鬼?薛府.……今天不是他们家老爷出殡么?”王琦拿起配刀,跟着年轻捕快出了门。


  李四正满脸惊恐地在衙门口来回踱步,一看见王琦便大呼小叫:“王捕头出事了!王捕头出大事了!厉鬼害人了!您没看见那真是天地变色,日月无光,吓得我…”


  “行了!我好好的,半点事没有。你们家老爷不是今天出殡吗,怎么又跑去撞鬼了?”王琦啐了一口,没好气的问道。


  “是啊,就是出殡路上撞的鬼啊!”李四哭丧道:“才走过五里亭,往砚山的路上,不知怎么的就起了浓烟,四面八方弥漫而来。砚山那片松树林又密,一时我们几乎什么也看不到了。然后,朦朦胧胧间,我就看到了..”他说到这咽了口口水,“看到了好多黑影,在林子里飘啊荡啊的,太可怕了!”


  王琦不由也打了一个寒颤:“然后呢?”


  “然后,”李四道,“我就听到了凄惨的哭声,那个瘆人啊,我差点没尿裤子。然后不知谁吼了一声,厉鬼吸人魂魄了!登时抬棺材的伙夫放下棺椁就跑,吹打队还有几个道士全都溜了个精光,喊都喊不回来。好多小厮丫鬟也都跑了!就剩我和英管家没跑。”


  王琦道:“你人都到这儿了,还说没跑?”


  “是英管家让我回来报信然后找人帮忙的!”李四忙解释道,“可我们府人都走光了,夫人也病的起不了床我不敢告诉她,没办法我只好来这儿了。”


  “这种事你应该去找道士..”王琦道,“找官府有什么用!”


  李四立刻哭丧着脸:“王捕头,道士早吓得还俗了我找谁啊!英管家还守着棺材呢,搞不好他已经被厉鬼吸干了!救人要紧,都说官差正气足不怕邪祟,您赶紧带人跟我跑一趟吧,事后夫人那边肯定也会有表示的,我在这给您跪下了!”说着两腿一曲就要拜。


  “别拜了,你赶紧跟我一起去向林大人禀报这件事,只要大人同意了就行。”王琦忙扶住他。


  …


  “我带人和李四一起赶到了砚山。但到那儿的时候一个人都没有,英管家不见了,李四那小子当时就吓瘫了,说英管家肯定被厉鬼吸没了。我们折腾半天,才让他带路将棺材抬到薛家祖坟下葬了。大人,整个经过就是这样。”王琦说完,轻轻呼出一口气。


  尹千山听完王琦的叙述,沉吟片刻,问道:“这英管家是?”


  “就是薛府的管家英敏,平时帮薛老爷办事。”王琦答道。


  “他现在在哪?”尹千山又问。


  “回大人,自从他在砚山消失后,就再没出现过。大家都说..”王琦顿了一下,“英管家被厉鬼吸没了。”


  尹千山皱了皱眉头:“你对这个英敏了解多少?”


  “不是太了解,就见过几面。”王琦道,“只知道他是薛府管家,除了管理薛府大小事务以外,也时时帮薛老爷跑腿办事,置办玩意儿,很是会做人。”


  尹千山闻言沉吟片刻,对王琦道:“你派人将张承俊以及龚氏夫妇都带来。”


  王琦立即领命而去,不多时,便有捕快将三人带到,尹千山先传唤了龚氏夫妇。


  “大人,我们两夫妻一向奉公守法,可是一等一的良民!敢问我们是犯了什么事,您要…”尹千山刚坐下,就听龚某怨声连连,身旁的龚刘氏也撇着嘴直点头。


  “你们的女儿,是被毒死的?”尹千山打断他的抱怨,问道。


  龚某一愣,半天才点头道:“是的大人,但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如何中毒,又是中什么毒死的?”尹千山继续问。


  龚某抬头看向尹千山,似乎对他这个问题感到疑惑,犹豫着答道:“回大人,小民不知小女是如何中毒死的,也不知她中的何毒。大人,这事都过去了,小民又不想追究。”


  “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先前又如何笃定薛应堂是凶手?”尹千山厉声问道。


  “这…”龚某见尹千山发火,这才咽了口唾沫,嘟囔道:“小民一时悲愤胡乱怀疑的,后来不是撤诉了么…”


  “你女儿死得不明不白,本官希望开棺验尸。”尹千山一字一顿道。


  “使不得啊!”龚刘氏立即嚷道,“我女儿早已入土为安,您不能打扰她在九泉之下的安宁!我们夫妻不同意,坚决不同意!”龚某也摇摇头:“我们决不同意。”


  尹千山在心中叹了一口气,他没想到世上竟真有如此冷漠的父母。根据本朝律例,除非是无主或无在世家属的尸体,否则开棺验尸都必须经过家人同意,不然会以损害尸体判处重罪。


  无奈之下,尹千山命龚家夫妻立于一旁,又命人将张承俊传上来。


  “张承俊,薛应堂在你这里买首饰,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吧?”尹千山直视堂下躬身立着的张承俊,神情严肃。


  张承俊恭恭敬敬地答道:“回大人,薛老爷对夫人很是宠溺,时不时就喜欢买些钗环簪镯送与夫人,又看得起我家的首饰精致绝伦,确实经常光顾。”


  “老主顾不是该多些优惠吗?怎么反而坐地起价敲竹杠呢?”尹千山冷笑道。


  “大人,您可不能随口冤枉小民啊!”张承俊喊冤,“这话怎么说来?”


  “账本上写得清清楚楚,相同的金簪,你卖给京城客商的价格是一百金,这可比卖给薛应堂的便宜了整整一半。你如何解释?”


  张承俊闻言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这…大人,我…”


  尹千山又拿起账簿旁的两根金簪:“怎么看这两根金簪都是一模一样,为何价格会差这么多?”


  这时,旁边的龚刘氏却发出“哎”的一声,只见她直直盯着尹千山手里的金簪,一脸惊诧。尹千山转头,发现她拉着龚某的衣袖,示意他看金簪:“老头子,这不是…”龚某显然也看到了金簪,神情同样带着诧异,但他立刻扯开妻子拉自己的手,给她递眼色让她安静。


  “怎么,你们也见过这金簪?”尹千山冷声问道。


  龚氏夫妇不约而同的摇头,龚某道:“回大人,从没见过…只是觉得好看。”


  尹千山皱了皱眉,似乎想到了什么。片刻后,他又继续看向张承俊:“快解释一下吧,张老板。”


  张承俊擦了擦汗,这才道出其中玄机。


  原来,薛应堂在家中没有财权,薛妙人虽是窈窕女子,却委实继承了父母经商管家的本事,决断处事比男子更有魄力。薛应堂不过是无用书生,怎懂这些,因此家中财政一向是薛妙人把持。薛应堂的每笔支出,都需凭票向账房支取。如此以来,薛应堂不免要想些手段套取银子。于是,他和张承俊商量好了,他以折扣价格长期在张处购买首饰,作为回报,张则将账面和票据价格写成两倍,以供薛应堂套取银子,应付查账。


  听完张承俊的叙述,尹千山沉思良久。看来,这薛氏夫妻的关系,倒是很值得再揣度一番。


  尹千山看了看堂下各怀鬼胎的三人,忽然将惊堂木重重一拍:“好啊,本官传你们来问话,尔等竟敢合起伙来欺瞒本官,该当何罪!”


  龚氏夫妇及张承俊被“啪”的拍案声惊得齐齐跪倒在地,不明所以不住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