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子(雪中亲吻)
作者:多梨      更新:2022-01-14 19:31      字数:3760
  凯撒想要为自己之前的思想忏悔。
  和现在这个听着重金属摇滚、想要擦架子鼓的萝拉比起来, 他格外怀念昨天拿着泥巴喂他吃饼饼的笨蛋。
  往日之事不可追。
  凯撒挽起袖子,花了半小时,总算把萝拉那糊满喷雾和发胶的金色卷发洗得干干净净, 用力挤出精油加热、蒸汽发膜、护发油……
  最后按着萝拉坐下,用吹风筒又重新吹出来蓬蓬松松、香喷喷的头发。
  萝拉对着镜子里面的自己左照右照,大声对凯撒说:“欧吉桑, 你的审美真的好平平无奇啊, 一点儿也不个性!”
  凯撒压制住自己将萝拉拎起来揍一顿的冲动, 心平气和地尝试与她沟通:“你现在想学习架子鼓吗?还是电吉他?”
  处于叛逆期、比较上头的萝拉说:“我才不要学习, 谁都不要逼我学习!”
  这样说着,她还好奇地凑到凯撒面前看了看,伸手摸了一下他的银色头发:“你的头发在哪里染的呀?好酷啊。”
  凯撒微笑着问:“想要吗?”
  萝拉点头。
  凯撒:“想要的话去床上, 趴好,翘起来, 我给你染一个白色的小宝贝。”
  萝拉立刻疯狂摇头, 缩成一团:“不了不了。”
  不需要叫心理医生,凯撒就已经明白, 今天的萝拉的记忆发展到了下一个阶段——几乎所有人都会经历过的、被压抑的、汹涌叛逆期。
  现在的萝拉开始不喜欢被支配, 不喜欢听人的命令, 一定要和意见相左。
  想要将头发染成绿色还只是个开始, 凯撒庆幸自己来得及时, 不然萝拉已经开始浏览打孔纹身、准备抽烟喝酒了。
  叛逆期的孩子具备着令凯撒头痛不已的想法和自我世界。
  凯撒喂水她不喝,凯撒批评她掀桌;
  凯撒工作她唱歌, 凯撒洗澡她先脱——
  凯撒转身, 眼疾手快, 用一张大浴巾将萝拉结结实实地裹住,斥责她:“胡闹。”
  萝拉眨了眨眼睛, 她的鼻尖上顶了一点点泡泡:“不想让我和你一起吗?”
  凯撒看看背后被她装扮成酷炫地狱死亡风的卧室,说:“等你不喜欢那些东西了才可以。”
  他无情地关上浴室门。
  青春叛逆期。凯撒的世界中似乎并不存在这个词汇,在他能够独立思考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思索自己需要背负的责任。
  而艾米莉亚,叛逆期最严重的时候,就是不吃晚餐,然后拉着安加斯出去骑马。
  十六岁的凯撒,在思考责任,明天与未来。
  十六岁的萝拉——
  她站在浴室外,扯着嗓子,用力砸了下架子鼓,随着嘈杂的电吉他音乐,撕心裂肺地呐喊:“死了——!”
  “都!”
  “要爱——!”
  凯撒在下一句“不淋漓尽致不痛快”到来之前,打开花洒,温水落下来,他冷静回想昨晚萝拉的行为举止。
  心理医生说,萝拉的记忆就像被封闭住的盒子,只有特定的刺激下,才会开启。
  外面的萝拉在跳起来唱歌。
  凯撒在温热的水下慢慢回想。
  昨天,萝拉啃光了凯撒带来的所有玫瑰花;
  晚上吃了一整份番茄牛肉酱千层面,一整块提拉米苏,一份罗勒鱼;
  向凯撒提出亲亲要求三次,成功零次;抱抱要求十七次,失败零次。
  唯一能算异样的,只有她哼唧着说头痛——亚当斯送带的、有关儿子的请帖。
  凯撒关掉水龙头。
  外面的萝拉还在蹦蹦跳跳,她不会用电吉他,也不会架子鼓,就是卯足了劲儿一顿乱锤。
  凯撒披着浴袍,叫她:“萝拉。”
  萝拉停下蹦跳,侧过脸:“嗯?”
  她没有再尝试将头发弄成奇奇怪怪的模样,放下架子鼓,仍旧兴高采烈地冲过来,用力地抱住凯撒:“香香。”
  凯撒说:“嗯。”
  萝拉仰脸:“睡睡?”
  凯撒的手按在她额头上,不轻不重敲了一下:“不。”
  他拉住这个不安分的小乳猪,找出昨天的那份请柬,观察萝拉的神色:“还记得他吗?”
  凯撒看到萝拉原本笑眯眯的脸瞬间变了颜色。
  她盯着请柬上面的照片,忽然转脸,将头贴到凯撒怀抱中:“不认识。”
  她开始学会说谎,不仅仅是叛逆。
  凯撒说:“他要结婚了,他的父亲亚当斯邀请了我们一块过去。”
  萝拉耳朵动了动。
  她问:“你要去吗?”
  凯撒低头看萝拉:“你希望我去吗?”
  他清楚地看到萝拉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和以往相同的倔强表情,她说:“我希望你去。”
  “但能不能让我亲手杀掉他?”
  凯撒把萝拉抱起来,放在沙发上,他摸到萝拉的脉搏,心跳,叛逆期的她还不懂得伪装身体上的反应,她所有的情绪都被生理反应暴露无遗。
  凯撒说:“可以,但我想我需要一个理由,萝拉。”
  萝拉盯着凯撒的手。
  良久,她低声说:“这个人想要欺负奥莉,我和尤金妮把他的头打破了。”
  凯撒问:“他怎么能接触到你们?”
  萝拉犹豫了一下,才勉强开口:“是亚当斯。”
  “亚当斯和管理大伯关系好,他经常过来,有时候会叫尤金妮和他说话……他的儿子——就是照片上的人偶尔也会过来乱走,那天我看见他要掀开奥莉的裙子,就揍了他一顿。”“他告状,害得我和奥莉、尤金妮都没有东西吃。”
  “下一次再来的时候,他让奥莉跪下学狗叫,不然还会让我们饿着。”
  “奥莉跪了,他就脱了裤子——”
  说到这里,萝拉不肯再说了,好像想到什么恶心的东西,她说:“我没有一个好的弹弓,不然那个时候就可以把他的脏东西打掉。”
  凯撒安抚地轻轻拍了拍萝拉的背。
  他明白了。
  “我可以给你报仇的机会,”凯撒说,“但作为交换,你答应我,不要纹身,不要烫爆炸头,不要在身上打孔,更不要在我睡着后割法棍,可以吗?”
  萝拉欢呼一声,不过没有亲吻凯撒的脸,而是用戴着铆钉戒指的手轻轻地和凯撒碰了碰拳。
  成功在凯撒手指上扎出两个红红的小坑。
  萝拉说:“一言为定!”
  关于带萝拉参加亚当斯家婚礼的这一提议,遭到了艾米莉亚的强烈反对。
  “您是疯了吗?”艾米莉亚指了指旁边将嘴唇涂成黑色的萝拉,难以置信地看向凯撒,压低声音,“萝拉都这样了耶,您放心吗?”
  凯撒说:“安静些,艾米莉亚,萝拉比你想象中聪明。”
  艾米莉亚转身。
  萝拉抱着木吉他——凯撒给她请了音乐课的老师,而处于叛逆期的萝拉勉强适应了白天没有凯撒的生活,不会再抱着电视哭唧唧。
  只是某些思维方式和记忆仍旧停留在叛逆期中。
  作为承诺,凯撒会帮助萝拉“报仇”,而萝拉则是暂时放弃电吉他,从木吉他开始学习。
  萝拉的确很聪明,她已经可以用木吉他完美无瑕地弹奏整首曲子。
  如果这首曲子不是阿斯蒂族起义军的调子,凯撒会更加欣慰。
  有些东西好像刻在她骨子里面,本能。
  艾米莉亚不理解,她无法说服兄长。最终,她不得已选择放弃,但要求自己也陪伴萝拉一起出席。
  她很担心萝拉的安危。
  凯撒同意了。
  连续四天的大雪终于结束,凯撒开着车子,载着萝拉去挑选一把更好的电吉他。
  萝拉坚持告诉凯撒:“每一个摇滚人心中都有一把优秀的电吉他,我也要有!”
  凯撒平静地说:“那每一个摇滚人背后也有一个任劳任怨的daddy吗?”
  萝拉哼着歌,转过脸:“没有。”
  凯撒说:“你可以有。”
  萝拉的手指在车玻璃上画了好几下,她的记忆还处于那种朦胧不清的状态——确切来讲,她记得自己的朋友,记得自己和小伙伴在官邸中的时光,但是短暂地忘掉了那些人告诉她、加在她身上的责任和义务。
  她不是从诞生下来就有任务的武器萝拉。
  她不需要为了生存而装傻瓜,不需要为了食物挨打。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有着快乐童年和叛逆期的女性萝拉。
  含着一颗蜜桃味的糖果,萝拉看到一闪而过的森林公园,眼前一亮,叫他:“凯撒,凯撒,过去,我想玩雪!”
  大雪过后,路上行人很少,凯撒将车子停过去,落在最大的一株雪松旁侧。刚刚停稳,萝拉就蹦哒着跳过来,她跪坐在凯撒腿上,亲密地伸手捧住他的脸,低头,将嘴巴里的糖果用舌头推给他。
  她淡金色的卷发落在凯撒脸上,和银发触碰。
  凯撒尝到了甜蜜的桃子味道。
  风吹过雪松,将一层柔软的小雪花吹落,均匀撒落在车顶。
  萝拉俯身,压在他耳侧小声说:“但每一个摇滚人都和自己的情/人做过爱。”凯撒垂眼,他问:“你认为我是什么?你的情人?”
  这还是凯撒第一次询问萝拉,他已经做好心理准备。
  无论是哥哥,爸爸,叔叔,伯伯,大变态。
  他都有心理准备,即使萝拉再怎么说没心没肺的话,也不会伤害到他。
  萝拉歪了脑袋,一手握不住法棍,她轻轻地朝着凯撒的耳垂吹气,茉莉香气温柔落在凯撒脸颊。
  就像蓄意引诱严肃古板的长辈。
  就像故意挑战规整严谨的规则。
  年轻、朝气的人总是不喜欢那些循规蹈矩的东西,一定要挑战,一定要去诱引,要自己掌控住局面。
  她希望能够看到对方失控的表情,让人犯禁,挑战世俗,是她最爱干的事情。
  萝拉用了柔软的语调,就像她刚刚喂给凯撒的那颗糖果一样甜:“我生下来不就是为了让凯撒橄榄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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