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咸鱼做梦
作者:admin      更新:2022-12-10 18:38      字数:3360
    这段时间忧思太多,导致李闻川心绪不宁,他很容易想起上辈子的事情。


    与江寒声不一样,江寒声的人生太久了,很多东西都褪色了,只有与李闻川有关的才格外清晰。李闻川上辈子走太快,很多事情回忆起来都仿佛昨日。


    这段记忆大概是在皇子府,他不知什么时候散步到这来了。


    小时候他就喜欢在宫里乱走动,好几处荒凉偏僻的宫殿他都去过,听说那边被石头封住的井里,被水藻掩盖的湖里面,都有宫人或后妃的冤魂。


    那些地方最阴森了,太监们都是去势之人,不敢过去,怕沾染了晦气。宫女胆子小,而年龄大些的宫女知晓得更多,讳莫如深。


    反而李闻川乐意过去,那边没人,他可以一个人在那坐着,偶尔会有一只狸花猫过来。那只猫老把自己团成一团,像一只球,李闻川摸了一把,上面每一块肉都格外地厚实。


    后来成年后,有了皇子府,那只猫被李闻川悄悄带走了。


    猫不小了,是老猫,被抱着换了新地府也不折腾,仿佛有吃的就够了。可是太野了,经常看不到影。


    现在李闻川却瞧见了那只猫,在不远处的亭子里,又把自己缩成一个球,像是老大爷揣着手。那眯眼的架势,是格外舒适的标志。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一下一下地顺着狸花猫的毛,狸花猫的颜色青绿偏黄,黛黑色纹路,愈发显得那只手白皙发亮。


    食指与中指处的薄茧让李闻川确信,手的主人是个读书人。


    可是他想不通,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他怎么有这一段记忆?

    缓步向前走去,凉亭的帷幔被风吹了起来,飘飘散散,他却始终看不清里边人的容颜,隔着一层雾气一样。


    “陛下来了呀。”碎玉投珠般的声音响起,是江寒声。


    这是皇子府的构造,他为什么叫我陛下?李闻川不解。


    这个江寒声没有等李闻川说话,给狸花猫顺着毛又自顾自道:“我都魔怔了,只不过是风罢了。你一只猫都比我沉稳。”


    李闻川发现不对劲了,江寒声并不是在对他说话,不过是在自言自语,现在又是对着他腿上的狸花猫说话。


    仔细看这只狸花猫,李闻川发现其实它大不一样了。这只猫后来跟着他又回了皇宫,宫人照料得好,油光水亮,皮毛跟缎子一样。现在毛发却粗糙了起来,起了坨,还有些发白,这是一只老猫的特征。


    李闻川走进了亭内,江寒声没有抬头,就跟看不见他一样,还在自言自语。


    “陛下已经走了八年了,你说我怎么就,记不得这事呢?”


    史书有载,大庆丞相江砚,总是说一不二,面对幼帝也是不假辞色,有人腹诽,这位似乎并不把那个坐在龙椅上的小孩当皇帝。一直到幼帝长大,又一个新帝登基,他依旧是这样。


    别人看到这,估计就会觉得,这个江丞相怕不是起了谋逆之心,毕竟谁不喜欢更多的权力呢?何况他一生未婚未有子嗣,怕不是把权看得比什么还重了,不允许自己有软肋。


    李闻川心中一阵苦涩,想伸手,想触摸江寒声的面庞,却扑了个空。


    就好像他死的哪会儿,江寒声走向他也扑了个空。


    他不是不允许自己有软肋,是他的软肋已经没了,葬下了。


    李闻川懂的,他的目中无人,是早已有了一个不可磨灭的人,看着那龙椅,总觉得应该是李闻川在上面坐着。他们也曾想干出一番功绩,还没完成,李闻川就先走了。


    “成瑜……”


    “陛下?”江寒声忽然抬头,抿抿嘴,“我又魔怔了。”


    李闻川就蹲在江寒声身前,但这个人看不到他。


    “陛下,成瑜好想你啊。”


    语气轻飘飘的,棉絮一般轻巧,落地时却沉沉砸在了李闻川的心头。他心中一阵抽疼,如过电般瞬间蔓延到四肢百骸,睁眼,一片漆黑,他醒了。


    是梦,一个奇怪的梦。


    李闻川开了床头灯,额头背后全是汗水,顺着肌肤流淌下来,衣服湿了好大一片。


    这不合理,他想。他头七一过,睁眼就到了这里,他怎么会知道江寒声在做什么,他根本看不到。


    如果他看不到,李闻川脱了衣服,露出精壮的上半身,迈进了浴室。花洒喷洒下来,混沌的大脑变得些许清醒。如果他看不到,那都是他臆想的。


    “陛下,成瑜好想你啊。”


    这句话在脑中回旋荡漾,像是按下了循环键。李闻川转动开关,水更冷了些。


    想吗?那种想?


    或者说,他希望是哪种想?


    江寒声那么强势的一个人,在他的梦里却展示出了这么脆弱的一面,一切都太假了。李闻川闭上眼,放肆淋着冷水,这样才能压抑住一些翻涌的想法。


    “你看,我们眼里有同样的荒凉。”


    靳淑妃的话不合时宜响了起来。


    他的人生一片荒凉,路过他的风都是冷的,唯有江寒声,是那一抹意料之外的色彩。


    靳淑妃出宫后,看到宫外的眼神,他难以形容,没有过多地的欢喜,几乎全是迷茫,她从没有出来过,她什么也不知道。


    他又何尝不迷茫,从来没被爱过,当然不会爱人。


    杨氏只给他展示过爱的自私,不择手段,多余的柔情都是为达目的的装饰,所以他不懂。


    正是如此他无法判断,李闻川不敢向前走,他整个人都踩在钢丝上,一步错,万劫不复。


    后来他没怎么睡着,睡得很浅,脑子昏昏沉沉,他可以在回避问题。


    天亮后,他在家里的健身的跑步机上跑了半小时,简单吃了个早饭。


    梁梦为他准备了不少速冻包子,他自己蒸一下就好了。


    吃完,微信消息振动了一下。


    成瑜:“在家吗?”


    他们今天下午才开工,现在还早得很。


    于是李闻川发消息:“搬家换地方了,你发个定位我去你那吧。”正好把给江寒声准备的礼物送过去。


    喝豆浆之际,一个定位发了过来。


    李闻川缓缓放下玻璃杯,看着两个挨得极近的红点,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