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悔恨升级(新修)
作者:admin      更新:2022-12-10 18:34      字数:12617
    那个下午,那杯茶,是迟凛喝过最甜的蜜。


    在这场长达三百多天的漫长暗恋里,时光幽湿潮生,支撑他的是隐秘窥望和想象。


    想象衍衍的家会布置成什么样;想象能吃到他做的饭有多幸福;想象他画画的时候自己能在一旁默默观看;想象每天醒来,第一眼能看到他,应该有多美好。


    窗明几净的小公寓一尘不染,阳台采光极好,陶土花盆里种了几株暗香浮动的黄腊梅,冬季严寒,野蛮生长。


    主人精心收集的各式杯子安静躺在橱柜,红茶发酵烘烤的柴松香细密绵长。谁也不看谁,谁都知道谁。


    他好可爱,我好喜欢。


    临走前还是恋恋不舍:“明天……我送你去上班?”


    “好。”


    第二天一早和迟凛一起来的还有芋泥紫薯煎蛋鸡胸三明治,夏宸衍吃惊接过:“你会做饭?”


    “当然会,”男人骄傲翘起尾巴:“我会的很多。”


    是非常多。


    第二天是飘着翠绿葱花温在保温桶里的小馄饨;


    第三天是肉松芝士火腿饭团配一杯拿铁;

    第四天是培根鸡蛋手抓饼。


    ……


    夏宸衍觉得自己每天早上出门上班都像是开盲盒,永远不知道迟凛还有多少耐心和惊喜在等着他发现。


    只是担忧地摸摸腹肌,被投食了大半个月,肚子上明显多了层软肉。


    哎,是胖了。


    蹭了人家这么多天早饭和免费通勤,投桃报李,他决定邀请男人来家吃晚饭。唯一和预想中有一点点出入的,是在厨房忙活的人不是自己,还是迟凛。


    迟妈妈是个钢琴家,一双手比什么都宝贵,小迟凛很早就开始学着自己做饭。并且他也没有什么君子远庖厨的想法,在他看来,能做饭给喜欢的人吃,本身就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更何况岚省冬天湿冷,哪怕洗菜可以用温水,他还是不能让衍衍受冻——那双玉树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是要拿来画画的。


    站在厨房门口看他切菜,刀工熟练,一气呵成,灶台上煲着汤,小火慢炖,热腾腾的香气扑鼻而来,凝成氤氲薄雾。


    “这么熟练啊?”


    “在英国留学的时候都是自己做饭;”芦笋切成片,最后一样食材终于处理好:“我和穆时海每周轮流做,他一三五,我二四六。”


    “先出去吧衍衍,我要炒菜了,有烟会呛着你。”


    这样的静谧美好,透露着现世安稳,夏宸衍捧着杯子坐在沙发上,发现这段时间自己已经很少再想起言之扬。


    言少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厨房这种事,是从来都做不来的。


    记忆里的难堪与伤痛,连同那些最初在一起时的美好都渐渐模糊褪色,随时间洪流推远。大概是真的,快要完全忘记他。


    晚饭后夏宸衍煮了壶咖啡,两人坐在地毯上一起看电影,很老的片子,《海上钢琴师》,谁也不提天黑迟凛已经该回家。整个房子只有水壶里咖啡烧开冒泡的声音。


    电影结束已经在放人员名单,夏宸衍转过头漫不经意地问他:“用我的毛巾可以吗?家里只有新的牙刷。”


    当然可以,求之不得。


    当夜迟凛睡在侧卧,说到做到的绅士没有半分逾越,只是互道晚安要了一个拥抱就转身回房。


    还是一墙之隔,这次却不觉遥远。


    他把一切选择都交给夏宸衍,前进或后退,反正都奉陪。


    出差回来的这大半个月言之扬都没有来骚扰他,可能是沈霰枫说了停车场的事,心高气傲的言总觉得丢了面子,彻底放弃。


    但其实是沈霰枫根本没说,因为沈公子自己已自顾不暇。


    报复严修的计划已经成功,那天也成功把人送走,沈霰枫睚眦必报,终于拔了哽在心头多年的刺。男人却突然杀了回马枪,不肯就此罢手。


    行,那就玩玩吧,看看谁才是囚徒。


    “也不是不行,”沈公子笑的随意,抓住他手腕的男人混血五官明锐深邃,带一点妖孽的性感:“一定要和我扯上关系的话,那就炮友吧。”


    等他把自己的事儿扯清楚再去找言之扬时,发现这个大傻子根本不知道夏宸衍已经回国,对迟凛的出现更是一问三不知。


    “你,”沈霰枫差点气晕过去,抓起言之扬的领子恨不得给他一拳:“你他妈到底在干什么!”


    “他回来了?”桃花眼潋滟生光,又心生不满:“回来了怎么不联系我!”


    “言、之、扬,”男人咬牙切齿:“你是不是傻了,你们分手了!他为什么要联系你!你还以为他是以前那个非你不可的夏宸衍吗!”


    “你知不知道,他已经有男朋友了!”


    仿佛听见一个天大的笑话,像看怪物一样盯着男人:“你有病吧沈霰枫,来我这儿乱嚷嚷什么些玩意儿?”


    “他叫迟凛,海樾科技的总裁,”一字一句砸破言之扬的防线,看他从晴天霹雳的不可置信到撕心裂肺的疯癫无状:“两个人很般配,比你和夏宸衍还般配。”


    “我不信,”听不见沈霰枫的话,整个世界天旋地转,四面八方传来尖锐讽刺的尖叫在嘲笑他的盲目自信:“我不信。”


    沈霰枫看着他抓起车钥匙飞奔出门:“我要去问清楚。”


    大街上人来人往,可他身边是一片空洞的虚无。他要找到夏宸衍,亲自问一问:一起三年,你难道就这样往前走了?

    你他妈就这样往前走了?我认了错道了歉,你还是一点余地和机会都不留给我?

    我在后面拼死拼活的追你,凭什么不要我?


    奔驰在街上超速行驶,毫无章法地超车,激起身后一阵鸣笛不满。


    杀到夏宸衍公寓楼下,屋子没亮灯,应该是主人还没回来。他站在树下等人回来,盘算着见到人要如何质问。


    只是这一站,就是一整夜,满地的烟头没有消弭冬夜的寒意。


    因为他等到了要等的人。


    但是是两个人。


    庆幸小区的绿化做的很好,高大的榕树能挡住他的慌乱。目光跟随,看见两个人一路有说有笑进了小区,那个男人手上还提着菜,满眼笑意看着夏宸衍一口一口舔着冰淇淋,还伸手擦掉夏宸衍不小心粘在嘴角的雪糕沫儿。


    眼睛干涩发胀,心里沁出的潮湿一片冰凉,怎么会这么疼呢?

    他想起来了,夏宸衍很喜欢吃冰淇淋。


    热恋的时候会专门去买,就为了看他露出惊喜开心的表情。


    “你吃吗?”男孩举着冰淇淋喂到自己嘴边,张嘴咬了一口:“好吃,很甜,以后天天给你买。”


    什么时候开始,就没有以后了?只剩很不耐烦的一句“要吃不会自己去买?”


    什么时候开始,他再没提过这样的要求?


    言之扬记不得了。


    他在祈祷,或许他们只是普通朋友,只是一起回家吃顿饭。可又心知肚明自己在自欺欺人。


    夏宸衍那么好,不会有人不喜欢他。


    曾经他完全拥有的,这个男人诚挚真心的爱,终于在无声无息的愚不可及中悄然失去。


    春寒料峭的夜晚,衣衫单薄的言总站在一棵光秃秃的树下整整四个小时,仰着头看五楼传来的灯光,拉着窗帘,却还是可见隐约漏出的温馨和微暖。


    屋内,迟凛在厨房娴熟处理刚买回来的食材,回家路上夏宸衍突然想吃剁椒鱼,迟总去菜市场现买现杀,边刮鱼鳞边念叨在沙发上抱着哈根达斯看电视的男孩:“天还是冷,这周不可以再吃冰淇淋了,衍衍你要听话。”


    “知道了,”夏宸衍站在厨房门口,舀了一大勺喂给男人:“你也吃一口。”


    晚上十点,各回卧室前迟凛给了心上人一个拥抱,顺势低头亲吻他的发梢:“晚安。”


    “晚安。”


    屋子里的灯关了,黑夜里一片寂静,灭掉手里最后一根烟,蹲下身,眼里的潮湿沁透双手,指缝间的泪痕砸向地面,染成一个小小的光晕,倒映着他的狼狈。


    这场谁不被珍惜却后悔的比赛,言之扬终于溃不成军,落荒而逃。


    夏宸衍真的,不要他了。


  第11章 你有什么资格来求原谅,说你爱我?(新修)

    沈霰枫找到人时言之扬快冻成冰棍,男人浑浑噩噩被拉上车,狭小的空间,只有沉默蔓延。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吹了一夜风的嗓子声音干哑,像一把陈旧破烂的烂铜。


    “一个月前,”沈霰枫点了根烟:“我他妈以为你很上心,一早就收到消息,结果是瞎子聋子全做了,屁都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怎么,怎么就突然不要我了?”


    “他为什么要你?”沈霰风言语犀利,恨不得给他一巴掌:“为什么要一个不把他当回事,还出轨的男人?”


    “我没和他们……”


    “是,你没和他们上床,”沈霰枫沉下脸,第一次对这个发小疾言厉色:“你又想说不就是玩一玩,摸一摸,搂着别人亲一亲?再过分一点也就是让人给你口出来?反正没有踩到那根出轨的红线对不对?”


    “不是没上床,就不叫出轨,你和别人暧昧调笑,肌肤相亲,说些情人间才会说的话,做情人间才会做的事,还信誓旦旦的说我没出轨;”


    “这比你直接和人上床还要过分。”


    “你做的这些事,就已经不把他当作爱人。就算最开始是因为和人打赌才追的他,既然追上了,为什么要这么羞辱他?明明一开始就知道,他不是以前玩儿过的那些人,明知故犯,谁要同情你?言之扬,我把话放这,”一字一句清楚传入耳里:“没有珍惜夏宸衍,会是你这辈子最后悔的事。”


    副驾驶上的男人形如槁木,沈霰枫的眼里一半愤怒一半怜悯。怒是恨他不争气,怜是看他伤心可怜。


    可是言之扬,这还没有完。


    这只是你开始后悔,并且继续犯错的序幕。


    下午五点,原枝欣笑吟吟敲开夏宸衍办公室门:“夏夏,今天可以早点下班。”


    “好,”关上电脑拿起外套:“谢谢学姐。”


    提前开溜的衍衍准备去迟凛公司接他下班,给人一个惊喜。路过小吃街时发现一家新开的奶茶店——是迟凛爱喝的那家。


    “你为什么这么爱吃甜食?”刚发现迟总嗜好的夏宸衍很不解,这怎么看都不像个爱吃甜食的人啊。


    “因为好吃。”


    标准的迟凛式回答。


    人很多,夏宸衍还是选择去排队。


    没想到撞上了好久不见的熟人。


    “你怎么在这?”


    "我……就跟着你来的……"一夜没睡,从沈霰枫家里跑出来开着车漫无目的地乱逛,直到在人群里发现他的踪迹。


    夏宸衍没有说话,跟不跟不是他能决定的事,只是转过头不看他。


    得知情敌名字的第一时间,言之扬就让人查了迟凛,知道这是海樾科技的办公楼,那么夏宸衍来这儿肯定不是为了单单买个饮料而已。不愿细想,眼前人恍若隔世,那些被遗忘掩埋的往事却突然清楚历历在目。


    以前夏宸衍来公司接他,他是怎么说的,是叫他不要来公司丢人现眼,还是嫌他婆婆妈妈?


    小吃街对面是那家夏宸衍大学时最喜欢的冰淇淋,言之扬鬼使神差,在他排队时一路小跑去买了回来,挤到店里把冰淇淋递上去,语气里带着讨好:"小衍,这是你最喜欢的冰淇淋,一勺奥利奥碎一勺芒果丁和蔓越莓酱。"

    面前的人却没有伸手接,寒光星眸里淡的像一缕风:"我想沈霰枫可能没有告诉你,那么我再说给你听一次;"

    不想看他亲自宣判,却听见句句清晰:“我喜欢上别人了,言之扬;”


    “我们之间,再没有任何关系。”


    “很抱歉这三年给你造成的一切困扰,没有好散,也不要做成仇人。”


    啪!

    言之扬情绪激动拉住他不肯放手:“你,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改;”


    ”我没同意分手,你不能自说自话;”


    “以前的事我们就一笔勾销当做没发生过,我们重新开始,我一定好好对你。”


    夏宸衍认真打量他,这个男人脸上会出现不耐,烦躁,冷漠和厌恶,就是不该有后悔:“不了。”


    “你,你说什么不了?”


    “我说,都不了;”


    “现在不喜欢吃这家的冰淇淋,所以冰淇淋不了;”


    “我们之间不存在重蹈覆辙的可能,所以我们也不了。”


    言之扬几乎呕出血,心如滚落钢针,寸寸见红。


    “你就这么狠心?我们三年的感情,不到三个月你就能放下?”骄傲自负如他,说这话时都带着屈辱。可是太想念,一个浅浅的呼吸或皱眉,都让他忍不住内心贪婪。夏宸衍才是他的阳光空气,因为随处可见稀松平常,所以不懂珍惜。当他自投罗网沉溺深海无人问津时,又拼命挣扎企图上岸。


    不想和夏宸衍争论不休,反正他绝对不会就此罢手。


    "你……你什么时候喜欢喝奶茶了?"

    不愿理他,只一心敷衍:"偶尔。"

    "这家排队时间挺长,"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开始没话找话:"你要是很喜欢,我可以加盟或者买一家店送给你,优先只给你一个人做。"

    "不用,"看他惺惺作态的样子心里毫无波澜:"言总不必这样费心。"

    "不麻烦,"言之扬从没觉得自己这么笨嘴拙舌:"我只是觉得你排队很辛苦,是我明白得太晚,但我是真心想补偿……"

    "真的不用,"店员已经在打包,收敛住嘴角那一点讥笑,留给他最后一点体面:"我喜欢自己排队买,何况这是给迟凛的,我并不觉得辛苦。”


    “言之扬,你真的不明白吗?”眼前人露出迷茫痛苦的神色,可明明被伤害的是自己,捅刀子的是他,加害者却一脸受害:"换而言之,就算是我爱喝奶茶,但并不愿意喝和你有关的——不管是你买的,还是你给的。"

    “你自己也说了,是太晚了。”


    “既然晚了,就不用来了。”


    “夏宸衍,”离去时男人的眼神写满痛苦:“你,真够狠。”


    不,我才不狠。


    狠的是你这钝刀子凌迟我的三年,一片一片切碎我的爱情与希望,鲜血淋漓未结痂的新肉被你寸寸撕扯。


    你有什么资格来求原谅,说你爱我?


  第12章 我不原谅你了,我们就这样算了。(新修)


    厨房做饭的迟总全靠肌肉记忆切菜,心里想的完全不是做饭这件事。


    他很开心衍衍来接自己下班,但能够察觉到平静下的暗流涌动——夏宸衍有点心烦。


    “衍衍,”回家路上小心翼翼问出了口:“你不高兴吗?”


    沉默半晌还是实话实说:“我今天遇见了言之扬。”


    于是很体贴的没有再问,和平常一样,甚至更加体贴。


    大概有一点点吃醋,但更多的是心疼。美玉光华,为何如此搓磨?


    这次睡觉前的拥抱比平时更久,贴着耳发温情细语:“别怕;”


    “现在有我了。”


    额头落下晚安吻,抚散一点翻涌而起的烦躁。


    分手三个月以来,这是夏宸衍第一次梦见他。


    梦的开头是两人初见的场景。


    他也是后面才知道,言之扬之所以拼了命的要追自己,完全是大三时那场外院和经管学院篮球比赛的机缘巧合。向来万花丛中过一往无前的言大公子被队友撺掇,能不能追上外院最棘手的院草。


    夏宸衍没有谈过恋爱,不是因为他本性高冷或者洁身自好,而是早在初中就明白自己性取向的男孩早早和家里出了柜,父亲是外交官,母亲是钢琴家,两人都看得很开,并没拿这太当回事。外院女生多,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选择做个不解风情的大冰山。


    严格意义上来说,言之扬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个喜欢的人。


    大概初恋总是用来伤痛或者遗憾的,遇人不淑这回事,不分性别,放之天下皆是如此。


    言之扬追他时架势异常猛烈,花花公子的手段,不是夏宸衍这样的纯情少男能招架,哪怕他意志再坚定,懂得道理再多,动心在前,难以闭眼不见。


    不管自己如何冷脸无视,言之扬永远能死皮赖脸笑嘻嘻的凑到他跟前,拿着他最喜欢的话剧票,一双俊眼泛带桃花:“别生气了小衍,我和你同学说了我在追你,让他替你点名了,走吧,我们去看话剧。”


    还有被他纠缠到忍无可忍时的爆发:“言之扬!你能不能别跟着我!你不嫌丢人吗!”


    浑小子拿着刚买的白玫瑰,拉着他的手:“不要脸,我追媳妇儿要什么脸呢?”


    梦里画面一转,到两人在一起后的样子。


    青春血气的大小伙子,言之扬抱着好不容易追来的人心猿意马,心里盘算怎么把人吃到肚子里才算完。


    夏宸衍偶然在言之扬手机里发现之前没删除的暧昧短信,生了大气,两人大吵一架谁也不肯先低头,碰巧学校组织支教,要去一个很偏远的山村,他一气之下报了名,等到火车开了,言之扬才发现,妈的,媳妇跑了。气不过归气不过,担心他在那小破地方吃不好睡不香,黑着脸买了去那个城市的火车票,下了火车转客车,过了汽车站还坐小摩托,言大公子哪里受过这么多罪,又晕又吐。等到了村子里,土坯房垒的小破教室让他傻了眼。看到灰头土脸的夏宸衍,别说生气了,心疼都来不及。


    把人抱在怀里,勒得夏宸衍差点没喘过气。整整一个月,言公子陪他将就挤在小土屋里,整天委委屈屈和一群小孩抓鸡赶鹅。


    那是言之扬第一次低头哄人,也是在那一个月,夏宸衍才真的确定,要用一切去爱他。


    可惜后来,一切在毕业后翻天覆地。


    那个在冬夜里给他捂肚子的少年,还是迷失在纸醉金迷,长成物是人非纵情声色的模样。


    毕业后言之扬接手了他爸的公司,一口一个言总被人叫着,为了两人工作有交集,夏宸衍选择进入一家大型外企。


    那时两人已经在一起快一年,感情逐渐稳定趋于平淡,如果言之扬肯就此老老实实的过下去,不被他人撩动,他一定能拥有一段羡煞旁人的爱情。


    但他没有。


    五光十色的应酬,妙曼新鲜的猎奇冲昏了他,曾经疯狂追求的恋人慢慢从掌上花变成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


    那么,失望从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逐渐变得敷衍的话语,在一起时不走心的表情,越来越多的理由和借口,解释不清的行踪,以及换了屏保和密码的手机?

    言之扬旧态复发,而他选择视而不见。


    第一次清醒是什么时候?

    大概是在一场酒局里照例去接已经喝醉的男人,没在包房里见到人,却在厕所里听到他和好友的对话:


    “言总,听说你身边养了个人,是你打赌追来的?怎么?还没腻呢?”


    厕所门口,夏宸衍握紧了拳头。


    “啧,追上了,就先这样吧,玩够了再换。”


    荒原的暴雪席卷全身,唇颤齿寒。跌跌撞撞走出会所,却在门口撞到了前来谈事的迟凛。


    命运就是这么喜欢玩笑,言之扬说这话时没想过会被本人听见,夏宸衍不知道自己撞到的人,才是他下半生最好的归宿。


    而迟凛无比庆幸那天自己扶了夏宸衍一把,才换来一点点遇见幸福的可能。


    这场命运转动的齿轮,言之扬轻轻拨转,一切都在悄然前行。


    被迟凛送回家枯坐在沙发上,无法判断言之扬说的到底是真是假。等到午夜时才回家的男人,一身酒气,倒在床上人事不省。


    同床异梦,大抵如此。


    不是没有给过言之扬机会,不是没有过一次次的自我劝慰还有隐忍。一条陌生短信终于把自欺欺人的遮羞布戳破,他顺着地址找到了别墅,群宴狂欢,言之扬搂着一个小男孩,夏宸看着他们进了房间,门重重关上,震碎的不止一地暧昧昏暗,还有这段刻骨铭心的初恋。


    而他还在苦中作乐,至少还是知道回来的,那么还有回旋的余地?只是当他打开小灯准备替言之扬换衣服时,现实从不做好人。


    脖子上赫然印着一枚鲜红的吻痕,刺眼的令人作呕。


    朱砂痣到蚊子血,也只不过一千多个日夜的迁徙。


    梦里第三人称的角度,他不记得自己如何崩溃颓废,从不可置信到心如死灰,整整三个月的时间,言之扬没有发现他的反常,尽管他正常上班工作,但皮囊却只剩下空落的灰败,阳光照不进灵魂的冰窖,他的世界大雪纷飞。


    只有一个从未说出爱意的迟凛在他身边,守着他,等他醒悟。


    感情这种自掘坟墓的囚徒困境,除非自我救赎,外人束手无策。


    夏宸衍放手了。


    爱到深处的最后告别,是埋葬所有的不体面,找一个平淡的周末,悄无声息的退场。


    言之扬后悔了。


    夏宸衍看他的眼神里不再有含情的温然,那么美好纯真的三年被他亲手扼杀,也是他给了机会,推送迟凛到夏宸衍面前。


    人生若只如初见,该多好。


    只是馊了的饭不能再吃,过期的人也不必再要。


    从梦中惊醒时还分不清现实和幻境,好一会才想起,自己已经和他分手。


    拉开窗帘坐在床边,窗外是清透如晕的月光,醒来虚缈还带着点茫然,梦里以旁观者身份再看以前的事,终究没了心酸或是痛苦,也没有怨恨和不甘,只剩真实的透彻。


    言之扬,我是真的,放下你了。


    这些年的好与坏,痛与罪,谎言与欺骗,暧昧与虚假。


    我不原谅你了,我们就这样算了。


    迟凛辗转反侧根本无心睡眠,听见动静急急推开卧室门,就看见这幅场景:衍衍穿着睡衣坐在床上,神情迷茫又释然,沉浸其中,丝毫没发现自己进门。


    “衍衍,你做噩梦了?”


    “啊,不,是,是做梦了。”夏宸衍如梦初醒,略带歉意:“是我吵到了你了吗?”


    “没有,我起床上厕所听见的。”迟凛把人塞进被子里,捻好被子:“冰箱里有牛奶,我去给你热一杯。”


    看他急冲冲往厨房去,嘴里那句不用麻烦还是咽了回去。


    用微波炉热了牛奶,还加了一勺蜂蜜,端到夏宸衍床前:“要喝完,喝了会睡得好些。”


    一饮而尽。


    嘴边沾上洁白的牛奶沫,迟凛喉头一动,迅速撇过眼:“睡吧, 还是还难受睡不着就来叫我。”


    拿起杯子起身准备离开,手腕却被人拉住。那力道很轻,迟凛却觉得挣脱不开。


    “很晚了,杯子可以明天再洗;”夏宸衍纸薄如玉的脸在发烫:“床够大,要睡在这里吗?”


    当然要。


    迟凛像初尝爱情的毛头少年,不敢越矩分毫怕惹得心上人不快,只是拉着夏宸衍的手,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喘,等他呼吸平稳才敢凑近看人。


    温柔如水的目光,载着漫天星光的小船,湖泛涟漪,潋滟晴朗。


    蓑衣客船,终于等到了想为他摆渡的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