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作者:admin      更新:2022-12-07 18:36      字数:4465
    向挽果然没有发烧。


    第二天还生龙活虎地吃了两大碗蛋炒饭。


    于舟对她的健康状况大为赞赏,当然也觉得这应该归功于自己眼疾手快的照顾。


    由于她昨天淋了雨,今天于舟大发慈悲地让她休息一天,不用再练习配音,准备的文化课课程也暂时搁置了。


    但她也没想明白,既然她觉得向挽注定要回去,为什么还总是要让她做这做那,当条观光的咸鱼不好吗?


    不好。来现代社会一趟,感受到科技的日新月异和人类的快节奏生活,应该努力多学点各项知识和技能,知识就是力量,知识就是她最好的纪念品!

    激动了,结尾不应该用感叹号。


    到了下午,于舟昨天发出的微信有了回复。


    短短几行字,她看了又看,又去自己卧室逛了一圈,在飘窗上坐着看,然后又游荡到客厅,瞟了向挽一眼,坐到餐桌旁看了看。


    过了半小时,她才磨蹭到向挽旁边,很沉重地说:“挽挽,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请讲。”


    “是这样的,”于舟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设,“昨天打雷,你一点回去的迹象都没有,我躺在床上,琢磨了挺久。我觉得,咱们不能这样无头苍蝇一样试,咱们得先确定一些事情。”


    “上个月,我教你用ipad,你让我帮你查资料,查查你父母的生平,咱们不是上网搜了吗?你爹的那一朝,皇帝昏聩,那个右相喜欢作妖,所以基本上记载的都是那个右相的小鸡蘑菇事儿,关于你爹的记载不多,就什么提出了几个兴农的举措啥的。”


    “嗯。”


    “关于你娘的记载没有,关于你的,更没有了。”


    向挽沉静地望着她。


    “但我有个朋友,是在那个国家博物馆的,她们那有些内部资料,有一些资料包,花钱买就行,我让她买了个,帮我查一查。”


    “花了我50块。”于舟补充。


    向挽莞尔一笑。


    她一笑,于舟有点不好意思了,显得她自己特计较这50块似的。


    她清清嗓子,继续说:“结果你猜怎么着?”


    “我,我猜……”向挽思索。


    “嗨,不是要你真猜的意思,这就是个抛梗的衔接语,你应该说,‘怎么着’?”


    “怎么招?”


    “果然查到你了!”于舟抖着眉毛提高音量,她觉得应该给自己来一块惊堂木。


    向挽被吓一跳,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但是,”于舟表情丰富地切换了伤感的语气,“关于你,仅有一句话。左相嫡女向氏阿夕……”


    “年十八,卒。”


    她逐渐收敛了逗趣的形容,这几个字说得她的心晃来晃去的。


    向挽也一怔。


    碗碗在二人的沉默中,喵呜叫了一声。


    电视里放着《雍正王朝》,历史的号角低沉地奏响,群臣觐见,伏地山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千年万岁,好像果真能够永垂不朽。


    向挽纤细的喉咙一咽,睫毛微微颤动,然后问她:“这是何意?”


    “这个的意思就是,你……”于舟犹豫着换了个称呼,“古代的向阿夕,死了。而且,记在了历史里。”


    向挽没说话。


    “你要知道,我们现在经历的,就像在坐一辆火车,历史所有的事件都是火车下面的铁轨,环环相扣,首尾相连,才能让时间这辆绿皮车匀速前进。”


    “既然向阿夕亡故这件事,已经记载下来了,那么……”


    “那么,我回不去了。”向挽说。


    于舟穿着拖鞋的脚有一点慌张,脚趾动来动去,然后她说:“你想想,你想想,你静一静。”


    她站起身来,环顾客厅一周,然后走到饮水机前站定,弯腰把饮水机旁边的几桶矿泉水搬开。


    又把碗碗的猫粮搬开。


    向挽探头看她,等她一袭动作做完,才问:“你这是做什么?”


    于舟拍拍手,有点出汗了:“我把这儿清理一下,呃,然后它就,有一块干净的墙壁。”


    “你……”


    “你要是难过了,可以来面壁。”于舟小心地瞟着她的神色。


    向挽抬手,勾着自己的耳发,然后略咬了咬下唇,看着她,“噗嗤”一声笑了。


    “?”于舟叉着腰偏头看她。


    向挽把头正回去,继续看《雍正王朝》。


    一会儿,她才说:“不需要。”


    于舟反应了足足三十秒才反应过来向挽的意思,她预想了很多种情况,一哭二闹三面壁什么的,但没想到是这一种。


    这么平静的一种。


    她恨恨地把水桶和猫粮又搬回去,暗骂一句:“这小没良心的。”


    无语。


    又坐到她旁边,自顾自地说服自己,也劝向挽:“你现在还小,就跟我当年读大学的年纪差不多,我读大学那阵,刚离开家,也可高兴了觉得可自由了,哎呀,觉得天大地大任我闯了,再也不被爸妈管着了,是个大人了。”


    “我那时候,哪知道什么叫离别之苦养育之恩啊,后来你猜怎么着?”


    “怎么招?”向挽熟门熟路地接话。


    “到了大三大四,每次回家过完寒暑假,我爸妈送我去机场,我顿顿哭,真的,回回哭。”


    “家这种东西吧,真的得大点儿了才知道,有后反劲儿的。”于舟摇头看她。


    向挽扫她一眼,俯身用牙签插了一块桃子。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这句诗我不知道你们那有没有,但真的写得很好,你长大了,就更能体会其中的苦楚。”于舟说着说着,自己也有点难受了。


    “上次我看那个新闻,唉,那对母女太惨了,那妈妈辛辛苦苦卖废品供女儿读大学,好不容易供出来了,找了个工作,她妈妈得了绝症,就这么没了。”


    “那姑娘哭得是撕心裂肺的,我看了都心疼。”于舟哽咽了。


    “父母和子女有年龄差,通常会造成感情的不同步,最难过的就是,当你知道了要报养育之恩,却再也没有机会了。”


    她说上头了,突然听见旁边轻轻地抽泣了一声。


    于舟回过神来,看着旁边的向挽。


    向挽微微启唇,抽泣、呜咽、哀号,由小变大,声音从她嘴里淌出来。


    而她的表情没有任何松动。


    “你,这是在干嘛……”于舟慌了,这不会被刺激傻了吧。


    向挽收声,认真地问她:“你说这许多,可是就想瞧我哭?”


    那她便配音给她听。


    “我靠,”于舟怒了,“我让你学配音不是用来敷衍我的!”


    “你真的惹到我了,向挽。”


    她往卧室走,她再也不想理她了。


    但走着走着又反应过来,对啊,她做了那么多心理建设,不就是想让向挽不难过吗?为什么看到她不难过,反而还说一些话来刺激她。


    她有病吧。


    但好在向挽的情绪一直很稳定,晚餐吃得不多,但也在正常范围内,于舟心头小事算落了听,正要思考向挽往后的出路问题,却先来了一个小坎儿。


    向挽发烧了。


    白天没烧,夜里才起来,断断续续的低烧,体温一会儿上来,一会儿又下去,一直到第二天早上。


    于舟看了看新量的体温,37.5度,想着如果一会儿再下不来,就要带她去医院了。


    她其实有点不想带向挽去医院,总觉得会吓到她。


    纠结着,先给彭姠之发了一个语音:“彭导,今天我不过去了,挽挽发烧了,我一会儿可能要送她去医院。”


    过了半小时,彭姠之才回复:“啊好的好的,你好好照顾她,快点好起来。”


    一会儿又是一条:“那你明天还来吗?今天差不多主要角色的音就收完了,明天后天是群杂。”


    群杂就是一些群众的背景音,比如街道的商贩、行人交谈的声音。


    于舟想了想:“那群杂我就不过去了吧。”


    这个她是一点儿都不懂,而且好像也帮不上什么忙。


    “行,”彭姠之说,“你先忙你的,杀青了咱们一块儿吃个饭。”


    “好的。”于舟放下手机,看着向挽,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