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番外.他和他
作者:admin      更新:2022-11-17 18:05      字数:10282
    校庆这一天是周六,我一大早先去单位加了会儿班,快到中午时才回到学校。我到的时候,他们看起来都聊得差不多了,一帮人围成一圈,靠在教室的课桌椅边,没什么人说话,就是微笑着、互相看着,没有老同学叙旧的热络气氛,只有尴尬。


    我想起出门前我老婆的揶揄,一群快十年不见的中年人,高中的事情谁还记得住,还不如不见。


    我当时不以为然。老婆几个小姐妹也都是少年时的好朋友,到了这个年纪,结婚的结婚、当妈的当妈,她们抽出一天见面,还是能聊一整天。每次我开着车去接她,看见她们每个人都拎着大大小小的购物袋,眼睛上新贴的睫毛忽闪忽闪,手指上是新画的指甲,又尖又长,闪闪发光。


    我那时还觉得她对我们老同学的情谊没信心,等我到场,看着眼前这情景,突然觉得她说得也在理。


    他们看我来了,好像看见了大救星一样,三三两两地围上来,一口一个“班长”,然后就是夸赞和打趣,我听着,总想起长假结束后复工的同事,那种明明懒得搭理彼此、却不得不寒暄的模样,也觉得没意思。


    我在人群打量了一圈,女同学们都精致成熟了不少,男人们和我同病相怜、同步发福,一个个的像肿起来了一样,更有甚者,头发都不剩几根。我心里感叹,我们被社会生活摧残多年,早就都没了风发蓬勃的少年样貌,但往好了想,好歹还都能认得出来。人群的最远处,站着两个和其他人格格不入的人,清瘦又修长,我反倒认不出来了。我定睛仔细端详着,左边那个个子稍微小一些的,正举着手和我打招呼,笑得非常真诚。我认得他,这是吴优,毕业之后,我们两个几乎每年都能见到。右边那个人,也是瘦瘦高高,皮肤黑黑的,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不打招呼,连表情都冷漠,我怎么看怎么熟悉,但就是想不起来是谁。


    我忙着回忆,忘记说那些暖场的废话,眼看着气氛又要冷下来,我赶快从背包里拿出那本文件夹。离家之前,我从书柜最角落里找到了当时的毕业照,想着能是不错的谈资,便用夹子收好,带了过来。


    毕业照背面印着我们每一个人的名字。我把照片举起来,挡在眼前给他们展示。视线落在背面的名单上,我下意识沿着每一行慢慢地看,默读着老同学的名字。直到停在“林竞”两个字上,我才想起来,刚刚站在吴优旁边的那个人就是林竞。


    我好久没见过他了。他和他的好朋友吴优不一样,吴优每一次同学聚会都参加,他从来不来。


    我不禁想起那时候,吴优还问过我,和林竞有没有联系,我觉得奇怪,以为是吴优在装傻充愣耍我。我和林竞三年都没说过几句话,都毕业了,他还联系我做什么。


    但吴优也算提醒了我,我知道这些同学每个人去了哪所大学,其中熟的几个,连毕业了在哪里工作都心里有数,唯独林竞在这里是一片空白。我也来了好奇心,打听了几圈,才知道他去国外留学了,最后问了当年的老师,得知林竞高考结束之后就去了新加坡,之后也没有回国。


    不知道为什么,得到了这样的回复,我立刻转告给吴优。我总觉得,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应该都不太在意林竞的去向,吴优是唯一的例外。


    毕业照是很好的话题,所有人都围在照片旁边,看着那些青涩的脸、想着那些朦胧的记忆。我趁着他们注意力都在照片上,悄悄抬起眼睛看着林竞,看他现在这肤色和体格,像是沉迷于运动或健身的那种男人,我们一个个大腹便便、老态初显,他还是以前又高又帅的样子。


    他确实是好看,这点我们都服气。小时候他就是班里的著名景点,别的班、甚至别的年级的女生都来看他,看他和吴优,他们两个还天天黏在一起,女生就会比较哪个更帅,我还知道有想象力更丰富的,会考虑哪一个做男朋友更好。我那时候不理解她们,现在也明白了,我小时候也思考过清华和北大哪个更适合我。


    那时候我们班很有名,有三个话题度很高的男学生,林竞、吴优,第三个人是我,我们三个人,从前到后帅气程度递减,学习成绩递增,到我这里都是断崖式的起落。我本人觉得我在这个上位圈里很多余,可是莫名其妙地进来了,又被莫名其妙地被认可了,怎么想我都费解。


    于是很多外人便觉得,我们三个彼此相熟,把我作为追求或靠近他们两个人的切入点。我那时收到过一些情书,给林竞的不少,给吴优的更多。我听说是因为,林竞把收到的别人转交给吴优的情书都撕了,还当人家面扔进了垃圾桶,后来就没人愿意让他代劳,火力自然就被转移到了我身上。通过我的结果也差不多,那时候吴优看着那些粉红色的信封,虽不至于像林竞那样没理由地过激,但也平静得没什么表示,接过去看两眼就又还给了我,我就再还回去。女孩子和我幻想过的浪漫情节从来没有在他们两个人身上发生过,从我这个看热闹的角度,也颇为遗憾。


    回忆到这里,我才想到对于吴优和林竞来说,他们有过类似的经历吗,总之我是从没收到过爱意的。不知道是他们两个拒绝帮忙,还是我人气低迷,我想了想,大概率是因为后者。


    高考完之后,我和学委因为成绩比较好,被老师叫回去给下一级的高三生分享经验,我记得那是那年的八月底,回学校的那天,天气又闷又热,天色阴沉得发青,晚些时候,又要迎来一场暴雨。


    果不其然,我和学委刚从学校出来,准备一起搭地铁回家,雨就落下来了。我一个人倒也可以跑到地铁站,只是学委还拿了不少从学校收拾出来的东西,到了地铁站,全身都要湿透了。我们商量着在门口那间奶茶店坐一会儿,等过了这阵雨再走。


    她坐在我旁边,我们谁也没说话,安静地等雨停。我喝了口奶茶,耐不住无聊,眼睛四处看着。我注意到她提着的那个透明袋子,里面装满了练习册和卷子,最前面一封小小的信封,浅粉色,封面上的字迹被水滴打湿,晕开了一小块,我仔细看了看,第一个字还完整,是“吴”字。


    我这才想起来,几周前我们聚会,她被我们起哄,亲了吴优一口。原来她早就喜欢吴优,我们这帮人闹腾着,竟然还给她壮了胆儿。


    我不知怎么就得意起来,觉得自己做了件了不得的好事儿。


    “你也喜欢吴优啊。”我忍不住逗她。


    她才反应过来,注意到我看着信封的视线,便转了下小袋子的提手,把露出信封的那一面藏了起来。


    我总是充当这样的角色,抛出一句八卦,收到的反应都是害羞的笑和红透的脸。此刻的她却不一样,只是低下头,淡淡地笑着。


    “已经不喜欢了。”


    我很意外,那一天之后,我们都以为她和吴优谈起恋爱来了,没想到实际上是这个结局。我突然很觉得不知所措,紧接着又尴尬,原以为是撮合了姻缘,现在一想,似乎只是一件自我娱乐的丑事。


    这话说出口,我们之间又沉默下来,窗外的雨声小了一些,我巴不得这雨快点儿停,让无地自容的我赶快逃走。


    “你和他比较熟,应该能看出来他一点儿都不喜欢我吧?”


    我没想到她会接着开口,我摇了摇头,想了想,又轻轻地点头,最后又要否认,我下巴的轨迹变了好几次,像是在空中,胡乱地画了个“8”字。我本意是想说我跟吴优也不怎么熟,听了后半句,又觉得她说的不错,但承认了,好像又要伤她的心,只能模棱两可地应了一声。


    “其实我跟他都没说过几句话,那时候被别人拉着看他,就也觉得他好看,笑起来的时候尤其是,”她还在继续,声音和雨声混在一起,让我也想起吴优的样子,“那天之后他还来跟我道歉,我才发现我也不怎么喜欢他,我喜欢的不是他面对我的样子。”


    我根本没听懂,我想到的画面就是吴优天天嘻嘻哈哈的傻样儿,他身边总是站着一个冷脸的林竞,我那时候跟别人形容他俩,就说是动画片《没头脑和不高兴》的真人版。


    雨终于停了,我还在庆幸这雨停得很是时候,再多说几句,学委可能都要哭了。但没想到等我们从奶茶店出来,我看着她,已经全然没有了忧伤的样子,刚才那段心酸的暗恋故事,好似发生在别人身上一样。


    她的话反而让我不明白了,乘着地铁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在想她是什么意思,想到最后也不懂。我想不到吴优在她眼里是什么样子,反正我眼里的吴优是不怎么可爱的,别人呢?难不成林竞眼里又是另一个人吗?

    我靠在地铁车厢的内壁上,运行时的车舱晃动着,震得我脑袋嗡嗡的,想法也跟着乱起来。或许她喜欢的是面对着林竞的吴优,但那还能有什么不同之处吗?我困得要命,闭上了眼睛打起盹儿,懒得再想这些。


    上高中的时候,我和吴优真的不算熟,变得稍微亲近一点儿的契机,是大概两三年前那次聚会。


    我这个老班长总是喜欢组织这些聚会,起初我们每年都聚,之后来的人越来越少,正好我研究生毕业,开始工作,忙得要命,也没有心思搞这些。直到那年夏天,好久没联系的吴优给我发信息,问我今年还有没有聚会。


    那天都已经快晚上十点了,我刚下班,叫了辆出租车,街上没什么人,但道路两边的写字楼里,很多还是灯火通明。被社会生活折磨的这段时间,我每天只想着工作,什么都顾不上,我想除了我以外的其他同学也是同样,疲于奔命的生活里,再也挤不出时间给这些逝去的青春和不再会相见的人了。


    我听说吴优毕业之后去了大厂当程序员,那应该比我忙多了,怎么还惦记着我们这些同学,我一边好奇,一边又觉得他这样问我,可怜巴巴的,或许是不忍心,也或许是想逃离这无头苍蝇一样忙碌又盲目的生活,我给他回复:周末一起吃顿饭吧。


    我预约了一间包房,在群里发了预约信息,说着欢迎有时间的同学们来聊天,群里有很多人回复,但是到了约定的那一天,只有我和吴优两个人到。


    我一年多没见他了,话是这么说,但一年多只是听起来隔了很长时间罢了,事实是我们两个每年都会见到,每一次的聚会他都来,只是来了之后,永远是提不起兴致的落寞样子,好像很失望一样,不喝酒、不聊天,一个人坐在那里,安安静静地吃东西。


    我不知道他怎么了,上学的时候,他永远像个电力满格的机器人,话很多、玩笑也很多,吵闹又调皮,奇怪的是毕业之后每次见他,他都心事重重。


    今天也是同样,他走进包房,看到我之后也并没有多开心,和那时期盼我组织聚会的他判若两人。过了约定的时间,只有我们两个人,我就翻开菜单,对他说:“咱俩随便吃一些好了。”


    我余光看到他叹了口气,像是希望又落空的样子,“点两瓶啤酒吧,班长。”他说。


    到最后我们两个喝了好几瓶啤酒,他一点儿都不能喝,脸又红又白,一会儿不说话犯着困,一会儿又久违地滔滔不绝。我在社会的人情网里混久了,几杯黄汤下肚,也不过是刚好有了兴致,我听他胡言乱语着,好像听懂了,又感觉不太懂。


    “林竞去新加坡了。”我又重复了一次,这是吴优今晚第三次问到林竞,我看他实在不开心,便耐心地再次回答他。


    我猜他或许是失恋了,只是他这副抓着林竞不放的样子,看起来好像林竞把他甩了一样。我被我自己的想法逗笑了,如果有别人在的话,这句话说出口一定能引起一阵哄笑。


    吴优沉默下来,他双手撑着脸,看着面前的酒杯和盘盏发呆,表情都是我不理解的沮丧和难过。我终于忍不住问他:“你是不是失恋了?”


    他摇摇头,又点了点头,我更糊涂了,安慰的话也说得含糊:“生活还要继续啊,吴优。”


    “我想去找他,”吴优说,他双手挡住了脸,很懊悔地在脸上搓了搓,“我好想他。”


    我拍了拍他的肩,以为自己猜对了,只当吴优是没走出失恋的阴影。


    我后来才知道,那时候我以为的真相只是我的猜测,我以为的笑话才是片面的真实。


    那之后隔三差五,我就会和吴优小聚一下,我不知道那一顿饭局他记得多少,反正那天之后,他再也没和我问过林竞。


    2017年,他又给我发信息,说他公司发了两张五月天演唱会的票,问我去不去。我高中时是五月天的歌迷,歌词抄了满满一本,全班人都知道。


    我还跟他吵过一架,他那时候喜欢陶喆,跟我鼓吹David Tao多厉害多先锋云云,我说歌词写得不行,我们俩很幼稚地争吵了好几句,最后旁边不知道谁终于听不进去了,说到八年十年之后,说不定他们几个还要同台,到时候你们俩再看自己当年无不无聊。


    我想起这一段,更觉得好笑,高中毕业了这么多年,我对这些偶像也没那么热情了,吴优反而记得我曾经的爱好。我又想起来那天喝多了的他,想起我跟他说,“生活还要继续”,我突然想,好像只有我们的生活在继续,不知道为什么,吴优似乎总是沉溺于那几年的时间。我们走过了这么些年,他还停在河流的上游里,抓着岸边的残枝,被湍流冲刷着,也不愿意向前。


    我不知道那几年时间有什么好留恋的,不明白吴优在执着什么。


    他把门票送给我,可惜还没等到8月份演出开始,我就和那时候的女朋友分手了。最后竟然是我和吴优一起去看的。


    我们的位置太远了,一伸手,几乎都能碰到鸟巢体育场的天蓬。场上的新歌我都没听过,吴优也是,我们麻木地挥着荧光棒,演出还没结束就离场了,等到安可喊过几轮,灯暗、散场,那时我都到了家,躺在床上快睡着了。


    托校庆的福,这次聚会难得有这么多人,那些和我经历类似的老油条带了酒来,全然把这次聚会当成了觥筹交错、拓展业务的酒局。半推半就地,我也过了把酒瘾。


    他们还在胡扯聊天,酒喝干了,烟也点起来,我透过烟雾,看着坐在圆桌另一边的吴优,还有他身边的林竞。


    他们不知道在说什么,吴优用手挡着嘴巴,林竞看着他,把他的手拨开,吴优便靠得更近,鼻尖都快要贴上林竞的耳边。悄悄话说完,林竞看着吴优,露出浅浅的、却又深情的笑。我竟然用这个词形容他,但更让我意外的是,这个形容竟然这么贴切。


    那一瞬间我疑惑又惊讶,我第一次看到这样子的林竞,在我对他不算深刻的回忆里,他冷漠、寡言,能想到的画面只有他撕掉别人给吴优的情书的样子。直到今天,我才知道他还会笑,还笑得这么真诚又温柔。


    吴优也变了,他又变成了活泼鬼马的样子,那个只有我见过的吴优、那个连林竞都不知道的,低沉、落寞、孤独的吴优,好像只是我自己的一场错觉。


    我心里多了些想法,只是现在还没成型,或者说,是我的迟疑让我不敢确信。


    傍晚,我叫了代驾送我回家,我因为酒意,头晕得厉害,只能半躺在后座上,眯着眼休息。


    我忍不住又想起吴优,时而是小时候那个活蹦乱跳的他,时而是刚刚在林竞身边,那个成熟了不少,但终于快乐起来的吴优,中间穿插着,又想到了我和他坐在鸟巢高远的观众席上,百无聊赖观赏演唱会的经历。


    我把手机的蓝牙连上,被记忆鼓动,播放起很久没听过的五月天,十年前的老歌我每一首都会唱,比如《雌雄同体》、比如《彩虹》,还有现在这首《爱情的模样》。


    歌里唱着,在一样的身体里面,一样有爱与被爱的感觉。


    高二的时候,我看了一部电影,名字叫《盛夏光年》,当然也是出于歌迷的喜爱。那部电影我当时不理解,现在多多少少懂了。那些歌我当时听不懂,现在也听懂了。


    到家之后,我躺在床上,头疼得厉害,晕晕乎乎的,睡也睡不着,醒也醒不过来。半梦半醒间听到我老婆的讽刺,说着我又在无用社交,是不是和那些老同学见面也尴尬,我不服气,就说起吴优和林竞,这么多年了,还是很亲密。老婆很不屑,说那是人家感情好,你们班里有几个他和他。


    我想反驳,但又觉得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她若是知道了其中曲折,更会觉得他们两个难得,我这驳斥就更立不住脚了。


    那一年年底,我老婆足月,生了个漂亮的小公主,第二年元旦我陪她坐月子,无聊得要命,便刷着手机看起了娱乐新闻。新闻上说,五月天和陶喆首次同台,我心里惊喜,又想起来吴优。


    我把新闻转发给他,又觉得这样没头没尾的,挺奇怪,便加了一句:我女儿出生了,到时来吃满月酒!


    吴优很快回复,第一句说恭喜,第二句是没想到他们真的同台了,最后一句又说到:班长,我终于找到了我的爱人,有时间见一面。


    我一点儿也不意外,他的爱人是谁,心里也猜出了七八分。


    我抱着女儿,她的眼睛还没睁开,睁开了,也看不懂手机屏幕上这些话,不然她爸爸讲给她的第一个故事是关于爱情的,未免也启蒙得太早了。我老婆在一旁笑着数落我,问我看到什么有趣的,哄孩子还不专心。


    我摇摇头,又回答她:“读到一段成年人的童话,有机会讲给你听。”


    ——

    我想写他们两个在吉隆坡的故事,想写林竞捡回来一只黑毛小野猫,猫的名字我都想好了,就打算这么写:“吴优看着小猫全身黑色的毛发,只有额头上一点白色,感觉像是一块反色的饭团,于是就给他起名叫饭团”,“晚上林竞回来得很晚,钻进被窝里,吴优睡得迷糊,还以为是小猫黏人,把林竞这只超大的猫咪推开”,我还想写在热带住久了的林竞,回到北京被冻得感冒了的故事。上面这些都想写,但是都没成真,最后写了一个完全没在计划里的,第三个人角度的番外。


    我一直觉得我做得不够好,没有让更多的人喜欢上他们两个,也有一点点遗憾,加上前一段时间,因为工作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今天写完这个番外,觉得多少圆满了一些,也把生活中的难过平复了不少。我这才意识到,这篇文也是写给我自己的童话,是让我被击败和耗尽之前,再多坚持一会儿的美梦。


    希望大家能喜欢《加雅街》,谢谢大家能喜欢《加雅街》,我们有缘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