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瑶澄清谣言的一小时后,苏昙才知道微博上发生的事。


  　　原本双方粉丝就吵得厉害，在叶瑶站出来说明情况后，争吵直接升级,开始往更糟糕的方向发展。


  　　【叶瑶真会阴阳怪气,想内涵苏姐倒贴就直说，还拐弯抹角的,以为被人听不出来吗？】


  　　【拍电影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哦,现在蹭完热度就想撇清关系？】


  　　【恩惠？说得好像谁想给你一样。】


  　　【叶瑶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毕竟恩惠对应的是施舍嘛。什么人才需要施舍？当然是乞丐啦。】


  　　【抱走苏姐姐,没人想关照你，别给自己找存在感,谢谢。】


  　　【这位姐，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就是想走黑红路线吧？先欲擒故纵，然后买水军黑自己，虐一波粉再澄清,老套路了。】


  　　【这绿茶手段真高啊，还拉上计如云帮自己炒作，骚不过骚不过。】


  　　苏昙的粉丝原本就对苏昙和叶瑶合作有意见,两人在演艺圈的地位相差太大，叶瑶又和苏昙有过一些绯闻,因此苏昙粉丝无论是出于对苏昙事业的考虑,还是对苏昙名声的考虑,都不希望苏昙和叶瑶有太多接触。


  　　但即便如此,过去两方粉丝也从没有过这样大规模的骂战。


  　　综艺是直播,一起吃烧烤的事是中午发生的,而争吵几乎也是那个时候开始,事情发酵的速度快到令人咋舌。简直就像是……有幕后推手一样。


  　　苏昙作为众星传媒的老板，又是影后，对网络上这一套引战流程有着非同寻常的熟悉，不难察觉有人故意想引发她和叶瑶粉丝对立。


  　　这个人会是谁？


  　　从竞争的角度，她第一个想到的是计如云。


  　　计如云喜欢叶瑶，但她和计如云合作过的次数不少，也算是朋友，以计如云的人品做不出这么下作的事。


  　　至于宋染，祝芸，林菲菲，就更不可能了。


  　　如果她身边要有一个人，有理由、有能力、有足够的心眼去做这件事，那么就只剩下……


  　　苏昙垂下浓密的睫毛，那个瞬间不愿意去思考心底某个巨大的可能。


  　　沉默片刻后，她拨通了手机里一个电话。


  　　不需要翻阅联系人列表，不需寻找备注，那个名字在她通讯录的第一个位置，从许多年前开始她就能完整地背下号码。


  　　手机响了三声，电话被接通。


  　　“苏昙？你不是参加综艺吗？今天怎么有空打给我？”


  　　“这次的热搜是你的杰作？”苏昙语气冰冷。


  　　“嗯？你说什么？”林惊雪的声音听上去温软，带了点疑惑，没有半点攻击性。


  　　“我和叶瑶的热搜是你的杰作？”苏昙一字一句地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林惊雪淡淡说道，“苏昙，我以为你打电话给我是为了关心我，看来我想错了，是吗？”


  　　“你不知道？”苏昙皱眉，心底泛起冷笑，“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苏昙，你不觉得自己很不讲理吗？”林惊雪走到窗边，打开窗户，“连你自己都无法肯定的事，你第一时间不去核实，却想到来质问我？”


  　　苏昙的手指覆盖上窗台，指尖逐渐扣紧：“除了你还有谁能做得出这种事？”


  　　她想起她们上一次见面。


  　　那是在她离开林惊雪的公寓，来参加综艺之前的事。


  　　那天林惊雪突然找来她公司，问她同意参加恋爱综艺的事。她们吵了一架，结果不了了之，她们谁都无法说服谁，也没有人愿意让步。


  　　她们之间争论对错毫无意义，有的只是谁去迁就谁。


  　　林惊雪临走前留了句话给她，她一直到现在都记得。


  　　——“你会后悔的。”


  　　她说。


  　　“为什么就一定是我，不能是别人呢？”林惊雪在电话里轻轻笑着。像在讽刺苏昙，又隐隐暗含了一丝自嘲。


  　　“你们众星传媒难道就没有竞争对手吗？你难道就没几个对家吗？第一个想到我，你不觉得很可笑吗？”


  　　苏昙隐忍着脾气：“林惊雪，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林惊雪声音很轻，“是我变了吗？那你呢？不过是几条热搜而已，你就这么在意吗？”


  　　“你利用我的名誉，煽动我的粉丝去帮你达成目的，这还不够我在意吗？甚至让叶瑶也……”


  　　林惊雪轻轻笑了：“说到底还是为了叶瑶。苏昙，你其实并没有自己说的那么在意粉丝，不是吗？如果这件事和叶瑶无关，你还会跟我生气吗？”


  　　“你不也一样吗？”苏昙冷静地说道，“如果叶瑶没有参加这档综艺，你还会做这些事吗？”


  　　电话里的声音突然间安静了。


  　　许久后，她听见林惊雪轻声说：“为什么不会呢？”


  　　“苏昙，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不是吗？从小你就是我最亲的人。现在你对另一个女人有感情，难道就要舍弃与我的感情吗？她就那么重要吗？”


  　　“你……”苏昙深深皱眉，竟在她面前说不出话了。


  　　什么朋友，什么亲近，都是假话，是骗局。


  　　她也很想问问林惊雪：对你来说，叶瑶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变得那么重要的？


  　　从前只有她和林惊雪两个人时，林惊雪从来不会把过多的目光聚焦到她身上。这是她从来奢求不到的关注，却在这样的时刻轻而易举得到了。


  　　开心吗？


  　　她不觉得。


  　　她甚至不知道在林惊雪心里，她还算不算是她的亲人跟朋友。


  　　许久后她问林惊雪：“那么你想要我怎么做？”


  　　林惊雪一怔。


  　　苏昙：“你做了这么多，你想要我怎么做？”


  　　林惊雪没有说话，苏昙却觉得自己能猜到她在想什么。


  　　“退出综艺，离开叶瑶？”她静静帮林惊雪开口，“然后，帮你追她吗？”


  　　林惊雪沉默。


  　　“惊雪，你连这个都无法承认吗？”苏昙望向窗外无边无际的夜空，“你没有想过你们的将来吗？”


  　　“……”


  　　“你只想有个人陪着你，永远不会离开你。以前你希望那个人是叶瑶，后来我离开了，你就觉得换做我也可以。是吗？”


  　　房间里一片寂静。


  　　整个世界像是被消了音，只剩下林惊雪浅浅的呼吸声。


  　　苏昙听在耳中，心里像被她埋下一颗随时可能点燃的炸//药。


  　　她没有等到林惊雪回答。


  　　林惊雪把电话挂了。


  　　苏昙缓缓将耳机从耳边放下，迎向窗外茫茫夜色，隔着山水眺望尽头的街景，第一次觉得城市的灯火距离自己很远。


  　　风吹起她飘逸的长发，带了一丝夜里才有的凉意，将她的记忆带回到过去。


  　　林惊雪就像一个极其缺乏安全感的孩子，无时无刻不怀揣着强烈的企图心和自尊心，对所有美好的东西都抱有危机感，在欣赏的同时无法克制嫉妒心，要么得到，要么毁掉。她孤独地沉溺在一个人的大海中，守着自己的浮木，却又想将岸边的人拉下水与自己共沉沦，于是便怨憎浮木无法将她带去岸边。


  　　她对叶瑶的喜欢不过是嫉妒心作祟而已，她从没想过要和叶瑶有未来。而和苏昙多年来的相处又让她潜意识觉得苏昙该属于自己。她所谓的“喜欢”和“在意”，任性地随着她的精神状态变换着，这么多年来让苏昙心力交瘁。


  　　林惊雪挂断电话后，苏昙打了通电话给姜韵，交由姜韵去处理这件事情，之后不到半小时便撤下了热搜，双方粉丝骂战也很快停止。


  　　但即便如此，叶瑶的那条回应却在苏昙心里挥之不去。


  　　合作关系。


  　　不想承蒙太多恩惠。


  　　谢谢关照。


  　　每个字都是陌生人之间的客套。


  　　所有人都以为叶瑶这条微博是在澄清这场闹剧，只有苏昙知道，这是叶瑶在暗示自己。


  　　叶瑶是聪明的人，苏昙不相信她感觉不出自己对她态度的改变。但是她依然选择远离自己。


  　　她就要这么放弃吗？


  　　不，她做不到。


  　　*

  　　第二天的活动是可乐桶挑战。


  　　可乐桶这个名字听上去很普通，实际上却是威士忌酒和可乐一起调配出的酒，尽管可乐的成分远比酒要多，但后劲很大，据说很多酒量好的人都没能挑战成功。


  　　挑战的规则同样是答题，只不过规则有所不同。从第一个嘉宾开始，按顺序对下一个嘉宾提问私人问题，全程有测谎仪跟踪。如果对方回答了真话则提问方喝酒，如果对方回答了假话则由被提问方喝酒，最先倒下的人出局，再开始下一轮，因此每位嘉宾为了少喝酒，不得不对下一个嘉宾提犀利的问题，且尽可能地回答真话。


  　　提问从计如云开始，按照节目组分配的房间号依次排下去，第一个被提问者是林菲菲。


  　　计如云第一个问题就问得十分直白。


  　　“菲菲，谈过几次恋爱？”


  　　林菲菲听后，脸色有些不自然，却碍于有测谎仪在，硬着头皮说：“七……七次？”


  　　宋染面露惊讶：“菲菲姐你感情经历这么丰富？”


  　　林菲菲不甘回怼：“小心一会儿你也被问到这个问题。”


  　　测谎仪无动静，按照规则是计如云喝酒。


  　　这些人里，能喝酒的就只有计如云和苏昙。计如云在圈里人脉广，常常跟朋友聚会喝酒，苏昙作为众星传媒的老板，平时少不了应酬，酒量自然不在话下，但剩下几个人就不一样了。宋染和祝芸酒量差，林菲菲酒精过敏，叶瑶不爱喝酒，酒量同样不好。


  　　所以轮到自己提问时，一个个都尽挑犀利的问。


  　　下一个轮到林菲菲提问苏昙。


  　　林菲菲端起酒杯，嫣然一笑：“苏总，我可提问了啊。”


  　　苏昙：“问吧。”


  　　林菲菲：“我的问题是：苏总，你喜欢叶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