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烟霞(双更)
作者:admin      更新:2022-11-09 12:14      字数:102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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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给到全能多项目选手足够的休息时间, 赛程是男生一组、女生一组,高一到高三分开比。


    四百米、八百米结束后,会场内穿插着开始跳高、铅球这类技术性的项目, 接续的是4x4的接力赛。


    季舒白看完林致远的四百米比赛就先抱着相机回观众台了,还没上来就发现后排气氛不对劲, 再看看平时热衷加油的寻旎病怏怏的,当即明白过来。一步跨三个台阶上来, 启口头一句就是,“等下我来替你跑五千。”


    “你替个锤子你替。”钟浅夕锁眉打断她, “你运动鞋在柜子里吗?借我穿, 我来替她跑。”


    季舒白梗着脖子争辩道, “我月经今天最后一天了,可以的。”


    钟浅夕揉着太阳穴,无比暴躁的反问, “你也知道是最后一天,又不是根本没来, 我说了我来就我来,你跟寻旎一起给我坐这儿。”


    她极少有这样不容置疑的时刻, 周遭溢出的气场撕碎平素的恬淡温软外壳。


    陆离铮后脑枕着冰冷的墙壁去看她, 少女站得很直, 裙角在微风里轻摆, 这边并不被阳光眷顾,可那双漂亮的眸里有碎星闪烁。


    “我让你坐下。”钟浅夕深呼吸,按着季舒白的肩头向下压。


    季舒白无奈说, “不是, 让你跑, 可我得去给你拿运动鞋吧, 我柜子钥匙扔在教室里啊。”


    “……”钟浅夕怔然,轻笑答,“也对哦。”


    寻旎不再遮掩自己的痛处,整个人抱膝蜷缩起来,指着自己的包,“运动服穿我的吧。”


    附中的夏季校服是衬衫配制服裙,对鞋袜没有硬性要求,女孩们为了美观会选择小皮鞋搭配,等体育课再换舒适的运动服和鞋子。


    钟浅夕是那种逢体育课直接穿运动鞋来的人,没在学校特地备着,好在她和季舒白的鞋码相同,拼拼凑凑能整出套合适长跑的装备来。


    她抱着寻旎的包和季舒白下去,同老钱说明五千米需要换人的事情。


    老钱正拿着折扇给运动健将们扇风,手没停,打量了下钟浅夕瘦弱的体格,忧心忡忡讲,“换人可以,但重在参与就行,跑不完五千米不丢人,你们的主业是学习,这种长跑就该交给专业的人拿名次。”


    “老师,咱们不带这么灭自己威风,涨他人志气的吧?”徐鸣灏刚跑完男子一千米,气喘如牛,“寻旎生病了啊?”


    “……”前排的坐着的同学们看傻子似得望向他,眼神同情。


    徐鸣灏说话不过脑子,迅速反应过来,猛地起身,“那我去帮她打点儿热水吧。”


    季舒白晃手里的保温杯示意。


    林致远扯着班服下摆拉住徐鸣灏,“行了,闭嘴坐下。”


    她俩刚出教学楼踏进操场的范围内,就陆离铮隔着几十米的距离精准的定位了钟浅夕。


    寻旎今天拿的运动服相当可爱,鹅黄色的短t速干衣和同色系带短裤,显白且扎眼,像是朵明艳的小雏菊,很难被忽略。


    长发从披肩被挽成了高马尾,小小的一只,有说有笑,悠然朝班级坐席渡步,全然不为即将到来的五千米忧心。


    路过中间比跳绳的区域时还停步给班里同学加了会儿油。


    钟浅夕是真没什么心理压力的,如果说一千米还是搏一搏出奇迹的话,那五千米就是大家平淡无奇凑全人就行了。


    她准备跑两圈走两圈随便搞一搞,总不能真有谁在乎她五千米成绩吧?

    不会吧、不会吧?


    ****

    陆离铮抽完烟回来,正赶上号码牌被送到班级,快要开始了。


    钟浅夕柔软度极好,不费吹灰地下腰拉伸,手掌在触到地面前收回,注意到压在眼前的阴影抬眸,对上陆离铮黑曜石般的凤眼,梨涡浅淡。


    “张嘴。”陆离铮清冽唤。


    钟浅夕听话的张开嘴,被塞进来个块状物体,温度高,有点儿化掉了,丝滑的巧克力在口腔里蔓延,她嗅到了淡淡的尼古丁气味,不知道这人刚刚到底是顺便抽烟,还是顺便买巧克力去了。


    “谢谢。”她含混不清的道谢,就又被喂了一小块儿进来。


    陆离铮挑眉,“不用谢。”


    寻旎不知何时换坐到了第一排,喇叭就抱在怀里。


    季舒白左手拎矿泉水瓶,右手举手持电风扇,脖子上还挂着相机,后备充足。


    老钱还在絮絮叨叨的念经,“一定量力而为啊,你要不要再压个腿?”


    “没事老师。”钟浅夕把1号号码牌背好,粲然一笑,“我对自己根本没有要求。”


    谢薇做着加油打气的手势,反向鼓舞说,“那就对了!”


    在她往候场区走之前,寻旎抄起喇叭,气若游丝的喊,“开摆吧,我浅!”


    帮她把仅剩的努力之路都给堵死了。


    咸鱼的准备相当充分。


    但当钟浅夕签完名,在进场前热身的时候,就发现。


    去他妈的,全白准备了。


    附中塑胶跑道四百米一圈,五千米十二圈半,挺要命的距离。


    会来跑这玩意的无非两种人:一是耳根子软好说话为班级凑数的;二是标准体育生,日常就练这玩意,这是人家的大主场,秀的飞起。


    “凭你也配站在这里啊?”尖酸刻薄的嗓音在头顶炸开。


    钟浅夕加固鞋带的手指一滞,她微微抬眸,看见站在对面,叉着腰气宇轩昂的女孩子。


    对方胸前挂着14号牌,穿火红的运动服,护膝和运动手表俱全。


    皮肤呈现健康的小麦色,露外的腿部肌肉线条流畅,双手手指交叉,“咔哒”作响的捏着。


    昨天的篮球场上一班碾压了十四班,公开打了他们班的所有人的脸,钟浅夕更是在最后烈火浇油。


    今天这位出言不逊的体育生,无疑是来替人往回找场子的。


    “同学。”软糯的江南调子插进来,略微缓和了气氛。云霓作为第一类大好人来替班级跑五千米,路见不平为钟浅夕出头。


    她蹙眉看着体育生讲,“你怎么可以那么说呢?”


    对方讥讽的笑,“我说她,又关你云霓些什么事?你是大海吗?管的那么宽?”


    云霓气得涨红了脸,肩头忽然多出点儿重量来,她回眸,对上钟浅夕温柔的笑意,女孩子摇了摇头,示意她不必为自己再讲些什么。


    为了不给到她任何压力,连季舒白都没有来候场区送钟浅夕,无人知晓发生过什么。


    枪响那一瞬,钟浅夕如同离弦的利箭,冲出重围,锐不可当。


    以极快的速度套了对手们大半圈。


    “我靠,可以啊你们浅。”徐鸣灏拍手夸,“早知道我劝她报四百米去了。”


    寻旎曲腿,下巴颏撑着膝盖扬头,嘟哝着,“我怎么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呢?”


    起跑线在靠近教学楼那端,钟浅夕转瞬就已经飞奔至另一边的观众席,谢薇随便挥舞着班旗,猜测讲,“可能是准备开局秀一下然后再放弃吧?”


    陆离铮掀眼皮追随着那抹快得不可思议的明黄,在她跑到直线最近距离时捕捉到钟浅夕侧颜的表情。


    粉唇紧抿着,目光如刃,承着些……愤怒?

    长跑主要拼得是体力和耐力,开局爆发后很容易造成力竭拉胯的局面,会跑的基本选择在后期发力,不断的反超对手。


    前几圈往往没什么看头,都是来遛弯儿的。


    钟浅夕以一己之力堵死了寻常路,带动了和她同样的业余选手加速起跑。她感觉自己有心头有团火在熊熊燃烧着,只有奋力的往前冲,才能够舒缓分毫。


    一圈、两圈、三圈。


    骄阳似火,烘烤着大地,脚下有热浪翻涌,耳畔有风声相随。


    喉腔里有浅淡的铁锈味翻覆着,钟浅夕莫名其妙的想到一句曾经看到过的话,“我们不过是宇宙里的尘埃,时间长河里的水滴,所以想做什么就大胆去做,不要怕,没有人在乎,就算有人在乎,又算个什么东西?”[1]

    所以陈灵又算是个什么东西?也配来评价我配不配?

    这些年痛苦挣扎匍匐到今时今日,不是为了被人评价不配的。


    戾气与恨意尽数迸发,催着钟浅夕不断向前。


    四圈、五圈。


    钟浅夕仍然没有降速的意思,她还是以最初的冲刺劲头再向前。


    一班的同学们震惊了,以季舒白为首的小部分人聚集到跑到边缘为她呐喊助威……和劝说已经足够了,已经足够给班级争光添彩了,不必再继续了。


    钟浅夕什么都听不进去,她已经被激怒了,她要赢下这场比赛,无论付出任何代价。


    曾在悬崖间走钢丝没有摔死的人是绝不会服她不想服得输的。


    过去十几年间,在深海里沉浮未溺毙,在苦痛深渊里拼命站直,不是为了接受那种鄙夷眼神的。


    我是不会退让的。


    体育生又如何?很了不起吗?或许我没办法在短跑领域赢过你,但这是长跑。


    比起恒久忍耐和契而不舍,在座大多数人,和我比起来都是垃圾。


    少年人其实是不管不顾的,今天站在这条跑道上,全世界都要为她让条路。


    没有人配评价我。


    “钟浅夕!钟浅夕!”


    她的名字响彻云霄,一班四十来个人喊出了一个团的气魄。


    他们昨天为了陆离铮欢呼,今天为了钟浅夕。


    二者有本质的区别,前者是碾压局,后者是玩命局。


    陆离铮同样立在跑道的外围,眸光晦涩,他开始重新审视这个看着柔弱娇软的少女,她的性格妆容百变,可都直指同个终点——内心强大到不可思议。


    阳光冲破梧桐叶片布下的荫蔽,细碎而班驳的落了满脸。


    钟浅夕在体育生轻蔑的注视下慢条斯理地把鞋带塞进交叉处。


    长睫毛轻颤,忽睨向体育生。


    “同学,你叫什么?”钟浅夕柔声细语的发问。


    对方生硬答,“陈灵。”


    钟浅夕长得相对幼态,肌肤白皙无暇,五官近乎没有棱角,只有双内勾外挑的眼睛平添万种风情,多数人在看她的时候都觉得是邻家妹妹款,不具备任何攻击属性,是副由着搓圆捏扁的包子状。


    十四班的体育生就是看到她替寻旎才敢开口直接嘲讽大开的,毕竟看着就很好欺负。


    “陈灵啊?”钟浅夕重复着,笑意陡然消失的无影无踪,莹润漂亮的狐狸眼里覆了层冰霜。


    她朝陈灵走近,陈灵下意识地后退。


    “你别紧张,我不准备对你做什么。”钟浅夕淡然解释。


    就在陈灵哂笑要再嘲点儿什么的时,她眸底晦暗,幽幽道,“你会为你说过的话付出代价的。”


    陈灵虎口卡在耳畔当扩音筒,“哈?你说什么?”


    钟浅夕转头就走,陈灵在身后哄然大笑,“那就让我们拭目以待。”


    ****

    “陈灵你他妈的到底再搞什么啊?你冲上去压着她跑不会吗?”孟覃跟跑嘶吼着命令道,“你还能跑不过个弱鸡了!”


    十四班的呐喊口号呈现鲜明的区别,清一色的“你搞快点儿!”


    陈灵是个短跑运动员,她原本的节奏是末尾两圈再冲刺,被钟浅夕这样打乱了节奏后很难再有余力规划,只能随着呼喊声加速追上去,不断拉近距离。


    在弯道处凭借技巧陡然疾冲,超过钟浅夕。


    十四班终于响起零碎的叫好声来。


    “浅浅。”钟浅夕隐约辨出熟悉的清冽嗓音,她没有精力再侧目或者歪头,只能估量大抵是陆离铮和季舒白进了内圈在陪跑。


    呼吸早就不再匀称,脚步如同灌了铅一般的沉重的,黏腻的汗水洇湿衣物贴在身上,连眼前的场景也开始变得模糊。


    她凭着本能继续奔跑,没有任何技巧的在直道硬生生地靠速度超过陈灵。


    爆发力惊人的强大,此前根本没人知道钟浅夕是这样能跑,她几乎不报名任何运动项目。


    血液里某种东西被催发出来,钟浅夕拔足狂奔,踏碎热浪。


    温柔的魔咒震耳欲聋。


    “你要努力拿到第一,因为你姓闻,你是闻越蕴。”


    钟浅夕咽下口腔里的血腥,睁开眼睛看向正前方的绿荫,日光为目之所及的物态蒙了金光,到底肯承认,她其实还是姓闻的。


    哪怕当年那么、那么厌恶自己的钢琴老师,她依然日复一日的练习着曲子,哭到哽咽都会突然爬起来改曲谱,最后拿到金奖。现在打工到无比困倦,时间已经很晚了,她却还是会喝浓茶硬挺着复习明天考试的内容,来稳固本来就有把握的第一名。


    云淡风轻都是假象,她的骨子里铭刻着对胜利的欲求。


    分不清嘈杂纷乱的脚步声属于谁,究竟是她的对手、还是朋友。


    能做的只有不断向前、再向前。


    高马尾扫着后颈痒到惊人,余光恍惚间扫间冷白腕骨上的发箍,泠冽的冷杉气味坐实陆离铮的身份。


    声音闷得不像自己,钟浅夕微微抬起左手,“发圈给我。”


    陆离铮保持着和她同步前进的速度,精准的交到她掌心里。


    钟浅夕边跑边捆得头发,随意地绕了几圈就直接把皮筋拉到最大箍好。


    谢薇把水蓝色的班旗舞得猎猎生风,同学们不遗余力地喊着,仿佛钟浅夕已经获胜。


    汗珠滴进眸中,她奋力眨眼挤干净,恰逢弯道,陈灵意图再复刻一次加速。


    钟浅夕不遑多让地压过去,忽脚下一滑,朝前栽去。


    惊呼声和吸气声里。


    并没有迎来预期中的眼前漆黑,一切终结。


    陆离铮温热的手掌托抬住了她的额头,膝盖传来火辣辣地痛感,她在意识到快要跌倒的瞬息伸手想去撑地保护自己,但没用上。


    整个人全部的重量都加诸再陆离铮的右臂,小臂充血紧绷,硬撑着她重新站起来。


    陈灵在她起身的刹那自身旁越过。


    到了第九圈,已经完全是钟浅夕和陈灵两个人的角逐场。


    “漂亮!”孟覃的狂笑透过喇叭尖锐刺耳。


    血色自膝上蜿蜒而下,钟浅夕咬着牙伸手抹了一把血,血红扎眼。


    她艰难地直起身体,挥臂朝前大跨步追去。


    躯体的痛意和压在心头积攒多年的恨意正不断扩散,就快要漫出来,把她吞没了。


    真正体会过濒死感的人是不会在乎磕破皮肉的痛觉的。


    钟浅夕脑海里闪过许多破碎的片段。


    过往的回忆如利刃,刀刀贴肉淬血。


    琴房里澎湃激昂的琴声,哈里森诡异的笑容,优雅却恐怖的那句英文“没有人会相信你”;双手背在身后,十指纠缠,鼓足勇气讲出厌恶哈里森原因的她自己;许久后母亲怀疑的眼神和认真的劝导“蕴蕴不可以为了不学钢琴编出这样的谎话,这次就算了,不可以再有下次”;被被子掩盖掉的啜泣声。


    阳光明媚的沙滩,冰凉的海水,她不断地扑腾求救。


    可是离岸是在太远,以至于奋力求救都更像是在挥手。


    被暴晒到看不出原色的甲板,作呕的鱼腥味,错愕瞪大了眼睛茫然的摇着头,“我不知道,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被攥紧的电话听筒那边,和自己语调无限接近的回复。


    “您好,我是闻越蕴,您那位。”


    昔日里家人的关怀备至和友人们的欢声笑语再不断地远去,她只能不断地努力回忆所有细节,固执地来铭记下一切。


    永夜里对镜的自我质疑,我究竟是谁呢?

    所有没能杀死她的东西,都铸就了今天的钟浅夕。


    她不想感激倒霉的过往经历,只想痛骂去他妈的。


    命运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轻而易举的对她下毒手,她赢不了命,还赢不了尽力就能控制的事情了吗?

    这一瞬她还能站稳,她就还能跑,她才不要输。


    眼眶酸涩,泪水不受控制的涌出。


    “蕴蕴乖,别哭。”陆离铮旧日的声音正在擦拭着她的泪水。


    钟浅夕眨眼挤干净,昂着头去看。


    陈灵就在前面不远处,经历了数次的冲刺后,她的速度也早就放得很缓。


    旁边传来陆离铮喑哑悦耳的提示,“这是最后一圈了。”


    口干舌燥,连痛感都消失了,唯有手背擦蹭到的红提醒她受伤的事实。


    观众席上徐鸣灏和寻旎争先喊破了嗓子,沙着声不肯停。


    云霓被套了三圈,刻意的放慢脚步来到钟浅夕身后。


    她气息不均,颤着声讲,“站稳,我送你。”


    钟浅夕没力气回应她什么,只是努力的直了下脊背,云霓的手掌覆着她的背,灵巧的托力朝前给了个冲劲儿。


    她送得非常努力,以至于在钟浅夕被推出后,云霓愣是往后踉跄了半步才站稳。


    身后的脚步声沉闷如铜锤,一下又一下的挥向陈灵。


    陈灵弄不明白,为什么到了这里、为什么已经到这一步,那个看起来纤细弱不禁风的女孩子为什么还会追上来。


    绝望感在明黄色重新占据眼前视线时重新笼罩到陈灵心头,她再也没能超过去。


    ****

    终点线布在观众看台这边。


    钟浅夕一马当先,在歇斯底里的欢呼中冲破那道提前拉好的红色长布。


    她冲线后做的第一件事是回身,竖起大拇指,手腕转动,缓缓向下。


    对着身后败北的陈灵,喝了个倒彩。


    “你做得最错的一件事,就是刚刚对我说了那句话。”整个人都很累,累到快虚脱,钟浅夕苍白干涸的唇开合,涩然吼出句, “所以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陈灵消失在她的视线范围内,颓然的半跪在跑道间喘息。


    所有的力气都已经耗尽,钟浅夕朝后栽倒,径自落入个温暖结实的怀抱里,熟悉好闻的冷杉气味涌进鼻腔。


    她其实没有特地确认陆离铮是不是在,单纯为了相信而相信,觉得自己会有依仗。


    就好像年幼时爬上树拯救只下不来的奶猫,结果到最后自己怎么都下不来了,又怕母亲批评,不肯喊大人。


    陆离铮张开手臂要她往下跳,说自己会接触她。


    她就真的闭着眼往下跳,被紧紧的护住,毫发无损,反倒是陆离铮手肘擦伤了很大一块,还在揉着她的额头安抚,急切的问问她有没有受伤。


    时隔多少年,旧名字都快忘记的钟浅夕终于又一次可以肆无忌惮的行事,倒下时有所倚靠。


    耀眼的日光刺入眼眸,宽大的手掌替她挡住光。


    钟浅夕软弱无骨的躺在陆离铮怀里,动脑袋蹭了蹭他的肩膀,低喃吐出个音节,“抱。”


    又抽着鼻子软绵绵的撒着娇,“我走不动了,你抱我吧。”


    吸管被季舒白小心地递送到唇边,嘶哑低沉的嗓音在耳畔磨着,无比宠溺的哄,“浅浅乖点儿,你先喝口水,我就抱你。”


    作者有话说:


    来自今日份的双更qwq,女鹅没有受到伤害嗷,她妈不舍得,不要误会。


    [1]来自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