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打女人的男人 我是不是已有点老
作者:admin      更新:2022-10-29 16:18      字数:4027
    月事没来,本来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不是每个女人的月事都那么准时、准确的。


    月事来潮毕竟不是清晨的鸡鸣,就算是鸡啼也有不准的时候。


    对温柔而言,这也不算是破题儿第一遭的事。


    但她现在却很担心。


    为这件事,她十分烦躁,特别担心。


    因为,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给人什么了。


    “人”:

    系指白愁飞。


    “什么了”:

    是指——


    哎。


    这教她怎么说呢!


    她甚至想着了也一阵脸热、心跳。


    ——到底“什么了”?

    都是那个晚上。


    都是那个害人的晚上。


    那个充满了杀伐、情欲的血腥之夜。


    那个她特别装扮自己的黄昏之后……


    ——白愁飞到底有没有“什么”了她呢?


    她不知道。


    她也不清楚。


    那晚,她给制住了穴道,昏迷过去了。


    醒来之后,自己是赤条条的,蔡水择浴血身亡,待她知道那是白愁飞干的好事后,白愁飞也死了。


    张炭支支吾吾,一直没跟她明说。


    她也不好直问。


    ——她是女儿家,教她怎么问得出口!


    可是,她一直疑惧:

    那个死大白菜、臭“鬼见愁”,到底有没有把她什么了?!

    她自小没了娘,虽然父亲温晚特别疼她,但也解决不了许多十分个人的事:


    例如她第一次月事来潮,她摸得一手是血,初还以为自己吃坏肚子了,之后又以为会流血不止,一直哭个不休。


    她好害怕。


    她甚至去问爹爹自己会不会死。


    她父亲也不知如何跟她解说,怎么安慰她,只好搂实了她一直说:


    “柔儿不死,柔儿不会死的。就算爹死,柔儿也不会死。就算万一有事,爹愿代柔儿死。”


    幸好爹有个女亲信,叫“陈三姑”(人在背后叫她“管家婆”),她一向替温柔“收拾残局”。


    那次之后,温柔才意识到:原来自己是个女子——而女子和男子毕竟是不一样的。


    “三姑”也陆陆续续、断断续续教她很多事,很多女儿家的事。


    可是她不喜欢知道。


    更不喜欢学。


    她根本十分抗拒自己是个女子这事实。


    她不明白人为何要分男女。


    她希望自己是个男子。


    ——是个男人有多好!


    可以这儿去、那儿去!


    可以不怕给男子占便宜!

    可以跟父亲一样,就算没了夫人,也有百数十个红颜知己!

    可以不必学女红、烹饪、什么三从四德、家头细务!

    可以不必生孩子!

    可以免去怀孕之苦!

    ——对了,怀孕。


    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当时,三姑是要跟她细诉的。


    但她一听就抗拒。


    她一听就说:“讨厌死了。”


    然后就是双手掩住耳朵,一迭声地说:“下流!下流!我不听我不听……”


    “管家婆”三姑很好心,委婉曲折地告诉她细节,她却眨着眼睛两手拧着三姑胖嘟嘟的双颊,认真地问:

    “你说,你是不是跟我爹爹有这个那个的,才那么熟悉这些那些……”


    气得三姑脸上陡变了色。


    转身就走。


    以后,三姑就不跟她提这个了。


    那一次,她想起来,还眉飞色舞,得意洋洋:

    她终于唬住了陈三姑了!


    那时候,她还小。


    到她长大了,想知道时,却不知找谁问是好。


    她没有娘。


    ——她找谁问?

    问人,她脸皮薄,怕人笑。


    所以,那桩得意事儿,她是越想越悔,越想越不是滋味;殊不知人生里的得意事,所带予人的,到头来,总是懊恼大于欢乐的。


    所以,她迄今仍不知道:一男一女,怎么个什么法、会怀孕、会成夫妻、会生孩子。


    ——是嘴巴对嘴巴?鼻子对鼻子?那儿对这儿?这里对那里?……孩子却是从哪来的呢?


    因此,她也不知道,白愁飞有没有什么了她?她会不会珠胎暗结?


    听张炭的语气,好像那只死阿飞还没有玷污了她的清白,可是,要是她还没有失身,为何又月事停来?


    她的月事没来,虽不是首次,有时也曾发生过,但怎么偏生在这要命时节?要害关头?而且这次还迟了这么许久!要是真有了那死鬼白无常的孩子,那自己该怎么办?

    她可还要浪迹江湖,要打天下、当女侠的呀!


    可惜,那只死黑炭头却不在。


    她找不到现场的人来问个清楚。


    她只想找个人来问问,就算不是在现场的人也无妨。


    她闷。


    躁。


    郁!

    幸好,这逃亡的行列中,还有一个女子:何小河!

    何小河一直有留意温柔在逃亡过程中从好玩、好奇到躁郁、愠憎的情绪。


    她毕竟是“过来人”。


    她也曾是在“孔雀楼”里号称为“老天爷”的名妓。


    她发现温柔两腮浮肿、动辄发火、眼圈又黑又大,而且常有作闷欲吐的现象,她就留了心。


    许是因为她关心温柔,或是因大家已囚在一条逃亡的船上,也都是女儿身,她诚不欲温柔一直跟自己过不去、折磨自己,所以,她设法去了解是怎么一回事,然后试图去开解她。


    ——只有先了解了,才能开解。


    要了解一个人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


    因为人无论多需要人的了解,但仍一定防卫自己,不让人了解。


    ——有时候,解不了,还把原来的结结成了死结。


    一旦成了死结,就不好解了。


    你呢?


    你心里有没有结?让不让人解?可不可以让人了解?


    ——谁的心中无结?

    谁不希望有人了解?


    到底几时才可以了结?

    除了何小河,同行中至少还有一个人,很想去解温柔的心结。


    可是他不方便。


    因为他是男子。


    ——一个男子,如果硬要去解女子心中的结,有时候,反而不如去解她裤头上的结来得容易。


    他无奈。


    他只能关心。


    也只能逗温柔开心。


    ——可是最近温柔总开心不起来。


    他当然就是“鸳鸯蝴蝶派”的罗白乃。


    问候一个人,用嘴巴。


    看一个人,用眼睛。


    爱一个人,用心。


    罗白乃对温柔可是眼耳鼻舌身意心都用了,就连触觉、灵感、元神也不闲着。


    不过,就算他再用心,也无法像何小河那么方便。


    大家都是女儿身,要说便说,要问便问。


    何小河知道(至少感觉得出来)温柔很毛躁,所以她跟温柔谈话的方式也很特别,进入的角度诡异,看似直截了当,但又出语堪称古怪。


    她第一句就问:

    “我是不是看来已有点老?”


    别的话,温柔也还真可以不答。


    可是这一句则不。


    一下子,何小河变成了一个需要她安慰的人——至少,处境比她还不如的人。


    所以,侠气的温柔使她油然生起要慰藉这位同舟共济的姊妹之心。


    因此,她说:“你老?那这儿没有年轻人了。”


    就这样,两人就展开了话题。


    人,一旦有了对话,就会相互了解,心里的结,就有可解之机。

   

  我的心情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