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2章 封(2/2)感谢木醒醒mu的五万赏
作者:admin      更新:2022-10-27 17:20      字数:55246
    分封于归泉界,后辈,名录?


    这都是些什么?

    画中仙茫然时,却见到敖广,土地,云千风,戚安歌等行礼之后,有都取出一叠纸笺般物件,捧在手上,上面隐隐有金色名姓,然后一一地道:“回禀太公,东海水域诸族精锐合一万之数,龙族血裔者七十一名,其名姓刺帖皆在于此。”


    “…自诸洲祖脉山神土地河神皆有,共计一百,俱可以入归泉界当中。”


    “银枪决云斗部已立下,皆习了兵家手段……”


    “我云中一脉也已经准备了云兽三百,其余诸族人共计一千……”


    言语沉静平和,却让画中仙不由悚然,唯独他们自己才知道,·这些都是龙族,地祇,云中族,以及银枪决云当中选拔而出的精锐,为此甚至于进行了相当长时间的比斗,务必使得能够满足归泉界之事的要求,赵离拂袖,桌案上出现一张卷轴,只在空中就已经展开。


    然后那诸多金色名帖之上就有一个个文字浮现出来。


    如同满天繁星,纷纷落在了那卷轴之上。


    原本的金色纸笺散去。


    名字是最初的咒语,也是最初的因果,封其名,担其果,无数的名字化作了因果气数,落在了那卷轴之上,令这卷轴越发厚重,待得所有文字没入其中,赵离拂袖将这卷轴收起,随意笼在袖袍之下。


    众人这才微松了口气。


    这一次群仙会真正关键和要紧的事情便就此结束。


    接下来便是寻常的闲散交谈。


    土地觉得看到了天庭真正的后手和伏笔,所以对于封归泉界之事更是感慨,画中仙却是摸不着头脑,只是感觉方才群仙齐齐起身的一瞬莫名就有种庄重肃穆之感,让他背后汗毛都炸开来,此刻更是糊涂,却又不知道该从何发问。


    最后又随意谈论了下,便即散去,赵离决定等到姬辛身体稍微养好了些,再和他说关于他血脉的事情,看了一眼贪狼,感慨一声,傻狗有傻福,今日这样大的风波暗流,贪狼怕是一丁点儿都没能察觉。


    因为什么都不知道,端坐地堂堂正正,不开口,反倒最是能震地住旁人。


    嗯,像东皇……


    ……


    等到群仙都离去之后,赵离随意握着手中被厚重气数所侵染的卷轴。


    这算是除去东皇半身外,他现在手头上最重要的一件事情。


    以这为核心,就能够将挑选出的修士经由白色空间送入归泉,领取敕令,执掌归泉一脉权柄,便能化作一方神灵,只是这一步恐怕还是要自己亲自去,他总不能直接把这卷轴一下扔到归泉界里面去。


    北阴怕不是气地会杀上门来。


    赵离无奈,饮一杯茶,起身迈步,走入了归泉界中。


    只是短短一步,便是天地变化。


    眼前的画面一下就从白色空间亭台楼阁,云烟缭绕,化作了归泉的风景,原本遮掩元神的变化不再持续,重新化作了满头白发,他原本是用发簪束好头发,可那些鸟儿给他的系法很奇怪,不是发簪,而是分出数缕白发交错编织,以玉环束好,垂落下来,比之于先前更是慵懒。


    赵离严重怀疑凤凰让这些鸟儿系头发时掺杂了私货。


    他来归泉时只是随意确认了坐标位置,倒是没有专门出现在某一处大城,或者说修行者所在的门派,眼前一派银装素裹,却是极北寒地之处,随意呼吸都能够呵出大片白雾。


    赵离并不在意,元神之躯也无惧寒冷,白发青袍,云纹广袖,随意往前。


    他准备至少在分封之前看一看这所谓的归泉界。


    既然只是兴之所至,就任意东西,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山顶。


    走到山顶上往下看去,只见到雪原雾凇云海,天地间一片茫茫琉璃景致,赵离忍不住感慨道一句善,有心吟诗几句,偏生一时间想不出来个应景的句子,又不能喊一句大山啊,你全是雪,大雪啊,你可真白,憋了一会儿,只得又叹了一句大善。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然后就有老人的声音笑道:

    “先生也喜看这云海雪景吗?”


    赵离微微挑眉,转过头,看到了身后是个富家翁模样的老人,身后还跟着两个孩子,双眼晶莹透亮,悄悄打量着赵离;极北之地突有来人,本就有些奇怪,何况是仿佛毫无修为在身的老人和孩子,尤其出现还是这样地巧。


    赵离若有所思,看着这一老两少,随意笑答道:

    “雪景自然是好,云海也好,一时间看得出神了,老丈也是来赏景的?”


    老人走上前来,和他并肩,也笑着看着这云海雪景,感慨道:

    “是啊。”


    “我家在这儿有一处庄子,年少时就常常来看这云海雪原日出日落什么的,有时候一看就是好些时辰不觉得厌烦,只觉得自己这地方怎么看怎么地好,说起来不怕先生笑话,当时是真觉得自己家这处处美景,丝毫不比别家差。”


    “天底下怎么有我这般好的地方?”


    旁边两个小孩子笑出声来,赵离微笑应道:“确实是好景。”


    老人又闲聊几句,便即相邀道:

    “难得有客人来这地方,不如去我那宅子里喝杯酒,暖暖身子?”


    ……


    常人很难想到这样冰天雪地的地方居然能够找得到这样大的庄子。


    朱墙碧瓦,却又因为上面盖了雪,藏在山里,反倒没有那种金碧辉煌的味道,而是洗尽铅华,予人一种清雅干净的感觉,院子里屋子楼阁不少,却没有什么人,老者取了小火炉温着酒,桌子上摆着些精致小菜。


    两个小童儿则是忍不住在院落里嬉戏打闹。


    老者邀赵离落座,敬酒,赵离随意将袖袍当中的卷轴取出,轻轻放在了桌上,然后看着旁边的寒梅,略有些遗憾道:“可惜了,这梅花树还没有开。”老者笑着应承道:“许是不到开花的时候,这地方荒凉,花开地都迟些。”


    赵离失笑,道:“这种说法,贫道还是第一次听……”


    那边两个孩子跑过来,看着这一幅卷轴,满脸好奇。


    那个男孩想要将这卷轴推一下,可卷轴却完全推之不动。


    赵离抬眸看下去,其实不只是这小男孩在,这院子里分明还有诸多生人肉眼看不着的魑魅魍魉在,此刻那精灵古怪的小男孩瞪着双目,鼓起腮帮子用力,可身后却是数百的魑魅魍魉齐齐暴起肌肉发力,彼此拉扯,脸都涨得通红。


    那魑魅魍魉的数量直接蔓延到院子之外,甚至于隐隐都排到了山下。


    这样的阵容,仿佛就是一座山都能够给搬走了去。


    可是任由他们拼死了用力,这一张卷轴却是纹丝不动。


    常人无法听入耳中的嘶吼和暴跳如雷般的叫声不断响起。


    “好重!好重!”


    “比山都重!”


    “搬不动,搬不动!”


    赵离看的有趣,拈着酒盏,看了看这院落,随意道:“老丈这里地方很大,就是‘人’有些少了,看着冷清。”老人拍了下大腿,叹道:“谁说不是呢?我这里原本也是有万贯家财,十分好景去看,可千想万想我也没能想得到,这不是外面出了问题,是自家院子里出了几个祸事的!”


    “正事不去做,偏偏勾连外面的恶客,不但将这大好的家业给弄得破破烂烂,都给败光了,还害了自己人,哎呀天天地勾心斗角,也不知害死了这家里多少人。”


    “这到了现在,虽然说是将这几个败家子破落户给撵走了。”


    “可是这家业啊,也是败地差不多了……尤其是人心散了啊,往日这家里都信这主家,可现在死的死伤的伤跑的跑,家业容易攒回来,这人心散了,可就不好收拾了啊……”


    “竟也不知道还有多久才能见得这儿重新聚集人烟气。”


    老人一边说着,一边给赵离添酒,一双眼睛死死地看着道人,道:


    “老朽斗胆问一句,客人是客人……”


    道人无所谓道:“若是说远来为客,在下的确是客人。”


    老者点了点头,道一句是这个理,又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道:

    “那客人是好客,还是恶客……”


    赵离诧异失笑,屈指轻轻叩击桌面,那桌上卷轴突然间散发流光,上面纠缠诸多气数,堂堂正正,又毫无丝毫血煞之气,逸散而出,一瞬间匹练般的功德气息冲天,自这雪原之上腾腾而起,如同云雾溢散,三千里气随之而动。


    从山上排列到山尾的魑魅魍魉俱都化作了滚地葫芦。


    那小男孩叫了一身,一下化作了个身披碧羽,两颊嫩黄的飞鸟,叫声清脆,扑闪着羽翼,落在了梅花树上,不敢再下来。而老者动容,双眼瞪大看着眼前这白发道人,起身练退了数步,恭恭敬敬地拜下,嗓音诚恳几乎啜泣道:

    “先生远道而来。”


    “且救归泉一救……”


    赵离此刻于明白,眼前这老人却是这一座巨大不逊九洲陆地面积的世界,在这么漫长的岁月里面诞生的灵韵,也算是这一方小世界的天道,赵离没有遮掩气息,是为了通知北阴。而他踏足的时候,却也让这世界初步诞生的灵察觉,因果气数牵引之下,才有此一会。


    只是可惜,根基不足,否则的话,此地倒也不必封神……


    赵离心中遗憾,抬手饮酒,风吹雪起落,天地明净如同琉璃盛景,一缕寒梅白雪尽都落入了道人袖袍,放下酒盏,眼前所见,碧瓦朱墙已经散去,身前青石,他在此界最高峰之上独坐饮酒,长风猎猎,而这山峰之上一株寒梅,树上两只鸟儿盘旋。


    “天道雏形在归泉界祖脉,化作了梅树。”


    “可惜,如果不来见我,你或许能更早些蜕化为实体,而今至少往后一千年,值得吗?”


    寒梅不言,只是微微摇晃,如同老翁拱手。


    赵离看了看手中的酒盏,里面哪里是酒,分明是寒梅朝露,遗憾之余,却也失笑道:“也好,省得被凰道友责怪,伤势重了便不得饮酒。”白发道人将最后半盏握在手中,然后随意一拂。


    那卷轴握在手中,哗啦啦直接展开。


    卷轴如同长龙舒展,自这天地最高峰舒展而下,无数气数因果纠缠而起,和天地相联系,旋即只是一震,一个个名字化作金光,冲天而起,而在同时,整个天地的元气开始剧烈颤抖起来,仿佛煮沸的水,天地云雾一片清明,白日化作黑夜。


    旋即联通白色空间,九洲之处选拔而出的精锐化作流光,没入此界。


    这些身影在空中和一道道敕令融合,如同流光掠过天地。


    这一界的天道这一次毫无半点阻碍,作为足以匹敌九洲陆地面积的大型世界,竟然主动配合,一道道流光撕裂了黑夜,没入水流,高山,没入了苍茫汪洋,乃至于腾起在漫漫长夜,有龙吟,有长啸,有利剑之鸣。


    “好一场流星……”


    在归泉祖脉之上,白发道人赞叹,山下无数众生瞪大眼睛,茫然看着这千万年不曾有过的盛景,看着天上一颗颗升起的星辰,然后就有天地浩大之音在各处响起,卷轴之上的名号,被这一方天地的天道亲自道出,才一出口,已有天地威名。


    “兹有乱象,奉泰山府君,太上元始天尊敕令。”


    “封……”


    一道道浩大声音在各处响起。


    定纷乱之象。


    有功德汇聚。


    不知道多少嘈杂声音。


    唯一没有被这浩大之音所震撼的地方。


    赵离伸出手中的酒盏,接了半碗功德,剩下一半则没入了那还没能绽放的寒梅之上,寒梅徐徐绽放,寒梅之下,白发道人右手端着酒盏,看着山下众生,天上群星,突然轻拍额头,笑道:

    “是了,虽是迟了些,总算有了应景的诗句。”


    “晚来天欲雪……”


    他微微举起酒盏,看那寒梅,悠然轻笑。


    “能饮一杯无?”


  第493章 变数 (1/2)感谢我不小心走丢了的万赏


    赵离问能饮一杯无,那寒梅自然无法回应,更不能饮酒。


    方才这并没能彻底成型的天道之所以读出敕令的内容,也无非是因为气数牵扯才能做到,而今气数散了,千百年苦修功亏一篑,更是口不能言,赵离洒然一笑,杯盏里面功德混着归泉界天道寒梅树上的朝露,化作半盏如酒又非酒的物什,香气诱人,索性便仰脖饮尽了。


    看着天上多出来的二十八宿。


    远望人间更是不知道多少灯火一一亮起,先前北阴直接废除了这一界传承了数十万年的各种活祭,虽然说是好事,但是眼下对于原本的归泉界结构还是产生了巨大的冲击,而现在又分封诸神,如同大石砸冰川,冰川是破了,可波涛涟漪碎冰一齐出现,一定时间内乱事估计会多不少。


    不过自然会很快安生下来。


    但为了尽可能让这乱波涟漪散去,得要一上一下,下则是以山野汪洋的各路仙神,冥冥间影响百姓和众生;上则是要以归泉界的上层下令整治乱象,原本和万神殿勾结的归泉上层,现已尽数被北阴拿了下狱,是时候让姬轩和百家到来了。


    赵离感慨。


    今日借一方天道之名分封诸神,已经是让白昼化作黑夜,群星四散。


    不知道如果归泉合一,一切有情众生的气数合于人皇,再化作一根百丈方圆的冲天巨柱和九洲气脉相连,又是什么光景。


    赵离略有失神,摇了摇头,将此事暂且压下,俯身将手中杯盏轻轻放在寒梅树旁,道:“今日多谢道友,他日有缘,我也请你喝上一杯。”耳畔听得清脆鸟叫声,他又看着梅花树上精灵活泼的两只小雀儿,随意伸出手指逗弄了下,笑道:

    “当然,也少不得你们两个小家伙。”


    两只也不知是什么品类的鸟雀轻轻叫着在他手指上跳动,拿柔嫩的喙啄着他的手背,不痛,反倒是痒,赵离手掌微抬,一阵柔风将这两个小家伙轻轻送地在空中打个滚,摇头笑道:“走了,走了……”


    他背对梅树往前走了一步,踏出悬崖,不知道是否是巧合,一阵风雪吹来,那两只雀儿吹得跌跌撞撞,又有两点如雨水如酒液的水滴落在了两个雀儿眉心,他们便似是喝醉了酒似的,再立不住风,在桌子上转了两个圈,额头碰在一起,叫一声,齐齐地仰头跌倒,重又化作了两个小巧童子。


    粉雕玉琢,眉心一点红印,像是落雨,像是给人屈指齐叩,看去却已尽数褪去凡俗,多出三分出尘气。


    山上风雪顿消,黑夜重返白昼。


    归泉灵脉之祖最高峰上已经没有了白发道人。


    ……


    地府幽冥。


    北阴负手而立,微微抬眸,看着上面人间。


    赵离没有遮掩气息,一出现在归泉界,他就已经察觉到,但是没有去现身,此刻听着人间处处响起归泉天道的浩瀚声音,看到其拂袖之后,天穹之上多出了二十八宿的位置,就更没有开口去见那道人的念想。


    许久之后,黑夜化作白昼。


    北阴眼眸低垂,淡淡低语:“太上元始天尊……”


    睚眦蹲在旁边,将这天地浩瀚也看了个清楚,只觉得这种手段已经彻底超过了自己原本所能够想象的极限,委实是可怖可叹,可以说已经和自身不在一个维度上。


    或许北阴倒是能够比拟一二。


    正心里头赞叹着,却听到北阴低语,看到北阴脸上没有了往日那种谁都看不上的倨傲淡漠,再想到北阴原本是要上去见一见这白发道人,结果却只是站在这里,睚眦脑袋一抽,身体的本能直接碾压理智,脱口而出道:

    “怎么,你也知道怕了?!”


    言语轻佻,短短一句话将嘲讽和轻佻发挥地淋漓尽致。


    旁边红衣披甲少年愕然,沉默,然后往旁边走了两步,远离睚眦。


    而几乎是出口的瞬间,睚眦就开始觉得后悔,头皮一麻,往后面蹭了两步,干笑着道:“我,我是说,这位太上元始天尊,可真的是强啊,咱们地府也就府君能比吧,旁人都不成……”


    淦!我说的什么屁话!

    睚眦面容一阵扭曲,恨不得抬手给自己一耳刮子。


    钟正面色如常,转身朝着北阴微一拱手,道:“帝君,臣尚且还有公务要做,恕不久陪。”


    北阴收回视线,朝着钟正颔首,道:“有劳天师。”


    “职责所在。”


    钟正转身离去。


    临走之前对睚眦微微颔首。


    这是表示‘我会尽力’帮你。


    结果此地只剩下了睚眦对着模样冷淡的北阴,睚眦鬓角冷汗刷刷直冒,却没有想到,北阴只是淡淡看了自己一眼,便即转身离去,也不曾多说,睚眦终于长呼了口气,伸手抚平胸口,暗自嘀咕,这不当人的北阴也转了性子不成?


    就在他稍松了口气,绷起的防御随之而停的时候。


    天空突然轰隆隆一阵雷鸣。


    一道雷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砸在睚眦脑门儿上。


    轰隆隆直接凑足了天打五雷轰之数。


    因为刚刚松了口气的缘故,睚眦气机牵扯出了一丝空隙,这五道雷霆劈了个结结实实,一道也没有避过去,睚眦浑身冒烟地倒下去,一道道深紫色偏黑的雷霆在他身上窜来窜去。


    忙着公务的范无救蹬蹬蹬路过,看了一眼。


    嘴角抽了抽。


    当下再没有了摸鱼的念头。


    面色苍白,一步不停,又蹬蹬蹬地离开。


    不片刻,两个足有小山那么大的鬼卒过来,手上戴着特质的法器,还扛着白玉材质,隔绝雷霆的担架,一个在前面,一个在后面,两只鬼齐齐发力,将化作本体的睚眦抬起放在担架上,然后再抬起担架来。


    这一系列,动作堪称无比熟练,有老翁倒油过铜钱的味道了。


    若有人问,也可回答一句唯手熟尔。


    两个抗山恶鬼抬着睚眦,蹬蹬蹬往前跑,路过一名鬼差,询问时候,娴熟回答道:

    “哦,你说睚眦大人?”


    “奉天师法令,紫霄雷不能浪费,阴阳交错,水火和合,索性把睚眦大人在黄泉里面泡一泡,好把雷霆的效果全部发挥出来,提升体魄。”


    去了那黄泉时候,见到彼岸花盛放,两个鬼差倒是有些心里嘀咕。


    总觉得这彼岸花比之前多了些。


    不过大抵是错觉。


    这样荒凉偏僻的地方,怎么会有人在,专门照顾这些花?


    ……


    壶中界。


    被赵离随意送回壶中界的画中仙垂首站在了苍天面前。


    恭恭敬敬将那群仙会上发生的事情讲述出来。


    苍天,亦或者应当说是昊天眼眸平淡,道:

    “火神性格精神多疑,哪怕是分神也有四成的实力,能够战败祂的分神,很有本事,但是火焰有暴戾凶猛,也有钻入骨髓的阴火,加之以火神的性格,恐怕必有后手,你下次告诉那位齐天,以法力游走周身三百遍,一息不停,逼迫气血,当可以将阴火逼迫出来,否则难免被火神袭杀。”


    “归泉界应该是生死的地界。”


    “按你所说,姜尚是要分封那一界的山水地脉,稳住归泉,想来若能够成就,应该可以让生死尽快复苏,上善。”


    “至于那名为姬辛的孩子……”


    昊天的声音顿了顿,平淡道:“恐怕当真是本体的血脉,祂大抵是将自身精血洒落人间,创造出了血裔,如何做到这件事的,我能猜得到,但是我和本体毕竟不同,其目的是什么,便不多加揣测了。”


    “若是想要彻底拔除此血脉,我有方法,但是后患亦有,要折损那孩子一半寿数,即便转世也会沦落至三魂七魄缺失一半的状态,但是至少可以抹去本体后手,你可告知姜尚,如何抉择,待他自己去选。”


    昊天一一将事情说出。


    而画中仙恭敬应下。


    最后昊天却发现前面纹文士不曾离去,略略抬眸,嗓音平淡道:


    “是姜尚有话要你带给我?”


    文士苦笑叉手行礼,道:“是。”


    “他说什么?”


    文士磨磨蹭蹭从袖口取出了一份散发气数功德的信笺,双手捧着,道:


    “太公说,若是尊主言论并无一句提及自己,便将此物送给尊主。”


    “他说……”


    ……


    天宫仙境,不知为何白发变黑发的道人随意从袖口取出信笺,递给了不曾离去的画中仙,闲散笑道:“……以祂的性子,大概不会为自己考虑,我倒觉得这独自一人不也乏味,当今之世和太古不同,壶中界也已经不必再暂停在那一天。”


    “现在任由其演化成一处世界,不也不错?”


    “若是有心,闲来无事分封一界也好,一日九州,数十万年演化,位格可是不低。”


    “至少足够解闷。”


    声音微顿,白发道人摇头,笑言打趣道:“放心,这敕令可不曾做过手脚。”


    ……


    壶中界。


    昊天低下头,看着被功德和气数所纠缠的信笺,上面以太古年代的文字写着一行字,字字流动气机。


    祂缓声念出。


    “奉九霄至尊昊天上帝敕令……”


  第494章 与神仙说神仙 (2/2) 感谢木醒醒mu的五万赏~

    何谓之做贼心虚?

    赵离元神自归泉界回返了九洲肉身所在时,睁开眼睛,看到一身墨色云纹长裙的凤凰平淡坐在那里,一双褐瞳不咸不淡地落在了自己身上,赵离脑门发凉,一瞬间背后都窜起一股凉意。


    委实是凤凰和云中君被赵离从白色空间送出壶中界那一次,这两个多少都猜出了徐福,吕尚,姜尚这三个身份的关系,说凤凰不防备着赵离元神跑出去吃喝那绝无可能,好在那归泉天道所赠的不是酒,是一种难得的朝露。


    所以凤凰的褐瞳平淡落下,又平淡收回。


    不言不语,抬手,手指上以元气成丝,给赵离疗伤。


    或许是因为赵离方才兴之所至,饮了一盏功德的远古,那些许功德元气在身躯当中潜藏着,被凤凰激发出来,赵离感觉自己的伤势都稍微恢复了些,精气神都充沛许多,只可惜这样的机缘造化可遇不可求,否则这伤势恢复起来也快些。


    凤凰疗伤的时候神色清冷平淡,不发一言。


    更不曾询问赵离方才元神究竟遁去了何处。


    只是这样不发一言的压迫力反倒是更大些,一时间屋子里安静地憋闷,赵离尝试找了好几次话,得到的回应也就是和往日一般无二的嗯,实在无可奈何,叹息一声,视线微偏,还是道:“方才我顺路去了归泉界,见到了归泉界的天道化形。”


    这一次凤凰才稍微有了点反应,淡淡道:

    “归泉是死生之主所掌,地域辽阔,堪称大千,孕育天道也是自然。”


    “可曾与人动手?”


    赵离自嘲道:“当然没有,否则我这一身伤势,和一个大世界的天道动起手来,还不得给拆成一堆烂骨头?到时候还得要麻烦凰道友你把我给组装起来,倒是分润了那地界天道一份功德,喝了一盏不知道多少岁月才凝聚下来的朝露。”


    “这次是为了顺势分封那一界诸仙神,倒是没能和凰道友说一声……”


    赵离秉持着跟主治大夫搞好关系的态度,其实本来还想要说一句,那一盏天道孕育的朝露被我喝了,可惜太少,加上当时又到了性子上,下意识一饮而尽,没能给道友留一点,不过他觉得自己敢说出这种话,可能骨灰都会被有洁癖的凤凰给扬了,嘴角抽了抽,到底没开口。


    凤凰的动作神色丝毫没有变化。


    右手抬起轻拂左鬓黑发,嗓音清冷,眼眸平淡,道:


    “无妨,这种事务,不必与我分说。”


    赵离笑道:“毕竟凰道友负责我的伤势,作为病患,总不能够瞒着不说不是……”他犹豫了下,还是道:“不过,过上约莫月寻时间,我恐怕还要去归泉界看一看,凰道友……”


    凤凰收手,手腕白皙,五指纤长。


    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只可惜女子虽是绝美,却毫无半点柔软娇气。


    只有锐气,英气,苍远淡漠仙神气。


    嗓音清冷,淡淡道:“你的伤势深植根于元神魂魄,反向影响肉身体魄,朝露灵物便罢了,凡尘五谷,坠地水流,会掺杂秽气,让你伤势恶化,彼时修养便不只是短短三年。”


    赵离长呼口气,抬起右手大拇指扣住小拇指,三指指着浩浩苍天,含笑应道:

    “滴酒不沾,也绝不贪嘴。”


    女子收回视线,淡淡道:


    “可。”


    伤势治疗稳住,便即起身离去,裙摆迤逦如流雾。


    之后一月多时间里面,凤凰每日来去,只是给赵离疗伤;至于饮食之类,则交给那些灵鸟们负责,赵离原本觉得自己算是浑身布满了裂痕的泥胎塑像,此刻那许多裂痕总算是有了恢复的迹象,一身巍巍气机也算是重新积蓄。


    八九玄功体魄更是在这涅槃之路上,隐隐有了些破而后立的迹象。


    只是如同春来柳树发枝,也才冒了个头儿,想要有那种柳树成荫的气象还差得远,不要说三年,恐怕是三百年都够呛,不过好在身体恢复地差不多了之后,可以去洛水寻水神之女疗伤,温养根基。


    姬辛在这一月之间告诉了赵离,他找到了大泽雷神的痕迹。


    而画中仙也将苍天的话带到,齐天那边不必在意,齐天每日修行何止于气血升腾三百次?在第一日就已经将火神留下的阴火给直接震散掉,而关于拔除姬辛一半血脉的事情,更是给赵离直接否决。


    那基本上是要废了姬辛一身修为和根基,而且他往后世世代代轮回凄惨。


    赵离觉得还是把苍天拽下来暴揍一顿来得畅快些。


    如果能做到的话……


    做不到,骗下来,大家一起上把他暴揍一顿也可以。


    所谓天庭传统艺能,正义的群殴,我这边天蚀君,东皇太一,昊天上帝三个一起揍你一个苍天不过分吧?

    暗骂这句话的时候,赵离微微抬眸看了看天,多少有那么些担忧自己这边一句话,一回头苍天之主就在那儿端坐着的恐怖片发展,屋子里自然空空如也,旋即失笑一句,觉得自己果然是想得太多。


    过去的记忆在现在这种压力巨大的生活里,好像已经给压得没了空隙。


    可是一不留神,那种痕迹就会流出来。倒像是用掌心拂过刀刃,留下那道刀痕浅是浅了些,可终究是刀痕。


    ……


    一月时间转眼而过。


    然后又是半月日升月落。


    赵离约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再度以元神之躯踏入了归泉界里,这一段时间,诸多分封的山神土地龙王都没入归泉界,执掌权柄,因为敕令和天道认可的缘故,效果很好,每一个都有凌驾于寻常仙人的手段。


    用以在各处镇压乱世,那是大材小用,这月旬来看,早已经颇有成效。


    这四处镇住,就可以让人皇入主,再来一次从上到下的改革就会简单很多,说实在这也就是在这种有仙神之流的世界才能够做到,正所谓是天命所归,四方无不拜服,如九洲那神魔仙人共存之处,就得要麻烦许多。


    今日正是这城里一次大祭的时候,是从古到今几十万年的习惯了,每五十年一次,热闹得很,只是往日这种热闹里面总还带着些血腥味道,现在北阴帝君下令废除了血祭和活祭。


    一帮老顽固还不肯,可总有年轻人棱角锋利,不想要遵循那残暴的古制,将其推翻。


    虽然在往日,这些年轻人总会撞破棱角,哭干眼泪,成了那些原本恨不得用唾沫给唾死的老家伙,可这种轮回在这一代终究是被斩断了,原本少不得血腥大祭一番的热闹场景少了那些家庭压抑着的哭泣声,热闹却一点没有少。


    往日是老一辈们主导,现在是年轻人们。


    祭祀用的器物堆积成了灰,而原本用以祭祀的威严鬼面待在年轻人的身上,在游行时候伴随着鼓点声起舞,丝毫没有了先前的冷气,热闹,是真的热闹,那些孩子和年轻人脸上笑容还有些拘谨,在发现这欢愉不必再以某些相熟之人再见不到最为代价时,便越发地肆无忌惮起来。


    正因肆无忌惮,所以才越发灼灼地入人眼。


    红尘三千丈。


    一名白发青袍的道人优哉游哉上了酒楼高层,要了靠窗的位置,点了一桌的好酒好菜,却又半点不曾吃过,倚着窗户看着外面灯火游人如龙,映照双目。


    看来倒是如所料那样。


    高层处清净,伴随时间过去,客人越来越少,一层的地方有些今日没有外出游玩的人们渐渐聚在一起,一边烤火吃些东西,一边喝酒,看着外面游行队伍,赵离觉得有趣,便也提了一壶酒走了下来,也蹭了进去,一开始还有人因为他那一头刺眼白发有些提心吊胆。


    可财帛动人心,美酒也不逞多让。


    在美酒美食的诱惑下,众人慷慨地挤了挤,给赵离挤出来一个位置。


    围绕在中间的火焰舞动了下,带着肉香的烟气一撩拨,便是十成十的红尘味道,这里有的是炒完菜的厨子,忙了一日,最后把剩下的材料一炒,做了个杂碎,不怎么好看,味道却绝美;有的是酒店的帮工,抱了一小坛埋在树下的好酒,一个老先生背着乐器,挑了挑弦,便即拉动,声音苍凉古朴,也有欢快。


    织坊的小娘脸颊红润,清唱歌谣。


    一曲唱罢。


    一个双臂肌肉贲起的汉子灌了口酒,脸颊红彤彤的,道:

    “我也没有什么助兴的本事,就讲讲我这几日听过的一件事情吧。”


    这汉子是城里颇有名气的百事通,大家都安静下来。


    那汉子旋即就开口。


    ……


    这方圆三千里最长最宽的那条河,就是沧溟江了。


    沧溟河周围不知道多少人倚靠着这一口江生活着,归泉界以祭祀为盛,最大的典仪便是活祭,百姓们有不少没多少修为,或者说法力低微的,都得要看这一条苍茫大江的面子过活。


    毕竟有几个能一剑斩开这宽百里的沧溟江?


    也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历史了,每过十年,就要在这方圆三千里的地方寻找那些出身好,漂亮又文雅的姑娘们,用法器锁了修为,打扮得花枝招展,用船送到江心里去。这船只法器做过手脚,到了江心水最深的地方,就会沉下去。


    而后沿路上的百姓在老神婆的带领下,起舞祷告,希望接下来十年风调雨顺,能找到最好的灵材,生出天赋更好的孩子。


    这多少万年这样下来了。


    一个多月前,突然就有声音说是这沧溟江里多出了龙王。


    神婆一脉就靠着这沧溟江代代传下来,过得好日子,谁都敬畏她们,哪里能够忍得住,便说是有鬼祟,打算还要悄悄祭祀,村子里有人就不同意,觉得已经有命令废除一切活祭,怎么可以还用人来祭祀?


    说来神婆可不是个什么好东西,和她们关系好,供奉给的量足,就轻轻放过;不愿意给供奉的,或者家里穷的,又不巧生出个漂亮姑娘,当场抢都要抢走祭祀了江里死神,而那反对的村正家里正巧有个十四岁的姑娘。


    这下就坏了事。


    那神婆让一堆人把那村正打了一顿,将那姑娘带走,说是要祭祀给江里面死神的使者;可谁知道正祭祀当日,来了个观礼的陌生人,穿着绫罗绸缎,器宇轩昂,后面又跟着一个个身躯健硕的侍从,好奇笑着问河中可真有死神的使者?

    神婆就是见那一行人身份不凡,这才没有当场翻脸。


    还是绷着脸说那是肯定。


    客人问神婆可见过死神使者?

    那神婆拍着胸脯说见过的,言之凿凿。


    客人突地便抚掌笑说,那便好,他长了这么大没见到过江里面有死神使者,今日却可以开开眼,烦劳神婆下这沧澜江和那使者说说,若真的有,他便也也下去见识见识,亲自赔罪。


    回头一看,沧澜江下暗流涌动,神婆如何肯下?

    那客人却霸道地很,将她直接绑了,放在船上,花枝招展的船到了江心,只打个滚就陷了下去,半晌不见人上来,众人都古怪茫然,客人却冷笑一声,说一句这沧澜江只有龙王,哪里有什么死神使者?

    竟然将这般的杀孽都堆到了府君身上,还借此敛财,死不足惜。


    众人寻声看去。


    见那客人一身华服,龙首人身,气度俨然,身前百里宽的沧澜江就这样分开,上千里的江面齐齐地倒竖起来,下面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而那身后随从显出真神来,却是沧澜江里面的大鱼化形。


    ……


    那汉子讲完这故事,已经大醉,更是畅快,笑道:

    “就这一下,那三千里沧澜江再没有了什么神婆世家,更是风调雨顺,只是一点,不能放肆捕捞水中鱼虾,年年也得要祭祀泰山府君和沧澜江神,那村正家女儿正少女怀春,加之以那江神生的俊朗,有心相许……”


    “可那江神却是万万不肯答应,倒是让那姑娘一阵难受。”


    赵离微笑听着。


    没有出手好,乱来少不得一道九霄天雷。


    那边那笑起来富态的厨子大口吃了口杂碎,喝了口酒,筷子一放,道:

    “我这里却也有个听来的事情。”


    ……


    谁都知道,这山上多歧路,一不小心失足了,那便是要摔下悬崖,成了肉泥,而夜里的山脉更是危险,各种凶狠妖兽,什么大虫狼群,都在夜里出没,等着吃人食肉。


    这城外北山山脚下村子里,有个药农叫做张路。


    那一日持拿定位盘入了深山,找一味药救女儿,一走就是走地太久,等到回过神来,天色已经黑了些,张路连忙往回跑,可脚力比不过天黑的速度,还没走回去三分之一,天色就彻底黑了下来。


    深一脚,浅一脚,耳边又听得了各种野兽妖兽嘶吼咆哮。


    张路想着躺在床上等着药草救命的女儿,想着今日自己恐怕要命绝于此,自己死没事,女儿定是也活不久了,不由得悲从心来,听到背后杂草声音,颤了一下,谁知道却是个慈眉善目的老人,提着灯笼照来一看,张路大喜大悲之下,已是泪流满面。


    老人连忙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说了两句,张路才知道这老人是在这山上住着的,当即邀这张路回家宅里住着,好歹避开这一晚上,张路也是急昏了头,他在这山脚下住了几辈子,哪里有听说过山上老人,当即只是死死抓着老人袖口。


    老人家里不大,可好歹容纳得住张路。


    一夜提心吊胆,醒过来之后,老人更赠与张路救命药草。


    张路千谢万谢地辞别老人,约好一定回报,走出门来便给吓了一大跳,却是看到门前的地上各种要命凶兽的脚印踩了一地,这才知道这帮吃人的野兽早早闻着他的味道,在门前守了一夜,如果不是老人的话,他恐怕变成一堆骨头了,家里女儿也免不了一死。


    张路心里又是害怕又是庆幸,转过头,却看到背后哪里是个宅子,根本就只有一个小小的屋子,像是庙,里面一个石雕的老人,正是昨天晚上庇护了自己的老者,那袖口上,可还有自己昨天晚上抓了留下的痕迹。


    想到前几天听到那莫名的声音,这才知道是山神救了自己。


    更是连连拜下,现在女儿病好了,他便和女儿一同上山,女儿给他造饭,他便取种树,打算种满一千棵为止,以此来感谢山神救命之恩。


    ……


    故事伴着那苍凉的乐曲声音,更是引人入胜,大家伙儿都已经喝得半酣半醉,也就赵离一口酒没有入口,看着这些脸上含笑的人,取下葫芦来,喝了口葫芦里的清露,笑道:

    “看来,大家伙都觉得山神江神是好事?”


    厨子大笑一声,道:“那可不!”


    “这可是府君爷爷和另一位太上元始天尊爷爷亲自安排下来的大神仙,先前咱们都给那帮没良心的糊弄了,这么些年死了多少人?不提那些高高在上的,谁家里往上数没有个无辜的给害了的?早知道他们是糊弄咱们和府君爷爷,早刀子开了他脑壳儿!”


    “是极是极!”


    “哈哈哈,刘厨子说的对!”


    厨子说话粗蛮却深入人心,众人齐齐地叫好,那半醉厨子得意洋洋地起身,朝着四方拱手。


    赵离晃了晃葫芦,笑道:“好事情自然是好事情,可也不能什么事情都劳烦山神江神,这人的日子,终归到底还是要自己过的,神仙虽然好,比不过热炕头和好酒好菜,不是吗?若是你也麻烦神仙,我也麻烦神仙,神仙要闹了性子,彻底不管事了咋办?”


    “便说你我,要有谁天天念我名字念叨个几千几万遍,我可恨不得把他吊起来抽,倒要叫他知道猴子屁股为何这样红。”


    众人愣了下,齐齐爆笑道:“先生这话说的可好!”


    “这日子可不就是自己过的吗?”


    “咱们也不可能事事都劳烦那些仙神啊……”


    赵离含笑说是,酒至大醉,天边儿都亮了些,赵离伸了个蓝药,慢悠悠地起身,取出一枚上乘灵晶当做昨夜的饭钱,然后优哉游哉走出去,掌柜的也醉了,织坊的小娘红着脸跑出来,给了一份客栈的早点,说是早点,其实便是昨日剩下那些材料热一热。


    “先生不要嫌弃才好……”


    她轻声地道。


    赵离提着这抱着饭菜的油纸,大笑道:“百家料百家人百家饭菜,哪里有比这更好的食物了?多谢了……”那织坊小娘愣了下,不大明白,却见青袍道人大笑几声,转身走入晨雾当中,白发入白雾,片刻后便不见了踪影,如同消化在晨雾里一般。


    她好奇地看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转回身去。


    厨子睁开眼睛,咕哝着道:“那先生走了?”


    “嗯,走了,也不知道是哪里人,好似不是咱们这一带的……”


    城里的百事通打了个酒嗝儿,咧嘴笑道:“管他是谁,是酒友,哈哈,酒友!”众人齐齐哄笑,一道道不同的声音,此起彼伏地迎合道:“是酒友!”又有那掌柜的取来大大的满头,一些清爽小菜,阳光照破了晨雾,城里又有了生机生气。


    这些倒似是看到了从未有过清闲日子的,真实鲜活的人们,或许终其一生都不曾想到,他们曾经挤在一起,和那神仙说神仙,笑神仙。


    灵脉之山主脉。


    白发道人将这饭菜随意放在了寒梅桌前,笑着招呼道:

    “百家饭菜,道友勿要嫌弃。”


    寒梅摇晃。


    一缕缕白色烟气因果逸散出来,没入了那寒梅枝叶上,赵离只是因为不好处理这饭菜,才想着带上上来,没有想到还有如此妙用,微怔了下,抚掌叹一声大善,看东方日出,怔了许久,笑叹一声:“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一拂袖,将这一缕晨曦半丝紫气笼入袖袍。


    道人一步踏出,已自归泉入天乾。


    王宫城门摘星楼下,主殿大门重千钧,道人屈指轻叩,紫气晨曦三万里,当当轻响如晨钟,旋即就有清朗笑声响起:


    “陛下,贫道如约而至。”


  第495章 气数(1/2)恭喜书友木醒醒mu成为盟主

    魏步平近日里相当繁忙。


    自从那许多来自于岚洲的诸子百家来到了这元朔城,他这六司,尤其是人间司就招惹来了许多的破事情,无论这些诸子身份如何,只要是得了君王看重,总会暗中惹来各种各样的事情。


    或者是拉拢或者打压,也有献媚,那明枪暗箭的谗言和陷害就更少不得。


    魏步平眼下已经是六司人间司之主,所以这些破事都得要他来头痛。


    自从那麻烦成了精的赵某人远去,这还是头一回让他这么疲惫。


    生生要退下来的人了,还是给硬生生拽了起来,这人间司做的尽都是些得罪人的活计,旁人求之不得的位置,他恨不得甩得越远越好,可都躲得远远的当了闲人,还是没能躲开,鬼知道这口锅最后是怎么罩自己脑门上的。


    往日早早就端着茶看院子里那一棵花树花开花落了。


    而今还得要代替君王维持元朔城的势力平衡,还要维持这座大城的稳定,却是好生瘦了不少,尤其是前几日,陛下似乎有事要外出,将六司六部的真正心腹都唤到宫中托付一些事情。


    魏家世代忠良,魏步平在这件事情上责无旁贷。


    一宿未睡,今日早早地听到了有人清朗笑声,陛下便令他们离开,魏步平总算是松了口气,紧绷的精神稍微和缓些,一边不紧不慢在路上走着,一边想着回去了之后喝点酒,是冰雕玉壶酒,难得的上品,温酒一刻,火元冲散了寒气,入口绝妙。


    想着这些事情,那种疲惫送算是散去了不少。


    正想着,前面见到一青袍白发道人神态散漫,优哉游哉地往前走。


    道人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微微一怔,旋即含笑点头。


    也不知怎么得,魏步平突然觉得有点胃疼。


    ……


    赵离看到了许久不见的魏步平。


    这老熟人似乎还升官了,一身的人间司司正官服,一身修为也是实打实的人间清净真人,比不得法身,更不曾登仙,但是在这人间已经难得。


    赵离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要不要对着老魏点点头。


    然后在擦肩时候开口,就如同当日在巨塞城那样,道一句老魏,好久不见啊。


    不过这大概会把老魏吓出个什么毛病,赵离还是遗憾放弃了这个有趣的念头,只是自然含笑微微点了点头,却见魏步平脸色有些不自然,也是点头打了个招呼之后,匆匆离去。


    赵离心中感慨,久不曾见,老魏也是大忙人了啊。


    却不知道有多久不曾悠闲喝茶。


    正想着,感觉到气机牵引,微微抬头,看到了摘星楼上,高冠黑袍,右手扶剑的男子,白发道人洒然一笑,收起了心中杂念,迈步上前,登上摘星楼去。


    姬轩神色沉静。


    “寡人候仙长久矣。”


    ……


    魏步平匆匆出了宫门。


    远离了那道人,胃疼的感觉才稍微好了些。


    正打算一路走回去,却见到宫门口有一老一少两人蹲着往宫墙里面瞄,一开始还以为是什么胆大包天的不法之徒,仔细看看,才见到这似乎是姬辛殿下府上那两名客卿,老者唤做常先,年轻人是玄寿。


    魏步平曾经奉姬轩之命去查过这两人跟脚。


    知道这两人原本似乎是来自于大周帝都的钦天监,不知为何,一路飘摇至此。也因为是跟脚清楚明白,这才能够默许这两人在姬辛殿下的府上。


    否则的话,他奉王上之命,暗中处理掉想要接近姬辛殿下的不法之徒可从不曾少,从确有才华心怀不轨的修士,到柔媚入骨,擅以蛊惑之术的美人,大多被他抓了去,要不然这称之为每日皆有暗算事情才不显得无趣的王城,又怎么会有那般清闲干净的日子?

    能让殿下追花逐鸟,闹市闲逛,已经是王室里最难求奢侈。


    皇家就是这样,难得清静。


    有人干净总得要有人不干净。


    魏步平唏嘘。


    又有些回忆起年轻时那种双手染血的日子。


    兴许是见惯了那些腌臜事情,老了才只想要早点退休喝茶看花。


    正感慨着,一想到喝茶,魏步平嘴角抽了抽,又有些头痛起来,反正是殿下府里的人,但凡是这些诸多殿下的事情,他老魏从不掺和,当即匆匆地转身离去,一边走一边在心里琢磨着,这一次王上出去,或许是个机会?要不要做些不大的纰漏,好能顺理成章从这位置上退下来。


    回了别府,换了宽松衣裳。


    在庭院花树前摆了桌案。


    又有美人在旁抚琴。


    心腹给他温酒,魏步平心中舒坦许多,端起酒盏时候,脑子里却突然地想到了那白发道人,当时不怎么,如同雾里看花看不真切,现在想了想,那道人当时望向自己的眼神,却越来越觉得眼熟,显然是自己的熟人。


    可自己根本没见过他。


    不知道真容的熟人?


    魏步平微怔,然后面色一僵,人间司百年经验发挥了作用,让他近乎于本能地判断出了对方的身份,也是他老人家素来求稳,人际关系清楚明白,不大明白的也就那一个,手一哆嗦,一盏美酒洒落半盏。


    麻烦成精的又来了?


    魏步平嘴角微抽,突然地有些胃疼,往日那些让他头皮发麻的经历一个个地浮现出来,连花费大力气得来的酒也没了意思味道。呆滞许久,叹息一声,想将酒泼了,又舍不得,只是放下。


    “罢了,赏给你了。”


    心腹呆滞了下:“大人?这酒可是您好不容易得来的……”


    魏步平面无表情:“戒了。”


    “这……酒也戒,茶也戒,大人往后喝些什么?”


    魏步平嘴角抽了抽,吐出两个字。


    “白水。”


    ……


    摘星楼中,携带紫气而来的白发道人和姬轩谈了一个时辰。


    所谈论的内容,并无外人得知。


    赵离叹道:“虽然说现在才说这一件事情有些马后炮的意思,不过在下还是要再度提醒陛下一句,归泉一界,也并非是那么简单,你全身过去,一旦出事,就是真的死了,波涛汹涌,同样是危险重重。”


    姬轩只是颔首,道:“寡人知道。”


    赵离感慨,又道:“辛儿身上血脉,我已经有了不少的消息,只是一时还没有无后患而能处理的方法,恐怕只能以镇封远离为主。”姬轩点了点头,右手抚过剑柄,轻声道:


    “我打算让辛儿暂且远离元朔。”


    “就如割鹿时一样,远离他娘。”


    姬轩的娘亲血脉已经苏醒,先前姬辛险些彻底苏醒血脉,也是因为无意间触碰了他娘的身体,这种情况下,对方确实是有一定可能通过他娘的血脉进行天机把握,寻找到姬辛,离得远些,也相对安全些。


    赵离若有所思。


    只是不知亲口说出要自己的儿子远离母亲,姬轩心中是如何感想。


    姬轩看着赵离,深深一礼:“之后,有劳仙长。”


    白发道人伸出手,没有让姬轩真的拜下,平和道:“陛下放心。”


    “辛儿,亦是我的弟子,我自不会让他出事。”


    赵离离开了这高处不胜寒的摘星楼,徐步离开这天乾王宫,他将踏入归泉的手段告诉了姬轩,其实也是要通过他的白色空间,顺便还将一张封了归泉界部分气脉的令牌交给姬轩,现在姬轩已经身负两方大世界的气运。


    若是成了,那自然腾龙踏天,势不可挡。


    若是败了,气数纠缠反噬之下,恐怕也会身死陨落,凄惨无比。


    这事情自然已经和姬轩说了清楚,后者也没有半点的迟疑,赵离徐步走在宫墙之下,来往的侍从宫女众多,却没有一个看到了这个白发道人,路旁花树颇多,只是未曾开放,赵离想到那寒梅,心有所动,随意拂袖。


    这一路十里御道上,便是花开了十里。


    道人觉得舒坦,抚掌笑一声,也不管那些惊讶地驻足旁观的诸多宦官侍女,走出了宫门,常先和他弟子玄寿便猫着腰等在宫墙口,足足呆了一个时辰,年轻人都已经有些按捺不住了,伸出手指戳了戳老师的脊梁骨,道:


    “老师,你真没有看错?”


    常先一双有些浑浊的眼睛现在亮堂堂地,盯着那宫门口,砸了砸舌道:


    “你开玩笑,老师我怎么可能看错?今个儿我起身时候拿柳条刷牙时候,眼睁睁看着东方紫气聚集,其长三万里,形如飞龙,由东向西滚滚而来,嘿,这要没有什么变数,我做你徒弟都成。”


    玄寿咕哝一句我可不要这么老的学生。


    然后也只能耐着性子在这儿等着,那紫气异象到了王宫就止住,显然是有什么变化的,守在这儿盯着,突然见到一名白发道人迈步走出,形容颇为潇洒,玄寿呆了下,常先则是双眼一亮,道一句来了。


    然后袖口滑落了一枚古朴白玉,透过这玉可观天下气运流动,先前还有一枚可观人皇气的,不小心打碎了,所以这一枚常先可是宝贝地不行,当即趁着那道人还未离去,放在眼前瞪大眼睛去看。


    玄寿看到老师的身子突然僵硬。


    旋即面色变得煞白,剧烈颤抖起来。


    “老头子?!老头儿?”


    玄寿觉得不对,连忙伸手去推,可原本有仙人根底的常先如同常人入了梦魇,始终挣扎不出,往日常常和老师拌嘴争斗的年轻人急得厉害,想要抢下那白玉,那白玉却仿佛长在老人手中,始终抢不下来,正额头冒汗时候,却见前面阴影闪过。


    然后一只白皙手掌轻描淡写将那被死死攥住的白玉拿起。


    玄寿一呆,抬头却见正是那白发道人,随意以玉放在眼前,看了看天地。


    摇了摇头,看着面色煞白,颤抖个不停的常先,只道一声醒来。


    老人身子剧烈地一颤,双眼这才回过神来,看到那白发青袍的道人站在自己身前,面色一变,几乎是双手支撑地面,连连后退,让赵离忍不住失笑一声,随手将那白玉扔到了老者怀里,道:“害怕什么?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常先面目恭敬畏惧交错,正坐道一句不敢。


    赵离想了想,道:“你懂得看气数?”


    常先点了点头。


    白发道人道:“那你方才看到了什么?”


    常先张了张嘴,苦笑拱手道:“先生的命格,小老儿算不出,看不见。”旁边玄寿知道这句话重量,瞳孔骤然收缩,心中骇然,赵离若有所思,视线落在了这师徒身上,气数一说,连接天机,有资格看到的,能够看清楚的,凤毛麟角,少之又少,难得能够遇上,想了想,笑道:


    “那你可愿给我做一件事情?”


    常先神色恭敬,道:“敢不从命……”赵离轻轻开口,说了数句,老人和玄寿骇然不已,却仍旧将这些话一一地记在心里,心中重复数遍,确认不曾记错,待得抬头时候,哪里还有那白发道人?

    莫不真是仙神一流?

    玄寿感慨,回头再看老师时候,微微一怔,却见老人双目多出白翳,仙人之躯,竟然有半瞎的趋势,而那最为宝贝的古玉,却已经当即崩裂溃散,在手心化作齑粉,玄寿心中悲凉,说不出话,那素来跳脱的老者此刻难得正色,伸出手摸了摸弟子的头发,笑道:


    “痴儿,你哭什么?”


    玄寿抬起袖口擦着眼角泪水,道:“我可不曾哭。”


    常先笑一声,自语道:“气数之说,素来也有风险,一饮一啄,皆是定数,常人抬头看日,少不得被灼了双目,我今日得见那般光景,便是死了也无憾,何况,也不是毫无半点收获。”


    玄寿从那种悲伤中回过神来,方才察觉到,老师原本失去的修为,居然又重新诞生了气机,如同枯木逢春。


    双目半瞎,却又自封印中取回了自己一丝修为的老者起身。


    看着旁边元朔王宫,那红墙碧瓦,亭台楼阁已经渐渐消失,看不真切,而那浩瀚气数却越发清晰,几乎化作了一根白玉巨柱,冲天而起,隐隐和其他世界联系起来,常先呆呆看了许久,突地大笑一声,突然便落下泪来,哽咽道:

    “困顿百年,吾今闻道……”


    ……


    在度过很长的岁月之后,追求以双目见天地气数追求了一生的老者走到了尽头。


    没有留下功法,也没有什么记录,看尽天机,不得登仙,故而便从容死去,满脸皱纹的常先躺在床上,旁边围绕着他的子孙弟子,他看着远处,双眼失明,回忆起过往,最后想到那一次真正得以蜕变的经历,闭上了眼睛,遗憾却又满足地低声叹道:


    “紫气东来三万里……”


    “圣人西行,我曾闻道……”


    “此生不虚。”


    老者满足呢喃,盍然而逝。


    不再年轻的常先跪倒在地,终是泣不成声。


    而周围弟子将这话记录下来,刻录于玉简之上,终以流传后世,一则是铁律,天机气数一脉,万事万物不可看尽,不可说尽,而那典籍最初的一行字,无论流派岁月变迁,人事流转,却始终不曾变过。


    若见紫气滚滚,自东而来,当有圣人出世。


  第496章 来时仙人出枪,去时君王拔剑(2/2)我不小心走丢了的万赏


    元朔城地方广大,三教九流各色人物都有,街头坊内时时都流传着许多的小道消息,不知真假,只是供平日里喝酒时解闷,其中前一段时间最让人在意的,是来自于海外岚洲诸子百家,才踏入元朔城,就被武王接入宫中询问,极受信赖。


    而城中那些世家贵胄们,竟然很诡异地保持了沉默,既不曾拉拢,更不曾打压,惹得百姓心头好奇,时间一天天过去,消息此起彼伏,这个持续了许久热度的消息,终于还是被另外一个消息给压下了风头——


    那自小在割鹿城长大的殿下辛,才入元朔数年,便要离开。


    而这一次前往的地方,远比割鹿城更远。


    元朔城别府。


    姬辛前一段时间觉醒血脉的伤势已经恢复许多,虽然姬轩没有与他多说,但是他至少知道自己当日接触了娘亲,才惹出了祸事,也总算是知道为何父王一直不允他接触母亲,心中也有愧疚,那一日之后,他便已经隐隐有会被送出元朔的预感。


    所有当王令下来的时候,他并不觉得意外。


    沉默许久之后,接受了这样的安排,只是自消息流传出去的那一日,龙族秘市似乎就被封锁,敖雪儿被禁足,不允许来见他,姬辛猜得到是她父亲的意思,心情莫名有些闷,却也无能为力,这几日和几位长辈请辞,礼数倒是规整。


    桐姨本是安排留在元朔城中享清福。


    但是她似乎并不喜欢这府邸,说空空荡荡的没有什么意思,不如跟着他。


    姬辛伸出手,风吹过树,落下来枯黄的树叶。


    已经来了数年啊……


    少年背后以金环束好的马尾微微晃动,看着那树叶失神。


    ……


    龙族秘市当中却也引来了不速之客。


    穿着朴素便衣,黑发随意束起的姬轩扶着剑,看上去没有了身为君王的霸道,反倒有种年少游侠江湖老的落拓洒脱,敖元盯着姬轩,好歹是没有当场爆粗,绷着脸落座,吕惜月去取了龙族窖藏千年的美酒。


    就在院子里凋谢的花树下,姬轩和敖元吕惜月坐而对饮,前面随意摆了棋局。


    黑白纵横十九道。


    据传天乾武王年少时剑术出奇,棋力也霸道开阖。可姬轩却并不下棋,嗅了嗅瓷杯里的酒液,叹一声好酒,仰起脖子一饮而尽,再又连饮三杯,已自带了一丝醉意,墨黑的双瞳看向敖元,道:“雪儿被你禁足了?”


    敖元皱眉,道:“与你何干?”


    姬轩答道:“与我无关,与我儿相关。”他手中饮酒不停,似乎脱下王服,磊落洒脱的江湖气质反倒越发地强,随意道:“小儿女辈事情,何必乱加干涉,雪儿若愿意陪着辛儿游历,有何不可?”


    敖元竖瞳看着兀自饮酒的姬轩,忍住发怒的冲动,道:“凭什么?”


    “那是我的女儿,你的儿子有什么?!我女儿在这里自有好生活好修行。”


    “凭什么要离开?”


    “有什么?”


    姬轩呢喃自语,他手握着酒壶,随意倒了一碗,握着那碗美酒,淡淡道:“江山。”扬脖一饮而尽,随意拈起一枚棋子,正正放在了和敖元当中,落子当的一声,再倒一碗,“天下。”复又一饮而尽一棋子,敖元意识到眼前落拓男子的意思,瞳孔骤然收缩。


    姬轩自顾自饮酒,天下之后,旋即便是九洲,千秋,万古,岁月,一饮酒,一落子。


    桌上横放六子,三黑三白。


    江山天下九洲,千秋万古岁月。


    以为聘。


    一壶千年酿很快喝完,酒酣半醉之后,像是个江湖游侠儿更甚于君王的姬轩皱了皱眉,将腰间剑连鞘横重重放在桌上,仰脖将剩下美酒尽数引尽,墨色的眸子狭长如刀,斜睨着敖元,道:


    “还有此剑。”


    森冷剑气一激,霸气豪气酒气醉意冲天而起,更有三分江湖莽夫气。


    你若不放,今日此剑打得你不得不放。


    一国君主何能如此霸道不讲道理?

    一国君主合该如此霸道!

    敖元怔怔不能言。


    姬轩一笑,握起剑来:“只是玩笑话罢了。”


    “酒也喝了,在下告辞。”


    那君王独自来独自去,分明满袖醉意却又萧瑟地厉害。


    姬辛出发的前一天,姬轩一步步登上了摘星楼的最高层,独自坐在仿佛抬手可以摘星的地方,看着远处怔怔地发呆,桌子上放了一壶酒,但是日出月落,姬轩始终没有碰过那一壶酒。


    最后日出星隐,君王独自蹲在那里,双手重重搓了搓面容。


    日出的时候,马车缓缓驶出了繁盛的元朔城,余高亲自将他接回来的殿下姬辛送了出去,往外送了三十里,姬辛下马,认认真真朝着这数年来很关照自己的宫中大监微微一礼,余高苦笑着只得生受,最后还了一礼,道:

    “殿下,山高水长,一定保重……”


    姬辛微微点头,沉默了下,低声道:“父王他……”余高脸上神色恭敬,垂首道:“殿下放心,王上的实力天下少有。”姬辛点了点头,轻声道:“我一直想要见一见父亲,但是他大抵是因为我不听他的话,所以有些生气了,这段时间一直不曾见我。”


    姬辛想到昏迷之前疯了似地朝着奔来的姬轩,抿了抿唇,道:


    “只能劳烦大监告诉父亲了……抱歉我没听他的话……”


    姬辛朝着余高深深拱手一礼。


    余高脸上恭敬的神色变得柔和许多,他拱手还礼,道:“殿下,臣定然将话带到。”


    姬辛点了点头,站在这里回头望去,这个位置上距离元朔城有足足三十里,有点像是他第一次来的时候,那座城,还有城中的摘星楼仍旧是和当初所见一样,只是他搜寻了许久,也没能见到熟悉的身影,没有父亲,也没有敖雪儿,他们都不曾来送他,只能翻身上马。


    余高恭敬垂首立着。


    马队再度往前二十里的时候,到了元朔城最后送别的柳亭,姬辛看到了那石头边,一个穿着浅色长裙的少女坐在青石上面,背对着元朔城,双腿一前一后晃动着,旁边还站着一名气息雄浑的女子。


    那女子笑了一声,轻声说了一句话,无聊晃动着双腿的少女一下跳了下来。


    满脸欣喜看着呆滞住的姬辛,正是敖雪儿。


    元朔城前的余高微微直起身子,站在这个位置上,远远地已经看不到姬辛的车队在哪里,地位虽然高,平素却很少被人以礼相待的内监宦官笑容暖意,双手插在袖口里,看着少年离去的方向。


    很少有人知道,在姬辛决定再度被送出元朔城的时候,姬轩亲自动手主持朝政,余高魏步平这样的心腹出手,将曾经打算暗中针对姬辛的那些贵胄世家尽数清理了一遍,有的是合法合理的把柄手段,而他余高,哪怕是暗中折辱了少年的都不曾放过,尽下了狠手。


    少说在床上躺几个月。


    天底下人来人往,愿意真正叫他一句余卿,会邀他同坐饮食的就只这一个少年了,所以旁的贵胄加起来比不得这少年一根汗毛,宦官内监本就是帝王鹰犬,专做些见不得人的肮脏勾当,做便做了也无坊,他日您若用得到,拿着头颅换世家偌大人情也心甘情愿。


    余高旁边是来时那一枪破海,落在地上熔出的巨大凹陷,好几年的风吹雨打,早已经成了一顷湖泊,殿下年少时吃了许多苦,可苦再多也总有尽头,他在心里轻声念道,殿下您来之时,有仙人一枪破海摧山,您去之时,君王亲自为你拔剑斩遍荆棘,大可以放心地往前走。


    总有一日,您也会走到最高处。


    余高深深看了一眼那少年离去的方向,转过身来,脸上的温和暖意冻结成了原本的冷硬阴诡,策马往回奔了十里,重回了城外驿站,看了一眼来此的队伍,嗓音尖利冷漠,拂袖道:

    “走,随咱家回宫。”


    城墙上,一身青袍的赵离盘腿坐着,撑着下巴,看着姬辛远去。


    而在这个时候,摘星楼中的姬轩终于捏碎了玉符,通过白色空间,去了归泉界,元朔和天乾有姬轩安排下的心腹和百家协助,短时间内不会出问题,反正姬轩可以随时回来,大不了多加点班也就是了。


    赵离觉得这场面是应该喝一碗酒才比较搭,可没有办法,闻了闻城墙下酒肆美酒,和炖煮地入味的萝卜羊肉,他也只得重重咽了口口水,摘下葫芦,喝了口里面的清露,聊以**,心里不着边际地想着。


    姬辛离开了元朔,苍天后手应该会暂时被压制。


    而姬轩踏入归泉界,那边的布置也终于开始走入关键的变局,能否开辟出属于天庭的底蕴,这一步至关重要,若是能称,才算是真正具备了和幕后黑手,和苍天进行博弈的底子,而不是先前的空中楼阁。


    赵离沉思许久,突然察觉到了一件事情,屈指一算,眉头微微皱起。


    仍旧完好。


    两个月时间已经过去。


    昊天一直不曾动用那一张敕令。


  第497章 我拉天帝下红尘(巨章二合一求订阅)感谢我不小心走丢了万赏


    从元朔城走出的车队既是王室所属,所用便都是灵兽拉车,速度极快。


    姬辛乘马在前,旁边是以六匹神俊灵马拉动的马车,一个小脑袋从帘布中间钻出来,瞪大眼睛看着两侧的风景,许久后才满意地咕哝了一声,道:“原来坐马车赶路是这样的,我以往都是飞来的,看到的风景完全不一样。”


    敖雪儿看向旁边的姬辛,随口道:


    “小姬,咱们要去的地方,有什么好玩的啊?”


    姬辛想了想,认真回答道:“有的,那里有景州洞天福地里排名前五的一处天雷渊,还有用老母鸡,牛腩,山参炖煮出的老汤也很有名气,山中有黑枣,无核而小,入口如吃蜜糖,也很好,冬日里来落了雪,便是琉璃仙境一样的景致……”


    敖雪儿听得颇为出神,最后拍手笑一声,道:

    “最好放风筝。”


    姬辛微怔,觉得少女的提议果然很妙,只是微笑。


    其实有心想要问一下敖雪儿她为何能够出来,想了想,还是没能开口。


    马车中,敖雪儿的侍女,也是护卫听着他们不着边际的交谈,嘴角有一丝笑意,她是知道龙族秘市中发生的事情的,敖元论及辈分算是她的远亲兄长,是万万不肯敖雪儿与姬辛接触的,倒是族长吕惜月对于姬辛的观感颇好。


    当日姬氏武王亲自前来密谈之后,族长应允敖雪儿可以和姬辛略作接触。


    又遣了她跟着,一来护卫,二来也盯着这两个少年少女。


    至于长兄敖元,此刻恐怕已经被灌醉不省人事。


    行了片刻,姬辛又记起了自己在藏经阁当中发现的卷宗,想了想,笑道:“说起来,老师说过的大泽雷池,距离我们要去的地方不远,那一处地方风景也很奇异,若有机会,当可以看一看……”


    敖雪儿眼眸微亮,轻声自语:“大泽雷池……”


    ……


    天风国。


    此地政变,而但凡是多有变故之处,常常有官军做匪之事。


    一支三千人修士结队,追着一座城池的百姓追杀,欲要得到这些逃亡百姓身上所带着的金银细软,灵材秘籍,分明已经快要追上,谁知却有一道灰影从远处而来,直直撞入了三千人战阵当中,一己之力,将这三千人撞地人仰马翻。


    是个身穿灰袍,背负长剑的僧人。


    稍微远些,那些逃亡百姓的地方,一名同样光头的僧人安抚他们。


    谁曾想到,三千军马齐齐冲锋,竟然被那剑僧生生迫退。


    背后那剑甚至于都不曾出窍,只是双手合十,低沉爆喝,就震动千里。


    三千军马望风而逃。


    在那之后,剑僧和弟子将这些百姓护送到了安全之地。


    然后婉拒了这城中百姓巨富大修提出的丰厚报酬,仅仅取了一些干粮便飘然离去,焱天华询问老师接下来要去哪里,去往天风国国都,还是要去大周帝都,剑僧沉默了下,答道:


    “东澜景洲,天风国有天神风女所留下的遗迹,天乾国也有传闻,有宗派得到过雷神传承,正在大泽雷池,你我前往一观。”


    焱天华想到当日从石碑上感受到的浓郁悲怆,还有根据那石碑上文字隐隐猜测出的东西,沉默了下,双手合十,道:“是。”


    于是两名僧人踏水渡波,如两道惊鸿。


    往天乾国大泽雷池而来。


    ……


    赵离在天乾城墙上面,一边闻着那诸多食物香气,一边优哉游哉地目送着姬辛远去,喝了口朝露,本来是打算就此离去的,可谁能想到那昊天始终不曾动用那一道敕令。


    赵离忍不住摇了摇头,昊天这家伙,不去想办法让自己和本体出现差别,借机分离,难道还真的打算有朝一日去融入苍天之主身体里不成?或者说始终守着那一个不知道多少万年前的壶中界不肯改变,直到天荒地老?

    咧了咧嘴,赵某人无可奈何,晃了晃怎么喝都不见少的清露。


    拂袖一扫,直接消失不见。


    那边城墙脚下几个孩童还在说城墙上坐着个人,可谁知道才和旁边大人说了,一抬头那人影就消失不见,该不是从城墙上翻下去了吧?孩子吓得小脸惨白,跑出去却见土地平缓,根本没有自己想到的那惨剧,反倒是呆住。


    几个守城护卫问他何事,听完之后哈哈大笑,说道天乾城墙高而险峻,又有法术阵法,就是修士都上不去,小家伙没事赶紧回去,不要老想着往外跑,孩子挠了挠头,看着那果然很高的城墙,满脸疑惑。


    难不成真是看错了?


    壶中界。


    赵离借助先前留下的痕迹,出现在了那原本应当是石碑,此刻却纯粹化作一片荒原的区域,看到在那废墟当中,一身灰衣的昊天神色平淡,和当日见到的一般无二,那一道纠缠气数和功德的敕令就这样放在旁边,丝毫不曾动用。


    赵离叹息一声,揉了揉眉心,往昊天那边走去。


    昊天神色平淡,一点也没有为赵离出现而感觉到意外,赵离俯下身,拈起那一道敕令,顺着苍天的视线往外面去看,此处正能看到人间繁华,一日轮回,四季转变,而人间和这里,却隔绝着相当一段荒凉的区域。


    赵离随意问道:“你就一直在这里看着他们?”


    昊天淡淡道:

    “我等自当和众生保持距离。”


    “哦?为何这么觉得?”


    昊天性格一如赵离所预料地平淡,依旧答道:“众生美好而孱弱,而神灵对于他们来说,过于强大,故而应当远离。”


    祂看向赵离。


    “你今日来,可是问我为何不动用你的敕令吗?”


    赵离满不在意地点了点头,也随意盘坐在昊天旁边,道:“我倒是比较好奇。你不动用敕令,不让时间重新流转,是还存了那个念头不成?如果出现什么变故,要用这被你抽出留在壶中界的九洲去替代因为大战而荒凉的天下。”


    昊天摇了摇头,淡淡道:“不。”


    “我等原本的打算,是保留众生,而外界已经度过了数十万年,和当年的九洲已经完全不同。无论是生灵,还是他们创造出的东西,都再无太多联系,独一无二,一旦消亡,就无法再弥补。”


    “众生的发展和繁衍,有无数的偶然性,再来一次,未必还会出现现今的九洲,而那已是另外一条道路了,所以,九洲亡了便是亡了,再没有第二个九洲,没有重新来过的机会。”


    赵离好奇地看着昊天,道:“那又是为何?”


    昊天双眼倒影眼前人间,淡淡道:“正如现在的九洲独一无二,这曾经存在于过往的九洲,同样具备有独一无二的价值,时间流逝,山会崩毁,海会消失,曾经的城池会腐朽,创造也会消亡,此地众生已有数十万年长久岁月……”


    赵离了然,晃了下腰间葫芦,笑道:

    “见其生,不忍见其死?看着这天下太久,所以不愿意看着他们生老病死?”


    “这是你之所以不愿意接触众生的缘故罢,不曾想到,高高在上的苍天,性格里面居然还有这样的一面,人皆畏死,众生求道长生,所以,你便给予他们数十万年长久岁月,哪怕他日你会毫无反抗之力被苍天吞噬?”


    昊天不置可否。


    赵离颇觉得无趣,看着一日之景齐备的壶中界人间,随口道:“你在这里数十万年,哪怕是看,这天下苍茫众生,也该看得眼熟了吧,我两月前来这里,还没能好好见识见识这太古风气就离去了,如何,给贫道做一日向导怎么样?”


    白发道人咧嘴一笑:“我给你钱。”


    昊天似乎是被这不着边际的一句话给稍微说的怔了一下,方才淡淡回答道:

    “不必。”


    然后方才起身,道:“走罢。”


    身穿灰衣的天神迈步往前,白发道人坐在后面,伸了个懒腰,方才起身慢悠悠地跟在后面,壶中界囊括了九洲天地,当然赵离怀疑,这里其实运用了相当强大的神通手段,将大部分的空间都隐藏起来,表露在外,肉眼所见到的,毕竟只有一部分。


    壶中界中春夏秋冬俱有,一日早晚不缺。


    昊天平静往前走,赵离跟在后面,随意去看这些真正生活在太古年间的人族,身上衣物多为朴素,看上去厚重,除此之外,若说和当今之世有多大的区别倒也未必,毕竟有诸神存在的世界,最起码的生活标准差不得哪里。


    原本以他们两个的神通手段,一日巡遍这壶中界也不是什么难事,客昊天带着赵离前行,初时一步踏出动辄百里,越往后面速度反倒越慢,最后踏入有人烟地方的时候,更是一步步慢慢往前,如同寻常的文士。


    白发道人跟在后面。


    这是一座远古年间小城。


    似乎尚武成风,城门口的地方,摆下了一座土石垒起来的平台,上面插了两排旗子,被太阳晒得蔫蔫的,连缝隙里的草都垂下去,一个肌肉贲起,颇为壮实的青年在上面给四方抱拳,说自己远道而来云云,然后施展一套粗朴刚健的拳法。


    只是可惜,捧场的人不多,周围也就只是几个孩子,不回家里吃饭,呆呆看着那青年拳脚舞动出狂风一样呼啸的声音,双眼亮莹莹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或许便是那江湖上四处行侠仗义的痛快经历。


    但没过去多久,便有几个年纪才略略二十八九岁的女子咬牙切齿,从家里奔出,一只手还抓着锅铲,身上萦绕着的不是脂粉气,而是炊烟和调料混杂在一起的气息,气急败坏,将那几个时候到了也不愿意归家的孩子抓了回去。


    一堆人里面也就一个嘴馋家里熬完猪油剩的油渣子,早早回去,这才免去了一阵屁股上的鸡毛掸,洗净了双手,坐在那自己双脚不曾垂地的高凳子上,乖巧等着今日的饭菜。


    赵离收回视线,漫不经心地往前走,昊天平淡道:


    “那武人心里想着要在天下闯荡出名声来,但是可惜,他的天赋和实力都不够,来此地已经演武许久,只有些孩子捧场,若无意外,再过数日,他本该放弃他心中的想法,回到家乡,最多做个平平淡淡的武馆教头。”


    赵离若有所思,笑道:“梦想最终屈从现实,确实可惜。”


    昊天微微颔首。


    两人往前,行过一处小院落,院子门口大开,里面一株老树,树下是石桌,石桌旁躺椅上,躺着一位已经很是年迈的老者,双目已经浑浊,挪动身躯,希望晒着太阳,昊天微微止步,淡淡道:“人生短暂。”


    “他此生已经走到了尽头,只是希望能够多活过一日。”


    “希望得以见到第二日的太阳。”


    赵离微微点头,亦是感慨道:“蝼蚁尚且贪生,何况于人?”


    他大概已经知道了昊天的意思,当即也不打破,青衣广袖,慢悠悠地跟着眼前身穿灰衣的昊天,在这壶中界转悠着,看到了希望能够多和家人团聚一刻的游商,看到希望不必去师父那里的学徒,看到了期冀孩子能多陪伴自己的父母……


    昊天微微止步,侧眸看着赵离,淡淡道:


    “众生生命短暂,我并不愿美好之物伴随时间消磨而去。”


    “故而予其长生……”


    赵离无奈叹一声,自言自语道:

    “我算是多少有些知道,你的本体为何会走到最后偏离你现在的道路,果然,天神和众生终究是有些不一样的,不只是力量,也是思维,你们距离众生太过于遥远了,你们跳脱于时间,经久不变,而凡尘众生皆有生老病死。”


    昊天抬眸道:“何解?”


    赵离道:“你确实是将众生看作是某些宝物,你认可众生的价值和美好,但是于我看来的话,你也只是想要珍藏他们,像是珍藏某种宝石一样,小心翼翼放在柜子里,隔绝一切的干扰,哪怕是内部的破坏也不会允许……”


    “可惜,你根本不了解他们。”


    赵离耸了耸肩膀,道:“走了许久,有些乏了,随便坐一会儿吧。”


    昊天淡淡道:“你是元神。”


    元神自然不可能会疲乏。


    赵离一扬眉,理所当然道:“我根基受损,身子虚。”


    最终昊天还是不得不满足了赵离的要求,或者说,赵某人根本没有在意昊天是否拒绝还是同意,鼻子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溜达了一圈儿,寻了一个街边小摊坐下,完全不管昊天,屈指敲了敲木桌子,笑道:


    “店家,店家?!”


    一个颇为粗实的汉子走出来,招呼道:“客人要吃些什么?”


    赵离颇有兴趣地问道:“倒是都有些什么?”


    汉子擦了把手,咧嘴笑道:“常吃的家常菜都有些,客人若要熟牛肉,羊肉羊杂也有,还有些刚刚摘来的新鲜蔬菜之类切了炒作一盘,滋味也不错,若要饭菜,有刚刚热好的馍馍,还有汤饼子……”


    赵离嘴角抽了抽,觉得这实在是可惜,太古年间的吃食自然不可能和现在时代相提并论,这些食物只是听名字就觉得不好吃,想了想,他招手让那汉子靠近,笑道:“那能按照我这儿的做法做个菜吗?”


    “算是我颇喜欢的吃食,学种菜色,他日也多种揽客的买卖。”


    那店家满脸狐疑,天底下哪里还有这样好的事情,可是见着眼前这人一身青灰色长袍,虽然满头白发有些奇怪,但是气度却温雅,不像是骗他几个饭钱的人,莫不是要吃什么山珍海味,当即苦笑一拱手,道:


    “客人,我这儿也就只是个寻常吃饭处,若要寻那山珍海味之类,可是没有。”


    赵离笑道:“用不着山珍海味,我且问你,羊肉有吗?”


    店家汉子点了点头,道:“有。”


    白发道人抚掌一笑,道:“那便是了,你去取煮好的羊肉放凉,最好是肥瘦相间的肋条肉,尽数都切成薄片,然后萝卜之类新鲜时蔬都切碎了混着些菌菇羊肉,在羊汤里煮沸,待得出锅了,再加些香菜蒜苗提味便是。”


    “对了,顺便上两个馍馍。”


    这种吃法那汉子从没有听说过,只是莫名有种感觉,这样做出来定然不可能难吃得了,好奇问道:“客人这吃法叫做个什么名堂?”


    白发道人笑道:“这个啊,羊肉泡馍便是了。”


    “羊肉泡馍……”


    汉子念叨了几声,咧嘴笑道:“这名字倒是简单直爽。”


    道人笑一声,道:“那是。”


    旋即又把油泼辣子的做法也说了出来,那汉子得了这两种新鲜菜谱吃法,一拱手,上了一壶往日舍不得吃的好茶,掀起帘子来,蹬蹬蹬回去做饭去了,赵离倒了一盏茶,往前面推了推,自个儿只得喝那没有滋味的清露。


    昊天坐在道人对面,眼眸平淡,道:“何必要传他手法。”


    “再过一个时辰,一切都将重演,他也什么都不会记得。”


    赵离微微挑眉,笑道:“看来道友还是很清楚的啊。”


    昊天淡淡道:“凡俗众生皆求长生不死,如此轻易可得长生久视,有何不好?”赵离揉了揉眉心,道:“自然是大大的不好,说到底,道友你并非是人,也非众生,自然不明白众生的想法。”


    “那么,你明白?”


    白发道人当仁不让微微抬了下下巴,笑道:


    “那是自然,我毕竟是人啊。”


    昊天不置可否,手指轻抚茶盏,双目平淡,看着这早已经无比熟悉的环境,道:“那你可说一说,我如何是错,众生又是如何去想。”


    赵离随意拈起茶盏,也不喝,只是看那茶汤倒影出来的白发,随意道:

    “这可是个大题目,得要好好想想……唔,众生渴求长生,自然是不假,生而畏死,也算是本能了,不过,道友你可知道,为何众生贪生至如此境地?”


    “为何总是说贪生怕死,贪生怕死,而不是渴生怕死?说到底,就是一个贪字啊……”


    “众生弱小而贪婪,但是这个贪,却并不单单是时间的累加啊。”


    “道友可知道,为何如此贪慕长生?”


    昊天沉默,摇了摇头。


    赵离笑叹道:

    “因为这世间大美,因为巍巍山河气度,因为这千丈红尘不灭,说不完的风流意气,看不完的美景江河,多活一日,便可以多见一日,将这天下红尘收入眼底,当然,这是比较文雅点的说法,是值得些铜钱的那种。”


    他下意识想要喝茶,沾到了唇边,却动作顿了顿,将茶盏放下,抓起葫芦,饮一口清露,洒然笑道:


    “这若说人话嘛,就是老而将死者,想要多看看这世界,看看自家孩子多长高了些,若能抱上孙子的孩子,那可以说无憾了;讲究些的,便是要完成心愿,或者诉诸笔端,或者丈量天下,来这世道走一遭,不见识见识世间百态,四处江河,走了也不甘心。”


    “贪生怕死,贪的是长生吗?单纯的时间并无价值,贪的是人生啊……”


    “多活一日,多见一日天地浩大;走得远些,见得人也多些,遭的事也多些,遇到好事,坏事,所见所悟所感,垂垂老矣,此生无悔是最好,大多人都会后悔痛恨,悔的是什么?恨又恨什么?不正是恨这一生不够酣畅淋漓,悔这一生不够尽我心意吗?”


    白发道人屈指轻弹茶盏,声音清脆,开口低吟道:


    “悔我少年不读书发奋,悔我年少慕艾却不开口,恨我不曾坚守本心,少有凌云之志,年纪渐大,却随波逐流,成了庸碌凡人;恨父母在时不曾多孝,悔为人父母却不曾教好子女;悔我一生而过,竟不曾留下世上只言半语,恨天下广大,却不曾走出乡门;恨我为人友而不真……”


    道人连连开口,言道人生悔恨处,连道十三恨十三悔才止。


    旋即复又摇头笑道:


    “自然,还有许多人恨此生权势不曾真正泼天,悔当初一处错误决定,终究损失大笔银钱,千人千面千心,不过大抵也就是这些,道友可知道了?”


    “知道什么。”


    道人平淡道:“人生所贵并非是单纯长度,五十万年如一日,那对于众生,也只是一日,唯独道友知道他们长存于世,而他们不曾见到诸多变化,不见天地,也没有经历过本应该经历的事情……”


    “那并非是人生。”


    昊天沉默,平淡道:“但是他们会消亡。”


    白发道人想了想,道:

    “会,一切皆会死去,人族,妖族,哪怕龙族也如此,能成仙者百万里挑一,大部分逃不脱生死宿命,仙人也只多活些年岁,终究会死。”


    “从出生到死亡,经历过的事情,学习到的经验,见到过的人,无论刻骨铭心,还是恨之入骨,终究会迎来终结,人在经历过各种磨砺,终于能够正视自己和人生,却已经要迎来此生的终点,也是常有的事情。”


    “但是在这一过程,还有孩子们的诞生,有成长的少年。”


    他轻声道:


    “学识和经验会化作文字,诉诸笔端;而经历会传递给下一代,老者会带着孩子往前走,而孩子变成成人,老人死去,孩子变老,身边再度牵着孩童,这样代代传承下去,才是百族众生,而你所谓珍视看重的东西,也会在这一过程当中,不断地浮现出来。”


    “不畏死,不贵生。不去积蓄知识经验,见识天地,以自己的内心去装天地的百族众生,哪里是百族呢?那不过是珍贵而易碎的玩具,人族,众生岂是如此脆弱?”


    “你方才所说的武人归乡之后,会见到更多人,或许沉沦,可也或许反倒会踏上追求毕生梦想的道路;老者会死去,但是第二日会有子女赶回来,最后的岁月得以享受到天伦之乐,而非孤苦伶仃维持一日数十万年,孩子长大会脱离父母,但是父母之乐也在于看到孩子大步往前,超越自己。”


    “人生命之贵重,便在于此。”


    赵离声音顿了顿,然后笑道:“怎么说,一句俗气的话了。”


    “一切皆有可能。”


    “便是眼前困苦,活下去,往前走,总有一日春暖花开。”


    昊天沉默许久,道:“这是你的道?”


    “不。”


    白发仙人摇头,道:“这是我所知的人生。”


    他站起身来,将桌子上的杯子往前推了推,随意道:


    “说起来,道友你也该放过自己了。”


    赵离的眼睛落在淡漠的昊天身上,叹息道:“数十万年,你的职责已经结束了……”


    道人离去,昊天却仍旧端坐在那桌边,沉默不言,也不起身,赵离最后回到了昊天往日里所在的那个位置,盘腿坐下,远远看着这九洲的人间,一日早中晚,一年春夏秋冬,尽数就在这壶中界展现的淋漓尽致。


    双目看到这岁月生灭循环。


    赵离许久不曾离开此地。


    那昊天也没有回来。


    转眼至少已经是外界三四十日光景,赵离在此,而昊天在彼,也算是成了一处粗朴的阵法,稍微有助于维持这种了悟的玄奇状态,肉身在外面,交由凤凰疗伤自然无恙,但是赵离心里总是有种惭愧感觉,不止一次苦笑,这连肉身都扔掉了的甩手掌柜,实在是少见得很。


    不过至少是有可以解释的理由对吧。


    再不济,可以想办法带点东西赔罪道谢嘛。


    凰道友性子清冷,应该会理解吧,应该。


    赵某人越想越是心虚,只得把这朝露当酒水喝,又是过去数日,那葫芦里清露都快要喝尽了的时候,赵离再度开始头痛之后回去该要如何和凤凰解释,心中微动,灵机浮现,微怔,旋即嘴角带一丝微笑,叹一声终于堪破。


    抬眸看去。


    天地四时轮转,日月星辰变化。


    春夏秋冬四季突然开始融合,深夜白日黄昏合一,有的地方突然大亮,有的地方却又暗淡些许,但是这人间百姓生灵却又丝毫不蹭察觉到,仍旧过着寻常的生活,赵离道一句成了,仰起脖子将那清露尽数饮尽。


    迈步入人间。


    在那城池城门处,演武的武夫大汗淋漓,终于停下,却有一种拂去舟身尘土,前所未有的畅快,就那么盘坐在地,从怀里掏出大饼大口吃着;不知几家几户,被打得屁股开花,两包眼泪的孩子捧着碗老老实实大口吃饭,唯一乖巧的少年也吃到了那最心心念念的猪油渣。


    老人院门有人,孩子在地上跑动。


    刘骥总算悄悄用自己攒下的铜钱,给乖孙孙买了一个早已约定好的拨浪鼓,看着孩子破涕为笑,老人脸上的皱纹都笑得齐齐展开,笑得是前所未有地畅快啊。


    街道上人来人往,红尘万丈,街边擦拭干净的桌子旁边,一身灰衣的男子闭目而坐,白发道人迈步过去,男子受气机牵扯,睁开眼睛,数十万年岁月,这壶中界一切他都看过了看遍了,再无半点陌生,可当此刻睁眼,街边老少行人,欢声笑语叫骂,炊烟酒气脂粉香气,三千丈红尘便齐齐入得眼来。


    天帝竟也失神。


    红尘美酒快剑,何人不恋此人间。


    那白发道人落座,门里帘子被那汉子用肩膀撞开,带着止不住的喜悦端着两个大瓷碗,放在桌上,当的一声,吆喝道:“先生您要的菜!”赵离微笑道谢,然后伸手轻推瓷碗入天帝身前,悠然笑问道:

    “红尘万丈,如何?”


    昊天怔怔看了许久,眼底已并非先前那淡漠无波。


    只叹一句。


    “最好。”


    ……


    万丈红尘入眼,洗去岁月尘埃,终究是失神许久。


    待得那吃食微凉了才略回过神。


    昊天伸出手,端着这碗,像是个寻常食客一般,学着凡人,吃了一口人间的羊肉,然后抬眸看着那得意笑着,模样洒脱的白发道人,道:“你为何不吃?”赵离耸了耸肩膀,道:“我受了重伤,吃不得凡尘食物。”


    昊天抬眸,淡淡道:“以你修为,凡尘五谷不入你躯,杂气一呼便出。”


    “可以食之,无妨。”


    赵离微怔,眼前可是天帝,至少是某种程度上的天帝,位比生死星运,所说相当可信,那大概是可以吃的无妨,白发道人不由垂眸看了看那滋味肥美的饭菜,不知想到什么,终究摇了摇头,拂过鬓角一缕白发,笑道:


    “却也不必了。”


    昊天看了他数息,若有所悟,微微颔首,道:“如此,我知道了。”


    哈?

    你知道了,你知道什么了你?

    赵离嘴角抽了抽,察觉异样变化,抬眸看到天地间有玄黄色光芒细碎地落下来,微怔,旋即忍不住感叹道:“原来如此,守护一方数十万年岁月之久,而今这一处地方源自九洲却也并非九洲,果然大造化,大功德。”


    他心中微动,浮现一个念想来,伸出手,法力流转,将那玄黄色救世大功德聚拢起来,仗着自己往日曾经接触过不少功德,尝试操控这一股力量,可这功德一来和他无关,二来却也远远比他曾经接触过的功德气运沉重地多。


    赵离费尽力气,才勉强凝聚部分功德,化作了一座宝塔模样的物件,在空中缓缓旋转,却又有些难以支撑,笑着递给昊天,略带调侃道:“你们当年创造这壶中界,想来是花了大功夫的,又有数十万年演化,可谓之功德无量。”


    “不如借此功德化作一防御至宝,东皇有东皇钟,道友便是昊天塔,如何?”


    昊天抬眸看了他一眼,不言,拂袖,天地九州无数玄黄色流光几乎是瞬间汇聚,倒似是让天空都化作了玄黄之色,这般手段,远不是赵离所能比拟,只能感慨不如,转眼这无量功德便化做了一座凝视至极的宝塔,缓缓旋转。


    壶中界的特殊性,几乎只逊色于九洲本体,以此功德,天下必然罕有能破开此塔防御的。


    如此昊天对苍天,也可有一底牌。


    赵离正想着,突然觉得手腕一痛,一缕元神却被抽走,直接融入了那玄黄色宝塔当中,宝塔流光骤然亮起,旋即内敛,体成玄黄之色,赵离微怔,昊天将那踏直接扔入他怀中,拂袖起身,淡淡道:


    “你说过,你方才的话,可值得几枚铜钱,我说不止。”


    “这塔,算是报酬。”


  第498章 借化身十万年(1/2)感谢ShadowsAway的万赏


    一界众生,数十万年功德所化,只在手中,赵离感受手中玄黄色小塔的厚重磅礴,忍不住苦笑道:“道友还真是大方,这样的东西,说送就送。”昊天不置可否,赵离微微抬手,那一座小塔仍旧在掌心之上三寸,缓缓旋转。


    这代表着九洲天地另外一种可能性,是这数十万年功德。


    代表着当九洲岁月停滞数十万年之后,重新开始会诞生何种天地这一概念,其囊括天地群星众生岁月命格,最后以功德合一,赵离便是拿到了手中,想要动用也是极难,抽干了他未必能让此宝爆发全部威能。


    而此刻这塔已经元神认主,哪怕是历经转世变迁,岁月变幻,此宝都会在无尽岁月当中寻找到他,将他真灵唤醒,分离不得,又见昊天神色平淡,再多加推辞,反倒显得自己婆婆妈妈,赵离索性洒然一笑,拱手道一句多谢。


    翻手将这塔收起。


    玄黄色小塔出现在他头顶之上七寸。


    缓缓旋转,落下一层层玄黄色气机,最后隐没一点灵光,飞入他眉心当中,白发仙人眉心缓缓浮现出一道玄黄色印痕,白发青袍,倒更似是缥缈出尘,又有厚重。


    玄为天色,黄为地色,元元遂初,芒芒太始,清浊同流,玄黄错跱。


    越显得不似凡人。


    只是这白发道人一开口,仍旧是满身烟火俗气。


    一撸袖口指着那粗瓷大碗,便笑声喊道:

    “哎哎,店家,店家,将这一份打包带走。”


    “我这可还没吃呢。”


    “来咯!”


    店家汉子应了一声,笑呵呵取了食盒过来收拾,白发道人随意和这店家谈论些往后要如何取名,说今日我给你两个方子,往后可记得不要失传了云云,这可是往后能传家的手艺,说来都这么个关系了,今日这餐饭菜是不是该免单了?

    店家拍着胸脯应道说那是自然,哪儿能让客人出钱呢,下次来也不收钱。


    往后他得要再生一个儿子,一个教这羊肉泡馍,一个教这油泼辣子。


    白发道人笑呵呵道一句那你可得加把劲儿生,汉子满脸认真说今日回去便努努力,道人大笑,旁边清冷天帝都忍不住嘴角抽了抽,转过头去不愿再看。


    一身烟火气,这算是哪门子的仙人啊!

    赵离提了食盒,优哉游哉和昊天往回走,昊天看着一路正在买些精巧小食的道人,淡淡道:


    “你不是不能吃吗?买来作甚……”


    赵离嘴角抽了下,无奈叹道:


    “赔罪。”


    昊天微微抬眸,道:“她会接受这些?”


    对啊,那可是凤凰……


    赵离张了张口,想到那清冷女子,又看看手中这些寻常女子或许会喜欢的精致点心,以凰道友清冷,大抵不怎么看得上,无言以对,肩膀都有些垮下来,整个人有种生无可恋的感觉,当了一个多月甩手掌柜,溜出去的重症患者,回家要面见主治大夫,心中委实忐忑。


    凤凰越是神色平淡,他就会越觉得头皮发麻。


    说句实话,赵离现在就已经头痛,如霜打了的茄子。


    昊天摇了摇头,迈出一步,已出红尘,重新出现在了先前自己所在的区域,拂袖看着那边人间,赵离呆了好一会儿,叹息一声,仿佛已经认命了,大不了回去难受会儿对吧,凰道友总不至于怎么样……


    看着神色一如过去平淡的昊天,赵离也随意坐在旁边,将手中吃食都收好了,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随口问道:“对了,你现在已经将壶中界时间恢复了流动,那么,那一道敕令,你打算分封什么?”


    昊天神色平淡,道:


    “此界虽然有数十万年演化,但是却没有本源之力,有水火,水火不足以称灵;有风云,风云也不足以化形,除我之外,唯独天上群星。”


    星神?


    赵离微微挑了下眉毛,道:“要分封群星?”


    “是。”


    “若是如此,贫道却不能同意。”


    “为何。”


    赵离坐在天帝旁边,道:


    “往日你们是如何做的,我也不知道,但是很显然,若是诸我唯一,三千大小世界的群星就都应该只属于一人之手,缺少了一个,那便是差了足足一个档次,所以,打个商量如何,唯独此界星神,交于东皇。”


    昊天微微抬眸。


    旁边白发道人声音顿了顿,他盘腿坐着,也不看旁边天帝,双目望着前面人间,轻声道:“纵有千古,横有八荒,天下三千世界,过去现在未来,我只许有一个众星之主,也只该有一个众星之主。”


    “天无二日,地载八方。寰极御宇,唯朕东皇,这可不是一句玩笑话啊。”


    “纵有千古,横有八荒。”


    天帝呢喃一句,觉得旁边那左边袖口里抖搂着一份羊肉泡馍,右边儿袖口里揣着几分点心的俗气家伙总算是有了点仙家出尘气,可这出尘气也没支撑多久,白发道人笑呵呵道:“实在不行,我给你钱。”


    昊天只是淡淡道:“免了。”


    “这里力量本来就属于东皇,我本来也无心将其扣留,但是星蕴可以带走,星辰还需要留在这一界,否则此地内九洲星辰,到了外界九洲,必然会出现冲突,反倒不好。”


    祂随手伸手,天地都随之运转,星辰灵韵流转,化作手中一枚珠子,随意递给赵离,道:“这里面蕴含了东皇全盛时期的一日之力,他日或者会有大用,你且收好,交给东皇。”


    赵离松了口气,笑道:“多谢道友。”


    心中微动,又道:“我且看看,东皇此刻在做些什么。”


    当即靠着白色空间的特殊性,低头看去,透过冥冥联系,看到了九黎大森林,看到了那一处幻境当中,身穿衮服的金色人影盘坐在虚空,前面一枚混沌色的金属浮空,缓缓旋转,东皇双手携带法力,不断点在那金属之上。


    于是其便在一团圆球和古朴厚重的巨钟之间来回变化。


    无比专注和认真。


    或许是因为本能判定了赵离无害,竟然连赵离气息出现都不曾有过反应。


    赵离嘴角笑意凝滞:“……”


    嗯,他和天帝谈论纵有千古,横有八荒,过去现在未来诸我唯一。


    东皇正在蹲家里搓钟。


    他从天帝手中得了东皇过去的力量。


    东皇正在蹲家里搓钟。


    他阻止了昊天分封星神的念头。


    东皇还是在蹲家里搓钟。


    不知怎么得,赵离觉得有点牙疼,脑海里升起一个念头,TM东皇不值得,老子这忙活半天为了啥,感受到了昊天天帝的视线,赵离缓缓抬头,打消了通过白色空间将这一道力量还给东皇的打算,将其收了起来,沉默了下。


    然后一派高人气度,面不改色道:

    “东皇道友,此刻正在闭关修行,心无外物。”


    “等到他日有机会,再将此物送还。”


    九黎大森林。


    东皇太一微微抬眸,略有疑惑,方才祂似乎感觉到了熟悉气息的存在。


    不过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在下一次出手的时候要将这东皇钟炼制好。


    昊天……


    亦是天帝。


    东皇太一略有压力。


    祂低下头,双手包裹磅礴星力。


    我搓!!!


    那自天地开辟之时诞生的宝物在巨量星辰之力的压迫打磨之下,缓缓旋转,每一息皆有星流洒落,不断靠近东皇钟的外表,又重新变回了本来面目,只是渐渐地,维持东皇钟模样的时间正在微不可查地增加。


    ……


    壶中界中。


    昊天不曾对于赵离的说法表示疑惑,只是微微颔首,沉默了下,淡淡道:“星蕴之力,星主之位,已经交还给了东皇太一;而此界星辰流转,却仍旧需要中枢,你可有何物足以支撑这一位格?”


    赵离若有所思,是在东皇太一麾下,代替运转此界星辰的中枢部分,毕竟,东皇太一目前实力不曾恢复,还不足以真正做到赵离所说的那种境界,不能分散力量,执掌控制此界群星,需要有一辅助中枢暂时替代这一部分功能;但是想要做到这一点,必须是与东皇有关联的存在,人,或者是物。


    赵离第一时间想到了贪狼。


    然后第二时间把这个念头毙了。


    沉吟许久,倒是想到了一物,只是略有些不舍,终究是下了决断,白发道人抚掌叹息,道:“罢了,道友予我至宝,我却也不能太过小气。”一拂袖,一道流光飞出,正是身穿黑衣,气度暴戾霸道的身外化身。


    本为金乌血脉,又被东皇太一注视三万年,位格上足够用作中枢。


    赵离屈指轻叩,正正叩在这身外化身的眉心。


    将其联系和自己斩断。


    当日他施展手段还需要身外化身之助,此刻已经不必。


    一连三叩指,将其周身气韵打乱,原本面容五官和赵离一般无二,此刻却退去那异象,也并非是原本的妖皇,而是以此刻气象自然而然演化,重新诞生的面容,已经是全新之躯。


    昊天眼眸落在这一具身外化身上,微微颔首,淡淡道:“可。”


    “那便借你化身十万年。”


    一拂袖,便是漫天星光洒落,汇聚于身外化身之上,这些已经不包含星辰主要权柄,这一具中枢,等到东皇太一权柄恢复之后,就会化作类似于东皇太一副手辅神的状态,当然,既然残留了一丝气象在,这也不会诞生全新意识。


    会化作赵离一具化身之躯。


    若是他到那时候有心斩断外界一切因果,或者放这化身之躯自开因果。


    那么也会变化做一完整生灵。


    昊天收手,身外化身的黑衣王服之上已经出现了这太古千万里浩渺星象,淡淡道:

    “既然为神,当有祭祀,你这化身可有姓名?”


    姓名?自是没有。


    赵离摇了摇头,思绪微顿,却又想到了前世,脸上神色柔和了些,既是金乌,又和昊天并存,执掌一界群星,那不只有一个选择了吗……赵离动作微顿,然后略带调侃,略有怀念地笑道:


    “不……说起来确实有一个,便称之为帝俊罢了。”


    帝俊?


    天帝并不知晓赵离随意取名之时那些许不为外人所知的小心思,只微微颔首,将帝俊之名烙在了此界星神副手的内核,而赵离摇了摇头,从那些许萦绕不去的情绪里回过神来,想到一事,便又笑道:“道友这里,是太古之年某一日,可有昆山和丹穴山?”


    昊天微微颔首。


    白发道人抚掌道一句大善。


    可算是松了口气。


    于是便一路奔到了昆山之北,丹穴山之南的地方,看到了棵棵太古梧桐拔地指天,极为神俊,他还记得当年在西芦城秘境时候,凤凰随口所说的话,当即判断出,这里应当便是凤凰年少时生活的地方。


    沧海桑田数十万年,这一带也已经发生变化。


    至少没有了当年的那些梧桐树。


    得要想办法让凤凰灭火,保住性命。


    于是天帝便看到那白发道人撸起袖口,先是想要抗一颗梧桐出去,想了想,咬牙叹一声于心何忍?于是迈步踏在梧桐树上,在这林间花费些功夫,寻找了许多此世已见不得的梧桐灵树树叶,最后只取其中最好一枚。


    又从河间取了几枚彩石。


    如此方才和昊天道别离去,离去时候道人嘴唇抿紧,倒似是要决死一战般,只是看那神色,大抵是决然赴死的味道更多一些。


    ……


    九黎大森林。


    赵离元神回归本体,悄悄睁开眼来,没有见到那女子,稍松了口气。


    将一枚散发黄昏般温和色泽的梧桐叶,并数枚彩石一同放在桌上。


    想了想,又将古代那些点心也摆在一侧。


    想着就算是凤凰不喜欢点心,可看到了年少时曾见到的物什,大抵也会怀念罢?赵离心里多少有些发虚,想了好一会儿,然后老老实实盘坐回去,许是回来的恰好,不过半盏茶的功夫,木门便被清风送开。


    云鬓玉钗,软鞋描金,黑裙之上饰以暗金纹路,二尺白缎束腰,模样清冷的女子迈步入内。


    眼眸落在了桌上梧桐叶,彩石,及年少时所喜之物上。


    微有一顿,抬眸看着那边老老实实盘坐着的白发道人,淡淡道:“回来了?”


    赵离装不下去,睁开眼,干笑道:“有点事情,稍微耽搁了阵时间。”


    女子微微颔首,不置可否,伸手一招,赵离腰侧的青碧葫芦便飞出去,落入女子手中,摇晃了下,里面似乎已经空了,凤凰神色不变,将葫芦放在桌上,只淡淡道:


    “疗伤。”


    赵离暗中松了口气,老老实实配合疗伤过程。


    末了看着桌上一般无二的几枚灵果,嘴角一抽,想到了昊天所说的话,忍不住尝试着问道:


    “那个,凰道友,能吃点肉吗?”


    女子嗓音清冷平淡:


    “不可。”


    白发道人垂头丧气。


    可过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道:

    “那鱼干呢?”


    “要不然山笋山菇之类也可以啊,不是我胡说,雨后春笋,霜打了的茄子,配合上豆干,山菇之类,虽是素菜,也可以做出……”


    “不可。”


    “哦……”


    形势比人强,主治大夫得罪不得。


    一身青灰色广袖道袍,眉心生痕,越发出尘的白发道人张了张口,叹息一声,乖乖吃果子。


    凤凰手指白皙,把玩彩石。


    窗户微开了一丝缝隙,鎏金般的阳光倾泻进来,落在桌上。


    倒是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