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掉落
作者:admin      更新:2022-10-24 13:42      字数:21051
    齐倦不会伤害郁月生,变成鬼也不会,更不会吓他。如果郁月生害怕,他就躲起来。


    “不是,是害怕失去的害怕……”郁月生埋着脸,无声而压抑地掉着眼泪。


    齐倦的衣服都被他的眼泪浸湿一小片。


    这一次,他忽然不想打趣郁月生了。因为这个人本该沉默冷静,无喜无悲。


    如今却好几次在他这里露出心底的伤口。


    齐倦默默地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老师。”齐倦温柔地笑了笑,握着郁月生的手腕移了移,“给你听听我的心跳。”


    咚咚咚咚咚。


    其实心口跳得很快,虽然齐倦看上去很若无其事的样子。


    “齐倦。”


    齐倦慢吞吞地蹭蹭他的脸颊:“其实你离得这么近我也会很开心,会很紧张。”


    郁月生抿抿唇,没说话。


    想起了以前听黑衣人说过的一些事,齐倦摸摸他的头发,轻声说:“老师。其实我不介意你抽烟喝酒。但是少抽点少喝点。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知道吗?”


    后半夜两人都没有再睡。冬天的早晨,天亮得很晚。看着齐倦打着哈欠爬起来去洗漱,郁月生的心里都捏了一把汗。


    早饭的时候,齐倦难得地多喝了一碗米粥。买的一屉包子也都慢吞吞地吃掉了。


    但在正常的情况下,齐倦喝两口粥就会将它推走,吃个饭比登天还难。早饭尤甚。


    郁月生忍不住问他:“撑吗?”


    “啊?”齐倦抬起头,咬着筷子思索了下,笑嘻嘻地说,“其实还差一个包子就饱了。”


    “……”


    齐倦:“呜呜呜。为什么一屉包子不能是八个呢。”


    郁月生无奈道:“好吧,也别吃那么多。”


    “老师。饿饿。”齐倦故意扯住他的衣服摆,眸子里亮晶晶的,没有撒娇的感觉,倒更像是打趣。


    然后咬着唇笑。


    “饿……”齐倦又补了一句。


    郁月生拿他没办法,从自己碗里给他夹了个灌汤包子:“最后一个。”


    齐倦眉眼弯弯的,舔舔嘴巴:“好嘞。”


    筷子捣进包子馅,香喷喷的汤汁流了出来。


    收拾碗筷的时候,郁月生一直在神游。


    医生说过,齐倦不去做治疗的话撑不了多久的,可能就在这几天。前些天齐倦还病歪歪的,不时就胃疼犯病,晕倒,吃了就吐出来。


    今天却突然胃口变好,有点像是十分健康的青春期少年。那双总是病恹恹的慵懒的眼睛,似乎也多了些光彩。


    他希望齐倦是真的好起来了,而不是凋零前的最后绚烂。可又害怕,会是后者。


    郁月生现在恨不得时刻盯着齐倦,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太难熬了。


    -

    但是行程依然在继续。


    吃完早饭后,他们就去坐车抵达了下一个景区。是一所全国知名的美院。


    看着大学里面往来的人群,草坪上晒着太阳画画的学生们,还有墙壁上那些精美的彩绘。


    齐倦竟有些移不开眼睛。


    他没说什么,安安静静地拉着郁月生在草坪上坐了会。他们也买了些吃的带过来,一些水果干,坚果之类的。


    主要是走累了,歇会晒晒太阳。


    “你那天赢的。还剩点。”郁月生从背包里将苏打饼干翻出来。


    “还有什么?”齐倦剥着核桃问。


    郁月生又翻了翻说:“还有两盒自热米饭。”


    “那待会还是去外面买午饭吃吧。”齐倦说,“我们先坐会,你挑着吃点垫——”


    齐倦说着,却下意识将目光偏了偏,眼睛里面都亮晶晶的,像是小孩子发现礼物似的。


    迟疑地说出最后一个“垫”字。


    郁月生也顺着他的目光朝身后看了看。


    目光所及。


    有几名学生在阳光底下沉浸似的作着画,虽是带着耳机有说有笑的,并不影响受过专业教育后呈出来的画风。


    郁月生想了想:“你是不是想学画画啊?”


    “还好。我不是自己在网上看过视频了嘛。”齐倦这样说着,表情上还是带着些失落。


    “那你看会吧。有什么不懂的也可以去问问人家。”


    “好嘞。”齐倦点点头。


    没过几分钟,他就拉着郁月生喊:“老师,你看左边那个女生,画得是不是超棒!她居然用木炭条起型哎!”


    郁月生:“嗯。”


    不太看得懂。


    齐倦自顾自地默默看着他们画画,自己的食指也在草坪上激动比划着。


    像是在迫不及待地跟着后面学习。


    郁月生能感觉到他是很想留下来的。如果真心喜欢一件事,就会很想要在那方面有所成就。


    齐倦应该也很想有可以在画画方面能够交流的同伴,一个人摸索总归太难。


    说到底,他跌跌撞撞走了很久,其实还是特别幼稚。他从来没有被真正的引导过。


    可就像那句常话说的,谁又能知道明天和意外,谁先来临呢?


    如果有机会也不去珍惜的话。


    -

    吃完午饭后,他们去了趟游乐园,眼下这座城市的游玩攻略已经进行地差不多了。


    郁月生不太敢坐过山车。他就安安静静抱着齐倦的外套,看着齐倦去玩那些项目。


    “呜哇哇哇!!!”能听到齐倦从跳楼机上俯冲下来,跟着其他人一起愉悦大喊的声音。


    崽崽的头发都被风吹得扬起来,露出光洁的额头,脸蛋也玩得红扑扑的。


    “嘎吱!!——”跳楼机停在末端,如常熄了火。安全带在身体的冲撞力下被挣得紧紧的。


    从座位上下来的时候,齐倦还顺便买了两根气球。朝着郁月生走过来时,他的墨发带着些微湿,浑身都散发着朝气。


    他将气球的绳子往郁月生手里塞:“拿着。”


    郁月生习惯地接过来后。


    却见着齐倦忽然蹲下来,小小的一团。


    “是胃疼了?”郁月生心里一紧,手里的外套都抱紧,低头看着他。


    “才不是——”齐倦忽然轻笑起来,青涩的肩胛骨都在打着颤。他曲着腿,认认真真地帮郁月生系起了鞋带:“带子散了都没发现么?”


    瘦长的指骨理着带子,系出朵漂亮的蝴蝶结。


    仔细地将两端理得对称。


    郁月生这才松了口气,看着齐倦发顶乖巧的漩,捧着衣服问:“好玩吗?”


    “跳楼机呀?”齐倦扬扬脸,眼睛里面都亮晶晶的,“好玩,特别刺激。我喜欢它冲下来的那一刻,感觉心脏都往下面掉一截。”


    崽崽的思路总是奇奇怪怪的。郁月生并不太能理解什么是心脏往下面掉一截的感觉。


    郁月生想了想说:“是不是还想玩蹦蹦车?”


    齐倦站起身的时候,头发微乱。郁月生伸手,温柔地替他捋了捋发。


    指腹扫过额间微微痒,虽然很快就收回。


    “你记得啊!待会我们一块开!”齐倦一把抱住他。像是得了甜头的小孩,抱得郁月生骨骼都发痛。


    “行。开完了我们就去吃晚饭。”


    齐倦将他抱得更紧了,狠狠按在自己怀里,摇摇头说:“不行。”


    “不够吗?”


    齐倦弯弯眼睛,补充道:“要吃糖醋年糕。晚饭前还要喝果茶。”


    “行。果茶。糖醋年糕。”


    真好。


    齐倦想。


    一切都在营造出美好的氛围,甚至有那么点不太真实。乐园里面在放着轻快的音乐。


    粉色的气球在空中飘飘晃晃的,不时被晚风吹得挣直了线,像是随时要飘向高空。


    在往蹦蹦车的方向走去,齐倦边若有所思地勾着他的肩膀,边开心说着:“老师。我感觉游乐园没白来哎。”


    郁月生看看他:“喜欢玩啊?”


    齐倦卖关子道:“这是一个原因。”


    “还有什么?”


    “还有一个原因。”齐倦弯弯眼睛,“是因为我感觉——”


    “?”


    “好像在这样的地方——”齐倦说话的时候微微倾身,抬起手,轻柔地捂着郁月生额间的碎发:“就有一种在和老师约会的感觉。”


    “嘴贫。”郁月生也抿着唇,淡淡地笑了下。


    -

    陆陆续续又玩了几个项目后,天边已经渐渐泛出昏黄的底色。


    “老师,我们接下来要去这里。”齐倦将手机掏给他看,期待道,“听说他们那的果茶很好喝。”


    目的地是家奶茶店,看着线路图其实并不远。大概十来分钟路程吧。


    “走吧。不算远。”郁月生说。


    “我先在小程序上下个单吧。”齐倦啃着指甲盖,思索着,“待会直接过去拿就好了。”


    街边的一片小吃店氤氲着丛生的热雾,也正在放着一首经典的老歌。


    “曾沿着雪路浪游,为何为好事泪流,谁能凭爱意要富士山私有——”


    “留在汽车里取暖,应该怎么规劝,怎么可以将手腕忍痛划损——”


    齐倦跳过上一句,若无其事地跟着哼了两句,“我绝不罕有,往街里绕过一周,我便化乌有。你还嫌不够,我把这陈年风褛,送赠你解咒——”


    是很正的少年音,带着一点点哑。郁月生回过头,他就微微歪头,恰时很甜地笑了一下。


    街边的小吃油盐偏多,郁月生担心齐倦的胃受不了。就没买了。


    他们跟着导航走。拐了个弯就进入一条小巷子里,小巷地上铺着一层青石板,两边的树荫投落下来。


    背着点光,就有些冷了。


    “老师,买完果茶干什么去啊。”齐倦无聊地找他聊着天,舌尖舔了舔腮间的软肉。


    “你还有其他想去的地方吗?”郁月生问他。


    “也没什么特别想去的了。”齐倦说,“我想起来,待会应该要问问画展那边,登记手续是不是都弄好了。”


    “你现在看下吧。”


    傍晚的霞光落下来,惹得人眼睫都染上红橙。空气间似乎在流转着细小的尘埃。


    齐倦捯饬着手机,自顾自地说:“可惜我们的小猫还没养。出来玩也养不了了。”


    郁月生:“以后有机会再养。”


    “来追我呀,追到就把游戏卡还给你——”


    “别跑——”


    有一群小学生欢快跑着,从旁边追逐而过,踏着青石板时书包都跳起来,敲打在脊背上。脚步踏着青石板啪嗒啪嗒的,像是敲着清脆的小鼓。


    齐倦不经意地抬起头,眯起的眸子里攒着晚霞,只觉得这画面十分熟悉。


    朝旁边看了看,墙壁上绘着一幅彩绘,画工十分精细。他看了看,不知怎地,心里忽生了一种想要在那里拍照留恋的念头。


    笑容渐渐僵住。


    看着那群小学生们从大路跑过去后。心里生了些不安感。


    随着暮色深去,这种不安感愈发强烈。


    侧边的小巷子里隐约传出争嚷的声音,好像是在吵架。像是想到了什么,齐倦额角的冷汗都快滴下来了。


    郁月生在往那个方向走去,齐倦急忙拉住他的衣服摆,紧张地摇摇头:“我们不过去。万一在打架什么,从这走不太好。”


    那是他曾经在老师家做过的梦魇,结局是眼睁睁看着郁月生倒在血泊里。


    到现在为止,铺垫情节已经高度重合很多了。心脏在胸口慌张地咚咚直跳。


    “果茶在那边。”郁月生指着导航给他看,不解道,“刚才不是说要喝果茶吗,你都念叨两天了。”


    齐倦快速回道:“我不想喝了。”


    郁月生揉着眉心:“都走到这——”


    “我们走吧老师。”齐倦局促地打断他,磨着他说,“不喝了不喝了。”


    他现在就想带着郁月生平平安安的回家。那些事明明跟他们没关系……


    “救命啊啊啊!!”巷子里突然传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声,枝头栖息的鸟都受到惊吓慌张逃窜!!

    心底的弦瞬间绷紧。


    管不了那么多了。


    齐倦赶紧将手机扔给郁月生:“报警,快!!”


    郁月生还没反应过来,齐倦就飞快地冲进小巷子里。呼吸也因为跑得匆忙而变急促。


    果然!!是熟悉的一幕!!


    时间线提前了!!

    “别喊呀。小姑娘。”一个油腻的男人正在捂着位年轻的女大学生的嘴巴,嗓音也是那种沧桑嘶哑的老烟枪。


    他兴奋地将发着油光的鼻子往女人颈间蹭,粗糙的手指还在勾着她脖子上的项链。就像是一只蛆虫在娇艳的花朵上恶心爬行。


    女生大颗的眼泪掉下来,唇间发出呜呜咽咽的哭声,红肿的眼睛带着绝望地看向齐倦。


    “混蛋!”齐倦浑身血液逆流,冲上去就一拳给那男人脸上揍过去。


    就是这个人。上一世的郁月生就是栽给他了。妈的!

    少年尚是初长成,却勇而无惧,随着手臂的挥砸,衣摆都在风中肆虐扬起,朝气蓬勃。


    男人捂住刮破的脸,恶狠狠地骂了句:“操!哪里来的浑小子!”


    “快跑!”齐倦冲那女生喊道。


    女生受了惊吓,浑身瘫软得厉害,胆怯怯地靠向墙壁躲避,嘴唇发着抖地低语着:“救命。救命啊……”


    “跟你没关系!少特么多管闲事!”男人凶狠地朝齐倦回拳。


    很快地,两人便激烈地扭打在了一起。


    到郁月生匆匆赶过来,不过短短两分钟的事情。从郁月生的角度,能看到齐倦将男人狠揍在地。


    是齐倦占在上风了。


    可当郁月生局促地挂断报警电话,担忧抬起头的那一刻。


    他清楚地听见了刀刃绞进身体里的声音。


    ……


    男人浑身是血、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而齐倦摇摇欲坠着爬起来了,手里紧紧攥着匕首,血珠凝结在银尖,往下滴流。


    啪嗒!啪嗒!

    白皙的颈侧都溅着几颗血珠。


    郁月生脑子里一片空白,能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


    完了!


    齐倦惹祸了!!

    “郁月生……”齐倦扔掉染血的匕首,一步一步走过来,青涩的肩膀都在打着颤。


    刀身掉在地上“哐当”一声。


    “郁月生……没事了……”齐倦轻轻说了句。


    其实郁月生有些害怕这一刻的齐倦。


    齐倦弯弯眼睛,走过来慢吞吞地抱住他,轻轻蹭了蹭脸。指腹温柔地摸了摸老师的脸颊后,偏过头,蜻蜓点水地吻了下他的唇。


    唇角一片柔软香甜,后颈处被牢固按住。是他将郁月生狠狠压在怀里。


    昳丽的喉结轻缓滚动。


    郁月生眼睛微微睁大。


    他不明白齐倦为什么突然在这里吻他。就感觉那时的风也很温柔地拥着他们,像是在这仓皇人间萧瑟吹拂了很多年。


    而面前是个嘴里吃着糖,甜橙味的小家伙。抬眼就能看见他纯黑的眸子,里面映着晚霞和自己。


    眸子里渐渐失了焦。


    几秒后,齐倦软绵绵地滑落下去。


    “齐倦,齐倦。你怎么了?”郁月生警惕地赶紧抱住他。


    齐倦仰着苍白如纸的小脸,柔软的头发在风中虚弱蹭动着他的脸庞。可是他一身黑什么都看不出来,郁月生只知道自己手上全是血,温热而鲜红。


    -

    钥匙插进锁孔。家门打开。


    姑姑打着哈欠走了进去,抬手按了按工作了一天后疲惫的肩膀。


    她煮了些吃的,又打开手机。


    半个小时前,齐倦给她发了两条消息。


    是齐倦熟悉的带着点调皮的声音:【姑姑姑姑,礼物收到了吗?喜欢不喜欢?】


    齐倦:【倦倦探头/jpg】


    齐倦:【倦倦戳戳你/jpg】


    齐倦配的表情包是他自己两年前录的,那时候他的年纪要小一点,白皙的脸颊还带着点奶膘,眼角点缀着泪痣看起来十分可爱。


    现在的齐倦觉得幼稚,也就只会在和姑姑聊天时候才会用这些表情包。


    姑姑脸上带着笑:【倦倦点头/jpg】


    姑姑:【收到啦,早点回来倦倦,姑姑挺想你的】


    然后又看了看小齐倦的朋友圈。


    最近的一条是:【想喝好多好多甜橙果茶,虽然正在去买果茶的路上0.0】


    “这家伙。最近看起来过得很开心呢。”


    姑姑淡淡笑了笑。


    她抬手打开电视看了会搞笑的综艺,捧着水杯笑得眼睛都弯起来,压出深深的鱼尾纹。


    “哎哟,哈哈哈哈哈。回头把这段发给倦倦看看……”


    笑得失神的时候,姑姑恍惚想起来齐倦让她帮忙喂养的那缸小金鱼。


    “也不知道倦倦什么时候回来。”姑姑趿拉着拖鞋、哼着歌儿走过去,看着鱼儿在水里面欢快地游着,心情也挺舒畅。


    她漫不经心地从电视柜下面掏出鱼食。


    关上抽屉的那一刻。


    姑姑盯着地下。


    忽然愣了愣。


    心里也咯噔一下。


    小金鱼怎么蹦出来两条了呢。


    死掉了。


    -

    雨水连绵不绝下了七日。


    一周后。上海的一处现代画展开放了。在网络上传得如火如荼。


    很少有画展会去选择绘制足足占据半壁墙面的巨幅油画,也正是因为独特的、不受拘束的画风,加上巨副呈现,每一幅画作都足以给观者带来强烈的视觉震撼。


    开放即爆火。


    甚至有数以百计的美术界大咖们不远万里坐车赶来,一睹这绝世的风采,想要联系这位曾经不见经传的画手,诚挚邀请他加入全国美术家协会。


    同时,也希望他能创作出更多很好的作品。照这样下去,发展潜力是非常大的。


    但紧跟着不久,画展迎来了它的二次爆火。


    是因为画展外堆满了仰慕而来的人们送来的鲜花和花圈,将道路堵得水泄不通。


    所有的重金求购和真诚邀请皆被拒绝。


    据说,这场画展的作者于不久前离世。


    对方还只是个刚成年的少年,即便在世时也并不稀罕这些盈利的事情。


    除按照美术馆约定,收取低额的门票费用外,画作一幅不卖。办这画展的初心只是送给心上人的一份礼物。


    而那少年也于几天前,为了救一位被持刀抢劫的学生,虽是制服了歹徒,自己却中了几刀。


    肋骨断裂,肺叶破损,心脏被刺穿。没来得及上救护车就走了。


    让人沉痛惋惜。


    可也没人知道,他真正在救的,是谁。


    -

    房间门被敲响了。郁妈妈站在门外面,无奈道:“月生。你都一天没吃了,多少吃点东西吧?”


    郁月生没吭声。目光紧盯着手机里面的新闻后续:【……该犯罪嫌疑人为重型潜逃罪犯xxx,现已判处死刑。】


    所以呢?能换回齐倦吗?


    郁妈妈还在外面不断敲着门,担忧道:“月生,醒着在吗?”


    郁妈妈:“听到妈妈的声音就回个话好不好?”


    郁妈妈都快急哭了:“妈妈不逼你了跟繁星结婚了,以后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听妈妈话,你好好吃饭好不好?饭菜我都热了好几遍了。”


    郁月生眼睛里藏着忧郁,疲惫道:“再说吧。”


    “月生,人死不能复生——”这次是郁展颜的声音。


    但很快就被打断了:“儿子正在难过头上,你到底会不会说话!”


    郁月生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已经好几天了。


    期间,齐倦的家人来过,他自己的父母也来过。门一关外面就砰砰砰地砸响,像是生怕他会做出什么事情一样。


    他被敲得烦了。后来,他干脆连家门也不上锁了。


    谁要进来便进来。


    他退步,将自己关缚在更小的房间里。


    齐倦的东西都被堆在这个房间里了,一些衣物还有画,——画是被郁月生搬进来的。


    再之外的,就是那个史迪仔玩偶,还有姑姑前段时间被算命的小道士给骗了,然后给齐倦买的药包。


    其实那个小家伙,心思软又念旧,别人待他一点点好他都会记得清清楚楚。


    虽然那些中药,他喝了不太舒服。后来药被郁月生悄悄拿去倒掉了。


    齐倦还是将这些药包的包装袋留下了,四方四正地折好,心满意足地说:“就留着吧。姑姑什么时候来玩,看到了也高兴。”


    好像这样,就可以多记点世间的美好。


    他转过头,弯弯眼睛:“对吧,老师?”


    对吧,老师?


    咚咚咚。


    敲门声打断了思路。回忆的画面割裂破损。


    “郁老师。是我。”门外传来蔡琪月的声音,“我想过来拿点齐倦的东西。”


    “啪嗒。”门被打开了。


    一股浓烈的烟味漫出来。


    郁月生已经回归了自己最原始的常态,沉默,不会社交,懒得说话。一点点温柔都被磨了个干净。


    像是跟着齐倦的离开被烧毁殆尽。


    蔡琪月呛咳着摆摆手,皱着眉说:“郁老师你怎么也不开开窗,这屋子里烟味都滚了。”


    郁月生没什么情绪起伏:“嗯。”


    许是想起来对方是齐倦的妈妈,不能没有礼貌,他又干巴巴地补了句:“还好。”


    目光却是盯着墙壁的,跟魂不守舍一样。


    “我带两件衣服走。齐倦下葬的时候垫在里面。”蔡琪月走过去打开衣柜,想挑两件衣服。


    她翻来翻去看到一件浅灰色的毛线衣。


    那衣服已经很小了,都已经是好多年前她给齐倦织的。没想到齐倦还留着。


    她痛心地抚摸着针脚,在旁喃喃道:“齐倦要是在,现在肯定穿不上了。”像是想到了什么,蔡琪月抬起头:“哦对了。郁老师,还有件事。”


    “什么?”


    蔡琪月顿了顿,叹了口气说:“其实这个房子是齐倦买下来的。”


    郁月生这才抬起眼,感到诧异:“买?”


    在郁月生的印象里,这房子是齐倦租的,似乎才租几个月。而且买房子价格也不便宜,齐倦该不会背着他偷偷做什么事了吧?


    “是买的。”蔡琪月解释说,“这是新楼盘,怎么可能会租出去呢?而且他想送给你,肯定会给你挑最好的。”


    郁月生偏过脸,紧紧咬着唇,心底的酸涩一点点漫上来。


    “他本来也没钱,是问我借的。陆陆续续还了我些,后来,他那个……”蔡琪月叹了口气,“怎么说呢。他画稿的时候已经还了我不少了,前段时间他跟我说,过些天就都还我。”


    郁月生声音微颤:“凑够了?”


    蔡琪月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其实我收到了两笔费用。”


    郁月生闷闷地问:“什么意思?”


    “一笔是画展的收益。”蔡琪月说,“他之前预留的是我的银行卡号。但是画展收益数额太大了,买几栋别墅都够了。多余的部分我转给你们吧。郁老师你收下,我想齐倦也会同意的。”


    郁月生打断道:“捐了吧。”


    蔡琪月顿了顿,也不强求:“都行。”


    “嗯。”


    郁月生迟钝地点了下头。


    “还有一笔。”蔡琪月说,“是齐倦给自己投的巨额保险。在查出这个病之前齐倦就买好了,也不知道他以前是在想什么。”


    “……”郁月生也在想齐倦为什么给自己投保,明明是在他自己还没有生病的时候。


    蔡琪月继续道:“保险的费用也打在我的账户上了。这小孩可能是对自己的画展没什么信心,想让我从里面扣。这笔钱我遵从齐倦以前的心愿,转给他姑姑了,他姑姑也累了这么多年,以后会轻松些了。”


    蔡琪月:“总之,这房子是他送给你的。”


    “是你们的家。”


    -

    随着天气的回暖,家里的那幅晚霞的画渐渐败了色。


    郁月生总感觉家里还有齐倦的身影。


    看到房间画架的时候。


    他看见齐倦正坐在那边画着画,懒懒的阳光洒在他身上,脸颊上还沾着点彩色的颜料。


    齐倦悠闲地踩着椅子下面的横杠,眼角的泪痣微微上扬,举着画笔朝他挥挥手:“老师,我画好啦。”


    “我看看。”郁月生走过去。


    齐倦指了指画布:“老师你看这里。”


    “……”


    齐倦离他很近,眸中微光忽闪:“郁月生,你喜欢吗?”


    郁月生朝画布看过去。


    画布的颜色却逐帧褪去,偏过头的时候,身边的椅子也空下来。


    齐倦不见了。


    剩下屋子里面静悄悄的,可怖的安静。


    郁月生瘦了很多。齐倦的葬礼也没有去,唯一出门的一趟,是从老同学那里将从雪山采来的生物材料带回家。


    回家的路上,路过了齐倦之前住过的医院。


    抬眼看到医院拐角处的那家关东煮小店,在萧瑟的季节里点着盏暖灯。


    店门口的帘布被撩开,像是揭开尘封的温软。


    老板见是熟人,忙擦着桌子打招呼道:“来啦。挑挑看今天吃什么。”


    “嗯。”郁月生有些拘束地点点头。


    他低头挑选着竹签,拿了几根吸饱了汤汁的白萝卜出来。


    ——齐倦说过,这是关东煮的灵魂。


    老板一边擦着桌子,一边好奇地问:“上次跟你来的小男生呢?”


    “没一起来吗?”


    郁月生低着头,动作忽然滞住。


    喉底咯咯作响着,指骨捏紧竹签,他干巴巴地“嗯”了声。


    郁月生:“他最近有点事。”


    老板并不知情,说:“哟。是不是这要开学了,得在家里补作业啊?我家闺女最近天天在家赶作业,喊她拜年都不去了。”


    郁月生眉心一沉,并未解释。


    轻飘飘的雪花落进杯里,郁月生仰头,才发现是下雪了。


    风里裹挟着雪花直往人衣服上扑去。总觉得身边缺少了些什么,让这个季节变得冷漠而苍白了。


    老板舀了一勺子热汤,倾倒在郁月生的纸杯子里,鲜嫩的浓汤香味在空气间漫延。他热情道:“上次那小男生说想喝骨汤的,我这做了呢。他不是还问我为什么关东煮里没有年糕吗?让他下次来——”


    老板笑呵呵地说:“我家婆娘过年做了年糕,到时候给他烫几个,想烫多少烫多少——”


    热汤的雾气氤氲了视线,积压了好几天的情绪似乎在这一刻瓦解崩溃。


    郁月生低下头,再不敢抬起来,声音发颤地说了句:“好。”


    “也真是反常哟。”老板忙里忙外地将关东煮的台子往屋里搬,念叨着,“年都过完了,眼看都要三月份了,居然还下雪了。年轻人要不要进屋坐会?外面冷。”


    老板抬起头的时候,才发现客人已经走远了。


    背影看起来很是孤单。


    是不是缺少了那个闹腾的小男生呢?

    -

    天色愈来愈深了。


    其实郁月生很讨厌烟味,但他还是在阳台将打火机点着。晚风吹得烟火碎点朝空中飘去,像是丛生着飞扬的星火。


    夜深人静下来,记忆瞬间回到那天——


    救护车的鸣笛声连成了天,像是警铃大作,巷子里都映出冷肃的红.蓝光。


    “齐倦!你怎么样?”郁月生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手指轻轻一碰就是从齐倦的伤口处流出来的血,慌张又不安。


    他到那一刻才震惊地看到齐倦身上的窟窿。脑中“嗡”地一声响。


    他慌张地想要抬手去捂住,可是血还是丝丝绵绵地顺着指尖的缝隙流出来。按也按不住。


    还融着他砸进去的,不自觉掉落的崩溃的泪。


    齐倦很瘦,衣服一捂感觉都是空的,此刻柔弱无骨地倒在他怀里,肤色苍白到近乎透明。


    “以后你会不会很想我呀,老师?”齐倦吃痛地呛咳了几下,胸口颤了颤,唇边也溢出鲜红刺目的血。像是要把心脏给咳出来。


    “会……”郁月生哽咽道。


    “真好呢。”齐倦轻轻笑了下,手指虚弱地捂在肋骨处,“我捅人了,就是不知道他死没死。不过应该起不来了呢……”


    “齐倦,别离开我。”


    齐倦“噗嗤”一声笑,顶着一身血窟窿,慢吞吞地碰了碰他的眼睛:“郁月生,没事的。没什么大不了的。一命抵一命,结束吧……”


    警车旋转的灯光映在少年苍白病态的脸上,在眼睫下面投出一小片阴影,笼着那颗小巧的泪痣。


    深深地看了郁月生最后一眼后,睫羽就合起来,就好像只是疲惫睡着。


    手腕也卸了力地垂落下去。


    郁月生喉中梗塞,视线里突然模糊。


    后颈处似乎还残留着少年温凉的指腹触感,像是轻柔的风、温软的羽。


    少年的眼尾会弯出细细的纹,眸光甜而温顺。明明他来的时候还是好好的,逆着柔风暖光。


    就好像很久之前,少年在课上抬起头:“齐倦。”


    “是疲倦的倦吗?”


    “嗯是啊。”少年弯起眼睛,眼角的泪痣微扬,“老师觉得好记就行。”


    ……


    “你回来齐倦……我们还要去买甜橙果茶……”


    “我还要带你回家……齐倦……”


    郁月生心疼地语无伦次,冷风蛰得他脸颊生疼。


    可是他着急地用脸去贴着齐倦的脸颊,蹭了蹭,是死寂一般的冰凉。已经感受不到他的心跳了。


    有一瞬间的绝望里,郁月生甚至悲伤地觉得,齐倦会他的怀抱里变成碎片,寸寸羽化,再也不见。


    雨水落在脸上,冰凉地凋落下来,碎落遍地。


    他从很早就知道齐倦会离开,还以为自己已经做足了准备。


    可当现实来临,他就只能无助地蜷在角落里,眼睁睁看着齐倦身上连接着各种冰凉的医疗仪器,而心率仪上绘出一条平直的线。


    少年垂落的手腕处有一处刀伤很轻,那是以前他自己划的。


    郁月生注意到过,但是不敢再提。不忍心给齐倦找心理医生,怕崽崽心里有异样,只能默默收去他的小刀,怕他自毁。


    如今齐倦却还是浑身是伤。散去一身血。


    敛去羽翼,掉落在他怀里。


    心疼死了。


    他有好多话想跟齐倦说,可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其实他最想说的是,别走啊。


    别丢下我。


    ……


    烟头烫了手,梦醒了。


    原来还是在阳台啊。


    郁月生的手里还攥着齐倦的手机。


    手机连密码锁都没有,屏幕按亮就是郁月生的照片。


    “滴滴!”


    忽然弹出一条信息。


    是微博点赞。


    郁月生准备划走的,却不小心手误点进去了。他这才看到,齐倦的微博上发了好多张两人的合照。


    可是每张都只有齐倦露着脸,却将郁月生的脸上添加了表情包遮挡。


    齐倦曾笑着打趣:“老师不是不喜欢露面吗。”


    那时候他们在聊画展的事情,郁月生说希望齐倦展出,其实是心里已经放下了,已经承认了齐倦。也愿意陪着他。


    原来,即便到后来。


    只要他不表达清楚,齐倦已经没有了公开的勇气。


    郁月生翻了翻齐倦的微博。齐倦的关注页,都是些旅行攻略。发的也基本上都是些日常博。


    郁月生是倒着翻的。


    【2021.02.26其实我有预感了。以后这个微博可能就没人用啦,长时间闲置的话会不会有人盗我号啊QAQ,好奇】


    【2021.02.24啊我困得像是眼皮撑着牙签的汤姆猫】


    【2021.02.20在吃七彩糖豆子,来一颗吗(调皮)/图片】


    配图是各种颜色的药丸,虽然是圆的那种,很像糖豆,但是郁月生一眼就认出来是齐倦常吃的药。非常苦。


    【2021.02.12老师睡着了耶,我好想下楼再买两个冰淇淋,偷偷在楼道口吃完再上来啊QAQ,想吃草莓味的】


    【2021.02.12冰淇淋为什么这么好吃啊?】


    ……


    【2021.01.01可是他好像不是那么喜欢我】


    【2020.10.25做了个小手术,我醒了他就走了】


    【2020.9.15他相信别人不相信我。他肯定是想气死我吧呜呜呜(>_<),原来生气也会胃痛啊,绞到死的感觉了。我怎么好像总是在给别人伤害我的机会呢】


    时间再往前推的,他都没法去看。因为这个人来时的路太苦了。


    那段时间,郁月生其实有点喜欢齐倦,觉得这小孩闹腾又可怜,有点想把他捡回家。


    但是郁月生没那么勇敢,他作为一个成年人已经开始权衡利弊。同性恋,该如何在社会上立足和容身?而这人,还是自己的学生,更加不可以。


    以至于,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都在矛盾而刻意地躲着齐倦。


    原来他在无形中,给了齐倦那么多伤害。


    郁月生沉痛地捂住脸。


    “回来吧,齐倦。”郁月生蜷靠在床头,悲悯地想,“如果能重来一次,我不会让陈葛欧找你麻烦,我会站在你这边,会赶在池隐折磨你之前将你带回家。我学做饭,熬各种好喝的汤,给你养身体。”


    “齐倦……”


    -

    后来,郁月生经常在做梦,梦见一些和齐倦相关的事情,梦见教室门重新推开,似乎一切都重新开始,多攒了不少和齐倦的记忆。


    有一次梦里。郁月生见到了一个身披黑衣的人。那人语气里扬着笑意:“郁老师,我们又见面了。”


    跟齐倦的笑不同,齐倦是懒洋洋、病恹恹的那种,而面前的这人语气里却带着挑衅,阴阳怪气的。


    “郁老师……”


    一瞬间,郁月生只觉得自己颅内剧痛。


    记忆渐渐回笼。


    原来……


    “想起来了吗?”黑衣人嘲讽道。


    郁月生用掌根压着额头,痛苦地看他,薄唇压抑地紧抿着,眼尾却泛起了红。


    “看这样子应该是想起来了。”黑衣人坐在桌子上,摆晃着长直的双腿。


    “……”


    黑衣人按着桌沿,凑近郁月生扬着语调说:“感觉怎么样呢?重来的这一世?耗给一个明知活不长的人?”


    郁月生记起来了,自己是重生来的,是他回来找齐倦,以几十年寿命和记忆为代价和黑衣人做了交换。


    为了救一个病恹恹的小孩。


    来不及管自己记忆回笼时疼痛欲裂的头颅,郁月生赶紧问他:“我还能给他换命吗?”


    “能。当然能。”


    我巴不得你全换给他。黑衣人在心里想。


    黑衣人漫不经心道:“你本来能活84岁,于32岁那年遇害——”


    郁月生面无表情地听着。


    黑衣人继续说:“剩下52年寿命,曾分给齐倦一半,各用26年。那么,你要用这剩下的26年再平分一次吗?”


    会活得更短的。


    但这个问题,从上一次的时候郁月生就考虑过了。他毫不犹豫地点头:“可以!”


    黑衣人:“但是嘛。齐倦他其实会有更好的选择,可以拥有新的家庭,拥有他想要的,和谐美好共处的一家。也要看他愿不愿意回来。”也就是说,可能浪费生命,齐倦也不再回来了。


    “……嗯。”


    尽管如此,郁月生还是很想试一试。


    ……


    良久后,“其实你是——”郁月生说了个名字,“对吧?”


    “被你发现了。”黑衣人自嘲地笑了笑。


    郁月生:“你怎么?”


    黑衣人笑着打断道:“告诉你也没事。我最开始是想救我那个发了疯的妈。”


    在他们活过的上一世世界里,陈凝因为接受不了深爱的丈夫离婚,选择了自杀。


    他想把陈凝救回来,所以他找了个会巫蛊术的苗疆女人,也不在乎爱不爱的,甜言蜜语说了一堆,哄回来做了女朋友。


    也跟着那个女人后面,偷偷学了些乱七八糟的养蛊巫术,甚至生剖了很多生物,取其皮肉造蛊。


    误打误撞的,他居然真的救回了自己的妈妈!!


    可就是妈妈还是天天魂不守舍的样子。


    他也怕妈妈想不开,就跟妈妈说:“好好活着就有希望。我们娘俩过不好吗?”


    “不好不好!!你也走!池隐你走远远的,跟你爸一块走!滚!”女人却还是接受不了现实,抓着东西就往他身上砸。


    池隐只好一步步被打退到家门口。


    女人也捂着脑袋神经错乱,灵魂毁了几窍。从此疯了。


    而池隐也因为作恶过多,逆时改命被反噬,变成了如今不人不鬼的模样。


    常年在世间游走,却入不了轮回。


    池隐凉凉地笑了下:“改变正常的自然界秩序肯定是会有报应的,我是变成鬼。你的话,我给你改下,你就拿命换吧。比变成鬼好。”


    “你为什么愿意让我们重来?”郁月生不解地问。


    “想看你们玩玩咯,让我自己感受下什么才算是爱呢。别误会。我才不喜欢齐倦。也不后悔对他做过的那些事。不过你们可真够差劲的。”池隐自嘲地笑了下,“我看得全程无波澜。下一次重来能不能甜点,让我吃吃狗粮。”


    不过更好吃的,似乎是鸡蛋饼。


    陷入混沌的最后一刻,郁月生听到对方说:“给你开个挂。这次不用你交换,我不收你记忆了。垃圾。这辈子的牌打那么差。”


    “郁月生,顺便附送你一段。”


    池隐撒了个谎,他挺喜欢齐倦。但是早就分不清对齐倦是爱还是恨了。


    拿走郁月生的记忆也只是想看看郁月生视角的齐倦。


    但现在,他无聊,想帮他们一把。


    一定是无聊,他这样想。


    -

    池隐给郁月生加了一段记忆,是齐倦每次犯病的时刻合集。收集这些记忆也有当初做那些整蛊视频的快感呢。


    但,这是郁月生做过的最痛苦的一场梦……


    他看见齐倦在自己发烧昏睡的时候癌痛犯病,却还在忍着痛,无微不至地照顾自己;他看见齐倦在少管所准备放弃生命了,因为他的几句话……


    郁月生睡了很久。醒来手机响了。


    他摸摸眼睛,原来不自觉地流了这么多泪。枕头都湿了些。


    重来一定要好好珍惜齐倦啊。


    他胡乱地抹抹眼睛,这才拿起手机看了眼。


    是中学同学打过来的,热情道:“晚上同学聚会,酒吧一条街那的音乐餐馆,别又不来啊。郁月生,都推三年了,别不给老同学们面子。”


    同学聚会?


    郁月生看了看手机,2020年8月28日。


    距离齐倦高二开学。距离他们相遇。


    还有三天。


    ——

    作者有话要说:

    逛街时候的那首歌:富士山下-陈奕迅


    章节名出自歌曲:如果声音不记得-吴青峰


    (倒数第二章 啦,还有一章等下就发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