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搬家
作者:admin      更新:2022-10-24 13:42      字数:11732
    在医院住了一段时间后,齐倦的身体恢复了不少。


    新的一轮化疗结束时,受伤的那只手臂已经可以活动了,只是还是不能提重物,不过他也没重物可提。


    蔡琪月等着齐倦的石膏线拆完,说要出去有点事,把池安丢在病房玩一会。


    小家伙吃完午饭,又喝了满满一大杯牛奶,扯着齐倦的衣服说困了。


    “那你睡会吧。”


    “……”池安自觉地爬到床上腆着肚皮睡觉去了。


    齐倦没有午睡的习惯,干脆坐在旁边,让郁月生帮自己修剪头发。


    室外的阳光很好,落进来窗框状的亮橙色。


    齐倦靠坐在窗边的椅子上,碎发都被染了一层柔色的光晕。


    胳膊抵着扶手,雪白的袖子还长出一截,压在脸颊下面,显得有些懒倦。


    郁月生找了条毛巾给齐倦搭着,蹲在一边捋着他额间的碎发,比划着长度。


    怕吵醒池安,郁月生压低声音说:“剪到这行吗?”


    “让我看一下。”齐倦的手里还拿着个蔡琪月补口红用的小圆镜,看着郁月生的食指比在他的眉毛旁边。


    “行,你好好瞧瞧。”


    齐倦捏了捏自己的小碎发,瞥见镜子里肤色苍白、神情恹恹的脸,又将镜子拿下去了。


    “你看着剪吧。”齐倦扯了扯笑地抬起头,瞳孔在落进来的阳光里缩了好几圈,眼睛眯起来,温声说,“随便发挥。也是给你看的,你喜欢就行。”


    剪刀咔擦咔擦从眼前晃过去,柔软的碎发也落了下来,像是扬落的树叶。


    郁月生微微弯着腰,瘦长的手指,一边是握着齐倦的头发的,给他理着头发里面的短茬。


    手指挪开一些,就会对视上那双纯黑的眼睛。迎着光的时候,瞳仁也是黑得毫无杂质,眼白很干净,看向人的时候眼尾微微弯起来,又有些暧昧缱绻。


    “还要多久?”齐倦忽然搂着郁月生的后腰,将人揽近。


    “没剪好。”郁月生生怕剪刀戳到齐倦的眼睛,将剪刀的锐口转了个面。


    齐倦的手上添了力。


    一小截头发便轻飘飘掉落。


    郁月生心里咯噔一声,顺着刚才剪过的位置顺了顺,手背贴着齐倦的脑门。


    又捏着那一小撮头发,指腹反复摩了好几遍。


    “……”


    完了,这一剪刀下去,碎发在眉毛上面。


    “剪坏了。”郁月生蹙了一下眉,将剪刀的锐口对着自己,干脆歇会儿,“别捣乱,等会戳到你怎么办?”


    “老师,你的呼吸都蹭在我的脸上。”


    “……”


    “热乎乎的,我控制不住。”齐倦将脸颊埋在他怀里,轻轻蹭了蹭。


    后面剪头发时,齐倦一直在旁故意捣乱,胳膊要环着郁月生的腰,或者在他俯身时,突然亲他脸颊一口。头发也被剪得跟狗啃的一样,齐倦却笑眯眯的并不在意。


    “老师。”


    郁月生停顿了几秒,给齐倦理着头发道:“你说。”


    齐倦仰仰脸:“你愿不愿意跟我住在一起?”


    郁月生顿了顿:“你说租房那事?”


    “嗯。”他总感觉委屈人了。郁月生过来这么久,就回家几趟拿了换洗衣服物,这边吃饭洗澡什么的也很不方便。


    “想搬出去了吗?”郁月生问。


    “我先给你看看。这几家看起来还不错。”齐倦划着手机,给他推着自己挑选后准备定下来的户型。


    距离郁月生的生日还有一周,齐倦心里总有些不好的预感。


    一边也知道郁月生担心自己,所以配合吃药好一段时间了,但他现在也很想搬出去,多和老师待在一块。


    郁月生看了看,链接里面都是些两室两厅的房子,敛着眸子,凉凉道:“怎么两室?”


    齐倦补充道:“怕你不高兴跟我住一屋。”


    郁月生沉默了会,毕竟拗不过齐倦非要独自承担租房的钱,他也不忍心花崽崽的:“单人住的那种就行。四五十平足够了。”


    “那就这间吧。”齐倦心满意足地说,“我看你刚才对着它看好久了。”


    边说着,顺手就下单了一间两室两厅的,一百多平,朝南带阳台的户型。


    郁月生还是把钱转给齐倦:“你画稿才挣多少。收着。”


    齐倦没领,坦然道:“老师,你给我转钱算什么意思啊?除非你说是嫖资我收。别的我真不要跟你分清。”


    “嫖资?”郁月生微怒,“谁教你的,不许说这些。”


    “那不说那个。”齐倦弯着眼睛,放慢语速慢悠悠道,“但是现在知道老师想跟我住一间了。这点老师不用担心。我们也可以偶尔住南边那间,偶尔睡北边那屋。”


    “……”心脏在胸腔里面慌张地砰砰直跳。


    真要说刚才那会,郁月生考虑得还是价格问题。


    但现在,突然被齐倦点明了,又显得刚才的他就是为了跟齐倦挤在一张被褥里一样。


    郁月生的颈部有些泛起红了,感觉自己的耳根也羞耻地发烫。


    本来觉得,自己已经对齐倦偶尔的骚话免疫了。可齐倦总是一本正经地说,直白得像是说早上好那样丝毫不乱,反而会让多想的人想得更多。


    郁月生收回手机,故作镇定:“朝阳那边住人好点。”


    “老师。”齐倦站在床前,虚虚环住坐在床沿的那位,低着头撩人道:“老师要是对南边的情有独钟。剩下的一间就专门给你养些瓶瓶罐罐,做实验研究,福尔马林想怎么泡就怎么泡。”


    微风轻拂,被剪得凌乱的碎发,丝毫没有影响少年的颜值。漆黑的眉眼与苍白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反而显得有些另类的懒倦。


    他明目张胆地扯了扯脖子上搭着的湿毛巾,用看起来很乖的那张脸,和懒洋洋的、挠人心底的语气说:“研究完生物小虫子,再研究研究这个叫齐倦的。厨房,阳台,还是浴室,也都可以。”


    “……”画面在脑海里浮现。


    “老师,您觉得如何?”说完,齐倦将指骨抵在唇边,像个单纯的少年那样轻笑起来。微风拂乱他额间的碎发,眉眼弯弯的。


    眉朗眼明,却把人心底搅得一团乱。


    “……”


    啊?

    傍晚的时候蔡琪月回来了,齐倦一边输着液一边安静地赶着画稿。


    蔡琪月走上前,皱皱眉:“你头发怎么了?”


    好丑两个字差点吐出来。


    虽然很多小护士都夸她儿子长得帅,给齐倦塞糖果。她就永远站在亲妈视角,皱着眉看着,觉得这小子顶多长得勉强凑合。


    好不容易看顺眼了,突然头发又短了一截,还是很不适应。


    齐倦漫不经心:“哦,我老师剪的,好看吧。”


    “……”蔡琪月在喝水差点被呛到,喉头滚了滚,“挺别致的。”


    她放下包,扭头去看小儿子。


    池安那小孩也是能睡,下午醒来看了会动画片,落下的作业怎么也不愿意写,打了会哈欠又栽回床上。


    蔡琪月拍了他好几下,池安才不情愿地爬起来去吃晚饭。她拿起齐倦的保温饭盒,顺道叫上了郁月生。


    郁月生边吃着饭,刷着英语报的时候,收到了来自宋繁星的短信。


    宋繁星:【郁哥哥。虽然都过了半个月了,还是觉得你没参赛挺可惜的。】


    宋繁星:【今年的头等奖那位,我看了他的参赛作品,他报告说的是繁殖体传播,就是从你去年的那篇取了个小点延伸讨论了下,比你写得那篇差远了。】


    宋繁星:【那人录的野外观察视频也在学你,你去南非他就也去南非拍。有点过分。】


    郁月生没什么表情,回复道:【在南非做生物研究的每年都成千上万,没什么好说的。我也愿意相信评委的专业性。不用再比较了。】


    宋繁星:【链接】


    宋繁星:【你看贴吧,都在说这个事。】


    宋繁星:【我主要是觉得可惜,你的思路被别人糟蹋了的感觉。】


    郁月生抬手点开了链接,但是医院食堂信号不太好,加载网页很慢,他想了两秒又退出来。


    算了。


    他抬手把那条链接消息删除,不准备再看了。


    当时齐倦正需要人,夜里身上疼得睡不着。他要给齐倦换纱布,涂药膏,还需看着点滴。


    比起身边亲近的人的生命,获奖与否也不过是刹那荣耀。以后会有机会参加更多的比赛,获得更好的奖,但是齐倦只有一个。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池安已经不吃了。


    蔡琪月给他擦擦沾了油汤的手,把手机调到动画频道丢给池安,让他去旁边那桌坐着看会电视。


    郁月生熄掉屏幕时,注意到蔡琪月正看向自己:“有什么事吗?”


    “郁老师。”蔡琪月看了眼坐在旁边桌捧着手机、低头看得入迷的池安,警惕地压低声音问,“齐倦手臂上的伤不是摔的吧?”


    “……”


    蔡琪月小声问:“是他自己弄的?”


    郁月生放下筷子,抬头看她,并未吭声。


    蔡琪月了然,愁眉不展道:“池安看动画片的时候什么都不管。我就是无意间看到了齐倦的画,你应该也有看到过吧。还有今天拆石膏的时候,他胳膊上的那些牙印。还有他喜欢捏输液管的坏习惯,管子里都回血了,等人注意到,他才会不经意地松手,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郁月生低声地“嗯”。


    回想起齐倦画的那些画,深黑色的海面、在盛放却膨胀得占满整张画面的抽象花朵……


    -“为什么海是黑色的?”


    -“因为我在海里,我是黑色的。老师你看我的衣服,黑色的。”


    -“……”


    -“老师,画并不能代表什么。”


    虽然齐倦每天都在笑,哄着人开心,但是他的画让人看起来感觉很压抑,像是藏不起来的心事。


    蔡琪月将盘子里的饭菜往保温桶里装着,用筷子拨了拨,发愁道:“我感觉他有点偏执和极端,想给他约个心理医生看看。本来不打算跟你说这些,但是我很久不管他了,现在是你们更亲一些,而且真要找医生这事也瞒不了你。”


    郁月生盯着碗:“我之前知道。”


    蔡琪月微微差异:“啊?”


    “他没伤害过谁,我也不想让他怀疑自己有问题。”郁月生说,“现在只想把他保护好,不想让他再去折腾了。他要是单纯心理问题,我会带他积极治疗。但他现在身体抱恙,医生只会给他开更多的药,对他的身体他的胃也是负担。”


    蔡琪月捣了捣饭:“他自己知道也没事,他这个年纪也不算小了,是该清醒一点。药吃多了确实不好,我也跟他现在的爸爸商讨过。但不然怎么办呢,放着他就这了样?”


    郁月生说:“我想等过完年天气暖了,带齐倦出去走走。他自己也挺想出去玩,跟我提过好多回了。”


    “……”蔡琪月想了想,“我理解你的做法。但要是外出颠簸,他姑姑那边可能不太好说服。”


    最终还是决定不请心理医生了。


    话题结束的时候,蔡琪月把池安抱起来,注意到桌上的动画片都停了。


    “安安,怎么不看啦?”


    池安歪着脸:“这集哥哥下午放给我看过了。”


    蔡琪月有些紧张:“安安,我们玩个游戏好不好。待会回去,我们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和哥哥说,谁先说了谁就输了。”


    小孩满口答应:“好。不和哥哥说。”


    “拉钩钩。”


    “拉钩钩。”


    蔡琪月总算舒了一口气。


    池安蹦蹦哒哒跑回病房,直接就往齐倦床上钻:“哥哥。”


    “小家伙,吃饱啦?”


    “妈妈说你画画,画画。”


    蔡琪月正在拧着保温桶,整个人顿住:“……”


    她瞥见柜子上的糖,赶紧喊了声:“安安,给你吃个棒棒糖。”


    “啊。” 池安张嘴接了去。


    齐倦一脸困惑,还是把池安举起来,乐道:“小家伙。刚说什么呢?”


    既然都不准备请心理医生,也就没必要让齐倦多一件烦心事了。也怕池安口风不严,蔡琪月提着心,继续打圆场:“那个。我跟安安说哥哥会画画,让他跟你学学。”


    “是吗?”


    池安特别喜欢别人掐着他的胖腰举高高,胳肢窝还痒痒,笑成一团躲避着:“我也要看哥哥画画。”


    齐倦捏着他的鼻子,逗他:“不给。”


    池安撅着嘴,奶声奶气:“不行。”


    池安着急又急切地摇头加吐气:“不行不行不行。”他将手指头戳着齐倦的脸,活泼地眨着眼睛,“看看嘛。”


    “安安别闹。”蔡琪月说,“下来吧。哥哥手上还在打吊针。哥哥也要吃饭了。”


    “没事的。”齐倦将池安放下来,从蔡琪月手里接过刚盛的温粥慢吞吞吃着。


    池安就在一旁推着齐倦胳膊,不给他好好吃饭,嘴巴都快撅到天上去了。


    齐倦被磨得没办法,捏一把小孩肥嘟嘟的小脸:“好好好。回头画一张安安。”


    池安眨巴着眼睛。


    “嘴巴一定特别翘。”


    “哪有。哥哥,跟你说个秘密。”池安嘟囔着,趴在齐倦脖子上,吐着热气说,“妈妈说给哥哥找心脏医生。”


    这小孩现在一心向着他哥,自己嗓门很小,但其实大家都能听到。


    蔡琪月&郁月生:“……”


    齐倦偏过头去看蔡琪月。


    郁月生还算冷静:“是有说给你找医生看看。”


    “是啊。小孩子不懂,哪有什么心脏医生。哥哥心脏又没有问题。安安别乱说。”蔡琪月急切补充,“妈妈是说,待会给你找医生看看胳膊上恢复得怎么样了。”


    齐倦直勾勾地对她看着,似乎在思索什么。


    蔡琪月被看得有些心虚。


    “我没乱说。”池安撅着嘴,拉过的钩钩都忘在脑后,指着郁月生说,“那个哥哥还说要带你出去玩,开心开心。”


    齐倦眼睛弯起来:“是吗?”


    池安委屈巴巴地看着他哥:“哥哥,也带我一起吧。”


    最后还是齐倦摸摸他的头,温柔道:“哥哥做不了主。这事你要问问妈妈同不同意?”


    “他妈不同意。”蔡琪月在背后及时说道,“池安。下午的作业都没写完。”


    池安耷拉着眼皮,胳膊也松了力地垂下来。


    蔫巴了。


    第二天姑姑过来的时候,齐倦跟她说了下搬去出租屋的事情。


    齐倦现在化疗一期结束了,中间还有挺长一段休息时间。后面出去旅游的事情还没定下来,也就没急着告诉姑姑。


    尽管之前也听齐倦提起过租房,姑姑还是觉得有些突然:“真不跟我回家啦?”


    “离家也近,我还带着我老师呢。我们可以经常串门,每天也可以视频通话啊。”


    “那行。”姑姑给他理理弯曲的输液管,“什么时候搬?”


    “等这瓶水挂完,吃个午饭就过去。”齐倦说。


    “这么着急?”姑姑顿了一下,关切地问了一堆。哪个小区?位置怎么样?租房干不干净啊水电问题设施全不全?简直比百度索引还全。


    “是新楼盘,还没住过人呢。”齐倦说,“也没什么东西。最重要的是那缸小金鱼。还有衣服洗漱用品床被带过去就好,家具是现成的,后面有需要再添。”


    话是这么说,姑姑还是不太放心。


    下午蔡琪月送池安去幼儿园了。


    办理完齐倦的出院手续后,姑姑就跟着齐倦他们一起去租房看了看。


    屋子朝阳,干净也宽敞。姑姑帮忙打扫着,还把屋内用浓香熏了一遍,她将齐倦的胃药、止痛药、钙片都分类放好,又嘱咐了很多,待到傍晚才走。


    等姑姑离开后,齐倦拉着郁月生在周围到处逛了逛,买了些衣服,画具、油画颜料什么,选了同城的配送晚点送回租房。


    然后两人又去超市买了些吃的用的。


    那大概是齐倦近日以来心情最好的一天,脑袋上卡着顶黑色的鸭舌帽,帽舌压得低低的。


    手臂搭在购物车的扶手上,推车的时候都在扬着低笑,滚轮被他推得欢快地嗡嗡响,像是要蹭擦出快乐的火星。


    站在货架前的郁月生一直在耐心地挑选些米糊、苏打饼干、新鲜水果,自顾自地往购物车里放着。


    齐倦支着长腿,手肘撑在扶手上,用开玩笑的语气懒洋洋道:“怎么不买泡面了老师?让我想一下啊,第一次在超市见到老师的时候,那时候你还在挑泡面。就这么成包成包地拿,我都被你吓到了。”


    光是想到那些垃圾食品,他都感觉胃在隐痛。实在是吃过了,被伤怕了。


    郁月生朝推车里添了包米糊,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帽子:“免得有只叫齐倦的小猪半夜作死,起来偷吃泡面。”


    齐倦被他说笑了:“我又不好吃。”


    回去的时候,城市的霓虹在车窗外飞速后退。齐倦一直在低着头玩着手机,身子半倚着车门。


    虽然没有很冷,郁月生还是很担心齐倦虚弱的身体,将车窗摇上来后,车里的暖风也都打开。


    到家后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玄关灯刚被按亮时。齐倦已经倾身,吻住了开关上那只手的手背,软唇从腕骨、袖子外侧、上滑到郁月生白皙的颈窝。


    又带着他的胳膊环到了自己的颈侧。


    郁月生的耳边都是胶着的呼吸声,分不清谁是谁的,只觉得心如擂鼓。


    客厅的灯也没来得及打开,他就已经被齐倦小心翼翼地抱到了沙发上,浑身软得快要陷进沙发里。


    齐倦半跪着沙发,手心按住了郁月生的肩骨,紧张地胸口起伏道:“老师。现在这里是我们的家了。是郁月生和齐倦的小窝。”


    “嗯。”


    齐倦激动地勾着唇,伸手指了指:“对面的那间空出来,做老师的实验室好不好?我不知道你们那些生物样本要在哪买?还是要自己去外面丛林里取素材。我都陪着你找,尽量给你弄齐。”


    “嗯。”


    纯黑的眸子里攒着亮光:“喜欢吗老师?”


    郁月生想了想,认真道:“谢谢你齐倦。”


    虽然依仗崽崽的十分过意不去,但是现在的这一切,这个安稳的小窝,是齐倦每天起早贪黑画了很多画稿换来的。


    而且齐倦的胃很不好,经常性胃绞痛,却也没有放弃坚持每天画稿。


    绝大多数还都是他蜷在被窝里画的,每天的睡眠时间也被他压缩到四五个小时。


    有时候齐倦画着画着,要将平板的直角边压进腹部缓解一下,额间的冷汗都流下来。没几分钟他就蜷着身子,脊背弓得更深,却又继续画。


    郁月生想拦也拦不住他。


    收下来这一切时,心里确实有被触动到。


    因为连这个租房,都是齐倦忍着病痛换来的。


    崽崽总是说他成绩差,身体也不好,耽误郁月生这么久,以后也不能陪着老师。


    但是齐倦已经把他自己能给的,最好的,都给了郁月生了。


    齐倦扯了扯笑:“这就生分了吧。明明是老师一直都在陪着我。老师,我还想问你个事。”


    郁月生:“你说。”


    “刚才回来路上,宋繁星跟我说了你们比赛的事情,是因为那段时间都在陪着我吗?所以放弃了参赛机会?”齐倦安静下来,认真地看着他,问一个答案。


    郁月生被问住了,脑子有些发懵,现场编了个理由:“是我没准备,拿不出参赛作品。”


    “骗人。”齐倦打断他,低着头温声说,“老师明明一年前就准备过了,后面只要再补充点就可以拿去比赛。老师其实很优秀呢。”


    郁月生不知道该说什么。


    齐倦就继续说着:“我妈妈,她,也是说想让我看看心理医生是吧,觉得我有问题。后来被老师推掉了,怕我多想。”


    “……”郁月生怕他难过,试探性地问,“你知道了?”


    客厅的灯并未打开,只有玄关微弱的暖光落过来些许。


    齐倦戴着纯黑的鸭舌帽,只露出下颔朗硬昳丽的线条,修长瘦白的指骨压在沙发上,按出一片凹陷。他半掩在昏暗中,身上带着淡淡的雨露和柠草味。


    “嗯。”齐倦将指腹放在对方的唇角,缓缓地摩挲了几下,“没有偷吃泡面,偷尝泡面老师的唇可以吗?”


    郁月生微微凝眉,其实还在思考刚才的话题,欲言又止道:“那你?”


    齐倦撑着沙发,扯扯衣领回答他:“我不知道我自己是什么问题,也不介意你们怎么想。不过,我也不是很想去看医生。”


    因帽檐压得低,齐倦的表情不太能被看清,嗓音却染着些缱绻的暧昧,“只想跟我在意的人待在一起。”


    “……”


    齐倦懒洋洋地说:“比如眼前这位。”


    他俯下身,吻住郁月生微凉的唇,喉头微微滚动,唇间带着清浅的喘息。


    手中的塑料袋掉在了地毯上,糖果撒了遍地。


    墙壁上的挂历被齐倦勾过一个红圈,圈在五天后的那天。1月19号。


    旁边画着个可爱的蛋糕,写着老师生日四个字。


    郁妈妈看了会手机后,第三遍收到了同样的短信:【您好,您的登陆账号显示有误,请确认您输入正确并已报名参赛。】


    她半坐在黑暗中,冷着脸熄了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