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作者:admin      更新:2022-10-20 18:56      字数:6528
    新房子的位置是喻岭选的,在市区,虽然离机场有点远,但附近有直达机场的高架桥,上班路上很少会出现堵车的情况。


    装修风格、家居用品的选购也是喻岭全盘敲定的。从新房选址到入住,每次他问起梁树的意见,梁树总是思考一番,很认真地说:“挺好的、就这么弄吧、我觉得可以、我没意见。”态度真诚却又十足的敷衍,显然没有真心实意参与其中的意思。


    如此几次后,喻岭就没再问过他的意见。


    梁树发现喻岭不对劲,是在他们准备收拾东西搬家的时候。


    当时他正在屋里四处走动着,清点有哪些东西需要搬走,而喻岭懒洋洋地抱着小狗坐在书桌前画漫画。


    “沙发肯定不能要了,”梁树来到客厅,掀起沙发巾看了看,“都被铃铃咬成这样了。”


    喻岭:“嗯。”


    “这个空调才刚买了两年,不要的话很可惜欸。”梁树又走进卧室。


    喻岭:“随便。”


    “书桌不要了吧?虽然也是新买的,但是和新家的装修风格好像不太搭。”


    喻岭:“都行。”


    “这盆树都快死了,”梁树抱着窗台上的小发财树,“就不用带走了吧?”


    喻岭:“不然呢?你能让它起死回生?”


    梁树:……


    梁树放下花盆冲进卧室,怒道:“你怎么回事儿?”喻岭一贯话少,他没意识到喻岭前面的回答有什么问题,但最后这句半阴不阳的反问却令他莫名其妙。


    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又惹到喻岭了。


    “我怎么了?”喻岭头都没抬地拿着铅笔在分镜本上涂抹,神色木然,看上去心情实在欠佳。


    “你到底听没听到我刚才在说什么?”


    “听到了,我又不聋。”


    梁树凑到桌前,低下头瞅了眼,发现分镜本上只有胡乱涂抹的一些线条,一看就是随手乱画的。


    很奇怪。


    梁树有时下了班什么也不想做,就喜欢看着喻岭坐在书桌前画漫画,耳濡目染之下,稍微了解到一点皮毛。喻岭画分镜和线稿的时候习惯手绘,之后再扫描到电脑上,用数位板上色和增删细节。


    喻岭的分镜本总是很整洁,纸上从来不会有像这样乱涂乱画的痕迹。


    他坐也不好好坐着,一只手拿笔,一只手抵在桌上撑着下巴,线条有力的背脊微微弓着,姿态散漫,看上去是挺舒服,但这样对颈椎很不好。


    梁树的工作在仪态举止方面要求严格,所以他平时格外注意这一点,甚至有点强迫症。他之前提醒过喻岭几次,但喻岭依然我行我素,不当回事,理由是这样比较舒服。


    “躺着更舒服,你怎么不躺着画?”梁树从喻岭那里学到了几分怼人功力,现学现用。


    “你有完没完?”喻岭“啪”地一下把手里的笔甩在桌子上,转过头睨视他。


    窝在喻岭怀里打盹的小狗被惊醒,也转过头,很凶地朝梁树“汪呜”了一声。


    莫名其妙被人凶也就算了,现在连我的狗也要凶我?


    “铃铃,过来!”梁树瞪着一人一狗,气急败坏地命令道。


    小狗像是察觉到了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太妙,乖乖地从喻岭身上跳了下来,爪子微微试探着往前走。


    “铃铃。”喻岭出声。


    小狗听到身后的人类也在叫它,又慢慢回过了头。


    喻岭朝小狗勾了勾手指,诱哄道:“过来。”


    小狗迟疑片刻,又很狗腿地跳回了喻岭怀里。


    梁树忍不住磨了磨牙,恨不得一口下去咬死喻岭:“你幼不幼稚!”


    最后装着一肚子的气爬上床去听小说了。


    躺在床上,梁树并没有听进去小说,而是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喻岭好像不开心。


    也许是这段时间太累了?


    喻岭这段时间一有空闲就去新房盯装修,除了平日里的工作,晚上还要画漫画,有时一杯咖啡,一本分镜,一坐就是大半夜,他知道晚上开着灯梁树睡不着,就去外面客厅,坐在餐桌上画。


    的确很辛苦。


    第二天一早,梁树拍着胸脯,对喻岭打包票说:“你好好休息,搬家的事就交给我好了!”


    喻岭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态度果然松动了一些,说话也不那么阴阳怪气了。


    梁树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喻岭有什么事只会闷在心里,从不开口告诉自己,他知道喻岭的性格如此,很难改变,那就只能自己去揣摩并体谅。


    他觉得自己是个善解人意的好男友。


    晚上在床上时,也表现得比以前更加主动。


    他枕着喻岭的手臂,看向喻岭的眼眸里满是柔情:“我知道你这段时间挺累的——”


    喻岭的声音顿时沉了下来,打断他:“我哪累了?”


    梁树还以为他口是心非,吻了吻他的下巴,继续道:“没关系,我都懂……”


    后来喻岭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并不累。


    累得起不来床的人是梁树。


    梁树揉着酸痛的腰懊悔不已,“累不累”这种问题在床上的时候还是不要轻易讨论了,很容易引起一些误解。


    搬进新房子后,梁树兴冲冲地又买了很多东西来布置新家,一些生机勃勃的绿植,一些奇形怪状的丑陋玩偶,一些好看但无用的摆件装饰。


    他感觉喻岭的心情自此明显好了起来,但还是没有彻底弄明白他这段时间不高兴的点到底在哪,问了他也闭口不言,只说自己没生气。


    搬入新家的第二周,梁树轮休在家,昏昏沉沉地补了一天觉,傍晚才昏昏沉沉地醒过来。


    喻岭下班回来后,朝他扬了扬手里的两张观影券:“公司团建,组织看电影。”


    “可以带家属。”他又补充道。


    他们上次在电影院里看电影竟然已经是去年的事了。梁树眼睛亮了亮,有些心动。


    但又不可避免地担心,如果被喻岭的同事问起要怎么解释两人的关系。公司不比远在天边的项目部,尤其是像喻岭这种国企单位,人多口杂,人际关系错综复杂,很容易生是非。


    “这不太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喻岭淡淡说。


    梁树提心吊胆地跟着喻岭去了电影院,到了影厅才发现他完全想多了,他根本没和喻岭的同事们打照面。


    喻岭的公司组织观看的是一部爱国电影,而喻岭却带他来了另一个影厅。


    与隔壁影厅的座无虚席相比,这个影厅格外空旷。


    他们看的是同期上映的一部爱情电影,大烂片,网上的评论惨不忍睹,梁树上网冲浪时偶然刷到过。


    “你是不是没有搜影评?”梁树看着大荧幕上逐渐浮现的电影名字,表情一言难尽。


    “没有,”喻岭问他,“评价不好?”


    不是不好,而是相当差。


    梁树没忍心打消喻岭看电影的积极性,委婉道:“只能说比较一般。”


    “哦。”喻岭顿时明白了。


    电影还没播到一半,就有几个观众陆续离席。


    看这种电影纯粹是浪费生命,对身心都是极大的摧残。


    摸到梁树裸露在外的小臂上起了层细密的鸡皮疙瘩,估计是冻的,影厅里的空调温度开得太低。


    喻岭手指轻轻摩挲着梁树的手臂,说:“要不我们也走吧?”


    “来都来了,还是看完吧。”梁树觉得有点痒,挣开了他的手,摇了摇头,“我们都好久没来过电影院了。”


    重要的并不是电影本身,而是两人一起看电影的气氛。


    “那以后常来。”喻岭说道。


    电影播放到高潮情节,男主冒着大雨跑到女主家楼下声嘶力竭地大吼,女主可能是嫌雨下得不够大,又往楼下泼了盆水。


    影厅里仅剩的几个人纷纷笑出了声。


    梁树也跟着笑得无法自拔,笑够了才望向喻岭,眼尾的弧度还没消失,眼睛清澈又明亮。


    “换成我是女主,你要是也像这么吼,我说不定就会回心转意。”他煞有介事地说。


    喻岭冷嗤一声,评价道:“脑子有病才会这么做,女主泼水还是太心软了,应该泼硫酸。”


    于是梁树笑得更起劲了。


    看完电影走出影厅,梁树打了个结结实实的喷嚏。


    “我早就说了提前走。”喻岭抱着手臂冷嘲。


    “我当时没觉得冷啊,”梁树无所谓地笑道:“而且我竟然觉得这电影挺好看的!”


    两人走去停车场,喻岭开车,梁树坐在副驾驶。


    “抽屉里有抽纸。”喻岭抬了抬下巴。


    梁树拉开了副驾驶前面的抽屉。


    里面有一包开了封的抽纸,和一个巴掌大的黑色手提纸袋。


    梁树抽出几张抽纸,擦完鼻涕,看着那个袋子有点发愣:“这是什么?”


    他把袋子拿了出来。


    喻岭侧头看了眼,也是一愣:“不知道,不是我的东西。”


    “可能是同事落我车里的。”


    “那我打开看看?”梁树好奇道。


    “先看一下是什么,到时候好跟你同事确认。”


    “看吧,”喻岭随意道,“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不然也不可能这么粗心落在车里。


    喻岭大概知道这是谁的东西。


    梁树打开了袋子,里面装着一个黑色的丝绒盒。像是用来放首饰的。


    他又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盖子,入眼是一对精巧的袖扣。


    上面镶嵌着星星点点的几颗碎钻,在车顶灯光的照射下闪烁着夺目的光彩,看上去价值不菲。


    袋子和盒子上都没有logo,应该是专门定制的那种,肯定要花不少钱。


    梁树沉默片刻,轻声问:“你确定是落你车里的,而不是送给你的?”


    “也有这种可能。”喻岭波澜不惊道。


    梁树知道,喻岭经常被送礼,有些会原封不动地退回去,有些碍于“情面”没办法退的,也会私下处理掉。这种情况他经历了太多,所以才会见怪不怪。


    “现在又不是逢年过节的,”梁树猜到了这是谁送的,勉强地笑了笑,“离你生日也还早啊,这是送的哪门子礼。”


    以那个人的细心程度,这不可能是粗心落在车里的,更不可能“落”在抽屉里。


    前面的十字路口是一个时间很长的红灯,车子停了下来。喻岭侧过头,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梁树看:“嗯,不合适,我明天还给他。”


    “好。”梁树应道。


    “他叫程成,就是之前在机场见过的那个公关,你还有印象吗?”


    那位同事名叫程成,第二个字大家都习惯读轻声,听起来自带亲切感,为了避免梁树误会,喻岭说起他名字的时候,刻意两个字都读第二声。


    但他忘了之前喝多了酒跟梁树提起过这个人的名字。


    也并不知道其实梁树见过程成很多次。


    “哦,”梁树想了想,说:“好像有点印象。”


    梁树早就觉得这个人大有问题,每次见到他心里都会莫名地涌现出危机感,但他不想在这件事上死钻牛角尖。


    毕竟是喻岭的同事,他们往来密切只是因为工作,梁树这样安慰自己。


    “我不会在意这种事,你别紧张。”他又这样安慰喻岭。


    “你为什么不在意?”喻岭忽然倾身靠近。


    刚才在电影院,他给梁树买了桶奶油爆米花,但纯粹是买个气氛,两人都没怎么吃。喻岭一直把爆米花桶拿在手里,走出影厅才扔掉。


    现在身上似乎还沾着点焦糖味。


    闻起来很香甜。


    但梁树却被他这种几近质问的语气搞得有些烦躁,转开脸向窗外望去。


    “为什么要在意?”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直到后面的车辆开始“滴滴滴”鸣笛。


    “绿灯了。”梁树提醒道。


    喻岭冷着脸踩下油门。


    梁树又低头去看那个袖扣,目光掠过袋子,随意瞄了眼,突然发现袋子里还有别的东西。


    “咦?”


    ——

    晚点还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