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作者:admin      更新:2022-10-09 19:35      字数:16534
    思绪回拢, 辛悦将脉诊收起。又从药箱中把针灸用的工具拿了出来。


    她抬眼看向陆老爷子,眼神里满是真挚,说道:“董事长, 我先为您针灸。”


    陆老爷子点头答应, 辛悦这才走上前, 蹲下身子替陆老爷子将裤脚挽起露出膝盖以下的地方。


    陆老爷子长久未能行走,他的腿已经有一些萎缩。若是想彻底根治,也并非易事, 只能是慢慢医治。


    陆老爷子神色平静,似乎并不担忧新月的医术。他脸上没有一丝波澜, 整个人仿佛浸润在阳光之下, 安详而又宁静。


    “董事长, 针灸可能会有一些刺痛,您稍微忍一忍。”辛悦好心的提醒道。


    针灸的疼痛等级并不高,可对于有些人来说依旧是难以承受,所以她在行针之前通常都会提醒患者两句,尤其是第一次针灸的人, 她更是要谨慎一些。


    “不妨事, 老头子我年轻时也是当过兵的,这点痛对我来说算不得什么。”陆爷爷宽慰道。


    小说里并未提及陆老爷子的身世, 辛悦也不知道陆老爷子曾经当过兵。


    听了陆老爷子的这一番话,辛悦当下心里也安定许多,彻底放松下来,好好施展自己的医术。


    整个针灸的过程不过半个小时,这期间陆老爷子一直都很安静, 连一声闷哼都没有。等到行针彻底结束的时候。辛悦的抬头看向陆老爷子, 才发现老人家额头上细细密密的汗珠。


    辛悦从药箱里拿出干净的手帕递给陆老爷子。


    “董事长, 第一次施针已经结束了,下一次需要一个礼拜过后,等下次施针的时候我再亲自上门。”


    陆老爷子接过手帕后,将额头上的汗珠擦去,说道:“真是辛苦你了,辛医生。”


    辛悦淡淡一笑:“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她出来已经接近三个小时。不知道傅执一个人在医馆里怎么样?有没有遇见什么事情?辛悦临走时虽然把自己的号码告诉了傅执,可是她清楚不是一个会麻烦别人的人,即便是遇见什么事,他也会自己扛着。


    出来这么久了,没有一点傅执的消息,心里不由得有些担心,而且她总觉得傅执今天有些不对劲,早上出门得急,没有来得及问他,等下回去地时候要打探一下傅执到底是怎么了。


    将所有的东西都收进药箱之后,辛悦对着陆老爷子说道:“董事长,时间不早了,那我就先走了。”


    陆老爷子原本是想留辛悦下来吃顿便饭再走,只是见辛悦有些着急,便不好意思挽留,当下摁了轮椅上的按钮将管家唤了进来。


    “老陈,你替我将辛医生好好的送出去,”老爷子顿了顿,似乎是觉得这样还不够,继续道:“嗯,记得要要让我贴身的司机送他回去,务必保证辛医生的安全。”


    老陈连连颔首,“早都已经安排好了,董事长您就放心吧。”


    老陈做事,陆老爷子一向是放心的,毕竟跟着他几十年了,这点信任还是有的。


    老陈上前将辛悦的药箱提了起来,说道:“辛医生,请跟我来吧。”


    “您如果哪里有不适,可以随时联系我。”辛悦朝着陆老爷子微微点头,以示告别,“董事长,那我就先回去了。”


    老人控制着轮椅,将辛悦送到了门口,年迈的老人那一张爬满褶皱的脸上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这些年来,老陈从未见到自家老爷如此安详过。他心里对辛悦也是充满了感激,若非辛悦为老爷医治,老爷现在或许还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


    辛悦跟着老陈下了楼路过客厅的时候,看见巨大的玻璃门外有一个女人向他们走来,老陈停住脚步,等那女人走上前来时弯腰行了个礼,毕恭毕敬地道:“夫人。”


    这个女人就是陆老爷子的儿媳妇,苏薇。


    苏薇不过四十多岁的年纪。打扮保养的却很年轻,看起来像是三十岁出头,她穿着华丽,一副雍容贵太太的模样,眼神里满是高傲。


    她眼神一晲,打量了一下站在老陈身后的辛悦,嘴角勾起一抹笑容。问道:“这位是?”


    “这是董事长请来医治的辛医生。”


    苏薇双手抱胸,她身上穿着的狐裘披肩也被折进了她的手腕之中,她打量着辛悦,像是要把辛悦里里外外看个透彻,似乎是不太相信陆老爷子会请这么年轻的医生。


    “辛医生真是年轻,看样子不过才二十出头吧。”苏微说话的语气有些不屑,完全是长辈对小辈的语气,并不把心愿放在眼里。


    辛悦对苏微也没有什么好感,在小说里对傅执最不好的便是苏薇。


    苏薇因傅执母亲的事情一直将傅执视为眼中钉,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傅执的存在便是她,的屈辱,时刻提醒着她,让她记得她的丈夫并非只是她一个人的,当年竟然还为了那个不知所谓的女人不顾苏家的脸面。


    小说里,傅执后来被接回陆家的时候眼睛还没有好。还是瞎子。苏微在人前做一个慈母,对傅执极尽照顾,可是人后她就羞辱苛责傅执。


    那个时候傅执还是隐忍苟且偷生,并没有对付苏薇,后来傅执眼睛好了以后,在陆老爷子的帮助下,进了陆氏集团开始学习公司事务,等到他成功接管陆氏集团后,首当其冲地便是将苏薇母子二人送到了国外,不许他们回国。


    可是那些年来,傅执所受到的屈辱和伤痛让他性格大变。成了小说里的反派,最后也不得善终。


    辛悦并不想和苏微多说话,她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陆夫人。我今天有些累了,先回去了。”


    说完,辛悦便示意老陈送她出去。


    老陈一向是不喜欢苏薇的,只不过碍于她是夫人也不能多说什么。现下辛悦说要回去,老陈自然是要以辛悦的需求为先,他是陆老爷子的人,领了陆老爷子的命令,自然也不会将苏薇放在眼里,他给苏薇点头行礼,便送辛悦出去了。


    苏薇活了四十多年,竟还从未被小辈这样怠慢过,心里一时间气愤至极。但她毕竟是长辈,也不好和辛悦计较,只是暗暗咬了咬牙,不愤地往庭院里去了。


    老陈将辛悦送到车里,再三叮嘱司机要把辛悦安全的送到家。司机再三保证之后,老陈这才放下心来。看着车远远离开自己的视线直到消失,老陈才转身进了宅子。


    辛悦坐在车里只是简单回想了一下在陆宅的种种。陆老爷子也好,陆夫人也好,从她观察下来,几乎和书里写的差不多。现在还有陆知闻和他的儿子没有现身,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样的,现在也还没有定论。


    清空了脑子里的思绪过后,辛悦脑子里不由得想到了傅执,她出来这么长的时间,傅执一个人在医馆里不知道怎么样了,辛悦心里有些担心,便打通了医馆里的电话。


    电话声响了许久,迟迟没有人接,辛悦心里更是着急。


    会不会傅执遇见了什么事情?

    等到电话自动挂断之后,辛悦着急地催促了一下司机:“师傅能不能开快一点?医馆里有些急事,我得赶紧回去。”


    司机师傅给陆老爷子开了几十年的车。技术自然是娴熟无比,听到辛悦的话,当下就答应了下来,提醒辛悦坐稳。


    陆宅离医馆有一些距离,即便是开得再快,也需要二十来分钟,可辛悦现下心里太过着急,她恨不得立刻就飞到医馆,去看看傅执到底是怎么了。越是着急她就越不能定下心,过了几分钟新月又打了个电话回去,电话声依旧响了很久没有人接。


    距离医馆还有十来分钟的路程。


    辛悦没有沉得住气,又打了一个电话回去,电话响了十几秒终于接通了。


    “傅执,你怎么了?是遇到什么事了吗?”辛悦语气焦灼,她真怕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内,傅执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连串的提问将傅执都问懵了,久久没有答话。


    辛悦听见接通的电话里面就没有一丝回应,心里更是着急。又忍不住问道:“傅执你在吗?是你吗?”


    “是我。”


    听到傅执的回应,辛悦才安心下来,语气也平静了许多,“你是不是遇见了什么事情?我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无人接听。”


    傅执将自己的右手攥了攥藏在了身后。那手上划开了一道很长的伤口,伤口处还滴着血,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印出一朵朵绚烂的深红色花朵。


    “我没事,刚才在院子里忙,所以没有听见电话声,真的不好意思。”傅执在电话里给辛悦道歉,语气诚恳,像是做错了事的小孩子一般有些不知所措。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只是有些担心你。你不用跟我道歉,你并没有做错什么。”辛悦的心里特别心疼傅执,也自责自己说话没有顾及傅执的心情。


    傅执从小就被欺凌,没有人真心待他。这才让他变成了现在这样敏感自卑又有多疑的性格。


    她应该再多顾及一些傅执。


    电话里沉默了许久后,响起一道低哑的少年声:“嗯,我没事。”


    藏在背后的右手,松开了攥紧了的拳头。


    那伤口划的很深,可傅执却感觉不到疼痛。他心里开心极了,像是漫天的烟花都在他心里炸开了一般,兴奋而又绚烂。


    在听到辛悦说担心他的那一刻。他那颗空旷的心灵被瞬间塞满,他知道,辛悦是在乎他的。


    再没有其他什么比得知这个消息更让他觉得满足的了。


    陆家也好,金钱也好,权势也好,对他而言都不重要,他在这世上唯一在乎的人就只有辛悦而已。


    *

    电话挂断后,辛悦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她将手机收好,静静地坐在车子里。


    司机师傅到底是在陆家做了几十年,基本的规矩礼仪还是懂得的。司机从后视镜里瞄了一眼后座的女生,一句话没说,脚下踩了油门又加快了行驶的速度。


    几分钟的功夫,车子便在医馆大门前停了下来。


    司机动作迅速解开安全带下了车,替辛悦打开车门,将辛悦的药箱提了起来,恭敬地站在车门前。


    辛悦下车后从司机手里接过药箱,对司机说了声谢谢。


    司机准备送辛悦进医馆的时候,辛悦委婉地拒绝了:“师傅您送到这里就好。”


    听见辛悦这样说,司机也没有坚持。


    辛悦进了医馆大堂,将药箱放好,四处环顾,却没有看到傅执的身影,这个时间,庭院里的药草应该都已经晒好了。傅执会在药柜前分辨药材。可药柜前却没有傅执的身影。


    绕过药柜,辛悦走到了庭院当中。


    临近中午,阳光耀眼。


    庭院里的少年笼罩在阳光之下,身上撒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显得温暖而又纯洁,像极了从天上下凡而来的仙君。


    辛悦站在走廊下,远远的看着,轻声喊了一句:“傅执。”


    少年应声转过身子,那张秀气而又瘦削的脸庞透着一股倔强的神色。


    听到辛悦声音的那一瞬间。傅执清冷的面容有了一丝松动。


    嘴角不自觉上扬,心里是抑制不住的欢喜。


    他放下手中的箩筐,朝着辛悦一步一步走来。


    越是走近他的心就跳得越快,心底里隐隐藏着一丝不安和局促。


    和辛悦只有一米远的距离时,傅执停下了脚步。


    他能感觉到辛悦就在他面前,耳畔似乎都能听到辛悦的呼吸声,但他却不敢走得更近了。


    辛悦总觉得傅执有点奇怪。可是她并不知道真正的原因是什么。


    不过少年嘛,总会有一些自己的心思,情绪反反复复也是正常的,毕竟是处在青春期之中。


    绕过傅执的身体,看向他身后的那些药草。庭院里还有一小部分药草还没有晒。辛悦没有责怪傅执动作比以往慢。


    她只是对傅执说道:“这些药草你也晒了一上午,累了吧?你先去喝点水,等下我们一起去吃午饭。”


    “不累。”傅执忙回应道。


    若是平时,这些药草傅执大概两个小时就能全部晒完,可是今天从早上开始他就有些心神不宁,一会儿想到陆家,一会儿想到自己的身世,一会儿又想到辛悦,心里久久不能平静下来,尤其是他还不小心弄伤了自己的右手,干起活来就更是不方便。这样一耽误,药草也没来得及晒完。


    他心里有些愧疚,觉得自己没有把辛悦交给他的工作做好,心里很是自责。更不知道怎么去面对心悦。


    只不过是这一点点工作而已,他都没有做好,辛悦会不会怪他?


    他本来就是一个瞎子,是一个没有用的人,即使辛悦怪他也是应该的。


    但是辛悦这么善良,肯定是不会出言责怪他的。


    这样一想,傅执心里更是难受,他宁愿辛悦出口骂他一顿,这样他心里也能舒服一些。


    辛悦越对他越好,他就越是愧疚,也越是觉得自己无能。


    少年高傲的头颅慢慢低垂下去,声音也透着一丝沙哑:“对不起,我没能按时将药草晒完。再给我一些时间,我很快就能做完的。”


    辛悦根本就没有责怪过傅执,这些药草晒早一点晒晚一点也没有多大关系,更何况傅执因为眼睛看不见行动本来就不便。


    “在你没有过来之前,这些药草都是我一个人晒的,我的动作可比你慢多了。”辛悦浅浅笑了一声,稀疏平常地诉说着她的经历,“上午看诊的人多,我都没有时间来晒这些药草,等到中午的时候我才会挑一些比较重要的药草来过来晒,在你来之前那里有好多药草都是没有晒过的,甚至还有一些已经发霉不能使用的,要不是你来帮我,我也不会像现在这么轻松。”


    辛悦的这一番话给了傅执很大的宽慰,他觉得自己对于辛悦来说也算是个有用的帮手。


    辛悦走过傅执身边,往那些药草堆前走去,打算剩下的这些药草晒完。


    傅执感受到了辛悦的意图,连忙转身,大步跟在辛悦的身后。


    他看不见,脚步难免着急了些。


    他知道辛悦是要自己去晒药草,可这原本就是他的工作,他自己没有完成,怎么能让辛悦替他善后呢?

    他走到辛悦身边,想要从她手里拿过药草筐。他一时没有注意分寸,整个人往辛悦身上倒去。眼见两人就要摔倒在地,他忙稳住身子,也将辛悦一把揽入自己的怀中。


    辛悦还没反应过来,便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她有些发怔,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只感觉到一双温暖而有力的手,揽在她的肩膀上。


    少年身体虽然瘦削,可个子却比辛悦高上许多。辛悦抬起眼眸。对上傅执那双空洞的眼睛。那双眼睛如黑曜石一般,将人牢牢吸引进去。可那之中却没有一丝的光亮。


    辛悦喃喃地叫着少年的名字,“傅执。”


    声音如同百灵鸟一般动听。


    傅执觉得这天底下再没有人能把他的名字叫的如此好听。


    如果可以录音,他真想把这一句话录下来,在耳边放一千次一万次。即便是听上一辈子,他也是听不腻的。


    辛悦慢慢回过神来,她感觉到自己的右肩有些湿润。


    她侧过头看向右肩,少年的手正攥着她的肩膀,牢牢的将她拥在自己的怀里。


    辛悦穿着医用的白色外褂,左肩上的那一片白,早已被猩红沾染,开出一朵绚烂的花,像极了地狱里开出的红色曼陀罗。


    辛悦不敢置信地将指尖搭上傅执的右手,她翻过傅执的掌心,看到一条又深又长的伤口,声音有些发颤:“这是怎么伤的?”


    她不知道傅执的这条伤口伤了有多久,也不知道傅执带着这伤口晒了多久的药草。


    她什么都没有发现。


    她明明是来拯救傅执的,可为什么她好像什么都没有做到呢。


    傅执抽回自己的右手,将手藏在了背后,他装作若无其事地说道:“晒药草的时候不小心被划伤了,只是小伤口而已,没事的不用担心。”


    这怎么会是小伤口,辛悦只是粗粗的看了一眼,就看到那伤口已经露出了皮肉,鲜血也一直淋漓地流着。


    这样的伤口若是不及时包扎是要感染的。


    辛悦真的很想问他一句: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可是她也理解傅执的处境。傅执受伤的时候,她正在陆家为陆老爷子针灸。傅执就算是联系她了,她也不可能抛下正在医治的陆老爷赶回来。傅执是怕耽误她的工作,所以就一直隐忍着,一句都没有说。


    辛悦将傅执的那只手从背后拉到面前,那掌心还沁着血,一颗一颗的血珠子往外渗。


    辛悦攥着傅执的手腕,强行将他拉到了医馆大堂。


    将少年按在座位上。


    辛悦去拿了药箱,从药箱里拿出止血的药,倒在了血肉模糊的伤口上。


    这药见效很快,血很快就止住了,普通人如果用了这瓶药,一定会疼得忍不住哭喊。


    可少年始终抿着嘴唇,没有喊过一句疼,所有的痛苦他都咽了下去,一个人独自默默地承受。


    辛悦看着他的模样,实在是不忍心。她刻意放轻了动作,轻柔的将纱布缠绕在傅执的伤口上,给他包扎。


    “痛就说出来。”辛悦看着少年凝重的面容,劝说着少年不要一直隐忍。


    他也可以试着依靠她。


    她希望傅执能够和普通的少年一样,能轻松的说出自己的情绪,开心也好,痛苦也好,都能轻松地说出来,而不是害怕自己成为别人的负担。


    少年依旧是一声不吭。


    若不是他紧蹙的眉毛出卖了他,外人看来只会以为他根本感觉不到疼痛。


    替傅执包扎完伤口之后,辛悦默默将药瓶和纱布都收了起来。


    她安静地做着自己的事情,一句话都没有说。


    并不是不想说话,而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是问他怎么受伤的还是问他为什么不愿意说?

    既然傅执不愿意告诉他,他又何必去问呢?那样只是在少年种满荆棘的内心当中又添了些许刺罢了。


    “我一点都不痛。”少年笨拙地开口,他知道辛悦很担心他,也知道辛悦是在小心翼翼地维护他的自尊心,他什么都知道,可是他什么都做不好。


    到底应该怎么办呢?


    慌乱之中傅执摸到了辛悦的手腕,他紧紧抓住那纤细的手腕,言语慌张:“辛悦,你别生气。”


    少年细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好看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线,像极了委屈巴巴的小狗。


    辛悦看到少年这副样子,一颗心都被融化了,哪里还顾得上生气。


    辛悦摇了摇头,无奈一笑。她将傅执的手从自己的手腕上拿了下来,又握了上去,指尖触碰到少年的掌心。


    那温热的气息从指尖一直传到了她的掌心,忽然觉得掌心痒痒的,像是被羽毛轻轻拨弄着。


    辛悦忽得将手收回,看着少年清俊的面容和那一双空洞的眼睛,心里一阵刺痛。


    脑子里能想到的只有惋惜二字。


    如果少年没有双目失明,如果他和正常的人一样,他会有一个美好的童年,或许会有善良的夫妇收养他 ,会有一群好朋友,一起学习,一起玩耍,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只能待在这小小的医馆里学习枯燥的中医知识。


    压下心中的情绪,她耐心地和傅执解释:“我没有生你的气,我只是,只是希望你能把我当成你的姐姐,希望你能够信任我,依赖我。”


    姐姐。


    傅执在心里不断地重复着这两个字。


    他从未将辛悦当成过自己的姐姐,虽然他知道辛悦的年纪比他大上几岁,也知道辛悦比他成熟,比他稳重,可他心里从未那样想过。


    他一直都是喜欢她的。


    但喜欢二字。他现在又怎么能轻易的说出口呢?


    他都没有办法对自己的人生负责,又怎么能担起照顾辛悦的责任呢?

    傅执默默地将手收回来搭在膝盖上。


    他自己都没有注意,那双强劲有力的手,紧紧的抓着膝盖,连指尖都在用力。


    他很想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去回复辛悦,可是他做不到,他做不到欺骗辛悦。


    傅执低沉着头,肩膀也蜷缩的起来,此刻他像极了一只受伤的刺猬,恨不得将自己缩成一团,禁锢在自己的世界当中,让任何人都无法来打扰他。


    辛悦将傅执的行为都看在眼里,她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她知道少年现在敏感而又自卑,这并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改变的。


    她想她应该给少年留一些独处的空间。


    把东西收拾好后,辛悦看了一眼少年失去血色的薄唇,“你去后院好好休息,有什么想吃的吗?我去买。”


    伤口包扎好后已经过了中午吃饭的时间,现在这个点去外面买午饭也不用排太久的队,傅执也不会被饿到。


    十几岁的少年毕竟还是在长身体的时候,还是要三餐按时。


    见少年不说话,辛悦便自顾自地说道:“就到对面街上那家菜馆打包几个菜行吗?我看你上次挺喜欢吃他们家的那几个招牌菜。”


    少年轻轻应了一声,算是表示同意。但他根本没有将辛悦的话听进去


    他脑子里面回响着的,只有辛悦说的姐姐二字。


    辛悦见少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便也没有打断他,默默地出了门。


    对面街上那家菜馆是一对40多岁的夫妻开的,他们是外地人,在这里打拼已经20多年了,好不容易将孩子供上了大学。


    辛悦去打包菜,店里已经没有几个客人了。老板在里面炒菜,老板娘闲来无事在站台边打电话。


    辛悦等着打包的时候,无意中听了两句。


    原来是老板娘的孩子打来的电话,那孩子在电话里诉说着大学里的新鲜事儿,老板娘听了也乐得合不拢嘴。


    辛悦听着他们交谈的声音,却想起了医馆里的那个少年。


    少年极其聪慧,说他是天才也不为过。书里他被陆老爷子接回陆家之后,遍寻名医治好了他的眼睛。眼疾好了以后,不过三年的时间,他修完了所有的课程,成功以顶级学府毕业生的身份进了陆氏集团。


    辛悦当下心里便想着要尽快治好傅执的眼睛,让他能和普通人一样,能够看书识字,过上正常的生活。


    回到医馆,傅执的身影却消失在了大堂内。辛悦走到庭院之中,就听到厨房那边有一阵响动。


    厨房内有明火,瓷器也多,对于傅执来说是个危险的地方,那些碗和碟子要是不小心打碎在地上,很有可能会划伤傅执。


    辛悦一路小跑过去,却没有在厨房看到人。从厨房出来却看到餐厅的桌子上早已摆好了碗筷。


    傅执端端正正地坐在桌子一侧。


    辛悦一进院子的时候,他灵敏的耳朵就听到了响动,原本想起身去迎接,但他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行动。


    他不知道自己该以一个什么样的身份去迎接辛悦,是帮工?还是弟弟?

    辛悦走上前将手里拎着的打包盒放在了桌子上,她看着已经摆好的碗筷,有些不可置信。


    “你去厨房把碗筷拿出来的吗?”辛悦随口问了一句。


    她印象里傅执从未进过厨房,怎么会如此精准的找到碗筷并且摆好呢?

    况且他的右手还受伤了。


    “是。”傅执回应。


    平常辛悦看诊很忙,打包午饭这种小事都是傅执去做的,今天他的手受了伤,只能劳烦辛悦去买午饭。他不能什么都不做就吃饭,何况早上他的工作也并没有完成。


    辛悦出门之后。他就走到院子里将剩下来没有晒完的药草全部铺散开来。接着他又寻到了厨房。一点一点触摸过去,找到了碗筷。


    他知道厨房里有刀具,也知道那些碗碟要是打碎了会很麻烦,所以他动作极其小心也一点都没有出错。


    少年直起身子沿着桌沿一点一点摸到了桌子上的打包盒。


    他动作娴熟的将盒子一个一个放在桌子上,将盖子打开。然后又将盖子和打包袋收好,全部做完后原路返回坐了下来。


    这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这些事情傅执已经不知道做了多少遍了。


    辛悦想起过去很多个中午甚至晚上,都是傅执从外面买好了饭回来。将饭菜在餐桌上摆好,才会去前厅叫她过来吃饭。


    少年懂事得让人心疼。


    一时间辛悦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两人就这样一言不语,吃完了午饭。


    少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得多也吃得快。辛悦才吃了六七分饱,少年就已经放下了筷子。


    他端正的坐着。默默的等辛悦吃完午饭再收拾。


    辛悦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图。


    “你先去休息吧,这些等一下我来收拾就好。”辛悦放下筷子对傅执说道。


    少年倔强地拒绝了:“你下午还要看诊,这点小事就交给我解决吧,我手上的伤不要紧,现在已经完全不疼了。”


    辛悦是医生,少年的手疼不疼她甚至比少年都还要清楚,那样深的伤口,又上了那么猛烈的药,怎么可能会不疼?

    她知道少年只是强装坚强,不想让她担心。


    “不行,你现在必须去休息。”辛悦头一次这么强硬地命令命令。


    傅执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种语气了,一时之间竟然愣住了。


    他还未说话便被辛悦强行拉了起来,将他带到卧室。


    屋子里还是那股熟悉的味道,和辛悦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叫他情不自禁的被吸引着。


    他像个傀儡一样被辛悦带到床边,紧接着他就感觉到有一双手按在了他的胸膛上,将它往后一推。


    他跌坐在了床上。


    少年有些茫然,他双手向后撑着床板,仰起雪白优雅的脖颈。


    姿势既暧昧又撩人。


    辛悦看的脸都红了,一颗心也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像无数只小鹿从他心里狂奔而过,久久无法平静。


    她连话都没说出口,就慌忙地转过了身背对着傅执不敢再看一眼。


    等走到门口的时候她才想起来,嘱咐傅执:“你下午就在这里好好休息,等我忙完了送你回家。”


    说完辛悦就将门用力地关上,她站在门口长呼了一口气,才让躁动的心慢慢平静了下来。


    屋子里的少年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他只是察觉到辛悦的呼吸声有些急促。


    直到门被合上,少年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坐在了辛悦的床上。


    这不是他第一次睡在这张床上了。


    每一次都好像是他受伤的时候。


    他希望自己以后不要再受伤,不要再给辛悦添一点麻烦了。


    *

    辛悦在前厅忙了许久,下午来复诊的人不少,她又兼带着配药,时间耽误的久了一些,等空下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夕阳西下,天际之处都被染了一丝血色。


    辛悦想起还在房中的少年,她快速将手头的的事情处理完,没有顾得上休息片刻,就起身去后院看望少年。


    她担心傅执没有好好休息。


    那个少年总是高傲又偏执,浑身布满了荆棘,不让人靠近一步。


    少年平躺在床上,双手交叠置于腹部。他并没有动叠好的被子,就这样毫无遮盖之物睡了过去。


    少年睡得很香,一向听觉灵敏的他,竟然也没有发现房间里进来的人。


    傍晚的气温还是有一些微凉,辛悦怕少年着凉,她蹑手蹑脚走了过去,准备给少年盖上被子,被子在少年的里侧,那床又挨着墙壁,辛悦只能掠过少年去拿他身侧的被子。


    辛悦抬起右腿,跪在床沿边做支撑,她上半身已经越过傅执的身体,右手指尖碰到了被子,正要用力将被子扯过来的时候,少年被惊醒了。


    少年睡觉时一向警觉,他在福利院的时候就养成了这样的习惯,即使是睡觉也不会睡太熟,这是他的自我保护机制。若是平常有人靠近他,三米之内他就能立刻清醒过来,但这一次他却睡得很熟,似乎对这里的一切都很放心。


    他察觉到有人离他很近,下意识地将人一把搂住,翻了个身将人压在他的身下。


    熟悉的杏林药草香味传入他的鼻腔之中,少年这才反应过来,他身下被他牢牢压制着的,是辛悦。


    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掌心贴着的是女人的肌肤,柔软而又温热。


    身下的人腰肢纤细,他几乎一手就可以掌握。


    他从未如此近的接触过一个女人,更何况这个女人还是他心生爱慕的。


    血气方刚的少年,不可控制的,起了反应。


    少年也发觉了自己身体的变化,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懵懂无知的少年并不知道这是男生正常的生理反应,他只是本能的觉得羞愧。


    他心里害怕极了,他怕辛悦觉得他是一个怪物。


    过去的17年他从未见过自己的父亲,更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没有人教他该怎么样做一个男生,而他又是个瞎子,甚至连自己学习的方式都没有。


    …


    辛悦被傅执扑倒的那一刻,也懵住了。


    少年的手紧紧地搂住她的腰肢,让她不能动弹。


    她抬眼就能看到少年那张清隽的面容,细长的睫毛好似蝴蝶煽动的翅膀。


    少年独特的气息牢牢将她束缚住,一时间辛悦都忘记了挣扎。


    很快,她就发现少年身体起了变化。


    辛悦也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情况,她在之前一个位面世界的时候学医多年,对于人体的各种情况早已是了如指掌,少年的变化,她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


    作为医生,她可以无所顾忌地引导傅执了解自己的身体。


    可作为姐姐,她却是有些不好意思。


    片刻后,辛悦也察觉了傅执的不知所措,她淡然地说道:“这是正常的生理反应。”


    辛悦不知道傅执能不能理解他说的这句话,他猜测傅执这个年纪,应该是遇见过不少次这样的情况的。


    看来有必要给这个年轻的少年做一个详细的生理科普。


    被辛悦提醒过后,少年更是局促不安,他下意识的将搂住辛悦腰肢的那只手抽了回来。


    然后迅速地直起身子,背对着辛悦坐到了角落。


    作者有话说:


    小可怜对于生理反应懵懂无知,只觉得又羞又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