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作者:admin      更新:2022-10-03 17:12      字数:5393
    ▍好一朵疏离清冷孤傲的人间富贵花


    这一切看起来都那样熟悉。


    阮眠像半个月前的每一个往常一样, 盘腿坐在院子里,屋子里有江颂, 身边有狗。


    熟悉的房子, 熟悉的人,熟悉的场景。


    习惯是件很可怕的事情,只消那么十天半个月, 就能钻进骨子里,再想戒掉却要付出成倍的时间。


    江愿和江颂分坐餐桌两头, 前者百无聊赖的托着腮,指尖夹着一只中性笔,来回的转,时不时停下来打个哈欠。


    当初住在这里的时候, 这种画面一周总会出现三四次,最开始阮眠会躲到一边自己呆着, 后来江颂时不时遇到想不通的事,就爱揪着他一起讨论,即使没有实质性的意见,有个人在身边你一句我一句, 总能激发一些灵感。


    既然江颂不避讳,渐渐的阮眠也不再躲着,经常陪在旁边玩游戏或者打瞌睡。


    阮眠眼神游离的拿着玩具球逗狗, 每次就那么敷衍的一抛, 逗的明显没什么诚意,江裤衩玩的不嗨来了脾气,一口叼住眼前的裤腿来回甩头。


    多日不见, 三件套又长开了许多, 越来越丑, 丑出了风采,丑出了一种另类的蠢萌,看惯了还怪可爱。


    阮眠捏住它的后颈肉,直接拎了起来,


    江裤衩悬在半空中四爪乱飞,拼命挣扎,很快发现在这只巨大的两脚兽面前自己毫无胜算,怏怏的垂下脑袋,冲屋子里不断哀嚎。


    “…小混球,还会告状了。”阮眠用食指和大拇指轻轻撑开它的嘴皮,露出两排白亮亮的小尖牙,“嘿,小伙子长大了啊,下次来得买磨牙棒了。”


    江愿远远的听见,九曲十八弯的“哦~”了一下,“下次什么时候来?”


    江颂闻声撩起眼皮,带着一点凉意的目光落过来,什么也没说,很快收回视线,摸到放在一旁的打火机,低头给自己点了根烟。


    好一朵疏离清冷孤傲的人间富贵花。


    打从照面开始,这厮一直稳如老狗,虽然没说几句话,可他举手投足间都是从容,待阮眠和以前毫无差别,就好像那天晚上什么都不曾发生,那句“我喜欢你”也不是他有过的情绪。


    江颂就这么不动声色的退回了朋友的位置,而某些人,脸上沉着冷静,实则心思漫天乱飞。


    阮眠,“……”


    嘁。


    约莫半个小时之后,江愿起身理了理衣裳,又唠叨了几句,准备走人。


    阮眠极有眼力的接过袁阿姨已经洗干净了的汤罐,自觉又乖巧的跟上她。


    江颂把人送到门口,眼看着江愿就要拧开门把手,突然出声,“等一下。”


    阮眠和江愿同时转过身,还没来得及冒问号,江颂已经掉头快步回屋。


    两人傻站了好一会,期间阮眠打了两个哆嗦,冻的嘶嘶哈哈,江颂才回来,手里拿了件休闲外套。


    “早晚天凉,多穿点吧。”


    壁灯温暖的光线在空气里散成光晕,给他笼上一圈柔和的轮廓。


    阮眠不知哪来的错觉,一瞬间以为他会替自己裹上,等了半天才发现,人家只是单纯的递过来。


    那只手还悬着,被黑色外套衬的有些苍白,干净,劲瘦,凸起的腕骨边浅浅的凹下一块。


    夏虫最后的悲鸣在夜空里低低回荡,风吹过树叶悉悉索索,周围安静的不像话。


    阮眠怵然收神,匆忙挪开目光,之前空缺的几秒顿时显得有些尴尬。


    他垂下目光接过衣服,原本想说谢谢,又觉得这样太过生疏,只淡淡应了一声,“嗯。”


    *

    几天之后,毕戎希被全公司通报批评,以品行不端为由开除。


    同样是卷铺盖走人,开除和劝退的性质完全不同,设计圈很小,高端设计圈更小,互相之间即使不熟也多少知道名字,遇到这种八卦消息,传播速度更是会以几何倍速增长,名声一旦败坏,毕戎希在这个行业里怕是很难再混下去,除非换个城市。


    毕老爹气势汹汹的冲进孟周的办公室,要讨个说法,先是以股东的身份要挟,没想到孟周早就受够了他们的德行想踢父子俩出公司,顺势就坡下了驴,一口答应。


    见硬的不好使,毕老爹又开始哭诉,说自己好歹算是肱骨之臣,这么多年陪着公司一步步走到今天,风里雨里不离不弃,不能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伤了和气。


    孟周冷眼看着,暗自发笑。


    这老家伙除了在创始之初给过一笔钱之外,再没操过一毛钱的心,要说对Y·H有什么实质性的影响,也就是把那个倒霉儿子塞进来,仗着身份特殊到处闯祸。


    最低谷的时候一直想要撤资,苦于无法,如今知道Y·H即将和晋元集团合作,眼看着要东山再起,又开始搞什么不离不弃了。


    孟周感激他在创始之初的滴水之恩,无论是出于利益还是其他,都感激。


    如今毕老爹该得到的好处没少得,儿子闯出的祸还得公司兜着,于情于理,孟周对他们都没有任何亏欠,更不可能松口。


    毕老爹碰了一鼻子的灰,满腔怨愤在指尖隐忍颤抖,最终回到脸上,变成了怪异的笑容,愤然离去。


    临走前他撂下狠话,大概就是你给我等着,糟蹋了我儿子的前程,我也不会让你们好过。


    孟周只是笑意盈盈的说,“慢走不送。”


    另一边,阮眠一头扎进工作,致力于把那些小情绪排出脑外,化身没有感情的工作机器。


    他负责的那两种户型很快就敲定了平面布置,进入选材阶段,他用一种几乎虔诚的态度东奔西走,事无巨细的挑挑拣拣。


    砖,地板,壁纸,卫浴,木门,定制家具等等等,成天四处搜罗样板,一个个仔细拍照上传,在PPT里贴的乱七八糟。


    对于材料搭配,他有自己的方式,不愿意过于依赖想象力或者直觉,他需要利用工具切实的进行对比,以便它们在拼合时能达到最好的效果。


    某一件东西单拿出来很好看,但是可能会和整个房子格格不入,相对的,某一件东西看起来平平无奇,一旦放到该在的地方,也会惊人的出效果。


    没有不好看的单品,只有不合适的位置和不懂搭配的设计师。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为了赶这个项目阮眠再次暂停接单,只需要偶尔处理一下手头剩余的工地和为数不多的跟进客户,倒也得心应手。


    唯一的意外……大概就是在某一个阴雨绵绵的下午,他的二手小奔驰失去了右侧的车门。


    事情的起因,是他带着软装设计师一起去建材市场选壁纸,忙忙叨叨一个下午,再回到地下车库时天色已晚,温度降的厉害,妹子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雪纺衫,冻的直缩脖子。


    阮眠想着从后座找件衣服给她披上,结果拎到了那晚江颂给的外套。


    他呆了一会,放了下去,找到自己的递给妹子。


    钻进驾驶室时,江颂的略显苍白的腕骨又开始在眼前瞎晃。


    阮眠一直不太会单手转方向,偏偏又觉得这种行为极其拉风。


    尤其是在看过江颂漫不经心的叼着烟,右手手心摁住方向盘,轻轻松松的转几个圈就能倒车出库之后,更加心驰神往。


    动作酷就算了,那只手还特别好看。


    妹子见他直愣愣半天没有动静,在他眼前摆了摆手,试探着喊,“阮老师?”


    阮老师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拧动钥匙,尴尬的笑了笑,“嘶……累傻了。”


    他决定动用最近被迫修炼出的技能——暂时性卸载大脑,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搁置下来,清空脑子,先什么都不想。


    结果这一清,清的稍微彻底了点。


    这个建材市场一向人气很旺,一排排车子停的紧紧巴巴,无论是过道还是车位,都狭窄的非常考验车技。


    他们的车位紧挨着一根方形大柱子,停好之后正好与车头平齐,按理说阮眠也是个行路千里的老司机,偏偏老司机今天脑仁丢了,光剩个脑壳还在发热,心随意动的单手摁住方向盘,想学人家耍酷,方向一个没稳住,尖锐的刮擦声响起,副驾驶的车门蹭上了柱角。


    阮眠猛地踩下刹车,整个人跟着车身前后晃了晃,惊魂未定的感叹,“卧槽。”


    妹子也吓了好大一跳,连忙摇下车窗探头去看,“……还好还好,不严重,你倒一把。”


    阮眠揉了把脸,听话的倒车,然后……变成了更加沉重的金属碾压声。


    他倒反了。


    车门被挤的完全变了形,等他们成功逃出黄色油漆画的结界时,已经无法闭合,摇摇欲坠的悬在车框上,随着惯性悠悠的荡了荡。


    阮眠,“……意外。”


    妹子,“……好的。”


    等阮眠身心俱疲的从4S店打车回到小区门口,已经十一点多了,空空荡荡的胃传来阵阵造反的前兆。


    居民区的小楼们亮着点点灯火,可惜,没有一盏是为了等他。


    阮眠在这一刻突然理解,为什么身边那么多人在渴望伴侣,渴望拥有一个家,哪怕偶尔吵嘴打架闹别扭,也比孑然一身来的好一些。


    说到底人类是群居的温血动物,大多数对抱团和温度的向往,是写在基因里的天性。


    他本可以忍受孤独,可一旦尝过那些好,贪图和眷恋就在心里生了根发了芽,再一天天的枝繁叶茂。


    秋风萧瑟寒凉,阮眠拎着沉甸甸的壁纸样本,伴着夜色走在窄窄的水泥路上,身影被路灯渐渐拉长,猝然变回短短一截后再度拉长,周而复始,形单影只。


    他抬头看了看乌沉沉的夜空,突然觉得有点疲惫,还很没出息的有点想妈妈。


    想找个舒适安全的地方躲一躲,短暂的逃离这些凡尘俗事。


    ?

    作者有话说:


    ……嗯,得了一个新外号,叫干脆面。


    大概就是讽刺我身娇体胖,一捏就碎。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