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宁氏 (第三更!)
作者:admin      更新:2022-09-24 16:41      字数:1555601
  龙门客栈,二楼。


  过了午时,林宁和田五娘回到客栈。


  路过大堂时,看到江湖上赫赫威名的法克大师正扛着好大一头野鹿往厨房方向行去,妙秋师太则在一角,帮邓雪娘收拾着桌椅。


  原本以他们的身份,自不会做这些事。


  可听说连山寨四当家都在亲自做扫洒之事,他们也就不感到羞辱了。


  用邓雪娘的话说:“这是老娘在给自家做事,还讲究劳什子身份和架子不成?”


  僧尼二人虽暂时对山寨没有归属感,可只要能救爱女,其他的他们也就不在意了。


  看到林宁和田五娘进来,二人连忙致以敬意。


  不过他们又发现,邓雪娘、胡小山和几个在客栈里帮闲的山寨中人,却很平常的样子。


  丝毫不似他们曾经见过的上位者作威作福,下面人诚惶诚恐。


  见他二人探究的目光,林宁并未解释什么,时间久了,他们自然明白了。


  上了二楼,却见小道姑玲珑正和皇鸿儿和君儿主仆二人在拐角处倚栏说话。


  不过见他上来,登时红了脸,垂下螓首。


  皇鸿儿见之笑了起来,看着林宁摇了摇头,目光似在看惯弄风月,好挑逗良家女的浪子。


  对于皇鸿儿幽幽怯怯、星星点点的眸光,林宁懒得理会。


  他又不是果真十五六岁的少年,看到这样的目光恨不得立刻去跪舔。


  以他二世的经历,怎会想不到在这样娇弱的目光下,隐藏的是一颗何等冷酷坚韧的心。


  倒是君儿丫鬟,心地还算赤诚。


  只听她欢喜道:“小郎君小郎君,你是来接我们去你们山寨做客的么?”又噘嘴道:“都快下午了,小郎君不会忘了吧?”


  这是林宁之前答应好的。


  林宁却已经忘了,这会儿被提起,他眼睛都不眨的问道:“我昨天就让胡小山今早邀请你们上山做客,还让他认真给你们当导游,他没来?真是不像话,一点不拿大当家的夫君当上官,回头我好好训训他。”


  这时胡小山面无表情的从楼梯拐角出现,又没魂儿似的木然离去。


  田五娘凤眸中带着笑意,瞥了眼信口开河的林宁。


  林宁干咳了声,道:“算了,不管他了,最近他心情不太好,有些灰暗。”


  小道姑头垂的更低了,连露出的一抹脖颈,都成了粉红色……


  林宁又道:“这样,一会儿我让人来领你们进山寨逛逛,晚上可以一起吃个晚餐,然后再一起回客栈。小道姑的药也采摘好了,庖制一番,明儿就可以治病了……”


  小道姑被点了名,但这次她没有再低头,而是微微抬起头,水晶般的眼睛看着林宁,小声道:“小哥哥,我叫玲珑。”


  林宁抽了抽嘴角,点点头道:“好,日后都叫你玲珑。”


  说罢,又与三人点头致意后,便准备和田五娘回屋。


  却不想正这时,胡小山面色隐隐不对,看起来有些担忧,又有些兴奋的跑上楼来,看着林宁义正言辞道:“小宁,山寨传来消息,安爷爷让你快点回去一趟,刘奶奶去江边担水时被毒蛇咬了,又摔断了骨头,被人抬去了药庐。安爷爷已经开过药,可说还有余毒未清,让你快回去推宫过血,清除余毒,还要正骨。”


  虽然有对山寨老人的担忧,可胡小山看向林宁的眼神,明显有点幸灾乐祸,是对林宁的。


  而且好像很过瘾,有大仇得报的快意。


  却不想,林宁闻言面色肃穆,眼中满是担忧,根本没有理会他,而是对田五娘道:“刘奶奶年纪大了,这一受伤怕要吃不少苦头。我立刻回去,先救刘奶奶。娘子你收拾停当后,再跟来吧。”


  田五娘微微颔首,道了声:“好。”


  然后林宁连楼梯都未走,竟然从二楼走廊处的窗口直接纵身而下,未几楼下响起了快马加鞭的声音,匆匆而去。


  “小哥哥真是好人。”


  没了林宁在跟前,小道姑恢复了自然,认真说道。


  田五娘眼中闪过一抹笑意,对于林宁的表现十分满意。


  善良的人,总是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至于“搬弄是非”的某个小脑袋,自然就被完忽略了。


  胡小山再次面无表情,眼神木然的飘然而去。


  心中自我怀疑:难道,我真是个龌龊小人,想多了?

  ……


  齐国国都,临淄城稷门西八里处。


  夫子山下,是一片屋舍。


  并不奢华。


  但这一片平平无奇之处,却是名动天下的三大圣地之一,世间所有读书人心目中的圣地:


  稷下学宫。


  整座夫子山,似乎都被朗朗可闻的读书声环绕。


  在山的顶峰,座落着一间草堂,除却规模稍大些外,并不比山下的屋舍多点什么。


  草堂正堂,稷下学宫首席弟子姜太虚恭敬的跪坐在一张草席上,在他对面,则是一位皓首老儒。


  他便是当代稷下学宫主人,当世三大武圣之一,甚至是之首,夫子姬岳。


  夫子姬岳看起来就如这稷下学宫一般,平平无奇,但就算在人前恍若骄阳的姜太虚,在夫子面前,也只如童子般。


  夫子看着姜太虚微笑道:“此数言,煌煌如大日当空,含尽儒门真谛,非学识贯彻之经世大儒不可言。”


  姜太虚闻言,颔首道:“夫子之言,正为弟子先前所想。只是……”他目露疑惑道:“若此数言出自先贤之口,我稷下学宫又怎会不知?”


  夫子不急不缓道:“子渊,汝可知天之大?”


  姜太虚立刻摇头道:“宇宙之广阔,弟子不过一蜉蝣,焉敢妄谈一个‘知’字。”


  夫子点点头,又问道:“那,汝可见地之广?”


  姜太虚再摇头道:“疆域之远,纵三国亦不过一隅尔,弟子不敢言见之。”


  夫子微笑道:“天之大汝不敢妄谈,地之广如不敢妄言,甚好。然汝缘何敢言,稷下学宫便能尽知世间先贤之德?”


  姜太虚闻言面色微变,顿首道:“弟子狂妄了。”


  犹豫了下,又将林宁之前所言悉数相告,问道:“夫子,此人果真以先贤之言,盗取世名?”


  夫子闻言,沉默稍许后缓缓道:“吾只可断定,那数言绝无可能出自一少年稚童之口。但其后告诫汝之言,又可见此人视野之鸿远,心胸之广阔。然究竟真伪,还需观其行。”


  姜太虚道:“夫子,此人说来应该还是我齐国人,其母为宁氏女,原要送往秦国和亲吕氏,行至沧澜山,为青云寨山贼所劫,吕氏未来得及复仇,便为秦王所诛。宁家为了撇清和吕氏的干系,元气大伤,也就没有精力去解救宁氏。”


  夫子缓缓颔首,就听姜太虚再言:“还有一事,之前南宫师叔领田师弟四人伏击图门汗,失败后南宫师叔和田师弟被杀,但传闻丙寅科的罗师弟和于师弟还活着。因其鲁莽行事,造成偌大风波,学宫将其四人除名。不过听说罗师弟家族并不甘心,琅琊罗家的族长罗珍已经亲自出动,前往沧澜山。”


  夫子见姜太虚似有担心之色,微笑道:“你以半师礼拜那少年,又牵挂其安危,可见仁义之道,已得三昧。不过,罗珍非莽撞人,忽查尔刚走,他不会妄动。”


  姜太虚闻言苦笑道:“弟子亦知他不会妄动,只是他却去了宁氏,请了一人与他同往,却不知,其意欲何为。”


  “若那位少年来临淄,带他来见我。就说有个老人,想见见他。”


  ……天才一秒记住三五第一

  第一百章 死不瞑目(第一更)

  青云寨,药庐。


  “呼……”


  林宁轻轻吐出口气,对周妮妮道:“一会儿我将最后一针拔出,你按我之前教你的推拿之法,再对刘奶奶进行一次推拿。都记下了吗?”


  周妮妮俏脸红的和辣椒似的,她点了点头,眼睛水汪汪的看了林宁一眼。


  能记不住吗?在她身上先教学了几遍,怎能不记忆深刻……


  顿了顿,周妮妮想起一事来,轻声问道:“小宁,那个小道姑好像也要做推宫过血呢,我到时候就熟练了呢。”


  林宁好笑的看了她一眼,周妮妮目光登时闪烁起来。


  林宁道:“好,明天给玲珑治病时,你也跟着吧。日后你要好生学习,不止推拿,还有施针。往后总会有许多女病患,我并不方便的。我虽本着医者父母心,可有些人一旦被看了去,就得娶进门儿来。咱们家业又不大,娶那么些老婆做什么?”


  周妮妮闻言有些心虚,眼睛看向旁处,小声道:“我们不一样的……”


  林宁哈哈一笑,点头道:“嗯,我们不一样,我们一起长大,我是被你骂到大的,还差点挨打……是有感情基础。”


  周妮妮闻言,登时急了:“小宁,那是以前……”


  以前林小宁人憎狗嫌,看人都是用眼白去看,从不正眼看人。嘴里也始终骂骂咧咧,关键还不大声,自己咕咕叨叨的骂,时不时使个可笑的坏招,怎能不招人恨?


  可现在,林宁不仅人变好了,本事还一日比一日高。


  虽然嘴巴还是很毒,却知道疼人了。


  关键是……


  以前怎么没发现他生的这样好看呢?

  周妮妮可不想林宁误会,上前一步抱住了他的胳膊。


  林宁只觉得手臂陷入了宏伟的软香暖玉中……


  “咳,咳咳咳!哎哟,小宁、妮妮,这里可不是洞房啊,好歹给我这死老太婆收拾停当了,你们再继续?”


  病榻上的刘奶奶看着这一对越靠越近,分明将她当成了死人。


  她倒不介意看一出活春~宫,缅怀一下青春。


  可是她全身上下都开始疼了起来,再不看病,要死人的!

  周妮妮惊醒后,简直没法见人,林宁却面色不改,从容的拔出银针后,微笑道:“刘奶奶,你安心养伤,往后家里的水你别担了,我会让人给你担满了。”


  刘奶奶闻言不好意思道:“那如何使得,你们那样忙。”


  林宁笑言了两句后,让周妮妮开始推拿活血。


  周妮妮在人前可是小辣椒本色,精明伶俐,又习武,知道人体穴位分布,所以推拿起来并不算很难。


  在林宁的指点下,很快就为刘奶奶推拿完毕。


  林宁让她为刘奶奶更衣,他则出了药庐。


  “如何了?”


  田五娘站在药庐外,见林宁出来后问道。


  林宁笑道:“已经不碍事了。”


  田五娘点点头,不再多言,一旁方林则道:“小宁,你同卫门主他们约好了今日面谈,他们已经催了好多回了,何时去见?”


  林宁与田五娘对视了眼后,呵呵笑道:“那就让他们去东山校场边的松鹤亭见罢。”


  方林闻言奇道:“怎么在那见?”


  林宁笑道:“考校考校武艺。”


  方林无言以对,前去传话。


  林宁则和田五娘前往东山校场……


  ……


  “考校武艺?”


  射日门主卫庄闻言大喜。


  他如今不怕青云寨有所求,就怕无欲无求,那他才是真的一点法子也没有。


  卫庄今年已经近花甲之年,原本虽还有不少雄心,可随着草原一败,不仅带去的弟子几近死绝,连老窝都被抄了。


  妻妾儿女尽陷敌手,这让他心焦如焚。


  尤其是那老来得子,今年不到十岁,却是他所有的寄托所在。


  若是能以老迈残躯,换得家人弟子平安归来,他焉有不答应之理?


  金钟堡主靳天乐也哈哈笑道:“格老子的,都快憋出鸟来了。我就说,如今青云寨出了位宗师,正是用人之际。我们诚心投靠,怎会不收留?速去速去!我老靳别的能耐没有,一身横练功夫,千里沧澜山比我强的没几个!”


  黑风寨寨主邱刚和金山寨寨主朱勇也高兴,尤其是邱刚,他抓了抓脑袋,道:“你们都还好,实在不行可以下山自谋出路,可我老邱手上沾了赵家的血,那位赵家老管家就是死在我的钢枪下,青云寨要不收留我,赵家非扒了我的皮不可!青云寨一直不给准话,我这几天睡觉都不踏实。现在可好了,说什么都要留下来,牵马坠蹬倒马桶都行,只要能救出我们家人子弟。”


  毒龙堡堡主欧阳锐抽抽着脸道:“咱们好歹也算是雄踞一方的绿林大豪,连牵马坠蹬的话你都说得出口?”


  其他山寨头人们纷纷附和点头道:“咱们对天剑山都没这样啊,若是肯折身降贵,何必等到今日?”


  也有人叫嚣道:“老子连天王老子都不服,皇帝老儿也不跪,就好自己当家做主,想杀人就杀人,想放火便放火,谁爱听人摆布谁去,反正老子不去。”


  朱勇一张圆脸上堆着无害的笑意,呵呵道:“这种事,自然要靠自愿。金风寨主既然不愿去,自然没人强求。”


  邱刚奇道:“老毛,你既然不愿搭理人家,怎还不下山?”


  金风寨主毛成伟哼了声,道:“青云寨还没把人救出来,我凭什么下山?要我说,青云寨也是沽名钓誉之辈,口口声声狭义为先,还扯什么绝不吞并同道,如今又怎样?”


  射日门主卫庄许已经提前代入了角色,皱眉喝道:“混帐东西,可还知羞耻?人家青云寨早就说明,想下山随时下山,你自己不走。是我等强要加入青云,以求解救家人子弟,你浑赖在这,无非是想人家救我等家人时,不好单独漏下你的。若只如此则罢了,你怎还有脸说出这种话来?”


  卫庄是沧澜十三大射日门的门主,无论武功还是江湖地位,都远非一个毛蛋能比,被骂之后,也只能忍气吞声,心里咒骂。


  卫庄哼了声,没有再理会这等小人,招呼着愿意同往的七八人,往东山而去。


  等他们离开后,毛成伟等人也终于敢出声咒骂。


  只是没等他们骂过瘾,忽地,毛成伟眼中闪过一抹茫然之色。


  他低头看了眼穿透了整个脖颈的箭矢,想不明白,以他二流高手的武功,怎会连支弓箭都防不住。


  就算防不住,总该听到一点动静吧?


  到底是谁要杀我?

  我到底得罪了何人?


  带着无尽的疑惑,毛成伟陷入了永远的黑暗中。


  但是,至死他都没有闭上那双充满疑惑茫然和怨毒的眼睛……


  几乎在同一时间,剩余的十四五人,也接连死的不明不白,连死于谁手,到底为何杀他们都不知。


  无人瞑目。


  ……


  PS:今天应该还是三更。


  ()

  第一百零一章 寨主夫君?(第二更!)


  “小宁,你……你怎么这样高兴?”


  看着收了弓箭,嘴巴居然有些合不拢的林宁,以田五娘的心性,都忍不住大吃一惊,疑惑问道。


  哪有杀人杀的笑成这样的?


  该不会是变~态吧……


  林宁干咳了声,收敛心神,正色道:“这些人坏事做绝,原以为沙海寨那位余鹏程已经是坏事做绝,可现在想想,余鹏程那条毒蛇阴毒在明面上,所以成为了众矢之的。可其他山寨,尤其是那些中小型山寨,对于硬茬子不敢碰,可对于寻常百姓和过路客商,却是坏事做绝做尽,危害不下于余鹏程。譬如这金风寨的毛成伟,暗中竟然干偷拐妇人和婴孩的下作勾当,对于这样的人,杀了我心里着实痛快!!”


  田五娘姑且相信了林宁的话,却还是忍不住提醒了句:“小宁,虽如此,你不可因此嗜杀。”


  她不是觉得这样的人不该杀,只是林宁刚才的表现着实有些恐怖,哪有杀人之后,居然笑的那么幸福满足的?

  就算是惩罚恶人,可杀人终究不该是一件愉悦的事才对……


  林宁看着田五娘眼中担忧的目光,有些无奈,他在田五娘跟前有些太放松了,才喜形于色。


  这十几个寨主,给他贡献了近三千点功德值,虽然远不足让《百草经》更上一层楼,那需要十万点功德。


  也不足以让他身上的武功更进一步,可这些功德点足够他心里的一些备用急需之事了。


  这才乐成这般……


  不过,田五娘的话还是让他有些警醒,虽然杀恶赚功德点很爽,但他从后世来,更应该敬畏生命才对,的确不能沉溺于此道。


  不然,真要成变~态了……


  田五娘不愿林宁难看,便不再提及,问道:“小宁,你为何直接就动手了?”


  林宁笑道:“那该怎么办?”


  田五娘轻声道:“按江湖规矩,就算杀人,也该告诉他们的罪行,师出有名。”


  林宁呵呵笑道:“对于正常人,自然不好不教而诛。但对他们不用,他们每个人都死有余辜。而且,我们现在是和稷下学宫还有黑冰台打交道的人,再和这种连姓名都记不住的龙套废话,不大合适。上不得台面的小喽啰不值当废口舌,会被骂水的。”


  田五娘:“……”


  林宁牵起田五娘的手,温声道:“放心,我连武功都不好学,又怎会沉迷于杀人?我永远都会保持冷静和清醒,不为其他,只为能永远看清你的容颜。”


  田五娘:“……”


  匆匆赶来的胡大山:“……”


  这一口狗粮,好塞心。


  “四叔你来的正好,派人把里面收拾干净,尸身保持整齐。一会儿还有四个,今夜全部送到榆林城。攻打大牢,引一波箭雨出来射成筛子,对外就称他们自己下山,去劫狱了。八叔不是在榆林城多有人手吗?让他们四处宣传。”


  听完林宁的话,胡大山倒吸了口凉气,这么狠吗?

  不过见田五娘一言不发,胡大山自不会多言什么,按寨主令去办了。


  心里啧啧称奇:如今这世道,年轻人一个比一个狠,果真是老了。


  目送这一双年轻人远去,却又有几言遥遥传来:


  “五娘。”


  “嗯?”


  “告诉你一件事,我将推拿手法教给了妮妮,以后还会教她针灸手法,再往后,我就不给别的女人施针推拿了。”


  “很好。”


  “可是妮妮有点笨,学的有些慢。”


  “不当紧的,不急……我会催催她用心学,她听我的。”


  “……”


  听着这些话,胡大山蒲扇大手抓了抓头发,惊起片片“雪花”,低头看了看身上沾着油污的衣裳,他忽然有些怀念死去的亡妻了,她在时,他从不会这样。


  “娘的,是不是该再找一个了……对了,小宁前儿还同他说,男人单身久了对前列腺不大好,也不知什么意思……”


  ……


  东山,松鹤亭。


  林宁和田五娘到来时,卫庄等人已经等的有些急了,正围着方林追问林宁和田五娘的下落。


  不过待看到二人似神仙眷侣般飘然而来,又都安分了起来,面带笑容。


  林宁与卫庄、靳天乐、邱刚和朱勇四人点了点头后,却没有看剩下的四人,而是问田五娘道:“今日果真不能了?”


  田五娘凤眸看着林宁,点头轻声道:“我不愿你沾染这些,你当是清白的读书人,这些有我为便好。”


  林宁呵呵笑道:“我虽是清白读书人,但为了你,我愿意做这些。”


  “不要。”


  素来清冷的田五娘说出这两个字,给林宁的感觉,简直妩媚到了骨子里。


  寒极始知花更艳……


  被林宁炙热的目光看的有些受不住,田五娘微微横了他一眼后,垂下眼帘。


  这一幕,看的松鹤亭内诸人喉咙发堵,心塞的厉害:


  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要我们目睹这些?

  心好痛!

  毒龙堡堡主欧阳锐因方才连一个眼神致意都没得到,心里正不痛快,此刻见两个小年轻居然在人前来这套,看轻的同时,心里邪火压也压不住,张口便阴阳怪气道:“咱们说好听些是混绿林闯江湖的,说难听些便是占山毛贼,哪里还有什么清白?至于读书人……”


  一旁卫庄闻言大急,心里恨不得把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一箭射死,可等他转过头来怒视欧阳锐时,却骇然发现,欧阳锐眼中的瞳孔已经放大扩散……


  这……


  这这……


  “他们死了,不是因为他们说了我的坏话,或是小觑于我,或是得罪了我,这些都是小事。”


  待欧阳锐四人齐齐倒地,卫庄、靳天乐四人面色大变,目现恐惧之色,林宁轻声言道。


  见四人满眼防备和忌惮,林宁从袖兜中取出一叠纸,分递给了四人,道:“我青云寨亦是山寨盗匪,但我们却从未对无辜良善下过手。当然,纵然他们罪该万死,本也轮不到我们青云出手,毕竟,我们不是官府。但是……这些人本该死在草原上,死在余鹏程与血刀门还有赵家的埋伏中,却是我青云寨救了他们。我们救人不图回报,但我们却不能救恶人。否则,以后他们再作恶,我们青云寨岂非成了帮凶?至于你们……”


  林宁与连剑都未出鞘却于无声无息中取了四人性命的田五娘并肩而立,心里无比踏实,又道:“你们虽也有小过,但大义不失。至少,没有听说过你们杀害淫掳过无辜百姓。所以,我们不会杀害无辜。”


  见依旧在懵然中的卫庄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时,林宁微笑道:“其实很简单的事,只要你们本分做人,做个有良知的人,就不会有什么事。你们若愿意加入我青云寨,遵从我山寨规矩,那么最迟三日内,我们为你们取回家人。若不愿意,现在就可以下山,寻求法子救家人弟子了。来日若得闲,也可到我山寨做客。”


  卫庄大呼了口气后,看着林宁道:“我愿入青云,别无所求,只望能尽快见到家人。”


  林宁微笑颔首,道:“可。”又看向其他三人。


  靳天乐、邱刚、朱勇三人面面相觑了片刻,虽有些犹豫,不过最终还是拜下:“见过大当家,和……和……寨主夫君!”


  林宁:“……”


  什么鬼?


  看着黑下脸来的林宁,田五娘嘴角微微弯起。


  寨主夫君?有趣。


  ……


  ps:还有。


  第一百零二章 一生之敌(第三更!)


  三叔,卫先生精通箭道,我青云除青刀卫外,便以弓箭之术最利。三叔何妨请卫先生当个弓箭教头?”


  待收服四人后,林宁同方林笑道。


  方林“怒”道:“老夫早就看出你这臭小子嫌弃老夫的箭法了,罢罢罢,如今卫老兄来了,往后教授弓箭之责,我就让给卫老兄了!”


  卫庄也是老江湖,场面话怎不会说,拱手苦笑道:“丧家之人,妻儿尽失敌手,安敢称勇?二十年前,方老弟便有青云一狐之名,江湖立万。”


  方林闻言,眼中闪过一抹怅然,道:“青云龙虎熊狐,都已是过眼浮云。如今,是年轻人的天下了。”


  卫庄看了眼一旁如金童玉女般并肩而立的一双人,苦笑点头道:“若老朽能以残躯,换得家人归来,必当用心做事。”


  本就是交易,林宁也不指望这些人纳头便拜从此忠心耿耿。


  只要他们安守本分,该出力时出力,那么只要青云一日不式微,他们就一日不敢翻浪。


  等将他们的家人老小都接上山后,也就由不得他们再起二心。


  再过几年,青云寨人才济济,田五娘更进一步时,说不定他都成就宗师了,也就更不怕收不得人心了。


  方林是老江湖,具体如何安排四人,他比林宁更有心得。


  林宁只道了句“明日派人去榆林城”,就与田五娘携手离去了。


  ……


  “好厉害的毒。”


  思过崖半山山洞中,林宁看着沐桶内的药汤都成了散发腥臭味的黑水,不由咋舌惊叹道。


  也是侯万千的运气好,正巧林宁才得到下半部《百草经》中的一部分,还偏偏就有关于这种毒的解法。


  若是早一步,林宁就算想救他都救不了。


  这般专门针对宗师的狠辣的剧毒,天下几乎无人能解。


  三大圣地,果然名不虚传。


  不过也难怪三大圣地要联手灭了药王谷,连他们的杀手锏都能破解,三大圣地岂能安心?

  再说,他们也是要面子的……


  侯玉春依旧穿着一身兽皮,见此情形,双眸中隐隐激荡,看向林宁问道:“林兄弟,我爹何时能醒来?”


  林宁摇摇头道:“这不好说……”


  见侯玉春面色一沉,林宁心里冷笑一声,这大概就是被仇恨蒙住了双眼的表现。


  这个时候还摆小侯爷的姿态,也亏遇到我这样心胸似大海的少年。


  可惜上次见面时,侯玉春还睿智非常,言谈举止让人如沐春风,十分典型的智慧型人才。


  不过遭逢如此大变,倒也能理解。


  这个时候若还能保持丝毫不变,就有些恐怖非人了。


  但是,侯玉春是不是有些偏激的过头了,不应该啊……


  林宁面上并不介意,微笑道:“侯兄莫急,令尊没有醒来,并非完是坏事,这是他的身体在进行自我沉睡修补自身元气。药物和针灸毕竟是外在的,想让令尊大好,唯有靠己身。这或许会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但只要令尊醒来,就有很大的机会,破而后立……当然,这只是一种可能。毕竟,老侯爷受的创伤着实太重了。侯兄,此事急不得。”


  侯玉春闻言,深吸了口气,看向林宁的目光透着一点感激,沉声道:“林兄弟高义,侯某铭记于心。只是我如今成了丧家之犬,无以为报。但只要林兄弟用心治好我爹,我侯家绝不是忘恩负义之辈!”


  林宁呵呵笑道:“好说,侯兄放心,既然我接手了此事,就不会半途而废。实际上,从侯兄和令尊到了青云寨,我们就成了一根绳儿上的蚂蚱,我也想尽快救醒令尊,不然让黑冰台知道了此事,我还活不活了?”


  侯玉春闻言眼睛微眯,仔细想了想,缓缓点头道:“林兄弟所言不差,以那群黑狗的品性,若是得知了此事,绝不会放过青云寨。但只要我爹醒来,恢复了武功,就该轮到那群黑狗吃睡难安了。”


  林宁笑道:“我省得……对了侯兄,自今日起,我每三日会来给令尊施针一回。你依照今日之法,每日为老侯爷药浴。坚持半月,令尊的体内的毒大概就能拔除干净。再往后,我会开些固本培元的药物,为令尊的苏醒做准备。侯兄,不是我不愿每日都来,实在是为了防备黑冰台的眼线。小心无大过,只要不被他们发现,令尊总能慢慢康复。”


  本来焦躁的侯玉春听闻此言后,再度深吸一口气,缓缓点头道:“林兄弟年虽幼,但行事沉稳,深思熟虑,侯某佩服。若当日我也这般……”


  想起当日之愚蠢,侯玉春满脸悔恨狰狞。


  见此,林宁终于知道,侯玉春为何会偏激成这般了。


  原来,侯万千落到这个地步,侯玉春在其中怕是起了重要作用,甚至是根本作用……


  若如此,就不难理解了。


  这样看来,想要这小子恢复往日的冷静,怕只有侯万千醒来后,打开他的心结才能做到。


  ……


  天剑山。


  看着过百黑冰台玄衣校尉将各自收获的一些垃圾,譬如碎步裤衩,撕的稀巴烂的衣裳,通通堆积在剑堂前庭,一个面容清癯的老人脸色阴沉。


  站在他身后的闻人燕沉声道:“太上长老,侯贼狡诈,将他和侯万千身上的衣物尽皆脱下,捆绑在不同的走兽飞鸟身上,四散开来。百兽堂出动了数十条猎犬和飞鹰,到底还是没有寻到侯家父子的踪迹。”


  老人闻言,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抹阴霾,而后声音沙哑低沉的问道:“药堂那边,如何说?”


  闻人燕回道:“九死一生,因为事先决定要生擒,所以弑仙散的分量只有一半。但纵然如此,侯万千也必定散功。再加上他最后虚张声势的一击,药老说,除非当年药王谷十大长老或者谷主仍存于世,掌握下半部《百草经》中的易经洗髓妙法,否则,侯万千纵然还能喘息,也顶多坚持三日。”


  黑冰台三大太上长老排行第二的连石生闻言,低哼了声,道:“药王谷覆灭,虽流落出上半部《百草经》,但十大长老绝无幸存之理。但是,却也不能小瞧侯万千了。此人天资之卓绝,气运之盛,际遇之奇,你们根本想不到。多少惊艳一时的人物,在他跟前都如泥沙。总之,你们要继续严查下去,老夫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那只小猴子最能折腾交友,贩夫走卒之辈他都能说话。就从此查起,在这沧澜山他和哪些山寨交好。三日内,老夫要一个结果。”


  “是。”


  ……


  入夜时分,林宁方悄然回到墨竹院,准备汇合了田五娘,再去龙门客栈。


  不想进了院中,就看到月色下,一个小小的身影正坐在听雨轩内的秋千上轻轻的荡着,口中还哼唱着不合于这个时代的古怪曲调:“太阳对我眨眼睛,鸟儿唱歌给我听,我是一个努力干活儿,还不粘人的小妖精!

  ……


  大王叫我来巡山,我把人间转一转……”


  “九娘?”


  林宁走上前,看着歪着脑瓜哼唱的入神的小九娘,轻轻唤了声。


  曲儿声戛然而止,小九娘一下抬起头,看到林宁后,欢呼一声扑上前:“耶?姐夫?!姐夫回来啦!”


  林宁呵呵笑着将她抱起,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田九娘脆声道:“是姐姐说,姐夫一会儿就回来,我便在这等着,我等了好久呢。姐夫啊,翠儿和小灰灰受伤还没好,小智哥阿牛哥他们也走了,我在家好没趣,我好想去找姐夫耍。”


  林宁呵呵笑道:“前儿还带你去药庐耍了,天天都在见啊。”


  小九娘不依道:“以前姐夫天天和我耍子嘛,现在一天只能见一面,姐夫就又要去忙了,我一个人好没趣的。”


  林宁抚了抚她的发髻,微笑道:“那今晚和我们一起去客栈住?”


  小九娘噘嘴道:“春姨不许我在外面过夜,说马上六岁的女孩子要学规矩了……”


  林宁闻言哈哈笑道:“和姐姐一起睡,坏什么规矩?”


  小九娘忽闪着大眼睛看林宁,道:“可是姐姐要和姐夫一起睡啊,我又不能和姐夫一起睡,春姨说,女孩子只能和夫君睡。嘻嘻,姐夫,等我长大了,你也做我的夫君好不好?这样的话,我就能和姐夫还有姐姐一起睡觉了!”


  林宁正想说什么,忽地感觉脖颈处一凉,一股极为危险的气息在身后酝酿着,他立刻正色道:“九娘,这话可不能乱说,更不可对外说。不然,别人非得以为姐夫我是十恶不赦的混蛋不可!你是五娘的妹妹,就和我亲妹妹一样,哪有哥哥做妹妹夫君的,那岂不是乱套了吗?”


  小九娘闻言,失落的点了点头,道:“哦,那好吧。”


  林宁笑道:“不用难过,办法总比困难多。你不能自己去客栈住,可以请春姨一并去啊。这样岂不是不用坏规矩了?”


  小九娘闻言,黯淡的大眼睛一下亮了起来,高兴道:“姐夫,你真聪明!”


  林宁哈哈一笑后,方抱着小九娘转过身,就见正房门前,春姨和田五娘正站在那,静静的看着他二人。


  “春姨春姨,咱们晚上去客栈睡吧?我想姐夫啦!”


  欢快的小九娘此时还不知道,她的一生之敌,就要到来……


  ……天才一秒记住三五第一

  第一百零三章 明日

  “呼噜噜!”


  “呼噜噜!”


  “呼噜噜!”


  “大叔,再来一大碗面,多加醋和蒜!!”


  响亮的女童声响起在同平城鼓楼大街西李家面馆儿里,惹得食客们哄笑出声,纷纷看了过来。


  便见一个头扎两个冲天髻,看起来只有十来岁的女童,穿着虽朴素,但红彤彤的脸蛋上一双滴溜溜的眼睛笑成了月牙儿,看起来颇为喜庆。


  此刻她正举着一个大海碗,吸溜吸溜的喝着面汤。


  只是有些奇怪的是,衣着普通的女童身边坐着的老人,却是衣着华丽。


  然而老人的面色并不大好看,似是无奈又似是后悔,仿佛在犹豫着,是不是甩掉这个丫头……


  见他如此,面馆儿里一老妇劝道:“老丈,你家孙女儿虽吃的多些,可老身看你也不像缺这点银钱的人。小姑娘这般讨人喜爱,有孙女如此,原是福分。”


  另一中年男子呵呵笑道:“谁说不是呢?能吃是福!再说,孩子也不胖啊。”


  听着这七嘴八舌的声音,老人脸色愈黑,不过不知为何,终究还是忍了下来,对面馆儿老板说:“再给她上一碗吧。”


  他真不是吝啬之人,之前也是放开了让小丫头随意吃饱。


  可是,谁知这小丫头实在是……太能吃了!

  能吃的有些恐怖!

  寻常成年人吃一两碗也就饱了,可这丫头,好似无底洞一般,可以生生吃下八大碗,还不算饱。


  老人素来讲究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之前在落脚城镇里都是在最好的酒家吃饭。


  可是才走到一半路,他身上的银票就不够使了。


  如今,只吃的起街边小店。


  但若按照小丫头这种吃饭饭量,他们很快就只能在野外打野味儿对付了。


  要不是过了同平,往西再行不到百里,就可到达榆林城,以他的身法,不用半日即到,老人真要考虑,是不是遗弃了这个憨包饭桶!

  当初怎么就挑了这么一个……


  不过,再一想,若非这般能吃,这般岁数的小丫头,被他从千里之外带着,不眠不休连续几个昼夜赶路,怕早就奄奄一息了。


  又怎会像现在这样,只要给吃的,瞬间生龙活虎!


  “嗝!!”


  一个响亮的饱嗝,小女孩在又吃了一大海碗面后,终于心满意足的揉了揉肚子,笑的满脸花开的同老人道:“翁翁,你真是个好人,我在家时总吃不饱。爹爹没了娘又病倒了后,这是我吃的最饱的几天!”


  老人无言以对,可旁边看热闹的人却渐渐觉得不对了。


  那最先出口的老大娘不动声色的看了锦衣老人一眼,然后问小女孩道:“囡囡,你家在哪里?怎么来同平的?”


  小女孩感谢老妇方才的仗义执言,睁大眼睛声音响亮的答道:“耶?老嬷嬷怎知我叫南南?老嬷嬷,我家在临淄雨花街宁家老宅,是翁翁带我来的!这里叫同平吗?我没听过这个地方。”小丫头乐呵呵的左右打量了番后,挥手道:“这里也很好,嬷嬷和叔叔们都好,面也好吃!”


  此言一出,面馆儿里原本看热闹之人都变了面色。


  同平自古出刀客,民风彪悍而纯朴,连寻常百姓身上都或多或少有些任侠之气,好打抱不平。


  此刻听闻一老翁带着一小女孩跋涉千里出行,用膝盖想都有问题。


  老妇已然肃穆起面色来,一边狠狠盯了老人一眼,一边又问道:“囡囡,你出门家人可知道?”


  小女孩儿抓了抓头发,有些心虚的小声道:“应该知道吧?我让街口的柱子带话给我大姐了……”


  “啪!”


  之前仗义直言的中年男人听到这再也听不下去了,站起身来指责老人道:“好没道理的老儿,看你穿戴不像坏人,怎做出这等拐带孩子的勾当?”


  面馆儿里的食客闻言纷纷站起身围了上来,不管哪朝哪代,人们对于人贩子都是深恶痛绝的。


  老人并没有急躁辩解,只冷哼一声道:“在临淄买一个丫头最多不过五两银子,这丫头一路上吃掉我几百两银子都不止,你见过哪个拐子这样大方?”


  小女孩儿也连连摇手道:“翁翁不是拐子,他是带我去找姑姑家的表哥的,还带我吃了好多好吃的!”


  “那你姑姑家的表哥在哪里?我们带你去找!”老妇还是不放心。


  却听小姑娘得意的大声道:“我表哥就在沧澜山青云寨当大当家,他可威风啦,连临淄都有人知道!我要去叫表哥回家,帮我大姐打坏人,翁翁说,明天就能到咯!!”


  “……”


  ……


  榆林城,城守府。


  伏杀图门汗引得忽查尔东行造成的轩然大波在临淄城已经炸响,无数人因此事得到了惩罚。


  最直观的,便是燕郡赵家人当初走门路买下了榆林城城守之位,所有的经办人,此次无论官职高低,一查到底。


  但是,钦差想要锁拿赵华归案,还需要较长的一段时日。


  因为钦差不可能是宗师,从临淄赶至千里之外的榆林城,还需要一段时日。


  而这一段时日,赵华依旧主导着榆林城的一切。


  或者说,是赵家主导着榆林城的一切。


  今日,太守府便来了贵人。


  书房。


  赵华面色惭愧内疚的看着上座的华美妇人,涩声道:“事情便是如此,谁都没想到,青云寨竟然和草原萨满的母亲关系那么好。如今北苍萨满成了圣萨满,听说青云寨那位大当家的也因为得了萨满母亲送的地级功法,突破成为宗师。血刀门严克带人前去解救二公子,结果连一点回声都没有……”


  贵妇闻言大口喘息了声,拿起身旁高几上的茶盏啜饮了口后,猛然将茶盏狠狠砸在了赵华身上,厉声骂道:“人家都成宗师了,还往上撞,这不是作死是什么?他死不要紧,连累到我儿,我非诛他九族不可!”


  骂罢,妇人转头对坐在另一主座上的老人道:“宋老,您看如何才能救出无悔孩儿?”


  老人淡淡道:“夫人既然付出了十颗龙髓米的代价,老夫自然会尽全力。青云寨那位初入宗师的山贼不妨事,老夫中品宗师自能对付。只是夫人要思量清楚,杀了青云寨之人,万一此事惊动了草原上那位,让他再动干戈,到时候老夫自回楚国,不怕北苍圣萨满南下,可你燕郡赵家,怕要受诛族之祸。”


  妇人咬牙道:“这一次已经是诛族之祸了,稷下学宫的宗师被那草原野人杀了那么多,他们怎会饶过赵家?赵崇还希望我去临淄走动走动,他也不想想,别说我只是宗室旁支,就算我是真正的金枝玉叶,皇帝嫡女,也担不起这样的祸事!所以,不用管事后会如何。只要宋老能救出我儿,再杀尽那些山贼为我们出气后,大家一起南下,我姐姐嫁给了楚国阳城的大将,我就不信,齐国人能跑去楚国抓我们!”


  宋宗师闻言,点了点头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一般宗师自然难杀,打不过逃总能逃得了。


  可青云寨那位宗师背后有一个山寨要守护,显然不会逃,杀起来也就容易许多。


  这位赵家夫人下了血本给他,而且在楚国也有不错的关系,既然答应了她的所请,出一次力动动手,也没甚难处。


  “今日夜了,明日便去贼巢。”


  ……


  第一百零四章 喽啰胡小山


  翌日清晨,天将明。


  已入秋的山间,晨时薄雾弥漫。


  林宁醒来时,身边早已没了身影。


  都说越有天资能力越强之人,往往还越努力,让凡人们十分沮丧。


  显然,田五娘就是典型。


  如今还算好的,每日总会被林宁抱着睡上几个时辰,过去那几年,常常整宿不睡的练剑。


  不过现在她练剑的方式也和过去不同了,过去练的是剑招剑式,现在练的是剑意。


  林宁睁开眼,就看到田五娘闭目盘膝坐在一张木几上,两把神兵凌空而悬,绕着她缓缓转动着。


  这等近乎奇玄的画面,让人心中难免生出敬畏感来。


  不过林宁眼中却只有欣赏,盖因在他前世读过的中,这种场景顶多算高武……


  但很美。


  尤其是这个女人,属于自己时。


  林宁双手枕于颈下,用心算了算,自家女人的亲戚,似乎就这两天要结束了。


  美滋滋……


  念及此,他也躺不住了,吩咐一柱擎天的“小弟”安分些,走到窗前打开了窗户,透透清晨的空气。


  不过打开窗看到外面他就乐了,只见胡小山带着七八个山寨半大少年,一人挑了两桶水,满头大汗的顺着古道而来。


  一个个呼哧呼哧的气喘如牛。


  客栈的用水,都是要从山寨中来取。


  有一小子看起来实在挑不动了,便停顿下来休息,胡小山也没硬撑,一起放下水挑,让他们最后休息一次。


  马上就到了……


  只是胡小山刚往客栈这边看来,就黑下脸来。


  因见客栈二楼东面客房窗户口,出现了一个在他看来笑的极其闷骚的人,正冲他挥手致意,气的胡小山直咬牙。


  上当了!

  他这个被托付大任的所谓客栈大总管,刚开始还庆幸得了高位,在兄弟们中间高出一头来。


  可后来慢慢发现,他这个所谓的大总管,每天干的活都是起早贪黑的辛苦活。


  一大早带人挑水,劈柴,还得给客人的马添加草料。


  白天自不必说,要客串店小二的职责,到了晚上,还得倒泔水做些洒扫的活计。


  一天到晚就没闲功夫!


  然而没等他开口骂两句,那张脸竟然已经转了过去……


  这般轻视,让胡小山心里更郁闷。


  他倒是误会了,不是林宁故意轻视他,而是屋里的田五娘已经练功完毕。


  相比于娇媚的妻子,外面那群苦瓜蛋子自然没甚吸引力……


  “也不知,四叔、八叔他们昨夜如何了。”


  田五娘睁开眼,见林宁站在窗边满面笑意的望着她,心中一暖后,提及此事。


  她却是有些担心的……


  这是林宁布置的任务,让胡大山、周成带人将昨夜杀掉的尸体运至榆林城。


  然后骚扰大牢守卫,或是直接攻城,引出一波箭雨来,造成欧阳锐等人是劫狱被杀的假象。


  在林宁看来,这本身就是一个过场。


  哪怕只引出几根箭来,剩下的也就好办了。


  义薄云天的青云寨将“盟友”的尸体都抢回来,再办个大丧,请些和尚道士念经超度一下。


  青云寨侠义之名,不仅不会受影响,还会更上一层楼。


  只是这种行事风格和青云寨的“企业文化”差别有点大,田五娘等人不是不会用计,之前为了给青云龙虎报仇,田五娘方林等人可谓智谋深远。


  可就算方林这个老狐狸,也不会这般费尽心思的主动去“害人”,害的还是信任自家的绿林同道。


  所以,头次做这等勾当,他们还是比较小心的,准备做的齐整些,最好别让人生疑。


  林宁微笑道:“放心,我叮嘱过八叔,近来榆林城可能会有高手来,赵家请个宗师来都有可能,所以让他们见好就收。最好不要亲自露面,他在榆林城收拢了不少地痞做外围,打发点银子就能办好此事。我估摸着,这会儿他们差不多该回来了。”


  田五娘闻言,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林宁回过头,正好看到胡小山路过,他笑着招呼道:“小山子,辛苦了。”


  胡小山气不忿的哼了声,没有搭理。


  他倒不是真恼了林宁,也知道林宁聪慧过人,如今山寨里许多事都他出的主意,才会过的越来越好。


  他爹胡大山都叮嘱他,要多听林宁的话。


  只是一般长大的弟兄,却总爱捉弄他,今日还要给玲珑小道姑药浴施针,推宫过血……


  尽管胡小山心里已经放下了从未得到过的小道姑,可只想想心里还是在滴血。


  那是他懵懂的初恋啊,还未开始就已经结束。哼,小道姑也是肤浅的人,只会看外表……


  虽不能真将这无赖怎样,打也打不过,更不可能当左义那号人,可小爷不理你总行吧?

  见这小脑袋的小伙儿如此傲娇,林宁哈哈笑道:“小山,一会儿记得把各房的木虎子都收了?”


  何谓木虎子?

  马桶也。


  这是人话吗?

  简直欺人太甚!!


  胡小山霍然抬头,冲林宁比划了个大大的中指!


  这个动作原出自林宁本人,后不知怎地被小九娘看到了。


  她无意中听到方智、胡小山、周石等人说林宁的坏话,学他平日里说话刻薄的样子取乐,便愤怒的一人赏了根中指。


  然后这个手势居然被方智等人觉得很有气势,就发扬光大了……


  “喂,我认真说的,你总不能让住在客栈的客人自己去倒吧?你可是山寨聚义堂任命的客栈大总管,得负起责任来!”


  林宁笑眯眯道。


  其实也是玩笑话,木虎子自有山寨身强体健的健妇来倒,赚些银钱,可托人去榆林城买花布……


  而且,林宁下的令,这些木虎子不能倒外面,要收集到一个大坑里。


  山寨人都不知为何这样做,但念在林宁之前惊人的表现,也就勉强同意了。


  胡小山脸都气黑了,哼了声,道:“我不倒!”顿了顿,才又瓮声道:“一会儿我们回去劈柴,再带回去……呸!”


  ……


  好气啊!

  回程的路上,胡小山带着一群半大少年,比来时少挑了很多担子,只有两个大桶,但那气味……


  他是大的,不好让小的挑,因此一个人就挑了两大桶。


  见一群臭小子居然嫌弃他,故意和他站的远远的,被大怒的胡小山全都打骂走了,让他们立刻上山砍柴送去客栈。


  一群半大小子大笑着一哄而散,留下胡小山一个人边挑着两大桶夜香,一边走一边痛骂某个混蛋!

  然而正当他准备拐角上山回山门时,忽地感觉挪不动脚了,身上猛然一沉,连呼吸都为之一滞,耳边传来一言:“燕郡赵家二公子,被你们关在了何处?”


  胡小山刚准备摇头,体内霎时一阵惨烈的剧痛,似内脏正被火烧针扎刀割一般,豆大的汗水一下涌出,面色惨白。


  好一阵后,疼痛稍减,就听又一言传来:“老夫不想耽搁功夫,再不答,死。”


  胡小山连连点头,颤声道:“我知道,我知道。”


  “说。”


  胡小山满面畏惧后怕之色,小声道:“我,我是山寨上打杂的,挑水倒屎尿,正好知道,这两天赵家那位二公子和其他几人,被关到了别处,就为了……就为了防备有人来劫。”


  “你知道在何处?”


  胡小山连连点头道:“知道知道,我正从那边回来,就关在二里外的客栈里。”


  “你若敢骗老夫……”


  “啊!!”


  胡小山忽地惨叫一声,体内再度出现非人般的疼痛,身上的挑担落地,桶被打翻,臭味一下四散开来。


  也幸好如此,他体内的疼痛减轻,胡小山忙哆嗦道:“大老爷,我不过山寨里一个小喽啰,讨口饭吃,整日做些苦差事,犯不着把命搭上,您老可别再折磨小的了……”


  老人听闻此言,又看了看地上的腌臜污秽,亦觉得有理,便道了声:“前面带路吧,今日倒算你的运道,能留一条活命。”


  “是是是,小的谢过大老爷,大老爷慈悲,长命万万年!”


  胡小山擦了把刚才疼出的眼泪,转过身开始带路,小小的脑袋上一双豆大的眼睛里,却已存下了死志。


  如今山寨空虚,若让歹人进山,还能活下几人?


  我胡小山,不是左义,不是孬种!


  只盼大当家的,能替我报仇!!

  ……


  第一百零五章 合击(第三更!!)


  “春姨,出来住的惯么?”


  洗漱罢,林宁和田五娘二人前往春姨和小九娘的房间问安。


  春姨正给小九娘梳头,见新婚夫妇上门儿,笑的开心,道:“其他都好,就是有些吵,怎大半夜的外面还在过人?轱辘轱辘的车声不少。”


  林宁落座后,笑道:“都是在走一线天的商队,那些世家高门,做贼事,却还要面子。他们认为行商贾事本就鄙贱,私通草原更是大罪,败坏家风。可又舍不得里面的暴利,所以一个个藏着掖着的,在晚上进行。”


  春姨闻言“哟”了声,道:“可我怎么隐约听说,因为草原大汗的事,现在进草原的中原人都要遭殃,除了你讨的那面金牌可以,难道我听差了?”


  林宁笑道:“自然没有,这些人多半有去无回。”


  春姨闻言一怔,道:“这样凶险,好多人怕还不知这回事吧?这样岂不是糊里糊涂的就送了性命?”


  林宁不在意道:“这些人和咱们一样,本就吃着刀口舔血的饭,碰上这样的事,合该他们倒霉。”


  春姨闻言皱了皱眉头,看了林宁一眼没有说话,直到将小九娘最后一根小辫儿编好,打发她下去玩耍,才同林宁道:“你们做的大事我原不该多嘴,也不懂。不过,我从前常听夫人说,与人为善,即是与己为善,可积功德,纵然恩惠不到自己身上,也可惠及子孙。我原并不信这些,总觉得夫人一生行善,从未做过坏事,可为何却早早去了,可见天不佑好人。直到你变好后,我才终于明白夫人的心意。小宁,咱们不管别人听不听,可总要把事情说明白了。如此一来,那些人就算遭了难,至少也是个明白鬼,心里也会谢你一场。你和五娘用不着他们的谢,可也能为你们的孩子积些功德,是不是?”


  林宁见春姨一脸严肃,更厉害的是,连田五娘都若有所思的默默颔首,他有些懵,但却知道这个时候该如何说话:“对对对!春姨到底是大家子出身,见识深刻广远,我们听命,我们听命!”


  “噗!”


  春姨闻言展开笑脸,道:“我就是大家子出身,大家子的丫头,也比你这小山贼强!”


  说着,忽有些怅然道:“离家近二十年,也不知雨花巷后的桂花树,还开不开桂花了。小姐当年,最爱吃那株老桂树的桂花糕了……”


  见春姨鬓间不知何时多出了几根白发,林宁心下不忍,温声道:“春姨,等到来年春,我送你回临淄看看吧。”


  春姨正要说话,却听外面突然传来一道怒吼声:“小九儿快回去,来坏人了……啊!!”


  惨叫声刚起,田五娘和林宁的身形就齐齐而动。


  只是林宁比田五娘慢了许多,他才刚至窗口,田五娘早已飘然而下。


  这时,春姨才回过神来,面色大变的起身,赶到窗前。


  林宁也已纵身而下。


  春姨看到客栈外的场景,唬的失声叫道:“小山!!”


  却见一身污秽的胡小山倒地抽搐,痛苦之极。


  林宁刚将吓蒙了的小九娘交给了邓雪娘看起,他则上前去救胡小山。


  正这时,许是为了挣表现,方才在门口先一步和来敌交手的法克大师还有妙秋师太,两个最顶尖的一流高手,此刻却已是口吐鲜血,重伤倒飞回来。


  如此,林宁心中便有了数……


  “爹,娘!”


  小道姑玲珑看到僧尼二人重伤摔倒在地,花容失色,不顾危险跑出客栈来。


  林宁已经接到了胡小山,冷静诊断了番,并不多言,取下手腕间圈起的银丝,展成银针,连施数针,胡小山抽搐的身体终于平缓了下来,睁开眼,眼睛里满是后怕,看到林宁,痛苦喘息道:“小宁,来敌人了。”


  林宁拍了拍他脏兮兮的肩头,并不嫌弃,温声道:“放心,他跑不了。你也没事,就是吃了不少苦,一会儿我再给你施针推拿一番,不耽搁明早做事。”


  “我……”


  胡小山气的又开始抽疼起来,想破口大骂,可听到不远处小道姑的哭声,苦笑道:“还不快去,亏人家一口一个小哥哥叫你,老子真是想不通,怎么女人就喜欢你这种狼心狗肺的?”


  林宁呵呵一笑,往他檀中穴上轻轻拍了拍,胡小山登时又痛的蜷缩起来……


  林宁前往不远处小道姑处,看了看犹自在吐血,连话都说不出的法克。


  他刚才看到,这大和尚不仅自己挨了下,还将妙秋师太的那一下挡了大半,倒是个爷们儿。


  果然,此刻妙秋师太也不再对他横眉冷眼了,拿出生生造化丹来,想要给法克服下,却被法克用手拦住……


  至此,妙秋师太也落下泪来。


  林宁诊脉稍许后,伸手在法克身上数处大穴连击了几下,又用银针连刺八处生死大穴,待法克在妙秋师太和小道姑失声尖叫中头一歪昏死过去,林宁吐出口气,道:“放心,已经没事了。卧床三天,我再开一副药养养,保证又是生龙活虎的一个花和尚。”


  听他这般说,妙秋师太仍不放心,自己号了下法克的脉,发现脉象竟然平稳起来,这才大松了口气,谢起林宁来。


  小道姑一双含泪美目,也充满感激的看着林宁,怯怯道:“小哥哥,谢谢你。还有……还有我娘……”


  妙秋忙道:“贫尼不必。”


  林宁回头看了眼手持天诛将来敌压着打的田五娘,转过头来道:“顺便瞧瞧吧,这人多半是中品宗师,也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别给你留下什么暗伤。”


  小道姑闻言,连忙央她娘,妙秋耐不过,便伸出手腕来,让林宁号诊,道:“看此人武功路数,霸道绝伦,应该是楚国皇城司的人。”


  林宁起初也以为,妙秋师太只受了点轻伤,可一诊脉,却发现不对了,面色古怪起来……


  “小哥哥,怎么了?”


  一直看着他的小道姑见他面色有异,紧张问道。


  林宁摇摇头,有些震惊的又诊断了番,这下连妙秋师太都紧张起来了,看着林宁。


  林宁看着妙秋师太,刮目相看道:“师太,恭喜,你有喜了!”


  小道姑闻言简直不敢置信,眼睛圆睁,粉润的小口也圆睁,怔怔的看着林宁。


  冷面师太先是大怒,可随即不知想到了什么,狠狠的怒视了眼昏迷不醒的法克,一张冷艳俏脸涨红发紫,看模样几乎羞愤欲死。


  林宁也没过多说什么,只对小道姑温声道:“是喜事,禅师和师太原非寻常化外人,先搀扶进去歇息吧,稍候我再开一副安胎药,都不会有事的。”


  小道姑依旧懵然中,还好愿意听林宁的话,懵懵的和妙秋师太一道,搀起法克大秃驴,进了客栈。


  林宁这才转过身来,看着对面田五娘以愈发凌厉的天诛剑,将对面那不知哪跑来的野种压着打。


  对面之人自然是赵无悔他娘请来的宗师强者宋老,可此刻宋老再无昨晚的从容和胜券在握。


  他惊怒交加,心中更是有苦说不出!

  他根本不会相信,面前手持长剑,打的他连喘息之机都没有的年轻女人是初入宗师。


  那一式又一式连绵不绝,且又狠又准的剑法,以他纵横天下多年的见识,竟也看不出根脚来。


  手中的长剑,更是凌厉的邪乎,连他得自皇城司秘库的天璇宝枪都隐隐有抵挡不起的受压制感。


  其实除非是对千年前剑冢有了解的人,譬如得到了剑冢传承的侯家父子,其他人又怎会轻易联想到千年前的武功剑法和神兵?


  想不通这区区边陲山野毛贼中,竟有这等高手,宋姓老者心中生出了跑路的心思……


  林宁在一旁冷眼观之,见田五娘虽一直处于攻方,但毕竟初入宗师,打的赢,未必打的死。


  而对面那条老狗,明显有逃跑的趋势。


  念及此,他忽然回头,朝客栈二楼西面房间喊道:“皇姑娘再不出手,今天我怕就没时间施针了。”


  客房沉默了稍许后,窗户忽然打开,一目光幽幽怯怯似怨似泣看着林宁的极瘦女子,自楼上飘然而下。


  见林宁态度坚决而明显,今日她不出手投一份投名状,往后……估计也就没什么往后了。


  皇鸿儿也不多言,弯起嘴角,翻手间手中多了把短刃,见林宁看过来,便幽幽说道:“小郎君,此兵刃名为断红颜。红颜短,相思苦。小郎君,若我有甚闪失,记得帮我照顾好君儿……”


  林宁闻言,忍不住抽了抽嘴角,道:“姑娘,你戏有点多啊。再不出手,人跑了你负责追回来,不然就和他一起去吧。”


  皇鸿儿抿嘴一笑,身形幽幽的向前,看起来很慢,实则鬼魅一般,眨眼间竟断了对面宗师的后路,而后持一把名字凄美的匕首,逼向了宋姓老者。


  宋成思此刻亡魂大冒,心中几乎悔恨至死,本想赚一波外快和人情,谁知道,水居然会深到这个地步。


  天下出世的宗师统共不过那么些,却不知从哪里冒出了这两个来!!

  “此事就此揭过,老夫听信谗言,有重礼奉上,化干戈为玉帛如何?”


  宋思成顾不得颜面,前面剑势愈发咄咄逼人,后面的匕首更是鬼神莫测之险,退路已断,再耽搁下去,就真的险了。


  然而就在此时,却见面前女子脚下连踩七步,口中诵道:

  “九天玄刹,化为神雷,煌煌天威,以剑引之!”


  万道剑光合一,携毁天灭地之势当空斩下!!

  不止宋思成满面骇然欲绝,连皇鸿儿这一刻都无比动容。


  这到底是什么剑法?!


  不远处,林宁脸上说不出的得意,这剑名,我起的!


  ……


  第一百零六章 必有蹊跷!


  以林宁的眼光,都能看出宋思成的惊恐绝望。


  但其实,真正将他逼入绝地的,不是正面斩杀而来的神剑,而是几乎抵在他腰椎上透着森然杀意的断红颜。


  若非那把匕首挡住了他的退路,他至少能做到身而退。


  皇鸿儿那双幽幽怯怯星星点点的眼眸,在宋思成看来,却是世间第一等恐怖的眼神。


  身陷死地,宋思成却不甘就死,他怒声咆哮一声,将手中天璇宝枪拼死横拦于身前。


  至于身后的那把夺命匕首,则偏侧身体,准备避开重要部分,用身体生生撞开。


  他要绝地求生!


  只是见他如此,田五娘凤眸中寒芒凛冽,手中天诛神剑,清光更盛,无视拦在面前的兵刃,势不可挡的斩了下去。


  而皇鸿儿手中的断红颜,更是如跗骨之蛆,紧挨着宋思成的腰窝。


  “斩!”


  随着一声清洌厉喝,田五娘手中神剑已被一片清光笼罩,简直如同高品宗师莅临。


  宋思成手中的宝枪,连分毫阻碍都没做到,就连同手臂一起被斩断。


  随着一声惨叫声,又继续斩下。


  然而就在此时,忽然听到一声爆喝声从古道东路传来:

  “剑下留人!”


  听闻此声,皇鸿儿最先变了面色,道了句:“高品宗师!”


  她心底都纳闷,世间的高品宗师统共就那么多人,皆是一方巨擘,怎会在这出现一个?

  莫说高品,就是中品,除却被三大圣地圈起来苦修当做底蕴的,在江湖出世的满打满算也不超过二十人。


  天下如此之大,怎会都聚集在小小一个青云寨?


  然而就听林宁沉声喝道:“斩!”


  随着这一声,田五娘分毫顾虑也无,一剑斩下。


  “啊!”


  宋思成原本听到熟悉的高品宗师之声势,以为绝地逢生,还打算过了这一劫,一定寻时机将这狗屁山寨满门屠尽,猪狗不留。


  谁知这山寨贼子居然如此大胆,连高品宗师之言都敢无视。


  让他陨命于此,满腹不甘怨恨,只能诉与阎王听……


  “混帐!”


  赶来之人见宋思成整个人被斩成两半,脸色难看之极,厉声道:“何以赶尽杀绝?小小年纪,好歹毒的手段!”


  田五娘话不多,只持天诛,正对来人。


  皇鸿儿却倒退半步,以目示意林宁:打不过。


  林宁却不惧,上前走到田五娘身边,看着来人微笑道:“赶尽杀绝?歹毒?此人与我们素不相识,无仇无怨,却暗中威逼我山寨弟兄带路,想进山寨大开杀戒。若非我们人出来的快,连我才六岁的妹妹都要丧命于此。怎么,年纪大了就能为所欲为,年纪小就只能立正挨打?圣人曰:吾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圣人所言之从心所欲,不包含肆意杀戮吧?”


  来人闻言脸色先是一沉,不过随即想到了什么,上下打量了林宁一番后,问道:“你就是沧澜山青云寨的林小宁?”


  林宁还是有些意外的,不过想了想,心里多少有些数,反问道:“老丈来自稷下学宫?莫非是姜太虚的先生?”


  老人闻言面色一滞,哼了声道:“姜子渊的先生只有一个,就是夫子,老夫如何当得起?倒是你,果然不负狂妄之名,动辄歪曲圣人言,你才读了几本书?”


  不过又想到了什么,老脸抽了抽,目光古怪的看着林宁。


  姜太虚的先生不止一个,还有眼前半个。


  寻常百姓可能不知道,可是在齐国上层,尤其是金字塔尖儿的那一小撮,林小宁之名,如雷贯耳。


  儒学之风大行天下的齐国,林宁所言的那两番话,震的一干大佬们人仰马翻。


  若林宁是一位六七十,哪怕是四五十的老儒,怕是会立刻被请进临淄,当半圣给供奉起来。


  可他却只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要不是姜太虚已经以半师礼拜过,怕早有无数人口诛笔伐此欺世盗名之小贼了。


  尽管也有人私下里议论,姜太虚之所以拜半师礼,只是因为初闻此煌煌大言乱了心神,才着了奸贼的道。


  可既然夫子没有出面否定姜太虚的做法,那其他人也就无人敢明说什么。


  某种意义上,姜太虚就代表着稷下学宫,代表着夫子,因为他是注定要成为未来夫子之人。


  不过无论怎样,可以肯定的是,对面这小贼书应该读过不少……


  对面站立的林宁,听闻此言后一颗心却是彻底放下。


  对方来自齐国便好,而且明显是个地位极高之人,要是出自稷下学宫就更好了。


  越是这样的人,今日就越安了。


  心中安定后,他负手而立,气度飘逸超然。


  此等做派,让一旁的皇鸿儿都为之侧目。


  当世敢如此站在一个愤怒的高品宗师前的人,真没几个。


  他凭什么?

  但无论凭什么,这个男人的胆魄都已不俗。


  就听林宁用不疾不徐声音淡然道:“读书多少,与知理无关。吾辈虽为山贼,却信奉盗亦有道。老丈若有心,可四处打听打听,我青云寨立山门百年来,可曾妄杀过一个良善百姓?兼听则明,偏信则暗。老丈不妨再去认真打听打听,这位行事下作,无故袭杀我山寨之人的老狗到底为人如何。想来,是非自明。”


  人老了,多半不喜欢“老狗”二字。


  且林宁之前所言原是谦谦君子的风范,老狗二字,却太显恶毒。


  老人沉声道:“果然有诡辩之才,但是任你巧舌如簧,老夫也绝不会轻信。”


  林宁闻言微笑道:“人不可轻信于人是对的,所以我方才言道,老丈可自行验证便可。若所言有虚,我青云寨妄杀过一个无辜之人,以老丈之身手,自可再来讨个说法便是……对了,不知老丈今日前来,到底所为何事?”


  老人闻言一滞,不过随即面色坦荡的负手而立,道:“老夫琅琊罗珍,来此有二事。”


  林宁面色不改,呵呵笑道:“琅琊罗氏……是为罗成和罗荣而来吧?此事且先不提,是谈是打都好说。敢问老丈第二件事是什么?咱们可以来个先易后难,总要先解决掉一事才好,不好让老丈空手而回。”


  罗珍闻言冷哼一声,让他空手而回?好大的口气!不过他还未开口,就听后面遥遥传来一道响亮的女童声:“翁翁!你和表哥说好了吗?他要不要见我,和我回临淄?再不回去的话,等回家后,娘和大姐要打南南的哦!”


  此童言传来,旁人多茫然不解,唯独站在客栈门前被春姨搂在怀里的小九娘忽地一个激灵,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似是感受到了极大的危险!


  她立刻伸长脖颈望了过去,就见不远处古道边的一块大青石后,一个梳着两个冲天鬏的小女孩,红扑扑的脸蛋,亮晶晶的眼睛,正巴巴的望着她的姐夫,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


  小九娘之前的恐惧一扫而空,身充满了力气,赶紧大声道:“喂!你认错人啦,我姐夫不是你表哥,你快回家吃饭去吧!”


  两个小女孩对视在一起,隐约间,有火花四射。


  这时,反应极快的林宁隐约猜出了对面小女孩儿的身份,一直温润的眼神一瞬间凌厉到了极点,看着罗珍缓缓道:“我原以为,阁下是读书明礼之贤达,看来是我错了。世人皆读书,然有如姜太虚般谦谦君子者,亦有如南宫、田星、罗荣、于明等利欲蒙心之贪婪贼子。但我仍旧没有想到,有人可以道貌岸然到这种地步。罗成为榆林守将时,设计伏杀我爹、杀我二叔,杀我青云寨无数弟兄,就算这样,我们都没有进城去动他的家眷,而是凭借本事,在战场上诛杀他报仇雪恨。我真是没有想到……”


  “够了!”


  没听林宁说完,罗珍一张老脸都快成了酱紫色。


  若非顾忌青云寨背后的那位圣萨满,他早就一掌下去,将这混帐砸个稀巴烂。


  他虽也读书,却不是腐儒,以他的身份地位,哪有这么多闲功夫和一个孺子浪费口舌?

  当然,若非顾忌青云寨后面那头老苍狼,他也不必带一个宁家人过来。


  颜面扫地!


  这个污名,罗珍当然不能认,他大声道:“琅琊罗氏,千年名门,想灭你一个小小山寨,还需要寻什么人质?此女是老夫在临淄时无意遇到,近来因你之名,使得临淄宁家名声大噪。只是宁家早在二十年前就江河日下,因你母之事,累得宁家处境愈发艰难,如今破败的只有一病妇带着五个女娃孩童艰难度日,常常被讨债之人羞辱。因得知老夫要来沧澜,这女娃苦苦哀求,老夫才特意带她来此,寻她表兄回家帮忙。你这混帐,不言谢则罢,怎敢如此信口雌黄?”


  林宁闻言,顾不上去指出这番话里的漏洞,譬如一个小女孩怎知琅琊罗氏的家主要来青云。


  他看向对面站在青石上正冲他笑的欢喜的小丫头,虽穿着朴素,但笑容干净明亮,心里实在难掩喜爱。


  “表哥!”


  脆生生极为响亮的一声呼唤,让林宁忍不住笑出声来,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你表哥?”


  小丫头眨着大眼睛,有些兴奋道:“因为你长的和我爹有好几分像哩!我爹是表哥的舅舅,外甥像舅,所以,你就是我表哥!”说罢,又响亮的唤了声:“表哥!”


  林宁看着这个爽朗单纯的一塌糊涂的女孩子,应了声:“啊?”


  “我饿咧!”


  林宁:“……”


  他无意中发现,小丫头说这三个字时,他对面的罗珍老头儿,老脸竟然抽了抽,变得有些不自然起来。


  林宁认为,这其中,必有蹊跷!

  老头这等身份地位,路上该不会饿着我表妹吧?


  ……


  第一百零七章 恩怨分明


  对面小女孩儿的话音落地,林宁只是感到疑惑,因为看她白白胖胖脸红的和苹果一样,不像是缺营养的人啊。


  然而站在客栈门前的春姨却已经落下泪来,遥遥招手唤道“好孩子,快过来,快过来!”


  宁家来的小丫头也不怕生,迈着光明磊落的步伐,乐呵呵的走过去。


  林宁冷眼旁观着罗珍,预备他发难。


  只是见他虽犹豫了下,可最后居然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心中愈发大奇。


  “嬢嬢,我叫宁南南。”


  许是看得出激动落泪的春姨眼中满是亲近和心疼,小丫头抓了抓冲天鬏,笑呵呵说道。


  又看了眼一直盯着她,神情凝重的九娘,奇道“阿哩,你要吃了我吗?”


  小九娘“……”


  宁南南呵呵笑道“我同你闹着玩,别怕。你和我妹妹小北有些像,她总怕我抢她的吃的。”


  小九娘蹙起眉头,哼了声,不过她看出来,这个比她大几岁的女孩子,可能真的是姐夫的表妹。


  既然是亲戚上门了,她也不好太过,撇了撇小嘴问道“你很饿吗?我可以请你吃东西。”


  宁南南闻言眼睛登时亮了起来,但又有些犹豫道“我只吃……六分饱就行,不吃许多。”


  这话让春姨差点没哭死,主家难道已经落难到这个地步了吗?


  她忍不住抱住了宁南南,道“好孩子,想吃多少就吃多少,春姨给你做。”


  又自我介绍道“我是你姑姑身边的丫头,当年也在宁家长大,不是外人。”


  宁南南闻言,看向春姨的目光登时亲热起来,欢喜问道“春姨,姑姑呢?”


  春姨叹息一声,道“夫人五年前就过世了。”


  宁南南闻言,变得有些难过起来,道“那岂不是和我爹爹同一年没了的?”


  到底还是孩子,见春姨身边的小九娘还在看着她,念在九娘准备请客做东道的份上,便也问了问她“你爹爹呢?”


  小九娘噘嘴低声道“我爹爹也没了,娘也没了……”


  宁南南呵呵笑道“那我还好,我娘还在。”


  小九娘眼睛登时斜了起来,觑视某人,这是人话吗?


  宁南南反应过来不妥后,抓了抓冲天鬏,不好意思的呵呵笑道“我娘一直卧病,家里大姐带我们给人缝补浆洗,做些活计赚银钱,不过赚来的的钱大都给娘买药了,所以一直吃不饱。不过没关系,娘在就好。”


  听她说的这般可怜,春姨又落下泪来,小九娘也心软,不再生某人的气了。


  这边絮絮叨叨的叙着家常,倒是将对面肃煞紧张的气氛给冲淡了许多。


  其实林宁心里有数,罗珍今日绝不可能出手的。


  忽查尔东行,林宁虽不知到底出手结果如何,但连姜太虚这等人物都不得不跋涉千里亲自出面,便可知动静一定不会小。


  以青云寨和北苍王庭神秘莫测的背景渊源,齐国绝不可能给忽查尔第二次东行的机会。


  谁敢招灾惹祸,后果都不会简单。


  忽查尔东行之祸,根子虽然在燕郡赵家身上,但和琅琊罗家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这个时候,罗珍要再敢出手,就算身为十二大上上高门之一,罗家也扛不住。


  而且,他若打算出手,就不会带着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千里跋涉而来了。


  林宁已经推测出,罗珍带宁南南来,目的不是要挟交换,而是施放善意。


  不过他这样做,事情就好办了……


  林宁开门见山道“罗荣的确还活着,被关押在山寨。当日他诓骗我山寨兄弟,说什么要行千秋大义之伟业,结果山寨弟兄发现不对想要阻拦时,却被他们残忍杀害,连一起劝阻的另一名兄弟,也惨遭毒手。虽非罗荣动手,但他也有共责。原本我们打算,给死去的弟兄烧七时,斩下罗荣等人的头颅祭拜,以告慰他在天之灵。眼下老丈虽带着舍妹千里来寻我,可是……功不足以抵罪,还差点……”


  罗珍还第一次见到有人将讨要好处说的这样直白的,丝毫不顾君子不言利,此等事应当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潜规则。


  大感到底是山寨粗野之人,却也没甚好法子,没好气问道“你待如何?”


  林宁微笑道“燕郡赵家愿为他家二公子给五百斤龙血米的生活费,以感谢青云寨这段时日对赵家二公子无微不至的照顾。”


  罗珍气的破口大骂道“见利而忘义的小辈,老夫千里护送你妹来,你不说感激,还狮子大开口敲诈勒索?”


  琅琊罗氏的确是大齐上上高门,一年龙血米的份额在两千斤上下。


  但是罗家这样大的高门,家中子弟习武者不计其数,一年下来龙血米根本剩不了多少富余。


  五百斤,怕是要将罗家掏个半空。


  若非到了罗荣这一辈,罗家嫡脉子嗣不昌,嫡孙就那么二三人,他根本不想管那没脑子的孽畜。


  可现在……


  罗珍心里盘算其实只一个青云寨没什么,那丫头的剑道虽然惊人,可到底只是初入宗师。


  野生宗师,没有龙髓米的供应,想单靠自身突破境界,难如登天。


  这和资质的关系已经不大了,没有龙髓米,就需要极多的时间去熬去打磨。


  若无意外,她此生也就止步于中品宗师了。


  可是,在青云寨和草原王庭的关系深浅未明前,谁敢轻易出手?

  越是家大业大的,越不敢。


  真要再惹得忽查尔东行,数十万控弦之士南下,稷下学宫首先就先饶不了罗家。


  这次风波,罗家已经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才从中间摘了出来,否则,以罗成、罗荣在此次风波中的角色,罗家扛不过朝野上下的怒火。


  不过,五百斤也是万万不可能的。


  就听林宁微笑道“当然,老丈和赵家不同,赵家与我青云寨毫无恩义可言。我青云寨在江湖上,以侠义著称,今日得老丈千里护送舍妹,再喊五百斤就不合适了。我青云寨不是小气之人,就……四百斤吧。老丈莫要觉得我市侩,若非山寨实在艰难,我们也不会用区区四百斤龙血米,就化解了战死弟兄的血海深仇。”


  说罢,林宁满面惭愧内疚。


  一旁田五娘见之,咬了咬唇角,凤眸中闪过一抹古怪的笑意。


  山寨弟兄?


  纵然事后左义将功补过,但也难掩他勾结外敌,害死李秀的事实。


  私下里,林宁对左义依旧十分不满,觉得他蠢不可及,却不想此刻竟成了生死兄弟……


  这个小宁……


  一旁的皇鸿儿一双妙目也始终瞧着林宁,隐隐有异彩浮沉。


  罗珍却沉声道“那也没有四百斤龙血米的道理?”


  林宁心中大定,一拍手,笑道“罢罢,看在琅琊罗氏的面子上,三百五十斤……老丈,真不能再少了。我至少要烧二百斤给我死去的兄弟,否则良心难安。”


  罗珍沉默了稍许,他怎看不出眼前这小子在弄鬼,只是……


  他看了林宁一眼,道“三百五十斤,连同罗成的恩怨,一并了了。”


  此言一出,林宁脸上的笑容却忽地一凝,他看着罗珍摇头道“一码归一码,罗成已死,青云寨自不会因他再向罗家讨公道,罪不及家人的道理我们懂。但是,我们和罗成的恩怨,永不会了。”


  罗珍本意也不过是想还罗家一个清白,这会儿见林宁如此纠结一个死人的罪过,不由不悦道“既然此事已了,为何还要追求一个过世之人不放?再者,他为官,你为贼,官兵捉贼,岂非天经地义?”


  林宁正色道“他的确为官,我们也的确为山贼,但官兵捉贼,本意是为了护卫一方百姓,我青云寨可曾害过一个良善百姓?好,就算是为了防范于未然,官兵也可拿贼。可是,罗成的本意是为了防范于未然吗?不是,他和恶事做尽的沙海寨勾结,是为了利益,是为了私心,才会对我青云寨下毒手。这样的人,难道只一死,便能洗刷他所做过的恶事,得到清名吗?

  青云寨绝不会为了区区几百斤龙血米,就原谅谋害我山寨几任大当家的敌人。


  即使你给五千斤五万斤龙血米,我林宁也不会原谅杀害家父和岳父的刽子手,绝无可能。”


  一旁,田五娘看向林宁的目光中,已是难掩激赏!

  恩怨分明,真为大好男儿!!

  罗珍深深看了林宁一眼后,转身就要离去。


  草莽之间起龙蛇,好惊艳的少年。


  不过,罗珍还想要将宋思成的尸首收拢了,埋葬下去。


  他和宋思成算是有一段交情,不忍见故人暴尸荒野。


  只是罗珍没想到,他刚准备动手,有人却先他一步,在宋思成的袖兜和怀兜里掏了掏。


  还真让他掏出些东西来……


  见罗珍面色铁青的怒目相视,林宁微笑道“老丈莫要误会,我不是亵渎死尸,发死人财。只是此人来的不明不白,我总要寻些线索,查清楚他到底为何而来。你放心,查明之后,不相干的东西,明年周年时,我会烧给他的。请便。”


  罗珍哼了声,拿这看起来满身书卷秀气,可行事却如同滚刀肉一样的少年无法,卷起劈成两半的宋思成,大步离开。


  当然,他还会回来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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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零八章 烦恼的九娘


  “喔哇……”


  小九娘看着身边堆了八个碗和一堆盘子的宁南南,从灵魂深处发出了一声惊叹。


  这还是人吗?

  原本她还想和这个外来妹争一争,可她才吃了一碗饭三块肉,就吃不下了。


  然而宁南南却始终保持着高速进食,头都不愿抬起。


  别说小九娘,连起初十分怜惜宁南的春姨,都有些开始怀疑人生起来:

  宁家,到底是自然败落的,还是被这妮子给吃垮的?


  皇鸿儿、君儿、小道姑玲珑,一堆人围着宁南南看,可小丫头非但没有害羞,反而对周围的惊叹声感到得意。


  吧唧吧唧吃的愈发喜滋滋了!


  寻常人吃饭吧唧嘴会让人厌恶,可一个模样喜庆的小丫头吧唧起来,只会让人觉得吃的好香!


  若有人劝她慢些吃,别撑着,她就会睁着黑白分明清澈见底的眼睛说道:“我不撑啊,你要吃吗?我可以给你分一半哦!”


  那纯真的豪气,顿时让劝她的人自觉败退……


  唯有林宁和田五娘看到这一幕没笑,忍不住对视了眼,眼睛中都透着若有所思。


  这简直是为《长生龙象神功》天生定制的胃口!


  《长生龙象神功》是世间唯一一部,不需要龙血米,只需食用海量肉食就能修练的天级神功。


  按其功法原理,吃的越多,便能转化越多的血肉精华补充己身,也就越强大。


  吃的越多,进步就越快。


  但理论是如此,可正常人谁受得了这种吃法?

  林宁和田五娘一起暗中尝试过,吃下去,的确可以转化为血肉精华。


  可是人的胃口就那么大,海吃一顿,吃到撑,然而转化只不过需要一刻钟。


  然后再吃,再吃到撑,再转化……


  吃上几回,看到肉人就想吐了。


  这和毅力不毅力无关,纯粹是胃的自我保护机制。


  林宁和田五娘都没有强求,尤其是林宁,还约束田五娘别硬撑着吃,太虐。


  谁曾想,在他们看来十分煎熬的事,在眼前这位从天而降的表妹身上,却成了世间最幸福的事。


  小丫头吃下的每一口,都好似饿极之人吃到的第一口饭那般美味。


  这等胃口,着实让人羡慕。


  若是让她来修练《长生龙象神功》,怕会在极短的时间内造就出一个史上最年幼的宗师出来。


  武圣当然就不行了,那需要极大的悟性,以及无数前人留下的智慧。


  即使是忽查尔,也是参悟了历代圣萨满留下的成圣心得后,才最终在绝地一举突破。


  不过,单靠一副好胃口就能吃到宗师,已经足够逆天了。


  当然,这些也只是想想。


  《长生龙象神功》事涉萨满殿最高级别的机密,但凡有一丝风声传出去,落进忽查尔耳中,别说田五娘只是对了蔑儿乞老可敦的眼缘儿,她就是老可敦遗留在外的亲祖宗,忽查尔也会六亲不认,斩草除根。


  “好孩子,先不吃了,家里有的是吃的,背靠沧澜山,你吃一整头熊都吃的起。只是一次吃那么些不得了,万一撑坏了可如何是好?晚上再吃,好不好?”


  春姨实在看不下去了,拉住还在大快朵颐似完全没有尽头的宁南南哄道。


  宁南南虽说自忖还能再吃那么两桌,可见春姨确实关爱她,也担心第一次就吃那么多,会不会遭人嫌,犹豫了下,还是主动放下碗筷,哈哈笑道:“我吃饱了!!”


  君儿丫头在一旁居然拍手欢呼起来,好似看人打了个胜仗一般。


  小九娘也悄悄松了口气,不过心里也有些佩服的。


  皇鸿儿则幽幽玩笑道:“这丫头,天生一副练武的胚子。寻一套横练功夫给她,以后就是皮糙肉厚的大力神王了。”


  宁南南闻言一怔,不知道何时得罪了这样一个瘦成枯柴的姐姐。


  但她想了想,还是不和这位可怜姐姐计较了。


  “啪啪啪”拍了拍胸脯,表示自己心胸宽广,不与人计较。


  皇鸿儿见之哑然失笑。


  宁南南自然不知,是她的饭量让皇鸿儿太嫉妒了。


  皇鸿儿自忖她若有这样一副好胃口,估计都不用林宁施针,她便能练至第九劫不灭身。


  可惜,她在破劫时,一餐吃的米粒,还不如这丫头一口扒拉的多。


  吃的少,受的罪也就多。


  虽然明白这个道理,可她着实吃不下……


  待山寨媳妇们收拾停当后,春姨问宁南道:“如今家里还住在雨花巷宁家大宅吗?”


  宁南南摇头道:“如今大姐带娘和我们去后廊下住了,翁翁和爹爹还有两个叔叔都过世后,家里就只有小中一个男丁了,他又太小,才几岁,族里三叔公就说怕我们守不住宁家祖业门第,所以选了几家有男丁的族人住到家里去了。后来几个族叔都说应该让三叔公住到宁安堂里替宁氏守着祖业,等小中长大后再回来。娘病的厉害,做不得主,大姐哭了好久,没办法,只能搬走。”


  春姨闻言气的脸色发白,咬牙道:“族里就没个公道人站出来说句公道话?”


  宁南南难过道:“他们都想占我们家便宜,没人帮我们的。”不过只难过了一小会儿,就又抬起头来,呵呵笑道:“没关系,我可以帮大姐。搬家的时候,有人不准大姐搬家俬,连娘和大姐剩下的一点首饰也不准带,结果他们都被我拿着齐眉棍给打倒了。要不是大姐拦着,他们就惨咯!等小中再长大十年,我们就能回家了,到时谁再敢使坏,大姐就不拦了。不过……”


  宁南南忽然很难过起来,垂下头,瘪了瘪嘴,连眼睛都红了起来,紧紧蹙起眉头低声道:“娘的身子越发不好了,大姐哭了好久,和我们一起不睡觉连夜做活,我也每天吃很少很少,攒下银钱都给娘买药,可娘还是不好,每天只有一两个时辰醒着……家里的东西都当完了,还欠了好多饥荒。大姐在外面借的债都到期了,家里拿不出钱来还,有人就让我大姐去给人当妾……前儿有人上门说,我还有个表兄,在沧澜山当大王,是我亲姑姑家的表哥,所以,所以我就和翁翁来见表哥,看能不能借些银子回家给娘看病,还有帮大姐还债……”


  说着,她抬起头看林宁,道:“表哥,你给我借钱不借?不会也放狗咬我赶我走吧?我不怕狗狗哦。”


  周围好些女人眼睛都红了,林宁还好,看着小丫头微笑问道:“有人放狗咬你,赶你走吗?”


  宁南南许是被春姨和小道姑她们感染了,抽了下鼻子,道:“我回老宅想寻些东西卖钱,可三叔公和他儿子来大叔却不给我进,他家孙子牵了他家的来福咬我,被我一拳打倒了。可是姐姐不让我打他们……”


  春姨恨的咬牙,问道:“大姑娘怎不让你动手?那等混帐子,不打走,白让他们占老宅?”


  宁南南抓了抓冲天鬏,苦恼道:“大姐说,每年要评定门第都要花不少银子,宁家如今都掉到中下之门了,再掉下去就了不得了。所以让三叔公他们先顶着,等小中长大后再理会。不过我听柱子他们说,他们爹娘说现在逼我大姐的那些人,好多都是三叔公他们寻来的。他们想让我大姐去给人做小老婆,这样的话,我们这一支以后就再也回不去老宅了。可大姐说,她要是不给人做妾,娘就要病死了,实在没有办法……耶?表哥,你也不想给我借钱吗?”


  见林宁一直没出声,宁南南心里一沉,之前吃饭的愉快都没了,大眼睛里泪花闪闪,有些绝望的问道。


  林宁还没开口,就听春姨落泪道:“借什么借?难为你这么点就跑这么远的路来找你哥哥,这些原都是你哥哥该管的,往后宁家的事,他都要管!”


  说着又看向林宁,道:“宁儿,你身上也有宁家的血脉,可不能放着不管啊!”


  宁南南是个乐天派,闻言一张脸瞬间明亮起来,拍着胸口保证道:“表哥你放心,我借的银子,以后一定会还你!娘打小教我们,宁家人,死也要光明磊落,清清白白!”


  林宁没搭理这个傻姑娘,想了想道:“我先派人多拿些银子快马去临淄,交给她大姐做应急之用。等忙完这边,我再奉着春姨你回家省亲,解决那些破事。”


  对宁家,他实在没甚归属感。


  但也不愿让这些在血缘上和他关系匪浅的人,过的如此艰难。


  春姨闻言叹道:“也只好如此了,不过你要快些,我怕你舅母撑不了许久了。”


  田五娘忽地开口,对林宁道:“小宁,你可先走一遭,舅母大人的身子要紧。”


  这个世道,讲究天大地大,娘舅最大,舅母自然也属至亲。


  不可慢怠了去。


  春姨对正好奇田五娘也称舅母的宁南南道:“这是你嫂嫂,也是个好人。”


  宁南南目光崇拜的看着田五娘,道:“嫂嫂是我见过最好看也是最厉害的姐姐!”忽地想到了什么,眼睛都开始冒光了,高兴的大声道:“嫂嫂,我要和你学本领!上回三叔公请了一个会武功的人,专门对付我,我力气大也打不过,被他一棍打的吐血了,好疼……不过我睡一觉就好了!等我学会了嫂嫂的本事,我要去报仇,非打他一个屁墩儿不可!咯咯咯!”


  看着仿佛已经报得大仇,高兴的哈哈大笑的宁南南,田五娘好似看到了当初她一个人撑起山寨时的样子,在宁南南期盼的目光中,她微微颔首,应了声:“好。”


  糟了!


  在一旁看了半天的小九娘心里一沉,这个家伙,抢完了姐夫抢春姨,如今,连她姐姐也要抢了么?


  好烦恼!

  ……


  第一百零九章 说媒

  “那老贼是来找赵二公子的?”


  午饭罢,林宁再去看胡小山时,得到了这个消息,随即眉头蹙了起来,道:“赵家这是怕自己死的不够彻底吗?”


  得闻消息赶来的方林道:“听说那赵二公子极得其母亲疼爱,他娘还是齐国宗室的贵人。”


  林宁点了点头,道:“是我轻忽了一个母亲的疯狂。”又摇头笑道:“疯女人到底是疯女人,宁肯用十颗龙髓米去请个楚国的宗师出马,也不肯给二百斤龙血米换人出来。三叔,这疯女人此刻多半就在榆林城太守府内……”


  方林问道:“小宁,你又有什么想法?”


  林宁笑道:“人家这是看不起咱们,宁肯花百倍的代价来救人,顺便杀掉我们,也不肯向我们低头。那好啊,你派人拿一个赵二公子的随身物件,去交给赵无悔他娘,告诉她。今夜子时前,看不到五百斤龙血米,每过一个时辰,我就砍掉赵无悔一只手,手砍完了砍腿,腿砍完了眼睛鼻子耳朵轮流给她送去。既然她给脸不要脸,看不起我们当山贼的,那我们就用山贼的法子来搞。”


  方林笑道:“这倒确实是山贼绑票的法子,怎么,小宁你不当读书人了?”


  林宁觑视了这老菜帮子一眼,道:“这赵家明显就要完蛋,不趁机狠狠薅几把羊毛,简直对不起圣人的教诲。圣人将此叫做叫天与弗取,反受其咎!”


  一旁邓雪娘开了眼了:“读书人真是了得,连绑票勒索都能说出花花来!”


  田五娘凤眸中浮现出一抹笑意,淡淡道:“榆林城到这并不近,子时他们未必送的来,小宁,要不要我走一遭?”


  林宁呵呵笑道:“为了区区五百斤龙血米,就劳我山寨大当家亲自出面,哪有这样的道理?”


  此言一出,别说方林、邓雪娘一个个如同恰了柠檬一样,满脸嫌弃的看着林宁。


  连田五娘都快受不住了……


  往年,她带着山寨青刀卫餐风饮露,在草原上扮做马贼劫掠一年,流多少血,吃多少苦,到头来也不过换回百来斤龙血米来。


  这位倒好,如今连五百斤都不放在眼里了。


  春姨倒不觉得什么,自家孩子怎么说都在理。


  她只是好奇:“五百斤,那要好大几袋子,这赵家人出行,还带这么些这玩意儿?”


  见林宁面色一滞,邓雪娘毫不留情的嘲笑起来,方林也乐呵呵的。


  林宁哼了声,道:“龙血米肯定不会带那么多,但是,她身上带有更值钱的龙髓米!龙髓米是专供宗师服用的,或者一流高手巅峰,在突破宗师时服下一颗,突破的机会就能增大一成!不要小看这一成,世间绝大数人没有五娘这样的资质,有时候便是这一成,阻挡的无数一流高手饮恨终身。三大圣地便是掌握了龙髓米的种法,才能控制住世上绝大多数宗师。药王谷窥探此等秘密,因而被毁灭。市面上龙血米不少,但龙髓米,只有一些真正的大人物手里才有富余。赵老二他娘倒是八面玲珑,连这等奇珍都有。告诉她,要么五百斤龙血米,要么五颗龙髓米,或者,他能请一尊武圣出来也行。”


  方林等人哈哈大笑起来,只觉得心中畅快!


  议事罢,许是心情真的极好,虽外形奇伟,却素来持重的方林忽然小声问道:“小宁,那一对僧尼,果真又有了身子?”


  江湖之大,果然无奇不有。


  林宁瞧这老菜帮子一脸猥琐模样,简直嫌弃的不行,道:“三叔,你要真羡慕,趁着身子骨还算硬朗,干脆再找个凑活着过吧,还来得及!”


  方林其实刚一出口就后悔了,心知必要被这小混蛋嘲笑,他却没想到,这臭小子竟嘴毒到这个地步。


  当着邓雪娘和春姨,他差点下不来台。


  脸上的麻子都冒着红气儿……


  还是田五娘看不下去,轻轻拉了拉林宁,嗔了他一眼,让他别太过分。


  林宁正色道:“三叔,以我对你的尊敬,你莫非以为我在取笑你?不是!”


  最后两个字,好大的声音,将春姨和邓雪娘都镇住了。


  林宁语气真诚道:“三叔,前些年为了照顾一寨子人的生续存亡,不仅五娘累的不成人形,三叔你何尝轻快过一天?这些,大家都看在眼里!如今我也大了,能帮五娘分担一些了。山寨也渐渐走上了正轨,外敌都快被消灭干净了,也该你过几天轻快日子了,好好享享清福!”


  此番言论一出,田五娘最先点头赞同。


  邓雪娘看着方林,语气竟有些哽咽,道:“三哥,你比原先老了许多,是该好好歇歇了。”


  林宁拍手笑道:“对啊!可三叔当了这么些年的老鳏夫,身边也没个知冷知热的照顾着,如今小智也大了懂事了,三叔该考虑续个弦了。”


  “去去去去……”


  方才方林是羞恼悲愤的脸红,这会儿却真的不好意思了,摆手笑骂道:“轮得到你这个小辈聒噪这些?别看你如今本事大了,比原先强了千百倍,可你就是当了皇帝老子,我也是你三叔!轮得到你给我做媒?”


  春姨和邓雪娘大笑不已,林宁呵呵笑道:“不管我做不做这个媒,总之希望三叔你能幸福,也算是我和五娘做晚辈的一点心意。再者,也做个表率带头作用。”


  说着,目光悄悄飘向了春姨和邓雪娘。


  两个妇人见之刷的一下齐齐瞪眼,用极凌厉的目光威胁林宁,敢乱说仔细你的小命!

  林宁见之心中一叹,世道对女人还是太苛刻了些。


  名节之重,是林宁前世的女人完全无法理解认同,而是鄙夷唾弃的。


  林宁真不知道,到底哪种才好。


  罢了,人生过的舒适顺心就好,既然她们习惯了现在的生活,倒也没必要非拉个郎配。


  见林宁安生了,春姨和邓雪娘心里都微微松了口气,就怕这混小子乱开口,万一传出去,人家只道她们二人不规矩,想野男人了。


  若如此,虽不至于像书礼传家熏出来的女子那般上吊赔命,以保贞洁之名,可总也会恶心几日……


  等事了后,春姨小声同林宁提醒道:“你去看看九娘,如今来了个小南,家里人都喜欢这个孩子,九娘难免有些吃味。小宁,虽说我也是宁家人,希望你和宁家人亲近,可九娘不同。在你还是坏小子的时候,全山寨的人都厌弃讨厌你,只有小九儿一直不离不弃的跟着你,你脾气不好冲她发脾气,她仍当你是亲人,叫你姐夫。你若让她伤了心,可真就没良心了,以后也别再叫我春姨,我也不认得你了。”


  林宁哭笑不得道:“春姨你说哪里去了,小南虽也招人喜爱,可她和咱们并不是一路人,我原还不准备说,怕你难过。小南之前说的那句话你许没听清,她说她娘打小教诲她们,做人要光明磊落,死都要清清白白的。小南还小,不懂许多事,只认得我是她表哥,可她家里大人,却未必愿意认咱们这些山贼做亲戚。更何况,当年因为我娘被爹劫上了山,让宁家寄予厚望的联姻失败,家族自此一蹶不振。虽然若我娘真嫁去了大秦吕家,宁家说不定会更惨。宁家的败落本也是他们自己不争气才造成的,可他们自己多半不会这样认为,反而将宁家败落的罪名,安在我娘头上也未可知。春姨你觉得宁家那些人会认咱们?”


  春姨闻言,脸色难看的厉害,道:“那该如何是好?”又叹息一声,道:“其实她们认不认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如今夫人已经不在了,小宁你却一日比一日争气,我早已心满意足了。可是她们毕竟是夫人的血亲,我怎忍心见她们凄苦成这般……”


  林宁呵呵笑道:“这也值当落泪?我不是说了嘛,忙完这二日就快马加鞭去解决此事,也就几天的功夫,很快的。”


  春姨这才止住落泪,看着林宁欣慰道:“放在从前,我做梦都不敢想能有今天,宁儿也能撑起家业,还能扶持宁家了。”


  林宁呵呵笑了笑,道:“好了,以后会越来越好……对了,有一事还得劳春姨你出马,不然真的是无人能解决了。”


  “什么事?”


  春姨闻言精神一震,忙问道。


  人总是在被需要的时候,才会显示出自己的价值和存在感。


  林宁笑道:“是小山这小子,相中了玲珑小道姑,可人家没这个心思,他虽看似死心,可还没死透。我原担心,他可能走上左义那条老路,可今天看起来,还是有种的。春姨你去宽慰宽慰他,就说胡大婶的闺女中意他,让他从了吧。”


  春姨拍了林宁一巴掌,气笑道:“又拿阿花说嘴,如今你们客栈吃的肉,都是人家阿花一手洗涮出来的,有良心没有?”


  林宁哈哈笑道:“是,阿花一头熊都能一手提溜着洗干净了,她和翠儿并称青云双娇,以后咱们山寨可以组建一支翠花军!”


  春姨也忍不住笑道:“说来也奇,怎么咱们山寨的女娃一个比一个力气大。我看,以后小南比翠儿和阿花的力气还大!就没见过这么能吃的孩子……”


  林宁笑道:“小南可留不下,她还要回家呢。”


  披上个山贼的身份,可不是美事。


  只是,世事无常,谁又说的准呢……


  ……


  第一百一十章 九儿(第三更!)

  小郎君小郎君……”


  林宁和春姨分开后,正准备去寻小九娘,却被君儿丫鬟笑嘻嘻的拦下了。


  对这个鬼灵精怪,一心想做红娘的君儿丫鬟林宁并不觉得讨厌……


  “怎么呢?”


  君儿丫鬟偏着头笑眯眯的看着好俊秀的林宁,甜甜道:“今儿你家娘子用的剑法好生了得,我们圣教对天下厉害的武功大都有所了解,可却从未见过这样的剑法。小郎君能不能告诉我,你家俏娘子使的是什么剑法呀?”


  林宁正色道:“这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我娘子用的剑法,名为《神剑御雷真诀》,她才刚刚入门。”


  君儿丫鬟听到这般霸气绝伦的剑法,眼睛瞪的溜圆,看着林宁惊道:“这……这是什么剑法?”


  林宁“哦”了声,微笑道:“这是上古年间大神萧鼎所创之剑法,甫一出世,神鬼皆惊。后来为我青云祖师陆雪琪所得,镇在山间,我家娘子福缘深厚,无意中得到了陆祖师的神兵和这部剑法。”


  君儿丫鬟听的眼睛发亮,羡慕的呼吸都急促了,道:“还有这等玄奇的际遇,小郎君,你娘子可真了不得!那她的神兵又叫什么?”


  林宁呵呵笑了笑,道:“名为天琊神剑。”


  说罢,不理鹌鹑一样惊叹连连且急着回去给她小姐报信儿的君儿,林宁去寻小九娘了。


  ……


  “嗯?”


  林宁是在小道姑玲珑处寻到的九娘,笑道:“你怎在这里?”


  小九娘低着头不言语,小道姑则红着脸,细声细语道:“小哥哥,九儿心情不好,我正和她说话呢。”


  林宁笑道:“交给我吧,玲珑你去看看你爹娘,一会儿我给他们复诊完,就给你瞧。”


  小道姑闻言差点寻条地缝儿钻进去,她可是知道林宁会怎样看病。


  有心婉拒,可她又不忍伤爹娘的心。


  并非她讨厌林宁,实在是,这治病的手法太过惊世骇俗。


  她要是男儿身也则罢了,可她毕竟是女儿家……


  林宁隔着老远,似乎都能感觉到小道姑脸上散发的热气,便笑着安慰道:“别担心,药浴和推拿都是妮妮来做,她昨天刚刚学会。”


  小道姑玲珑闻言,讶然抬头,看着林宁温润的目光,心中大为感动:小哥哥,你果然是君子!

  小声谢过林宁后,她先下去看望她爹娘了。


  ……


  “小九儿,怎么不高兴了?是不是因为小南来了,你不开心?”


  林宁牵着九娘的小手,身边还跟着田五娘,一起沿着云秦古道散步。


  有从来不苟言笑的姐姐在,九娘愈发不敢多言了,只垂着头摇了摇。


  只是田五娘不跟着,林宁这个时候并不敢出门儿,谁知道琅琊罗家那个罗珍会不会打个埋伏。


  林宁微笑道:“对姐夫来说,这世上最重要的人有三个,第一个是春姨,爹娘没了后,我那会儿又是孤拐阴鹜的性子,没有春姨护着我约束着我,不定还会作什么妖,所以,我是视她为母的。第二个,是你姐姐五娘。她是我的妻子,日后要为我生儿育女。在我最不懂事的时候,她也一直包容我,忍让我,小小年纪,维持着一大山寨的基业,颇为不易,我敬她,也爱她。”


  此言一出,田五娘羞意的横了他一眼,九娘却似乎喜欢林宁这般没羞没臊,小声的嘻嘻笑了起来。


  不过,她更紧张第三人……


  就听林宁继续道:“第三人,便是九儿你。虽然排第三个,其实你的地位,不比春姨和你姐姐低。因为在我最荒诞不羁的那段岁月里,是九娘你用一颗纯真善良亲近的心,不离不弃,温暖宽容,唤醒了我最后的良知。从醒悟的那天起,我就告诉自己,此后余生,小九儿就是我最亲的妹妹,永远不会改变。”


  这番话,说的小九娘眼泪汪汪的,感动到哽咽,道:“你是姐夫嘛,你和姐姐,是这个世上……这个世上最后的亲人,我当然要……当然要让着姐夫。”


  这都归功于春姨的教化之功……


  林宁笑着将九娘抱起,从田五娘手中接过了一方帕子,给呜呜流泪的九娘擦干净眼泪后,哄道:“姐夫和姐姐带你去玩,小九儿你想要什么?这里没有,咱们就进城去耍!”


  反正有五娘这个宗师在,一拖二跑的也比马快,用不了一个时辰就能到榆林城。


  小九娘却乖巧懂事,没有提什么让大人为难的要求,而是认真想了想后小声道:“我想让姐夫教我唱小曲儿……”说完偷偷瞄了眼姐姐,发现田五娘没有反对训斥,窃喜之余又补充了句:“新的!”


  林宁哈哈笑道:“好!九儿先听姐夫唱一遍。”


  他顿了顿后,开口清唱道:“劫过九重城关,我座下马正酣,看那轻飘飘的衣摆,趁擦肩把裙掀。踏遍三江六岸,借刀光做船帆,任露水浸透了短衫,大盗睥睨四野……”


  一曲《盗将行》唱罢,五娘和九娘姊妹俩好似听呆了。


  从没想过,这世间还有小曲儿能将大盗描写成这样美好的。


  而且……


  小九娘看了看田五娘,又看向林宁,忽地嘻嘻笑道:“这是姐夫给姐姐写的么?”


  田五娘也侧目看来,林宁理所当然道:“正是!”


  小九娘纳闷道:“姐夫啊,‘趁擦肩把裙掀’?什么意思啊?”


  田五娘抽了抽嘴角,林宁笑道:“是说你姐姐骑马归来,与我擦肩而过时,扬起的风吹拂起了她的裙摆,模样很美。”


  “哇!”


  小九娘简直都要羡慕起姐姐了,看了田五娘一眼,果然见她素来清冷的眼眸,此刻却温柔似水。


  姐夫好厉害……


  许是感觉到了妹妹的目光,田五娘看了过来,声音中多了些冷意,多了抹温色,道:“女儿家,要心胸宽广,要能容人。小南生活不易,为了家人,跋涉千里来求助,你该多帮她,她是你姐夫的嫡亲表妹。”


  林宁呵呵笑道:“倒不用让谁,却可以相互学习。小南的性格很好,遭遇那样的困境,依旧乐观开朗,对生活抱有憧憬和希望。这一点,别说孩子,许多大人都难做到,我们都可以向她学习。”


  小九娘闻言,又失落起来,道:“可是我比不过她,小南姐姐好能吃,我吃不过她……”


  这孩子气的话,让林宁大笑不已,田五娘也是莞尔一笑。


  笑罢,林宁开解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也有自己的不足之处。你看,你虽然没有小南能吃,但你会唱曲儿啊,唱的还那样好听。而且,如果一个陌生人出现在你跟前,要带你去千里之外寻一个从未蒙面的表哥,你会不会去?”


  田九娘连连摇头道:“当然不会去,大人常说江湖险恶……哦!”


  九娘眼睛一亮,转了转眼珠,嘻嘻笑道:“姐夫啊,好像我有点点聪明哦!”


  林宁呵呵笑着点头道:“可不止一点聪明,我家小九儿,又聪明又可爱还善良,是天底下最好的妹妹。”


  九娘闻言,心中大定,重重点了点头,道:“姐夫,我会好好招待小南姐姐的!”


  “好!小南心地赤诚直白,不藏污纳垢,却也太容易相信别人。以后你要帮帮她,别让她轻易被人诓了去。”


  “嗯!!姐夫……”


  “嗯?”


  “你再唱遍给姐姐的小曲儿,好不好?”


  “好!今天九儿最大!”


  “劫过九重城关,我座下马正酣,看那轻飘飘的衣摆,趁擦肩把裙掀……”


  日已西斜,血红色的余晖笼罩着漫步在荒城古道边的一家人。


  天上一行大雁,挥动着翅膀,向南飞去。


  “姐夫啊,这首曲儿叫什么名儿?”


  “叫《盗将行》!”


  ……天才一秒记住三五第一

  第一百一十一章 劝诫

  榆林城,太守府。


  吕碧云惊怒交加的看着面前的贼子,听闻的消息更是令她险些魂飞魄散。


  她根本不愿相信花了天大代价请到的宗师,居然就这样没了。


  可是眼前之人拿着的兵刃,又的确是宋思成所用的宝枪。


  “五百斤龙血米?子时前?”


  吕碧云看着凶神恶煞脑袋赛牛头的胡大山,颤声道“如此短的时间,让我从哪里去寻那么多龙血米?整个榆林城都没有。”


  胡大山面容狰狞的笑了声,道“没有龙血米,龙髓米也成,五颗龙髓米,就能救回你儿子,比你花钱请人还划算。不过,我是不想你能拿出来的,那老王八居然打伤了我儿子,老杂碎已经死了,回去把他碎尸八块喂狗自然不用说,可老子仍不解气,你最好拿不出来,我立刻就回山,好好拿你那白净儿子出口恶气!!”


  吕碧云闻言,只光想了想赵无悔落在眼前这恶人手里的下场,就几乎晕厥过去,

  她是见惯齐国上层社会中贵人们的荒烂和毫无廉耻底线的,有许多贵族,玩女人已经毫无兴趣了,便将魔爪伸向了白净的男人。


  万一眼前这个大头鬼也好这一口,那她的儿子岂不是……


  越看胡大山越不像好人,吕碧云越是心中恐惧,看着他咧开大嘴,满嘴黄牙狞笑,吕碧云尖叫道“给给给,拿走拿走全部拿走,速将我儿还回,全给你们!”


  她总共也只剩下五颗龙髓米家底,原是准备去了楚国,做傍身之资的。


  可现在,全完了。


  一旁赵华木然的看着这一幕,心中绝望的只有一个声音


  牝鸡司晨,非幸也。


  ……


  天剑山,剑堂。


  浑身散发着冰寒气息的闻人燕看着姚玥峰和程耀华二人,拧眉道“这么说,那侯贼父子可能是去了青云寨?”


  姚玥峰摇头道“侯玉春和青云寨的林宁其实并不熟,当日也是头一回见,没甚交情。据查,那林宁之前一直恶名显赫,不学无术,近来却突然传出身怀武功和医术,且从读书而来,真伪不知。另外,当日我等沿着血迹往东追踪,可追到的却是一具尸体,猎犬和飞鹰也没有发现东边有任何可疑之处,所以,可能性极小。”


  程耀华呵呵笑道“倒也未必,小猴子行事向来天马行空,只要他比马跑的快,其实就掩盖过去了。”


  姚玥峰皱眉道“那兽栏的猎犬怎么嗅不到气味?”


  程耀华还想说什么,闻人燕摆手道“不必多说,你二人一道前往青云寨看看就是。”


  程耀华提醒道“师兄,青云寨不是寻常山寨,虽然实力远不如天剑山,可青云寨背后站着草原上那位。齐国因为鲁莽行事,吃了好大一个亏,元气大伤。咱们这里……”


  闻人燕寒声道“又没让你们去灭了他们,你们告诉青云寨,侯贼父子触犯黑冰台铁律,罪在不赦。任何包藏他们的人,都是黑冰台的敌人,让青云寨自己想清楚,到底要不要做我们的敌人。再寻机打探一下,这几日有没有救治重病人,看看都用了哪些药。若那山贼巢穴果真收留了侯家父子,一定会露出蛛丝马迹来。”


  程耀华问道“师兄,若青云寨果真收留了小猴子父子,那该怎么办?”


  闻人燕冷冷看了程耀华一眼,令他心头一凉,就听道“果真?哼!但凡有蛛丝马迹,都不会放过他们。真当忽查尔会为了一窝山贼大动干戈?”


  程耀华呵呵笑道“自然不会。”


  姚玥峰面色淡漠,一言不发。


  闻人燕瞥了二人一眼后,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待确定人走后,程耀华看着姚玥峰叹息一声,道“阿峰,你这又是何苦呢?太上长老如何行事,又岂是我们能评论的?”


  姚玥峰面色木然道“我没有评论。”


  程耀华无奈道“你嘴上没有评论,可都写在脸上了。小猴子有多精,你我都知道。既然当时没有抓住他,想再捉住他的可能性就很小了。左右都抓不到,你怎连装一下都不肯?阿峰,抓不到侯家父子,太上长老震怒下,必要怪罪某人。这个时候咱们多跑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避免成为替罪羊。就算你不愿多跑,也不能总这个样子。”


  姚玥峰看向程耀华,皱眉道“你也知道当时都没能抓住侯师弟父子,现在只会更难。你不怕有朝一日,老天剑再回来?他不会放过你的。”


  程耀华呵呵笑道“弑仙散是什么药你还不知道?侯万千完了,就算活着,也是个废人。只留下小猴子一人,成不了气候的。”


  姚玥峰沉声道“侯师弟的天资在你之上,就算侯万千完了,侯师弟也会来寻你复仇的。”


  程耀华眼中闪过一抹厉色,冷笑道“没了侯万千,就算小猴子能搞到龙血米,勉强突破宗师,可他也只能止步于此,我却不同!有了太上长老做后台,我连龙髓米都不会缺,到时候侯玉春真找来,我再送他上一次路罢。”


  说罢,他看着姚玥峰压低声音道“阿峰,东方师姐虽然先闻人师兄到达宗师境,可东方师姐却注定成不了黑冰台主。这个时候不赶紧站队,以闻人师兄的性子,往后有你的好果子吃?”


  姚玥峰面色愈发木然,淡淡道“黑冰台还不姓连,更不姓闻人。程师兄,你这么早站队,未必是幸事。”


  说罢,转身离去。


  ……


  龙门客栈,客房。


  打开门见是林宁进来,原本面色作难的玲珑小道姑登时难为情起来。


  林宁点头致意后入内,却发现气氛不对。


  妙秋师太满脸冷色,横眉怒视着已经醒转过来的法克大师。


  而法克大师粗犷的脸上,既有哀求之意,也有怒意。


  好在对峙的二人看到林宁进来后,气氛稍微舒缓了些。


  林宁微笑道“可是我来的不是时候?”


  妙秋师太不愿开口,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法克大师则懊恼气愤的“嗨”了声,抓了抓大光头。


  见他如此,妙秋师太愈怒,看向林宁问道“小神医,可能为我去了这腹中胎儿?”


  法克大师勃然大怒,声如洪钟的吼道“你敢?!”


  妙秋师太一个凌厉的眼神瞪了过去,法克大师气势骤泄,跺脚哀求道“阿莲,那是咱们的孩儿,咱们的骨肉啊!”


  “呸!”


  妙秋师太气的发抖,道“我的孩儿只有玲珑,若非上了你的当,我岂会再受这奇耻大辱?”


  “等等等等……”


  见法克大师眼睛暴突发红,似要说出什么狠话来,玲珑小道姑泪眼连连,却无计可施,让原本不愿插手别人家事的林宁不得不出口。


  妙秋师太和法克大师见有人插嘴,破口大骂就要出口,可看清人后又咽了下去,差点没憋出个好歹来。


  林宁笑道“这件事,我不知原委,原不该多嘴。但是现在玲珑是我的病人,她这病又最受不得刺激,为了救她,我得先平息了你们这争端。”


  妙秋一听此言,忙保证道“小神医放心,我再不会搭理这骗子,不会让玲珑受激了,我就这么一个孩儿,她就是我的命……”


  林宁摆手止住了憋屈的想要爆发的法克大师,微笑道“师太此言着实差矣,你腹中婴孩,难道就不是你的孩儿了吗?”


  妙秋闻言,脸色冷然,张了张口,却到底没说出一个不来。


  林宁见之心里有数,此中年美尼终究面冷心软。


  他笑道“师太多半是怕受人非议,其实没什么了不起的。大师和师太二人行事,敢爱敢恨,带着爱女四处求医,光明磊落,有何不可对人言之处?常言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二位如今又有了血脉,于祖宗而言是喜事,上对得起祖宗。玲珑身患重疾,如今二位健在,自然护得她周全,可二位百年之后,若没个血脉手足扶持,玲珑一人在世上,岂不孤独?有了这血脉,反倒是对玲珑有好处,下对得起子女。二位虽原为化外之人,可心既然仍在红尘,便可还俗,遁出空门,原是自由。原本我还怀疑二人的品性,可今日法克大师临危之际,将师太护在身后,一人独当宗师之怒,大师昏迷后,师太更是取出了生生造化丹要为大师疗伤,皆可谓有情有义,伉俪情深。可见,二位当初离开空门,并非是沉沦心魔,而是真心相待彼此,对得起自己。如此上对得起祖宗下对得起儿女还对得起自己,这等磊落坦荡,世上又有几人比得上?又何必怕庸人口舌?”


  听他说完这席话,妙秋师太脸上的冷色终于缓缓淡去了,却又红了眼,轻声道“贫尼岂会怕人口舌,我只怕今生所造之业,再害一孩儿。贫尼只盼万般罪孽,佛祖菩萨都归于我身。玲珑已经苦了一生,我又怎忍心再……”


  言至此,哽咽难言。


  法克大师闻言如遭雷击,怔怔的站在那。


  因果报应之说,他们还是深信不疑的。


  林宁奇道“有二人当父母的这样心疼,如今又有我出现,可以救她性命,最多二三年,便可与常人无恙,这样的运气,也算是命苦吗?二位漂泊天下,到头来功夫不负有心人,遇到我这样的神医,这难道是佛祖菩萨在怪罪你?”


  一旁处,看着父母二人终于放下了心结,目光柔和的对视了起来,玲珑一双美眸悄悄的盯着林宁,心里面佩服之极!


  小哥哥真的好厉害,真的好口舌!


  若是能一直在此,那就再也不怕爹娘吵架了呢!

  她也真的不想再漂泊江湖了……


  正当她心里浮想联翩时,却见林宁转过头来,和她四目相对,玲珑一时间觉得心儿差点都跳了出来。


  就听林宁温声道“玲珑妹妹,该施针了。”


  “……嗯。”


  ……


  ps感谢“取名字什么的不存在”和“可乐我喝百事”两位书友的万赏。


  。


  第一百一十二章 偷心

  青云寨东三百里,平山城。


  太岳剑派。


  掌门姚广时看到不请自来的来客大吃一惊,忙以大礼敬拜。


  太岳剑派如今不过西陲之地的一家中等门派,原本远没有资格认识大齐十二上上高门的家主罗珍。


  不过姚广时的父亲在世时,曾拜在琅琊罗氏门下当过门人,说起来,太岳剑派也是罗家的外围势力。


  姚广时年少时跟随父亲去过琅琊罗氏,觐见过罗珍。


  罗珍见姚广时如此之礼,暗自点头,再看他身宽体胖,并无习武之人的精干,不由皱眉问道:“你父亲的太岳剑法,你练到第几重了?”


  《太岳剑法》为姚广时之父当年奇遇所得,献给了罗家才得以拜入门下,不仅得以罗珍亲自指点一二,武功大进,而且还因罗氏门人的身份,可以以金银宝物在罗氏换取龙血米。


  这等资格,弥足珍贵。


  姚广时闻言,面色发白,战战兢兢道:“第……第三重。”


  第三重太岳剑法,二流高手就能使出。


  唯有练至第四重时,才算进了一流高手。


  而太岳剑法还有第五重、第六重和第七重,第七重,已是宗师剑道了。


  罗珍听闻此言,脸色登时一沉。


  当年姚广时父亲在世时,何其上进?

  不料竟生子如此!

  姚广时见罗珍动怒,“噗通”一声跪拜在地,叩首道:“大老爷明鉴,非晚辈不学无术,偷奸耍滑,实是天资不足,所长不在此道。”


  罗珍气笑道:“那你倒说说,你所长何道?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以后也不要再打琅琊罗氏的名头了。”


  姚广时闻言大惊,若无罗家名号,太岳剑派连一天都挺不住,就要被人给吃的骨头渣不剩一口了。


  他忙道:“回大老爷的话,晚辈所长不在武道,而在经济一途。家父在世时,太岳剑派不过有屋十多进,有田数百亩。如今太岳剑派有宅地百余座,有田数万亩,每年进奉主家银五千两,金四百两,各色……”


  “可曾仗势欺人,盘剥百姓?”


  罗珍心里腻味,没听完就喝问道。


  姚广时连忙起誓道:“大老爷明鉴,家父自幼教诲晚辈,能拜进琅琊罗氏是姚家百世修来的福分,一定要比珍惜性命还要珍惜,绝不能给主家抹黑,临终前还教训晚辈,虽贪财货,但若有一文是坑蒙百姓而来,则为不肖子孙,列祖列宗在九泉之下也要唾弃。”


  罗珍见他说的诚恳,便信了几分,问道:“你如何积累下如此家业?”


  姚广时惴惴不安道:“大老爷,坑蒙中原百姓不行,坑蒙草原胡族,应该……应该不算给宗族抹黑吧?”


  罗珍闻言登时黑下脸来,道:“你私通胡族?”


  姚广时连连叩首道:“大老爷,晚辈黑了心瞎了眼了也不敢私通草原胡虏啊!晚辈只是将一些精美的丝绸瓷器,各种漆器,还有各味香料和一些小玩意儿卖给各部的贵人,从他们那里赚些银财,绝不敢卖铁器粮食啊!”


  罗珍闻言,哼了声,不过暂时也没功夫理会这些,他开门见山问道:“这些年攒了多少龙血米?”


  姚广时忙道:“大约攒了三百多斤,不到四百斤。晚辈虽不成器,可也想着后辈能有争气的,光宗耀祖。”


  罗珍闻言面色微微有些古怪,心道莫非这是天意?


  姚广时最善察言观色,看出罗珍面色有异,忙小心问道:“大老爷,可有什么晚辈能敬献孝心的?晚辈这份家业,都是靠琅琊罗氏的名头才打响的,若是大老爷需要,随时可取了去。”


  他爹这一辈子,给他最大的财富,就是教给他“舍得”二字的真谛。


  有舍才有得。


  当初要不是他爹将太岳剑法送入罗氏,根本没有后来的太岳剑派。


  而今日他要是有机会将家业送给罗珍,以后他有信心十倍百倍的得回来。


  罗珍高高在上,没有这么多小心思,只觉得这胖子确实孝心可嘉,顿了顿,语气温和些道:“将龙血米悉数提取与我,明年送一子去琅琊吧。”


  姚广时闻言,嘴唇都颤抖起来,哆哆嗦嗦的叩头道:“谢大老爷栽培!谢大老爷栽培!!”


  花三百多斤龙血米,其实连稷下学宫都能送进去了。


  可是送进去和受重视是两码事,被罗家族长钦点入族学,那都算是核心弟子了。


  便是在琅琊罗氏中,除了嫡脉子弟有这份待遇外,旁系罗氏都不行。


  姚广时不敢耽搁,忙命人立刻去取龙血米来。


  他则亲自伺候罗珍。


  罗珍用了盏茶后,忽然想到什么,皱眉问道:“最近你有没有派商队进草原?”


  姚广时点点头道:“倒是派了两支。”


  罗珍抽了抽嘴角,眼神无奈的看着他,问道:“近来你就没听到什么动静?”


  姚广时摇摇头,满面茫然。


  罗珍也不多言,见人送来了两只袋子来,便对姚广时道:“随我一道走一遭吧,不然你草原上的商队怕都要折进去。”


  ……


  龙门客栈,客房。


  林宁将纸递给妙秋师太,道:“这是我要行针的三十八处穴位,师太你按此将玲珑身上的衣裳刺出三十八处孔洞,以便我施针。如此,可减去玲珑妹妹的不便和压力。稍许施针罢,你再和妮妮一道,为玲珑药浴和推拿!放心吧,对于她的病症,虽不敢说除根,但恢复至常人一般生存,不在话下,且寿元亦可保障不会折损。”


  妙秋师太接过纸张后,冷艳的脸瞬间动容,素来凌厉的丹凤眼也充满感激。


  一旁的法克大师摸着大光头,看着林宁哈哈笑道:“小神医说的不错,洒家真是苦尽甘来了!不错,不错!小神医放心,洒家没金没银,只一身气力,小神医与洒家有恩,还如此正人君子,没说的,洒家这条命卖给你了!”


  林宁呵呵微笑道:“多余之言我就不说了,大师和师太在山寨的时间不会短,日子长了,就知道我青云人的为人。在我青云时间久了的人,大多会将这里当成家。”


  法克大师是厮混江湖经年的老混混,虽豪迈,但这种话未必听进心里去,可妙秋师太却是真的感动了,点头道:“贫尼相信!来日方长,小神医也可看看贫尼等人的忠义。”


  小道姑玲珑就更不用说了,一双妙目静静的看着林宁,见他看来,又慌忙垂下螓首。


  见此,法克大师心里一叹,若按之前的法子做,这少年顶多看去了人。


  出家人对这身臭皮囊远没世俗之人重视,保得性命是第一位的。


  可现在,却是连他闺女的心都要偷了去。


  法克大师心里虽有些难过,可想到女儿的命都系于对方手中,若果真能长伴一生,一来解决了女儿的疾症,二来也解放了他。


  自从得知女儿身患奇难疾症以来,已经有十年光景,他都是漂泊在江湖上,以求各地名医。


  身为人父,他当然没有怨言,为了女儿,要他的命都行!


  但是,这不代表他不想过几天恣意快活的日子。


  见林宁先上楼去准备,妙秋师太和玲珑轻声细语的说些什么,法克大师忽地嘿嘿嘿乐了起来。


  这笑声让妙秋师太没好气的瞪眼过来,啐骂了声。


  玲珑则羞红了脸,低头不言。


  ……


  伙房。


  九娘笑眯眯的看着埋头猛吃的宁南南,道:“可怜见的,多久没吃好吃的了,快吃吧,快吃吧。”


  这分明是学春姨慈爱的语气,偏宁南南居然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反而认为九娘是个好人。


  大眼睛弯弯,用目光感谢,笑的人心暖。


  因为嘴巴着实没功夫,大口吃着骨棒。


  见她如此,九娘也不恼,反而愈发进入状态,学春姨和人话家常的模样,手里更是有模有样的比划着针线模样,还用虚拟的针挠了挠发间,再问道:“小南,家里姊妹几人啊?”


  见她这般,宁南南眼睛睁大,觉得有趣之极,竟然舍得松口,吞咽下骨髓后,吧唧了下红润的小嘴,响亮答道:“五个!!大姐宁东东,我叫宁南南,还有三妹、四妹宁西西和宁北北,还有五弟宁中中!”


  “哇!”


  九娘羡慕道:“你家人好多!我家里只有我和姐姐还有姐夫。”


  宁南南聪明道:“你姐夫也是我表哥哦!”


  九娘撅了噘嘴,不过没说什么,又笑问道:“你说大姐和五弟都是单说,怎么三妹和四妹连在一起?”


  宁南南一边吸溜吸溜的吸着骨髓,一边呵呵笑道:“因为三妹和四妹是双生儿。”


  九娘这下就更羡慕了,看着九娘可爱的模样,宁南南忽然顿住了口,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九娘唬了一跳,忙小心问道:“怎么了?”


  宁南南眼中大滴的泪花浮现,颤着油乎乎的小口,低声哽咽道:“我想家了,我不在家,大姐挑不动水,也没人领小西、小北去捡柴,街口的坏狗会欺负小中,没人给娘买药……呜呜呜。”


  九娘心思最软,听她说的这样可怜,哭的这样伤心,哪里忍得住,也跟着呜呜哭了起来。


  见她也哭,宁南南反倒怔住了,奇道:“阿哩,你怎么也哭了?”


  一边说,一边又嘬了口骨髓,倍儿香!

  九娘:“……”


  ……


  第一百一十三章 背负前行?


  林宁后悔了。


  他不该故作清白,让小道姑和她娘弄一件衣裳剪开三十八个洞。


  生生将一件素衣,给整成了渔网装……


  有的时候,全果并非最为难的,半遮半掩春光乍泄,才真正要人亲命。


  平时穿着一件宽松道破还看不出什么,可如今只剩一件中衣,还是破破烂烂的,就让林宁开了眼了。


  虽不似周妮妮那样火爆,可小道姑居然也很有料……


  不大不小,不肥不瘦,关键是……


  白!!


  再加上她无限娇羞的模样,清纯至极,反倒是无限的诱惑。


  若非林宁前世久经花丛,见过诸般美色,此刻他或许真未必扛得住。


  而见他面色不变,气息自然,妙秋师太和玲珑小道姑愈发认定林宁为正人君子。


  十五六岁的少年,原该最是火气旺盛之时,哪里受得了如此香~艳之画面。


  可见非常人果然与众不同!

  妙秋师太看林宁的目光,渐渐有了丈母娘看女婿的欣赏了。


  只可惜,小神医小小年纪就已经成了亲……


  一个时辰后,林宁额间见汗,而躺在床榻上的小道姑,则全身上下都湿透了,面色红润,也不知是施针的缘故,还是羞涩所致……


  林宁目不斜视的收针罢,对在一旁看守着的妙秋师太疲惫道:“初次行针,收效应该不小。”


  妙秋师太忙问玲珑道:“乖女,你感觉如何?”


  玲珑先感激的看了眼林宁,然后声音轻不可闻道:“感觉身子里暖洋洋的,不似从前那样凉森森的……”话未尽,却住了口,又看了林宁一眼。


  林宁与她微微颔首后,对妙秋师太道:“妮妮已经在隔壁房间准备好了沐桶可以药浴了,我先回房修整一下,待两个时辰后再过来,有什么事只管去寻我。”


  说罢告辞,刚出门,玲珑就小声对妙秋师太急道:“娘,我想更衣净手。”


  都快憋不住了。


  ……


  “如何了?”


  卧房内,魔教圣女皇鸿儿竟也在,见林宁进来,幽幽一笑,田五娘则淡淡问道。


  难得主动一回。


  林宁呵呵笑道:“控制住了,问题倒不很大。”


  又问皇鸿儿道:“都快子时了,你还不去休息?”


  皇鸿儿目光嗔怨的看着林宁,道:“今日见了妹妹的剑法,钦佩不已,特来请教请教是何剑法……”


  林宁皱眉道:“我不是告诉君儿了吗?”


  别说皇鸿儿目光愈发幽怨,连田五娘都忍不住横了他一眼。


  田五娘也不晓得,自己怎就愿意随他胡闹瞎扯……


  皇鸿儿幽幽道:“小郎君,好歹也是并肩作战过的盟友,且君儿那样喜欢你,你就忍心那般哄她?”


  林宁正色道:“哄她?这话怎么说的?我家娘子所习本就为《神剑御雷真诀》啊!暂时功力不深,还不能引下天雷来……”


  田五娘默默垂下了眼,皇鸿儿则抚额道:“纵是三大武圣当面,他们也不敢说能引下天雷来。”


  林宁嗤笑道:“好像你见过他们三人,请教过一般。好了,还有正事没有?没有快回去歇息吧。”


  皇鸿儿:“……”


  她有自知之明,虽然现在正在破劫身,骨瘦如柴,可至少一双妙目不曾改变。


  天下年轻才俊她见的多了,就算在破劫身中,那些人不似之前那样疯狂痴迷,可也都是惋惜之色,何曾有人会这般无礼的驱赶?

  皇鸿儿气的鼓了鼓嘴,说起来,她也只是个刚过二十岁的女儿家罢。


  见对面那混蛋居然蹙起眉头来,皇鸿儿几乎怀疑人生了。


  她是亲眼看到林宁如何对待田五娘的,她难道就差那么多么?


  强咽下这口不服之气后,皇鸿儿幽怨道:“听闻小郎君不日即将远行,只我破劫之日将近,若断了小郎君的针,留下不圆满之根基,就太遗憾了。故而厚颜登门,寻求两全其美之法。”


  林宁想了想,道:“从此往东至临淄,近两千里道路,皇姑娘往返需要几日?”


  皇鸿儿苦笑道:“如今我身子正是最弱时,脚力不足正常时一半,自此前往临淄,最少也需要三日。”


  林宁再问:“若是背负上我和小南呢?”


  皇鸿儿:“……”


  她简直震惊了,这她姑奶奶的是人话吗?

  一旁田五娘侧过脸,去看窗外的山光夜色。


  不过怎么看都让人觉得,她似乎在表明不认识某人……


  林宁皱眉道:“怎么了?我若骑马去,单程都要半个月。你等得及吗?你要是等得及,我无所谓的。”


  皇鸿儿妙目中闪过一抹悲愤:“……”


  林宁却再度催促:“想好了么?想好了就说,想不好就回去慢慢想,左右这两天暂时还离不开。”


  皇鸿儿怒气值达到了ax,起身离去。


  待她走后,田五娘凤眸静静看着林宁,轻声道:“小宁,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对自己的妻子,林宁的态度温和如春风,他微笑道:“这有什么不好?娘子可千万别以为她和咱们真是一条心的,也别被她现在的可怜假象给蒙蔽了。要时刻谨记,她是魔教圣女。心之狠手之辣,绝非我们小小一个青云寨能比。”


  田五娘若有所思的微微颔首后,又看向林宁,眼眸中带着点笑意,道:“可她那丫鬟,似乎一直想撮合她小姐和你这位小郎君。”


  林宁看起来很冷静,他正色道:“君儿丫鬟的目的中还是带有功利色彩的,因为我能帮皇鸿儿练成魔教圣典《九劫不灭天功》,想要练成这等魔功,若无我的九劫针辅助,便要忍受非人的痛苦,很痛苦。所以,她终究是为了她小姐好。人和人哪有那么容易在一起?我从不相信一见钟情,所谓的一见钟情,不过都是见色起意。我更相信日久生情,譬如我和你。”


  没有哪个妻子,不愿听到这样的话。


  哪怕田五娘心里很明白,男人的情话,往往都是靠不住的。


  但至少此时此刻,她心里颇为受用。


  便主动问道:“你果真要让皇鸿儿负你和小南去临淄?”


  只想想那画面,田五娘就想笑。


  林宁点头道:“真的,宗师之力远超快马,千里马都比不上。而且不用考虑路况,遇山翻山,遇河渡河,都是等闲。”


  田五娘闻言抚额,不知该怎么说。


  这个夫君,到底是靠谱,还是不靠谱?


  林宁近前,轻轻揽住她的纤腰,柔声道:“不必思量那么多,这等小事,交给我去折腾便是。只是待我去临淄后,家里就要劳你辛苦了。”


  田五娘微微抿嘴,笑若空谷幽兰,温言道:“不妨事,比先前轻快许多。”


  林宁见她眉眼如画,愈发喜爱,轻声问道:“娘子,完事了没?”


  田五娘俏面飞霞,凤眸横了林宁一眼,摇了摇头。


  林宁心下虽失望,可也知道自己心急了,他笑道:“没事,我就是怕你肚子疼,没想其他的,真的,哈哈!”


  田五娘没好气看他一眼,面若云烟,见林宁目光炙热,又垂下螓首。


  林宁小声道:“今晚,听我的?”


  “……嗯。”


  ……


  第一百一十四章 皇城司之忧


  “气死我了!”


  东客房夫妻恩爱郎情妾意,西客房皇鸿儿却恨不能摔君儿一跟头。


  君儿见皇鸿儿生气不似作伪,忙小心问道:“怎么了嘛?”


  皇鸿儿怒道:“这样的男人,你还整天说他好,我看你也是个没眼珠子的!”


  君儿听闻此言,知道事关林宁,便笑道:“小姐何时为了其他男子这般动过气?可见小郎君还是与众不同的。”


  皇鸿儿啐道:“他是与众不同,竟想拿我当马骑,让我背负他去临淄!”


  君儿闻言也瞠目结舌起来,想洗地都不知道该怎么洗地。


  岂有此理?!

  哪有以女人为马的道理!


  “小姐,咱们不和他好了,太过分了!”


  君儿气鼓鼓道。


  皇鸿儿没好气白她一眼,道:“什么时候好过?”


  君儿闻言仔细想了想,不由气馁起来,原来一直是她剃头的挑子一头热,郁闷道:“那小姐,我们该怎么办?离开这里吗?”


  皇鸿儿无奈一叹,道:“还能怎么办?”


  君儿“噌”的一下睁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皇鸿儿道:“小姐,你……你你……”


  皇鸿儿哼了声,道:“相比九劫不灭身要遭受的罪过,给他当一次马,又算得了什么?只是,早晚让他还回来!”


  君儿同仇敌忾道:“对!等小姐破了第九劫身,让他日夜给小姐当牛做马!”


  只是话虽这样说,可想起来堂堂圣教圣女要给人当马骑,君儿还是好羞耻……


  ……


  “咦,小宁你这样看我作甚?难道咱们哪里做差了?”


  青云寨黑棍天团从榆林城满载而归后,就急匆匆的来到了龙门客栈报喜。


  可是迎来的,却是林宁一张不善的脸。


  林宁哼了声,道:“这等小事,什么时候汇报不行,非赶这一会儿?”


  心里惋惜不已,刚才说了多少好话,才哄的田五娘软了心,愿意尝试一下新的飘逸技术,谁知就被这群杀胚给打断了。


  今夜再想有突破,怕是难了。


  林宁能有好脸色才怪!

  听他这般说,胡大山、周成等人登时不乐意起来。


  林宁表现的虽然惊艳妖孽,可在他们眼里始终也只是他们大哥的儿子,自家子侄。


  吹这般牛皮,就太过了些,也太糟践他们了。


  要知道,那可是五颗龙髓米!


  按传说价,一颗龙髓米就顶一百斤龙血米,相当于过于青云寨一年的收成。


  如今动了动嘴皮子,就要出了五颗,相当于过去五年的收益。


  实际上远不止,因为龙髓米的价值根本不是龙血米能比的。


  效用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这样大的收获,在林宁口中居然只是小事?


  “小宁,行事不可骄躁。就算近来你出谋划策建功颇多,可也不可生出狂妄之心才是。”


  方林耐心教诲道。


  林宁敷衍的点头应下后,问道:“没事的话,三叔你们就先回去歇息吧,都这么晚了,我没所谓,可你们一个个老骨头一把,别熬的太狠了。”


  “臭小子!”


  一群过来人终于明白过来林宁什么意思了,一个个意味深长的看着林宁和田五娘笑骂了声。


  不过,也真不能再当恶客了。


  将龙髓米交给林宁,又说了已经将那卫庄四人的家眷弟子带回后,便匆匆离去,其他的事,明天再说。


  “娘子……”


  等方林等人终于走后,林宁立马变了脸色,笑眯眯的看着田五娘。


  然而已经清醒过来的田五娘却给了他一个白眼,然后竟凭空而起,盘坐在一张小几上,两把神剑围绕着她,缓缓旋转起来。


  见此,林宁颓丧低头,仰倒在床榻上。


  不过,田五娘见他这般失望,忍不住心头一软,两把神剑因剑主乱了心神,纷纷落地。


  原本躺在床榻上挺尸的林宁听到动静,眼睛瞬间一亮,“噌”的一下坐了起来,看着羞恼嗔视过来的田五娘,发出了不和谐的笑声……


  ……


  翌日清晨,天微凉。


  然而林宁却是神清气爽,看着盘膝坐在小几上的田五娘,只觉得美不胜收。


  不过,一大早也不能清静。


  林宁还未有反应,田五娘却是睁开了眼睛,凤眸含威的看向了窗外。


  两把神剑纷纷归鞘,这般动静,让林宁眉尖一挑,站起身顺着田五娘的目光看向窗外,就见昨日离去的琅琊罗氏老头子又来了。


  身边还带了一个好大的胖子,和三个大口袋。


  见到口袋后,林宁眼睛一亮。


  看他这般模样,罗珍抽了抽嘴角。


  他一旁的姚广时也纳闷:这就是姜太虚拜为半师的人物……


  好在再看去,林宁已经满面书卷儒雅气,好似方才的贪婪只是假象。


  “有朋自远方来,何不进屋吃盏茶?”


  林宁遥遥做了个请之礼后,温言说道。


  与昨日人家空手而来,完全是两种态度。


  见田五娘起身要准备,林宁笑着按下她的肩头,道:“今日不用娘子出面,有我足矣。”


  田五娘眼睛中流露出担心的神色,林宁却俯身在她唇边轻轻一吻,道了声:“放心。”


  ……


  “去喊四叔,让他去将罗荣取来。”


  一楼客堂,罗珍听到一个“取”字,本就不大好看的脸色,又沉了一分。


  昨夜带着几百斤龙血米,外加几百斤胖子,奔波了几百里,以他的功力,虽谈不上什么吃力,可也觉得郁闷。


  没想到如今连龙血米都送来了,这青云寨的混帐小子,仍拿罗荣当犯人。


  他哼了声,道:“小子,你留着于明在这里作甚?于家是真正诗礼耕读之家,安贫乐道,也拿不出多少龙血米来。不若交给老夫一并带走。”


  林宁提醒道:“老丈,一码归一码。”


  这是提醒一份账单算一个人,让人家加钱呢。


  罗珍怒道:“不识好人心的混小子,你当老夫是想占便宜不成?再怎么说,于明也是稷下学宫的弟子,而是经魁魁首之一。就算犯了大错,也该由稷下学宫来处置。你将他扣押在此,早晚惹祸。老夫告诉你,昨日那宋思成为楚国皇城司派往我大齐公办的宗师,昨夜老夫让你们剑下留人,是看在小南那丫头,还有姜太虚半师礼的份上,你们不识好歹非要杀,已经恶了皇城司,早晚会有一劫。难道还想连稷下学宫都恶了?”


  周遭服侍的青云寨人听闻此言,一个个都变了面色,担忧不已。


  林宁却奇道:“那名叫宋思成的老狗杀上门来,行事还那般下作,我们杀不得?老丈,昨日就算听了你的求情之言,放他一马,以你老人家的智慧,难道以为他会就此作罢?”


  罗珍闻言不出声了。


  会个屁!

  楚国皇城司的人一个个仿佛都沾染了他们镇国功法《霸王鼎天神功》的霸气一般,行事最为霸道。


  宋思成昨日吃了那么大一个亏,丢了那么大的脸面,若是生还,用不了多久就会请来宗师好友,将青云寨移为平地。


  楚国并不挨边儿草原,不怕北苍因此发兵攻打。


  只一个忽查尔,那就简单许多了。


  忽查尔会不会为青云寨出头是一回事,就算他愿意出面,皇城司的主人镇亲王也不会怕忽查尔。


  忽查尔之所以敢在齐国放开手脚大开杀戒,是因为稷下学宫的蠢货伏杀了图门汗,若非如此,忽查尔也不敢如此行事。


  真当夫子的君子剑杀不得人?

  所以,楚国皇城司并不会太过忌惮青云寨的背景,顶多皇城司那位亲王不会亲自出手罢了。


  他见林宁面色淡然,不由奇道:“你果真不怕?”


  林宁呵呵一笑道:“自然不怕。”


  罗珍一点也不信,哼了声道:“这世间露面的宗师虽然就那么几个,可三大圣地内却不缺宗师。多的不用,皇城司派出三位高品宗师来,你小小一个青云寨再多十倍人手都顶不住。你凭什么这般自信?”


  林宁哈哈笑道:“凭我青云寨有宗师!老丈,我不妨直言相告,若果真有三大高品宗师来袭,我娘子根本不会去抵抗,她会孤身逃入千里沧澜山。而我们,却会拼死抵挡,纵死也绝不做俘虏。但是,我们山寨死一个人,我娘子就会杀一千个楚国人为我们报仇。死一百个,就杀十万人。我们全死了,在皇城司彻底杀了我娘子前,楚国必将血海滔天!”


  罗珍闻言面色骇然,厉声道:“此为魔道!楚国百姓有何罪孽,为何要滥杀无辜?”


  林宁奇道:“老丈,我青云人又有何罪孽?为何要被人肆意杀戮?只准他皇城司的人收人好处来杀我们,却不准我们报复,天下有这样的道理吗?”


  罗珍闻言一滞,顿了顿后,看着林宁缓缓道:“此事我会派人送信给皇城司,说明原委,至于他们如何处置,老夫就无能为力了。不过,你们背后毕竟有胡虏那头苍狼在,此事又理亏在前,皇城司虽素来霸道,但也极为骄傲,他们不会做的太过分。”


  林宁闻言真有些意外,目光诧异的看着罗珍。


  罗珍哼了声,道:“莫要将我等都小瞧了去,你青云寨自以为立身正,其实都是皮毛。到了如老夫这等地位的人,只要不涉及根本,大都还是以理字为先。”


  狗屁的以理为先,他庶子罗成在榆林城干下的那些勾当,真让人捅了出去,琅琊罗氏的千年清誉都要受到影响。


  而他又不可能下手灭口,便只能行怀柔手段。


  论起笼络人心的怀柔手段,以千年世家的传承底蕴,就算林宁二世为人,也在不知不觉中掉了进去。


  所幸,罗珍目前并无坏心。


  林宁沉默了下,起身行了一礼道:“确是我小觑天下英雄了,原以为齐国只一个姜太虚,没想到……”


  见他若有所思,罗珍心下满意,又道:“你小子也别把人都想的那么好,老夫说的是大多数,但也不乏一些人,为了利益不择手段。”


  林宁哂然一笑道:“这我自然知道,譬如宋思成嘛。但不管如何,都多谢老丈指点迷津了。小山,再派人去告诉你爹,连于明一道带来。我青云寨,素来都是受人滴水之恩,必会涌泉相报。”


  罗珍面色稍霁,指了指一旁的姚广时正要开口,忽地白眉皱了起来,眼神凌厉的看向门外不请自入的二人。


  嗯?黑冰台的番狗?


  ……


  第一百一十五章 防备

  “嗯?”


  林宁看着身着黑色玄衣的程耀华和姚玥峰进门,心中自然了然他们的来意,面上却微微讶然,问道:“程兄、姚兄,你们这是……”


  打进门起就一直留意林宁面色表情的二人,看到他这个样子,心里都一定:

  毫无破绽。


  再看他身边那人,二人不由警惕起来,明显是上位者的气度,还是齐国的。


  因为身上那股腐儒气隔着老远都能闻到……


  姚玥峰面无表情,没有开口,程耀华则笑呵呵道:“家里派出来公干,正巧路过此地,见林小兄弟在此,就进来坐坐,讨杯茶吃。”


  林宁忙让人安排,请二人在邻桌入座,笑道:“还没吃早饭吧,再来份早饭?放心,不收你们高价,我们客栈从不宰客,都是明码标价。”


  听闻此言,姚玥峰和程耀华都抽了抽嘴角,无语的看着林宁。


  林宁愧然道:“不是林某吝啬,只是如今山寨几百口子人,全指望这间客栈来供养,所以不能请两位东道了。”


  程耀华打了个哈哈,笑道:“林小兄弟能带山寨走正道,原是好事,当支持,当支持。”说罢,看着墙壁上的“菜单”念了两份早点后,见茶水送至,又斟了两碗茶水,啜饮了口后不经意问道:“原是想在天剑山落脚,不想那个猴子又不知去哪里野了,他们山上的人也不清楚他的去向。林兄弟这两日可曾见过他?”


  林宁闻言苦笑道:“见他?别说见他,你们差点连我都见不到了。”


  程耀华忙问道:“怎么说?”


  林宁郁闷道:“燕郡赵家那个疯婆子用了十颗龙髓米,请了楚国皇城司的宋思成前来杀我们。若非山寨正好有高人做客,才反杀了宋思成,今天两位兄台看到的,只有一片废墟。”


  程耀华和姚玥峰都下意识的看向林宁身边的那位老人,认为他多半就是林宁口中的高人。


  林宁也不小气,介绍道:“这位老丈便是千年名门琅琊罗氏的族长。”


  程耀华和姚玥峰二人闻言凛然,大齐十二大高门中,除却孔孟二门以诗书传家外,其余十大高门中,皆有宗师镇族。


  而在这十家中,琅琊罗氏可排前三。


  由此可见,罗珍实力之强。


  程耀华原本还抱着轻视审视之心,此刻却不敢造次了。


  小小一个青云寨,前和北苍王庭关系匪浅,如今竟然又和琅琊罗氏搭上了关系。


  这等背景,已由不得他们不重视了。


  他沉吟了稍许,决定卖个人情,道:“林兄弟,上回登贵山寨之宝地,因草原圣萨满一事,未能尽兴一游。回去后想想,青云寨实在不负直上青云之名,因此我有一个不情之请,想再去游览一番贵山寨,沾沾青云之气,说不定也能升官发财,娶得娇妻美眷……不知可有此幸?”


  林宁装作听不懂,呵呵笑道:“这有何难?上回的确事不凑巧,今日若两位兄台得空,只管去游便是。只是有一事还请两位见谅……”


  程耀华忙问道:“何事?”


  林宁笑道:“如今客栈内有贵客,不便陪同二位同往。只能安排山寨头领,引二位四处逛逛。”


  程耀华笑道:“本就当了恶客,哪里还敢劳动林兄?”目光有些深意。


  又客套了两句后,二人在匆匆赶来的周成的带领下,上了青云山。


  等两人走后,罗珍面色复杂,轻轻一叹道:“天剑山那把老天剑,竟然栽在了黑冰台之手,世事难料哪。”


  林宁闻言唬了一跳,这都看得出?

  他看向罗珍道:“这怎么可能?”


  罗珍其实一直留心着林宁的表现,见他这般模样,摇头道:“老夫不信你方才没看出名堂来,不过这二人许是计较老夫在此,也许是给忽查尔颜面,故意表现的如此拙劣。你能有此警惕心也好,也难怪你这般谨慎,侯万千这样的绝世人物,居然也栽了……”


  他和侯万千还交手论道过,说起来,侯万千的实力其实比他还要高出一筹来。


  侯万千的际遇,连他这个千年名族的族长都感到羡慕,那可是千年前的剑冢传承啊!


  不过,侯万千多半就栽在这上面。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想来黑冰台惦记着剑冢传承不是一天两天了……


  若有机会,他都不会放过,更何况黑冰台?


  念及此,罗珍想起了昨日所见之阵仗,若非曾经和侯万千亲自交过手,罗珍昨日几乎就怀疑起青云寨那个用剑女宗师的剑法来路了。


  如此强大的剑意,他平生都未见过几回。


  但那女宗师的剑法,和侯万千有明显之不同。


  听说草原那头老苍狼的母亲送给青云寨一部剑经,可突破武宗。


  想来就是昨日所见之剑法了。


  有那头老苍狼在,这部剑法基本上就没人敢惦记了……


  没多久,胡大山亲自押着罗荣和于明前来,原以为必死无疑的二人,看到罗珍又愧疚又激动,齐齐行大礼参拜,声音哽咽。


  然而罗珍却没看二人,他指着身旁的姚广时,道:“这是罗家门人,善经济之道,往草原贩卖些丝绸瓷器。原本老夫不欲理会这等营生,只是一来他老子是老夫的门生,二来,人还算恭敬,今日这些龙血米,都是他多年的积蓄。如今他两只商队都在草原上,忽查尔成圣,草原上各部头人正不知该如何巴结,图门汗受伏重伤,恰好给了他们一个展示忠心的机会。进入草原的中原商队,十之八~九都要遭殃。你们青云寨和草原关系密切,若有机会,可帮他一把。至于如何帮,能否合作,你们自己商议。”


  说罢,也不理面色煞白的姚广时,以他的身份,做到这一步,已是仁至义尽。


  他对依旧叩首跪伏在地的二人喝道:“猪油迷了心的两个混帐,还不快滚起来。罗荣回琅琊,于明回学宫。”


  跪地二人闻言身子一颤,有些迷惑不解。


  不过林宁则猜测出了一些,目光怜悯的看着于明……


  瞥到林宁的眼神后,罗珍对犹自懵懂不清的罗荣愈发恼火,却不愿在人前教孙,冷哼一声,大步离去。


  待罗荣和于明面色苍白的离去后,胡大山纳闷道:“我怎么总觉得有些不对,这俩坏小子,怎么分开两路?”


  邓雪娘讥笑道:“一个回家,一个回那劳什子学宫,这有什么不对的?”


  胡大山看向林宁,道:“小宁,你说说,我怎么就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林宁呵呵笑道:“四叔还真是粗中有细,罗荣有家族庇佑,多半已经从此事中脱身出来。而于明……回到稷下学宫,第一件面临之事怕就是被剥夺学籍,然后再被打入死牢中,总要有个背黑锅的嘛。”


  胡大山恍然,大手抓着脑袋哈哈笑道:“我就说哪里不对,格老子的,原来还有这些弯弯……对了,那罗家那位老头儿还要救他?”


  林宁笑道:“他堂堂琅琊罗氏族长亲自出面,要是还落一个在咱们手里,他哪还有脸回去?为了罗家的体面,他也一定要一并救出。”


  邓雪娘听的好笑道:“有这么多事吗?我怎么觉得,罗家这老头看起来不像是坏人?”


  从楼上下来的田五娘看起来也觉得这老头还行,看着林宁微微颔首。


  林宁摇头道:“永远不要去相信一个上位者的善心,真正的善良者坐不稳那个位置。”


  邓雪娘不服气道:“罗家这位老头儿怎么说?虽然他有个黑心儿子,不过他儿子已经被大当家的斩掉了脑袋,算是报了仇了,这老头儿,我瞧着不坏,人家教了你那么多东西。”


  林宁呵呵笑道:“这就是人性的复杂之处。但你们必须认识到一点,罗珍之所以这样帮咱们,只是因为他无法对咱们行恶,无法将我们青云寨灭了,既然这条路走不通,他就换一条路走,便是拉拢我们。”


  说至此,林宁自己都有点恍然大悟的意思,他看着田五娘呵呵笑道:“差点让这老货给装进去,他这般做,终究还是为了补罗成当年的坑。他是为了堵住咱们的嘴,不然琅琊罗氏族长的不肖子,在榆林城勾结山贼,妄图霸占一线天走私同道,呵,够他罗氏喝一壶的。若不是有忽查尔东行带来的威慑,这老货十成十会干掉我们。所以……”


  他话锋一转,看向邓雪娘等人,道:“说深刻些,那些大势力的上位者和咱们这些连平民都算不上的山贼,是天生对立的敌人,他们根本看不起咱们。除非有朝一日咱们能真正洗白,成为一方豪雄,否则,只要他们摆脱了忽查尔的影响,人家想什么时候灭咱们,就能光明正大的灭了咱们,世人只会称赞,而不会为我们叫屈,明白吗?绝不能对他们抱有幻想。”


  天剑山不就如此吗?


  从楼上下来的皇鸿儿听闻这番话后,幽幽妙目变得复杂起来。


  这个边陲荒野中长大的少年,难过果真是生而知之的天眷之人吗?

  否则,又怎会有如此深的见识?

  他如此防备于我,莫非就是基于此?

  莫名的,皇鸿儿又想起君儿丫鬟之前的话来。


  若果真有夫如此,无论对她的武道修行,还是日后接掌圣教,都有莫大的助力吧。


  看看那田五娘,如今何其幸运……


  ……


  第一百一十六章 大有可为(第三更!)

  “大致事情就这么多,四叔你将龙血米送回山寨,交给孙爷爷,他这几天愁的上火,小智他们将山寨所有的龙血米都带在身上,库房里都空了,孙爷爷最后那两颗牙都快愁掉了,今晚总能睡踏实了。”


  在一片丰收的喜悦笑声中,林宁又道:“小山你去和罗老头带来的那人去谈,和云中蒙家什么条件,和那人也一样。尺度如何,你自己把握。”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落在了胡小山身上,可怜小脑袋还头一次被如此多重量级人物关注,一时间压力山大,结巴道:“小……小宁,我去谈?行吗?”


  这般模样,别人可以理解,胡大山不能,他怒声斥道:“混帐东西,如今这些都是小宁一手办起的,你们这些臭小子们平日里最不服他,觉得有机会你们干的比他还好,如今也有脸子问行吗?”


  胡小山整个小脑袋都如同被红烧了,散发着滚滚热浪,垂头丧气辩解道:“不是我不敢,我是怕坏了山寨的大事。”


  林宁笑着拍了拍他的胳膊,道:“做大事,一定会付出代价。你放开手去做,没什么了不起的,就当是历练。真要谈崩了也没所谓,用一次失败,换取你的长进,我觉得值。”


  胡小山简直不敢相信这种话是尖酸刻薄的林宁说出的,傻傻的看着他,连其他人也纷纷惊讶。


  然而就听林宁又道:“毕竟你们天资和智慧实在有限,无法和天才的我相比,可以理解……”目光慈悲怜悯,如同在看低能儿。胡小山直觉得方才的感动真是瞎了眼!

  果不其然,林宁之后之言才是他的本色:“但这等失败,可一不可再。如果下次还是失败,就要去思考,到底败在哪里了,因为猪都不会在同一个坑里摔倒两次。下次要是再失败,恭喜你,以后你就是我青云寨的夜香大总管了,东山阔叶林旁的那座大粪坑,就是你未来的天下。”


  胡小山面色发白,咬牙恨声道:“谁说老……谁说我一定会失败?不就是照你上回的路数去说?”


  林宁呵呵笑道:“读书练武都要讲究不拘泥于套路,你若抱着这种心态,非被那姚广时吃了不可……罢了,我就不管那么多了,我只看结果,如何去谈是你的事。”


  说罢不再搭理胡小山,看向田五娘道:“大致的事,如今都有了头绪。唯一有些风险的,便是楚国皇城司那边。不过我预测,短时间内他们应该不至于来犯。但果真要有不可力敌之强人来袭,你就按我之前所言,谁也不要管,你自己逃出去,回过头来千百倍的复仇!你逃出去了,大家都有一条生机。你若犯傻一起往坑里跳,就真的全无希望了。其他事都可以听你的,唯独此事,你一定要听我之言,记下了吗?”


  田五娘看着林宁,缓缓颔首。


  其他人都变了脸色,有些骇然。


  皇鸿儿却失神的怔怔看着林宁,这等杀伐果决,堪称冷酷的心性,这等天生就是我圣教中人啊!


  “此去临淄,我最多旬日而归。回来前,山寨最好不要有大动作。并非我信不过你们,只是人多智众,一起商议着来,总会妥当些。”


  林宁说罢,邓雪娘没好气道:“你不在,我们也折腾不出这么些事来……”不过又奇道:“临淄距这千里之遥,小宁你十天就能赶个来回?怎么可能?”


  林宁风轻云淡道:“雪姨,你们对我其实还是有偏见的。你们只看到了我的天资惊艳,却没有看到我在背后的努力。”


  邓雪娘等人闻言一阵无语,大家朝夕相处,谁干点啥都知道,多咱见过林宁努力过?


  皇鸿儿更是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昏死过去。


  他在背后的努力?!


  这小贼是准备在她背后努力!!

  若非药王谷覆灭,九劫针法只面前这小贼掌握,她堂堂天地神教的圣女,岂能受此奇耻大辱!!


  皇鸿儿打定主意,等日后九劫天生大成,必要这小贼百倍偿还之日之羞耻!

  林宁似读懂了她的心声,眼神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


  老子会怕你?


  等你九劫天功大成,老子老婆都到武圣了!

  分分钟拍死你!


  再者,你什么时候能到武圣,还取决于我的心情!


  皇鸿儿居然读懂了林宁的眼神,气个半死。


  也不知为何,素日里古波不惊,以居高之姿态俯视众生的魔教圣女,在林宁跟前渐渐失守,总是容易动怒。


  ……


  “二位仁兄,实在抱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海涵。”


  直到近落日时分,程耀华和姚玥峰二人才从山寨出来,林宁歉意说道,虽然面上并没有什么歉意的表情,还有些冷淡。


  今日二人让方林领着转遍了青云寨角落,连四周山林间都逛了遍。


  且和山民们交流了不少,甚至还去药庐转了圈。


  这般探究,林宁自然不会有好脸色。


  程耀华呵呵笑道:“林小兄弟哪里话,林兄弟虽处于绿林草莽间,但非寻常乌合之众可比。上回就听说林兄弟好读书,且因为读透了书,武功和医术都极为高明。今日还有一事想咨问林兄弟,还望林兄弟不吝解答。”


  林宁淡淡道:“说吧,你们是黑冰台的人,我如何敢不答?”


  程耀华连忙摆手笑道:“不至于,不至于,真是虚心请教。是这样,黑冰台有一极重要的犯人,中了弑仙散之毒,却被其同党给救了出去。我想问问林小兄弟,可知如何医治弑仙散之毒?”


  林宁摇头道:“我连听都没听过这种毒。”


  言尽于此。


  程耀华也不在意,他本就想让林宁看出些什么,林宁现在才看出来,已经有些迟钝了。


  不过该看的该问的都看罢问过了,也该告辞了。


  又说了些场面话后,程耀华和姚玥峰自行离去。


  二人原本就没抱什么希望,越是了解侯玉春的人,越知道此人之鬼精。


  当日没拿下,往后再想拿下可能性就不大了。


  二人不过走个过场,给太上长老连石生一个交代罢。


  看着二人远离的背影,林宁微微眯起眼来。


  今日是借了罗珍的东风,压下了黑冰台的气焰,不然,他们就不会这样好说话了。


  而罗珍因心存笼络,倒也不介意当一回梯子。


  但林宁能借一次东风,却借不了第二回。


  他也不能将希望都寄托在别人身上……


  看着西边烧满天际的火红云霞,林宁怔怔出神。


  最近传来的消息,中原三国天灾不绝,西南边陲的蜀国更惨,百姓易子相食者比比皆是。


  活不下去,揭竿而起的造反义军更是不知凡几。


  这两日,林宁甚至发现连云秦古道上,都有了衣衫褴褛面色木然的流民在游荡,也不知终点在何处。


  种种迹象表明,世道真的开始不稳了。


  但是这种不稳,对于中原统治者来说,是一种压力。


  却未尝不是青云寨发展壮大之机……


  “小宁,草原王庭派人送了好些书来,说是大汗答应送给你的工匠书,我翻了翻,各种工匠农事水利的书都有,整整二十大箱,你要这些做甚……”


  林宁闻言,眼中闪过一抹惊喜!

  太好了!

  他杀了那么多山贼,留着那么多功德点没用,等的就是这一天!

  只凭武力,青云寨发展不起来的,也支撑不起太多的武力。


  武力的本质只能毁灭,却不能创造。


  但是,若能以农业为本,工业为辅,再行以商路,青云寨很快就能在乱世中扎下一片根基。


  假以时日,大有可为!

  ……


  第一百一十七章 感动

  翌日清晨。


  青云寨,聚义堂。


  经过一夜“苦读”后,第二日清晨,林宁将青云寨几位当家人召集起来,宣布一件大事:

  “我们要招人,人手远远不够!”


  众人闻言纳闷儿,方林道:“山寨不是一直在招人么,法克大师,妙秋师太,射日门主……”


  林宁摆手道:“这些都是当头目的,我们要招普通人,普通百姓。”


  胡大山大手抓着脑袋,摸不着头脑,问道:“小宁,咱们招喽啰做甚?喽啰太多没甚用,光吃饭。”


  林宁微笑道:“开荒,种地。”


  “啥?”


  众人齐齐惊呼,老子是山贼好么,不是泥腿子农夫。


  林宁拍了拍身边一卷书,笑道:“胡虏不识字,就算有通晓中原雅言的,也不知此书之贵重。在我看来,这本《齐民农术》,比十部地级功法都贵重!这里面记载着如何开荒,如何制作农具,如何育种,如何播种,如何耕种,如何浇水,如何施肥,还有如何制肥。有了此书,我们就不用再怕被人扼住咽喉,不怕断粮。若是能自己种出粮食蔬菜,我们自己又有盐,后山还有走兽供给肉类,便真正有了立身之基。无粮不稳,没有粮食供应自给,什么时候都不踏实。”


  方林迟疑道:“我不是没想过种地,可是地有,隔壁山谷就有不少平地可开荒,沙海寨那边地更多,可是没有水啊。咱们虽守着一条沧澜江,但沧澜江江堤为天地造化所设,都是坚硬的岗岩,只能一点点从里舀,没法引流啊。水利不通,靠担水种田,不是常法吧?”


  林宁笑道:“巧了,王庭还送来了一部《水经考注》和《天工录术》。我翻了翻,已有解决山寨缺水的问题,待我从临淄回来,山寨再不复缺水之忧。所以这些,都不是难题。真正的难题,还是人手欠缺。”


  邓雪娘不解道:“小宁,何必再折腾?如今山寨不是挺好的吗?连宗师都有了,往后吃香喝辣不在话下,何苦再搞三搞四的?”


  周成说的是:“小宁,虽说如今粮价高了不少,从前一两银子可买二石米,现在只能买一石半。咱们北方田地,一亩能得一石已是良田,中等田一亩不过得七八斗。我觉得,买比种地来的快,也来的轻快。就算怕别人卡粮,咱们建个大粮仓,多存些不就好了?小宁,咱们如今不缺银子。旁的不说,拿一二斤龙血米出去卖,买回来的粮食这座房子都堆不下!”


  旁人听了都觉得有道理,林宁却嗤笑道:“八叔,你去买那么多粮食试试?如今三国都天灾不断,谁家有那么多富裕的粮食大量出售?就算你敢买,有人敢卖,可等无粮闹出民乱来,咱们立刻就是众矢之的,三大圣地便有足够的大义,出师平了咱们,谁当靠山都不成。当然,少量购买还是可以的。此事交给小山去办,让他和云中蒙家那伙人还有那个姚广时联系,用盐买粮。要不动声色,细水长流,多多益善。却不可一下买上那么多,那是取死之路。”


  其实他还有另一筹谋划未言,那就是功德!


  既然大肆杀戮换取功德之路太危险,容易迷失心性,那么大量救人总行吧?

  可他又不愿做圣母,白白拿银米去救济,那么以工代赈跑马圈地就成了上上之法。


  乱世灾荒之年,将那些流民聚拢起来,编制成开垦兵团,既能救人无数,还能因此免去许多潜藏的祸患。


  历代黄巾、蚁贼之难,无一不造成生灵涂炭,十室九空。


  若是青云寨能收容十万众,岂非功德无量?


  偌大沧澜山,何止能容十万众,百万都能容得下,前提是要有足够的粮食。


  果真救得百万人,免去苍生大难,功德之丰厚,林宁觉得他能一路开挂直到武圣……


  当然,以青云寨现在的家底儿,能救一百人都吃力。


  毕竟已经入了秋,再过二月就要下雪了。


  到时候连山都封了,打猎都没去处,只出不进,人多根本扛不住。


  所以百万众想都不要想,但十万众,


  “此事倒也不必急,八叔且先去帮小山和姚广时谈,尽量多弄些粮回来。然后青刀卫全部出动去山里打猎,这个可以多多益善。除却母的和幼的,其他是肉都捡回来,如今咱们又不缺盐,把肉用大盐腌制了晾晒起来,能起大作用。然后三叔开始收人,收的难民先安置在沙海寨,我会留下条陈,如何教导他们守规矩,如何让他们学着安营扎寨,甚至如何出恭,如何收集粪肥,都按章程办,就不会出问题。对于刺头,也不用手软。该打的打,该赶走的赶走,该杀的杀。”


  林宁没有再给众人辩论的机会,直接定下了基调。


  方林止住了邓雪娘,笑道:“左右如今不用出去劫道,都空闲的紧,既然小宁想做,我们这些老骨头就帮他一把又何妨?”


  林宁则正色对邓雪娘道:“雪姨,天下大势纷乱,这种时局下,青云寨只有两条路可选。要么被人干掉,要么壮大起来,干掉想要吃掉我们的敌人,不会有第三条路可走。我们不可能永远靠五娘来守护我们,她只是人,不是神。而且真到了大乱之时,一个宗师的力量,远远不足以庇佑山寨。反而,别人会因为青云寨有宗师,率先群起而攻之。若我们不强,纵是一头猛虎,在群狼环伺中,也护不住一群绵羊的。”


  邓雪娘被说的面色一阵青红,恼羞成怒道:“老娘管你这么些,反正我每天被你指派的没一刻闲功夫,你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去吧!”


  她原以为这小子就算不拿她当老岳母敬着,总也当得起半个吧?


  别以为她不知道,这混帐私下里和她女儿的勾当。


  虽然妮妮听她的话,没真个将身子交出去,可又有什么分别?

  看也看了,扎也扎了,推也推了……


  谁知这混小子吃干抹净不认账,不拿她当丈母娘,真是岂有此理!


  林宁见她果真恼了,在田五娘的目光示意下,干咳了声,道:“雪姨,公事堂上无私事,涉及山寨几百人的身家性命,我也不敢在公事上徇私。你若有气,等下去后,任打任骂。我是晚辈,你想怎么着都行。”


  虽然只是体面话,邓雪娘自然不可能真的打骂林宁,旁的不说,春姨那关就绝对过不去。


  女儿本来就只能做小,她再敢造次,还给不给周妮妮留活路了?


  因此哼了声,道:“我就这张嘴多说一点,你不用理会。你指派的活计,我哪样也没落下。我还是做我的掌柜金镶玉去吧,就你一天古怪,还非要给我改个名儿!”


  众人大笑,将之前的尴尬凝重气氛一冲而散。


  笑罢,林宁又道:“明日启程去临淄,这次我先探一回路。争取有一天,这十万里大好河山,山寨之人都可随意去逛。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岂能甘心困囿于小小一方山寨中?”


  方林、胡大山、周成等人闻言,不禁荡气回肠。


  纵然他们这一辈子就这样了,可也不甘他们的儿子,他们的孙子,只能生生世世的在这荒野边陲之地做一辈子的草寇。


  之前他们从没想过这些,因为能守住一个青云寨就不错了。


  当时近邻沙海寨一直虎视眈眈,榆林城中更有生死大敌。


  那会儿,山寨上下想的都是生存和报仇!

  谁能想到,短短不到二月时光,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如今,他们也能够将目光,看向外面的世界了……


  ……


  墨竹院。


  因为明日就要回程,所以宁南南今夜被春姨带了回来,住在山上。


  春姨给她做了丰盛的晚宴,还特意请了三个帮厨,总算让宁南南吃了个饱。


  春姨还好,可三个帮厨却被宁南南的恐怖饭量给唬住了。


  得知明日就要离开,方海松了口气。


  不然,沧澜山上的野物怕要迎来亡族灭种之灾……


  吃罢晚饭,幸福满满的宁南南就被小九娘带去了她的房间,看到小九娘将一件件珍贵的礼物放在小包袱里送给她,让她带回家,宁南南感动的眼泪花花,颤声道:“九娘,你……你真的要将这些都送给我?”


  虽然不知道这些东西到底值当多少银子,可看它们非金银即玉石,显然价值不菲。


  这些都是九娘过生日时,山寨几位当家人送的。


  除了五娘、林宁和春姨送的外,其他的都被她打了包袱送给了宁南南。


  看着这些,宁南南激动的嘴唇都颤抖了起来。


  对于一个为了给母亲抓药,被逼的几乎尝尽世间各种艰难的半大孩童来说,这些礼物显得弥足珍贵。


  有了这些,她就可以为她娘请最好的郎中,吃最好的药了。


  感动的无以名状,宁南南噗通一下跪地,大礼拜下,唬了小九娘一跳。


  她忙去拉宁南南,可看着宁南南几乎圣洁的面色,她又不好强拉。


  宁南南郑重的看着小九娘道:“九儿,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亲妹妹!你放心,我一定会十倍百倍报答你的大恩大德的,请再受我一拜!”


  说起来,宁南南也不过是个才九岁多的孩子。


  但是这一刻,小九娘看着她纯净的像是这个世界上一泓最清澈泉水的眼睛,笑眯眯的点头道:“我信你,不过不用拜了哦。等你长大了,记得来寻我玩!”


  宁南南还是拜下去了,抬起头“咣咣咣”的拍着胸脯严肃保证道:“小九儿你放心,等表哥给娘治好了病,夺回宁家老宅,我就立刻回来,和你姐姐学武功!”


  小九娘闻言,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语重心长劝道:“好孩子,别急,多在家待几年,要好好孝顺你娘!”


  ……


  第一百一十八章 启程

  天还未明。


  满面霞色的田五娘凤眸中再不见一丝雪山冰湖之寒色,尽是娇羞和水色。


  在林宁即将远行的前夜,新婚二人终于圆了房。


  一个宗师体质,一个一流高手,身体素质都极强,初尝人事,又怎舍得浅尝辄止?

  一夜鱼龙舞,人间至美妙事,此处就不赘述了。


  林宁轻轻为田五娘画着眉,四目不时触碰,柔情蜜意交织。


  若非到底女强男弱,他已弹尽粮绝,这会儿怕又要一场大战……


  似是读懂了林宁眼中的遗憾,田五娘娇羞之余,又忍不住好笑。


  不过她更关心大事:“小宁,此次前往齐国,要速去速回。宝勒尔她父亲在齐国大开杀戒,那些人的家人拿忽查尔无法,我担心他们会迁怒到你身上。”


  林宁笑着轻抚她的俏脸,道:“你放心,有皇鸿儿在,我不会有事的。”


  “……”


  田五娘:“她毕竟是魔教中人。”


  林宁笑道:“不怕,她那九劫不灭身没有我的九劫针相辅,不等突破第九劫,人就要被折磨成疯子,心性大变,和鬼一般。我想,魔教之所以被人称之为魔教,便和此有关。只是奇怪,药王谷和魔教到底什么关系?两者之间,怎会有这等明显的联系?”


  田五娘浅笑道:“你可以问问皇姑娘。”


  林宁闻言心下一凛,强大的求生欲让他正色道:“娘子,有一言为夫不知当讲不当讲!”


  见他又作怪,田五娘轻轻抿嘴,道了声:“讲。”


  林宁竖起大拇指,赞道:“娘子这一声‘讲’,真是妙不可言。既含有娘子清冷如月宫仙子的灵意,又显示出娘子身为一方大佬的威势,赞,实在是赞。”


  田五娘被这油腔滑调逗的笑出声来,横他一眼道:“你说的不是这个。”


  林宁干咳了声,又正起脸色来,道:“娘子,那皇姑娘终究是魔教中人,虽然看起来娇弱,可万不可真将她当做娇弱之辈。这娘们儿,看起来总不像是好人啊!”


  田五娘面色忽地古怪起来,林宁忙问道:“怎么了?”


  田五娘微微抬了抬下巴,道:“她来了。”


  “谁?”


  林宁初时还未反应过来,不过随即就感觉到房门外,有一股寒气透过屋门渗了过来。


  林宁幽怨的看了田五娘一眼后,话音一转,道:“不过,我相信她对能真诚合作的人,还是抱有善意的。其实也难为她了,身在魔教那个狼窝中,若没几分手段自保,还不早被人吞的骨头渣都不剩了?”


  “哼。”


  屋外飘进一道勉强原谅的冷哼声,随即才敲了敲门。


  “谁啊?这么早……”


  林宁故作不知的问道。


  “……”


  田五娘抚额应了声:“进来吧。”


  因为今日就要出发,而君儿丫鬟不能同往,所以昨夜和皇鸿儿一道住进了山寨中。


  这会儿皇鸿儿面色不善,眉眼深幽的进来,先与田五娘微微颔首,而后同林宁道:“该出发了。”


  林宁眉尖一挑,不过看了看皇鸿儿的脸色,也没敢嫌早。


  他从屋子一角拿出一个双肩大背包来,背在身上,又取出一个垫子……


  皇鸿儿见之额前青筋跳了跳,声音却愈发幽柔妖娆,问道:“小郎君,你取这个做什么呀?”


  林宁其实想说,你太瘦了,骑起来不舒服硌得慌,可看到皇鸿儿眼中丝丝杀气,便道:“我怕你着凉,给你带个小杯子。”


  “我,用,不,着!”


  皇鸿儿咬牙说道,心中气个半死。


  田五娘在一旁侧眸看了眼……


  似在警告,差不多行了。


  林宁得意的差点没乐出来,将垫子往旁边一丢,而后给了田五娘一个大大的拥抱,柔声道:“等我回来。”


  田五娘轻轻应了声:“嗯。”


  看到这一幕,皇鸿儿不知怎地,有种被苍天惩罚的感觉,何其无辜,这一大清早的……


  君儿从外面进来,也准备了一个小包裹,里面应该是皇鸿儿的换洗衣裳。


  春姨也来了,看模样却应该是一宿未睡,看着林宁明显带着担忧。


  一个从未进过城的小山炮,这次却要远行千里,还要解决棘手问题。


  尽管近来林宁已经展露出各种才华,可在春姨眼中,却依旧是个孩子。


  “宁儿,都准备妥当了没有?可别漏了什么,这样远的门儿……”


  林宁笑道:“春姨放心,有皇姑娘在,不会有事的。”


  饶是以春姨“自家孩子最好”的心态,听闻这话都忍不住嗔怪道:“皇姑娘是女孩子,你靠她?”


  林宁点点头,道:“对,我靠她。春姨别看她娇弱瘦小,其实了得的很。”


  春姨没好气道:“那天五娘打坏人,我都瞧见了。只是就算身手好,人家也是个姑娘家。在外面你得照顾人家,不能欺负人。”


  这话暖的皇鸿儿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可见林宁嘴上应的很好,表情却是“呵呵哒”,又气不打一处来。


  只是她也发现,经常这般气一气,心中积攒的乖戾阴鸷之气,似乎渐渐消散了不少。


  修练九劫不灭身,忍受极度非人之苦,心中岂能平和?

  长久以往,便是入魔的祸根。


  能和这不着调的人逗逗嘴,以毒攻毒一番,许也是好事。


  “小南呢?”


  林宁问道。


  春姨笑的无奈,道:“还没醒,这真是个好孩子,心中无私,吃的好睡的香。又不是缺心眼儿的那种憨,心里也惦记着家里呢。”


  众人好笑,这不是憨又是什么?

  唯有田五娘点头附和道:“小南赤子澄净之心,世间少见。以此心专注习武,前途无量。”


  皇鸿儿轻笑道:“若非这丫头是你们的亲戚,我还真想收到名下。虔于习武,十载可破宗师。”


  林宁摆手道:“闲话不扯了,趁着日头还没出来,咱们赶紧出发吧,早去早回。”


  一行人前往九娘的房间,去接宁南南。


  因林宁为至亲,不必避讳,众人推门而入,就见一张并不大的床榻上,宁南南四仰八叉的躺着,呼呼大睡。


  可怜小九娘,只能蜷缩在宁大魔王手和腿之间的角落里,安静入眠,乖巧的让人心疼。


  春姨上去温柔唤道:“小南,该起床出发了。”


  一连唤了几遍,宁南南依旧睁不开眼,只口中无意识的呢喃应着。


  林宁见状,上前说了句:“小南,该给你娘抓药去了。”


  众人便见宁南南红润润圆乎乎的脸上,一双大眼睛“唰”的一下睁开,一骨碌翻起身来,就要下地,然后才看到一屋子人正在看她。


  宁南南眨了眨茫然的眼睛,奇道:“耶?你们怎么在这?”


  春姨等人却被她方才的动静给感染的心里发酸,一时只怜爱的看着她。


  林宁轻笑道:“咱们该启程出发了,早点到家,早点给你娘看好病。”


  宁南南闻言精神一震,响亮应了声:“好!!”


  不过想起床榻上还在睡着的小九娘,又忙捂上了口,转过头,见没有吵醒,便放下心来,竟俯身向前,在九娘的额头亲了下,郑重道:“小九娘你放心,等我娘的身子养好后,我就赶紧回来陪你,不用太想念我,再见!”


  告辞罢,转头下了床,背起一个不小的包裹,绑稳妥后低着头出了屋,就在众人以为小孩子要伤离别时,却见她抬起头,小拳头一握,高兴道:“回家咯!”


  见她这般快乐,感染的春姨、君儿等人的离别伤感都淡了许多。


  这个乐天派,一般人果真比不了。


  ……


  s:总有人举报咱,所以关键过程先省略了,过了十月一,风头轻了再补番吧。同行是冤家啊……


  第一百一十九章 夜话

  皇鸿儿此刻很郁闷。


  她自然不可能当真做牛做马,背着两人前行。


  宁南南被她一手拎在手中,而林宁,则一手搭在她另一只胳膊上。


  以林宁一流高手的武功根基,这样便足够皇鸿儿带他“飞”了。


  若只这样,皇鸿儿虽费些力气,却也不是不可接受。


  偏这两人没一个省心的。


  因为皇鸿儿有意避开繁盛之地,专挑郊外山野之地赶路。


  空旷的环境下,宁南南算是彻底撒野了,动辄开心的迎风大叫,哪怕灌一肚子的风,她也只当加了顿餐。


  翻越山岭时,她会和鸟儿打招呼。


  跨过大河时,她会和鱼儿问候。


  连在深林中遇到狼群时,她都能惊呼着张牙舞爪吓唬吓唬人家……


  看起来她丝毫没有因为被拎着脖颈而有什么不适,反而开心的亲近着大自然。


  林宁真心喜欢她这样的状态,并且羡慕之极。


  人生在世,为了名利富贵百般谋算,勾心斗角,奔波如狗,就算最后应有尽有,可又有几人真正快乐?

  便是最后快乐,可韶华已逝,最好的人生已经度过大半,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昏天暗地,然而眼前路边的风景,却从未留意过,实为可悲。


  林宁自忖上一世已然如此,这一世……


  还是操劳的命。


  但这一世却不是为了富贵权势,只是为了守护身边人,在乱世中能够立足。


  因此也不需向前世那般,每时每刻都谨慎防备和百般算计谋划着。


  譬如此刻,他就决定向宁南南学习,放飞自我,亲近自然。


  “啊噢噢噢噢~~~”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马景涛版)


  “大河向东流啊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啊……”(马景涛版)


  “我要飞的更高,飞的更高……”(马景涛版)


  到最后,惊喜的合不拢嘴的宁南南,已经可以和他一起怒吼了:

  “狂浪是一种态度狂浪在起起伏伏狂浪狂浪狂浪狂浪”


  “狂浪是一种态度狂浪是不被约束狂浪狂浪狂浪狂浪”


  原本脑仁炸裂,体内真气几乎走火入魔的皇鸿儿,到了这一步,已经彻底麻木了,反而忘却了苦恼,居然觉得好笑起来。


  夜深于郊野落脚暂歇时,看着疯玩了一天吃饱喝足后香甜睡去的宁南南,皇鸿儿都有些羡慕,待林宁为她施针罢,她慵懒的躺在一张薄毯上,只将衣裳披在身上,半掩半露,幽幽笑道:“小郎君,今日你怎会这般狂放癫狂?若是让姜太虚看到你今日的样子,他多半会把半师礼收回去呢。”


  林宁瞥了眼,淡淡道:“姜太虚若是看到我今天的状态,是他祖坟上冒了青烟,就不只是一个半师礼了,他得给我磕头喊我大爷。”


  “噗!”


  许是因为施针后身子里舒坦了,心情也好了许多,皇鸿儿娇声一笑后,道:“我走江湖这么久,什么样的年轻俊杰没见过,独独没见过小郎君这样的。”


  林宁收拾罢,躺在不远处的草地上,嗤笑道:“你也不过才二十来岁,装什么老气横秋,你能见过几人?纵然匆匆相见,又能看透多少?你也就占了出身好的便宜,不然你和小南换换,保准成就比不过她。”


  皇鸿儿闻言横了林宁一眼,没好气道:“就她这样的性子,在圣教连一天都活不下去,我比不过她?”


  林宁摇头道:“你以为罗珍就是个好人?论手里的人命,他并不见得比你这位魔教圣女手中的人命少。但就是这样的人,一路护送小南过来,不仅没消瘦,反而满面红光……这倒也罢,你可知罗珍走时还特意留下了一块琅琊罗氏的令牌,让小南有时间去罗家做客。换做是你,你觉得罗珍会这样做?你信不信,罗珍若是有机会,绝对会一把捏死你。”


  皇鸿儿:“……”


  这臭人,难道就不能说的好听点?


  什么叫捏死她?

  不过……


  皇鸿儿想了想她若落在罗珍手里的下场,可能还真的会被捏死……


  她有些想不通,看了眼即使在荒郊野外也睡的无比香甜的宁南南,方才打了十八只野鸡才填满肚子,她竟然不如她?!


  林宁呵呵笑道:“你若告诉我魔教和药王谷的关系,我就同你分说分说。”


  皇鸿儿闻言好笑道:“无非是她赤子之心,让人容易心生亲近,再者对旁人没甚威胁,对这样一人出手,即使在圣教中都没法交代,又有什么好分说的?不过你想知道圣教和药王谷的关系,直白来问便是,我还能不告诉你?说起来,你我才是一类人。”


  林宁扯了扯嘴角,在野外无人之地,魔教妖女也开始放飞自我了吗?

  他摇头道:“不是你我是一类,是世间大多数野心者都是这般。”


  皇鸿儿妙目看着林宁,好奇道:“你也有野心?”


  林宁仰望着墨色夜空上的漫天繁星,笑道:“这不是废话吗?除了极少数如小南这样的,世上谁无野心?或想得黄金万两,富甲天下。或想得娇妻美妾,夜夜新郎。或想当得大官,礼绝百官。还有人痴心妄想,总想当皇帝……我怎就没有?”


  皇鸿儿抿嘴笑道:“我瞧你连祖传基业都让给了你娘子,自己甘心出谋划策,打杂跑腿,犹如赘婿,所以以为你没野心呢。原来竟是我错怪你了……”


  林宁哈哈笑道:“所以我对五娘说,不必担心你进门儿。你这种动辄使坏心眼的心性,要是进了我家门儿,家里还能安宁一刻钟?我的子嗣除了你所出,怕都难活过成年。”


  皇鸿儿闻言,沉默了稍许,道:“你怎会这样想?你要知道,若是娶我进门儿,你我二人联手,我必能练就九劫不灭身,到那时,再统帅百万圣教大军,横扫天下,到那时……”却没有否认林宁所言。


  林宁闻言笑的前仰后合,也不必担心宁南南被吵醒。


  在她睡觉时,只要没发生生死存亡之事或者她家人出事,通常都叫不醒她。


  林宁笑罢道:“方才我还说,有人痴心妄想想当皇帝……你也是聪明人,怎也会做这等糊涂梦?你魔教有何德泽于世人,除了趁着天灾之年,蛊惑流民妖言惑众外,还能做什么?古往今来,你数一数,哪个皇帝是靠这种法子成就大业的?我告诉你,一个都没有!现在不会有,往后更不可能有。我也有野心,但我的野心是,要在如你们这些野心勃勃的野心家们掀起大乱中,保护好我的家人、朋友和伙伴,让他们可以不受世间战火的纷扰。做到这一点后,若有余力,就竭尽所能的多帮些无辜百姓,让他们在这样的年月里活下去。这就是我的野心,所以我说,咱们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也和寻常女子不同,虽然看了你的身子,但你肯定不会像寻常女孩子那样可爱,非我不嫁。”


  皇鸿儿沉默了许久后,身上的气息再度诡异妖娆起来,妙目幽幽,看着林宁缓缓问道:“那你为何愿意与我合作?”


  林宁吐出了咬在口中的狗尾巴草茎,并不介意她气息变化,呵呵笑道:“这世上事又岂能事事顺心?”


  皇鸿儿刚刚恢复的心境,又一下破了,气恼道:“与我诊治,就那么让你不顺心?”


  林宁侧过脸来看向皇鸿儿,俊秀的双眸在月夜下显得格外明亮,让皇鸿儿心中忍不住微微一颤,便听林宁轻声道:“我与人相交,贵在交心。你对我真诚,我便对你真诚。你以诡狡之计对我,我便敷衍了之。只要不害我,我退一步又如何?”


  皇鸿儿闻言,再度沉默了良久后,语气中少了许多幽幽魅意,轻声道:“你又如何知道我是否真诚?”


  林宁呵呵一笑,转过头重新仰面望着星空,道:“是不是真诚,谁又一时说的准?我才十五六岁,又不是神仙,光这样看自然看不准,得看你具体的行动。接下来,就是你表现的机会了……”


  “呸!”


  皇鸿儿气笑啐道:“拐弯抹角了半天,我看你就是想在临淄多个使唤丫头!你这人真是鬼精鬼精的,还与我说什么真诚不真诚?”


  林宁呵呵一笑,道:“怎么想都随你,我且慢慢观之,但愿你不会让我失望。”


  皇鸿儿拿他没法,她自然不是受气丫头的性子,可奈何她的命运就在林宁手中,只能压着性子一忍再忍,

  顿了顿,皇鸿儿岔开话题,道:“你可知除了我圣教第一代教主外,为何历代教主最多也只能到宗师巅峰,却无一练就九劫不灭身,突破武圣?”


  林宁笑道:“总不会你们魔教第一位教主和药王谷的第一位谷主是好基友吧?”


  虽听不出“基友”为何意,皇鸿儿还是没好气白了林宁一眼,道:“他们是夫妻!第一代教主郁文天功参造化,教主夫人周敏儿医术超神。因二人崇信不灭天王和幽冥地母,故而创下天地神教。只是后来发生了些事,令二人决裂,教主夫人离教而去,建立了药王谷,并留下遗命,药王谷与天下人为善,唯独不医圣教中人。自此之后,《九劫不灭天功》再无九劫针辅助,成为憾事。”


  林宁笑道:“我就不信你们魔教当初没人看过《百草经》,自己搞起啊!”


  皇鸿儿妙目幽深的看了林宁一眼,幽幽道:“怎会没人看过?教内连《百草经》的副本都有,只是当时下部还未出现。可是,只有一部医书有何用?医经深奥玄妙,许多医理言词皆教主夫人一人知晓到底为何意,再加上诸般行医经验,非亲口传授,乃至手把手的教诲,根本无法领会真谛。教内花费了不知多大的代价,从天下各处搜寻名医,依旧无人能掌握九劫针。


  即便在药王谷,真正能使出完整九劫针的,除了谷主外,也只有十大长老方可。


  那么,真诚的小郎君,你能否告诉奴家,你是如何做到的?”


  林宁的回答只有一根中指,随即侧身而睡。


  ……


  第一百二十章 好人

  越往东行,林宁、皇鸿儿、宁南南的速度反而慢了下来。


  他们和罗珍不同,以罗珍的身份,就算在大齐境内赤着狂奔都没关系,顶多故交好友出面劝他一声:“哥哥,要点脸行吗?”


  可林宁一行若放开了狂奔,露了行迹,用不了多久,便会有稷下学宫的宗师出动拦截。


  在世间活动的宗师统共就那么几位,一个陌生的“战略导弹”挂着一高音喇叭招摇过市,还不断逼近国都,对于刚刚被“核导”犁过一遍的稷下学宫来说,挑衅威胁意味太重。


  怕会直接动用巅峰宗师毁灭之。


  所以,到了人烟繁盛地,三人开始昼伏夜行。


  白天倒没有躲躲藏藏,而是在距离临淄二百余里的齐国大明府,扮成三姊妹,逛起了集市。


  在大明府最热闹的大街上,人生赢家宁南南口中吃着糖人儿,手里抓住羊杂,大眼睛却全在喷火艺人身上,看的超带劲儿!


  林宁则搀扶着骨瘦如柴的“大姐”,一边话着“家常”,一边看着这个世界的繁华大城。


  “如此说来,中原三国人之祸害,还更甚于天之灾难?”


  林宁目光在附近百姓菜色的面容上划过,口中语气虽轻,但难掩低沉的说道。


  这可是天下名城啊,大多数百姓的眼中居然已有麻木之色,衣着简朴,甚至打有补丁。


  皇鸿儿呵呵笑道:“你只会笑我圣教为魔教,却不知我圣教藏于暗中发展教众,纵有不肖者,又能害几人?可这世间的官家和巨室,却是明目张胆的喝民血,吸民髓,然后咬碎百姓的骨头。若非如此,我圣教又如何能吸纳百万教众?”


  林宁皱眉道:“苛政猛于虎,这我知道。巨室也敢如此明目张胆么?”


  皇鸿儿嗤笑道:“你也有不知道的?正经官家其实还好,可巨室……小郎君,你可知中原三国最大的巨室,是来自哪里?”


  林宁奇道:“难道不是来自乡绅豪强和读书人?”


  皇鸿儿冷笑道:“他们算什么?真正的巨室,都是出自三大圣地!”


  林宁闻言面色一变,道:“三大圣地子弟不是严禁干预朝政、军伍和江湖吗?”


  皇鸿儿呵呵笑道:“他们明面上自然不敢干预,圣人谕旨岂是玩笑?可他们不能干预,他们的家人也不能吗?纵是圣人,也不能斩断这种干系。若是家中有人能入圣地成为弟子,则家族立刻可免去税赋。若能成为核心弟子,更是可受献万亩良田,免征税赋。若能成为长老,三代不征,且官府还要按月发放银米供养。且不说弟子和核心弟子,单说长老,三大圣地皆是千年传承,累积下来,便是一个了不得的数字。


  圣地的确能庇护皇室不更迭,无乱臣贼子敢谋逆,但他们本身,已经成为最大的祸患。不仅使得朝廷财源日渐稀薄,供养他们的银米却年年递增,全落在百姓头上。


  你只道自古以来如我圣教这般难成大事,却看不到百姓苦圣地久矣。


  如今我圣教所缺者,也不过是一武圣尔!”


  看着皇鸿儿幽幽妙目中流露出的熊熊野心之火,林宁只觉得这娘们儿又疯了。


  纵然百姓苦圣地久矣,可就算天下大乱,最终成事者,十之八~九是世家。


  魔教或许能成一时之势,但最后多半给人做嫁衣裳。


  不过这些话没必要多说,说了她也未必会听。


  极聪明又极有野心者,怎会轻易动摇意志?


  正当他准备带着宁南南去采买些礼物带去宁家时,忽然街边巷道内传来一阵阵凄厉之极的啼哭声。


  只见十几个华衣豪奴,从一间破败的宅院门口,硬拖着一穿着孝服的年轻女孩出门。


  院内一老妪带着同样披麻戴孝的两个孩子哭天抢地的要救回女子,却被一骂骂咧咧的豪奴一脚踹翻,就要带着惊叫哭啼的女孩子离去。


  一直看江湖艺人卖艺表演的宁南南都被这一幕震惊了,不知想到了什么,红扑扑的脸蛋渐渐发白,大眼睛里也都是恐惧。


  周围围观百姓小声议论着此事,虽明显目光同情,却无人敢出头,只因这些豪奴,便出自巨室。


  “小莲真是命苦,就因为生的好,他爹吴老二这样忠厚的人,被人下套坑骗,欠下印子钱不说,还被打个半死,终究没熬过去……”


  “还不是毛家,他家上下都不是好人,坏事做尽,我就看他家几时倒霉!”


  “不要命了?吴家祖上还是读书官家,都惹不起毛家。毛家有位孙子是稷下学宫的核心弟子,以后要成长老的,连咱们太守见了都要以礼相待。你这话让人传到毛家耳朵里,还活不活了?”


  “唉,我只是可怜吴家留下的老人孩子,吴老二尸骨未寒,人还没埋了,就打上门来。”


  “这有什么法子?认倒霉吧。这世道……唉。”


  看那几个豪奴张牙舞爪的驱赶围观百姓,人群立刻散去。


  宁南南大眼睛里飘着泪花,看着凄惨哭泣的吴家人,难过之极。


  林宁却抚了抚她的小脑瓜,轻声道:“我们先走。”


  见宁南南仰着小脸望他,目光祈求。


  林宁微笑道:“放心吧,他们不会有事的。”


  ……


  “喂,少侠,你准备怎么办?”


  离开街道,看了眼闷闷不乐的宁南南,皇鸿儿妙目幽幽望着林宁笑问道。


  林宁呵呵一笑,道:“解决此事容易,不过不能牵连吴家。”


  宁南南隐约听明白了,心中的失落感减少,期待的看着林宁。


  吴家的遭遇,让她有感同身受的痛苦。


  她真心不希望那家人落难。


  林宁笑道:“此事说易不易,但说难也不难。那毛家混帐不是好色么?以你的手段,对付他不过轻而易举的小事吧?”


  皇鸿儿没有因为林宁让她使用美人计就大怒,而是娇声笑问道:“好色就好对付?小郎君,都说男人没有不好色的,此言是真是假?说的让我满意,此事交给我又如何?”


  宁南南眼睛滴溜圆睁,也望着她这表哥。


  林宁呵呵笑道:“这世上的男人分两种,一种好色,一种不好色。”


  宁南南信心满满道:“我表哥就是不好色的!”


  她年纪虽小,也知道好色不是好词。


  皇鸿儿不言,只幽幽的望着林宁。


  林宁笑道:“伸手过来,探探我的鼻息。”


  皇鸿儿不解,如他所言。


  林宁问道:“感觉到了吗?”


  皇鸿儿奇道:“什么?”


  林宁摇头一叹,道:“这世上分两种男人,一种好色,一种不好色。鼻下有气息都好色,没有气息的,才不好色。”


  宁南南还在茫然不解,皇鸿儿却“噗嗤”一声,娇笑起来,且一发不可收拾。


  笑声缠绵悱恻,似能勾起人心底最原始的欲念。


  此笑声颇轻,除却林宁外,连宁南南都只能听个恍惚。


  然而距离三人足有一条街远处,正押着吴家小莲往回走的那十几名豪奴,却忽地如同中了邪般,齐刷刷转头看向了这边。


  看着那十几双已经被男人原始的火苗燃烧的眼睛,林宁心中啧啧一叹:魔教手段,果然惊人。


  然而皇鸿儿意味深长的看了林宁一眼,她之前的手段,其实大半用在了林宁身上,可连朵水花都没荡起。


  这小郎君身上的秘密,当真是深不可测呢。


  与林宁相视一笑后,皇鸿儿幽声道:“既然答应了要听小郎君使唤,自当甘心做牛做马,只是还望小郎君怜惜,日后莫要让奴在做这等俗浅的差事。”


  林宁呵呵笑道:“方法嘛,不论正邪,好用即可。若有朝一日,轮到我用这等法子,我绝不会推脱。”


  皇鸿儿许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妙目一亮,道:“君子一言。”


  林宁看了眼对面街道过来的几人,抽了抽嘴角,应付道:“驷马难追。”


  皇鸿儿心满意足,对林宁和宁南南道:“你二人去东城门外等我便是。”


  却也不说会怎做,居然就往外行去。


  那几个豪奴连问都没问一声,便喜形于色的连忙跟上,好似早已约好了般,一同前往毛府。


  至于吴小莲,倒也没落下,顺手带了去。


  只是刚至毛府,就被打发去了柴房关着,而带着皇鸿儿,径直前往他们公子的房中……


  ……


  两个时辰后,在集市上采买了不少礼物准备带给宁家几个亲眷的林宁和宁南南,在东城外等候了一会儿,便看到皇鸿儿清瘦的身姿如弱柳扶风般摇摆而至。


  宁南南眼睛睁的溜圆看着她,林宁则笑道:“可以出发了?”


  皇鸿儿笑道:“小郎君果然狠心,一点也不知体恤人家,都不问我有没有受伤?”


  林宁哑然失笑道:“你身上连一丝烟火气都不带,杀那些恶人,对你来说和杀一窝狗也没甚分别。他们能伤到你?”


  宁南南听的眨了眨眼,竟也没什么害怕的神色,只关心问道:“皇姐姐,那个小莲姐姐呢?”


  皇鸿儿笑道:“她和被毛家拘起来的一些女孩子,趁乱都跑了。放心吧,今日之事,牵扯不到她头上。”


  宁南南闻言登时高兴起来,看着皇鸿儿响亮道:“皇姐姐,你是好人!”


  皇鸿儿咯咯一笑,抚了抚她的冲天鬏,又冲着林宁,妩媚一笑道:“我是好人哟。”


  林宁呵呵笑道:“对,你是好人,你全家都是好人。出发!”


  下一城,便是临淄。


  ……


  第一百二十一章 归来

  一路东行,林宁见过不少城池。


  由于前世摩天大厦见过许多,很难对没有钢筋水泥筑造的城池震撼。


  但是看到临淄古城时,林宁还是为其宏伟感到惊叹。


  数十层楼高的城郭前,一弯护城河环绕,数不清的人潮从巨大的城门中进进出出。


  这,才是世间第一等繁盛之地。


  和此处相比,青云寨实在是……温馨。


  不过,林宁却发现一路上都能开心的放飞自我的宁南南,这一刻却显得格外的不安。


  他抚了抚宁南南的冲天鬏,问道:“怎么了?是近乡情怯,还是怕你娘和大姐责怪你?”


  宁南南仰头看着林宁,大眼睛里没了往日的乐观和坚定,她小声问道:“表哥,我家会不会也像那位吴姐姐家一样,已经出了事?”


  说出口后,宁南南脸上的恐惧已经遮掩不住了。


  小小的孩子,着实让人心疼。


  林宁心里其实也没底,到了宁家会不会看到挂白……


  老实说,他对宁家并没什么归属感,血脉亲情自然也谈不上,却有几分同情。


  心中一叹,面上却笑道:“放心,临淄乃齐国都城,首善之地。再说,稷下学宫就在此地,那些坏人哪里敢如此放肆?宁家再怎么说,也是世家门第,哪里就能让人欺负至斯?”


  宁南南仔细想了想,认为表兄言之有理,海松了口气后,重重点头道:“对,我就没想到,差点被唬住了!”又响亮道:“表哥真聪明,谢谢表哥!”


  林宁笑了笑,一旁的皇鸿儿却幽幽笑道:“小南,你不告而别,和陌生人一跑千里,家里多半已经急疯了,还不知怎么寻你呢。今儿你回家后,少不得挨一顿狠的,还说不怕?”


  宁南南摇头道:“让娘和姐姐担心,打一顿就打一顿,我不怕。她们不生气了就好!”


  林宁闻言,愈发满意这个表妹。


  人性真的不好说,便是在他前世,大多人都认为性格是后天培养的,但林宁却总以为,性格是天生的。


  人之初,未必性本善,也未必性本恶。


  大多数人既有善念,也有黑暗之面,只是许多时候被约束着,一旦约束丧失,都会流露出恶的一面。


  然而眼前这个孩子,和九娘一样,都是很纯粹的人,天性纯善。


  与之相反的,就是皇鸿儿这样的,总不吝以阴暗面揣测别人:“是平时没少挨打,打皮实了,所以不怕打吧?”


  宁南南并没恼,还嘿嘿笑了笑,她平日里确实没少挨打。


  谁让她调皮?

  一行三人无话,背着大包小包的前往了临淄东城,雨花街。


  ……


  青云寨,龙门客栈。


  因为贪睡没送到姐夫,这几日小九娘都不很开心。


  当日睡醒起来,发现姐夫和宁南南已经走了,她差点哭出声来。


  不过还好,听说姐夫用不了几天就能回来了。


  她打小由春姨带大,和林宁朝夕相处,虽然曾经林宁态度常常不好,可她以为也如同亲兄妹一样。


  到后来林宁态度大变,十分宠爱于她,就更让她开心了。


  如今林宁突然下山远走,她总觉得少了许多。


  再加上翠儿还在养伤,小灰灰也只能趴着,小智他们也都走了,山寨里虽然还有其她小女孩,可她并不愿和她们玩。


  不是因为她傲慢,是因为那些小女孩见了她都不爱说话,无意间孤立她。


  但九娘并不怪她们,因为她知道,和她差不多的小女孩子在各自家里过的都不好。


  这世道里,寻常百姓家都会重男轻女,更何况是山寨中?


  那些小女孩小小年纪,就要跟着她们娘亲做事,很辛苦。


  然而她却能每天骑着小灰灰玩,又怎么可能受其她人的喜欢。


  还好,客栈这边有周妮妮,还有新来的玲珑小道姑能陪她玩。


  不过她们也都有正经事做……


  让小九娘觉得有趣的是,玲珑小道姑在同周妮妮学医术和推拿手法,结果徒弟只用了两天功夫,就把师父会的都学完了,还比师父更强些,让周妮妮备受打击。


  原来那玲珑小道姑久病成医,平日里也没甚玩的,便看医书,各种医书。


  法克大师和妙秋师太领着她漂泊江湖四处拜访名医期间,她也曾勇敢的向各方名医请教。


  那些名医或看在她爹娘的江湖大名上,或看在法克妙秋准备的厚礼上,或看在玲珑小道姑本身颇佳的学医天赋上,常常不吝指点。


  如此下来许多年,她虽谈不上成为名医,毕竟未系统学习过,但至少也不是只学了几天的周妮妮可比的。


  如今二人学会了林宁教的推拿法,连续几日回山寨给那些妇人们推拿,一来练手,二来也做做好事。


  两人在山寨里的名声,倒是一天比一天好。


  她们没太多时间和小九娘玩,好在,还有君儿在。


  君儿丫鬟虽然只是一个丫鬟,但出身复杂,常年跟着皇鸿儿浪迹江湖,收拢人才,积蓄力量,准备复仇并图谋大业,所以见识颇广。


  听闻过的江湖传奇,足以让小九娘听的津津有味,甚至心潮澎湃。


  听到兴起,她也想和姐姐姐夫一道闯荡江湖。


  不过今日故事还没开始,就出现了意外……


  “君儿姑娘,楼下有人找你和你家小姐。”


  在客栈帮佣的山寨刘婆上楼同君儿姑娘说道。


  君儿好奇,怎会有人来此找她家小姐和她?

  她二人的行踪素来飘忽不定,有时连自己都不确定下一步会去哪。


  也许听书哪里出现了可用之才,也许听说哪里的美食出名,便欣然前往,都有可能。


  当日送她二人来此的那几名仆从,是皇鸿儿最忠心可靠的下属,绝不能出错。


  那么……


  来人所在范围圈,就很小了。


  “多半是本教……多半是燕伯伯来啦!”


  君儿同小九娘欢呼了声,然后一起往楼下跑去。


  小九娘虽然不知这燕伯伯为何人,但见君儿这般开心,想来是她老家的老表来了……


  嗯,这个词来自姐夫的教导。


  ……


  一楼客堂,一个敦实的有些过分的老汉规矩的坐在一张木桌边,喝着搪瓷碗里的粗茶。


  像是一个过路口渴的老农。


  不过,当他看到一个面色清冷的年轻负剑女孩子自外面进来,又顾自上楼时,浑浊的眼中闪过一抹精光,面色也凝重起来。


  因为他没有想到,在这荒野边陲之地,除了一个已经凉透了的侯万千,还会有让他感到威胁的人存在。


  他只是接到圣女送来的急信,让他速来,却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


  此地有这等强者在,圣女差不多又正值衰弱期,莫非……


  正当他心中往坏处揣摩时,却见君儿丫鬟笑的满面花开跑下来,身边还跟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可爱女娃。


  见此,老农心底一下松了口气,待君儿过来请安问好后,道:“小姐何在?”


  君儿笑道:“小姐去临淄办事去了。”


  此言一出,见老农面色登时沉了下来,忙道:“燕伯伯,里面有很多事……嗯,都是绝大的好事,你上楼来,我再细细同你说。”


  老农闻言,面色稍稍和缓,看了眼站在楼梯口并没有跟着过来的小女娃。


  小九娘最和善,虽不知谈了什么,见老农看了过来,忙给了个可爱之极的笑脸。


  老农见过许多张笑脸,在笑脸下包藏着各种心思,就算小孩子看了他,也多以无惧为主,从不见笑脸。


  像眼前这样纯净的笑容,他已是多年未见了,因此也回应了个微笑。


  小九娘见他笑了,虽然巨丑,心里也放松下来。


  她倒不是为自己担心,而是为君儿担心。


  现在看她这个老表应该是个好人,也就不打扰他们说话,蹬蹬蹬的先跑上楼去。


  被君儿称之为燕伯伯的老农点点头,道:“这女娃不错。”


  君儿笑道:“小九娘自是极好的,小姐也喜欢她。不过之前送走的那个,燕伯伯您要瞧见了,说什么都要收为弟子的。小小一个丫头,一顿饭能吃掉半头猪,岂不正合燕伯伯您的《化血归元功》?”


  这功法名字听着挺渗人,中原正道人士也常常对这名字进行抨击。


  其实这功法就是能吃,然后将吃到的血肉转化为自身的肥肉,再用横练功夫,将这些肥肉练瓷实。


  到大成,力大无穷不说,还能刀枪不入。


  听起来和《长生龙象功》有点像,但低级了何止一层?

  听闻君儿之言,老农没好气哼了声,道:“又乱说,哪个女娃这般能吃?就算这般能吃,女娃也吃不得我的苦。快走快走,与我说小姐到底怎么回事。”


  君儿也没再解释什么,因为宁南南不可能回来给眼前这位当弟子,所以她也不浪费口舌。


  再说她的年纪地位和眼前这位即使在魔教中都堪称巨擘的大佬相差的有些远,人家或许也不愿和她多说。


  她恭敬的引着老农上了楼,进了房间后,与他说起来她家小姐的奇遇来:“燕伯伯,小姐这般着急请您过来,是因为小姐寻到了会九劫针的药王谷传人。”


  “什么?!”


  一直气度厚重的老农闻言,霍然起身,黝黑的老脸上,一双眼珠差点没爆出来,气息压的君儿丫鬟差点跪下。


  “铮!”


  正这时,一道剑吟声遥遥传来。


  警告意味深厚……


  ……


  临淄东城,雨花街。


  街头一群孩童正聚在一起不知说什么,面色似隐隐焦虑不安。


  不过当其中一人遥遥看到自西而来的三人时,小脸上顿时露出狂喜,尖声叫道:“南南大姐回来啦,南南大姐回来啦!”


  这小子看起来分明比宁南南还要大二岁,一群孩童闻言立刻看过来,见到来人后,如一群雀鸟般叽叽喳喳涌了过来。


  然而他们乱糟糟开口的第一句话,却让原本旧友重逢眉飞色舞的宁南南面色瞬间一白:

  “南南姐你怎么才回来啊?快回家吧,赖家人今天抬着轿子去你家了,说要抢了大姐回去抵债哩!”


  ……天才一秒记住三五第一

  第一百二十二章 宁小妹一血事件

  雨花街后廊下,一座小宅门前。


  赖二似笑非笑的看着面前这位相貌秀丽的年轻姑娘,阴阳怪气道:“大姑娘,说起来咱们都是街坊邻里,谁不知道你宁家家风清正,原是上中高门?只是借你的那二十八两银子说好的八月初三连本带息还,今日都初五了。咱也是体谅你不易,上有老母卧床,下面还有四个妹妹和弟弟,当初就是一时心软,才放钱给你。”


  年轻姑娘闻言,臊的满面通红,抬不起头来,因为这些都是事实,只是……


  “这位大哥,能不能,能不能再宽限上几天……”


  赖二叹息一声,悲声道:“都是街坊邻里的,若能宽限,谁愿意上门要账?可是大姑娘也得体谅体谅我,我也不过是帮人做事的,那些银子要是我的,我做主宽限你二三年又何妨?可咱也不过是一个跑腿儿的。当初心软放钱给你家,回头已被东主臭骂了回,八月初三你家没还上,我不止挨骂,还挨了回打……罢了,这些都不必多提,只盼大姑娘可怜可怜我,今日把账了了,不然回去后,非得被主家打死不可啊。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婴孩,如何敢死得?”


  说至悲情处,还抹了抹眼角。


  见他这般,周遭有街坊笑骂道:“赖二,你可真是个赖瓜子。你老母八年前就死了,你连个正经媳妇都没娶,哪来的八十老母三岁婴孩?”


  有人起头,立刻就有人跟进:“你从前落难时,人家宁家也帮过你,如今宁家太太病成这样,只小东姑娘照看一大家子,这般艰难。再说,那天你上门放贷,也没说那样高的利银,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报当年一饭之恩,谁知道竟成了放印子钱。”


  赖二听着这七嘴八舌,登时变了面色,拧着脖颈叫道:“我老娘自是死了,可我前儿又认了一个八十老母当老娘,不行?谁说老子没成亲就不能有娃了?”


  又道:“若不是为了报恩,谁敢放钱给这样的人家?再说,最后我不是没瞒着,也说明白了利银?是大姑娘自己愿认的,不然谁敢强着她借银子不成?哪个有看不过眼的,站出来!”


  见他横眉瞪眼,不少人便噤声了,谁也不愿招惹一个臭狗屎。


  人群中也有老街坊不怕这喇虎的,道:“小东姑娘她娘病成那个样子,急着用银子,你那个时候出现,她能不借吗?”


  赖二不乐意了,斜眼道:“邹大爷,你老也别只说风凉话,要不今儿你把这银钱还了,我掉头就走。”


  邹大爷也不出声了,如今世道艰难,他也无银可借啊。


  眼见周遭邻里都不出声了,宁东东脸色渐渐雪白,低着头声音微不可闻道:“我真的,没钱了……”


  赖二却得意道:“大姑娘,要我说,你有钱,不仅有钱还债,还能帮你娘请医治病!”


  宁东东不言,赖二却以为她心动了,忙赔笑道:“帽儿街李老爷是真相中了大姑娘,只要你肯过去,什么外债饥荒都不是问题,你娘也有钱抓药看病了,你姊妹们也有钱吃饭,不必每日里半夜不睡觉做针线活儿,街坊都知道你家老二是个能吃的,她要不是饿狠了,能跟人跑喽?”


  宁东东摇头道:“小南不是跟人跑了,她只是去寻亲了。”


  顿了顿,却更坚定了些,道了句:“你稍等。”说罢转身回屋。


  未几而出,手中拿着一只碧绿的玉镯。


  她面色愈发苍白,说道:“这是我宁家祖上传下来的凤尾碧竹镯,价值无量,我一会儿去当铺当了它,就能还你的债了。”


  赖二不想宁家还有这样一件异宝,看着眼前这个碧汪汪的玉镯,眼中止不住冒出贪婪之色。


  好宝贝!

  好宝贝!!


  赖二吞咽了口口水后,道:“大姑娘,这东西可不能随便当喽,当铺行当里的水深着呢。你要是送进当铺去,他们准劝你死当,要不进去容易出来难,给你造个假,要不干脆把铺子一烧,只说遭了贼,你有什么法子?”


  宁东东本就因为做了宁家最大的败家子而心神恍惚,再听赖二之言,愈发六神无主,只觉得世间苦尽在今日,眼泪止不住的落下。


  见她哭,身后的小西小北也忍不住,呜呜哭了起来。


  一时间满门悲声。


  赖二却顾不得其他了,只想将宁家最后一个宝贝落在手里。


  他放的是印子钱,九出十三归,驴打滚,利滚利。


  别说宁家如今连个支撑门户的顶梁柱也没有,就算是个殷实人家,也扛不起这般造。


  若是将这宝贝落在手中,再一转手,怕是几千上万两银子都能落下。


  念及此,赖二再也难忍,竟直接上手道:“大姑娘若信得过,不若将这镯子先放在哥哥这里,等你筹够了银钱还了债,哥哥再还你。”


  宁东东又不是傻,哪里肯将玉镯送入虎口,握着不放。


  赖二一边哄骗一边用力强夺,左右这是个债主,背后宁家那位三太老爷非但不会帮,还会落井下石。


  这送到嘴边的肥肉不吃,岂非傻子?


  见赖二抢东西,小西小北大哭着上前帮大姐,可又怎抵得过赖二?


  小中今年还不到五岁,这会儿也坐在门口嚎,干嚎不过瘾,上手帮忙。


  可赖二太高壮,小中一头撞过来,反倒被弹倒,摔倒在地上,鼻子都破了,流了一脸的血,凄惨不已。


  这般凄惨模样,落在匆匆赶来的宁南南眼中,整个人瞬间炸裂,眼睛都变得一片血红。


  “啊!!!”


  宁南南如同乳虎一般,怒吼一声,手里的东西被她往地上一丢,然后轰然向前。


  其气势之盛,连林宁和皇鸿儿都为之动容。


  林宁刚想拦下,宁南南却猛一跺脚,如同炮弹一样轰的冲了出去,口中厉啸声不绝。


  赖二虽人高马大,可这会儿也被唬住了,双手拦于身前,笑道:“哟,这不是小南mmm……”


  “吗”字都来不及出口,宁南南已经冲到跟前,一跃而起,朝赖二那张油腻贪婪的大脸上,一拳捣出!!


  速度快的赖二都来不及回防,就觉得自己被一根攻城用的撞门锤一捶轰到了脸上。


  肉眼可见的,赖二的面部坍塌了下去。


  “啊……打!!”


  宁南南犹觉不解恨,在身体降落过程中,再大叫一声,一拳打在了赖二肚子上。


  毫不夸张,赖二整个人被打的飞起。


  倒飞过程中,一口夹杂着酸臭胃溶液的污血,喷成了另类彩虹……


  这两拳,生生将整条街都镇住了。


  然而宁南南还不解气,还要再上前拼命,却被反应过来的宁东东一把抓住,先喜后怒道:“你跑哪去了?”


  小西小北扶起了小中,用帕子给他擦干净后,小中欢喜叫了声:“二姐回来了!”


  不过随即就发现小西和小北两个姐姐也和大姐一样,目光不善的看着宁南南。


  宁南南见家人都还在,心中的暴怒一下就没了踪影,抓着冲天鬏,嘿嘿笑道:“我去找表哥了,家里那些亲戚都是王八蛋,大姐你不是说以前家里老人都说姑姑是极好的人,我听到姑姑家的消息,就去找了,那,我找到表哥了!”


  宁南南显摆功劳,往林宁方向一指。


  林宁带着皇鸿儿上前,他卖相颇佳,金质玉相,卓尔不群,至少宁东东丝毫没有从林宁身上看到半点山贼的影子……


  周围街坊路人们看着林宁议论纷纷,不知这倒霉透顶的一家,从哪里冒出个亲戚来。


  宁西西和宁北北还有宁中中三个小的,也都巴巴的看着林宁,想看看这个传说中姑姑的儿子,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林宁拱手为礼,微笑道:“林宁见过大姐。”


  宁东东的脸色却十分复杂,虽没有表现出什么厌恶,但肯定也没什么欢喜之色。


  她年纪比宁南南大许多,听过许多当年的事。


  宁家内部一直有一个说法,宁家衰落的霉运,便是从宁家女被山贼掳去,使得宁家清誉尽失,成为世家高门中的笑柄开始的。


  也的确是从那时起,宁家已经不是渐渐衰败了,而是直接大跳水。


  不到二十年的时间,一个数百年名门,就沦落到连寻常百姓都不如的地步……


  自幼被灌输着这种怨言,宁东东对于林宁到来的感观,也就可想而知了。


  再者,齐国世家慕儒,最重家门门风之清正。


  罗珍堂堂高品宗师,为了抵消罗成的罪孽,尚且让步多多,可见一斑。


  谁愿意和山贼牵扯上干系?

  可是……毕竟是血亲,这等干系又着实剪不断,宁东东也不可能不认。


  正当她张口想说些什么时,忽听一旁处之前赖二带来的伴随大声惊叫道:“坏事了,二哥死了!”


  听闻此言,宁东东只觉得脑中“轰”的一声响,身子都摇晃了起来。


  宁家,难道要出一个杀人犯不成?!

  父亲死后,母亲常年卧床养病,她身为大姐,便起着抚育三个妹妹一个弟弟的责任。


  可是,现在宁南南却杀了人,她该怎么办?

  她要怎么做,才能救妹妹?

  宁东东泪流不止,紧紧的抱住宁南南,却没有任何主意。


  这时,却见林宁上前走到赖二身边瞧了瞧。


  嗯……已经凉透了,脑浆都从塌陷的鼻孔里流出来了。


  他转身抱拳礼过四周街坊,朗声道:“舍妹因见贼子上门欺负姊妹幼弟,抢夺宁家祖传宝物,起义愤而击之,不想失手杀了贼人,待官府问起,还望诸位街坊邻居帮忙做个见证。”


  说罢再一礼,也不等别人回应,转头对看的津津有味的皇鸿儿道:“让人去稷下学宫送信,告诉姜太虚,就说青云故人来此,何不前来一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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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二十三章 正是青云林宁

  “姜……姜太虚?!”


  围观人群中有识货的,就好似前世帝都百姓尤其是出租司机一样,皇城根儿下的寻常百姓也对国家大事尤其是人事任命异常关心,个个号称民间组织部长。


  齐国也不例外,虽然阶层相差十万八千层,可天子脚下的百姓对王朝内的大人物,好似都了如指掌。


  但纵然如此,神秘莫测极少现于人前的姜太虚,也只是众人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传奇人物。


  而眼前这位不知从哪里来的少年,居然张口就让姜太虚来见他。


  “噗嗤!”


  随着一声喷笑声,诸多街坊们发出了欢快的笑声。


  大家平日里能吹归能吹,可顶多说自己老表的八叔公的干儿子认识皇城里的某个大佬,见过大佬吃过饭,哪个傻子会亲自上阵,说认识XXX,还让人直接来见他。


  真是太可乐了。


  宁东东也认为林宁只是在夸夸其谈,顿时大失所望。


  不过这般油混,不正是山贼应该有的品质吗?

  尽管宁家已经落到了这般境地,但对于外地乡下人,仍旧难免心存偏见。


  林宁并没有理会这些人,甚至都没有丝毫怒意。


  他本就是个BUG般的存在,不能怪别人目光短浅。


  皇鸿儿见林宁一直看着她,没好气点了点头。


  魔教在临淄当然有自己的人手,皇鸿儿志向高远,在临淄也有她听用的人手。


  所以派人去稷下学宫送个信儿,轻而易举。


  林宁当然有其他的法子来解决这种事,但都较慢,而且多半会让宁南南受些牵连。


  而姜太虚这种人情虽然珍贵,可是林宁却没有想过用这份人情来办什么大事,实际上也不可能办什么大事。


  能干净利落的解决宁家事,他还是要回去青云寨,安心种田才是正经。


  只可惜,有人连等待稍许时间,去验证一番的耐心都没有。


  毕竟,姜太虚什么的,对他们来说,太遥不可及,也太虚幻了。


  雨花街出了人命案,没多久,接到报案的临淄府衙便派了四名衙役过来,先看了眼已经凉透了的赖二,见其死状简直不敢相信是一个女孩童所为。


  再看看那名叫宁南南的小丫头一双清澈见底满是童真的眼睛,他们也并不想来当这个恶人。


  不过想起此案背后推手之人……


  他们终究不过是靠这个吃饭的,家有妻儿老小要养,又能如何?

  “哪个是杀人凶手?跟我们走。”


  为首一捕头黑着脸,沉声问道。


  赖二的伴当齐齐指认宁南南,为首捕头看着这半大丫头,又看了眼死的凄惨无比的赖二,抽了抽嘴角,道:“跟我们走一趟。”


  宁南南哪里敢,她往大姐身后藏起来,然后悄悄露头看捕头。


  这分明还是个孩子……


  捕头虽无奈,却也无法,对身后三名捕快点头示意了番。


  捕快持枷锁上前,宁东东见之,目眩头晕,几乎昏厥。


  好在,这个时候,那位山贼表弟又有了动静。


  他拦在宁家姊妹身前,看着衙役捕头,淡淡道:“按大齐律,未定罪之前,用不着上枷锁吧?”


  捕头闻言脸一黑,看着这少年身上也无青衿,骂道:“混帐东西,你从哪里冒出来的?本捕如何行事,也是你能插手的?”


  一旁有好事者笑道:“邢捕头,你可仔细些。方才这位小哥儿可是派人去请姜太虚了,你这般无礼,一会儿姜太虚果真来了,连大老爷都保不住你。”


  周围百姓轰然大笑。


  邢捕头闻言真唬了一跳,他虽地位不高,可实则权力不小。


  京畿之地,越是有权之人,越是了解姜太虚三个字意味着什么。


  如今天下又到了动荡之时,这个时候,有定鼎之能的稷下学宫,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重要。


  而姜太虚,从某种程度上,代表着稷下学宫的未来。


  邢捕头带着小心,看向林宁问道:“你是哪个?”


  林宁淡淡道:“在下青云林宁。”


  邢捕头:“……”


  可惜,以邢捕头的地位,姜太虚行半师礼之事,还传不到他耳中。


  他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林宁,心里一边纳闷青云是什么鬼,一边盘算着真假和得失。


  思量稍许后,沉声道:“枷锁不用也罢,但杀人者得与本捕去衙门听大老爷问案。王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更何况是一丫头?”


  正这时,见人群分开,几个华衣男子搀扶一拄拐老人进来。


  还未到跟前,老人便颤巍骂道:“丢人现眼哪,丢人现眼哪,宁家出了个杀人凶手,祖宗蒙羞,祖宗蒙羞哪!”


  宁东东闻言,脸色煞白,却紧紧将宁南南护在身后。


  宁南南大眼睛里则满是泪花,委屈惊惧。


  宁西西和宁北北双生姊妹一起怒视来人。


  林宁不用多想便猜出了来人身份,便见到跟前的老人抬手向宁东东喝道:“还不拿来!”


  宁东东倔强不理,老人身边男子骂道:“没大没小的孽障,宁家的祖传宝贝差点都让你们败去,还不快交给三叔公?如今三叔公才是宁家家主,宁家的家传宝,合该由三叔公保管。”


  宁东东面色惨白,双眼泛红,落下泪来。


  林宁则好奇的看着这些直接无视他的人,老子身上的主角光环不明显吗?老子开隐身特效了么?


  “你干什么?哪来混帐?”


  眼见林宁伸手往三叔公眼前晃动,差点戳进老人眼里,他旁边的人顿时怒骂道。


  林宁收回手,呵呵笑道:“我以为人老了心黑了,连眼也瞎了,原来还没瞎。”


  宁家三叔公闻言差点气晕厥过去,打着摆子怒指林宁,他身旁之人也纷纷大怒,正要再度破口大骂,可刚开口,就听一阵“劈啪”声响起,宁家三叔公身旁的几个狗腿子,连看清都未看清,一个个就惨叫倒地。


  宁家三叔公唬个半死,哆嗦着嘴也想说什么,却被林宁一巴掌拍在脑门上,脑袋转着圈儿倒地……


  见他连老人都打,吃瓜观众们对他的心性有了不少了解……


  林宁拿出帕子,一边擦拭手,一边冷笑了声,道:“小南,把你先生走时留给你的那块令牌拿出来,让这群黑了心瞎了眼的人看看,谁才是贼子。”


  宁南南虽不知道她何时有了个先生,但她知道自己有一块令牌,便从怀中取出。


  林宁接过手后,扬起展现在人前,大声道:“睁大你们的狗眼看清了,这是琅琊罗氏族长罗珍称赞小南纯孝,怜其身世悲苦,爱其天资难得,特赠予她的一块罗氏令牌。”


  一旁一直看热闹的皇鸿儿见此,哑然失笑。


  依她的性子解决此事,必是暗中将这些人杀个干净,哪会如此麻烦。


  不过她也明白,林宁是想让宁家这几个姊妹以后在临淄容易立足些,才这般拉大旗作虎皮。


  但她没想到,林宁把罗家那位的名头一再利用,薅羊毛薅个没完。


  对于神秘的姜太虚,寻常民众感观不对,太遥远。


  可对于大齐十二上上高门之琅琊罗氏,却是如雷贯耳。


  大齐十二大上上高门,除却孔孟二族外,只有两家不在临淄城内。


  琅琊罗氏,便是其中之一。


  其他八家在临淄城内,看起来位高权重,其实也是另一种的羁縻约束。


  而罗家能游离于京畿之外,看起来远离中枢,实则更易坐大。


  实际上,罗家的威名也的确排在十二高门中前列。


  千年琅琊罗氏的清誉美名,也为世人所乐道。


  能有琅琊罗氏的族长罗珍做先生,宁南南的身份地位,简直一瞬间无限拔高。


  别说失手杀一个地痞无赖,就是再杀十个八个,也没人会说什么。


  宁东东惊喜交加的看着妹妹,激动道:“小南,琅琊罗氏纯甫先生果真是你的先生?”


  纯甫先生是罗珍的号。


  宁南南虽纯良直率,从不说谎,但也不傻,知道配合表哥,只“啊”了声,道:“这块令牌是翁翁送给我的。”


  宁东东又道:“翁翁?是纯甫先生带你去寻……的?”


  宁南南点点头。


  宁东东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看向林宁,心里第一次觉得,这位表弟或许真的不简单。


  否则,琅琊罗氏纯甫先生何等人物,怎会去见他?

  只是却没想到,到了这个地步,仍有人不死心。


  一个四十来许的华衣中年人带人出现,看着林宁冷笑道:“琅琊罗氏又如何?王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罗珍的弟子就能免罪吗?再者,罗家现在自顾不暇,还有心思来管你们?”


  “哎哟,坏事了,李老爷来了。”


  “这才是正主儿,就是李老爷想纳宁家大姑娘为妾……”


  “李老爷可了不得,他爹是稷下学宫新上任的长老,尊贵着呢……”


  “学宫老长老被蛮子一口气杀了八个,李家太爷得以上位,李家如今要更加兴旺了……”


  林宁却在思考罗珍为何会自顾不暇。


  皇鸿儿走到他身边,小声道:“多半还是忽查尔东行引发的后续影响,稷下学宫元气大伤,只一个燕郡赵家远不足承担此事之眼中后果。若只一个罗荣倒也罢了,毕竟他也是学宫弟子。可还有一个罗成……所以琅琊罗氏要承担此事的大部分反噬。”


  林宁缓缓点头,多半就是如此了。


  稷下学宫损失惨重,又无法报复忽查尔,若不拿出一个有分量的来顶雷出气,内部必然动荡。


  可怜罗珍,被不肖子孙坑惨……


  而对面那位李老爷,此时也终于打听到了林宁的来路。


  他听闻“青云林宁”四个字后,一直高傲的表情终于变了,有些不可思议的死死盯着林宁看,良久后才憋出一句话来:“你就是沧澜山青云寨的那位山贼,林小宁?!”


  林宁面色不变,负手而立道:“正是青云林宁。”


  周遭人听闻林宁居然真是山贼,引起一片哗然声。


  ……


  PS:一直熬夜写每天的第一章,但昨天晚上太困了,写了一半趴着就睡着了,抱歉。


  第一百二十四章 毒计

  旁人只为一个活生生的山贼出现在眼前感到惊讶,而李老爷李青,则一直默不出声,再三盯着林宁看,想看看能让姜太虚行拜师礼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可是除了生的俊秀不俗些外,他实看不出还有什么奇特的。


  凭这样一个少年,能说出那样两番话?


  李青是不信的,其实他知道,他爹也不信,稷下学宫好多人都不信。


  但夫子没发话,姜太虚又已经拜了,谁还敢多嘴?

  这个时候怀疑林宁,岂不是说姜太虚拜错了?


  这是要结仇的,不知道。


  不过……


  也就是如此了,不能主动对付他,却也不必都敬着他。


  若是他自以为仗着半师的身份可以为所欲为,那就是在作死了。


  李青淡淡道:“原来北苍萨满忽查尔的门人便是这样的……”


  此言一出,周围百姓再度一片哗然,目光瞬间转恶。


  一个山贼他们还感到新鲜,可一个投靠胡虏的山贼,那就让人打心底厌恶唾弃了。


  尤其是忽查尔东行,让齐国人感到了深深的屈辱。


  林宁却面色不变,呵呵笑道:“忽查尔的门人?我山寨和忽查尔没甚干系,倒是和忽查尔他娘认识。你的意思是说,姜太虚以半师礼拜我,是因为我是忽查尔的门人?”


  周遭吃瓜观众懵了,姜太虚以半师礼拜这个少年?!


  李青面色也不淡然了,矢口否认道:“你不要乱说话,我从无此意。”


  林宁奇道:“你没这个意思?那就有趣了,姜太虚以师礼敬我,你却说我是忽查尔的门人,呵呵,你到底是对我有意见,还是对姜太虚有意见?你李家莫非认为姜太虚眼瞎心不明,会以半师礼拜一个忽查尔的门人?”


  李青简直气急败坏,连声否认道:“胡说八道,胡说八道!你莫要血口喷人!”


  林宁笑容敛去,目光清冷,看着李青道:“哦,我明白了。你李家忌惮姜太虚的身份,虽然对他不满却也不愿直接对付他,所以才故意设计宁家。你明知道我和宁家的关系,所以才如此羞辱我,以间接达到羞辱姜太虚的目的。你李家真是卑鄙啊,为了对付姜太虚,不惜牵连无辜。宁家一门病弱妇孺,你都下得去手。听说李家有人在稷下学宫当长老,圣人以仁礼为经义之核心,你李家空为儒圣子弟,行事却如此恶毒下作。莫非,也是南宫之流?”


  李青想过林宁难对付,但没想过这么难对付。


  这样一个少年,嘴怎么能这么毒?!

  他不过无意间见到宁家大丫头的模样,觉得颜色好。


  又打听到她的为人,觉得李家需要一个这样的女人来管家,操持家业,这才动了心思。


  和他娘的羞辱姜太虚有个鸡毛干系?

  这也能牵拉胡扯上?


  真传到姜太虚耳中,谁知道他会怎样想?

  这种事要是坐实了,不用别人,他老爹都能活生生打死他!


  稷下学宫宗师多在苦修中,无事连学宫都不得擅出。


  除非有职责者。


  能捞到一个长老位,简直是天赐良机。


  尤其是对一个在武道上已经注定没有希望的宗师,每日枯守,堪称煎熬。


  譬如李青他爹。


  若是让他爹知道他为了一个女人得罪姜太虚,那……


  尽管四十多岁的人了,可李青对他爹的训子棍的威力还记忆犹新。


  再者,李家也非他一个继承人。


  因此李青瞬间翻脸不认账,矢口否认道:“胡说八道!我李家向来清正治家,我李青更是安贫乐道清心苦修之人,怎会要纳什么小妾?这必是别有用心之人,对我李家的栽赃陷害!”


  林宁指了指死去的赖二,道:“这贼子说的很明白,是奉了李老爷你的令,前来逼迫家姊下嫁于你。还说李老爷你相中了宁家的传家宝,这才出手抢夺。方才诸位街坊四灵看的明明白白,赖二出手抢夺。若非得了李老爷你的令,他一个地痞无赖,怎敢做这等事?如今总要见官,来来来,李老爷与我们同去。”


  李青怎么肯去,真要去了,就成了黄泥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他一挥衣袖,道:“这等贼子与我毫无干系,必是有嫉恨我李家者故意栽赃陷害的,死有余辜!”


  林宁闻言竟不再纠缠,而是看向那个邢捕头,道:“听明白了,稷下学宫中有长老的李家李老爷说的明白,这贼子是故意栽赃陷害李家的,死有余辜。一会儿见了你们大老爷,记得说明白。赖二并非受明于李家,却咄咄相逼,更出手争抢宁家家传宝,打死这等贼子,依齐律也应是义行。还用上枷吗?”


  邢捕头尴尬赔笑道:“这位……义士,究竟如何判,我一小小捕头,如何做得了主?总该回衙门,待大老爷亲自来判。”


  林宁转头看向正要离去的李青,道:“既然官司未定,这位想纳妾的李老爷还是先别走为是。毕竟赖二人已死,李老爷你空口无凭,我们这边却多的是证人证词。”


  李青闻言额头青筋毕露,若非一个狗屁半师礼,此言果真可能传到姜太虚耳中,他此刻真想让人将这山贼给活活殴死,可这一刻投鼠忌器下,竟只能憋屈的认了:“瞎了眼的狗东西,这等诬陷李家又想夺人抢宝的贼子还不该杀?宋道章若有疑虑,只管派人来李家拿我。”骂的邢捕头狗血淋头。


  骂罢,又狠狠看了眼面色淡然的林宁,如同咽下一百颗绿头苍蝇般,转身大步离去。


  人走后,林宁唤过宁南南来,道:“随我一起走一遭衙门,等会儿回来再拜会舅母。衙门远么?”


  宁南南响亮道:“不远,就隔两条街,我和柱子他们常路过那里。”


  她看明白了,表哥已经将事解决了七七八八了。


  不过没等二人前往衙门,就见又一衙役匆匆而来,道:“大老爷说了,既然赖二死有余辜,那么杀他之人就不必去府衙了,没事了没事了。并让捕头你将赖二的尸身带回衙,明日送去城外安葬了。”


  邢捕头心里骂了声娘,今日这趟差事出的实在窝囊。


  面上却笑着恭喜了林宁和宁家人,然后带着赖二的尸体匆匆离去。


  事情到此,似已完结。


  皇鸿儿笑道:“还用请姜太虚吗?现在请来有些浪费哦。”


  林宁摇头道:“本就不只是为了这桩官司。”


  借用姜太虚之名,除了震慑李家外,更重要的,是为了给林家这几个姊妹套上一个护身符。


  有姜太虚的名头作保,一般屑小便不会再欺压她们了。


  “走吧,先去看看你娘。”


  林宁同复又满面欢颜的宁南南说道。


  既然宁东东对他不愿亲近,他也没必要再硬往上贴。


  不过路过噤若寒蝉的三叔公一家时,林宁冷声道:“都知道我是山贼了?琅琊罗氏罗珍和姜太虚尚且与我平辈论交,尔等猪狗不如的东西,也敢占据宁家老宅?我虽不姓宁,可我娘姓宁。那等地方,也是尔等猪犬能居之地?明日午时前若还能看到你们,宁家老宅里少了一棵草,都随我去青云寨喂马吧。”


  说罢,不理会因人生大起大落太刺激又晕厥过去的宁家三叔公,带着欢天喜地的宁南南、宁西西、宁北北、宁中中四姊妹进了小院。


  宁东东却是面色愈发复杂看着林宁的背影,但心里的恶感,已是去了大半。


  她没去管哭天抢地凄惨不已的三叔公一家,谢过街坊四邻后,转身进了屋。


  果然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


  ……


  “啪!”


  李宅中,李青将手中的茶盏狠狠掼在地上,面色炙怒。


  被一山贼小儿借势逼迫,让顺风顺水大半生的李青如何咽的下这口气。


  可是偏他现在还不敢真个动手。


  一清客劝道:“老爷何必动怒?今日不好动,明日还不好动?明日不好动,明年总好动吧?”


  李青冷声道:“明年那贼子已经回沧澜山了,还如何去动?稷下学宫已经在那边折了好几人了,谁还敢去作死?”


  清客笑道:“不直接动他,动他家人不就好?”


  李青刚心动,另一清客却连连摇头道:“不妥不妥,如今谁都知道了姜太虚和宁家这等间接的关系,虽算不得什么,可真要再去欺辱宁家,就果真应了那小贼之言了……”顿了顿,他惊叹道:“说不定,这才是小贼真正的目的,果然奸猾诡诈也。”


  李青不耐烦道:“废话少说,这贼子自然奸猾似鬼,不然姜太虚、罗珍如何会落他坑里?他成个亲,连北苍王庭可汗阏氏都能到场,彼其娘兮,真是邪了门儿了!”


  第三名清客笑道:“青翁何须亲自出手?此事,当使借刀杀人之计。”


  “哦?”


  李青闻言顿时来了精神,身子探向前问道:“诸葛先生有何妙计?”


  复姓诸葛的清客微笑道:“如今临淄最恨此贼者,青翁只当排第十。”


  “什么意思?”


  李青不解问道。


  诸葛清客道:“排青翁之上者,宁家那位三叔公当为第九。其他八位,才是真正的生死大仇,不共戴天。”


  李青闻言怔了怔,随即狂喜而起,大笑道:“是极是极,那八家,才将这贼子恨至死也!速去速去,寻人去那八家报信,就说害死他们家中长老的贼子来临淄了!”


  诸葛清客忙拦道:“不急。”


  李青皱眉道:“怎讲?”


  诸葛清客笑道:“这八家虽有大恨,可他们家主未必敢再出手,原因青公自然明白。”


  李青闻言心下了然,无非担心北苍那边再起祸患,牵连家族罢,换做是他,他也不敢。


  李青大失所望道:“那该如何是好?”


  诸葛清客笑道:“八家长者或心存顾虑,不敢妄动,可八家都有年轻子弟啊。有长老在时,家中过的何等生活,如今长老没了,又过的何等生活,他们这些年轻子弟感触最深。若是得知了罪魁祸首在临淄,呵呵呵……”


  听到这等算计毒计,李青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冲诸葛清客竖起大拇指道:“高!仲德实在是高!!”


  ……


  第一百二十五章 反击的套路


  沧澜山下,龙门客栈。


  听闻君儿丫头说完了前因后果,燕仲一边惊叹圣女的福运滔天,一边称赞圣女智谋出众:“这个时候圣女做的对!若是走漏了风声,圣木皇岛那边必定会派人前来,小小一个山寨如何能挡?圣女带着那位小神医远离此地,就算教内来人,也晚了一步,把这里人杀光也没用。圣女果然是圣女,够狠!”


  君儿哭笑不得道:“燕伯伯,是小郎君非要小姐带他一程,不是小姐自己愿意去的。”


  燕仲摇头道:“你不懂,这才是圣女的高明之处。”


  君儿无言以对,罢了又道:“燕伯伯,小姐临走前特意叮嘱我转告燕伯伯,千万不能小觑此间主人,更不能恶了她。不是怕,而是没必要。青云山寨之主和北苍圣萨满母亲的感情非同一般,且其本身剑法超神,可斩中品宗师。小郎君外柔内刚,若是得罪了他们,必定要引起没必要的大风波。”


  燕仲闻言不满道:“我老燕难道是鲁莽之人?我平生最敬佩有本事的人,既然这一对小两口这般有本事,只有好生结交的份儿,怎会无缘得罪?那小子是圣女的奇遇,老燕保护还来不及。”


  君儿小心提醒道:“小郎君是奇人,所以说话有时候不大好听……”


  燕仲不信道:“还有人对圣女说难听的?”


  他可是知道,圣女皇鸿儿姿色有多高,就算破劫那一段太瘦,可只那双眼睛就足以让无数江湖俊杰为之神魂颠倒。


  即使骨瘦如柴,那些少侠们也都以怜惜惋惜为主,谁会说什么难听的?


  可君儿却苦笑道:“燕伯伯,小郎君真的与众不同。看起来,他在意的只有他娘子,这一点,倒和燕伯伯有些像……”


  说到最后,声音小了下来。


  燕仲夫妻二人,当年在圣教是出了名儿的恩爱,燕仲善守,凌舞善攻,双刀合璧,无懈可击。


  只是凌舞后来在一次外出中被皇城司伏击,中箭而死。


  燕仲闻讯赶来时,凌舞已经被射成了筛子,惨不忍睹。


  从那一天起,燕仲再没有找过任何一个女人,甚至连教内派到他身边服侍的侍女都统统赶走。


  每年九月初八凌舞丧期,燕仲都会喝的酩酊大醉,哭声震天,使人闻之落泪。


  不过听君儿这般说后,燕仲对素未蒙面的林宁,却生出不少好感来。


  在他看来,对妻子忠诚不受诱惑的人,都是重情重义之人。


  这样的人,便如他一般,值得信赖。


  燕仲顿了顿,道:“此事保密不了许久,就算不从青云寨那边泄露,圣女长时间待在一地,也一定会引起教内中人的留意。再一打听,他们必然怀疑。到那时……”


  说着,燕仲脸色凝重起来。


  天地神教若得知药王谷九劫针传人重现于世,且不再囿于药王谷先祖,也就是神教第一代教主夫人誓不可与神教一人治病的毒誓,那么神教内无数人,尤其是修练《九劫不灭天身》的几位绝强高手,势必蜂拥而来。


  事关下一代教主传承,甚至涉及当代教主和上代教主两大派系的生死之争。


  内中所蕴之残酷,可想而知。


  单凭一个青云寨的势力,绝无可能自保。


  燕仲想了想,最终还是忍不住叹息道:“不若就让圣女随那小神医远遁,不然只凭咱们几个,实在挡不住贼子的攻势。要是凌舞还在,我夫妻二人双刀合璧,尚能拦下绝巅。单我一人……除非,能去天音岛请动星月菩萨。若她肯出面,看住那贼子,纵是青龙亲自从蜀中而来,我也能挡得住他。圣女突破第八劫身,杀僧和尚便不在话下。关键是星月菩萨,难以请动身。”


  君儿也知道星月菩萨,她作难皱眉道:“星月菩萨最好曲律美词,每年掳许多年轻俊杰去天音岛,也不加害性命,何时谱得佳曲写得好词,便放归,还赠金银作润笔。为人亦正亦邪,虽是我圣教中人,却从不理会圣木皇岛。想要请动她,怕是很难的。”


  燕仲沉声道:“再难也要请出来,实在不行,我去多掳几个读书秀才送去,总让她满意就好。她的星月神功音律致幻,正好克制那老贼第九劫身的心魔。武圣之下,唯有她能困得住老贼!”


  说罢,也不给君儿再开口的机会,起身出门而去。


  每一刻都耽搁不得,涉及魔教中无数人的生死胜败。


  ……


  雨花街后廊。


  在一间很小的房间内,弥漫着浓浓的药味,林宁正在为“他”的舅母大人施针。


  但是……


  正如他之前所书:药医不死病,佛渡有缘人。


  这位舅母大人实在已是油尽灯枯,能拖到现在,靠的是对几个孩子的牵挂、不舍和担忧。


  纵然林宁医术超神,也难真正的活死人肉白骨……


  足足一个时辰后,林宁方收针,对巴巴看着他的宁家五姊妹叹息一声,道:“舅母已是病入膏肓之症,且每多熬一日,便要忍受极痛之苦。她老人家能熬到今日,实在是……了不起。”


  此言一出,宁家四个大些的姊妹都哭出声来。


  因为她们曾经听到过母亲被病痛折磨的痛苦模样,可是到了后面,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醒来的时间越来越少,她却不再痛苦呻~吟,却总是喜欢看着她们姊妹。


  原来,她那时竟那样痛苦。


  宁东东啜泣道:“济仁堂的郎中也说母亲病入骨髓,神仙难救。可我总以为……”


  林宁看着痛哭的宁家姊妹,道:“如今有两个法子,一是我以银针刺激舅母体内生之力,可使其清醒过来,且不受痛苦的生活一日。另一个,则是让其一直昏迷,可多延续十日性命。不知表姐如何抉择?”


  见宁东东痛苦的说不出话来,宁南南忽然大声道:“姐姐,若是让娘选,娘一定选第一个。”


  宁东东泪流满面,悲痛欲绝,颤声道:“我明白,与其让娘什么也不知道的走,不如让她体面些,再同我们好好说说话。可是我……”


  可是她如何能下得了这个决定?

  只一言,就要让她娘再活一日便永世隔绝。


  林宁看向最小的宁中中,道:“如今你是宁家唯一的男人,你帮大姐选。”


  宁中中并不懂许多,见姐姐们在哭,他也在哭,又听二姐说第一个,便跟着学了句:“第一个。”


  林宁见宁东东捂面痛哭,也不再逼问她,太残忍,便直接开始施针。


  一柱香功夫后,林宁收手,轻轻吐出口气,正要说什么,忽然听到屋外传来一道悠悠清朗的声音:


  “得闻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林郎君可在?”


  林宁眼眸微眯,对宁家姊妹道:“舅母很快就醒,你们在此候着,我去见见姜太虚。”


  宁东东彻底被镇住了,她没想到,林宁果真和姜太虚认识。


  如此说来,之前的一切都是真的,姜太虚以半师礼拜他!!


  这世间,果真有如此荒诞之事!

  宁南南纵此时为母亲所悲,也不忘抽噎着说一句:“表哥真的很厉害,表嫂也是……小九娘也很好。”


  说完,又呜呜哭起母亲来。


  ……


  “姜兄,旬日不见,风采更盛啊,气色比前些日子好多了。”


  出了逼仄压抑的房间,林宁心情舒展了些,抱拳问礼道。


  皇鸿儿躲在屋内,没有出门。


  她担心在这位学宫骄子前,露出破绽。


  姜太虚大概没想到,会有人见面夸他气色好,他呵呵一笑,还礼道:“林郎君也愈发金相玉振了。”


  又道:“听闻林郎君于此间遇到难事,可有姜某相助之处?”


  林宁摆手道:“岂敢因此区区小事劳动姜兄?不过是初临宝地,向姜兄这位地主问候一声罢。稷下学宫门槛太高,我不敢擅闯。”


  姜太虚正色道:“若林郎君想入学宫,姜某亲自引荐。”


  林宁哈哈笑道:“入不得入不得,我是山贼。”


  姜太虚却认真道:“日前我自西而归,见夫子言明林郎君之事时,夫子曾亲言:待彼来此时,请与我见。林郎君,天下间没有几人会得夫子亲自言一个‘请’字的。”


  林宁闻言笑不出来了,又一个武圣想见他?


  他对武圣这种非人生物,真是一丝一毫的好感都没有,哪怕是传言中最知礼的夫子。


  不过……


  若他今日敢拒绝,哪怕是婉拒,因半师礼和稷下学宫产生的那点渊源,也就彻底断了。


  这等事,林宁又不傻,怎会做出不智的选择。


  因而笑道:“夫子相招,自然要见。只是今日风尘仆仆,见之不恭。需待今夜沐浴更衣焚香静坐之后,明日一早,在下亲自前往学宫拜会,聆听夫子大道。”


  姜太虚微笑点头,正要说什么,忽地皱了皱眉头,侧脸看向宅门之外。


  林宁看去,空无一人,正在纳罕,就听到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传来,随之而来的,是一阵熏天的酒气,和叫骂之声。


  林宁心中揣测,难道是宁家三叔公那边的人叫了族人来讨公道?

  这就太可笑了。


  一个即将跌出世家的落魄家族,一些旁系族人怕是连寻常百姓都不如。


  落魄王孙不如狗,更何况他们?

  然后等宅门被踹开后,露面的,却是一群醉意熏然的素衣年轻人。


  不过让他觉得有趣的是,这一群年轻人进来后,第一眼看到的竟是姜太虚,竟齐齐揉了揉眼睛。


  然后酒意化成一道道冷汗,缓缓流下。


  他们是稷下学宫八大长老之后,自然有机会见到姜太虚,也更加明白姜太虚的地位。


  他们祖宗在世时他们尚且连和姜太虚正面说话的机会都无,更何况如今?

  可这一步进来,再想退出去,似乎就艰难了。


  不过姜太虚毕竟是姜太虚,许是秉着家丑不可外扬的心思,声音虽不似寻常温润,但也只降低了些温度,淡淡道:“孝期吃酒,其罪非轻。回家闭门思过,领受家法。此地,再不可来。”


  那群年轻人闻言,忙不迭的点头应是。


  姜太虚这才与林宁介绍了这些年轻人的来路。


  林宁有些遗憾,这些年轻人要是一冲到底多好……


  不过没等他们退下,林宁开口微笑道:“首先,忽查尔与我青云寨并无直接的干系。我妻子曾于草原上救过一患重疾的老妪,当时并不知其身份,救后离去。后来又见一草原少女被狼群围攻,亦出手相救,被带回帐子,才发现救的原来是忽查尔的娘和女儿。这等机缘巧合,实非故意所求,不过因侠义之心而起。除此之外,再无瓜葛。诸位要将忽查尔杀人之仇叩于青云寨头上,是否有理,诸位心知肚明,我不再多分说。只是,我到临淄连一日都不到,到底是何人相告于尔等,起了借刀杀人的心思?”


  不等那些犹豫的年轻人开口,林宁又笑道:“想来,我得罪之人不过是抢夺宁家嫡脉家宅的宁家三叔公,或是那位新任学宫长老李家的李老爷。宁家三叔公自然无缘认识诸位贵人,多半就是那位想要逼迫我表姐下嫁为妾的李老爷了。”


  见那些年轻人面色纷纷变化,林宁心里便有了数,对面色淡然的姜太虚道:“看来你这稷下学宫的未来共主当的也不稳妥,那李家老爷得知你以半师礼拜我后,很不满意,便想通过逼我表姐为妾的手段,来表达抗议。”


  姜太虚目光无奈的看了林宁一眼,大意许是说你够了,这等小儿科挑拨离间的套路,实在是幼稚……


  但是,眼中到底闪过一抹精光。


  林宁见之,心中偷乐。


  不管明显不明显,幼稚不幼稚的套路,能进了你心里,这就足够了。


  论内斗,全世界历史文明加起来,都不够儒家一只手斗的。


  打孔夫子诛少正卯起,文人斗争起来,便“有法可依”了。


  先圣尚且斗,学生如何敢不斗?

  想来,这反手一巴掌,够李家喝一壶的!


  杀人诛心,那才叫狠!


  ……


  s:昨天有书友说套路问题,真心的,这里需要请教一下,真的假的?


  我要写套路文,直接开红楼就好了,又容易出成绩,又容易多码字,得心应手。


  开这一本,本来就是为了洗刷套路的,怎么反而落进套路里了呢,看到这样的评论我晕乎了半天。


  我不是给自己辩解什么,是真不知道用了啥套路,以前真没写过这样的文啊。我自己往前翻看了下,也没见几个杀上门来然后林宁装逼打跑的啊,这次也不是林宁打死打跑的吧?

  书的成绩其实出乎我意料的好,四十万字比醉迷五百万字时的均订还高,超过庶子也只是时间问题。


  我很感激,但相比于成绩,这本书我也更在乎书友们的意见。


  我是真希望大家能多提点意见,这本书我主动跳出舒适区来,就是为了打破一些套路,增加笔力,希望能够进步。


  还望大家能帮把手,具体说说都是啥套路,我好用心去构思,去打破。


  还有智商问题,难道我最近刷新闻刷多了,被那些用脚别高铁,飞机扔硬币还有什么国航监督员的新闻洗脑洗蠢了?


  苦恼啊。


  最后,看盗的就别来了,我只为五斗米折腰,伺候正版大爷还伺候不过来呢,你们的好意我就心领了。


  今天要是能有所得,就暂且更一张,我仔细想想,慢慢体会啥是套路,等事后肯定爆发加更!


  第一百二十六章 托孤

  “咦,你怎么这么乖巧?”


  送走了姜太虚,林宁进了房间,就看到皇鸿儿规规矩矩正襟危坐着,面色肃穆,毫无平日里的娇媚妖娆,因而笑问道。


  皇鸿儿看着林宁半晌,方缓缓呼出口气,吐出两个字来:“厉害。”


  林宁呵呵笑道:“姜太虚能被稷下学宫视为第一首席,地位堪比长老,甚至更高,岂是浪得虚名?再者他背后有整个齐国的资源支撑着,你们魔教本身就是乌七八糟的,一群乌合之众,自然比不得他。”


  皇鸿儿没有恼,而是道:“我说的是你,你厉害。”


  林宁闻言一怔,道:“我又怎么了?我本来就很厉害,你今天才发现吗?”


  皇鸿儿抽了抽嘴角,道:“姜太虚气息浮动,明显是要大进,连气息都束不住了……”


  林宁道:“和我什么干系……哦,你是说我说的那两番话给了他莫大的触动,让他顿悟了?你想听吗?那种话我多的是。”


  皇鸿儿妙目嗔了林宁一眼,面色却渐渐古怪起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是说,姜太虚好好一个稷下学宫的圣子,结果被你弄的气息虚浮。看起来这时突破是好事,可根基却被动摇了。小郎君,你闯大祸了。”


  “……”


  林宁这次真莫名其妙了,问道:“关我什么事?”


  皇鸿儿也不知是该幸灾乐祸还是该哭笑不得,道:“你那两番话,太大,也太重了。远超姜太虚对儒道的理解和领悟,他强行领会,结果德不配位……就好比吃补药,给补的太过了。看起来境界提高了,却是虚的。他要是不能将那两番话落实在实处,不仅现在的境界维持不住,反而会不断的坍塌退步。小郎君,黑冰台、皇城司还有我圣教多少人想要做到却根本无法做到的事,居然就这样被你做到了,你说你厉害不厉害?”


  林宁闻言简直一万个卧槽,姜太虚步子迈的太大扯到蛋了,他岂不是要跟着倒霉?


  可是……


  “我瞧他不像恨我的样子啊。”


  皇鸿儿轻笑道:“姜太虚为三大圣地公认的第一公子,又岂只是因为武功高强?他虚怀若谷,心胸广阔,行事儒雅怀仁,却不拘泥迂腐,杀伐果决,堪称完美。他这样的人,因自己德行不配二言,怎会迁怒于人?”


  林宁闻言居然有些吃味,道:“真的假的,我怎么觉得你说的这些都像是在影射我?”


  “噗!”


  皇鸿儿眸中似在放烟花,绚烂多姿,她抿嘴看着林宁道:“说你也不是不行,毕竟连姜太虚都甘心下拜之人,当得起人中龙凤之称。”


  林宁呵呵笑道:“你给我灌那么多**汤,该不会是想让我明天对学宫夫子也多吹几句,看能不能把他也坑了吧?”


  皇鸿儿脸上娇色一滞,随即没好气道:“你这些儒家至言,对姜太虚是虚不胜补,可对学宫夫子而言,却是再合适不过的大补之药。夫子在三圣中境界本就最高,听完你那二言后,必会再进一步,这也是姜太虚不找你麻烦的原因之一,也是夫子没有揭穿这二言非你所言,仅出自你口的真相。”


  越是读书深刻之人,越明白“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等儒教至言,绝无可能出自顽童之口。


  至于“天地有正气”,更和山寨的小山贼挂不上任何钩。


  但因这二言是由林宁之口现世,又对儒教意义非凡,所以夫子和姜太虚就认下了他的功劳。


  这种因果,以皇鸿儿的聪慧,看的十分明白。


  但纵然如此,若之前她只是因为林宁的医术对他另眼相看,经过姜太虚一事后,皇鸿儿心中对林宁的印象,一瞬间拔高无数。


  林宁正想问问皇鸿儿明天该怎么应付夫子,毕竟这娘们儿见多识广,还想打听打听夫子的心性,就见宁南南红着眼睛出来,看着林宁抽噎道:“表哥,娘想见你。”


  ……


  “外甥林宁,见过舅母大人。”


  看着床榻上坐着的被恶疾折磨的瘦骨嶙峋却气度依旧知书达礼的女人,林宁行礼问候道。


  郑氏浅笑,气息孱弱道:“好孩子,你的事大女二女都同我说了。你虽出身草莽卑贱,可却极为争气。与琅琊罗氏族长坐而论道,能让学宫首席以半师礼相敬。”


  林宁微微欠身,道:“舅母大人谬赞,宁不过好读书罢了。”


  郑氏犹豫了下,问道:“小宁,你可愿回宁家来?你是子衿的儿子,若是回来,也能支撑门楣。”


  林宁微笑道:“舅母,我的家在青云,那里有关爱我的人,还有我的妻子。舅母放心,明天就能回宁家老宅了,也不会再有人欺负宁家。等五弟长大了,自能支撑宁家。若有事,可去沧澜山寻我,我不会不管的。”


  郑氏闻言,看着林宁笑道:“小宁你已经成亲了啊。”


  林宁点点头,一旁宁南南忍不住道:“娘,嫂子好厉害的,我和翁翁到的那天,嫂子和外面同表哥一起来的姐姐一起,杀了一个使坏的老头,听说还是宗师,特别厉害。我已经拜表嫂为师了,等我学会了武功,就能保护娘和大姐、三妹四妹还有五弟了。”


  郑氏劝道:“不要给你表哥添乱,他要支撑他的山寨,学武很费银子的,你已经劳你表哥许多了。”


  林宁微笑道:“自家血脉,谈不上劳累。只是……山寨终究逃不过一个贼名。小南一个女孩子,背负上这样的名声,不好,宁家也不该。”


  郑氏笑道:“若是从前,我必是不许的,死也不会允许。但如今知道了,小宁你是不同的。能与琅琊罗氏一族的族长坐而论道,又与姜太虚相交,怎会不是品性高洁之人?山野之间多草莽,但山中亦有高士在。小南喜欢跟着你这个表哥,我也放心。她大姐管不住她了……”


  林宁不解其意,真要托孤不成?

  宁南南却欢呼道:“娘,你让我同表哥走了?”


  宁东东欲言又止,看起来不是很同意。


  郑氏却看向林宁歉意道:“二女她……舅母实在无人可托付了。大女照顾三女、四女和小五,已经精疲力竭了。二女天性活泼,吃的也实在……小宁,舅母只能劳累你了。”


  这话林宁倒也能理解,以宁南南的与日俱增的饭量,只指望宁东东,要么宁家被吃破产,要么她被饿死……


  林宁微笑道:“既然舅母不嫌弃外甥山寨之名,照顾表妹原是本分。千里沧澜山,别的没有,就是肉多。”


  郑氏闻言,便从宁东东处要来传家宝碧玉镯,执意送给田五娘。


  林宁几番推脱不过,连宁东东都开口相劝,他只能暂且收下。


  林宁知道,她母女二人为的是宁南南。


  见林宁收下后,郑氏笑的有些开心,只是再看向宁南南,便红了眼圈。


  若非实在艰难,也为了宁南南有个好的出路,她怎会拆散一家人?


  可是不这般真的不行,哪怕不考虑宁家能不能支撑的住,就算能支撑的住,以后宁南南嫁到婆家,婆家也一定受不住的。


  若是能和她表哥去学武,往后也有了立身之本,至少不会被人欺负了去。


  不能为女儿寻个安稳的落脚地,郑氏死都难以放心瞑目。


  林宁知道她们一家必有许多事要交代,也不再多留,就寻了个借口出去了。


  心里微微有些头疼,宁家这边是放心了,可再把宁南南带回去,小九儿那边怕不好交代啊……


  ……


  大秦,咸阳城外,东王山上。


  黑冰台,刑堂。


  今日,黑冰台三大太上长老俱在。


  这般阵势,十年内黑冰台只出动过两回,皆为一人。


  东方伊人。


  太上长老连石生指控东方伊人勾结天剑山二贼,坏黑冰台大事。


  碍于东方伊人的身份,希望请出三面黑龙令来,严惩不贷。


  当然,任谁都明白,此处的严惩不贷,也就是关个禁闭。


  只是关押的时间长久些,三五年总少不了。


  但关押也非囚犯般关,只要不出黑冰台就好,世上好吃好玩的,随她点便是……


  可东方伊人何等人物,连她老子黑冰台主都不放在眼里,誓要报仇雪恨,三个糟老头子她如何会惧?


  站在刑堂之上,将连石生做的龌龊下作事劈头盖脸的一通痛斥。


  气的老头几次扬起手掌想一掌下去,可终究被理智所阻。


  当然,就算他真气疯了打下去,旁边两位太上长老也不会光看着……


  听着东方伊人用了一系列譬如背信弃义、落井下石、背后捅刀、厚颜无耻、不死为贼的词语来形容他,连石生怒道:“那剑冢传承夺回来是为了老夫我自己吗?”


  东方伊人冷笑道:“究竟为了谁,你心知肚明,大家也都知道,何必再惺惺作态?”


  坐在最中间的排行第一的太上长老挥手止住了连石生的怒火,声音颤巍道:“小伊啊,老朽知道,你,还有许多门内年轻人都看不惯此事。但是,老朽依旧认为,你二爷爷做的,是对的。因为我黑冰台,非江湖门派,不论对错,只在乎是否对门内有益。再者,天剑山在我大秦境内,却如同国中之国,向来为我黑冰台之耻辱。卧榻之侧,安容他人鼾睡?小伊啊,对于黑冰台而言,大秦的利益,高于一切!正是如此,当年台主才……”


  “够了!”


  原本还只是冷笑的东方伊人听到当年二字时,面色瞬间如霜,星眸泛红,厉声喝断,道:“礼义廉耻可不要,兄弟之义如粪土,人伦天理更如同狗屁!这就是你们的宗旨?!


  如此黑冰台,令人作呕,如同粪坑!

  我受够了,从今往后,我与黑冰台再无瓜葛。


  若想拿我,只管出手,看看我牧伊人,可畏生死?”


  竟是连姓,都改了去。


  说罢,将手中的黑冰台令牌丢在地上,并狠狠踩上一脚,这在黑冰台,绝对是十恶不赦之大罪。


  连石生见之勃然大怒,就想发作,却被大长老所拦:“让她去吧。”


  因当年之事,台主与此血脉独苗之间的关系如同水火。


  可再怎样,难道还真能杀了她不成?


  一直未说话的第三长老此时开口道:“派人盯着她,一来保护,二来,摸清侯万千在何处。”


  大太上看向连石生,颤巍道:“青云寨那边果真没有?老夫听说,那边出了个神医,图门汗两次为他所救,医术如神。若弑仙散之毒被他解了,侯万千将会成为黑冰台之心腹大患。台主不出,谁能与倚天争锋?”


  连石生皱眉道:“不在那边,那个小山贼已经动身去了临淄,不可能将侯万千带在身边。我派人去了青云寨摸过几次底,确定没有侯家父子的下落。倒是有几个魔教妖人,不过暂且不必理会。”顿了顿又道:“先盯着小伊看吧,唉。”事已至此,他心中也不知有无悔意。


  ……


  PS:感谢“大山张大宝”和“大山张大宝啊”哥俩的两个盟主,欠下两更,我会还账的,我一定会还账的,不能给兄弟还清账,我死不瞑目!!

  第一百二十七章 亲不待(给盟主大山张大宝加更!)

  一夜无话。


  林宁自院中梧桐树下醒来,脑海中想的仍旧是如何应对学宫夫子。


  从进入稷下学宫大门那一刻起,他的一言一行,都会被人细细观察揣摩,来分析他的性格,他的人品,以及能否被招安。


  林宁是真觉得,稷下学宫十之七八想要招安他。


  无他,既然能从他口中得到那二言,未必不能得到其他的经典至言。


  稷下学宫的武道和对经典经义的理解相关,宗师以下或许还不明显,但宗师之后,却是息息相关。


  许多停滞不前的宗师,便是因为对经义的理解领悟到了极限,对儒道的参悟寸步难进。


  若是能多得几句煌煌圣言,说不定就能枯木逢春。


  当然,这些都是林宁自己猜测。


  但真正做决定的,不是这些人,而是夫子山上的那人。


  只是林宁也猜测不透,那老头儿叫他去到底想做甚……


  “你干吗?”


  正百思也无头绪时,林宁看着面前之人,古怪问道。


  只见皇鸿儿竟捧着装满清水的铜盆和帕子过来,还不知从哪弄了些青盐,供他洗漱。


  只是这些活计,是一个魔教圣女该做的么?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皇鸿儿抿嘴轻笑道:“我能干吗?当然是服侍小郎君你啊。今儿你要上山见学宫夫子,虽不能真个儿焚香沐浴,总要清洁清洁身子。”


  “……”


  林宁面无表情道:“你不光觊觎我的医术,还觊觎偷看我的身子?我才十五岁。”


  皇鸿儿:“……”


  以她的心性,听到这等言论,都忍不住咬起牙来。


  “噗嗤!”


  从房中走出来的宁东东,原本心中悲伤满满,可听到这样惊世骇俗的对话,还是忍不住喷笑出声。


  这都是什么话?


  这个表弟真是……奇人。


  “小宁,娘问你想吃什么粥,她去煮。”


  宁东东说着,本就红肿的眼圈,又红了。


  这是娘做的最后一顿早餐了。


  此言一出,林宁和皇鸿儿都不闹了,他迟疑了下,道:“不用舅母大人亲自下厨吧?”


  宁东东落泪道:“娘……娘想再给我们做一回,她,她高兴,真的,真的放心了。”


  林宁理解,和皇鸿儿对视了眼后,缓缓点了点头,道:“皮蛋瘦肉粥不错……”


  宁东东:“……”


  皇鸿儿幽幽妙目嗔了林宁一眼,林宁打了个哈哈,他着实不大喜欢太悲伤的气氛,所以才活跃一下,笑道:“不过一会儿还要去见夫子,所以不能食荤。舅母随便做些简单的就好,家常便饭最可口。”


  宁东东松了口气,道:“好。”


  说罢,匆匆离去。


  似害怕这表弟再提出什么奇怪的要求,不过经他这么一闹,心里如刀绞一般的痛,仿佛减轻了些。


  林宁和皇鸿儿一起,吃了一顿最后的早餐。


  气氛终究不美,吃完后,林宁以大礼拜别了郑氏,就出门而去了。


  郑氏是读过书的,且有不浅的造诣,此时对生死之事,竟看的很淡。


  她叮嘱宁东东道:“我得恶疾多年,病发时常若受油锅刀山之痛,生不如死。只是担忧你姊妹五人,不敢闭眼,也不能闭眼。原以为必将抱憾九泉,难以瞑目,只叹我一生行善,缘何上天如此待我?我之苦不怕,只怕我的孩儿们凄苦无依。现在看来,上天还是善待我的,竟让小南寻来了你的表弟,更难得的是,你表弟还是山中高士,家里的苦难终于结束了,连小南都有了好去处。到了这一步,我也终于能放心了。你们应该替娘高兴,而不是悲伤。你是长姊,要教弟妹们明白这个道理。”


  宁东东心中极苦,却只能含笑应道:“娘说的是,是该为娘高兴。”又对“吭哧吭哧”一边埋头捧着好大一个碗吃粥,一边难过的哭出猪叫声的宁南南道:“娘最担心的便是你,如今你找到了小宁,还拜了师,以后有了好去处,也该让娘放心了,别哭了。”


  宁南南抬起头,露出一张憋的通红的脸,强挤出笑脸道:“我没哭,我在吃粥……”可看着母亲宠溺关爱的目光,终究还是没忍住,“哇”的一声放声大哭起来。


  她这一哭,小西小北姊妹和小中也跟着哭了起来。


  郑氏朝她们招了招手,宁南南捧着大碗上前,宁东东接过碗放在一边,郑氏见她留恋的看了眼碗,慈爱一笑,抚着她的冲天鬏道:“记得一定要听你表哥的话,他是个好孩子,一定会善待你。从今往后,他的话,就是娘的话,你不许不听。”


  宁南南连连点头应下,郑氏抱着她亲了亲。


  又挨着抱了抱宁西西、宁北北,最后将宁中中抱在怀中,看着宁东东落下泪道:“娘最对不起的,就是你。”


  拖着这一堆孩子,宁东东如何能出嫁?


  她已经不小了。


  连宁南南都明白这点,她听街坊们闲话时说过,宁南南突发奇想道:“娘,我可以带妹妹和弟弟们去沧澜山。山寨里有小九娘,和小西、小北一般大,为人最是仗义。她知道咱们家穷,就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送给了我,让我带回来给娘看病抓药,还让我别急着回山,一定要好好孝顺娘几年。”


  郑氏被她孩子话逗笑了,道:“是个好孩子,你以后不可欺负她。”


  宁南南拍着胸口保证:“我一定会报答她的大恩大德,万死不辞!”


  宁东东含泪笑道:“娘不用担心我,我会好好的,我是家里大的,一定能照顾好弟弟妹妹们,她们也都懂事听话。”


  郑氏虽心中仍有遗憾,可至此,她也无能为力,只能歉意愧然的看着大女儿,伸手过来,抱了抱她。


  宁东东紧紧抱着母亲,泪流不止,抱了好一会儿,发觉没有动静,她心里忽地咯噔一声,而后轻轻唤了声:“娘……”


  可哪里还有回应……


  宁东东意识到什么,一颗心都碎了,哽咽沙哑的又唤了声:“娘啊……”


  这一下,连宁南南等人都明白了过来,一个个围上来,将郑氏紧紧抱住,嚎啕大哭起来:


  “娘,娘啊!!!”


  ……


  PS:这一章,就不加别的内容了。真情满满的一章,唯愿我们的父母,都能健康长寿。


  第一百二十八章 天人所授


  临淄城稷门西八里处,夫子山。


  林宁是真没想到,稷下学宫除了规模大些外,论奢华程度,其实并不比他的青云寨强多少。


  “此取安贫乐道之意否?”


  林宁与姜太虚并肩而行,站在一间并不奢华甚至简朴的门楼前,指着门内鳞次栉比的茅屋,微笑问道。


  今日他真切的感觉到,姜太虚的气息,果真如皇鸿儿所言,并不稳当。


  看起有煌煌之气,可连林宁这种菜鸟,都能隐隐感觉到一种虚浮。


  他想的倒不是姜太虚的安危,而是李家真的完了。


  姜太虚根基不稳时,对于隐藏的敌意肯定敏感,这个时候想踩他一脚的人,必将迎来雷霆一击。


  就昨天的无心之得,林宁心里还是比较痛快的。


  姜太虚虽自身出了问题,但的确如皇鸿儿所言,修养极深,看起来毫不迁怒于林宁,微笑道:“林郎君所言正是,此为历代夫子磨砺学宫弟子之深意。”


  林宁点头道:“这一点,倒和我山寨有些相似,我们山寨也都是这样的屋子。”


  姜太虚:“……”


  林宁呵呵笑道:“开个玩笑,我只是要见夫子了,有些紧张,玩笑两句放松一下,以免一会儿见了夫子说不出话来,并非有意亵渎学宫。”


  将稷下学宫和青云寨相提并论,对于姜太虚这等虔诚的学宫子弟,不异于严重的挑衅。


  勉强接受了林宁的解释后,姜太虚宽慰道:“夫子至仁至礼,善慈无双,林郎君实不需担忧拘束。”


  林宁笑道:“圣人之仁之礼,之善之慈,非为我一人也,乃天下苍生之仁之礼,之善之慈。姜兄,你所差者,便是夫子之大仁大礼大善大慈了。”


  此言一出,夫子山上忽然荡起了钟声。


  姜太虚原本略带茫然的面色骤然一变,目光有些骇然的看向林宁,失声道:“此圣道钟,二十年未鸣,今日竟为林郎君而起!!”


  林宁却有些羡慕的看着他,道:“不是为我而起,是为姜兄你而起。夫子待你,何其厚哉。”


  之前周围围上来见识林半师的学宫弟子闻言不解,这圣道钟,怎会是为了姜太虚而鸣?


  倒是几个白发老者,看了眼姜太虚身上渐渐沉稳下来的气息,目光复杂。


  夫子若肯如此待他们,他们未必大道不可期……


  姜太虚深吸一口气后,朝山上一礼。


  然后转身,再对林宁半礼。


  林宁避让开来,还了一礼,然后就见姜太虚目中向道之心愈坚,朝他一伸手,道了声:“请。”


  ……


  “子渊,汝可明白林小友方才之言?”


  夫子,白发白须,布袍麻鞋,虽平平无奇,然白眉下双眸清明,面带薄笑,慈蔼似家中老人。


  然而不知是否先入为主,林宁总觉得,这份慈蔼之下,依旧是视苍生为刍狗的淡漠之心。


  相较于忽查尔,更可怕。


  他与姜太虚齐齐躬身行礼罢,道了声:“晚辈不敢与夫子为友。”


  夫子却只是淡淡一笑,颔首之后又看向了姜太虚。


  姜太虚略略苦涩一笑,道:“夫子,弟子明白林郎君之言,但是……却不知如何做起。”


  夫子问林宁道:“林小友以为,子渊之差在何处?”


  林宁想了想,道:“姜兄之难处,在于知行未合一。”


  “知行合一?”


  夫子眸光一亮,赞叹道:“人多谓小友欺世盗名,言子渊识人不明,当日之行,成为学宫笑柄。今日人当知,小友腹中实有乾坤。知行合一,四字道出儒学进学之法。林小友,可愿与我为学?”


  林宁闻言,看了眼面色微变的姜太虚,而后躬身道:“不敢瞒夫子,包括上回同姜兄所言之言,皆非小子自己所悟出。”


  夫子看起来却愈发满意,颔首笑道:“不知小友问道何人?”


  林宁摇头道:“说起来荒诞,这些言论皆得自梦中。不仅如此,连医术和武功,大半也都得自梦中。可小子却连传授恩师的模样都未见过……”


  此言一出,夫子的面色终于发生了丝丝变化,他双眸紧紧盯着林宁,林宁并不回避,坦然的看着夫子。


  他不会自作聪明,以为他的情况能瞒得过天下人。


  山寨之人,视野有限,所知所学都处于粗犷阶段,他的那些读书人的鬼话,勉强能糊弄过去。


  可是那些话若在天下人面前卖弄,就十分愚蠢了。


  而他的这些变化,必然瞒不过有心人。


  所以,与其让人疑神疑鬼的猜忌,不如坦然说出,反倒可以退为进。


  至于能不能取信……


  搞物理的牛顿最后都信了神学,更何况是一儒家老头?


  “小子也曾惶恐过,可后来发现,并无什么坏处,只能坦然受之。之前曾见忽查尔,本想询问之,只是终究认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不敢妄为。今见夫子,却无此忧,故而请教夫子,此等离奇之事,到底缘何发生?”


  听完林宁之言,姜太虚已是目瞪口呆。


  夫子脸色也变得十分肃穆起来,到了他这个境界,其实已经到了人类的尽头。


  但他又怎会不想更进一步?

  只是,却从不知路在何方……


  更不清楚,前方到底还有没有道路。


  今日得闻林宁所言,虽未尽信,但似乎发生在林宁身上的种种诡异之事,只能以此解释。


  若果真如此,有人能梦中传道,此人之境界,必然远超于他。


  对此,夫子非但不惧,反而心生喜意。


  至少表明,他前方依旧有道可行。


  夫子看着林宁微笑道:“既然你已有恩师,我却不能夺人弟子。林小友,子渊知行难合一,你可知根由所在?”


  林宁摇头道:“夫子明鉴,儒道一途晚辈所学有限,其实不足姜兄一成,之所以能看出些什么,许是因为局外人的身份。但姜兄到底困于何等知障,晚辈就不知了。不过……”


  “不过什么?”


  夫子看着林宁,温言问道。


  林宁笑道:“我或许有解决的法子,只是不知道有没有用。”


  姜太虚一直有些晦暗的双眸瞬间明亮,夫子却面色不改,看着眼前这位离奇少年,问道:“该如何为之?”


  林宁笑道:“晚辈素闻学宫弟子从不闭门造车,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但晚辈窃以为,行万里路,并非只是行路。而是应该放下身段,切实的去观察民情,体会民情,甚至,将自己当作一名庶民,方能感悟民生之艰,生出真正的仁心。将所学,与所见,所体会,结合起来,最终达到知行合一。这个过程或许很漫长,但也会很扎实。”


  夫子闻言后,笑道:“子渊以半师礼拜你,确是他的机缘。既然小友有此良法,今后子渊就伴小友身边,去最苦之处见闻、体会。小友才学天人所授,子渊能得闻一二,也是儒学之幸。同去吧,此次出行,不带护道人了。”


  林宁:“……”


  姜太虚:“……”


  林宁无语的看着夫子转身而去的背影,心里作难:老子的山寨成了托儿所了吗?关键是,家里还有一个魔教妖女,与这位姜太虚,天生死敌啊!不带护道人,万一出了事,到底谁负责?该不会是放逐姜太虚吧?

  另外,夫子怎会没有对应姜太虚症状的化解之法?想来多半还是为了他的天人所学,或者说,他背后的天人……


  ……


  第一百二十九章 学伴

  走下夫子山,林宁见姜太虚面色已恢复如常,不由钦佩道:“夫子把你流放沧澜,你都能忍,此等心性修为,在下实在佩服。”


  姜太虚呵呵笑道:“林郎君又何必打趣我?夫子之恩,高如山长,深如海渊。”


  林宁没好气道:“是啊,专门给你找了个大山里的学伴,可惜是男的。”


  姜太虚不明觉厉,他的注意力都在前方来人身上:“见过五经博士。”


  虽他为夫子亲传,学宫首席,可面对授经博士,还是要以礼相见。


  他虽如常,可林宁却震惊了,因为这位五经博士,是个女的,极清美。


  当世儒教虽不比前世明清时儒教严苛,但女人的地位依旧上不得台面。


  江湖门派中尚且好说,可在学宫之中,竟有女子为师……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


  “此二言,出自你口?”


  虽然略略带着质疑之言,但女子温润的眼睛中,似带着天然的亲切,让人实难生气。


  林宁点点头,道:“正是。”


  女子不加掩饰的质疑道:“纵你如子渊般天资过人,熟读先圣经典,也不可能在这个年龄说出这样的至言来,你……”


  没等她说完,一旁姜太虚便道:“林郎君已向夫子请教过此事,言其所学皆得自梦中。夫子言其为天人所授,所以不便夺人弟子。”周围轰然作响。


  女子闻言亦是面色一变,紧接问道:“包括医术?”


  姜太虚道:“包括医术,还有武功。”


  见周围明显有人跃跃欲试天人的武功成色,林宁忙摇头道:“其他的则罢,我独不好武功,只学了些弓箭,也极少出手。我虽出身山寨,非清白之身,但亦自诩为读书人。以为明礼、教化,仁爱、非攻,方是儒教弟子该有之手段。”


  此言一出,旁人自然又是一片哗然,连姜太虚都面色止不住古怪的看向林宁。


  唯有面前相貌极为清美的五经女博士,面色动容到激动的地步,甚至有些失礼的伸手握住林宁的手,道:“此亦天人所授?!”


  感受着手心的清凉触感,林宁发现,周遭不少人面色不善起来。


  自然不是吃醋,而是涉及大道路线之争,别说虚无的天人存不存在,就算真的存在,他们也会寸步不让。


  仁爱,非攻?

  岂是儒家大道!


  子曰: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终究还是得干!


  林宁果断妥协:“并非,这只是我的一点胡思乱想。我并不喜欢杀人,更喜欢救人。以为若天下人人如君子,人人仁爱,则可天下大同。”


  “果然是胡思乱想,天真幼稚。”


  “我闻你医馆门前联对有云:药医不死病,佛渡有缘人。你既然如此仁爱,为何不救治万民,度尽世人?可见说一套做一套。”


  “天下人人为君子自然是我儒教远望,但至少目前远远不能。”


  周围人七嘴八舌的批判道。


  他们等待着林宁的反驳,然而却发现林宁只是面带微笑的看着大家,目光平静无澜。


  不等众人发难,五经女博士便好奇道:“郎君为何不争辩?”


  林宁浅笑道:“我曾于梦中聆听教诲:世间大道三千,学无止境,百花齐放百家争鸣,胜于独尊一道。且各位贤者所言我以为皆有道理,因此学习之,比辩驳之更有进益。圣人亦云: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一席话,说的周遭哑口无言,只觉得一拳打到了空气中……


  林宁却趁机拱手一礼,随着姜太虚出了稷下学宫。


  “呼……”


  出了那座挂着先生所书“稷下学宫”四个大字的木质门楼,林宁轻轻的呼出了口长气。


  姜太虚微笑道:“我见林郎君方才言谈举止中潇洒自如,原来也有压力?”


  林宁呵呵一笑,道:“和一群书呆子们一起扯淡,一个不好就会打破他们的玻璃心,继而成仇。我和你不同,我身后没有一个夫子站在那,所以更信奉和气生财。”


  姜太虚面色古怪道:“这么说来,你方才说的那些,都是……扯淡?”


  林宁看着眼前这位帅的不像人类,站在那里似乎都在散发光芒的大帅逼,哈哈大笑道:“若是学宫里的人听到你说这两个字,也不知是何感想?”


  姜太虚摇头道:“夫子让我以你为学,自当体会你的一言一行。”


  林宁呵呵笑着看他,玩笑道:“我说粗话你学之,那我以天下人为友,包括秦人、楚人、草原人,甚至魔教中人,你也学之么?”


  姜太虚闻言,不解道:“你与秦人、楚人、草原人为伍我理解,怎还要与魔教妖人为伍?魔教中人,妖言惑众,蛊动苍生为乱,乃世间恶贼,见之当斩杀。”


  林宁正色道:“不是与他们为伍,而是要尝试着去了解她们,看清楚她们的思想,摸清她们的手段。你肯定知道虚怀若谷,也知道择人之善而习之。但是,这世间之精彩,便是因为除却善,亦有恶。我们要与恶斗争,也要去了解她们。有的时候,她们未必愿意为恶。当然,若果真见到她们为恶,我亦会杀之。”


  前面几句话,姜太虚眉头紧皱,目光审视的看着林宁。


  夫子让他伴学林宁,是为了补其道,但他却有自己大道的底线。


  怎么可能事事趋从?


  纵是面对夫子,他都不会如此。


  直到听到最后一眼,姜太虚的面色才舒缓下来,淡淡道:“我虽不能苟同你之言,但会尝试着去接受,去观察。能否问一句,林郎君准备如何引导我见识苍生百态?”


  林宁微笑道:“很简单,中原天灾连连,各国巨室却趁机疯狂兼并土地,奴役百姓,使得民不聊生。我林宁不过区区山寨一山贼,不敢妄想拯救天下苍生,但愿意倾尽绵薄之力,去多救些流民。你若愿意参与,便来帮把手。若不愿参与,旁观即可。”


  此言一出,姜太虚之前对林宁的猜疑之心瞬间散去大半。


  唯剩一丝怀疑:“你想聚拢流民?”


  林宁哈哈笑道:“我得有多少粮食,才能一直养着他们?只求他们能度过难关,便自去谋求生路吧。”


  沧澜山那么多山寨,他如今已有虹吸取水之法,沿着沧澜江建寨,说实在的,只要能挺过最初的难关,养百万人都不是问题。


  姜太虚自不知道这些,目光坚毅道:“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好,我之道,便从救济流民开始。”


  正当各自都得偿所愿的二人准备折往雨花街,而后马不停蹄的前往沧澜山,筹备大事时,却听到背后传来一道唤声:“且等等。”


  二人回头,就见那位五经女博士居然背着一个白色的包袱跟了出来。


  青白色的布鞋在地面轻点,人就飘了过来,分明是极上等的轻身功夫。


  林宁见之有些恍惚,这娘们儿刚才好像十分赞同他不好武功,仁爱非攻的操蛋言论。


  怎么……


  这是乌鸦落到猪身上,看不到自己黑?


  许是看出了林宁的疑惑,五经女博士轻轻一叹,表情似在与志同道合的同志言谈:“我亦不喜欢武功,只是学宫有些破旧的陋矩,规定非宗师不可任五经博士。不能任五经博士,便不能登书山阅览先生典籍。没有法子,我只能学了一些。”语气还有些愧然,似乎羞耻自己背叛了自己的信念。


  林宁:“……”


  见姜太虚点了点头,确认后,腹中破口大骂:

  入尼玛,这天下的女人一个个都成精了吗?

  面上却如沐春风道:“不知博士有何事吩咐?”


  五经女博士正色道:“我认为你得天人传授之学问十分渊博,准备伴你进学,我已经禀明过夫子,还望小郎君能够答应。”


  林宁倒吸了口凉气,道:“先生要给我做学伴?”


  五经女博士道:“达者为师,只是你的学问得自天人,自身却还未达到,需要时间来贯通,所以暂时我不能拜你为师,只能以学伴的身份求学。不过,你若觉得不妥,我也可以师礼拜你。”


  林宁忙摆手道:“不用不用,学伴就很好,我只是没想到,也有能够拥有学伴之日。”


  穿越果然能改变人生。


  不过想起家里那一摊子,他又忙将之前对姜太虚说的那一套说了遍,道:“你若能接受我以天下人为友,包括未曾犯过恶的魔教中人和草原胡虏,才能在我身边成为学伴。”


  五经女博士闻言,明显皱了皱眉,不过终究点头道:“若郎君如此作为,果真只为观苍生疾苦,感悟大道,自无不可。”话并未说死。


  林宁闻言,却放下心来,道:“既然日后会朝夕相处,先生与子渊自可观我之言行,以辨真伪。”


  他本就准备当个圣父多做善事积累功德,为此耗尽无数银财也在所不惜。


  这等行为,落在二人眼中,还怕折服不了他们?

  至于为何收留他们……


  很简单,不提侯家父子是颗定时砰砰,随时会引来黑冰台之围杀,田五娘刚刚才和皇鸿儿一起干掉了皇城司的一条老狗,林宁不信以霸道闻名的皇城司会无动于衷。


  多了两个稷下学宫的宗师大佬,林宁种田都能种的安心些。


  对于三大圣地,青云寨的力量再扩大十倍百倍都只是螳臂当车。


  唯有以毒攻毒,方能获得生机。


  ……


  s:因为昨天晚上要加更,把老婆推下了床,所以她有点生气。没办法,又不能一怒休之,周末得陪着出去逛逛。欠张大宝大佬的两更加更,下周一定还清。


  第一百三十章 慧心公主

  “回宁家老宅治丧吧。”


  带着稷下学宫一位首席一位五经博士回到雨花街后廊下宁家后,不理会懵然的皇鸿儿和懵然的姜太虚猝不及防下的见面,对哭成一片的宁家姊妹说道。


  宁东东毕竟管家几年,再者对郑氏的情况心里也有所准备,这会儿听闻林宁之言,强忍着悲痛,道:“我……我这就去请人帮忙。抬娘……回家。”


  宁南南忽地抬起头,大声抽噎道:“我来背……背娘回家!出来的时候……出来的时候就是我背的娘!”


  听到这悲伤到极点的言语,不止宁东东姊妹们又纷纷痛哭起来,连外间气息正在争锋相对形成对峙的皇鸿儿和姜太虚,都渐渐缓和了下来。


  姜太虚是想起了林宁之言,既然方才已经答应了他,要观察之,体会之,这会儿就不好直接翻脸动手。


  再者,两人虽都对生死看的很轻,然内间毕竟有人间至悲之事,他们在外间动手,必然会恶了林宁。


  所以只冷冷看了彼此一眼,就分开了去,泾渭分明,井水不犯河水。


  五经女博士虽不认得魔教圣女,却多少看出了些名堂,不过同样之前落在林宁话语中,此刻也不好多说什么。


  未几,宅门外有人进来。


  初一进外间,险些没被屋内强大的气场吓死,进退不得。


  见此,三人方缓缓收敛了气势,一群妇人进了屋内,没一会儿哭声震天。


  林宁面色淡然的出来,还拉着愤怒的宁南南一道。


  出了内间后,宁南南都顾不得认识新来的两人,她仰头看着林宁,愤怒道:“之前娘病的重,没银钱抓药,我上门求她们,头都磕破了,也没人借一文银钱,只会给些破烂衣裳和饭菜。这会儿又来?当初她们家过的不好时,娘帮了她们多少?表哥,你干什么拦着我?我要让她们滚!”


  林宁轻轻一叹,抚着她的冲天鬏,道:“小南,若只你一人,表哥就算纵你大开杀戒,又有何难?我们是山寨的山贼,江湖人士,讲究快意恩仇,最恨忘恩负义落井下石之辈。可是,我可以如此,你也可以如此,但你姐姐和弟弟妹妹们不能如此。她们还要生活在临淄,还要生活在这正常的人世间。若让她们断绝亲族,等你走了,她们就只能自己生活了。她们回到宁家老宅后,旁人不会说那些族人们当初忘恩负义,只会说你姐姐她们薄情寡恩,不顾宗族,她们便会在这世间举步维艰,连说亲都有干碍。我知道这很难受憋屈,可人生就是这样,哪有那么多随心所欲?就让你姐姐来处理这件事吧。”


  其实若他时间充足的话,也不会让这一步。


  可是他马上就要离开临淄,折返回青云了,哪有时间再来处理这些宗族之事?


  郑氏的大丧,也的确需要宗族来帮忙。


  且有宁家三叔公的惨状在前,想来其他族人也不会再猪油蒙心,觊觎宁家嫡脉族产了。


  他刚劝罢,一旁皇鸿儿却幽幽笑道:“你这是将小南往迂腐里教,这等亲戚留着做甚?小南你且记住,世间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者,当如何处治?终不过两个字:杀之!

  若不如此,如何能心念通达?”


  宁南南闻言唬了一跳,她可没想过动手杀人打人。


  她心里终究还是明白,那些人当初是畏惧三叔公,怕得罪后被报复,所以没人敢给银钱。


  虽辜负了她娘当年对他们的好,但是杀了他们,好像有点过了。


  “荒唐,简直一派胡言!”


  宁南南还没开口,一旁五经女博士却恼了,斥道:“你果然是歪魔邪道。人生在世,谁不与人发生点口角?谁不被人说点闲话?谁又能从始至终问心无愧?若只因有人谤你、欺你、辱你、笑你、轻你,你就大开杀戒,这天下岂不乱了套?”


  宁南南红肿的眼睛里已经一片茫然了,问道:“姐姐,那我该如何?”


  五经博士温言道:“倘若世间有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者,何不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或许没那么畅快恣意,却是真正的处世之道。”


  宁南南复仰头看向林宁,问道:“表哥,你能做到吗?”


  林宁闻言,语重心长道:“表哥就是这种类型的典范。”


  宁南南眼睛里生起了敬意,道:“表哥你好厉害,我就做不到,我真的好气哦。”


  林宁干笑了声,道:“不是,是表哥以前谤人、欺人、辱人、笑人……但人家没好意思计较,忍了表哥几年后,咦,表哥改邪归正了!”


  “噗!”


  林宁身后的五经博士闻言,饶是知道场合不对,还是忍不住喷笑出声。


  这……


  这这……


  这算什么典范?反面典范吗?

  林宁看着宁南南微笑道:“他们的恶行,远不能和表哥当初比。当然,他们也多半不会如表哥这样幡然悔悟。可是没了三叔公那一伙儿上蹿下跳,他们总归会寻回一些良心,帮助你姐姐和弟弟妹妹们的,不使你姊妹孤苦。等过几年,你学艺有成,也能回来看望大家。平日里,还能书信往来。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宁南南担忧道:“可要是他们趁着我走后,再欺负姐姐和小西小北她们怎么办?”


  林宁微笑道:“她们不会的,因为她们不敢。再有下一次,表哥亲自带你来,将她们的脑袋一颗颗都摘下来。”


  五经博士面色大变,急声提醒道:“仁爱、教化!”


  林宁却转头看着她笑道:“我们的教化,是对良善之民的。我们允许百姓犯错,圣人尚且犯错,何况百姓乎?但是,却不能允许她们一而再,再而三的犯下不可饶恕的大错。博士,天人教我,对于冥顽不灵者,不必强度之。或许花费十倍精力,能使他改邪归正,回心转意。但有这功夫,本可挽回千百良善性命,何必因一妄人耽搁?此为不拘泥于仁爱俗套也。”


  这等言论,直接让五经博士和姜太虚懵了,他们都是第一回听到这样的说法。


  他们受到的教诲,从来都是仁义与不仁义的区别。


  甚至,若救一人为义,生与义之间,则舍生取义也。


  却从未想过,救一个人的精力,其实可以另救千百人。


  一个是零与一,质的区别。


  一个则是一与一百,量的区别。


  这种抉择,于他们而言,几乎能让他们走火入魔。


  到底该救哪个?


  就譬如林宁前世听到的问题,驾大货车行驶,按交通规则直行,则会撞死一客车人,偏向,则只撞死一无辜路人。


  直行撞的那一客车,为违规逆行,偏向撞的,却是人行道上的正常行人。


  那么究竟该撞死一车人,还是撞死一人?

  姜太虚和五经博士心神动摇,几难以自持,皇鸿儿看向林宁的目光,却是异彩连连。


  在她看来,林宁所言之言,简直就是她圣教的教义。


  没错,被称为魔教妖人的天地神教,教义内全是伟光正的内容。


  但又大都带着一些诡辩的色彩,譬如林宁之言。


  在皇鸿儿看来,其实满满的魔气。


  道理看似是那个道理,可谁也不是救世主,哪有那么多人让你救?


  不救一人,也未必会去救千人。


  可就算一人不救,皇鸿儿也不觉有错。


  人落江湖内,谁不是薄命人?


  能顾得了自己就得了。


  她期盼着林宁这番话,能让姜太虚和那位五经博士陷入混乱,最好走火入魔。


  稷下学宫厌恶魔教,魔教何曾喜欢过他们?


  只可惜,姜太虚和一个资质不亚于他的五经博士,又岂会这般容易混淆?


  不过一盏茶功夫,二人就重新冷静下来。


  姜太虚瞥了眼不掩失望的皇鸿儿,然后同林宁道:“听之,不如观之。天人之学,博大精深,非朝暮之间可得也。且观林郎君今后之行,再体会之罢。”


  这时,宁东东和二三妇人从内间走出,对林宁并宁南南道:“三婶说娘不能这样被背回老宅,要沐浴后换上寿衣,住进棺栋里,才能安稳到家,不然在外面会被风吹走,被太阳晒坏的。”


  宁南南闻言,抬头看向林宁,林宁点头道:“就按她们说的办吧,不必担忧银财,我和小南带回了许多。”


  宁东东却摇头道:“娘说了,身后事万不可大办,宁家现在需要休养生息。另外,也特意叮嘱不可耽搁表弟和二妹的归期。所以,今日殓了,明日就出殡,小南就和表弟今日先回吧。娘说表弟到来让她心里踏实了,放心归去,送不送最后一程,再哭一场,又如何重要?这话小南也知道。”


  这一刻,宁东东已经很有长姐并一家之主的模样了。


  做出这样的决定,对她而言并不容易。


  林宁闻言颔首应下,目光却看向了姜太虚。


  姜太虚微笑道:“李家不会再寻你家麻烦。”


  有此言就够了。


  杀一猴,足以警告剩下的鸡和猴。


  不想那位年轻的五经女博士也送上了一面令牌,温言道:“若遇到了难处,可持此令牌往启祥宫交与宫卫。积善之家,必有余庆。”


  林宁闻言一怔,看向五经博士。


  姜太虚在一旁善解人意的微笑道:“吴先生乃齐皇长女,入学宫前,封慧心公主,入主启祥宫。”


  林宁闻言后,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而后竟只与金枝玉叶慧心公主点了点头,便转头对宁东东道:“大姐收好令牌,想来今后无人再敢欺负宁家,只当个底牌吧。闲话不多说,咱们先送舅母回老宅……”


  见他如此无礼,竟不见下拜大礼,慧心公主非但未怒,反而轻轻弯了弯嘴角。


  果真非凡人。


  一旁皇鸿儿,却拿妙目幽幽的盯着她,眸光隐隐不善……


  ……


  PS:今天带家人出去逛逛,男人到了二十岁,难免要支撑起一个家来,我虽然才十八,但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没办法。所以第二更可能有些晚,但一定会有。


  第一百三十一章 归来

  青云山,龙门客栈。


  晌午。


  北方入秋后的午时,太阳虽依旧高悬,但气温却远没有之前炎热。


  甚至因为在群山脚下,已经感受的到丝丝寒气。


  云秦古道,也比先前热闹了许多。


  旅人和游人,都多了些。


  另外就是,拖家带口的难民……


  沧澜江于秦国黄谷城境内决堤,七天七夜的雷雨之后,奔腾的大水在第八天白昼冲破堤岸,如水中巨兽般,一口吞没了黄谷城。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破堤发生在白昼,让十万人口的黄谷城不至于死绝……


  然而,相比于后世人民子弟兵救灾如救火,先救老幼妇孺的精神,当下世道,仅有的一些救援手段,也是先护送着黄谷城的官员、乡绅、读书人和巨贾们逃离。


  其他人,能不能逃得性命,只能靠命。


  当然,绝大多数人的命都不怎么好。


  而真正逃出性命的普通百姓,也都是家里有远见的,没等到第八天,见势头不好,先一步离开了黄谷城。


  这些人,十万民中,大概只有百余户。


  但真正的灾民远不止他们,沧澜江决堤,造成大面积的江泛区。


  牵扯到的城镇,多达三十余座,灾民百万。


  流离失所的百姓,大多数都往其他未受灾的大城涌去,等待赈济。


  但也有不少人,在老成的老人带领下,逆着沧澜江道而行,想进这绵延数千里的沧澜山,讨条生路。


  在老人们看来,有的时候,天灾固然可怕,沧澜山的猛兽固然可怕,但更可怕的,却是人心。


  化作金镶玉的邓雪娘对在大堂吃午饭的方林没好气道:“三哥,这五六天你尽请人吃饭了,一文钱也不给,回头账抹不平怎么整?”


  方林呵呵笑道:“我又不是为自己私人请东道,付什么银钱?”


  说着,指了指正拿着一把算盘打的噼里啪啦的胡小山,道:“谁能想到,小山如今却成了山寨的小财神了。”


  邓雪娘哼了声,道:“还不是小宁教的……”她实在不愿当着人前夸某孙贼,便岔开话题道:“小宁让你招人,可你一个青壮也不招,尽招些老弱妇孺,看他回来你如何交代?”


  方林闻言,放下手中的箸子,啧啧道:“如今的年轻人啊,真是了不得啊。咱们姊妹八个,当年在沧澜山是出了名儿的俊杰。可再和现在的年轻人一比……嘿!”


  邓雪娘不是很明白,她更好下蒙汗药和毒药,布置陷阱的功夫堪称一绝,可脑力上,要逊色不少,不解问道:“这话是怎么说的?”


  方林笑道:“便是小宁叮嘱我这样做的,原我也不解,可到了今天才发现他的用意,五妹,你知道他什么心思?”


  也知道邓雪娘猜不到,他又继续道:“沧澜山以群盗闻名,那些流民自然也怕。咱们蓦然说要招人,又有几人敢进来?谁不怕羊入虎口丢了性命,妻儿沦为玩物?可是咱们先招妇孺老弱,反倒将青壮拒之门外让其自己谋生,再让之前几乎饿死的人,一天活的比一天轻快健康,这等示范,起到的定抚人心的效用,超乎想象。不用咱们多说,他们就已经知道咱们山寨是什么人了。再说,能跋山涉水到这里的,能有多老弱,都能用。”


  邓雪娘不服气道:“能有什么用?”


  方林笑道:“怎么不能用?这些难民都被安置在周围的寨子里,房舍需要他们自己伐木去盖。他们家中的青壮名义上虽还没能进来,却也会去帮忙。落难遭灾的时候,没丢下家人自己逃命的男人,信得过。终究到底,他们还是为我们所用。如今十个青刀卫分管一处寨子,安置下百人。虽粮米不够,可肉汤管饱,和上山间采摘来的野果野菜,足够了。小宁连重建山寨的规划,如何建屋,如何建茅厕,如何建水池都定好了。我这把老骨头,做起来也轻快的很。而且,里面有大学问,有趣。这小宁啊,愈发不简单了。”


  邓雪娘当然知道林宁不简单,只是想起家里对某人死心塌地的傻女,她如何能喜欢的上那个偷心贼?


  只是再怎样,她也不能昧着良心批判林宁的才华。


  如今山寨的兴旺势头,任谁都看在眼里。


  而且,方林还明白一层,若青云寨只是出了个宗师,只是赚了许多银财,那么青云寨终究只能是一个几百人的寨子。


  等过个百十年,山寨里没了宗师,就会再度回到从前朝不保夕的日子。


  可既然林宁开了招兵买马的口子,那以后扇子究竟能走到哪一步,就不是他一个过气头目能想的到的了……


  但是方林可以肯定,青云寨要么一飞冲天,贵不可言,要么……


  死无葬身之地。


  但纵然如此,又如何?

  青云寨本就是山贼,本就是将脑袋挂在裤腰带上讨生活,何惧一死?

  这种澎湃激荡的心情,一直持续到看见一队玄衣番卫鱼贯进店……


  “小小山贼,狗胆包天,敢窝藏大秦逃民,罪该万死!”


  为首一中年大汉厉声宣读青云寨的罪责。


  大秦施行的是严苛的什伍连坐制,五家为伍,十家为什,不准百姓随意迁徙,相互监督,若一家有罪隐瞒不报者,连坐。


  这样的民户制度,既能保证朝廷对百姓有足够的掌控力,方便收税,又能使得国内减少流民之害。


  这也是黄谷城十万人,逃出来的却不足二千人的重要缘故。


  而这些人,虽逃得性命,却触犯了秦律。


  中原三国,论律法之严苛,秦律第一。


  人命,远没有王法重要。


  见此,方林终于笑不出了,看着缓缓抽出黑铁玄刀的黑冰台玄衣番子,他压下惊惧,亦是冷下脸来。


  若是从前,小小一个青云寨,除了引颈就戮外,别无选择。


  但现在……


  了不起,老子宰了你们再去草原上寻儿子,青云寨到草原上厮混,也不会任由一起子杀坯来随意杀了。


  只是当头这个中年大汉,气势之肃重远非他一个二流高手可比,在其气势笼罩下,方林连话都说不出来。


  然而就当方林给邓雪娘使眼色,让他速去请大当家时,却听大堂食客桌中,忽然响起一道寒声厉斥声:“哪来的混帐,你们不救百姓,还不让人救?黑冰台内果然皆是没有人性的畜生,还不速滚!”


  “大胆!!”


  听闻有人竟胆敢侮辱黑冰台,八个黑冰台玄卫勃然大怒,八把玄刀同时出鞘,不过当他们正要打算屠了这个客栈,然后再去屠了青云寨时,为首一中年大汉看到口出恶言之人时,登时变了面色,失声道:“东方伊人,你怎会在此?”


  身为长老院的长老,他自然听闻了东方伊人叛出黑冰台的传闻,只是此则消息是从太上阁传出的秘密,无人印证,谁也不敢肯定。


  不过,看着东方伊人穿了十多年的黑衣改青衣,这位长老心中大概有了数。


  但,这消息究竟是真是假都不重要,就算东方伊人叛出黑冰台又如何?


  她依旧姓东方。


  只要她还未惹的黑冰台天怒人怨,做下不可挽回的错事,那么没人能将她怎样。


  “我叫穆伊人,穆为母姓,伊人亦为我娘亲自所取。如今我与你黑冰台再无瓜葛,唯有深仇。念在当初袍泽之义,今日我不杀你们,但若再出现在我面前,必见生死。还不快滚!”


  听着这冷冰冰之言,八个黑冰台玄衣番卫抬不起头来,哪里还有之前一言定人生死的霸道?

  他们并不畏惧生死,只是……


  许多事比生死更复杂,至少,东方伊人的情况远非他们能处置。


  八人闹了个灰头土脸,就要告辞离去,却见一道清冷的身形,身负长剑,自外而入。


  两方迎面相对,气息骤然紧张起来。


  与此同时,四大一小五道身影,自东方绝尘而来。


  “小九娘,我又回来啦!!”


  ……


  PS:迟了,有罪。明天中午才能回到家,所以更新也在晚上,比较晚,但肯定会有。


  为了弥补罪过,这两天更新不准时算欠更一章,算上欠张大宝大佬的两章未还,合起来欠三章,下周争取早日还清!!


  第一百三十二章 青云之仁

  “还不快滚?”


  正当田五娘对着一队明显来者不善的玄衣番卫,有拔剑之势时,东方伊人的呵斥声再度传来。


  一众玄衣番卫,冷冷看了田五娘一眼,转眼消失无踪。


  田五娘看了眼东方伊人方向,二人四目相对片刻后分开,微微颔首,田五娘又看向方林。


  方林低声道:“秦国黑冰台人前来问罪我们收容他们难民一事。”


  田五娘并不知秦国户籍制度,皱眉问道:“秦国在收容难民?”


  方林摇头,道:“因洪灾而破家前往秦地各大城的流民,悉数贬民为奴,青壮编为罪奴营,无令迁徙者,在秦乃大罪。妇孺则被发卖,难有善果。”


  其实秦国用的办法,后世某些国家也用过。


  发生天灾可怕,更可怕的是流民,会毁掉整个国度。


  如果无法救灾赈济,那么将不稳定的因素人道毁灭,国家也就安宁了。


  听起来毫无人性,但其实有的时候,未尝不是度过难关的法子。


  然而这等事听起来,却令人毛骨悚然。


  田五娘听之清冷的脸色一沉,正要开口说话,忽地凤眸微亮,侧脸看向东面。


  过了稍许,东方伊人才有所触动,亦看向东面。


  不过随即,这个发现就让东方伊人面色一变。


  小小青云寨诞生的这位比她还年轻一二岁的姑娘,实力竟比她还要强悍些!!

  田五娘虽感受到了东方伊人的目光,她却没有在意,而是折返出门,看向古道东面。


  人还未见踪影,她的嘴角已经弯起了抹弧度,一闪而逝。


  只是……


  眸光中还有一丝意外,怎会这么多人。而且还……皆气息高绝之士。


  未几,便见四大一小,根本不遮掩气势,出现在拐角处,转眼即至。


  “娘子!!”


  为郑氏行袒免礼的林宁以苍狼游身法大步跑来,迅如奔狼。


  田五娘看着林宁眼中的兴奋和喜悦,凤眸中亦流露出丝丝暖色。


  刚刚成完亲也告别了大姨妈圆了洞房,就分离了七八天,正是小别胜新婚之时。


  此时重逢,又怎能不喜?


  不过见到林宁头上系着的孝带,和后面宁南南身上的孝服,田五娘面色又肃穆了起来,目光关心的看向林宁。


  林宁解其意,摇头道:“舅母之疾实已仙凡难医,没法子了。不过,临淄难事俱解,舅母含笑而去,已无遗憾。”


  郑氏是产后得的败血症,积病多年,全身血液脏器都被感染,放在林宁前世都无能为力,更何况当下?

  郑氏患病之后,所忍受的痛苦也非同小可,却也愈发值得尊敬。


  听林宁这般说,田五娘便知道无力回天,她看了眼从后小跑而来的宁南南,微微颔首。


  林宁笑道:“以后,小南就在咱们家了。”


  宁南南抓了抓冲天鬏,不好意思道:“表嫂,我吃的太多,姐姐养不起我,娘也心疼姐姐的,我不能再拖累家里了,只能来投靠表哥和表嫂。不过我不白吃,和表嫂学好武功后,我就去打猎,还可以帮表哥表嫂打坏人……”


  田五娘抚了抚被宁南南抓歪斜的冲天鬏,温言道:“家里不缺你的吃食,好生习武便是。”


  宁南南闻言一下抬起头,声音响亮道:“谢谢表嫂师父,表哥也这般说的,不过我一定会多干活,多做事,为表哥表嫂刀山油锅,赴汤蹈锅,在所不辞。”


  林宁为她解释道:“她大姐教她时是对的,不过小南认为,汤应该在锅里,油也应该在锅里,所以自己改了……不说这小家伙了,家里还好么?”


  田五娘点点头,目光落在了之后缓缓行来的三人身上。


  皇鸿儿算是故人,不必多言。


  倒是她身边二人……


  一个也算是故人,稷下学宫首席弟子姜太虚,只是……


  田五娘凤眸微眯,姜太虚此时的气息,看似境界高深,但实则虚浮不稳。


  却不知他发生了何事。


  至于另一个,是一个看起来很明媚善良的年轻女子,一双眼睛清明似泉水,目光中正温润……


  没等林宁介绍,皇鸿儿便吃吃笑道:“田大当家,这位可是正经的金枝玉叶,齐皇大女,公主殿下。人家屈尊降贵来这边野荒陲之地,是为了你家小郎君呢。”


  田五娘目光清冷的看了她一眼,而后又看向来人。


  吴媛目光不乏蔑视的看了皇鸿儿一眼,又复清正的同田五娘道:“在下是稷下学宫授五经科的五经博士,因得闻林郎君所学得自梦中天人所授,高深奇妙。他所主张之说,崇尚明礼、教化、仁爱、非攻,与我所学一致,因而西来与达者为学,还望夫人莫嫌莫怪。”


  看着她真诚的目光和面容,田五娘心中为林宁的出色感到高兴,颔首道:“远来为客,不必客气。”


  田五娘声音不似皇鸿儿那样勾魂夺魄,妖娆魅惑,也不似吴媛那样令人感到真诚亲切。


  她略略沙质的声音,却让人有种一语定乾坤的力量感!


  强大,威严,坚定。


  听闻她之言,吴媛眼中浮现异彩,看了看田五娘,又看了看林宁,抿嘴一笑。


  果然非常人配非常人。


  一旁姜太虚则拱手道:“再见大当家,大当家一身修为又精深了许多,佩服。此次姜某前来,与吴先生目的相仿,不同的是,我要向林郎君请教知行合一之道,若有冒昧处,也望大当家见谅。”


  田五娘闻言,眼中几乎压不住惊喜和骄傲的看向林宁。


  哪个女子不希望自己男人出色?

  田五娘早就知道林宁一日比一日出众,却没想到,有朝一日他能让稷下学宫的五经博士和首席弟子向他问道的地步。


  林宁见田五娘这般看来,却表现的风轻云淡,似一切不值一提。


  唯有眼角那抹狡黠和得意,没有逃过田五娘的目光,却令她愈发喜欢……


  从客栈内赶来的方林算是老狐狸了,他不知道这些高高在上的贵人到底来做甚,但他知道多捡一些好事来锦上添花,同林宁道:“小宁,你走前见山下流民太多,可怜他们无家可归,饿死许多,就让山寨收留他们。你走了这七八天,山寨收了四五百。都按你的意思办,年轻力壮的让他们或进山打猎,或下河摸鱼,总能养活自己的,就不留他们了。专挑年纪大的老人,和不能养活自己的女人孩子收留。这些日子,救活了不少。不过……”


  姜太虚、吴媛二人闻言眼睛一亮,听到转折忙追问道:“不过什么?”


  方林苦笑道:“不过我听说江湖上已经传开了,都笑咱们山寨许是得了失心疯撞客了,这个时候不趁机招兵买马扩大势力,却假慈悲装圣人,可笑之极。”


  林宁闻言摆手道:“我青云寨行事素来光明磊落,从未欺压过良善,与他们不同,又何惧人言?”


  说罢,不放在心上的摇摇头后,对姜太虚和吴媛拱手礼道:“二位可愿随我一同去看看,我青云寨之仁和义,到底与稷下学宫所传,有何不同之处?”


  姜太虚和吴媛对视一眼后,古礼还之,齐声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只是没等他们一道离去,忽一道清冷的声音从客栈内传来:“林小宁,侯玉春可曾来找过你?”


  ……


  PS:有点卡文,捂脸……


  第一百三十三章 锤子

  林宁闻言顿足,转头看去,就见一身着青衣面带青纱的年轻女子,和一有过一面之缘的莫菲站在客栈门口看着他。


  林宁奇道:“侯兄到底怎么了?我去临淄前,黑冰台的程兄和姚兄就来问我是否见过侯兄,现在我还未进家门,你们又来问,侯兄怎么了?”


  莫菲面色憔悴,杏眼通红,看着林宁简直绝望,哽咽道:“小猴子真的没来过么?”


  林宁面色坦荡,摇头道:“实不相瞒,我与侯兄也只见过一回,便是上回姑娘与之同往的那次,之前从无交集。他若果真有难处,未必会想到在下。”


  青衣女子目光直勾勾的盯着林宁,寒声道:“你不要有所顾虑,有我在,没人能将你如何,也只有我能救他!我再问你一次,侯玉春果真没来过这里?”


  林宁心里疑惑这女人怕不是制杖吧,面上苦笑道:“我真是……莫名其妙,我连发生了何事都不清楚。你们走吧,我实在不想卷入是非中。”


  平生第一次被人当面驱赶,青衣女子闻言气势骤然大盛,向林宁威逼而来。


  却听闻一道冷哼声响起,田五娘凤眸含威,看向了青衣女子。


  除此之外,皇鸿儿、姜太虚、吴媛都皱起了眉头,看向她。


  皇鸿儿幽幽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黑冰台东方叶青的女儿,我听说黑冰台将天剑山害个不轻,如今还想斩草除根斩尽杀绝吗?”


  东方伊人闻言勃然大怒,厉声道:“你又是何人?”仔细看了皇鸿儿一眼,然后转头狠狠看向林宁,沉声道:“你敢勾结魔教?”


  林宁摇头道:“我这里只有病患,若她当我面作恶,我自会驱逐她离开。”


  东方伊人又狠狠看了林宁一眼,随后怒哼一声,带着莫菲扬长而去。


  在龙门客栈大堂上吃饭的一些旅人,也匆匆散去了。


  皇鸿儿幽幽怯怯的眼眸目光柔弱的看向林宁,绵软的声音道:“小郎君帮我之情,奴记下了。待日后,奴必……哎哟。”


  话没说完,就惊呼一声,身形迅捷的连退两步,驻足时,发现额前一律青丝竟被一道剑气斩断,不由骇然的看向田五娘。


  这才几天功夫?!!


  先前二人配合诛杀楚国皇城司的宋思成时,田五娘剑道虽已极高明,但绝不会将她逼到这等地步。


  纵然田五娘天资高绝,她又怎能在这样短的时间内,进步如此飞速?

  田五娘自然没有给她解释的兴致,凤眸还冰冷的看了她一眼,眼神寓意简单明了:

  再敢这般骚气浪荡的勾引我夫君,斩!


  这般做派,真让姜太虚和吴媛都开了眼。


  他们没想过,这世间,居然还有这般强势的女人!

  尤其是吴媛,钦佩之极。


  女人到底还是女人……


  不过二人最关心的,却是林宁的反应。


  若是他表现的扭扭捏捏,甚至反倒护着那魔教妖女,就太让人失望了。


  好在,他们看到了哈哈大笑,冲田五娘竖起大拇指的林宁……


  林宁是真的十分欢喜,他对田五娘道:“我打不过她,拿她没法子,若她再这般戏弄我,你只管出手。”


  又对姜太虚、吴媛等人郑重介绍道:“这是我的妻子田五娘,如今山寨她当家,我只是个郎中。”


  除了皇鸿儿又羞又气的跺脚咬牙,一溜烟儿跑回客栈二楼藏起外,其他人倒是都笑了起来。


  田五娘凤眸微横,白了林宁一眼,眼角却是带着一抹让人清晰可见的甜蜜……


  ……


  今日小九娘、君儿、玲珑小道姑、周妮妮都不在客栈,因此才错过了一场好戏。


  不过,她们有自己的好戏。


  因为林宁之前同春姨说过,小九娘不能整日里跟在大人身边混,她要有自己同龄的朋友。


  而且也到了进学的年纪,趁着山寨收容流民的时机,可挑选一些与小九娘年龄相仿的小女孩,到时候一并读书,有助于她的身心健康。


  春姨虽不大明白身心健康是什么意思,却也猜个七七八八。


  况且通过宁南南之事,她也发现了小九娘似乎和同龄人相处的有些不大好,是个问题。


  因此今日便叮嘱了法克大师和妙秋师太,从收留的难民中,挑些小丫头子来,她看过后,过了八月十五,就一道和小九娘读书玩耍。


  受春姨的启发,最近沉迷于歧黄大道的玲珑小道姑还央周妮妮向春姨请求,能否从那些可怜人中,选出一些和她年龄相仿,但会识字的女孩子,可以帮她分捡药物,最近实在太忙了,她和周妮妮两人根本忙不过来。


  却被春姨打趣问她到底是想找个能帮忙做事的,还是想找些千金娇小姐来?


  寻常百姓家的女儿,有几个识字的?

  只是耐不住周妮妮撒娇,到底也寻了三人来,春姨亲自过目后,除了娇气些,认为倒也能用。


  毕竟已经沦落到了这个地步,还能怎样娇气……


  春姨帮着先挑选大的,因为大的人少,小九娘和君儿就一起看着在墨竹院内规规矩矩站着的十七八个小丫头,都和小九娘差不离大,也多面黄肌瘦,最年长好像只有十岁。


  不过模样都很乖巧,上山寨前,都在家清洗沐浴过。


  君儿对小九娘小声笑道:“以后她们就是你的同年了。”


  小九娘没有笑,她觉得,她其实不需要这样多朋友,以前也没有,不是一样很好么……


  打发走了周妮妮和玲珑,春姨就挨个问这些小丫头问题:


  “譬如家里如今还有什么人?”“爹娘是以什么谋生的?”“平日里在家做什么事?”“以后最想要的是什么?”


  春姨出身世家高门,自幼耳濡目染,自有一套辨别仆婢人心的基本法子。


  至少在这些小丫头身上,极好用。


  到头来,一些胥吏的女儿没要,这些人“家学渊源”,坑人使坏的本事是打小耳濡目染,哪里敢放在小九娘身边。


  乡绅秀才的女儿也没要,不是说她们不好,只是她们一定会瞧不起小九娘。


  最后七七八八的涮下来,只留下六人来。


  多是出身贫苦家庭的,而且下面多还有个弟弟,平日里,便是她们帮着爹娘照看弟弟。


  春姨虽然明白,这和林宁的初衷不大符合,但以她的眼界来做这事,能做到这一步,便是极好了。


  正当选人结束,就要让众人四散去时,却听到一道响亮的笑声从墨竹院门外传了进来:


  “哈!春姨,小九娘,我又回来啦!!”


  刚怀着复杂心情,准备去认识认识今后进学伴当的小九娘,忽地全身汗毛乍起,嗖的一下转过头去,看着来人,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了……


  她不是没想过某个一生之敌会回青云寨,可她没想到,会回来的这样早。


  “哎哟,小南姐姐你快放我下来!”


  “你把我举的那样高,会摔疼我的!”


  “好了好了,咯咯,我头也晕了,欢迎你回来就是,快放我下来吧……”


  等宁南南举着小九娘转了几大圈,举的小九娘重新露出笑脸,她才将小九娘放下。


  然后上前见过面色悲戚的春姨,盖因春姨看到了她身上的孝服。


  宁南南原本已经压在心底的悲伤,在看到春姨如此悲戚时,也忍不住冒出了头,虽没说话,可大眼睛里浮满了泪花。


  小九娘见之,轻声道:“小南姐姐不哭,我以前想我娘的时候,姐夫就同我说,地上死去的人,都会变成一颗星星,升到天上去,夜夜看着她爱的人。要是看到她爱的人过的开心快乐,她也会开心快乐。要是看到她爱的人过的不好,那星星的光就会黯淡下去。小南姐姐,你不要让你娘在天上不开心哦。”


  宁南南闻言,赶紧用双手正反并用的擦起眼泪来,嘴里咕哝道:“谁哭了?我是被沙迷了眼,我很高兴的,才不会哭,娘看了我高兴,也高兴。我不哭……”


  只是也不知为何,眼泪却越擦越多。


  或许先丧母又背井离乡之苦,这会儿才来得及发作。


  小九娘见之叹息了声,摇头道:“罢了罢了,我……”


  话没说完,忽地大眼睛一亮,激动道:“哎呀!姐夫回来啦?”再看看宁南南,立刻确认道:“是姐夫回来啦!!”


  说罢抬脚就往外跑,只是跑了两步,又有些恼火的折返回来,看着宁南南道:“不哭了,好不好?大不了以后我都带你玩。”


  宁南南闻言高兴了:“真的?”


  小九娘哼了声,道:“除非你以后都不能哭了,你比我还大,还要哭,羞死了。”


  宁南南一张圆脸瞬间变的红扑扑的,挥舞着拳头道:“我娘在天上不愿见到我哭,对我恩重如山的小九娘也不希望见到我哭,以后我再哭,我就是个锤子!”


  小九娘闻言咯咯笑道:“你就是个锤子。”


  说罢,见宁南南“张牙舞爪”的来抓她,登时惊叫连连,转身就跑。


  在几个小丫头子中间躲来藏去,宁南南使劲的追,没一会儿,竟和那六名小丫头玩成了一团。


  春姨见之欣慰一笑,就准备下山去了,她更放心不下林宁……


  ……


  云秦古道边。


  莫菲疑惑的看着东方伊人,道:“师姐,咱们为何要得罪他们?”


  东方伊人此刻哪里还有先前在龙门客栈时的乖戾,眼眸中眸光灵动,轻声道:“不如此,怎能替小猴子扫清一些干碍,减少些麻烦?”


  莫菲闻言捂嘴道:“师姐,你是说……”满面惊喜。


  东方伊人却摇头道:“我什么都没说,你也什么都不知道,我们继续去找。”


  先前她若还没有定数,可今日之后,她却可以肯定,侯家父子多半就在青云寨。


  她笃信一句话:这世上看起来完美无缺好无破绽的事,本身就是一个破绽。


  她告诉过侯玉春,青云寨有人能治他父亲的伤,侯玉春绝不可能没来过。


  林宁这般矢口否认,岂不正好是一个反证?

  ……


  青云寨,思过崖半山山洞中。


  又为侯万千做过一次药浴和推拿后,侯玉春细心的将侯万千抱回石床,掩盖好被褥。


  看着人事不知但气息渐稳的侯万千,侯玉春抚了抚父亲鬓角的霜白,轻声道:“爹,有儿子在,一定会保护你周全,一定会。”说罢,抚身将额头贴向侯万千的额头。


  他发誓,在这充满诡诈背叛的肮脏世间,一定会保住他爹的性命!


  侯玉春却没有看到,在他额头贴近其父冰凉的额头时,侯万千本该如草木般的手,忽然动了动手指……


  ……


  PS:感谢大佬“很想要雅婷这样的开心果”的盟主,我真是痛与快乐并存,爽的飞起。


  加更,这周一定加更还清!

  第一百三十四章 圣人不死,大盗不止


  距离青云寨不足二十里的一处山寨。


  原本是一伙小型山贼的落脚地,山贼头子死后,其余喽啰一哄而散,空留下一处山寨。


  说是山寨,也不过是一些窝棚罢。


  脏乱差,与寻常人想象中的山大王行宫,完全两回事。


  之前此处甚至遍地可见五谷轮回物,各种垃圾也随处可见。


  但现在,窝棚悉数被拆,换成了一座座规划整齐的木宅。


  虽然朴素甚至寒酸,但看起来却已有治理有方的村落之像。


  最难得的是,这一方小小寨子里,有老人有妇孺有壮汉。


  所有人都忙碌着,纵然面上无欢笑,也没几人露出愁苦绝望之色。


  更多的,是对新生活的向往。


  “姜兄,看这边。”


  林宁指着一处散发着异味的茅屋,对游览的津津有味的姜太虚道。


  姜太虚怎会不知那是何处?


  一时间以他的功力,都差点呕吐出来。


  因为他有些洁癖……


  一旁原本面色欣然的吴媛脸色也淡了些,非意志所愿,乃内心所发。


  林宁微笑道:“不要小看这个,百姓之名学礼,以此为先。有了这个,不仅山民们居住之场所清洁,更减少了恶疾发生的可能。要知道,大灾之后,通常会有大疫。”


  跟在后面做导游的方林忙道:“他们进山寨前,身上的破烂衣物和带着的已经发霉变臭了的被褥还有吃食都被烧了。咱们山寨里的人把各家空余的让出来,送给了他们穿用,又用小宁你走前留下的方子煮了汤药,或让他们沐浴,或让他们服用,如此,才没几个生病。不过小宁啊,这样下去不是常法,咱们没有那么多衣服被褥送人哪。”


  林宁呵呵笑道:“所以,不能让这些人清闲下来,要让他们活的有价值,就要让他们劳动。”


  “林郎君,此言何解?”


  五经女博士吴媛听到此言,大感有深意,便问道。


  林宁笑道:“这也是天人所授,道曰:人存于世间,何以为人,异于百兽?当持器具,劳作而别。吾深以为大道至理。一个人只有劳动,才能维持此人的存在,维持自己的生存,并因此获得地位。此处地位非指高官厚禄,而是在世人眼中的形象。若一个人不劳动,那他就会很快消弭于众。纵然依靠祖荫或者其他,他仍能生存下去,但他在世人心中的地位,也会一落千丈。


  所以,想让这些百姓真正安下心来生活,便是让他们劳作起来,且让他们明白,他们的劳作是有意义的。”


  吴媛和姜太虚平生第一次听闻此等道理,无不为之震动。


  莫说他们,连田五娘都若有所思。


  就听吴媛以请教的语气问道:“小郎君,使人劳作,而得到尊重,维持生存的意义,这等至言我平生首闻,以为颇有道理。只是,如何分别百姓之劳作,和奴役之劳作?”


  林宁用赞赏的目光看了吴媛一眼,解释道:“博士此问极佳,虽然听起来难以接受,但纵是奴役之劳,其实也是实现某种刻薄的价值。否则,大乱之时,百姓难以得生。”


  吴媛闻言却蹙起眉头道:“那些人凭什么奴役百姓?”


  林宁正色道:“因为他们掌握着生活物资,以及生产资料。简单的说,地主凭什么能招揽佃户?因为他们有田地,而寻常流民就没有。有了田地,这就是他们的资本。博士,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所有人的祖先都是从茹毛饮血的上古岁月而来。那个时候,大家十分平等。可后来,身强体壮者,狩到了更多的猎物,他就可以用这些猎物来娶妻,可以用这些猎物来雇佣没有狩到猎物人为他效力。再往后,就是现在的样子了。”


  姜太虚忽然开口道:“那林郎君以为,大户巨室依靠土地和免税丁额大肆收献田地和人口,也是对的了?”


  林宁微笑道:“从天道而言,并无过错。但从人道而言,是为巨贼也。”


  “何为天道?何为人道?”


  吴媛急着追问道。


  林宁微笑道:“法天地自然之道,是为天道。然人为万物之灵长,先圣以仁、礼二字为核心,定下人之道,使得人与兽分。纵有体格孱弱者,纵有一时落难者,亦能使之存续,这也是青云寨现在的做法。”


  吴媛闻言,似醍醐灌顶一般,温润的眼睛此刻明亮如星辰。


  姜太虚也颔首道:“此言大善!圣人之道,便为人道。”


  林宁有些好笑的看着他,道:“你为学宫首席,当知道如今天下巨室,泰半出自三大圣地,天下百姓苦之久矣。圣地之初,原是为了庇护百姓不为外道所害。可如今,却是天下百姓呕血三升奉养圣地。姜兄竟认同在下之言?”


  姜太虚闻言,面色一滞,目光渐现复杂。


  但凡有些眼光见识的人,都看得出问题所在,他又怎会看不出?

  可是……


  这等事,连夫子都没有好的解决办法,更何况是他?


  只能拱手道:“林郎君,害民之贼,绝无好下场。”


  林宁闻言,难得在二人面前狷狂的哈哈大笑起来,道:“其实三大圣地是有好办法的,千年圣地,又非第一次遇到这等难题。每二三百年,必有一遭循环。无非是三国发动战争,通过战争,来消磨‘过剩’的人口,以及,过度‘贪婪’的世家。


  死伤干净了,天下即可恢复太平。三大圣地以救世主之姿,挽天倾,于世间威望更著。


  只是,每一次,死伤百姓何止千万?


  白骨皑皑,人间地狱!

  以夫子之贤,为何也难解决此难题?

  因为夫子若主动下狠手,清查学宫内部,必会造成学宫伤筋动骨,元气大伤。


  到那时,黑冰台必会与皇城司联起手来,打压甚至覆灭稷下学宫。


  纵然夫子仁爱天下,也难放下学宫存亡之难。”


  姜太虚没有否认,他叹息一声,道:“千年以来,已成无解之难。”


  跟在后面一直没有出声的皇鸿儿这会儿看着林宁已经忘了之前羞辱之仇了,妙目中满是异彩,从未有人如此清晰的说出三大圣地之祸!绝大多数人,只会说是三大圣地造出的那些家族,太过贪婪恶毒,却不会批判三大圣地。因为不管哪个圣地,都在严苛的约束门下弟子,本身不能为非作歹。


  但对于他们家族的“正常”壮大,却无力阻止。


  她“狠狠”看了林宁一眼后,讥声笑道:“都道我圣教为魔教,害人无数。可圣教千年来加在一起,害人性命之数,可有你们三大圣地发动一次大战死的多?究竟谁为魔,谁为正?”


  没人搭理她,吴媛气息低沉了许久后,问林宁道:“郎君可得天人教授解决之道?”


  林宁笑而不语,心下道:多简单的事,只是从未有人想过罢。


  何解?


  圣人不死,大盗不止。


  将天下武圣斩尽,自可破圣地之祸。


  只是这句话,谁敢想?谁敢提?

  谁又敢说?


  至少,林宁此刻也不敢去说。


  被吴媛清明温润的目光追问着,林宁顿了顿道:“世间大道如何,小小一个青云寨目前还难以左右。如今能做的,就是尽我心力,尽量于乱世中,多救些百姓。博士不需叹息,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若天下人人肯伸出手来,救助二三人,则天下可大同也。”


  看着林宁充满美好向往和希望的面容,吴媛轻轻呼出口气,目光也变得坚定起来,颔首道:“闻郎君之言,吾愧之敬之,谨受教。愿留于此山间,助郎君仁爱之行,聆听郎君天人大道。”


  姜太虚也缓缓点头道:“此为重筑我大道根基之所在。”


  二人身后,皇鸿儿幽幽妙目难掩古怪的看着两个呆子,就这样便心甘情愿给这小郎君做牛做马听使唤了?


  稷下学宫的老夫子和长老们都疯了吗,放这样两个傻子出来让人忽悠。


  这小郎君还真是……


  论蛊惑人心的本领,纵是圣教中,又有谁人能及?

  果然天生我圣教中人!

  皇鸿儿正“含情脉脉”的看着林宁,心里盘算着到底如何才能将此人引入圣教。


  却忽地感觉到一阵凌厉的剑意袭来,忙眼观鼻鼻观口的重新站在那里,规规矩矩……


  ……


  第一百三十五章 宣传战


  姜太虚和吴媛是傻子?

  除了那位魔教妖女外,沧澜山怕没人会这般想。


  二人如汲水之绵般,疯狂的学习着青云寨中一切的新生事物,并且记录成册。


  其中甚至包括如何在流民营地中设置茅厕……


  这就是腐儒和真儒的区别。


  有些人读书读的迂了,事事以圣人之言为准,生搬硬套,严苛执行。


  结果弄的人憎狗嫌,一事无成不说,生活也了无生趣。


  而有些人则将圣人的知识吸收成自己的知识,借鉴先贤经验,再因地制宜,解决当前的难题。


  这样的人,才是真正出色优秀之人。


  姜太虚和吴媛便是这样的人。


  二人以极快的速度将林宁布下的一些规则学习并掌握后,便开始付诸实践。


  深入各流民山寨间,指点难题,甚至亲自动手。


  亲民而务实。


  再加上出众的外貌和气质,很快就取代了法克大师和妙秋师太,以及方林的位置,并在流民群中,极大的宣扬了稷下学宫的良善……


  ……


  龙门客栈,二楼东厢,外间。


  天才亮没多久,林宁有些无奈的看着喋喋不休埋怨个不停的方林,道:“三叔,不要计较虚名,百姓心中自有一杆秤。”


  方林急的跺脚,道:“小宁啊,百姓心中有个屁啊!谁会哄他们,他们就向着谁。他们吃咱们的喝咱们的住咱们的,如今倒说起稷下学宫的好来,咱还说不过人家!”


  林宁哈哈笑道:“谁让你们没人家长的好?”


  一个如皓月神子,皎皎不凡。


  一个如观音玄女,亲切美丽。


  这样的人善待起人来,谁能抵得过?

  见方林气的要到里面去寻田五娘讨公道,林宁忙拦下,正色道:“此事我自有应对,三叔放心。”


  方林哪里肯放心,心里和吃了两百只苍蝇一样膈应,道:“今儿小宁你不说出个明白,我就不走了。稷下学宫的人太不要脸了!”


  “好了好了。”


  林宁摆手道:“三叔,人家又不是故意抢咱们功劳的,是老百姓问起了他们的来路,他们自报了身份,没什么大不了的……来,三叔你看看这个。”


  说着,林宁从书桌上拿了一叠纸卷递给了方林。


  方林气呼呼的接过后,看着看着,脸上的恼意散去,变得古怪起来,问道:“小宁,这个管用?”


  林宁呵呵笑道:“三叔你是老江湖了,你觉得管用不管用?”


  方林咂摸了下嘴,忍不住笑出声来。


  纸上倒非什么奇谋,而是为那些流民百姓的孩童们蒙学准备的小故事。


  但故事的内容嘛……


  怎么说呢,有点让人意外。


  这是一个关于青云寨寻常老人的故事,老人名叫春姨,为人善良真诚。


  因为听说山下有许多遭了难的百姓,见之不忍,就打发了她的孩子去接济。


  她为了多省出些粮食给百姓,每天自己吃很少很少的饭。


  为了多省出些衣物给百姓,她自己的衣裳破了补,补了破,破了再补,层层叠叠都是补丁也舍不得换新的,还有她的帕子,她的脸盆……


  春姨的孩子问她为何要这样做呢?


  春姨说,青云山的祖祖辈辈,都是以仁义为先,以助人为乐,青云人一定要懂得帮助别人。


  看着落难的百姓们都得救了,春姨很快乐。


  春姨的孩子们闻言,也纷纷效仿她,并且还寻来了许多好朋友,大家一起来帮忙,甚至还有稷下学宫的人,也为这种精神所感动,不远千里来了两人,来出一把力……


  如今,山下的受灾百姓们都有了屋住,有了衣穿,还有饭吃。


  春姨和她的孩子们还有朋友们,纷纷露出了幸福的微笑。


  完。


  这种白掉牙的故事,看的方林哭笑不得,无言以对。


  林宁微笑道:“八月十五,春姨过了生儿后,蒙学学堂就可以开课了。如这等小故事会源源不断的进入课堂,孩子们也会将故事带回家。三叔,你放心,该是我们的功劳,谁也抢不去。”


  方林闻言笑道:“三叔的书真是读到狗……咳咳,小宁啊,你这法子,太出人意料了。”


  林宁笑而不语。


  不要小看这等小文章,即使在他前世小时候,信息不发达时,看到这类文章都感动的不要不要的,大人们都相信。


  而且这等小故事流传出去后,青云寨爱民的名声也会在底层百姓中流传开来。


  故事越精彩,名声越响亮。


  宣传的力量,林宁比谁都清楚。


  未有无德于天下而能王者,何谓德?

  想要德泽天下,三分于做事,七分在宣传。


  刘皇叔又做过鸟事?


  不过是太能吹,所以仁义之名天下共敬之,方能以鞋老板的身份,得三分天下。


  方林放下心来,心满意足的离去后,林宁重回内房。


  看着盘膝于木几上,两把神剑缓缓旋转的田五娘,眼中满是欣赏之色。


  我老婆,太炫了。


  田五娘似感觉到了某人不安分的目光,睫毛颤了颤后,双手掐了个极好看的剑诀,神剑平稳落下。


  她方睁开眼,凤眸中目光含威的横了林宁一眼。


  林宁抚掌笑道:“昨天皇鸿儿还同我说,她好奇娘子的剑道怎么会进展的那样快,就算一日千里,也不该这般神速才对,她却没看到我娘子练武有多努力刻苦。”


  田五娘走下木几,微微摇头道:“并非只是刻苦,而是自倚天神剑上感悟的剑意,配合上天诛神剑上的剑意,正好是一套完整的绝世剑道。二者相得益彰,再加上……”


  “再加上什么?”


  林宁上前,轻轻将妻子揽入怀中,问道。


  田五娘俏脸飞起一抹霞光,声音变软,轻声道:“再加上,近来我对剑法中的阴阳平衡之道有了新的感悟,因而剑道进展疾速,一日千里。”


  林宁闻言,面色微微古怪道:“这还真是一日千里,看来我功不可没啊。”


  田五娘已经明白了一些名词的特定含义,含羞的横了林宁一眼后,从林宁怀中起来,看着他正色道:“我原以为,自己的剑道天赋已经很好了,可是拿到倚天神剑,感悟了它上任主人留下的磅礴剑意,才明白这世上剑道英才何其多也。”


  林宁点头道:“侯万千凭借一把天剑,就能与黑冰台平起平坐,本身就说明了问题。可惜他没有得到最后一部分传承,否则的话……”


  田五娘凤眸中目光精湛,轻声道:“他已经迈出了最后一步。”


  “……什么?”


  林宁面色一凝,问道。


  田五娘点点头,惊叹道:“我也是这几日才发现的,他已经推衍出了最后一剑‘万剑归宗’剑意的雏形。若再给他三五年时间,他必能凭借剑道迈出最后一步。或许正因为如此,黑冰台才容不得他,下毒手害他。小宁,你常说我的习武天资天下无双,但比起侯万千来,我还是差了些。”


  林宁心中倒吸了口凉气,这世上变态竟这么多吗?


  田五娘自不必多说,惊艳无双。


  皇鸿儿、姜太虚亦是一时人杰,还有吴媛,竟是为了进稷下学宫的书山读书,就练成了宗师。


  再加上一个刚刚开始接触武学,就已经展露恐怖天赋的宁南南……


  但这些人加起来,应该都没有侯万千恐怖。


  这个人实在是……


  大挂壁!

  念及此,林宁忽然有些坐不住了,他对田五娘道:“如这般人物,一般都不容易死,还容易得到各种奇遇。我去后山看看,别做好事做的,最后把咱们一家都给坑了。”


  田五娘微微抿嘴一笑,道:“给我三年时间,只要他还未成圣,便不必再惧。”


  顿了顿,又道:“只是龙髓米要托付于夫君你了。”眸光狡黠,带有一分俏皮。


  林宁见之大悦,哈哈笑道:“放心,我必给娘子空出三年时间来。他没到咱家来也就罢了,不过他若没来可能早死了。他既然到了我的地盘上,想什么时候康复,就有我说的算!至于区区龙髓米,何足挂齿?交给我!!”


  出了龙门客栈,他就笑不出了。


  龙髓米,其实还是有点难的……


  ……


  第一百三十六章 朱果

  青云寨后山,思过崖半山山洞中。


  林宁回来后第一次来这里,侯玉春看起来比刚来时冷静了许多,见林宁归来,谨慎的表示了欢迎……


  林宁先去探视侯万千的状况,只一把脉,林宁就惊疑的蹙起眉头来,口中发出“咦”的一声,脸色一沉。


  “林兄弟,我爹如何了?”


  见他这般反应,侯玉春急忙问道。


  林宁沉声道:“谁给老侯爷喂了大补之药?这不是胡闹吗?老侯爷如今经脉俱损毁,丹田才勉强归拢,这个时候服用增长内力的大补之药,和服剧毒有何区别?看起来气色好了不少,可内息又乱成一团麻。侯兄你也是习武之人,就不会给老侯爷把把脉?”


  侯玉春闻言,登时慌了神,他怎么没把脉?可是……


  他以为那乱象未必不是好事,因为之前他爹的脉象一片死寂……


  在林宁追问下,侯玉春从角落里取出一棵尺许长的小树,树上挂着十来颗晶莹剔透的紫红色果子。


  林宁见之心中大惊:


  朱果?!

  这种《百草经》记载在奇珍篇上的九大奇药之一,这种天地奇珍居然都能被搞到?


  莫非侯家父子才是天命主角?


  见林宁眉头拧的更深,似有深深的疑虑,侯玉春心中愈发惊战,道:“这是我前些天进深山时,无意见发现的,采摘回来后喂给我爹后,发现他气色好了不少,没想到……都是我的过错!”


  林宁叹息一声,看着侯玉春道:“这是朱果,纵是与千年人参相比都毫不逊色,乃天地奇珍。侯兄有此造化,原是好事。若老侯爷丹田未损,只这一树朱果,就能让他康复大半,你并未有大错。只是现在……”他摇了摇头。


  “那现在怎么办?我爹会不会……”


  侯玉春焉不知此为何物?没有说明,只是想看看林宁会不会起贪心说鬼话昧下此药,没想到他说的这样清楚。如此,岂不更说明事情的严重性?

  因而紧张追问道。


  林宁摇头道:“还能怎么办?只能再为老侯爷梳理一遍丹田内息和经脉了,只是效果多半没有第一次好。我必须要强调一点,侯兄既然信任我,送令尊来青云寨寻我医治,就该相信我的话才是。若再这般下去,令尊原本还有那么一分恢复的希望,也要被你断绝了。


  老侯爷体内的内息弥足珍贵,多留下一丝就能多留下一分痊愈的希望,可你这……”


  听闻林宁之言,侯玉春双目猩红,若非担心他若有个三长两短没人照顾他爹,他懊悔的都恨不能拿块石头砸死自己。


  见此,林宁心下动了恻隐之心,道:“罢了罢了,福祸相倚,有服下这几颗朱果吊命,虽然内息又乱了,但生机确实加强了,以后我再施针,倒不用战战兢兢,不敢有丝毫疏漏……侯兄不必过于自责。不过有一事我要说明。”


  侯玉春闻言心里好受许多,忙道:“有事林兄弟只管吩咐。”


  林宁道:“由于此事是侯兄你不遵医嘱引起的,所以要额外收取诊资,你那一树朱果分我一半,我要炼一炉好药,正缺这等天材地宝。”


  侯玉春苦笑道:“你需要,只管拿去便是。到了这个地步,我还能说甚?”


  林宁摇头道:“一码归一码,你若不留一半,我也不好要你的,否则便成了贪图你的宝物……剩下的朱果侯兄你每三日服下一枚,不出三月,必成宗师。朱果之能,绝不下于龙髓米。”


  侯玉春闻言,目光深深的看了林宁一眼,他原真以为林宁是在贪图他的东西。


  却只打算记在心底,以后再清算。


  没想到……


  心中轻轻一叹,他或许真的误会好人了。


  念及此,侯玉春拱手道:“既然林兄弟你这般说,那就一人一半吧。原本共十八枚,现在只有十四枚了。林兄弟,你自取七枚。


  林兄弟,多余感恩的话我不多说了,且看以后!”


  林宁摆手道:“林兄,我这个人山寨出身,做事最讲公道。你信得过我才在绝境时前来寻我相助,又以剑冢传承当诊资,所以你不欠我什么了。这一次虽意外让我额外出手一次,麻烦不小,但朱果乃天地奇珍,说起来,我取一半还占了些便宜,以后我必有回报。所以侯兄不需再说什么感恩不感恩的,我会尽心为老侯爷治疗的。别的不敢说,一定能稳住老侯爷的性命。待我医术更进一步,未必不能救醒老侯爷。对了,还有一事……”


  说着,林宁将程耀华、姚玥峰以及东方伊人、莫菲还有先前玄衣番卫上门的事说了一遍,道:“看来他们追索侯兄和老侯爷的心还未死,侯兄若是出门,务必小心再三。”


  听他提起这些人,侯玉春眼中的恨简直令人心惊,他咬牙道:“这群狗贼,早晚一日,必将他们斩尽杀绝!”


  林宁道:“那位东方姑娘和莫菲姑娘来寻你,我也是矢口否认的。侯兄莫怪,事关你和老侯爷的生死安危,以及我山寨数百人的安危,我不敢信任她们。”


  侯玉春点头赞道:“林兄弟年岁不大,可行事稳重。没错,这个时候,谁都信不过。我若如你这般,也就没这么些事了……只是,林兄弟你又准备如何应对后续来人?黑冰台既然已经对你起了疑心,便不会就此作罢。”


  林宁微笑道:“我山寨也非随意可欺之辈,如今稷下学宫的首席弟子姜太虚还有学宫五经博士都在我山寨做客,再加上魔教圣女也有事求我,不会不管不顾,所以只要黑冰台不大举来攻,便不用担心。”


  侯玉春闻言,并没有因为这些名人而动容,他看着林宁沉声道:“林兄弟,相信我,靠人,不如靠己。外人,永远都信不过。我侯家的前车之鉴,你不可不防。永远不要信任出身三大圣地之人,一个字,都绝不可信。”


  林宁动容,缓缓点头道:“我明白了。”


  ……


  “欸,姜兄何须多出此言?我还信不过姜兄?再说,我青云寨救助他们,原不是为了美名。青云寨说到底只是一个山贼巢穴,纵然有点薄名,传出百里外,怕也没人会信,徒增笑尔罢。不必多言,不必多言。”


  龙门客栈内,林宁对面带些许歉意的姜太虚摆手笑道。


  一副无需解释,你我一家亲的姿态。


  姜太虚也终于发现了被青云寨救治的百姓,对他和吴媛产生了极大的好感,甚至有人认为青云寨是在稷下学宫的命令下才救助流民的。


  而且如此听起来,似乎更合乎常理。


  否则一个山贼窝干这些事,简直诡异。


  所以就算姜太虚出言解释了几句,都被一些人挡了回去,有意无意间都听不进心里去。


  这些流民原也是良民,相比于接受一窝山贼的救助,他们更愿意相信是三大圣地之一稷下学宫的手尾。


  倒不是他们没有良心,这只是人性。


  听林宁说的这般洒脱坦荡,姜太虚反而愈发歉疚。


  他当真没想过借鸡生蛋,在此传播稷下学宫的仁义之名。


  稷下学宫的仁义之名,本也没必要在秦国流民中传播。


  可是弄巧成拙成了这个样子,林宁怪罪的话倒也罢了,偏他这样表态,反而让他愈发抹不开颜面。


  等从林宁那出去后,姜太虚没走几步,就看到了山寨的二当家方林。


  对于这个相貌奇伟的老人,姜太虚并没有以貌取人。


  因为他知道,青云寨救助了数百流民中,老人出了大力。


  方林笑言道:“我听大当家的说,这几日姜公子和吴博士都为一些琐事烦忧?”


  姜太虚点头道:“无意中做了窃取他人功劳之事,实在汗颜。”


  方林道:“原本若只是老朽等人,也不在意许多了,这些名声说起来,对一个山寨来说,到底是好是坏都不好说。只是,我家大当家夫妻二人还不到双十年华,又结识了如姜公子这样的人间顶级人物,未来前程必不会蜷缩于小小一个山寨中。所以,老朽还是想让他们能积些薄功,以后去了外面,不必总背负个贼名。”


  姜太虚正色道:“以贵寨林兄弟及大当家之才,本该不困囿于此。老人家,所言极是。只是,如今我百般解释,那些人只是不听,又动不得强,实在是……”


  方林呵呵笑道:“这种事,姜公子这等昊天神子一样的人物自然没法子,可老朽一把贼骨头,我有啊。”


  说着,从袖兜里掏出一叠纸笺来,道:“老朽草莽之人,为了帮大当家和小宁累些虚名,不得已出了这个馊主意,还请姜公子先过目。姜公子与吴博士看罢,若妥当了,我再呈给大当家和小宁看。若您二位贵人觉得不合适,此事就作罢。”


  姜太虚闻言眼眸微微一眯,他接过纸笺匆匆看了遍后,目光微微古怪起来。


  他并非傻白甜,方林出现的这样巧,他心中未尝没有怀疑。


  只是看到这粗的不能再粗的言语故事,姜太虚瞬间将林宁从怀疑名单上划掉。


  如此人物,怎可能写这样的东西?

  姜太虚几乎难掩轻视之意,手一抖便将手里东西还给了方林,看了看他难看的模样,倒和这样粗浅的故事相配,道:“二当家自可做此事,也不必禀报林郎君他们。如此行事,花些时日,倒能将此事办好。”


  说罢,摇着头转身离去。


  他要回去漱口洗眼,好像那些纸笺上的文字带着奇臭,熏着他了。


  见他离去,方林却呵呵笑了起来。


  果然,小宁说的没错,君子可欺之以方。


  不过他们这也不算欺负哪个,只是让那些流民们认清事情的真相罢。


  ……


  第一百三十七章 心念苍生的林圣人

  龙门客栈,二楼东厢。


  林宁半躺在一张竹椅上,表情玩味好笑的看着皇鸿儿细声细气的同田五娘说着好话。


  昨日他从后山拿着半树朱果回来,虽蒙着一层细布,却也不知怎地引起了半路遇到的皇鸿儿的留意,并让她发现了。


  皇鸿儿所修练的《九劫不灭天功》,是一等一耗费精血的魔功。


  若非她出身高贵,身边不缺天材地宝和药物,每破一次劫身,都能将她吸成人干儿。


  饶是如此,每每破劫,她都心惊胆战,忍受无尽苦痛。


  而能够对她有助益的天地奇珍,这世间又太少太少。


  但凡发现,无不被大势力所收取珍藏。


  魔教纵然有,也落不到她手上,因为当代魔教教主同样修练《九劫不灭天功》,境界比她高深,消耗自然比她更恐怖。


  皇鸿儿却没想到,竟能在此发现朱果。


  在魔教记载天地灵宝的古卷上,朱果是能排前三的存在。


  非大气运者不可得。


  皇鸿儿纵然身份尊贵,可整个魔教中都没听说过有朱果,她自然也无缘得到。


  为了能尽快破至第八劫身,皇鸿儿放下了身段,前来商议交换。


  只是不想林宁这个没良心的,将她看尽摸完,却翻脸不认人,根本不搭理她,只道朱果已经送给了田五娘。


  皇鸿儿只好忍受巨大的羞耻,伏低做小同田五娘说好话。


  “姐姐若是想破至最后一步,体内真气最好不要太过依赖天材地宝。不然的话,越到后期,越难突破。”


  “姐姐突破宗师不久,又很快进了一步,但有的时候不是进境越快越好,唯有扎实根基才能筑成登天之梯。”


  “我观姐姐剑法超神,功力深厚,唯独身法上,似稍有欠缺,妹妹这里正好有一套高品身法《百鬼夜游》,不知姐姐喜欢不喜欢?”


  田五娘:“……”


  林宁笑骂道:“你脑子进鬼了吧?睁大眼看看,我娘子哪里适合你那套劳什子《百鬼夜游》身法?”


  皇鸿儿气个半死,啐道:“你莫不识货!除了天下有数的几种绝不可能外传的绝品身法外,《百鬼夜游》当数世间第一!练至高深处,行动间百余分身齐动,真幻难测,威力绝伦!我就不信,你能找出一部比它更强的来。”


  林宁连连摇头道:“我娘子乃九天玄女之姿,不适合这等见不得光的身法。”


  他手中有《苍狼游》这等绝品身法,迅捷刚猛,又不失灵动。


  既适合游斗中厮杀,也适合千里奔袭,何须再另寻身法?


  皇鸿儿闻言却唬了一跳,问道:“你怎么知这套身法见不得光?”


  《百鬼夜游》之所以未能跻身绝品,便是因为这个莫大的缺陷。


  在白日阳光下,分身难显,就算显现出来,淡薄透明,也会让人一眼看破。


  当然,纵然如此,这身法的威力也极强。


  然而这等绝密,少有人知道,皇鸿儿没想到林宁居然一口叫破。


  林宁嗤笑道:“鬼嘛,当然见不得光了……怎么?这身法果然见不得光?呵呵,你居然想坑我们?”


  居然被诈了,皇鸿儿幽幽怯怯的目光看着林宁,恨不能吃了他。


  内中魅光大盛,然而林宁却连根毛都没掉……


  她心中实不知这处山寨里到底都是什么怪物,叹息一声道:“若非白日的缺陷,《百鬼夜游》绝不会逊色于当世的那几种绝品身法。姐姐,我身上能拿出的最贵重的东西便是这套功法了,不知姐姐……”


  田五娘端坐在正位上,一直垂着的眼帘抬起,看了皇鸿儿一眼,淡淡道:“我可以给你一枚。”


  等了好一会儿,也没听到田五娘说出条件,皇鸿儿:“……”


  林宁却在一旁抚掌大笑起来。


  皇鸿儿气笑道:“你们真真是……”


  对她们这样的人来说,什么才最贵?

  是人情。


  这种人情香火,在中原大地上流传了几千年而不衰,可见其弥久珍贵。


  林宁眉尖一挑,问道:“那你要不要?”


  皇鸿儿咬牙道:“要,怎么不要?得一枚朱果,今晚还要劳小郎君护法,助我破第八劫身!”


  心里暗自发狠,等她破了劫后,身子恢复原样,现在松弛的肌肤会变得如初生婴孩般娇嫩光滑。


  到那时,她倒要看看,林宁还会不会这样对她!

  “哦对了,还有一事。”


  正想走,皇鸿儿想起一事来,复又坐回,将五散人燕仲担忧之事说了遍,幽弱道:“青云寨如今在绿林中的风头愈盛,引起圣木皇岛上留意的可能性就越大。一旦他们起了猜疑,必会派人来,或许会直接请小郎君去圣木皇岛。一旦起了冲突闹大了,闭关的那位疯子可能直接出关前来。他已经破至第九劫,巅峰宗师,却因为没有小郎君这样的杏林高手以九劫针相辅助,所以神智有些不清,时而疯狂,但也因此更加可怕。武圣不出,几无人可挡。”


  听闻此言,林宁和田五娘都皱起眉头来,目光不善的看向皇鸿儿。


  祸水皇鸿儿忙道:“就算没有我,小郎君与姜太虚为友,还救治了图门汗性命,寨主又与草原圣萨满的娘关系密切,再加上如今这番大动作,引起圣教留意只是时间问题。而且小郎君也不需太担心,五散人燕仲已经前往天音岛去请星月菩萨。她的天音神功,最能克制老贼。有她在,便不需担心老贼来袭。”


  林宁眉头微皱,问道:“能请得来?”


  皇鸿儿干笑了声,道:“星月菩萨最好世间佳曲美词,嗜之如命。如今稷下学宫首席弟子和五经博士都在,小郎君何不向他们讨要几篇美词佳曲?我昨儿还听那吴媛在抚琴,小郎君,你教了他们那么多儒家至言,让他们受益匪浅,你若开口,他们多半不会拒绝。到时候,再请动星月菩萨出面,拦下老贼,我再突破第八劫,位列高品宗师。那么以青云寨现在的力量,绝巅不出,又需怕谁?”


  林宁没有因为皇鸿儿一番话而心动,他目光少见清冷的看着皇鸿儿,淡淡道:“青云寨愿意收留你,我愿意出手助你一臂之力,从来都不是因为怕威胁。你要有自知之明,不要妄图让我们成为你手中的刀,去做你魔教内部斗争中的打手。我可以明白的告诉你,若魔教果然来袭,你和你的人要先挡在前面。如果让我发现你没有用心,接下来的第九劫,我是不会再帮你的。


  一个疯子,我们何惧之?了不起退走草原,去稷下学宫也可。


  总之,就算舍了这片基业,我也不会让我娘子,去为了另一个女人拼命。”


  皇鸿儿闻言,憋屈的一口血差点呕出喉咙。


  她自认在和林宁交往过程中,算是这一辈子中极少没有动邪念算计的时候,多以诚恳相待。


  为的就是能打动他的心,以便他能以九劫针助她至最后。


  却没想到……竟这般无情。


  对这厮的冷酷心性,皇鸿儿有了新的认识。


  不过……


  也不知为何,皇鸿儿虽羞愤,但却谈不上什么恨意。


  反而内心深处,有些钦佩林宁对田五娘的感情。


  在这世上,她见多了薄幸人,更见多了忘恩负义之辈,不想在此山野蛮荒之地,看到了这样的人……


  她没有再多言,看了眼正在凝望着林宁的田五娘,再扫过某人可恶的嘴脸后,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


  青云寨西侧山谷内,几位当家人及老总管孙伯,还有颇有兴趣的姜太虚并五经博士吴媛,以及一众小家伙俱在。


  不远处,还有不少山民围观。


  林宁对高高举着一根成年人手臂粗细的黑竹,站在北面环山半腰新挖掘的水塘处的胡大山大声道:“三、二、一,放水!”


  胡大山怒吼一声,头上青筋毕露,将手中高举的黑竹放下,灌满十几根黑竹的水立刻潺潺流出。


  与此同时,站在西面高高江堤上的几个青刀卫同时将已经庖制成弯曲状的黑竹插进江水里,并固定死竹管。


  再回过头,死死的盯向北面方向。


  田五娘等人也齐齐抬眼望向北山半腰,一直看了一盏茶的功夫,发现再经历了一次间断又立刻恢复流水,且再不停歇时,周围的山民和孩童们,一起发出了欢呼声。


  居然真的成了!!

  从此以后,青云寨就可利用沧澜江水,再不必辛苦的每天翻山越岭的去挑水。


  林宁对田五娘等人笑道:“以此为本,再复制一次,水就直接能送进山寨里了。加上新制成的水车,便是在群山之间,也可开辟良田万亩。”


  说至此,又对姜太虚、吴媛道:“此法传诸天下,何止千万百姓能因此受益?”


  姜太虚、吴媛先前听闻林宁竟有在此开拓良田万亩的雄心,都不禁微微变色。


  如他们这样的人,其实看得十分明白,并不怕青云寨做大。


  因为没有做大的基础。


  一来没人,二来没粮。


  纵然如今多了流民,可小小一个青云寨,又能收容几人?

  眼下还能组织人手进山打猎,可再过二月,大雪封山,这几百流民加上山寨本身的人口,就达到了青云寨的极限。


  如此规模,难成大患。


  但若让青云寨开垦出万亩良田,甚至更多。


  那……


  眼见中原动荡,这四不管之地,却是容易让青云寨坐大。


  不过,林宁竟愿意将这些良法传诸天下?!


  林宁微笑道:“这等造福苍生的良法,我们小小一个山寨敝帚自珍藏着做甚?倘若天下人能因此法多收几石粮,少饿死几人,也不枉我等今日之辛苦。只是希望姜兄和吴博士莫要以国界划分百姓之别,将此法传遍中原天下为善。”


  这几日,林宁收功德点收的简直不要太爽。


  他才发现,原来不需要他亲自做,只要善行之源头在他,那么他就能分润功劳。


  如此好事,他又岂能错过?

  所以,就算此举可能被稷下学宫拿去博取天大美名,他也不在乎了。


  赚足功德点后,他还有足够多的发明,造福天下的同时,还能为青云寨赢满天下名。


  然而不知其心思的姜太虚和吴媛二人,却再度为林宁无限宽广的胸襟所打动。


  二人对着林宁,齐齐拜下。


  此礼,为天下苍生。


  在他二人心中,林宁已近圣人。


  虽然此举为青云寨诸人不解,方林等人甚至还谏言过田五娘,让她好好劝劝林宁。


  只是,如今的田五娘,又怎会去约束林宁?

  只要他愿意,不管是拯救苍生,还是毁灭苍生,于她而言,都可以。


  她必奉陪到底。


  ……


  第一百三十八章 圣到底


  纷纷乱乱了数月之后,青云寨终于迎来了一段平静却充实的光阴。


  由于林宁“发明”了虹吸法和改良版水车,使得沧澜江沿岸的山寨,一下变废为宝。


  而盐井的开发,又让齐、秦两国对沧澜山一系的禁盐手段失败。


  值得一提的是,秦国禁盐流入沧澜山,倒不是为了青云寨,而是为了困死某家父子。


  青云寨和其他山寨,只是被殃及池鱼,但谁又在乎?


  而齐国当初的禁令,始终未解除。


  林宁没有提此事,姜太虚亦未说。


  姜太虚并不是没有能力解决,只是稷下学宫中人严禁干涉齐国军政之事,不管这个禁令对其他人是否名存实亡,至少姜太虚不会主动去触碰。


  而林宁不说,是因为他不需要。


  “林郎君,你这些手段,当真是……神鬼莫测。”


  仰头望着盐井上方不断往下钻的巨大天车,姜太虚忍不住心生震撼,叹道。


  林宁摇头道:“也是被逼无奈……”


  见姜太虚面色隐隐不忍,林宁笑道:“齐国并未做错什么,忽查尔东行,借机造成那么大的杀孽,齐国没有举兵来攻,都已经算是很给面子了,只禁盐又算得了什么?”


  姜太虚轻轻一叹,道:“那八家战死的长老家族在使力,他们不敢动手,怕引发更大的危机,但困一困青云寨,其他人包括学宫都不好说什么,夫子也不管这些小事,他相信以你之能,可以轻易解决。但我相信,夫子也没想到,林郎君能做到这一步。”


  林宁摇头道:“有一事,我要提前同你说一声,以免引起诸多误会。”


  “何事?”


  林宁目光渐渐变得幽深起来,道:“冬日渐临,流民却愈多。虽有青云竹和青云水车,能补种一波冬麦,但收成也要等到来年雪化之后。中间足有数月时间,没有收成。大雪封山后,连进山打猎都成问题,野果野菜也将尽,上千人的粮食,出现缺口。他们会饿死……”


  姜太虚闻言,心底一沉,缓缓道:“我看到你们的队伍不停的在山间狩猎,除了母幼,见到的大都猎了回来,又用盐腌制晾晒起来。那样多的肉,难道也不够吗?”


  林宁苦笑道:“你这就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了,这些肉供一二千人吃,连三个月都坚持不了。更何况,全吃肉人体会出现问题的,医书上有明确记载,人若不补充粗粮和蔬菜,会生恶疾。”


  姜太虚闻言,沉默了稍许,问道:“那林郎君的意思是……”


  林宁淡淡道:“天下之大害,非天灾,在巨室也。每逢天灾乱世时,巨室结寨立堡自守,趁机兼并田地,奴役百姓,坏事做尽,其恶难赦。与其等到大战来临再于战争中消磨他们,不如,由我青云寨替天行道,先取一部分,既可除恶,取得的粮食,也能活民无数。”


  姜太虚纵然先前已经猜到了,可这会儿亲耳听闻林宁说出,仍不由面色一变,目光凌厉起来。


  林宁并不畏惧,目光淡淡的与他对视着。


  姜太虚沉声道:“林郎君,你可知,若依你之法,世间秩序将会大乱!到那时,死伤的只会更多。”


  林宁奇道:“怎么会秩序大乱呢?我又没有杀尽天下巨室,这本不现实。再者,姜兄,你要明白一个真理。”


  姜太虚问道:“什么真理?”


  林宁呵呵一笑,看着远方渐渐西斜的落日,道:“这世间,对的,就是对的。错的,就是错的。我们要坚持对的,并去改正错的。”言至此,他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姜太虚。


  不知是否是错觉,姜太虚直觉得林宁此时的目光,璀璨的恍若骄阳一般,又听他掷地有声道:“巨室之恶,人所共知,而你们许多人却因投鼠忌器,对他们听之任之。此绝非大道,也绝非正义,而是祸乱之源!既然你们做不得,那么就由我青云寨来做。


  哪怕,我们会因此跌入万丈深渊粉身碎骨!

  哪怕,我青云寨会因此背负上滚滚骂名。


  然,道之所向,虽千万人吾往矣。


  义之所存,虽九死其犹未悔也!”


  此煌煌之言,如黄钟大吕般,震的姜太虚心动神摇。


  此情无关武功高低,而在心境道基!


  这世上,口号喊的响亮的人有很多,尤其是儒生,擅微言大义者不知凡几。


  谏言巨室之祸的人,千年以来果真没有?

  私下里清流们议政时,批判过不知多少回!


  可真让他们去灭了巨室,谁敢?

  真到他们上位掌权,第一件事,就是去交好巨室。


  所谓“为政不难,不罪巨室”,便是此理。


  让他们拿官帽子去搏都不敢,更何况身家性命和一世清名?

  不止他们,就是姜太虚他自己,自忖都没有这种破釜沉舟的勇气。


  历代夫子,谁又敢放言灭了巨室,道之所向,虽千万人吾往矣?

  没想到,小小一个青云寨的山贼,竟然有这等玉石俱焚的刚烈正气!


  蓦地,姜太虚想起了林宁那一番至言:


  天地有正气!!


  深吸一口气,姜太虚躬身道:“林郎君只管按道义之所在前行,姜某虽困囿于身份,不便直接出手,以免引发滔天巨浪,但也会竭尽全力,助林郎君一臂之力。至少,不用担心来自学宫的压力。”


  此言一出,姜太虚发觉自己虚浮的气息,忽然凝实了许多。


  他眼眸一亮,心中愈发坚定,与林宁对视了眼后,拱手一礼,转身离去。


  背影挺拔如沧澜!

  林宁缓缓呼出口气,心道:娘的,总算等到了这句话,没有这句话,疯子才敢做这等事。


  “哎哟哟,不行了,他再不走,奴就要笑死了,他居然……他居然信你……”


  一个千娇百媚容颜足以颠倒众生的“祸水”从盐井的另一边摇摇走来,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有勾魂夺魄之妩媚妖美。


  唯有那一双幽幽怯怯星点含情的眼眸未变。


  在服下朱果,并由林宁施针后在旁守候下,皇鸿儿终于破至了第八劫身,不仅晋级成为高品宗师,武功大进,而且一身排骨也不见了,身量恢复了往日的润泽。


  这一变,就从柴火妞变成了祸国殃民的绝色。


  别说山寨的男人,就连女孩子们,都有些撑不住这等颜色了……


  山寨里唯有寥寥数人对她的模样依旧无动于衷,令她可惜的是,林宁居然也在这数人中……


  “你笑什么?”


  林宁皱眉问道,目光隐隐嫌弃。


  皇鸿儿一看到这种目光,就忍不住想炸毛,强压要出手的欲望,咬牙问道:“你这是什么眼神?”


  林宁淡淡道:“你知道为何我不受你这种魅惑么?”


  皇鸿儿闻言一滞,而后忙问道:“为何?”


  林宁目光淡漠的看着她道:“因为你表面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皆非出自你的本心。我甚至可以感觉到你心底的激愤和仇恨,这与你面上的妖娆和笑意格格不入,所以不仅不会被魅惑,反而觉得有些诡异。”


  皇鸿儿闻言,面色大骇,忍不住倒退了几步,失声道:“你能看透我?!”


  林宁摇了摇头,道:“不能。”


  皇鸿儿无法接受:“那你怎会知道我的内心是什么样子?”


  林宁抽了抽嘴角,道:“我猜的,可是看到你这个样子,显然,我猜对了。”


  皇鸿儿:“你……”


  好贱啊!!!!


  林宁摆手问道:“你刚笑什么?”


  皇鸿儿见没事人一样的林宁,恨不得撕碎了吞下去,只是念及第九劫身还需要他,只能强吞咽下这口恶气,哼了声,道:“我笑姜太虚神子一般的人物,之前好似天之骄阳,黑冰台那位东方伊人,皇城司那位楚国小霸王,都远不及他。可到了你手里,却好似傻子一般……”


  “傻子?”


  林宁用关爱制杖的眼神看着皇鸿儿,道:“你以为姜太虚不知道你在附近偷笑?你以为他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就你这样,还想一统魔教,再争天下?笑话!我告诉你,姜太虚在坚定自己的道,在纯粹自己的心境,在稳定自己的根基。他的境界,远远超过你和那位东方伊人,哪怕你现在也成了高品宗师。怪不得都将你们叫魔教,哪怕你们的教主突破成为武圣,你让他和夫子干一架试试,夫子都不用君子剑,一把春秋笔就能让他凋零成青史之灰,你信不信?”


  皇鸿儿渐渐不笑了,她关心的不是姜太虚,而是林宁:“你的这些作为,到底是为了哪般?”


  林宁呵呵一笑,道:“你一定以为我是为了自己的野心,或许猜测,我和你一般,对无上权势有着莫大的热衷。我告诉你,不是。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我只想活的有意义些,更积极些,也更向上些。


  我自幼受到的核心教诲,让我必须在活的不错还有余地的情况下,多帮助些人,帮的人越多,我越幸福,越自豪。


  我最大的心愿,是看到国泰民安,而不是如你们当世大多数强人那样,只想多杀些人,凭借手中刀剑,让别人怕你们,畏你们,服从你们。


  若非看透了我的本心,你以为姜太虚果真是傻子?”


  对于一个一心向往积累功德点的人,谁敢说他不纯粹?谁敢说他别有企图?


  在不知功德点存在的前提下,他这样的做法,与圣人的差别真没多少……


  巨室,哪有那么好劫掠的?

  若非说动了姜太虚拦下学宫的压力,学宫果真派出一位巅峰宗师,青云寨除了灰灰绝无第二种可能。


  皇鸿儿幽幽星眸怔怔的看了林宁良久,直到林宁面露不耐烦时,才轻轻一叹,身形萧索的转身离去。


  却不知这一叹,在为谁悲……


  在巨大天车的另一方向,稷下学宫五经博士吴媛面带轻纱站在那,遥遥注视着二人。


  待皇鸿儿离去,林宁若有所觉的看过来时,吴媛轻轻屈膝一福,以女子礼礼敬了番后,也转身离去。


  ……


  s:我这个人的文和我这个人一样,正派正能量的一塌糊涂,感动。


  第一百三十九章 月圆夜


  “加油干那嘛,吼嘿!”


  “好日子那嘛,吼嘿!”


  “就要到来嘛,吼嘿!”


  “不靠天那嘛,吼嘿!”


  “不靠地那嘛,吼嘿!”


  “青云寨那嘛,吼嘿!”


  “是亲人那嘛,吼嘿!”


  深秋的青云寨,千百年来,第一次出现热火朝天的劳动景象。


  年轻力壮者,肩扛手抬着一筐筐泥土,或堆埂,或填坑,造出一片片的梯田。


  又有人背负石块,步步艰难的移动,用来堆砌水池。


  年老者种下冬种,希冀来年有个好收成。


  妇人们趁着晴天,将一张张硝制好的百兽皮毛,缝制成衣裳鞋袜,以备冬需。


  也有人将一块块腌制晾晒好的咸肉,装进土罐里封死口,以待大雪封山后食用。


  孩童们则在临时起的学堂里读书,随着夫子方林朗朗读书。


  男人们的号子声,妇人们的闲聊声,孩童们的读书人,汇聚在一起,形成了这天灾不绝的乱世中最美妙的声音。


  “劳动和学习,是这世间最善之事。”


  北山半山腰水库下方位置,林宁戴着简易但密实的口罩,同一旁全身上下都罩着的姜太虚说道。


  姜太虚薄纱下的脸色惨白,只点了点头,没有开口,他已经屏息了许久了……


  纵是高品宗师,内力可生生不息,但长久不呼吸,依旧无法自足。


  见他这般,林宁叹息道:“姜兄,此为五谷轮回之物。看起来腌臜,却是人反哺天地的灵物。天生万物以养人,人只以此奉还天地。天地生草木,牛羊食草木,人与猛兽又食牛羊。而我们的粪土及尸身却可肥草木,此乃天道循环罢。不仅如此,我还望姜兄能将此堆肥之法传诸天下,百姓若能得此良法,每亩田可多收二斗,是何其幸事也。”


  姜太虚闻言,终于不憋气了,由衷赞道:“林郎君之仁,我不及也。”


  可刚一开口,一股骚臭气就钻进口中,让有洁癖的他几欲作呕。


  但在林宁淡淡的笑容注视下,姜太虚还是以莫大的毅力,克服了这种感觉,并且和林宁一起用铁箍扎黑竹做成的搅屎棍,大力的翻滚起堆肥来。


  “ia!”


  一朵屎花溅起老高,飞射而来,姜太虚面色大变,再难抵御,脚尖轻点,倒飞了出去。


  林宁见之,哈哈大笑起来。


  姜太虚发现不过是一场虚惊后,长呼出口气,摇头苦笑上前,犹豫再三,终究还是克服了内心中的厌恶和恐惧,再度开干起来。


  他发现,每当他脚踏实地的劳作下去,而这份劳作将来会大有益于苍生福祉时,他先前因冒进而虚浮的境界,就会一点点夯实下去。


  对他来说,这便是重筑大道之基!


  ……


  “啊!!”


  山梁上,一个看起来才十来岁还扎着冲天鬏的丫头,背负着一块几乎和她一半高的大石,一路狂奔着。


  在她之后,一粉雕玉琢带着一条跛脚大黑狗的小丫头,紧紧跟着前面的女孩跑着,红扑扑的小脸上满是兴奋,大声喊着:“加油,加油!小南姐姐加油!”


  宁南南闻言,立刻又狂奔了两步,可终究还是太累了,速度渐慢,且大口喘息着。


  她转过头,可怜巴巴道:“小九儿,我跑不动了。”


  小九娘闻言,轻轻一叹,道:“小南啊,你又变着法儿跟我讨吃的。这一路上,你都停了八回了,每回都这样。”


  宁南南闻言,立刻堆出一个大大的笑脸,道:“小九儿,我这回是真的跑不动了。不过只要你再给我一块肉,我吃了就能生出气力。一定加油搬石头,给你在屋里砌一个泳池!!”


  屋内的泳池,两人还是前儿夜里听林宁讲故事时知道的。


  两个小姑娘当时就听直了眼,从没想到,还能在屋里堆个大水池来洗澡!

  大为心动下,就也想搞一个。


  可如今山寨里的大人没有一个闲人,谁有功夫帮她们做这个?


  所以二人合计之下,就自己来搞。


  又一道撒娇,说服了春姨,让出了一间空闲的屋子,两人还按照林宁故事里描述的样子,大致画了张草图,就开始动工了。


  如今宁南南在田五娘的教诲下已经开始了习武,其进步之飞速,连田五娘都为之震惊。


  尤其是小丫头与日俱增的气力,堪称恐怖。


  用林宁的话说:“我这表妹就是一头人形暴龙!”


  唯一有些遗憾的,便是宁南南好拳,好刀,不好剑。


  嘴巴里大口嚼着小九娘塞进来的肉干,鼓鼓囊囊的撑的脸都成了皮球,可宁南南却幸福的眯起了大眼睛,背着大石头,还不忘偏着脑瓜蹭了蹭小九娘,痒的小九娘咯咯直笑。


  不过看到宁南南又看向“大病初愈”的小灰灰,唬的小灰灰夹着尾巴“嗷嗷”直叫,还往自己身后躲,小九娘就不高兴了,怪道:“你能不能别吓小灰灰?它可是我的救命恩人!”


  宁南南闻言,惋惜道:“真是可惜了。”


  自从前几日她厚着脸皮跟小九娘的一名学伴回家做客,一个人吃了人家大半条狗后,从此看到的每一条狗,对她来说都充满了无穷的吸引力。


  只可惜她表哥还有小九娘都不准她自己打狗吃,因为山寨里的狗多是猎犬,要进山狩猎。


  嚼完口中的肉干,宁南南果然觉得身体里又充满了力气,冲着小灰灰一呲牙瞪眼,一双虎牙差点没把小灰灰的狗胆吓破。


  然后在小九娘的责怪下,哈哈大笑着背起石块,一溜烟儿的跑向了北山墨竹院。


  ……


  忙碌的一天终于过去,夕阳落山后,一轮圆圆的皓月升空。


  今天,是中秋夜,也是春姨的生日。


  除了林宁早早停下劳动,和田五娘回家准备外,今年还有比往年多的多的人来为春姨的三十生辰祝寿。


  不过大多数人,只是将礼物送到,遥遥给春姨磕个头,就告辞离去了。


  “你看看你,编那些故事让人信了去,如今却来给我磕头,这如何是好,我哪里受得起?白白让人看笑话!”


  春姨对这些礼和磕头感到不安,在墨竹院内听雨轩下,嗔怪林宁道。


  听雨轩内,安置着一张大圆桌,亭外还设有几张小几。


  今日来祝寿的人较多,一桌肯定坐不下。


  大圆桌由春姨和山寨几位年长的当家人还有诸如孙伯这样的老人坐,林宁和田五娘则一起坐一小几旁。


  这般尊老,让一些人看在眼里,颇为感动。


  林宁笑道:“有什么受不起的?若非春姨抚育我长大,我也不会让人去救他们。不救他们,别说现在能落下脚来过日子,还活没活都是问题。咱们虽施恩不图报,不贪图他们报答救命之恩,送点家常礼磕个头还是受得起的。”


  春姨说不过他,只笑道:“偏你道理多。”


  方林等人大笑。


  方林道:“原我还担心那些人不认账,先前他们居然都去谢稷下学宫那二位,真让我着恼。后来……嘿!居然有这等妙计!这百姓,居然如此好骗……”


  事关姜太虚和吴媛,所以方林没有多说。


  林宁与身旁田五娘斟了杯清酒,然后又与自己斟满后,微笑道:“百姓的确好骗,但骗一时好骗,骗一世却难。实际上,如咱们山寨这等情形,连一时都难骗。而之所以能取信于他们,是因为咱们山寨从上到下,都在切实的劳作,为他们的生死存亡而辛苦。再加上姜太虚和吴博士几番解释,还有那些小故事的功劳,最终让他们信任了我们。最重要的是,我们的确没有骗人。我们骗过他们么?我怎么不知道。”


  方林:“……”


  邓雪娘对春姨笑道:“小宁这张嘴,真是能叫黑白颠倒,还让人说不出话来。”


  林宁呵呵笑道:“能让人说不出话来,说明我在理。”


  言至此,一转话音,道:“今日不说这些,来来来,五娘、小九、小南……嗯,还有妮妮也来,咱们一起敬春姨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说罢,起身举酒跪下。


  田五娘、田九娘、宁南南还有羞喜交加的周妮妮一并在他身边身后跪下,举杯敬春姨。


  春姨早就红了眼圈儿,一迭声的叫起。


  方林许是刚被噎了下,这会儿闹将起来,大声道:“不成不成,只这样简单可不成,小宁,春姨养你长大劳苦功高,今日是她三十寿辰,你只这一句话?”


  不等林宁开口,春姨就忙解释:“礼都送过了,都送过了。”


  送的是宁家祖传的那支碧玉镯,原本林宁是送给田五娘的。


  可田五娘武功那样高,身上不适合佩戴这些。


  否则动手时,还要分出许多精力来,护佑玉镯不被真气震碎。


  二人商议下,知道春姨对宁家的感情,就将玉镯做寿礼,送给了春姨。


  听春姨这般说,方林却连连摇头道:“我是说拜寿词,太短,太没新意了。林宁这样的大学问,就说这些,岂非没有孝心?”


  胡大山、邓雪娘、周成等老人纷纷鼓噪起来,一时间热闹之极。


  林宁乐得锦上添花,呵呵笑道:“三叔别急,我这里还有……”


  说着,举杯吟道:“我家老母不是人……”


  众人哗然,连田五娘都震惊的变了脸色,甚至怀疑这夫君该不会一夜回到从前吧?


  好在就听他又道:“九天玄女下凡尘!”


  “好!”


  这一转折,却让众人听到墨竹院外传来的喝彩声。


  众人看去,却见竟是皇鸿儿和君儿主仆,法克大师、妙秋师太还有玲珑小道姑一家,再有就是姜太虚和吴媛二人到来。


  林宁依旧没起身,方林等忙请他们入内。


  又准备让大桌,自然又是好一番推辞,最后孙伯派人取了小几和坐垫来,方各自落座。


  三伙人各自献上寿礼后,皇鸿儿妙目盯着林宁,道:“小郎君方才二言真是有趣之极,可我猜还未说尽,何妨说全?”


  今日大喜之日,林宁也不再为难她,呵呵笑道:“这有何难,且再听:养的儿女俱是贼……”


  这话听的小九娘快笑岔了气,春姨养的儿女不就是她和姐夫林宁嘛。


  他们都是山贼哦!

  就听林宁又转折道:“偷得蟠桃献恩亲!”


  话音刚落,就见小九娘和宁南南一人从袖兜里取出一枚大桃儿,欢喜不尽的奉给春姨。


  一时间,叫好声震耳欲聋!

  “好好好!快起吧,快起吧。”


  在大为高兴的春姨一迭声的催促声中,林宁和田五娘对视一眼,目光中说不尽的温馨和幸福,二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后,一起起身……


  ……


  第一百四十章 天人文墨

  夜色浓,酒正酣。


  不管这些人出身何处,不管这些人有怎样的过往,可或许是因为做好事能洗涤灵魂,所以心情格外的愉悦,纵是天上那轮明月,也似比往年更皎洁些。


  法克大师花和尚本性毕露,举起酒瓮狂饮不止。


  女儿的病情得到了极大的缓解,老婆又新怀了二胎……


  让他觉得辛苦奔波了半生有了极大的回报,如今做事虽繁琐且劳累,却仍让他身心极为爽快。


  原来,一身武功用来做善事,竟比用来杀人更痛快!


  胡大山见他喝的兴起,自然当仁不让,举起酒瓮与他对拼。


  两人都是一流高手,虽然打斗起来胡大山弱了些,可老胡多年不近女色,倒比法克这个花和尚强些,如此两人倒是势均力敌。


  连方林、周成、邓雪娘都陪着春姨多饮了几杯。


  他们做梦都没想到,有朝一日,青云寨能到如此地步。


  老辈们狷狂些,晚辈们反倒冷静不少。


  玲珑小道姑和周妮妮坐在一起,鼓起勇气向林宁和田五娘敬了杯酒,抿了一口,就辣的掉下了眼泪,惹得众人好笑,她自己也羞赧。


  皇鸿儿虽看起来千娇百媚,却是个海量,面上笑嘻嘻,暗中却和稷下学宫出身的姜太虚和吴媛斗酒。


  姜太虚和吴媛也早看她一个魔教妖女不顺眼,若非这些时日没发现她为恶之事,早就出手拿下她了。


  皇鸿儿不时以言语激之,姜太虚尚好,吴媛酒量平平,没一会儿就上了脸,俏脸上浮起桃花来。


  一旁小九娘则和宁南南喝着果酒,其实就是野果榨成的果汁。


  两人觥筹交错,敬来礼去,倒也有趣。


  林宁和田五娘虽未多言,但田五娘会时不时与他夹菜,四目对视一眼,浅浅一笑,其意浓浓。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皇鸿儿幽幽怯怯的目光总在姜太虚和吴媛二人面上打转。


  燕仲那边传回消息,他费了好大气力,寻了不少有功名的书生,或威胁或用银钱去买,得到了十几首酸词,送去天音岛,结果星月菩萨看后直呼眼睛痛,撕碎了摔在燕仲脸上,赶了出来……


  皇鸿儿好笑,这位五散人也不想想,这边陲荒蛮之地,又能有什么文采风流的人物?


  以星月菩萨的地位,得到天下名士佳作并不难,又怎能忍受那些酸词?


  不过,燕仲还传信于她,圣木皇岛那边似已有察觉,耽搁不得了,让她也尽快想法子。


  皇鸿儿心中轻轻一叹,也泛起了担忧。


  真让那残忍的疯子出关寻来,可该怎么抵抗?


  念及此,她面上娇笑一声,道:“今儿是月圆佳节,往年此时,不在名胜之地,便是怀古之处,与天下才子名士共度佳节。不想今年,会在此荒野沧澜山间吃酒。”


  吴媛淡淡道:“妖女若觉得此地简陋荒蛮,大可离去便是。”


  “哎哟~”


  皇鸿儿捂心叹道:“怪道人家救的人会以为是你们稷下学宫的功劳,敢情你们果然把自己当成了主人。”


  “你……”


  吴媛大恼,正要反驳什么,却又见皇鸿儿身姿摇摇的摆了摆手,轻声笑道:“罢罢,这良辰美景夜,还是不要说煞风景的话为好。不如这样,姐姐我也粗通些笔墨,今日咱们罢了唇枪舌剑,就以笔墨定输赢,如何?”


  姜太虚和吴媛闻言面面相觑,和稷下学宫的首席弟子还有五经博士比笔墨?


  二人心里摸不准这妖女又使什么诡计……


  “怎么?莫非你们稷下学宫之人都是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还怕我这个粗通文墨的圣教中人给你们难看?

  好了好了,你们也别胡乱猜疑了,明白同你说,近来我写了首了不得的好词,这些年闯荡江湖,我也见过不少才子名士,阅过许多美文佳作,但再无一首能超过新近得的这首。


  所以想称量称量你们,看你们敢不敢应。当然,你们若是怕丢了你们稷下学宫的脸面,不比也成。只不过嘛……”


  言至此,皇鸿儿抿嘴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的神色,以姜太虚和吴媛的养气功夫,都恨的牙疼。


  一旁处,林宁和田五娘彼此看了一眼,眼中都带了笑意。


  妖女果然是妖女,骗起人来,眼都不带眨的。


  不过两人也没准备坏她的事,毕竟林宁先前言明,魔教来袭,皇鸿儿先顶上去。


  她这会儿想法子,青云寨没有拖她后腿的道理。


  果然,姜太虚和吴媛不能让魔教之人在他们最擅长的领域小瞧了去,二人修养不错,没嘲讽皇鸿儿自不量力。


  不过,到底还是出了意外……


  姜太虚看向林宁道:“林郎君,既然有人想以诗词为雅趣,我等何妨成全她?”


  林宁忙摆手笑道:“我不擅此道,姜兄自请就是。”


  姜太虚闻言,笑道:“此诚非君子之言!”


  吴媛也笑道:“以郎君之才,合该文墨留香。”


  周妮妮和玲珑二女,也齐齐看了过来,目光中多有期盼。


  小九娘就直接许多,乐嘻嘻道:“姐夫很厉害哦!”


  宁南南大眼睛转了转,忽地响亮道:“我知道!狂浪是……”


  刚才起个头,就被小九娘跳起一把捂住了口,犹自含混不清的唱着:“酷龙地此次呼呼……”


  林宁看的都一头冷汗,还好小九娘捂住了,不然一世英名今朝丧尽。


  再看向小九娘,就见她竟朝他挤了挤眼。


  林宁悄悄竖起了根大拇指,又见方林从听雨轩中走出,笑道:“吾本山野粗人,却不惧人耻笑,强读了二三本书,亦不求甚解。然见诸位今夜兴起,亦动了上不得台面之雅趣,愿做个仲裁。此仲裁非吾之学高,吾实有自知之明。只是,诗词之优劣,吾却能评阅一二。”


  众人都知道方林在山寨中最是公道,便给他这个面子。


  至于他能不能评判出真意来……又有谁真的在意高下?


  到了这个份上,连田五娘眉角都带上了浅浅的笑意,看着林宁,林宁自不能再推脱,但他有言在前,道:“我一身所学,皆得自天人。也的确学过一些诗词本领,但我如今也不知,所作之词,究竟是我所为,还是天人传授与我,多半是天人所授。大家莫论真伪,姑妄听之便是。”


  不说此言还好,一提此言,姜太虚和吴媛眼睛都发亮起来。


  巴不得林宁写出的文字,出自天人之手。


  天人之词,那又该是何样的文章?


  话不多说,二人都不用始作俑者皇鸿儿催促,便急忙铺开方林使人送来的文房四宝。


  中秋月夜的诗词,千百年来不知有多少佳作。


  而每个进学之人,或多或少都在中秋夜写过中秋诗词。


  所以今夜再写,大都心有底气。


  铺就纸张后,并未多思虑,一气呵成。


  吴媛虽为女儿家,许是因为出身的缘故,心中却有一股大气,她率先落笔,看着众人笑道:“就由我先来抛砖引玉吧。”


  众人自无不可,林宁笑道:“咱们也选个宣诵官吧……小九?”


  小九娘闻言,差点一个跟头栽到小几下面。


  她虽也读了几天书,可不过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哪里能当得起这个宣诵官?

  好在她有救兵,指着玲珑道:“玲珑姐姐读过好多书,她来读!”


  玲珑在林宁当面下害羞之极,不过见众人都同意,林宁也含笑点头,便强压下羞意,应了下来。


  接过吴媛的纸卷,看了遍后,目现惊叹,轻柔的声音诵道:“《十五夜望月》。


  小轩地白树栖鸦,清露无声湿桂花。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


  “好!”


  众人闻言纷纷喝彩,唯独皇鸿儿眼睛发亮,还在低头提笔飞速的写着……


  这边这般热闹,听雨轩中的人也纷纷起身出来瞧。


  吴媛却未看其他人,只是看着林宁。


  倒无他意,只想看看这位天人子弟,如何评判她的诗作。


  林宁点头笑道:“寓情于景,韵味深远,佳作难得。”


  吴媛闻言,抿口轻笑,谦逊谢过。


  却听到皇鸿儿头都未抬发出了声意味深长的冷笑,令人尴尬……


  玲珑倒善解人意,见姜太虚收笔,忙上前去取,而后诵道:“《中秋赏月夜》。


  天将今夜月,一遍洗寰瀛。暑退九霄净,秋澄万景清。星辰让光彩,风露发晶英。能变人间世,攸然是玉京。”


  众人闻言皆笑之,林宁见姜太虚亦看向他,便道:“古来中秋月夜文作皆以伤感悲思为情,姜兄却沉醉于月夜下之良辰美景,别出心裁,最后一句更为点睛之笔,实为佳作。”


  姜太虚谦逊道:“林郎君过誉了,比不得博士之作。”


  吴媛推让了句后,看向皇鸿儿。


  皇鸿儿头都未抬,却感应到了望来的目光,随口问道:“看我作甚?我还在书写,大作嘛,当然压底出现。小郎君先请……”


  吴媛抽了抽嘴角,但当着众人,却也不好说甚,便看向了林宁。


  林宁将书写好的纸笺交给了小脸红透了的玲珑,玲珑退回原地后,方看向林宁的纸笺。


  只这一看,就怔怔的痴住了……


  ……


  第一百四十一章 变故

  玲珑在周妮妮的提醒下,小声的诵读出声:


  “暮云收尽溢清寒,银汉无声转玉盘。


  此生此夜不长好,明月明年何与看。”


  其他围观之人,大都不识文墨,纵有粗通者,一时间也难言此诗之妙,只拿眼睛去看别人的反应。


  却发觉姜太虚、吴媛等人,都安静之极。


  甚至,吴媛还闭上了眼睛……


  春姨摸不准到底是好还是坏,因而问方林。


  方林学识有限,虽分辩的出好坏,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连声道:“好好好。”


  春姨不好糊弄,小声问道:“好在哪里?人家作诗大家都在叫好,怎小宁读罢,都没人出声了?我瞧那姑娘好像都睡着了……”


  “噗嗤!”


  正抄的兴起的皇鸿儿忍不住笑出声来,不过忽然想起这位的身份,忙补救道:“春姨说的是,有人怕是品不出好坏来,已经睡着了。”


  吴媛却没有理会二人,两行清泪缓缓流下,这般动静,倒是唬人一跳。


  “暮云收尽溢清寒……”


  姜太虚唏嘘不已的念了遍,看着林宁目光唏嘘感叹道:“郎君之诗,果真字字珠玑。郎君之义,亦是山高水长。”


  玲珑在一旁小声同周妮妮道:“暮云就是晚间的云彩,有云彩时,月儿就会被遮挡起,第一句诗就是说晚间的云气收尽,天地间充满清寒之气。清寒倒也未必是寒凉之意,亦有月华如霜的意韵。”


  周妮妮闻言看了眼林宁,目光亮晶晶的,道:“下一句我知道,玉盘就是月亮,圆圆的月亮像盘子一样。”


  玲珑闻言,抿嘴笑着点了点头,悄声道:“这两句写的顶顶好,让人读着唇齿留香,仿佛一下就身临其境。”


  周妮妮奇道:“写的不是咱们吗?”


  玲珑轻笑道:“小郎君的诗里带着仙气,不似在人间。写的是咱们,也不是咱们。”


  一旁的吴媛忽地睁开眼,坦然的取出帕子擦拭尽泪水后,赞许的看了玲珑小道姑一眼,道:“此言大善。”


  玲珑小道姑害羞的低下头,吴媛又看向林宁,杏眼中难掩欣赏,道:“素观郎君玉质金相,芝兰玉树……”


  “咳……咳咳……”


  皇鸿儿许是着凉了,发出一阵娇咳声。


  吴媛斜眸觑了她一眼,没有搭理,心中却愈发认定这个魔教妖女不要脸!

  以己度人,妖女才会以为谁都和她一样无耻,竟会对一有妇之夫心怀不轨。


  且还没怎样,就使劲防着别人,简直莫名其妙。


  吴媛虽也知道,林宁以九劫针助皇鸿儿修练《九劫不灭天身》,但她和姜太虚都未太在意。


  一来纵然有九劫针相助,皇鸿儿有破入第九劫身,成为宗师巅峰的可能,可再想更进一步,却是谁也帮不得。


  单凭皇鸿儿自己,以二人观之,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迈出最后一步,个人的悟性资质其实都非最重要的。


  能到巅峰宗师的境界,大都不缺悟性和资质。


  最需要的,其实是一脉相承的先贤武圣留下的心得,这才是最宝贵的。


  然而魔教千年来,就没出过第二圣……


  只要成不了圣,对三大圣地而言,魔教只是见不得光的老鼠罢。


  吴媛不将皇鸿儿放在心上,继续对林宁笑道:“原以为郎君清冷,有情亦皆在尊夫人身上。读至后二句,方知郎君亦视吾等为友,深感荣耀。”


  玲珑则又为迷糊周妮妮解释道:“小郎君说:我这一生里,像今晚这样美好的夜晚或许不会有许多,不知明年的今天,该与何人共赏明月。”


  周妮妮还没反应过来,笑道:“当然还是我们呀!”


  玲珑抿嘴一笑,没有再出声。


  或许,这就是那位稷下学宫的女博士落泪的缘由……


  因为明年的这个时候,在座的诸人,大概只有稷下学宫的两位要离去。


  她爹娘如今都已成了青云寨的护法,算是落脚在青云寨了。


  而她一身顽疾,也需要林宁长久医治,自离不得。


  至于那位魔教妖女,谁都看得出她的心思,怕是轻易赶不走……


  正是明白这些,所以稷下学宫那位女博士,才会感动林宁的情义,以为此诗的后两句,是为她二人所作。


  林宁呵呵微笑着同吴媛点头致意,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博士虔心于大道,又能放下身段,与庶民同劳作同吃苦。还与山寨女童讲学……有友如此,吾亦为荣。”


  二人以礼相敬一杯后,吴媛又对田五娘道:“郎君为世之俊彦,夫人亦为当世巾帼之冠,吾深敬之。”


  田五娘素来寡言,此刻举杯淡淡回敬道:“博士远道而来,不必外道。”


  田五娘声音异于皇鸿儿之妖娆,也异于吴媛之温润清澈,那略带沙质的声音,虽不高亢,却让人感觉极有分量。


  二人举杯对饮罢,相视浅浅一笑。


  最后,众人的目光落到提议举办这次小小中秋诗会的东道上。


  然而,却见皇鸿儿喜滋滋的将一叠纸交给君儿,君儿转身急急离去。


  而皇鸿儿竟在众目睽睽下捻起一片甜糕,顾自吃了起来。


  众人:“……”


  吴媛提醒道:“你的大作呢?”


  皇鸿儿仿佛这才想起,俏皮一笑道:“这次就算了,我给你们留些体面……”


  见众人鄙夷的目光瞧来,她咽下甜糕,又将食指吮了吮,这般动作,让在场的几位男人不由自主的吞咽了口口水。


  皇鸿儿却余光瞥向林宁,见他依旧无动于衷,不由有些失望,但心底那份较真儿的劲头反而愈旺盛,只待日后再寻机会,总要让他臣服裙下。


  皇鸿儿自然不知道,学了忽查尔的绝品武学《移魂妙法》后,只要林宁心有防备,那么这世间的诸般色~欲,对他来说都如过眼云烟罢。


  除非他心中主动接受了某人,放开心防,才会为之所动。


  皇鸿儿正色道:“好了好了,我认输就是。如今我才知道,之前见过的那些所谓的才子名士的大作,都如烂泥一般不堪入目。我所作虽比他们好上不少,大致和稷下学宫的二位平齐,但和小郎君相比又远远不如,我面皮薄,就不拿出来献丑了。”


  见林宁皱眉看来,皇鸿儿忙停下挑拨离间,灿烂一笑,打了个哈欠道:“哎哟哟,都这么晚了,是时候歇着去了……我先行告退,诸位告辞。”


  说罢,身子轻飘飘的飞起,就朝院外而去。


  众人都知道她魔教妖女本性,原先“病”中还能装装可怜人,如今好了,就日益顽劣。


  不过见时间果然不早了,小九娘和宁南南二小的小脑袋都开始一点一点了,晚宴便告散了。


  ……


  “子渊,你以为,那魔教妖女到底何意?”


  自山寨回客栈的路上,吴媛眉头有些轻皱,问姜太虚道。


  姜太虚摇头道:“妖女乃上代魔主皇哲之女,而上代魔主闭关期间,为其亲弟皇觉,也就是当代魔主所害。却不知为何,没有斩草除根,将皇鸿儿一并除去,反倒封为圣女。魔教向来无法无天,不能以常理视之。妖女能在这样的环境下活下来,其心性自然非同小可。林郎君身怀药王谷衣钵,还会失传数十年的九劫针,对魔教无上魔功有大助益。至少在她破至第九劫前,林郎君的安危应当不用担心。唯一需要担忧的是……”


  “是什么?”


  见吴媛这般着紧,姜太虚目光略带深意的看了她一眼,而后道:“我只担心,皇鸿儿会利用青云寨,为她在魔教内部斗争中挡刀。林郎君他们未必知道,魔教内部斗争之惨烈残酷。若是参与进去,青云寨眼下的气象,顷刻间就会被毁。”


  吴媛闻言,皱眉道:“此事何不与林郎君提起?”


  姜太虚轻笑道:“怎会没提过?只是……”


  话未尽,他摇了摇头。


  似林宁这等人物,看似谦和,然内心何等骄傲。


  既然做出了收留皇鸿儿在此的决定,那么不管出于何种目的,他都不会轻易更改。


  交浅言深乃大忌,姜太虚自不会一再规劝。


  念及此,姜太虚眉头微皱,相处越久,他对林宁的心思,愈发难以琢磨了……


  他对林宁之敬是有的,之钦佩也是有的。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答应要为林宁即将所行的大盗之举在学宫内转圜背书。


  但身为稷下学宫的首席弟子,他对自己身份的定位从来都十分冷静清晰。


  学宫的利益,高于一切。


  一个愈发看不透的人,尤其还是在天下大变将至之时,着实不是什么好事。


  对于三大圣地而言,变数,从来都是隐患。


  不过,姜太虚又能肯定,林宁绝非什么坏人,至少,至今为止,他在林宁身上看不到野心二字……


  且再观察观察吧……


  “嗯?”


  吴媛不知姜太虚心中作何想,正想再说什么,可还未开口,忽地变了面色,蓦然转头看向山脚方向。


  姜太虚较她还早一步,身形一动,人似慢实疾的赶了过去。


  那里,正是龙门客栈的方向。


  有宗师之力正于彼处放对厮杀,杀气冲天!!


  厉喝之声,不是皇鸿儿,又是何人?

  ……


  PS:吃坏东西了,感觉和中毒了样,淋巴都肿了,状态十分不好,今天就不加更了,明天加,跪磕……


  第一百四十二章 江表虎臣

  一把断红颜,在月夜下勾勒出道道红莲。


  红莲的对面,却是一杆方天画戟,武出一头吊睛猛虎,煞气冲天。


  皇鸿儿面色煞白,一半是气的,一半是惊惧!


  她刚才山寨回来,在君儿的服侍下准备沐浴,就感到杀气传来。


  本以为是天地神教那边反应这般快,这就派人来探根脚。


  皇鸿儿被林宁威胁过,要她自己去擦魔教的屁股,所以就前往一会。


  谁曾想,她刚露面,就被这个疯子压着狂打。


  皇鸿儿突破第钱的关系都没有,他是死在青云寨大当家的手里,你够胆去寻正主才对,围我这个无辜之人作甚?你真要杀了我,就不怕楚国流血漂橹?”


  陆道生虎目一瞪,低沉道:“魔教贼子,不露面则罢,若敢露面,自斩尽杀绝!”


  显然笃定主意要斩皇鸿儿,根本不为她的花言巧语所动。


  皇鸿儿见这头饿虎这般难缠,无计可施,只能求助姜太虚,道:“姜子渊,亏你是君子,方才还和我们一道吃酒吟诗,这会儿你就见死不救!你的仁你的义呢?这恶贼杀了我,就要去杀小郎君和他娘子,是我们一道杀了宋思成那老狗的。一会儿你是不是也要袖手旁观?”


  姜太虚默然不语。


  他当然不会坐视林宁和田五娘被杀,尤其是林宁。


  但他可以坐视皇鸿儿被杀。


  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救一个魔教妖人。


  眼见姜太虚袖手旁观,而从后而来的吴媛更是无动于衷,皇鸿儿心中生出绝望来,却听到一声怒吼传来:


  “好不要脸的狗贼,这么一大秃噜围着一个丫头打,洒家都替你们臊的慌!江湖上怎么尽出这等败类,姑娘莫怕,看洒家来助你!”


  却是独自赶下山来,值守客栈的法克大师。


  他伤势初愈,本该再修养一二,可看到有人在围攻皇鸿儿,不管什么缘故,也不管皇鸿儿什么出身,她如今是青云寨的客人,打杀她就是打杀青云寨的脸面。


  法克大师为了给女儿治病,半生都漂泊在江湖上,尝遍辛酸冷暖,如今有了这样一个对他胃口的落脚地,他怎能不爱护?

  不过法克到底是老江湖,看得出陆道生远不是他能对抗,连围着皇鸿儿的十二老卒,个个都带有铁血之气。


  但法克大师认为,不必硬打硬杀,只要坏了他们围困皇鸿儿的军阵,就算解了她的死局。


  月夜下大和尚的脑袋铮亮,他厚实的身体表现出与身量极不相符的敏捷,而且根本不用套路打法。


  只见他距离战场还有十余步时,就忽然滚到地上,一把随身戒刀被舞的如雪练一般。


  可惜他的刀不是在砍人,而是用戒刀在地面削起无数沙石和灰土。


  几在一瞬间,战场被人造土灰沙尘暴所笼罩。


  而后法克更用起了游击战术,围绕着军阵跑的飞起,时不时抽冷子来一刀。


  不管打得到打不到,抽完就跑。


  这种无赖战法,是陆道生及他手下十二亲兵从未见过的。


  到了陆道生这个地位的人,哪个不是心高气傲霸绝一方的人物?


  与人厮杀时,怎么可能施展这等上不了台面的战术……


  不过,的确好用。


  至少没了时不时的抽冷子暗袭,皇鸿儿的压力大大降低。


  她娇声一笑,笑声勾魂夺魄,手中断红颜却光芒大盛,反逼陆道生。


  显然,也是动了真怒!

  陆道生自然不惧,他本是沙场厮杀出来的宗师,宗师之路,是用尸山血海堆积而成,平生最不怕的就是厮杀。


  只是皇鸿儿也非幸进之辈,《九劫不灭天功》的修练,如同在地狱中煎熬。


  进阶高品宗师后,纵然功力较陆道生暂有不如,也不是陆道生一时半会儿就能杀的了的。


  见此,陆道生面色依旧不变,眼睛却瞥向地鼠一般的法克大师。


  他也没想到,这个大和尚竟能猥琐到这个地步……


  若是军阵不乱,此刻妖女已经毙于戟下。


  挥动方天画戟挡退皇鸿儿,陆道生立戟于身侧,而后右手握拳,一拳轰出,便闻一声虎啸,一头真气化形的斑斓猛虎,威势无双的扑向了面色大变的法克大师。


  皇鸿儿见之面色大变,她挥舞断红颜再去阻拦,却已是来不及了……


  “啊!!!”


  ……


  s:吃了药,还活着。


  大王令我来巡山


  第一百四十三章 乌云

  山上得到君儿紧急求救信,匆匆赶来的一行人中,玲珑小道姑焦急的面上,忍不住流露出一抹羞意,抬不起头来。


  心中嗔怨爹啊,都没打到你,你叫那么大声那么凄惨做甚?真是……


  其实这般叫还是有用的,至少落在田五娘眼中,一个如此为山寨出力的大和尚,是值得敬意的。


  闲话不多言,田五娘手握剑诀,天诛出鞘。


  相隔十丈之遥,天诛出鞘那一瞬间,陆道生瞳孔猛然收缩。


  这等纯粹凛冽的剑道杀意,让他心中产生了极大的危机感。


  而从对方的气势来看,仅仅只是初入宗师……


  “斩!”


  田五娘厉喝一声,天诛之上清光大盛,斩向陆道生。


  而天诛一出,场内诸人中凡佩剑者,无不骇然发生,腰中佩剑微微颤栗起来。


  姜太虚和吴媛对视一眼,震惊不已。


  这是有帝王之气的王者之兵啊!


  怎么会这样?

  “轰!”


  清光与土黄色的猛虎碰撞在一起,田五娘连退三步后站稳身形,凤眸清寒的看着陆道生。


  身形微晃的陆道生则面色动容的看着她,要知道,他已经是高品宗师,距离巅峰也只一步之遥。


  可对面这个年轻姑娘,才不过初品宗师,竟然就能将将与他分庭抗礼!!

  然而不等陆道生仔细观察田五娘究竟何方神圣,就发出一声虎啸般的怒吼“妖女尔敢?!”


  众人此时才发觉,在田五娘剑斩陆道生之时,皇鸿儿非但没有上前帮忙,反而后退了数步,然后手中断红颜,挥向了陆道生那十二亲兵。


  这十二太保乃是跟随陆道生多年的亲兵,原本十八罗汉之数,征战多年,剩下这十二人。


  在沙场之上,与陆道生组以军阵,可围杀高品宗师,纵是对战巅峰老怪,也可自保而退。


  却不想,今日却遭了劫……


  皇鸿儿什么样的性子,今日吃了如此大亏,若非法克大师仗义出手,她险些身陨。


  此等大仇若是甘心咽下,也就不叫魔教圣女了。


  一瞬间,战场上同时出现了十数道皇鸿儿的身形,每一个都如此逼真,同时向十二太保出手。


  朵朵红莲飘舞,美艳动人。


  但只有直面红莲的十二太保,才知道此时的凶险。


  “啊!!”


  境界差距太大,虽勉强抵挡了一二,可终究难将诡异妖艳的红莲全部拦下,一朵红莲飘近身,便是碗口大的血洞出现。


  鲜红的血喷射而出,在月夜下,形成了一朵血色莲花。


  还想再杀,陆道生的方天画戟已经攻来,皇鸿儿娇笑一声,一跃跃出军阵,拍着胸口道“哎哟哟,好怕好怕呀!陆道生,人家祝你长命百岁,好好看看你身边的人,因你今日之举而遭到报应。”


  陆道生闻言,虎目一睁,漫身煞气冲天而起,手中方天画戟嗡嗡作响,显然动了必杀之心。


  然而就在这时,林宁上前一步,拦下了正准备再次动手的田五娘,喝了声“慢着!”


  陆道生侧眸瞥眼过来,林宁道“江表十二虎臣,定鼎江东八十一州。缺一人,则楚国江山震动,国运转衰。陆道生,到底何等仇怨,让你放下苍生国事,前来袭杀我青云寨?”


  没等陆道生回答,皇鸿儿就笑道“小郎君,人家陆大将军是为了给宋思成报仇的呢。你可想好了,今夜要不送他归西,往后被这样一个大老虎盯上了,可就没宁日了哦。”


  林宁不理,看着陆道生道“大齐燕郡赵家看中了青云寨的地盘,想独霸一线天。而后赵家二公子和血刀门主严克,一个被擒,一个被杀。赵家夫人为了救其子,用十颗龙髓米,换得宋思成出手。宋思成胁迫我山寨弟子,想进山寨内部大杀四方,只可惜我山寨兄弟不为其胁迫,引至此处,方被我夫人和皇姑娘合击而斩。是非对错,想来陆将军心中自有衡量。”


  至此,林宁负手又道“说这么些,非是惧怕陆将军虎威,更非妄图以言辞乱将军心志。只是想劝将军一声,如今中原天灾不绝,干旱洪涝害民极苦,再加上贪官污吏横行,逼得百姓走投无路,不得不反,乱世之象已陷。若今夜将军失陷于此,将军所镇守数郡之百姓,又该由何人庇护?”


  陆道生沉默了稍许后,正了正目光,打量起林宁,道“你先说百姓极苦,不得不反,又言本将庇护百姓……岂非自相矛盾?若本将在,无论他们因何而反,唯有镇压一法。”


  林宁摇头道“越是乱世,越当以稳为主。大多数的良善百姓一旦被裹挟成为乱民,造成的危害,比天灾和苛政更狠。没有秩序的蚁贼,成不了大事,只能成为野心家阴谋家们的垫脚石。最苦的,仍是百姓。”


  一旁的野心家阴谋家不服气了,皇鸿儿气道“照你这么说,百姓只能任人鱼肉了?”


  林宁微笑道“百姓都苦成这样了,那点油水都已被榨干,还有什么鱼肉?而百姓身上没了油水,那么那些贪婪者,就会将目光放在乡绅乃至中小世家身上。等到乡绅和中小世家都被榨干了,就到了大世家……到那个时候,便是狗咬狗的时候。”


  皇鸿儿“戚”了声,道“那时候他们还不是要招百姓为兵,互相攻杀?死的还不是百姓?”


  林宁沉默了稍许,轻轻一叹道“是啊,死的终究还是百姓。所以……”


  “所以什么?”


  皇鸿儿追问道。


  所以,就该由掌控着资源和权力,却管不好天下的贪婪世家们先死,方能最大可能的保全百姓。


  当然,这话现在不能说。


  没得到答案的皇鸿儿幽怨的嗔了林宁一眼,不过到底没再多事。


  陆道生看不透林宁,声音低沉的道“你一个下贱山贼,也担心苍生黎庶之安?”


  天地良心,其实陆道生真不是故意羞辱林宁,只是在他的潜意识里,认为山贼就是下贱的。


  堂堂楚国十二虎臣,认为山贼是下贱的,似乎本也没什么错。


  只是他这番话,却惹恼了两人。


  田五娘连多余的话都不愿说,天诛剑上清光大盛,脚下连踩七步,口中……这次没诵,显然已是怒极。


  万道剑光冲天而起,似遮满苍穹,随后,万剑合一,形成一柄巨大的剑芒,当头斩下!!


  陆道生见之面色凝重到极点,全身功力凝集于方天画戟上,虎啸阵阵,然而令他恼火的是,却没有办法专心对敌。


  因为在他周遭,出现了数十个皇鸿儿的身形,百鬼夜游,万千地狱红莲盛开。


  下贱?


  我相中的男人,岂能让你如此羞辱作践!

  姜太虚此刻的目光,却紧紧盯在田五娘身上,面色肃穆。


  这一刻,他终于认出了田五娘手中剑,也想起了她的剑法来路。


  心中一叹,自己何其迟钝,竟然现在才认出这把剑来。


  不想,千年未曾现世的天诛神剑,竟又出世了……


  剑冢,剑冢,莫非齐国境内,也要出一座天剑山么?

  一片乌云,渐渐出现在了天际,缓缓漂浮而来。


  ……


  大王令我来巡山


  第一百四十四章 秘密

  陆道生将手中方天画戟狂舞,大半功力集于戟上,迎退了那道剑气,身形巨震。


  又以余尽功力,拦下皇鸿儿的偷袭。


  “噗!”


  饶是以陆道生高绝的功力,遭受两大高手的合击,也让他吐出一口血来。


  “啊!!!”


  陆道生震怒,仰头怒啸一声,一击击退田五娘。


  余下十一太保亦以死相击,付出三条性命的代价下,终于击退了猛下黑手的皇鸿儿。


  “都住手!”


  林宁再度喊停,对陆道生沉声道:“陆道生,你可以小视于我,但我与草原圣萨满忽查尔平辈论交,能上稷下学宫与夫子坐而论道。能否心怀苍生,却轮不到你来质疑。”


  与忽查尔平辈论交是占了他以为田五娘和忽查尔她娘的闺蜜的缘故,按理说还能长一辈,不过想来陆道生不会信,所以自降了一辈。


  陆道生闻言,以他的心性,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看向了姜太虚。


  姜太虚点头道:“林郎君的确上过夫子山,夫子言其为天人弟子,命吾追随学习。”


  陆道生心中倒吸了口凉气,如何还敢再轻视眼前少年?


  沉吟稍许,陆道生缓缓道:“我本出身微寒,曾受大恩于宋思成。今他死于非命,其子女求于我门前,此恩怨不可不解。不过……”


  林宁呵呵笑道:“国难当前,还望将军惜此身。何不等这波乱世度尽,天下安宁,将军刀兵入库马放南山后,再登我青云山,论个是非生死?”


  陆道生闻言,怎会不知林宁的拖延之计?

  先前交手之年轻姑娘,看起来连双十都不到,却已经练到这个境界。


  再给她十年,谁能想到她会高明到什么地步?

  到那时就不是论是非生死了,而是上来送死。


  不过,今日再打下去,显然难再讨到好。


  他自信可全身而退,可他手下跟随多年的亲兵,怕要死伤殆尽。


  “小郎君,你是不是傻?为何要放虎归山?”


  皇鸿儿显然不赞同林宁的软弱,转头对姜太虚道:“我想起来了,陆道生是楚国镇守吴郡八州的行营大总管,和你们齐国挨着,你们两边爆发了多少回大战了,齐国也没讨到什么好。今日你和吴媛若和我们联手,把他留下来,你们齐国以后要少死多少人?”


  虽厌恶妖女惯会妖言惑众,但连吴媛也看了过来,显然,她被说动了。


  而就在姜太虚沉吟思虑之时,林宁却摆手道:“今日到此为止,我实不想因青云之故,使得江南百姓受战乱之难。”


  又对姜太虚道:“纵然没了陆道生,还有李道生、刘道生。吴郡乃楚国大郡,不会轻易让齐国夺了去的。”


  姜太虚颔首,收敛了心神。


  最后,林宁对陆道生言道:“将军,或许在你看来,我一个齐国的山贼,担忧楚国百姓性命,荒诞可笑。但,我林宁所读圣贤书,义之所向,九死尚无悔,又何惧耻笑?”


  陆道生此刻已经大半相信眼前这少年之言了,他现在才发现,这少年生的如此俊俏,芝兰玉树,气度不凡。


  一个能与忽查尔平辈论交,一个能与夫子坐而论道的少年,值得他重视。


  陆道生点点头,缓缓道:“本将今日才相信,草莽之间多豪杰。既然你一个齐国绿林,都为我楚国百姓担忧,本将今日岂能再出手?就依你之言,待天灾过后,民生安宁,本将再上你青云山,来一场了断。”顿了顿又道:“无论如何,今日本将见到年轻一辈能有如此出众人物,不枉此行。”


  说罢,深深看了林宁田五娘一眼,转身离去。


  其麾下剩余八位太保,带上死去的四人,跟随离去,转眼消失在夜色中。


  “呼。”


  待这江表虎臣离去后,林宁刚吐出一口气来,皇鸿儿就气鼓鼓道:“喂,小郎君,你是不是傻?今天明明可以将人留下,你却放虎归山,难道就不怕后患无穷?”


  林宁摇头道:“这人若只是皇城司的人,今夜就留下他了。可他是楚国重臣,那就不可轻动了。”见皇鸿儿气鼓鼓,林宁难得说了句软话:“今日多谢你了。”


  皇鸿儿闻言,脸上怨气登时消散大半,弯起嘴角道:“小郎君,你准备如何谢我?”


  林宁呵呵笑道:“让我娘子陪你练剑如何?”


  皇鸿儿笑意一滞,幽怨的瞪了林宁一眼后,一转身便飞回客栈。


  姜太虚和吴媛看起来有些心事,二人并未多言,客套几句后,也回客栈歇息了。


  林宁看着法克大师一家,拱手道:“今日有劳大师了。”


  法克哈哈笑着,大手抓着光头,道:“洒家漂泊半生,如今好不容易有个顺心顺气的容身之地,可不能给人毁了。魔教圣女若是在咱们这被杀,嘿,那可就永无宁日了。”


  林宁一直细细打量着法克,忽然问道:“大师可想再进一步?”


  “嗯?”


  法克大师一时没反应过来,心下琢磨往哪更进一步……


  倒是中年美尼妙秋师太心思敏捷,心头一下大亮,忙揪了法克一把,斥道:“小郎君是问你,武功上可想更进一步?”


  法克大师闻言冷不丁一个激灵,本就黑粗的大眼睛,一下睁的和牛蛋一样,直勾勾的盯着林宁道:“小郎君,你……你可不要戏耍洒家,洒家可不是……”


  林宁微笑的看向田五娘,田五娘轻轻颔首。


  这已经不是法克第一次出手了,上一回宋思成来时,法克明知不敌,仍不畏强敌,悍然出手。


  更在危难时机,以身挡在妙秋师太身前。


  这样的男子,当得起一个忠字,再加一个义字。


  总而言之,值得培养。


  约定明日法克往山寨聚义堂一行,领取功法后,告别了惊喜不已的一家三口,林宁和田五娘并未回客栈,而是沿着云秦古道,散起步来……


  “小宁,你如何看今晚?”


  田五娘面色淡淡,月华之下,绝美清丽。


  林宁看了她一眼,只觉得赏心悦目,微笑道:“姜太虚、吴媛二人的行为可以理解,当然,未必喜欢,但他们和我们本就是两路人。法克大师值得敬佩,倒是皇鸿儿,愈发古怪了起来。”


  田五娘凤眸微眯,缓缓点头,道:“会不会,她真的喜欢你?”


  林宁哑然失笑,摇头道:“以她的心性,以她生长的环境,这种可能性基本没有。只是我也想不出,她到底是因为何事。若只是为了九劫针,却不必做到这个地步。”


  田五娘顿足,转身正面看向林宁,道:“小宁,你可还记得魔教第一代教主的事?”


  林宁点头道:“记得啊,魔教就第一代教主成就武圣,他老婆还是药王谷祖师嘛,怎么了?”


  田五娘轻声道:“或许,和这个有关。”


  林宁闻言面色微变,道:“娘子,你的意思是……”


  田五娘凤眸清亮的看着林宁,道:“魔教自第一代教主和夫人分开后,就再无武圣出世。九劫针或许是一个缘由,但我想,未必是全部缘由。不是说,九劫针也只能辅助破至第九劫身么?但就算没有九劫针,魔教突破至第九劫身者,千年来也有不少。而且你已经答应了她,可以相助,她为何还如此作态?我猜测,或许是与突破最后一步有关。”


  林宁闻言,面色终于肃重起来,道:“娘子,依你之意……”


  田五娘凤眸中闪过一抹羞意,轻声道:“你之前说,《百草经》中有一整套房中秘术,可调和阴阳……”


  林宁得意道:“你不是对阴阳之道大有感悟了么,说明此术果然是好术。一会儿回去……”


  话没说完,他反应过来,皱眉道:“娘子之意,她在贪图我的身子?”


  田五娘:“……”


  林宁玩笑罢,看着田五娘轻声道:“你说她今日非要和陆道生一战,会不会存了歹念?果真想要留下陆道生这样的绝世悍将,怕总要拉一人垫背。就算姜太虚他们真心出力,也必少不得一人重伤。这个人会是谁?”


  田五娘闻言,眼中闪过一抹震惊,不过随即摇头道:“她虽是妖女,却不敢在此事上弄鬼。果真今夜我陨落了,她作为提议之人,必为你所恨,更没有机会。”


  林宁想了想,或许真是他想多了……


  二人相视一望,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也不可无,自今日后,总会多留份心。


  二人继续往前走,不远处便是一线天入口。


  不过今夜出奇的安静,或许那些商队大都知道了草原变故,明白现在进草原只是送菜……


  二人在此驻足,看着月光照不进的黑暗通道,林宁发现,今晚田五娘比往日的话多了许多。


  “小宁,你与他们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吗?”


  林宁看着田五娘,嘿嘿乐出声来,道:“这个问题,困扰你许久了吧?五娘,你说实话,我若说是假的,你会不会瞧不起我,以为我是个伪君子?”


  田五娘看着林宁,凤眸中清光转柔,轻声浅笑道:“又怎会呢?我们是山贼,本不是好人呢。无论你怎样,是小宁就好。”


  林宁目光润润的看着田五娘,笑道:“娘子……”


  “嗯?”


  “我给你讲个秘密……”


  “好。”


  ……


  PS:唉,色是刮骨刀,耽搁身体恢复,戒了戒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背负

  “你是说,你学习医术和武功的速度那样快,是因为你心怀苍生,做善事累功德?”


  田五娘凤眸圆睁,不可思议的问道。


  林宁苦笑道:“我也知道这听起来匪夷所思,可是每当我心念苍生,尤其是付诸行动救助别人时,心窍就格外清明,学习章法几乎过目既会。五娘你也知道,我原本学习这些就快。可这种快只能让我快速入门,想更进一步,还是需要费些心思慢慢打磨的。但后来我无意中发现,当我做了好事后,再进一步就变得很容易了。而当我说那些话,并取信于人,尤其是重量级人物时,效果等同。所以……”


  所以他才寻找机会,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和那些大人物倾诉他的志向。


  嘴炮都能赚功德点,他不介意让人误会他是炮王……


  田五娘闻言无语,她听都没听过这样的事,甚至都未想过,可又似乎真实的发生了……


  顿了顿,她看着林宁道:“那你今天说完那些话,也有所得吗?”


  林宁知道,是让自家媳妇再度见证奇迹诞生的时刻了,心中默念了声天道,而后看到功德值后面正好是“51024”的数值,真是说不出的欣慰。


  值了!


  努力了这么些天,救了那么些人,连粪坑都搅拌了三天,老父亲终于又阔了起来。


  除了再度升级需要“100000”之巨的《百草经》上部外,其他任何一种武功,都能升级。


  林宁豪爽笑道:“娘子想让我学什么?随你开口,我无不依你!”电脑端::

  左右田五娘不会点《百草经》,这玩意儿不好验证。


  田五娘静静看着林宁,不是不信她,只是这种事委实超脱常理,她凤眸眨也不眨的观察着林宁的神色,想了想,道:“小宁你可以学……《苍狼游》?”心里还是有些期盼。


  这是林宁得自忽查尔的绝品身法,田五娘私下里也练过,颇有难度,以她在武道上的绝世天资,也不过刚刚入门。


  但这种绝品身法,当真非同了得。


  是草原萨满殿千年前的历代圣萨满,关注草原上苍狼的游踪而创,不断完善后形成的身法。


  无论是闪避、长途奔袭还是短距离内爆发,都堪称完美,也是世间少有的几种绝品身法之一。


  千年以来,草原上在出现双圣萨满后的断层年代,萨满殿之所以未被灭绝,这种身法起了十分重要的作用。


  打不赢,却能跑的赢……


  若林宁能在此身法上更进一步,不敌时能逃跑,那么对他的安全就有更大的保障了。


  毫无疑问,林宁满足了自家媳妇的愿望,他总是有能力满足自家女人的合理需求……


  而且,还有能力超额完成任务!

  至于功德点……


  《苍狼游》有初窥门径晋级到略有小成不过需要120点功德值,但从略有小成晋升到融会贯通之境,却一下暴涨到3000点。


  这着实让林宁感到肉疼。


  不过见田五娘难得目光巴巴的着他,少见的小儿女模样……罢了罢了!

  正所谓风吹鸡蛋壳,财去人安乐。


  男人努力打拼,不就是为了妻儿子女吗?

  念及此,林宁一咬牙,直接在《苍狼游》上连点两次,使得这门绝品身法,达到了融会贯通之境。


  闭目感觉到体内真气在十分繁杂的经脉中热流涌动,可随之经脉被疾速拓展而引起的撕裂剧痛,让林宁面色瞬间煞白,冷汗哗哗直流。


  坏菜!


  步子迈的太大,扯到蛋了……


  好在这种如蛋碎般的剧痛只延续了不到一盏茶功夫就消退了下去,让林宁心有余悸。


  当他再度睁开眼时,便看到田五娘担忧的目光,双手搀扶着他的胳膊。


  林宁整个人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般,他看着田五娘,弯起嘴角,等不及就要开始卖弄,拍了拍田五娘的手示意松开后,道:“娘子,你且看好了。你的夫君,不是一般人!”


  说罢,身形一动,整个人恍若化成一头苍狼,围绕着田五娘狂奔而起。


  速度越转越快,眨眼间,竟连人影都看不清,速度快到了极点,甚至卷起一阵风围绕着五娘旋转,若非五娘以内息镇住,连身上的衣裙都要被吹起……


  田五娘眸中既有对无赖夫君的无奈,也有欣慰。


  有了这等身法傍身,林宁往后的安危就能让她放心了。


  更难得的是,他这种修练武功的方法……


  做善事可,打嘴炮居然也可。


  世间之大,果然无奇不有。


  “嚓……”


  正当他以二百迈的速度跑的卷起山风几欲飞天时,却忽然又停了下来。


  “怎么了?”


  对于夫君身法超过自己,田五娘只有喜悦,见他正玩的开心时停下来,轻声问道。


  林宁喘息着尴尬的笑了笑,道:“内力跟不上了。”


  前世开车烧油,今世跑路同样耗费真气。


  宗师境可形成无漏身,真气在体内自行循环生生不息。


  只要不连续爆发大招,基本上不用考虑真气不足的问题。


  可林宁不过一个一流高手,体内真气就那么多,却用上了战斗机的发动机,还连续轰鸣了这么久,自然被抽干了。


  见林宁双股战战,虚弱的几不能立,更遑论行,田五娘轻笑一声,上前将林宁背起。


  背起……


  “悲愤”的林宁将一颗“螓首”靠在田五娘的肩头,嗅着淡淡的香气,又嘿嘿乐出声来。


  田五娘闻之浅浅一笑,眸光柔和。


  她行走了一段,忽又问道:“小宁,今日姜太虚二人未出手相助,你果真不在意么?”


  林宁呵呵笑道:“娘子,你且记住一言: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其实换做是我,在稷下学宫见学宫被强敌来攻,也未必会出手。不过……”


  说着,他忽地想起最后时刻姜太虚的脸色来,好似有些不对啊。


  “不过什么?”


  听田五娘追问,林宁将心中疑惑说出。


  田五娘闻言,蹙了蹙眉,道:“小宁,我能感觉到,后来他一直在看天诛。他会不会……”


  林宁仔细回忆了下最后姜太虚的神色,点头道:“八成是认了出来……”


  他面色凝重起来,天诛对于寻常武人来说,只是一把神兵。


  但对于极于剑道剑心通明者来说,却意味着一份传承。


  这是千年前剑圣的衣钵,上面留有剑冢万般剑法中最强大的剑意。


  甚至,有踏出最后一步的契机。


  对于三大圣地而言,这是绝对不可接受的事。


  若非如此,侯万千也不至于被坑的这般惨。


  不过……


  林宁缓缓道:“娘子,就我所知,天诛和倚天,两把剑加在一起,才是完整的剑冢传承吧?”


  田五娘点头道:“正是。倚天为根基,天诛为剑圣佩剑,蕴含至高剑意,万剑归宗。”


  林宁笑了笑,道:“如果姜太虚问起你,切记不可说倚天在咱们手中。侯家父子的行踪,也绝不能被他知道。只要不知道,那么一切都好说。当年剑冢覆灭,背后就有三大圣地的影子在。他们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既然如此,只要咱们隐匿了倚天剑的存在,只一把天诛,绝无可能破至武圣。如此,给彼此也都留下了余地。”


  田五娘提醒道:“却瞒不了一世,短时间内,我无突破成圣的可能。”


  林宁弯起嘴角道:“不要那么大的压力,我指望的不是你成就武圣,而是……战争。从这些日子八叔在榆林城搜寻的消息和姚广时带来的大齐各地的消息来看,战争真的不远了。秦、楚、齐三国粮价飙升,竟还因为天灾,不住的吸收流民为兵,扩军备战。三百年一次的轮回又到了,所以,今夜我才没有让你们联手去杀陆道生。我岂有不知放虎归山留后患的道理?只是,一旦大战起,便是如他这样的江表虎臣,也难得幸免。越在第一线,越容易陨落。我又何必让你们为一个极大可能战死的人去厮杀?而一旦大战起,三大圣地就没有功夫来理会咱们小小一个青云寨了。”


  田五娘闻言,回过头,眸光如星辰般明亮的看着近在咫尺鼻息可闻的林宁,问道:“那我们该如何做?”


  林宁忍不住在她薄唇上亲了亲,月光下,田五娘美的不似人间凡女,清丽无双。::

  毕竟是在露野中,田五娘俏脸上飞起一丝晕色,不过目光并未闪避,仍旧看着林宁,等待答案。


  林宁笑道:“我们自然是要脚踏实地,好生发展壮大,当然,要闷声发大财。我们欠缺的东西太多了,粮食只是其一,还有铁器。如今我们是将好些个山寨搜刮干净,凑出的铁来打了农具耕作。若非如此,咱们山寨连开垦农田都办不到。但还不够,我们还需要更多的铁器。我们还需要冶炼人才,木工、铁匠甚至更多的农夫……咱们山寨底子太薄,想要壮大,只能慢慢的来。”


  田五娘点点头,道:“以前山寨只是为了生存,并无余力来做这些。”顿了顿又问道:“我们会做到什么地步呢?”


  林宁呵呵笑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青云寨并非一定要称霸天下,为皇为帝。我们没有这样的野心,只是尽力去做到最好。对我而言,这些都只是其次,我们一家人能永远开心的在一起,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才是最重要的。”


  月夜下,田五娘背负着夫君前行,听闻此言再度回首,与林宁四目相对间,情意浓浓。


  ……


  大王令我来巡山


  第一百四十六章 背弃

  龙门客栈,客房。


  吴媛并未直接回房,而是进了姜太虚房间,有些担忧问道:“子渊,今日林郎君遇到难处,我二人并未出手,可会让其心中因此产生芥蒂?”


  姜太虚目光隐隐深意的看了吴媛一眼,而后摇头道:“林小宁是个极冷静之人,他会明白我们的苦衷的。先生,今夜若我二人动手杀了陆道生,此消息必会为魔教妖女传至楚国。到那时,皇城司便有理由不再遵守三大圣地间的约定,以我们违背禁例在先为由,大肆杀戮齐国将领,挑起两国纷争。到那时,事情才会棘手。”


  吴媛闻言叹息一声道:“我如何不知此事,只是……”


  话未尽,她看出姜太虚眼中的深意,顿时住了口,俏脸发烫,低下头岔开话题道:“子渊,你可看出田五娘手中宝剑的来路?”


  姜太虚眸光一凝,轻轻一叹,道:“不想,失传千载的神兵天诛,竟又现世了。遥想当年剑圣之风采,以宗师敌武圣而不败,何等英姿……”


  听闻此言,吴媛面色微变,抬头看向姜太虚,道:“子渊,你是说,田五娘可能得到了剑圣的传承?”


  姜太虚面色转缓,微笑摇头道:“剑冢的大部传承都在侯万千手中,没有这部根基,只凭天诛上遗留的无上剑意,田五娘走不到那一步的。”


  吴媛闻言长松一口气,道:“那就好,那就好。林郎君和田五娘是世间少有的伉俪夫妻,有情有义,我实不忍见他们落个没下场。”


  姜太虚微笑颔首,道:“的确。不过……”话锋一转,他道:“若是他们能将天诛神兵转赠学宫,想来会更好些。我们可以用其他神剑与她交换……”


  见吴媛目光诧异的看来,姜太虚摇头道:“非我起了贪心,只是此剑留在青云寨手中,是种祸之根,非福事。黑冰台为何要趁机覆灭天剑山,非要杀侯家父子不可?剑冢传承便是关键。若是让他们或者皇城司知道了剑圣佩剑在青云寨手中,你猜他们会不会无动于衷?”


  吴媛闻言沉默,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她岂会不懂?

  如果不是林宁亲自登过夫子山,和夫子交谈过,并得过姜太虚的半师之礼,稷下学宫的人都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不过……


  她缓缓摇头道:“林小郎君和他夫人绝不会答应的,子渊,你还是莫要开口了。林小郎君看起来和善仁德,但我却以为,他生有一颗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心。她夫人心地之刚硬,还在其上。你若开口,难免伤了彼此交情。”


  姜太虚闻言,简直诧异。


  这位五经博士到底从哪看出来林宁有一颗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心的?


  在他看来,田五娘或许坚韧刚强,可林宁早就达到了知晓“穷则变、变则通”的境界。


  一味刚强的人,今夜会放走陆道生?


  不过此言他没同吴媛说,心中却认为这世间大道还是有道理的。


  女人果然不能轻掌大权,牝鸡司晨尚是小事,可却容易不知不觉中动了凡心,胳膊肘向外去拐。


  更可怕的是,连她自己都未必察觉,或许察觉了,也不认账……


  暗自摇头后,姜太虚道:“先生不必担忧太甚,此事可与不可,皆在彼辈,学宫不会强逼。我与林郎君拜师之礼,天下人皆知,怎可能逼迫其妻?”


  吴媛闻言,这才放下心来,道:“如此就好,夜深了,子渊早些休息,我回房了。”


  姜太虚将吴媛送出门,亦熄灯休息了。


  却说吴媛走至廊间,还未进屋,就听到楼梯口有声音传来,似是那人的声音。


  她便慢下了脚步,放眼望去。


  只是她再没想到,会看到如此辣眼睛的一幕:

  林宁偏着头枕在田五娘的肩头,被田五娘背上楼来,似还在耳边撒娇说着什么……


  老天,我到底犯了什么错?


  吴媛目光掩饰不住惊骇,站在那都不知该说什么。


  然而林宁却是呵呵一笑,在田五娘背上拱手道:“博士见谅,身子小有不适,不良于行,只能赖贤妻背负。”


  吴媛闻言,温润可亲的眼睛登时一凝,语气微微急切问道:“郎君身子欠安,可有大碍?”


  林宁摆手笑道:“无妨,歇息一宿便好。”


  吴媛这才反应过来,笑道:“是我忘了,郎君本是郎中。”看了林宁稍许,又对田五娘点点头致意后,便先一步回了屋。


  田五娘凤眸淡淡的看了林宁一眼,直看的他心虚一笑,方背负着他回了屋。


  ……


  “啊……”


  “啊……”


  田五娘住了手,不再与某人按摩,实在是按不下去了,叫的太浪。


  林宁见田五娘面色无奈,便收起了浪荡之相,赔笑道:“娘子不生气了?”


  经过方才吴媛之事,田五娘就一直不开口了。


  任林宁巧舌如簧,她也不出声。


  好在,还在乎林宁的身子,替他推拿疏松双腿经脉和筋骨。


  田五娘看向林宁,轻声道:“吴博士与旁人不同,她本金枝玉叶,又是稷下学宫的五经博士,做不得妾的。”


  林宁闻言目瞪口呆,随即哈哈大笑道:“娘子,你……你竟然,竟然也会拈酸吃醋?”


  田五娘摇头道:“不是吃醋,师父曾说过,要为你多纳姬妾,以壮林家香火,我不会犯妒。但吴博士不行。”


  见她说的那样坚定,林宁一下明白过来,笑道:“你总不会担心我贪慕公主权势,想换个大腿抱,去当驸马爷吧?”


  田五娘不语,林宁愈发大笑,道:“虽说我胃不好,只能吃软饭,却也是贞洁烈夫,岂能水性杨花,改换门庭?”


  “噗!”


  听他这番胡言乱语,田五娘不禁失笑,凤眸微横,轻声道:“我非疑你,只是看得出,这个稷下学宫的博士不似皇鸿儿别有所图,博士是真的放你在心上。皇鸿儿之妖娆不可怕,可怕的却是博士这样心中真意为你好的。美人恩重,她若不计回报的为你付出,总有一日你会动心。可她的身份贵重,怎能为妾?到那时,你纵不弃我,心中也将她与我并重。”


  并重,对田五娘而言,已经是一种背弃了……


  林宁闻言,缓缓敛起了脸上的笑容,看着田五娘道:“若非你提醒,这种事说不得真有可能发生。非我凉薄,实未想到此中深意。但现在我已知娘子之心,又如何会犯这等错?”他握住田五娘微微清凉的手,温声道:“你放心吧,你是我的结发妻子,这一生一世都不会变。纵会有不可辜负之红颜,亦必在你之下。因为我此生,最不可辜负者,便是你。”


  ……


  大王令我来巡山


  第一百四十七章 替天行道

  翌日清晨,聚义堂。


  青云寨数位当家人俱在,田五娘正襟危坐于主位,林宁居其右。


  堂正中,法克大师跪在其位。


  这般大礼,法克大师却满面虔诚,一脸忠肝义胆。


  无他,盖因今日得地级功法于此间。


  抛开三大圣地,天下宗师满打满算也就那么几十个。


  听起来不少,可散在亿万黎庶间,却是十万里挑一。


  不是因为习武根骨、悟性好的人少,而是因为功法所限。


  以法克大师的根骨悟性,若有功法,哪怕没有龙髓米,哪怕没有师门长者指点,他都能硬生生突破至宗师境,成为陆地真仙。


  然而就因为缺一部功法,使得他困于一流高手巅峰多年,不得寸进,十分郁闷。


  却不想,今日在这青云寨中,先得神医救女,再得山寨器重,愿以功法相赠。


  法克大师没读过许多书,认得那些字,也是当年在金刚寺中被戒律院的师傅拿戒刀逼着认的。


  春秋大义圣贤文章他屁都不懂,也不想懂。


  可他却知道,做人当以义字当先。


  行走江湖,无非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这也是他两次不顾生死,为龙门客栈出头的原因。


  林宁救他女,更为他保住妙秋师太腹内二胎,他便愿用命来报答。


  如今青云寨更是以地级功法相赠,这就不是简单的恩情了,还牵扯到一个“信”字。


  若非信任他是知恩图报的忠义之人,谁会以这等绝世秘籍相赠?

  如此信任,倒比恩情更高一筹。


  所以哪怕青云寨让他闯刀山游火海,法克大师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便所谓士为知己者死也!

  田五娘不是个多话的人,将那本《玉剑心经》摹本送给法克大师后,只与他微微颔首,微微沙质的声音道了句:“勤勉修练,莫要辜负。”便就此作罢。


  而林宁也只笑道:“这功法连三叔四叔他们都没得到,倒不是我们吝啬,实是他们已经失去了纯粹上进的武道之心,得之亦无用。从今而后,大师却是真正的自家人了。”法克大师闻言愈发动容,感激不已。


  被当众揭短,方林面色一沉,胡大山也气骂道:“混小子,什么叫失去了上进的武道心?你四叔和你三叔是年纪大了,原本根骨能练到一流高手,已经差不离儿了,再往上却是强求……你笑个屁。”


  林宁其实并未说错,此二人早已丧失在武道上一往无前的进取心了。


  方林常年耽于山寨杂务,哪有心思练功?

  胡大山也要训练青刀卫,军务繁忙。


  当然,他二人之所以懈怠武备,主要还是因为从前连想都没想过,有朝一日青云寨能接触到地级功法。


  别说二流高手的方林,就是一流高手的胡大山,甫一突破成为一流高手,就松了那口气,以为今生够了。


  远不似法克那般,就算没有地级功法,还是凭借所学和胸中一股虎气,生生练到一流高手极致。


  如今得了可打通任督二脉使奇经化,使得他们亲如一家,彼此间都是可换命的亲情。


  所以林宁没有真正动过怒,也没什么值得动怒的。


  然而今日这一恼火,却显然动了真格。


  周成倒不是怕,只是难免心虚,道:“小宁,不是八叔不尽心,只是……咱们的人手都在榆林城中,青州离这足有八百里,一时半会儿不好去探啊。”


  林宁不言语,只是垂着眼帘不言,这般作态,反倒让周成自责起来。


  周成也知道,如今山寨看似安宁,实则隐患不少。


  尤其是杀了宋思成后,昨夜便来了一个江东十二虎臣,全靠大当家和那位魔教圣女合力协作,才拦了下来,但也是险之又险。


  而宋思成本身还是楚国皇城司的长老,焉知皇城司会没有动作?


  但要是楚国和齐国在青州发生战争,山寨的压力便会大为减轻。


  只是青州为齐楚二国交汇处,真正的四战之地,反复在二国间易手,州内遍布皇城司和学宫之人,形势极为复杂。


  让他一个只在榆林城混了十几年的人前往青州去立足,真是难为他了。


  眼见林宁生闷气,周成叹息一声道:“罢了,别气了,八叔自身能为有限,帮不到你太多,往后山寨这哨探之司,就换人去做吧。”


  田五娘劝了声:“八叔,何必如此?”


  周成笑道:“此事你三叔、四叔都同我说过,如今山寨愈发兴盛,越来越多有才干的人加入,我们这些老家伙就要做好退位让贤的心思预备。你三叔讲的明白,旁的不说,有射日门那位卫庄在,他若再占着教弓箭把式的教头不放,岂非昏庸糊涂?我也是这般。”


  林宁这才抬起眼道:“八叔,你可别寻借口偷懒。如今进山寨的大都是生人,如何信得过?你们几个长辈不帮我们压着,非得让我们吃个大亏,栽个大跟头不可。既然去青州探听消息的差事你不愿做了,可还有一事非八叔不可托付。”


  周成方才说的洒脱,可内心的失落到底有多深,只看他微微泛红的眼圈就知道了。


  这会儿却听林宁如此郑重托付,心中复又升起暖意,忙问道:“到底是何事,还非要我去办?”


  林宁压低声音道:“如今山寨粮盐尚可,虽粮不多,但配着山中猎物和野菜,总能勉强度过一冬。唯有库中铁料连一两都凑不出,兵器坏了都没法修补,更别提农具。冬日我们还要大兴土木,建造坚堡,没有器具如何得行?我听说往南二百里广阳郡内有一毛姓世家,虽只中上门第,却因铁而兴盛。但富而不仁,为了多挖铁矿,不知多少良善百姓为其所掳,其矿山中,白骨几乎铺满道路。八叔你速去广阳,探查清楚这毛家的详情,以及进退的路线。半月之后,我青云青刀卫要第一次兵出沧澜山,灭此獠族,替天行道!”


  ……


  大王令我来巡山


  第一百四十八章 交出天诛?


  榆林城东二百五十里,齐国西面大城魏城。


  若榆林城只算一座县级小城,那魏城便是省府级大城,人口数十万。


  齐国西北世家,多云集于此。


  今日,西北六大世家家主齐聚北城太白楼,所为的,竟是数百里外的一处小小贼巢。


  原本对于六大世家而言,莫说数百里外小山寨,纵是当年有天下第一盗的天剑山,他们也未曾真惧过。


  侯万千武功高绝,可他也不敢无故侵犯世家,否则自有稷下学宫出面拿他。


  但是现在……


  千里沧澜山毛贼泛滥中,却出现了一个异数。


  “子卿兄来了,快请快请。”


  “文伟兄客气了。”


  “公明兄也到了……”


  “子全兄,许久不见哪……”


  “呵呵,你彦材兄是大忙人,我可是清闲几年咯……”


  太白楼今日清场,只招待这六位势力笼罩整个西北的世族族长。


  太白楼,本也是今日东道西北蒯家的产业。


  西北蒯家,本为西北六大世家之首,根植魏城六百年不绝,虽不至上上门第,但也是仅次于大齐十二上上高门的顶级世家。


  势力覆盖整个西北,官员、将军、衙役、商贾,各行各业,多有蒯家人存在。


  便是在朝中,乃至在稷下学宫,都可寻得蒯姓之人。


  更难得的是,蒯家势力虽强大如斯,却有一个极大的优点。


  那便是蒯家人从不吃独食。


  以蒯家之强,仍能容忍其余五大世家存在,而且还活的很好。


  旁人只怕在某一行当内不能称雄,西北蒯家却绝对禁止垄断某一行当,必要与人分享。


  如此,蒯家在西北虽非一家独大,却盟友遍地,势力更加磅礴恐怖。


  所以昨日蒯家家主蒯明义一号召,其余五大家族的族长便纷纷应约而来。


  于宽敞空旷的大堂坐定后,蒯明义面带微笑,看着诸人道:“若非事大,原不该兴师动众,请诸位辛劳来此。”


  一阵客套之言后,刘家家主刘黻道:“明公何须外道?西北六家向来以蒯家为首,有何事明公只管吩咐便是。”


  李家家主李进也道:“公明兄所言极是,我们素来与蒯家共进退,”


  其他三家家主自少不了表态。


  蒯明义见之含笑点头,道:“既然如此,都是自己人,我便开门见山说明今日举会之意。临淄孙家家主、赵家家主、苟家家主三家家主一起书信于我,让我们西北六家,行坚壁清野之策,断绝与沧澜山群贼的一切供给,以免养虎为患。就我所知,平山城太岳剑派的姚广时近来颇为活跃,四处周旋,大肆购买粮草,再西输沧澜山。这等行径,以后就不许发生了。”


  临淄孙家、赵家、苟家,皆在齐国十二上上高门中。


  单独一家的实力,都在蒯家之上,更何况三家联名?

  刘黻有些诧异道:“就为了那些蟊贼……至于吗?”


  王家家主王阚道:“莫不是为了那勾结胡虏的青云寨?”


  蒯明义点头道:“正是如此。青云寨背靠萨满殿,目前而言,明着剿灭不合适。且,青云寨上有一奇人,竟得了稷下学宫姜太虚的半师礼,甚至还上过夫子山。但是……因忽查尔东行而死的那八家,却不会忘了这份血海深仇。他们办完了亲丧后,就尽出底蕴,说动了孙家这几家,他们本身也有书信于我。总之,只要不真刀真枪的动手,其余一切手段皆可施之。粮、盐、油、布、铁器等等,皆不许再入沧澜分毫。”


  王阚闻言微微皱眉道:“明公,我记得先前榆林城好像就困过一阵,没甚用吧?”


  蒯明义微笑道:“这一次不同,榆林、泉州、吕城,此青云寨二百里方圆内三座城池之粮、盐、油、布、铁器之供给,皆断之。”


  众人闻言大惊,牛家家主牛倚大声道:“明公,若如此,则三城近十万百姓何以为生?”


  他当然不是果真关心民之生计,而是关心家族之损失。


  此三城之粮、布供给,多在牛家利益范围中。


  蒯明义面色不变,看着他道:“子全,百姓手中总有余粮,等闲是饿不死的。只要他们不去接济山贼,坚持上一二年总能过的下去。但山贼不同,尤其是听说,那些山贼还在招兵买马,一下扩充了近两千人。呵呵,若无粮、盐、油、布之供给,冬日一至,他们必自行溃散。至于牛家的损失,可在朔城来补。”


  牛倚顿时不说话了,蒯家这是拿自家的利益来贴补他,他还能说什么?

  刘黻犹疑道:“坚壁清野倒非不能为之,只是明公,他们不能在齐国买,难道不能在秦国买么?”


  蒯明义道:“秦国那边,同样将行此计。天剑山都被覆灭,又怎会再容忍一青云寨?”


  “那伙山贼逼到急处,会不会狗急跳墙动手劫掠?”


  蒯明义微笑道:“学宫子弟和朝廷皆有人手在三城监视之,虽有草原胡虏萨满殿在背后,暂时不好主动覆灭此贼巢,但若他们自己寻死,便是忽查尔复至,也救不得他们。另外,让人去平山城告诉姚广时,再往青云寨运一颗米,太岳剑派就不必存在了。”


  “可是琅琊罗氏那边……”


  “琅琊罗氏自身就有不小的麻烦,再者,罗家也不会为了一个姚广时,同时得罪那么多家族。”


  “既然如此,便按明公所言罢。”


  “善。”


  ……


  “咦,姜兄如何得知,我娘子手中宝剑便为天诛神剑?”


  林宁一边将手中山石以内力削之齐整,再辅以泥浆堆砌成墙,一边“诧异”的看着姜太虚道。


  姜太虚内力远胜林宁,因而做的比林宁轻松的多,将一块磨盘打小的山石削成长条石堆砌起来后,姜太虚看着林宁道:“学宫书山中存留有千年前剑冢十大名剑的画像,只是剑冢覆灭千年,十大名剑除却二三流传于世,其余早已失传多年。故而初始我未看出,尊夫人手中神兵,竟为天下第一剑。”


  林宁呵呵笑道:“什么天下第一剑?天下第一剑不是你们稷下学宫夫子山上的夫子剑吗?”


  姜太虚摇头道:“夫子剑乃当年孔圣所用之圣物,不在百兵中……林郎君,你可信我?”


  林宁点头道:“自然。”似觉得有异,放下手中刀具,用帕子擦拭了下手上灰土后,看向姜太虚问道:“怎么了?姜兄何出此言?”


  姜太虚真诚道:“林郎君,天诛剑在青云寨手中,是祸非福。若让天下人知千年前剑圣所用之神剑在尊夫人手中,觊觎者必将不择手段前来抢夺。林郎君既然信得过我,何不暂将天诛放置于学宫中?以免引来无数强敌,坏了林郎君当下仁德之政?”


  林宁闻言笑了笑,看着姜太虚问道:“姜兄,你认真的?”


  ……


  第一百四十九章 今夜

  “林郎君,相传天诛神剑上蕴着千年前剑圣所留之至高剑意,甚至可以宗师抵武圣……”


  姜太虚还想再劝说,却见他话未说完,林宁眼睛就亮了起来,看着他急问道:“姜兄,你是说,我娘子以后可以宗师抵武圣?!”


  姜太虚无语的抽了抽嘴角,道:“除非尊夫人能得到剑冢的完整传承,连天剑山那把倚天剑也一并得了,再参悟三十年,说不得就有机会。当年以剑圣之姿,也不过如此。”


  林宁闻言眼睛登时黯淡了下去,看了姜太虚一眼,张了张嘴似乎想骂人,不过到底忍住了,只瓮声道:“做事做事,快些将这火窑砌好烧砖,入冬前一定要让每个房屋都有一个火炕,今年冬天,不能冻死一人。”


  心中却是好笑,且不说倚天已在手,而单靠剑冢剑法或许很难,但青云寨如今所有者何止是剑冢剑法?


  配合上萨满殿之不传绝密《长生龙象神功》,再加上天下杏林圣地之《百草经》中的辅佐针法和阴阳和合之道……


  这个时间,将会大大减少。


  当然,这些自不必同姜太虚言。


  姜太虚闻言,深深看了林宁一眼,却还是最后劝了句:“天诛在青云寨手中的消息是瞒不住的,林郎君,三大圣地中,学宫不必担忧。可黑冰台和皇城司却绝不会放过此传承,除此之外,魔教与天下世家高门,也必来争一争。郎君以一青云寨,如何能挡?”


  林宁侧面看向姜太虚,微笑道:“非是我不信姜兄,不信夫子。只是,我青云寨行事,向来直中取,不从曲中求。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姜兄,青云寨是山贼啊。从来都是我们惦记别人的,怎容别人惦记我们的?”


  话已至此,姜太虚别无所言。


  他第一次见到林宁以山贼自居,且不惜玉石俱焚也要持有天诛剑。


  为此,他还能说什么?

  不过是英雄难过美人关罢。


  只是一个如此粘老婆的天人子弟,对稷下学宫而言,倒也未必是坏事。


  将一些心神收敛后,姜太虚又看了眼身旁的图纸,忍不住道:“郎君所学何其博也。”


  林宁笑道:“那本《天工录术》不是让你抄写了遍吗?姜兄可带回学宫,传诸天下。此书原本便为中原先贤之大作,我不过从图门汗处要了回来。”


  姜太虚摇头道:“可此图与《天工录术》上所记载多有不同,可见郎君又有增益。”


  林宁沉默稍许后,语气隐隐悲悯道:“不过是哀民生之多艰,故而常思利民之术罢。”


  姜太虚看了林宁片刻后,只拱了拱手,没有多言。


  林宁心中一叹,看着天道上新增的功德值,数日累积也不过250……


  看来,果然不能捞着一只羊猛薅了……


  其实还有一只羊更好薅些,可这只却是母羊,还是田五娘颇为忌惮的,林宁想了想,算了,还是另寻一人吧。


  ……


  入夜。


  青云寨聚义堂。


  方林捧着一册,同田五娘并林宁道:“许是因为有消息传出,说咱们这可活命,不仅有屋住,有田耕,还有肉吃……所以近日来,前来相投之流民愈多。不算青云本寨,已经有两千之数,且还在不断增加。大当家、小宁,我们本寨才不过六百之数啊。”


  林宁奇道:“不是有现成制度么?难道不能妥善安置?”


  方林点头道:“以保甲制安民,的确能暂时收容他们。可是小宁,咱们山寨的库房里,真的已经能跑耗子了,这绝不是常法啊。依照你先前的建议,为防疫病,流民身上的衣裳全都要烧了。可咱们山寨连留着做打幡用的粗布都没了,给他们去做衣裳了。但也只够勉强一家做一身夏裳,这都入秋了,转眼就要入冬,怎么办?好在山寨如今有盐,背靠千里沧澜山,青刀卫还有新来的流民中有猎户出身的,始终没有断了狩猎。如今腌制的兽肉垒起来快成山了……”


  胡大山忽地笑道:“我看还远不够,山寨如今多了个大胃王,只她一个,一冬就得吃小半座山。”


  此言一出,连方林都忍不住笑出声来,知道胡大山说的是宁南南。


  宁南南也算是天赋异禀了,小小一个丫头,胃却好像是无底洞一样。


  原先虽也能吃,能吃的吓人,但比起现在又多不如了。


  现在她一餐能吃掉一猪一羊,不带半点夸张的。


  田五娘淡淡道:“小南吃食不走公中,我另为其谋之。”


  理论上来说,大雪封山后,狩猎队就不好轻易进山了,太危险,再者大型兽类多半会冬眠。


  抓几只兔子回来不划算。


  但对于田五娘来说,别说大雪封山,纵是雪崩中,她也能仗剑出行。


  养一个大胃王问题不大。


  况且也不用她养,打猎时带上宁南南,如今以她的气力,单杀野猪毫无压力。


  方林等人没多说甚,这里不是客套的地方,道:“纵如此,也还要继续狩猎,肉多多益善,骨头也都留好,别丢了。真到关键时候,熬些汤吃,也能度日。怕只怕还会有流民源源不绝到来,若再多一千,就真的撑不住了。别的不说,他们的衣裳从何而来?”


  林宁和田五娘对视一眼后,道:“布匹之事,我和五娘商议一番,总能寻到法子。”


  方林合上册子,不无疑惑的看着林宁,道:“小宁啊,你做这些事,到底为了什么?我原道你想扩充山寨势力,可就算如此,也没有一口吃成胖子的道理。更何况从眼下来看,你并非只为了扩充山寨势力吧?难不成,你果真为了救人做好事,如两位稷下学宫的先生所言,行仁德之法?”


  方林面上,堆满了荒唐二字。


  胡大山等人也紧紧盯着林宁,等待答案。


  他们也早就感觉到不妥了。


  其实林宁若只是做善事,他们也随他去胡闹了。


  可眼下,这种行径已经明显让青云寨中的老人们感到了生活上的压力。


  不说流民们没衣裳穿,往年这时山寨中人都该做秋装了,可现下连一寸布也无,都给流民了。


  这才有了方林等人齐聚,想问个明白。


  林宁没有同他们讲述仁德大义的心思,很明显,这群老山贼不可能接受这一套,在他们身上也刷不出几个功德点来。


  原本用扩大山寨实力以自保的说法已经让他们怀疑了,那该用何说法呢?


  一时间,林宁思虑着该如何扯淡……


  然而却听田五娘淡淡道:“三叔,此事缘由我知道,小宁有他的苦衷,除了我外,不可诉与他人。”顿了顿补充道:“春姨都不知。”


  此言一出,方林等人再无多言。


  他们可以不信林宁,却一定相信田五娘。


  待他们走后,林宁就见田五娘忽然站了起来,好奇问道:“怎么了?”


  田五娘淡淡道:“小宁,你说天下之患在巨室。是不是说,那些巨室都有罪恶?”


  林宁毫不犹豫点头道:“九成九为恶。”


  田五娘“嗯”了声,再问:“那我们对付他们,不算为恶吧?”


  林宁呵呵笑道:“算替天行道。”


  田五娘闻言,凤眸中浮现一抹浅笑,道:“那今夜,我便去替天行道。”


  “今……今夜?”


  林宁闻言吃惊,心中却感动不已。


  田五娘是在为了他的胡闹来收尾的。


  看出了林宁目光中的感动,田五娘没多言,只轻轻握了握他的手。


  林宁吸了口气,道:“好,就在今夜,我与你同去!”


  田五娘闻言犹豫起来,看起来,好像不想带某人一起玩……


  林宁咬牙道:“我身法如今比你都高明!”


  田五娘轻声劝道:“可是不持久啊,我想多取些布匹回来,若再背你……”


  林宁脸黑的跟锅底一样,道:“不持久?!哼哼,这个账改日再说……想多背些还不容易?走,我再帮你寻个助手,她背的多。”


  ……


  第一百五十章 汪洋大盗

  “你说什么?”


  魔教圣女皇鸿儿不可思议问道。


  林宁奇道:“你这么大反应作甚?你是魔教圣女,又不是稷下学宫的五经博士……”


  这话让皇鸿儿更气了:“我不如她?”


  妖怨嗔怒。


  却不知为何,林宁偏不吃她这一套。


  不过没等他再正面直肛,一旁田五娘淡淡一言就解决了皇鸿儿的炸刺儿:“非你不如她,她与我们不同。”


  这话皇鸿儿就太喜欢了,道:“可不是嘛,我们一个魔教,一个山贼,咱们才是一边儿的嘛。”


  此女虽心思深沉,但到底只有二十来许,又不知因何缘故,将一颗红尘心定在了林宁身上,连名分都不计,倒也放的下身段儿,显得娇俏动人。


  得知具体活计后,皇鸿儿同样无法理解林宁的做派:“天下贫苦人亿万万,你又能帮几个?”


  林宁笑道:“你们天地神教不是将天下所有苦难之人都当兄弟吗?”


  皇鸿儿闻言一滞,竟也不遮掩,道:“小郎君自然知道那是怎么回事,只是那么说说,谁还当过真……可你似乎当真了。哎呀呀,小郎君,你想不想当我教教主?你的做派和我教教义真的有很多相同之处,而且你做却比历代教主都好。你要成了我们圣教教主,岂不是更容易做这些……”


  话没说完就闭上了口,因为她感觉到了森森剑意,同面色淡漠的田五娘灿烂一笑。


  林宁站在田五娘身旁看她如此,好笑道:“我做这些,自有我的道理。但是,并非一定非做不可,更不会不择手段的去做这些。对我而言,最重要的始终是家人。而做这些善行,本也是为了更好的和她们一起生活,求个心安。但若是为了追逐善行,反而远离家人,却是舍本逐末了。你们魔教教主之位,还是由你自己去争吧,我并无兴趣。”


  田五娘闻言凤眸柔和,皇鸿儿却也未怒,反而深深看了林宁一眼后,哼了声道:“小郎君,若不入我圣教,只这些流民,你就够呛。我告诉你,这两天我也暗中观察来着,流民往这边来的速度已是有些不对劲了,八成是有人使坏,故意让他们过首发


  那些人的手段你还没尝过,他们明着不杀你,暗地里使阴招,拖也能拖垮你。小郎君信否,你若将新来的这千号人安顿下来,过几天就会有一万人来。你若呕血将一万人都安排妥当了,那么后面就会来三万、五万甚至十万!左右如今最不缺的就是流民。要是来的多是青壮也罢,可要是大半都是老弱病残……我的小郎君哟,到那时,你该如何处置?”


  林宁和田五娘二人闻言,都阴沉下脸色来。


  果真要出现这种局面,那可真是杀人不见血。


  田五娘缓缓问道:“你此言有何根据?”


  皇鸿儿娇声笑道:“好姐姐,你想想,等闲谁会往这大山里云集?早先还好,可眼下都入了秋,大雪一旦封山,还不生生给狼叼去?往年天下遭灾时,可有那么多人往沧澜山里跑?对他们来说,第一选择永远都是那些大城。没头脑的往大山里跑,还不如留在乡杍等死。”


  林宁心里已经信了大半,眉头蹙起,问道:“他们就不能是得了信儿才来的?”


  皇鸿儿星星点点的美丽眸眼看着林宁,道:“小郎君,别说寻常流民,便是你们青云寨这样的一方小豪雄,消息来源有很迅速吗?连你们都无法很快的得知百里外发生的事,这些流民如何得知的?”


  此言一出,林宁便真的确定了,有人在阴他,目光难免阴沉的问道:“是谁在背后使坏?”


  皇鸿儿笑道:“小郎君又何必多此一问?这世上杀人不见血的刀多的是,如今谁最恨你,最恨青云寨,便是他们咯。我若没猜错,临淄那八家因忽查尔而死的长老世家嫌疑最大。但他们不会亲自动手,一来鞭长莫及,二来也不必亲自动手。像他们那样的高门世家,想对付一个山贼窝,简直太容易不过。我没猜错的话,这几日必还有动静。”


  林宁闻言,看了眼微微有些自得的皇鸿儿,对田五娘正色道:“娘子,她说的这些,和咱们之前分析的,也差不了多少了。”


  田五娘:“……”


  她都不记得,林宁何时与她分析过这些。


  面色骤变的皇鸿儿先看了眼田五娘的面色,再看林宁时,眼中的幽怨之色差点没把林宁埋了。


  心中怒骂:mmp!你得多不要脸,才说得出这番话来!


  你们分析个屁!


  林宁见她着恼,依然正色道:“真的,我们不仅猜到有人使坏,还猜到多半是西北世家。听闻,西北有六大世家,尤其蒯家,势力极大。此番手脚,多半就是他们的手尾,对不对?”


  皇鸿儿闻言,狐疑的看着林宁,道:“你果真知道?”


  林宁见她这般,心头一松,肯定道:“当然!皇姑娘,以我和我娘子的智慧,还能让那些人给坑了去?不过,对于如何应对此种局势,我夫妻二人还未达成统一的意见。不知你意下如何?”


  皇鸿儿脱口道:“这还不简单……”可看到林宁眸光忽地一亮,登时收住了口,她本心思灵透,心眼一转,立刻反应过来。


  再看向林宁,已是咬牙切齿!


  这小山贼,忒奸猾!


  林宁见这小妖女如此滑溜,居然不进套儿,有些遗憾的一叹。


  却听田五娘淡然道:“任他千般诡计,我自一剑斩之便是,何必叹息。”


  皇鸿儿提醒道:“他们顾忌你们的背景,所以不直接出手。若是你们率先出手,他们就有了动手的大义。这些人这般做,就是为了逼你们先出手呢。”


  田五娘闻言,看向林宁,林宁沉默不言。


  皇鸿儿幽幽妙目转了转,试探问道:“可是姜太虚许诺了什么?嗤,小郎君,你也是精明人,怎会信得过三大圣地之人?天剑山前车之鉴不远,侯万千和连石生数十年兄弟情义,到头来如何?你与姜太虚比得上他们?”


  林宁摇头道:“我从不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但你也别得意,他们既然使不见血的阴谋诡计,我便以不见血的手段还回去便是。无非是看,谁的手段更高明些。”


  皇鸿儿闻言一怔,问道:“你也用不见血的手段?什么手段?”


  林宁呵呵一笑,未答,却与田五娘相视一笑。


  默契会意,尽在不言中。


  皇鸿儿:“……”


  这是人干的事吗?

  ……


  “这就是你说的方法?”


  一个半时辰后,三人站在魏城东集市街道一座极大的仓库前,皇鸿儿质疑道。


  林宁笑而不语,皇鸿儿追问道:“你刚才做什么去了?怎么知道这是蒯家最大的货栈?”


  林宁依旧笑而不语,怎么知道?


  当他的移魂妙法是白学的么?


  随意寻着一个夜里打更的守夜人,便套问出了想要得到的消息。


  林宁对田五娘道:“这里就是蒯家四方货栈的总舵,这大半条街都是,后街还有上百间房,也都是,堆积了无数商货。日后半月,或者更久,直到他们发觉前,咱们每晚来一回,运布,运锦纱,运药草……运所有可用之生活物品。虽然咱们只有三个人,但一个是高品宗师,一个是堪比高品宗师的战力,万斤亦可负。他们不是爱使阴谋诡计,爱用不见血的杀人法子吗?好啊!想安排多少就安排多少!我就用他们的家财,替天下百姓谋条活路!”


  听闻此言,田五娘自然凤眸中带着淡淡自豪的看着林宁。


  而皇鸿儿星星点点的眸眼也亮晶晶的,不过却埋怨道:“你倒是求仁得仁了,却劳烦姐姐和我做牛做马。这世间岂有堂堂宗师,做这等事的?”


  林宁提醒道:“你我无亲无故,我还为你施针呢。”


  皇鸿儿气个半死,跺脚娇嗔道:“就会拿这个拿捏我!”


  声音又酥又妖又媚,连田五娘都皱了皱眉。


  偏林宁木着一张脸,竟然无动于衷。


  其实林宁自己心中都有些纳闷,若非每晚都会和田五娘修练阴阳和合大道,辅助她修行,他都会以为自己出了问题。


  这或许和他一直以为是鸡肋摆设的智力值有关……


  林宁不理从骨子里散发妖娆娇媚的皇鸿儿,对田五娘道:“开始吧。”


  田五娘点头后,林宁又对皇鸿儿道:“客栈内那些守夜的掌柜的、伙计们就交给你负责了,不要出人命,无声无息的让他们都昏睡过去,然后去帮五娘。我去寻些好药来,听说蒯家的草药行不止在齐国,便是整个中原都颇有名头,要是能寻到一些如朱果那般的奇珍宝药,也可算你一份。今晚起,我们要做真正的汪洋大盗!”


  皇鸿儿闻言,竟为这空头许诺抿嘴一笑,道了声:“这还差不多。”而后一个纵身,悄然无息的跃进货栈。


  长街上,林宁与田五娘对视稍许后,便各自分开,前去忙正事了……


  ……


  ps:推本书友写的书,我要做神探。


  第一百五十一章 礼物

  “你……你让我背这么多?”


  看着两座用神奇扣法打包成的布山,中间甚至用数匹布做成了一个马鞍状的连桥,皇鸿儿咬牙切齿道。


  林宁干笑了声,道:“一匹布也不过勉强做十人的衣裳,要是做冬衣的话就更少了。你看这些布看起来多,也才不过六十匹。”


  六十匹正着垒起比房子都高了……


  皇鸿儿目光不善的看着林宁,问道:“那你背甚?”


  林宁指了指身后的大包袱,奇道:“这么大一包,你看不到吗?”


  皇鸿儿看了看她的布山,再看看林宁背后那一坨,竟也好意思说一大包?


  不过看见田五娘自己码的那两座布山比她的还大一圈,便道:“我背六十匹,可管六百人,姐姐背八十匹,又管八百人。如此背两天,岂不是就足够了?”


  林宁连连摇头道:“你不是说这些世家使坏,杀人不见血,一千不行就一万,一万不行就十万吗?所以我们就要做最坏的打算,十万起步。”


  真要送十万流民上门儿来让林宁救,林宁怕是大牙都能笑出一个爽字来。


  爆肝也要劫尽西北世家,将这几十万功德值拢在手里。


  到时候他和田五娘成为双宗师,还是以《长生龙象神功》打底的双宗师。


  再把各种绝品武技练到登峰造极,二人刀剑合璧,纵不能天下无敌,武圣之下也足以自保。


  当然,西北世家也不大可能运送十万流民过来,他们没有这样强大的组织能力……


  但纵然只送来一两万,也足够林宁过个肥年了。


  而有西北六大世家的家底做“靠山”,他就有足够的底气,继续扮演一个心怀仁德的老父亲……不,是圣父了。


  皇鸿儿听出林宁之意,果真要接纳上万人乃至十万人,对他的疯狂彻底无语。


  她又提醒道:“你可千万别给他人做嫁衣,稷下学宫最是伪善,我看那姜太虚和吴媛就是在借你这些事,修他们自己一颗所谓的仁心。那些人最会骗,连自己都骗,等把自己感动个半死,他们的《春秋玉经》就愈发精进了。姜太虚来时气息虚浮,高品境摇摇欲坠,这才几天,就已经稳定了下来。他要是没在你跟前蹭好处,哪怕在夫子山上日夜聆听夫子圣训,也没这样快。他占了这样大的好处,可青云寨遭人袭杀时,他和吴媛竟然只站着看……”


  “行了。”


  林宁没好气道:“姜太虚当夜要是出手,一并留下了陆道生,齐楚二国立刻就会爆发全面大战,皇城司也会拼命狙杀齐国上上高门将种,你们魔教就称心如意了。”


  皇鸿儿恼羞成怒道:“你就不听好人言罢,纵然我也有自己的心思,可有大敌来袭,我也毫不犹豫挺身而出,为你出力。姜太虚他们纵有千般理由,别说杀陆道生,连制止他都未做。你还向着他?”


  顿了顿,又意味深长道:“哦~~我明白了,小郎君你是不是对吴媛那个动了心?也难怪,人家是金枝玉叶,齐皇爱女嘛。还是稷下学宫的五经博士,长的白白净净,最爱演一脸的无辜模样,似一朵白莲一样,哪里是姐姐和我这样的山野粗人和魔教妖人能比的,哦?”


  林宁不再和这妖女逞口舌之利,用力将那两座布山扣在了她的肩头,然后对已经消弭干净痕迹的田五娘道:“走吧,咱们回家。”


  说罢,飘向了皇鸿儿肩头的一座布山上。


  皇鸿儿:“……”


  还没等她破口大骂,掀翻压在她身上的大山,就听林宁的声音幽幽传来:“蒯家了不得啊,奇珍录上排名第八的淬心草都有三株。淬心草正好是炼制淬心丹的主药……听说宗师境破境时,都会受到心魔的干扰,一不小心,就会走火入魔。尤其是一些魔教功法,容易练的疯疯癫癫……”


  还没说完,就听一道娇柔妩媚温顺之极的声音从身下传来:“小郎君,好老爷,你坐的还稳当?要是觉得哪里不适,可一定要告诉奴家,奴家怎样都行。”


  开玩笑,她何尝不知破境之苦?


  而且,九劫不灭身这样原本就是靠旁门左道一路冲顶的盖世魔功,破劫之险不止在身,更在心。


  别说已经疯疯癫癫半人半魔的魔教教主皇觉,就是皇鸿儿本身,破劫至此,耳边也常常出现喃喃呓语声,梦中常有天魔罗刹作怪。


  时日短了还好,时日一久,心性难免受到影响。


  不止让人心情烦躁抑郁,杀气大增,日后九劫之后,想要迈出最后一步,这样的破绽就是十死无生的大劫!


  而淬心丹,却是解决此劫的无上良药。


  只可惜炼制此丹的手法早已随着药王谷的覆灭而断绝,就算药王谷没有被灭,能够炼制此丹的人在药王谷中也是屈指可数。


  魔教如何能得?


  却不想,今日竟有如此奇缘!


  也就难怪堂堂魔教圣女,瞬间跪舔。


  看样子只要林宁开口,她不介意立刻以身相许……


  田五娘凤眸微眯,眼中闪过一抹剑光,就让皇鸿儿喋喋不休的肉麻之言立止。


  而后林宁满脸正义,朗声道:“不要再说这种低级之言了,为了拯救苍生,立刻启程回山。”


  说罢,却从怀里掏出一支素雅流云玉钗来,对田五娘道:“我在此钗原处放了一锭十两重的银子,不算偷,算买的,娘子,送给你。”


  田五娘自然讶然,随即心中微暖,抿嘴浅笑。


  林宁虽坐在布山上,却以内劲将玉钗轻轻簪在了田五娘发间,二人默默相视……


  然而林宁身下的皇鸿儿却:“……”


  她咬碎银牙,再也受不得满嘴狗粮之苦,故而不等田五娘回应什么,就化作百鬼夜游身,娇俏的身子驮着两座布山和某个男人,踏着月色一路西去。


  田五娘微微摇头,对于皇鸿儿的心思,却渐渐有了些把握……


  ……


  翌日清晨。


  山寨库房总管老孙头儿看起来都快癫痫了,他只不过每日例行一次巡视他的领地,山寨库房,却意外发现,原该空空如也的库房内,居然多了那么多布!


  幸好他为人老成,没有一惊一乍的叫嚷出声,而是急匆匆的去寻方林。


  方林来到库房看了圈后,心中有底,道:“必是大当家和小宁的手笔,孙伯不必声张,就按照往日的做派,一边往下发布,一边不住埋怨,库房就要空了。”


  “这是为何?”


  孙伯想不通,往年山寨出外劫掠而归,哪一回不大肆夸功?


  对山寨来说,这是荣耀啊,干嘛藏着掖着?


  方林没有给快老糊涂的孙老头多言,只道:“孙伯若想还有布帛入库,就按我说的办。”


  孙老头闻言,立刻噤声。


  方林见他如此,心中轻轻一叹。


  孙老头之吝啬贪财,非为他自己。


  老头无儿无女,一心皆在山寨中,似到了魔怔的地步,却为人所敬。


  摇了摇头,没有再和喃喃多言的孙老头说话,他顾自前往墨竹院,去寻大当家了。


  物资的确可贵,但大当家的安危更重要。


  方林以为还是要提醒一二,旁人丢的东西多了,必会埋下十面埋伏。


  宗师固然武力高绝,但要是落入陷阱中,不是没有陨落的可能……


  ……


  “姐夫啊~”


  墨竹院听水轩下,林宁躺在竹椅上自在的眯眼浅睡着,听到有些漏风的唤声,连眼也没睁开的应了声:“嗯~”


  见他这般,小九娘噘起了嘴,却没有放弃。


  今早起来她才发现,不仅姐姐头上戴着一枚极好看的玉钗,春姨也有,不仅有金簪,还有好好看色彩鲜艳的衣裳。


  若只这些倒也罢,可最后发现,连小南都得了一件斗篷,斗篷上金丝绣着花草鸟虫,好看之极,偏她什么都没有,这让小九娘如何能忍?


  便寻到忘性太大的姐夫跟前,百般用言语旁敲侧击,也没敲出个动静来。


  她都将姐姐的玉钗、春姨的金簪、小南的斗篷夸了个遍,姐夫怎么还没反应过来?


  咦,莫非姐夫变笨了?

  小九娘决定再说的直白点,免得这个笨姐夫想不起:“姐夫啊,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极重要的事呀?”


  没有?那可怎么行!

  小九娘决定开门见山了:“姐夫,你看我有没有少些啥呀?”


  林宁终于舍得睁眼了,却只睁开了一只眼,瞧了小九娘一眼后,道:“少了……一颗门牙?”


  “哎呀!”


  小九娘羞的满脸通红,一下掩住小口,然后小身子撞倒在林宁身上,不依的打起滚儿来。


  她才换了牙,最怕别人发现这个,不想她姐夫偏说。


  林宁被她闹的哈哈大笑,翻手从袖兜中取出一物来,竟是一巴掌大的小白兔。


  但又非寻常白兔,而是以羊脂白玉所做,两只眼睛是两颗红宝石,活灵活现,可爱之极。


  小九娘发现后,立刻爱不释手的接过。


  然而却见林宁又翻手掏出一个琉璃盒来,也不知怎么鼓弄的,一打开,居然琉璃盒中竟响起了清脆的曲声。


  小九娘见之,小嘴张成了“O”形,然后扑向了音盒……


  ……


  滚滚沧澜江上,一叶扁舟自西南而来。


  一身量高大的男子,于舟首负手而立,遥望远处沧澜山。


  得闻十万加急之讯,他放下蜀中大业,孤身前来,只盼,莫要让他失望……


  ……


  ()

  第一百五十二章 星星之火

  青云寨,聚义堂。


  “小宁,打听清楚了,后面这几天上山的人,果然有人暗中指引。”


  “有人遇到流民便告诉,咱们这里可以活命,有屋住有粮吃还天天吃肉!”


  “为了打消流民们对咱们山寨的畏惧,他们把咱们山寨说成稷下学宫的仁政,简直岂有此理。”


  “那些流民多是秦人,但后面来的又多是齐人,毫无疑问,里面有别人的眼线……”


  “小宁,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哪……”


  方林、周成二人一言一语的将事情说罢,方林拧眉道:“旁的且不说,可这流民中混入了眼线歹人,若趁机使坏,煽动流民闹事,该如何处置?要知道,这些流民已经是咱们山寨人数的几倍了!”


  林宁仰头望着天,听他们说罢,笑了笑,道:“这个倒不是难事,你们不说,我也准备和你们商议此事……”


  众人闻言纷纷看过来,方林也追问道:“小宁,你有什么好法子?”


  林宁想了想前世伟大的人民战争经验,道:“咱们不是施行保甲制度吗?如今这二千多人分布在六个寨子里,每个寨子大约是四百人。这四百人中,又有近百人为甲长、保长。我们只要做好这些甲长、保长的工作,这二千多人,乃至以后的一万人五万人,也就都好做了。”


  方林等人闻言面面相觑,除了方林勉强能懂一丁点,其他人多一脸懵逼。


  林宁叹息一声,道:“这样,教你们一个最简单的法子。白天呢,大家依旧要劳作,劳作是根本。但是到了晚上,却可以将大家组织起来,骂街!”


  “骂街?”


  众人面色古怪。


  林宁道:“对,你们想,日子过不下去了,拖家带口盲头流窜,中间还可能死了不少至亲,这是何其痛苦之事?谁心底没有压抑着仇恨?让他们骂出来,以五户一甲为单位,每个人都骂,必须骂,轮流骂,还要天天骂。”


  邓雪娘听不下去了,问道:“小宁,你让他们骂谁啊?”


  林宁呵呵道:“当然是骂那些压迫他们的人,骂那些乡绅老爷们,骂剥削他们的官府们。若不是他们太狠,收的租太高,收的税赋更高,但凡有点家底儿,谁愿意背井离乡受这种苦?当然,许多人都麻木了,他们认为这是天经地义的。所以三叔你们选一些机灵点的,先煽风点火煽乎煽乎,然后让他们带头骂,骂的好的哭的惨的有赏,再带他们去各山寨继续骂……”


  方林等人闻言差点都听不下去了,田五娘也抿了抿嘴。


  见他们如此,林宁脸色渐渐肃穆起来,道:“你们这是什么表情?难道我说错了吗?要不是那些大大小小的世家太贪婪,拼命的压榨百姓,要不是官府施政太苛刻,不给百姓留一丝活路,谁愿意背井离乡?也没让他们信口开河去说谎啊?”


  邓雪娘眼睛都茫然起来,道:“小宁,地主收租,官府收税,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林宁“啧”了声,道:“雪姨,地主收租官府收税当然是天经地义,可地主该收多少租,官府该收多少税,总该有个度吧?就算地主的老子是靠辛勤劳作积攒下的家业,可他不能一亩地收走大半的收成吧?人都有活命的权力……这些一时半会儿和你们掰扯不清,你们就让他们诉苦,把他们的苦日子说的清清楚楚。再告诉他们,是那些地主老爷,是那些高高在上的世家老爷们害的他们成了这个样子。如此一来,骂的久了,恨在心里,自然就划分出了阶级。然后再告诉他们,那些世家老爷们害人之心不死,暗中派了人混在他们中间,企图再使坏害人,要他们一定警惕。


  三叔,我们收留这些流民,不是纯粹的拿我们的吃的喝的送给他们,而是要让他们自己养活自己,让他们劳作,还要他们自己保护自己,要学会发动人民战争,由他们自己抓出坏份子来,他们可以的!

  如此一来,就形成了基本的政权模式,也便于对这些人进行组织和管理。


  以后,总要从这些人中征召青壮为军的……”


  方林闻言,使劲揉了揉眉心,道:“小宁,你说的这些,我听了个大概,一时半会儿还有些拎不清,听着挺有道理的……这样,让我想想,回头有不清楚的再问你。”


  林宁呵呵笑道:“好啊,不过你可以慢慢想,骂街今晚却必须开始。每个山寨都骂,骂的越狠,哭的越惨者有赏……”


  方林等人实在听不下去了,掩面而去。


  林宁是真理解不了他们,伟大的诉苦运动,可以说是前世他最崇拜的决策之一。


  是由弱胜强的无敌法宝!


  将这个法宝运用好,再做好甲长保长的思想工作,青云寨这两千多人,就是可以燎原的星星之火!

  当然,这还需要他亲自去做不少工作,急不得。


  林宁对静静看着他的田五娘笑道:“娘子放心,我有把握的。”


  田五娘点点头,目光中的担忧变成了坚定的信任。


  尽管,她忽然发现,林宁所布之局,好似一下大了无数倍,但那又如何?

  他想做,她奉陪便是。


  ……


  原沙海寨,今青云寨沙海分舵。


  一座高大的火窑立起,沙海寨以沙海为名,是因为临近沧澜江侧,多有细沙泥。


  数十青壮用模具将沙泥模成条状,然后再送入火窑封闭。


  伐来的巨木劈砍成柴,烧制成炭,再送入火窑中日夜焚烧不熄。


  看着第一炉烧制而成的青砖出窑,姜太虚颇有成就感的观察不休。


  良久后,他对林宁道:“古法烧砖,不仅所需土料讲究,而且耗日极久。林郎君改良火窑,使得烧制青砖的时日大大缩减,且对砖土也不似古法那样考究。虽然青砖看起来比古法烧制的青砖略有不如,但质地坚硬。此法传诸天下,又是一良法。”


  林宁呵呵笑道:“寻常百姓想要用到,怕还是难,也用不起。此法传开,必为朝廷拿去建造城墙堡垒,先用于战事。”


  姜太虚闻言,轻轻一叹,却没有分辨什么,目光远眺南向,面色隐隐慈悲……


  林宁见之,心下当真好笑。


  他明白姜太虚在悲悯苍生之苦,但若让他去制止中原大战,又是不可能的。


  因为若不以战争消耗掉为数不少的一部分世家和百姓,以三大皇朝兼三大圣地为核心的天下大势,怕都要崩塌掉。


  为了大局,所以战争是必须的。


  林宁没有多说什么,他正要去帮烧窑之人搬砖,却见皇鸿儿身边的丫头君儿急匆匆赶来,面色隐隐苍白,对林宁道:“小郎君,青龙法王来了,就在小姐处,说想要见小郎君你。”


  林宁如今已经知道了魔教结构,自然也知道青龙法王的分量,不过见君儿如此紧张,玩笑道:“他要见我就见我,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君儿急道:“小郎君,不是玩笑的,青龙法王的武功在教内仅次于教主。小姐虽也破至第八劫身,晋为高品宗师,可比起早已破第八劫身多年的青龙法王,还是远远不如。小姐以前说过,青龙法王其实是教内第一天才,他不是不能破第九劫身,而是他自己不愿。因为没有九劫针相辅,难免会成为教主那样半疯半魔。但只要他愿意,随时都可破第九劫身,成为巅峰宗师。那陆道生虽强,可和青龙法王比,估计连十招都接不下。而且青龙法王威势极重,小郎君,你要当心呀!”


  君儿话音刚落,就听姜太虚淡淡道:“林郎君莫要担忧,除魔卫道,乃学宫弟子之本分。陆道生我不好出手,以免引起太大干碍,可魔教妖人当面,我却愿与小郎君共进退。”


  林宁自不会拒绝,呵呵一笑拱手谢过后,赶往龙门客栈,去会魔教妖王。


  “小郎君,等等我呀!”


  见林宁二人身形远去,急着回去的君儿跺脚娇嗔,提裙追赶上去。


  ……


  ()

  第一百五十三章 菩萨有请

  龙门客栈,大堂。


  原本还有不少的路途旅人,此刻都匆匆离去了。


  行走江湖,没有眼力的,早被人连骨头也嚼碎了去。


  当堂坐着那人,气势之壮,目光睥睨之傲,显然不是寻常人惹得起的。


  皇鸿儿一改平日在林宁跟前的娇俏可人,面色圣洁凛冽,星星点点的美眸中,目光幽切悲愤,又有玉石俱焚之刚烈。


  身量高大男子见之,眼神中闪过一抹无奈,厚重的声音道:“圣姑,我非前来夺你机缘,只是这个秘密你守不住的。我在蜀中尚且能得到消息,更何况圣木皇岛?”


  青龙法王在上一代教主,也就是皇鸿儿之父执掌魔教时便受到重用。


  当然,青龙认为这谈不上什么恩德。


  因为他为魔教出生入死,立下功劳无数,算对得起魔教了。


  只是虽然如此,他也不愿落下一个欺凌旧主孤女的名声。


  骄傲如他,欲与天公试比高。


  因看不过皇觉弑兄篡位,大肆诛杀异己的行径,方带着心腹入蜀中,建起好大一份家业,对于圣木皇岛上的命令,也再不理会。


  虽无独立之名,却有割据之实。


  这样的人物,心高气傲。


  若非九劫针太过重要,他也不会来此。


  见皇鸿儿不理他,青龙眸光远眺沧澜山,道:“昨日来此,原本是想直接去见异人。却不想见到了意料之外的局面……圣姑,这番局面,是你办下来的?倒和我教教义相合。”


  皇鸿儿闻言,扯了扯嘴角,道:“这是你口中的异人所为。”


  青龙闻言,看了皇鸿儿稍许后,点头道:“如此,便天生与我教有缘。”


  皇鸿儿摇头道:“他对圣教那一套,嗤之以鼻,视为妖魔邪道。他如今做的,和圣教教义记载看起来相似,实则南辕北辙。法王此次来,是想带走小郎君?”


  青龙点点头,道:“不止他,还有你。既然是圣姑先发现的此人,我自不会强夺。圣姑随我入蜀中,依旧为圣姑,也可享九劫针之佐。圣木皇岛来人,我一肩担之。”


  皇鸿儿呵呵一笑,道:“法王若得九劫针之助,随时可破九劫,如此一来,纵是圣木皇岛上那老贼,也奈何不得你。”


  青龙法王点点头,道:“皇觉入歧途已久,练功愈深,距离走火入魔愈近,也正因为如此,若让他得知九劫针重新现世,他会不惜一切代价,前来掳人。圣姑,你挡不住他的。”


  皇鸿儿目光中浮现出一抹玩味,道:“法王可知你口中的异人,到底是谁?”


  青龙法王闻言,微微皱起眉头,道:“什么人?”


  皇鸿儿看着他,很肯定的微笑道:“是你带不走的人。”


  青龙法王眉头渐深,淡淡道:“凭稷下学宫那两人?”显然,提前到来一日,他并非在虚度时日,明显对青云寨有了初步了解。


  皇鸿儿没有多言,只垂眸而笑。


  青龙法王见之,正要再说些什么,忽地眸光一凝,缓缓转头,看向了门口方向。


  只见一身着浅青色裙裳,三千青丝束于身后,一支玉钗轻簪,手持一柄古拙长剑的年轻女子,缓缓入内。


  面色淡然,凤眸清寒,无言自威。


  青龙法王虽惊诧这偏僻蛮荒的沧澜山下,竟有如此人物,却也没太在意。


  他知道青云寨有位女寨主,初入宗师。


  虽然眼下这个年轻姑娘威势之重,超过了他的意料,但也只是如此。


  这天下能让他感到威胁的人有一些,但不会在此。


  然而此念刚起,却又见一明眸皓齿的年轻姑娘从外而来,见他如此气势,竟毫无惧色,坦然相待。


  青龙法王终于正色起来。


  这天下的宗师说少不少,但说多也没有多少。


  而在这些宗师中,女宗师加起来都未必有双手之数。


  年轻的,就更不用多言。


  可眼下……


  算上皇鸿儿,已出现了三个女宗师。


  而且,还个个绝色……


  一时间,对于那位还未蒙面的异人,青龙心中充满好奇。


  好在并未让他久候,就见两位俊秀非凡,皆满身书生气的少年到来。


  他与姜太虚曾有一面之缘,因而认得。


  那么剩下那个年少些,但双目更明亮些的少年,便应是精通九劫针的异人了。


  为何称之为异人?

  如此年纪,便得九劫针之妙,便是在当年药王谷中,也闻所未闻。


  不是异人,又是什么?

  “山野之人,见过魔教法王。”


  林宁面带微笑,以礼相见。


  青龙法王眼眸凝了凝,却没有拿大,虽然他任几位宗师将他围在中间,毫无畏惧,但这般实力,已经值得他重视了。


  青龙拱手还礼,虎目打量了林宁片刻后,道:“我之来意,想来小郎君已知矣。”


  林宁点点头,道:“听皇姑娘说起过法王,也知道法王之威严。只是恕在下无能为力,不能与法王施针。原因很简单……”


  青龙法王面色一沉,正要发作,听到林宁说起缘由,又止住,沉声道:“愿闻其详。若小郎君以为这几人能拦得住我,却是想多了。”


  其傲然之色,和强索之意,不加掩饰。


  林宁摇头笑道:“原因很简单,法王乃祸乱苍生之贼也。蜀中无数百姓,因你而死。若连你这样的人都帮,我怕打雷时会被雷劈死。”


  在其他四人防备之心达到顶点时,青龙法王却只是面沉如水,看着林宁道:“本王祸乱苍生?若无本王,蜀中却不知还有几个活人。你不过救治千人,也敢妄议本王?”


  林宁不客气道:“你那一套全是瞎搞,聚集流民成流民军,然后四处流窜劫掠,用人命去填坚城,打破城池后肆意洗劫。你们不只是杀世家,连良善百姓人家不愿从贼者也杀。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裹挟还能过的下去的百姓,也成了流寇。你们不事生产,只会破坏劫掠。我倒想看看,等你们把能劫的都劫掠完了,能杀的人都杀尽了,又该怎么办?”


  青龙沉声道:“天下之大,又岂是你这种山贼能了解?蜀中杀尽,还可出关。百万大军所向,谁人可敌?”


  林宁讥笑道:“你可拉倒吧,还百万大军……百万大军就是全吃草你都供不起。而且那是大军吗?流寇一旦成性,烧杀抢掠的事做多了,连人性都丧失了,已不配为人。这些人,还不如死干净的好。而你,就是造成这一切悲剧的罪魁祸首。我明白的告诉你,你走的是邪道,这样走下去,你必败无疑,而且一定不得好死。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帮你。”


  大堂内的气氛已经压抑到了极致,田五娘、皇鸿儿、姜太虚、吴媛四人精神高度防备,随时准备出手,解救嘴炮大王林小宁!


  然而让他们奇怪的是,之前本就已经准备出手的青龙法王,这一刻竟然始终没有动静。


  他双目凝重,目光如渊海般看着林宁,久久未语。


  见他如此,林宁忽然大笑起来,道:“怎么,是不是如今已经到了难以维持的地步了?也是,蜀中三年大旱,两年大涝,今春又地龙翻身。别说寻常百姓,就是小些的世家都扛不住了。你们就算劫掠,又能劫掠到多少?等你手下那些流民大军发现渐渐吃不饱,撑不下去的时候,他们还会不会再信你的那些歪理邪说?”


  青龙闻言面色陡然一沉,寒声道:“你找死?我要杀你,他们拦的住?”


  林宁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到底拦得住拦不住,不过我料想你不会杀我。”


  青龙闻言,虎目凛然,嘴里发出一道冷笑,杀意盎然。


  就听林宁道:“你若杀了我,谁又教你走出这个必死之局?”


  青龙:“……”


  看着青龙的神情,林宁心中缓缓呼出好大一口气来。


  若非先前与皇鸿儿交谈,讨论过青龙的心性,他又怎敢来今日这一出?

  这个骄傲之极的男人,或许未必在意蜀中百姓的生死,但绝不会眼见他出走蜀中,建立基业的谋略失败。


  若如此,他不就成了天下人,尤其是魔教中人眼里的笑柄了吗?

  另外,林宁也笃定,青龙绝不会轻易杀他。


  为了等待九劫针的出世,青龙强行将自己困在第八劫身多年,如今眼见九劫针重新出世,他怎会随便就杀了?

  眼下青龙故作激动的神色,未尝不是一种障眼法,给他自己寻个阶梯下,再寻机会谋取九劫针之助。


  否则,这样的一方巨擘,又怎会轻易为人言语所动……


  不过,这样也好,不直接暴起杀人,一切都好说。


  ……


  沧澜山东八百里,天音岛。


  五散人燕仲恭敬的候在一座素雅古朴的花园外,一边聆听着花园深处遥遥传来的丝竹之声,一边暗自祈祷,希望这次送来的几篇诗词,能打动里面的星月菩萨。


  时间,真的不多了。


  眼见日起月落,他在此处已经站了一整夜。


  因为上回之故,他本没资格再踏上天音岛。


  是他信誓旦旦以性命担保,此次所得诗词,绝非一般,若是星月菩萨错过,必然抱憾终身,并且以随身宝刀抵押。


  这才有了再次登岛的机会。


  但显然,星月菩萨没有立刻看他送来的诗词。


  眼见时间一点点过去,燕仲心头的不妙感越重,难道,这次又不行?


  就在燕仲心头沉重压抑之极时,忽然看到一小沙弥匆匆跑来,同他道:“居士,菩萨有请。”


  ……


  第一百五十四章 好大一只羊

  上一回燕仲拿着寻到的几个才子做的诗词前来,结果被人撕碎了摔到脸上。


  可怜燕仲堂堂宗师强者,却是屁都不敢放一个灰溜溜走了。


  因为人家说了,星月菩萨看过那些诗词后,差点把前夜喝的百花露都吐了。


  没出手要他的命,都算是菩萨慈悲。


  若星月菩萨是一个强人,无故羞辱于他,那纵然不敌,燕仲也会拼个鱼死网破。


  可现在却是他主动求上门来,想要劳烦人家,却拿不出别人想要的东西。


  这让燕仲颇为挫败。


  没想到,峰回路转,这次送来的诗词,竟让他能够登堂入室!

  怎能不让他心中狂喜?

  随着小沙弥一路穿过深不知几许的曲径,燕仲来到一处由木栅栏圈起的小院中,一处草亭下,一个白纱遮面的女子坐在那里抚琴。


  手边放着的,却是他送进来的那一叠纸笺。


  “许多年,没见到这样的好诗词了。”


  星月菩萨声音很轻柔,也很悦耳,听起来,似乎只有二十来许。


  不过燕仲却知道,星月菩萨至少已有四十岁了。


  因为早在十三年前,星月菩萨便曾与上代天地神教教主做过一场,胜出……


  若非亲眼所见上一任教主在星月菩萨的清心曲下毫无抵挡之力,他也不会第一个想到求助此人。


  “燕仲,这几份诗词,得自何人?”


  星月菩萨显然也认得燕仲,却没有叙旧的心情,开门见山问道。


  燕仲忙道:“其中两份是稷下学宫首席弟子姜太虚和五经博士之作,还有一份,就是那个‘暮云收尽溢清寒’,是一个山寨寨主的小夫君写的。”


  前两者倒罢,最后一言,却让星月菩萨都怔了怔,缓了下,才弄明白何意。


  沉默了稍许,星月菩萨问道:“你所求何事?”


  每个拿来好诗词的人,都有机会向菩萨求一件事,或求一件宝物。


  有人求过功名,有人求过富贵,还有人求过长生不死……


  却不知星月菩萨如何为之,总之从未听人说过她失信于人者。


  燕仲闻言心中大喜,忙道:“求菩萨杀一人!”


  此言一出,星月菩萨轻轻一叹,将手中纸笺拿起,又看了遍后,摇头道:“你去罢,此诗我却要不得了。”


  说罢,就要还给燕仲。


  燕仲一见玩大了,忙改口道:“说错了说错了,是求菩萨挡住一人。”


  星月菩萨闻言,似信不过燕仲,可又着实不想舍弃那阙诗,正在犹豫间,燕仲不敢再自作聪明,连忙将事情原委说了遍,最后道:“菩萨当面,燕仲不敢说谎。小郎君极有才华,还有一个了不得的妻子,若是让本教教主撕碎了,却是可惜。教主他已经半人半魔,不人不鬼了!”


  星月菩萨闻言,沉默了许久,就在燕仲纳罕之时,却听她幽幽道:“皇觉他,已经到这个境地了吗?”


  燕仲闻言,脑海中轰的一声,整个人都懵了。


  这语气,不对啊!!


  这分明是纠缠不清狗男女之间的哀怨哪!


  坏菜了……


  ……


  龙门客栈。


  青龙面色肃重,看着林宁缓缓问道:“你有解决之道?”


  林宁苦笑着摇头,同姜太虚道:“非是助此妖人,实不忍蜀中百姓凄惨无状。”


  姜太虚微微欠身,道:“郎君之仁,当传诸天下。且吾亦想知道,此等妖法当如何破解。”


  林宁道:“其实很简单,如今我青云寨所行之策,便是解决此死局的唯一方法。要发动流民劳作,劳动,是这个世上最伟大也最具有生命力的事。”


  青龙闻言大失所望,沉声道:“连一口口粮都没有,百姓如何耕作?再者,如今已入秋,现在耕作岂不晚了?”


  林宁提醒道:“这就是你最大的罪过了,前几年蜀中或旱或涝且不说了,可今年蜀中除了春时地龙翻身外,还算风调雨顺吧?若你春时便想法安排哪怕三成人手去耕作,你会有现在的窘境?你手里若有足够的粮食,说不得还真能让你成事。可惜,你把最宝贵的时间都浪费了。但此时亡羊补牢,仍不算太晚。天府之国,沃野千里,西南又有无尽森林,里面有无数可食之物,蜀中多河流,河中有鱼……只要肯花费心思,总有法子。当然,对于数十万近百万人口来说,这些远远不够。但蜀中不是没有粮食,蜀中仍有不少大世家存在,他们手中有粮。”


  青龙眼中难掩失望,淡漠道:“那些世家高门都在锦城、江阳这等坚城中,想攻破这样的大城,至少要付出二十万甚至更多的人命。”


  若是让他继续在蜀中各地流窜,积累教众,等到大军真的突破百万后,再挥军攻坚,说不得真的能攻破。


  可眼下他已经陷入了粮食紧缺,需要一刻不停的攻城掳掠,只是得到粮食之余又同时获得了教众,所以粮食又缺,继而又不得不去攻城拔地,以谋求粮食的恶性循环中。


  这种循环,似一个滚滚前行的巨轮,已经失控停不下来了,连青龙自己都不行。


  谁不让流民抢吃的,数十万红了眼的流民就能撕碎了谁。


  为了一口吃的,他们连礼义廉耻和性命都通通抛弃了,还在乎谁是青龙?


  然而近来抢到的粮食还是越来越少,可进来吃饭的人却越来越多,分到每个人碗里的饭,自然越来越不够吃。


  怨声四起,人心浮动……


  原本,青龙准备此次出行速战速决,将林宁带回蜀中后,立刻发动流民大军,不惜一切代价攻陷一座大城,总要获得喘息之机才行。


  可听林宁的分析后,他又很清楚,继续下去绝不是长法。


  继续攻城是对的,但再一味的裹挟民众,增多吃饭的嘴巴,却是寻死之路。


  这时就听林宁微笑道:“这也算难处?你可用你的流民大军去围大城,但要围而不攻,然后派人去谈判,要粮,多要粮。他们当然不会轻易给你们,粮食都在各大世家手里握着,谁给谁不给?要是都给,反而不容易达成共识,所以在围城之前,你可以先进城,打听一下哪些世家最恶,欺压百姓最狠,树敌最多,然后刺杀这一家的家主和所有嫡系继承人,之后的事,其他世家就会帮你做了……一个大城要完,再去另一个大城要,如法炮制,他们一定会给的。但是这种事只能是一次性的买卖,他们不会给第二次。所以这个过程中,你要想法将手下的流民大军一点点打散,分散安置。


  几十万流民聚集在一起,无论哪个大城都安置不下,所以要分散开来。分散之后,没有了流民大军做依靠,他们独自谋生的能力会增强许多,更容易活过这个冬天。你可以将敲诈到的粮发下去一部分,给一部分人,一些做口粮,一些做种子,让他们寻一处荒田耕作。天府之国,沃野千里,如今又地广人稀,足够你轻松安置下去。”


  姜太虚闻言,长呼出一口气,道:“若依此法,虽难免仍有不少百姓冻饿而亡,但……至少大部分人,都能重新安定下去。”


  田五娘、吴媛、皇鸿儿三女一直看着林宁。


  唯有青龙冷笑道:“若如此,岂非是我亲手瓦解了本教根基?”


  他又不是活(lei)圣(feng)人,这样做倒是能救不少人,可他不是费了好大力气,最后回到起点,全瞎折腾了么?


  若是流民重新安居乐业,那天地神教这种魔教,还怎么蛊惑他们成为教众打天下?

  林宁呵呵笑道:“法子该说的我都说了,能不能做愿意不愿意做是你的事。说起来,就算你愿意做,你也多半做不好。因为你手下多是一群乌合之众,哪有这样强大的组织能力?但这件事若果真让你做成了,反倒会成为你的王霸之基。做的越好,王霸之基也就越坚实。你只要能护住这些分散下去的流民守住他们的地,连续耕作五年,五年后,你不仅能横扫蜀中,还能带兵出关,一争天下……好了好了,这些说了你也做不到,且不多言。以你的造化,能把自己摘出来,就算不错了。”


  青龙看了眼听到最后已然色变惊骇的姜太虚,按下心中的震撼,也终于确定,他遇到高人了。


  身边倘若有这样的高人辅佐,何愁大业不成?

  若再能以九劫针助他破第九劫身,成就巅峰宗师,乃至成圣。


  那这苍茫大地,必将由他来主宰沉浮!


  深吸一口气,又深深看了眼林宁后,心中拿定主意,此人必得!


  随后,青龙起身,大踏步出了龙门客栈。


  待他身影消失在客栈外,皇鸿儿幽母看着林宁,道:“你说这些后,他更不会放过你了。”


  林宁闻言呵呵一笑,并未言语。


  不放过他?那正好!


  他要是放走了这好大一只全身长满毛的肥羊,那才是猪油蒙了心呢。


  青龙麾下二三十万流民,整日瞎鸡儿乱窜,不仅害己,更害人无数。


  若是他能使法子,将这些流民打散,不让他们再瞎祸祸,免去苍生一场大劫。


  事后天道不给他一百万功德点,他都要骂它祖宗十八代!


  他还是太弱了些,急需功德点变强,才能在这个即将风起云涌的时代里,找到自己的位置。


  而不是,一味的借力自保。


  ……


  第一百五十五章 奇景

  “对于我来说,天下宗师最大的作用,其实不应该是打打杀杀,而是交通搬运。”


  入夜后,在各大寨子里的诉苦大会轰轰烈烈展开后,林宁同田五娘和皇鸿儿再度出现在数百里外的魏城外。


  不过今夜,三人并非空手而来,林宁用坚木做了一个三层框架结构的楼车。


  这座楼车不仅运用了《天工录术》中的奇术,更兼林宁前世

  虽然看起来有些古怪,但能搬运的货物量却增大几倍。


  林宁对田五娘道:“今晚你们两去搬,我在这守着,你们可以来回搬运两趟。”


  田五娘自无不可,皇鸿儿却无语的看着林宁,道:“这世上也只有你敢这样想,还敢这样做。以宗师为牛马……”


  林宁呵呵道:“宗师一身神力,怎会是牛马?分明是龙象。”


  皇鸿儿哼声道:“既是龙象,那样尊贵,又怎么让我们干这种畜力之事?”


  林宁摇头道:“你又想错了,交通运输绝非下贱之事。这么说吧,如果深藏在三大圣地里的那些宗师肯出力,每逢天下大灾大难时,由他们运送辎重前往救助,那么世间将减少无数苦难。就算是战争,如果以宗师来运军粮,那效果也将会超出想象。同样的军资,以辎重兵来运,和以宗师组成的运输队来运,完全是云泥之别……算了,说这些你也听不懂,快去做事吧。”


  皇鸿儿闻言,没好气道:“说这样荒唐的事,还说我不懂……”


  不过到底人在屋檐下,只能和田五娘去搬运货物。


  林宁留在原地,嘴角浮起一抹玩味。


  果然,没过许久,一道身量高大的身影,缓缓出现在楼车左近。


  厚重的声音在夜幕中似带有回声:“这就是你的法子?”


  林宁叹息一声,道:“你该看的不是这个,这个对你麾下数十万大军帮助不大。除非你手下有二十个宗师,用这个手法搬运才够。”


  青龙开门见山道:“以小郎君之才,何不与我筹谋大业?如今天下大乱,龙蛇并起,正是大好男儿展现一身所学之时!只要小郎君肯助我,将来不吝封王相赐。”


  林宁心中一万个mmp,老子本来就是山大王……的男人,还需要再由你来封王?

  他面色淡然,道:“法王不需多言,你的道与我的道不同。你的道是死路,其实以法王的智慧,没有道理看不出这一点。法王太聪明了,太聪明的人,往往没有耐心一步步前行,所以如今法王麾下流民大军虚火烧的极旺。只是再不改变,到头来只能留下一地灰烬。待这波风波过去后,三大圣地绝不会放过你,圣人都有可能亲自出手,将你灭杀。到时候,法王多半会说一句,由圣人亲自出手杀我,死的值了……但心里到底甘心不甘心,只有法王自己知道。”


  青龙面色阴晴不定的看着林宁,甘心?

  他甘心个屁!

  但他又不得不承认,林宁说的情况,极有可能发生。


  在夜色中沉默了半晌后,青龙复又开口言道:“你可愿为本王打散义军?有一言你说的对,本王麾下能征善战不惧生死的高手不计其数,出些歪点子的谋士也有几人,但如小郎君这般的高士,却无一人。所以,纵然本王听了你的意见,下决心从头开始,可手下人却未必办得到。正好,你也可躲避圣木皇岛的追杀。皇觉已经半魔,他绝不会为你言语所动。谁敢拦他,他便杀谁。你身边那几个女人,多半没有好下场。”


  林宁闻言皱了皱眉头,他不是没有这个担忧,但也做了不少准备。


  除了皇鸿儿用他抄的诗词去请人外,姜太虚和吴媛也有书信给稷下学宫,让学宫留意圣木皇岛上那位半疯魔教主的动静。


  但这种生死完全寄托在别人身上的感觉,当真不妙。


  不过就在青龙以为他心动之时,却听林宁沉声道:“无非就是个玉石俱焚,就算魔教教主已经半疯魔,但他只要还残存一丝理智,就不该伤害我身边的任何一人。否则,我这个药王谷传人,即便自尽,也绝不会助他。更何况,他要是乱来,还敢让我给他施针?正面相争我自不如你们这些宗师,但若在施针过程中,我想让你们不得好死,你们就一定不得好死!!”


  这话自然还是说给青龙听的……


  果然,青龙闻言,久久无言。


  其实,就算皇觉此刻突然出现,他也要想尽方法来阻拦。


  为了等九劫针的出现,青龙暗中布置了不知多少暗子,甚至在三大圣地中都有人候着。


  如今好不容易出现,怎允许被皇觉所杀?


  他也不是没有想过强行掳走,可正如林宁所言,一个医术到了这等境界的郎中,正面厮杀不如他们,可在施针过程中做点手脚,还不是轻而易举之事?

  若非林宁心甘情愿为他施针,青龙也不敢随意接受。


  这就是他威逼利诱不成,又好言相劝的缘由。


  当然,这也是林宁明知背后有尾巴,还敢独自留在此处的底气。


  看着月夜下,芝兰玉树神情自若的林宁,青龙第一次感觉到,他老了。


  江湖代有才人出,已经到了小一辈独领风骚的时代了吗?


  不!

  青龙自信,只要得到九劫针相助,属于他的时代才会刚刚到来!

  只是,到底该如何说服他呢?


  难道果真由这个小辈来拿捏?


  正心中思索着对策时,就见两个背负着“小山”的身影出现在城墙上,随即飘然落下。


  在青龙跟前扮足高士风范的林宁,此刻却忙迎上去,连声道:“辛苦了辛苦了……”


  皇鸿儿黑着脸看着林宁目不转睛的从她身边路过,迎向后面的田五娘,气的差点没拿身上的两座小山砸死他!

  青龙见状,也是怔了怔。


  自古以来,老婆都是别人的好,家花没有野花香,哪怕冠之以礼,林宁也不该如此做吧?

  可他……


  田五娘凤眸中浮现一抹笑意,却也不舍得林宁帮她背,自顾将两座布山放下后,眼睛扫了眼青龙,没有多言。


  林宁问过顺利否后,开始动手将布装填入楼车中。


  他速度极快,一会儿就将两人背来的布山装填进楼车里。


  不过发现皇鸿儿背的一半是绫罗绸缎时,无语的抽了抽嘴角。


  马上入冬了,这些布是给山民们做棉衣用的。


  这些绫罗绸缎有个屁用!


  看到林宁皱眉,皇鸿儿恼道:“这些绸缎,可以买三房粗布都不止,好心没好报!”


  田五娘知道林宁之意,她想了想,道:“小宁,你之前说山寨间有各类比试,可以拿这些做奖赏之物。”


  林宁叹息一声,道:“也只好如此了。”


  田五娘“嗯”了声,又扫过青龙一眼,眸光清洌,而后转身去搬运第二回。


  皇鸿儿幽幽怨怨的目光盯了林宁好一会儿,似在看天下第一负心薄幸之人,不过见田五娘出发,她终究还是哼了声,也跟了上去。


  只是让三人都没想到的是,一直未有动静的青龙忽然道:“我也去看看。”


  见三双眸眼齐刷刷的看过来,青龙面色不变,淡淡道:“本王想看看,小郎君的章法到底如何。”


  连魔教圣女都做到了这个地步,青龙觉得,他屈尊降贵放下一些身段来,也是有必要的。


  只要能得九劫针相助,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他这样想,林宁当然没意见。


  与田五娘等人微微颔首后,就见三人飞入魏城中,继续当勤劳的搬运工。


  ……


  原射日门遗址,射日台上。


  一个中年汉子,瘦高如竹竿,目光激愤跌宕,一声声控诉着官府胥吏如何强行抢走他家最后的粮食,交的却是后年的税赋,让他眼睁睁的看着幼子饿死,老娘因此悲痛而终,为了买一副薄棺,他向乡绅家借了印子钱,而乡绅家又如何逼债,强霸了他的妻女,凌辱而死……


  看着一个七尺男儿,最后哭的涕泪满面,跪倒在地,引起了满场啜泣声。


  大家哭的不止是这人家,也哭他们自己。


  他们的命运,是何等的相似。


  随着一个又一个的难民上台诉苦控诉,数百人的寨子里,群情激愤。


  又在有心人的指引下,仇恨的矛头渐渐合一,对准了贪官污吏,和世家乡绅。


  每上台一人控诉一番,这种仇恨就加深一分。


  到了最后,山民们的神情几近疯狂!


  看到这一幕,在远处旁观的姜太虚和吴媛都变了面色。


  这样深的仇恨力量,若能被正确引导还好,可一旦被有心人利用,却是要出大事的。


  极深的仇恨,比对粮食的向往更恐怖。


  站在二人身边的方林似看出了两人的不妥来,便道:“小宁说,这就是百姓愤怒的力量。”


  姜太虚皱眉道:“可这样……是不是有些可怕?”


  方林道:“我也这般问过他,小宁说,他们说的每一件事都是真的,他们被如此对待,难道连愤怒仇恨的心思都不能有?难道他们活该被世家高门压在底下,肆意欺压凌辱?小宁说,百姓有愤怒的权力,也有大声说不的权力。真正的仁德,不是施舍,而是助其自强不息。”


  姜太虚二人闻言,一时间痴住了,眼睛里带着薄薄茫然之色,看着眼前千古未见之奇景。


  ……


  大王令我来巡山


  第一百五十六章 失窃

  大秦西极,狄道西向八百里。


  高原瀚海中有一岛,本名槐树王岛,盖因岛上长着一株生了一千多年的古槐。


  后来此处被一伙强人所占,自此更名为圣木皇岛。


  岛上大树丛生,然而大树间,乃至大树上,都遍布陷阱剧毒,毒蛇猛兽。


  整座巨岛都笼在一片淡淡的烟雾中,有些烟雾中蕴着奇毒,有些则无。


  非岛上之人,擅闯者十死无生。


  然而今日,却有船只急急靠岸,还未停稳,就见一人飞奔而下,根本不顾岛上密集的陷阱和毒物,朝北向一路狂奔而去。


  因其手上握着一枚金鈚箭,乃教主令箭。


  此人一直飞奔到一座半掩在地上,一半在地面上的巨大宫殿前,高举手中金鈚箭,大声道:“十万火急,苏侯求见教主!”


  门口四个如幽魂般身着黑袍的男子见他如此,对视一眼后,一人上前接过金鈚箭,交给身后之人,转身进了宫殿,其他三人则将来人围了起来。


  看着隐隐激动眼中带有狂喜的苏侯,三名宫殿护卫彼此间交换了个眼神,若有所思。


  然而足足等了一个时辰后,入内通秉的护卫才再度出来,半边脸都是烂的,声音冰寒道:“教主有令:若无通天之事,生撕活剥,丢入蛇虿。”


  苏侯打了个寒战,而后忙担保道:“必是通天大事,头一等大事。”


  护卫哼了声,冷冷看了苏侯一眼,然后和另外一人一道监视着他,进了地宫。


  ……


  一块火红的火玉雕琢成的火焰王座上,一披头散发,双目赤红,口中发出“荷荷”呼吸声的男子坐在上面,猩红双眸死死的盯着来人。


  苏侯见之心惊胆战,说不出的恐惧。


  想来这就是为何五散人级别的圣教高层即有资格修行本教最高秘典,但加起来仍就只有三四人修行。


  实在是,这等惨状,太过惊人。


  要知道,就在六七年前,这位圣教教主还是雄才大略气度不凡雄霸一方的巨擘,令人心仪折服。


  才区区几年,就成了这般半人半魔的模样……


  不敢多想,苏侯行大礼跪拜道:“启禀教主,属下在沧澜山脉,发现了药王谷传人,医术超神!如今,圣姑就在那边,已经度过第八劫成为高品宗师,看起来,并未受损……啊!”


  话没说完,人就被凌空摄向了火焰王座,苏侯惊呼声只到一半,就戛然而止。


  因为他惊恐的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双充满暴戾之气的猩红眼眸。


  “吼喽”“吼喽”的呼吸声如同破旧风箱一般,扑打在苏侯脸上,恶臭让他几乎晕厥。


  “九劫针,又现世了吗?”


  魔教教主皇觉一双赤色的眼眸,红的几乎要燃烧起来般,苏侯强忍被抓之处的剧痛和恐惧,声音微微颤抖道:“回教主,属下一直奉命监视圣姑,本也未在意,可后来却发现圣姑长住在沧澜山一处叫青云寨开设的客栈内。而那处山寨最奇特之处,不是他们的年轻女寨主剑法超群,武功高绝,而是那位寨主的夫君,医术超神。他居然两次救过北苍可汗,听说那北苍可汗被稷下学宫的宗师伏杀,被人用剑钉在了地上,肠子都流出来了,居然被救活了!为此,北苍可汗送了一部地级功法给青云寨,那位小神医的寨主老婆凭此成就宗师。至此,属下才开始格外留心。而后就发现,圣姑对那位小郎君几乎百依百顺!没过多久,就成就了高品宗师,和那位女大王一起,先杀楚国宋思成,又几乎杀了江表虎臣陆道生。显然,圣姑已是高品宗师。所以属下断定,那位医术通神的小神医,精通九劫针!”


  皇觉闻言,炙赤的双眼竟然缓缓恢复了清澈,周身暴躁的气度更是平稳下来,他放开了苏侯,站起身来,忽地放声大笑起来,厉啸一声:

  “天不绝我!”


  身形一闪,消失在火焰王座上。


  ……


  齐国,魏城。


  蒯家,隆西堂。


  负责蒯家四方货栈的蒯家七爷蒯明正脸色阴沉之极,在堂上来回踱步。


  倒是蒯家家主蒯明义,面色淡然,静静吃茶。


  堂下,几位负责四方货栈的蒯家管家和货栈掌柜的站在那,无不满头大汗,大气不敢喘一口。


  蒯明正来回踱走数十步后,忽然顿住脚,回头看那几个管事的和掌柜的,双眼喷火,怒骂道:“还真是撞了鬼了!!门都没破,人也没死一个,一丝动静也无,凭白无故的就能丢几仓布?要不是丢了不少罗纱,青州那边又要布做大军冬装,还不知什么时候发现。我看就是撞了鬼了,内鬼!!”


  几个蒯家管家和货栈掌柜的闻言亡魂大冒,纷纷跪地磕头喊冤道:“七爷,我们几代人都是蒯家的家生子,如何敢做这等悖逆之事?”


  又纷纷赌起咒来,一个比一个狠毒。


  蒯明正咆哮道:“你们一个个说的比唱的好听,那我问你们,那几仓布到哪去了?那么多布,是能随便没的么?”


  蒯家管家和掌柜的们都说不出话来。


  一直没有开口,静静吃茶的蒯明义忽然放下茶盏,慢慢道:“此事非他们所为。”


  他一生观人,自信绝不会看错。


  若连几个下人都能看走眼,蒯家也不会在他手里愈发兴旺。


  七爷蒯明正闻言满脸憋闷道:“四哥,要不是内鬼干的,那几仓布如何会没声没息的就不见了?”


  这个,蒯明义就不知道了……


  不过他面上却不动声色,淡淡道:“此事我会寻人细查,不过七弟,在查出真相前,不要再训斥他们了,他们都是家里的老人,忠心耿耿,不会做背主之事的。”


  蒯明正自然知道他这位心机似海的四哥又在笼络人心了,却不敢表现出来。


  蒯家这样的百年望族,家业如此之大,“夺嫡”之争的惨烈,绝非小门小户能够想象的到的。


  蒯明义能以行四继承蒯家家主之位,是因为他前面三个兄长都英年早逝了。


  尽管所有的证据都表明,他们的死和蒯明义无关,可蒯明正心里还是门清。


  他不需要证据,只要看谁获益最大,就足够了。


  自明白这一点后,他就变成了蒯家的莽七爷,反而泼得蒯明义的信任……


  等蒯明正和几位管事、掌柜的下去后,蒯明义忽然对着空空荡荡的屋子道:“孔老,你去货栈看过,可有何发现?”


  一个佝偻的身影显现在阴影处,让人看不真切,并响起了铜锣音:“布当是近来丢失,一些脚印很清晰。只是奇怪的是,只是地面混杂,看不出太多名堂来。能断定的,只有偷布的人,人数不会太多。”


  蒯明义闻言皱起眉头来,沉吟了稍许后,缓缓道:“要是为了财,货栈里比粗布值钱的商货多的是,大半绫罗也未动,却只取粗布,是为了什么?”


  他起身来回缓缓踱步了二三回后,忽地似想到了什么,对阴影处的佝偻身影道:“孔老,你往青云寨一行,去看看跑到他们那里的流民,穿的是什么样的衣裳!”


  孔老先应下,然后道:“家主怀疑,是青云寨的人动的手脚?”


  蒯明义摇头道:“未必是他们,但如今他们那里最缺的就是粗布。我料想,或许是他们花大价钱,买通了什么人,然后从货栈里运出去的……”说着,他又顿住了,轻声道:“但也说不通啊,几百里的路程,他们怎么无声无息运过去的?”


  纵然以蒯明义的精明,他也绝对不敢想象,青云寨会让二三宗师动手,只为从他货栈里偷了些粗布。


  只是若想不到这一点,货栈失窃之谜,他就不可能想明白。


  又过了许久后,蒯明义眉头舒展,却是变了主意,道:“孔老暂先不去青云寨,我料想,贼人未必会立刻罢手,不如孔老明夜去货栈守一夜,看看能否等到什么人出现。”


  ……


  青云寨,库房内。


  下午时分,在和林宁拌嘴,取得了昨夜收成中一成份子的皇鸿儿,大张旗鼓的邀请了春姨、小九娘、邓雪娘、周妮妮还有玲珑小道姑等山寨里有数的大小女人们,前来分享她劫回来的绫罗绸缎。


  见一群女人惊喜非常,一个个准备分一些做过年的衣裳和夹袄穿,皇鸿儿得意之极,女人还有不喜欢这些的?


  瞥了眼无话可说的林宁后,她同春姨等人道:“慢慢挑,好好看,可不急呢,那里还有更好的,明儿我再去取些回来!”


  林宁哼哼一笑,道:“明晚歇一宿,不下山了。”


  皇鸿儿奇道:“怎么要歇一宿?你不是说要连续好些时日吗?”


  林宁双手抱于脑后,枕在仓库中堆放的布山上,微笑道:“五娘连续奔波了两日,也没好好睡觉,太辛苦了,我想让她好好休息一宿。”


  皇鸿儿:“……”


  见皇鸿儿泫然欲泣的模样,别说春姨,连小九娘都有些不忍,同林宁小声道:“姐夫啊,鸿儿姐姐也很辛苦的。”


  皇鸿儿闻言,简直感激。


  林宁却呵呵一笑,他自然不是真因为这个原因,而是另有极重要之事要办……


  另一边春姨也帮着皇鸿儿说了两句,她自然早就看出皇鸿儿对林宁的心意。


  自家孩子这般招人喜欢,她只有高兴的份儿。


  不过邓雪娘却怎么看怎么别扭,看了看小意儿和春姨、小九娘说话,一双我见犹怜的眼眸不时看一眼林宁的皇鸿儿,再看看她那喜滋滋还在和玲珑小道姑挑绸缎的傻女儿。


  邓雪娘只觉得愁断了肠……


  ……


  PS:友情推一本书,答应了别人最近太忙给忘了《红楼大贵族》,喜欢的可以去看看。


  第一百五十七章 阴差阳错

  “你外面做的那些大事,我不懂,所以就不啰嗦你。可鸿儿多好一个姑娘,你别老欺负她。你对妮妮也不这样啊。人家可怜见的,爹娘都没了,孤身一人……”


  听春姨说这些,坐在听雨轩下的林宁有些好笑,道:“姨,真让人用几匹绫罗给说买了?”


  春姨横他一眼,道:“我眼皮子就这样浅?”


  忽又一叹道:“我知道你防她是魔教妖女,这些我也不懂,可她看你的眼神却错不了。”


  林宁呵呵一笑,道:“春姨放心,我省得。”


  春姨用观常人的法子来观一个在魔教长大的女孩,显然不怎么靠谱。


  皇鸿儿的水到底有多深,林宁至今都没探到底,又怎敢猪油迷了心,被美色所迷?

  若那样,怕真要落进她的手里。


  春姨见他这般,也不再就此事多说什么,然而话音一转,又问道:“你和五娘准备什么时候要个孩子?”


  林宁一口茶差点没噎死,道:“春姨,我今年还不到十六。”


  春姨哼了声,道:“十六怎么了?这年头十六岁当爹,三十岁做爷爷的不知有多少。你和五娘早点要个孩子,我也好帮你们带。”


  林宁摇头道:“五娘那边武道正到了关键时候,她是山寨武功最高之人,眼下又四面危机,她有了身子,整个山寨都有危险。”


  春姨简直鄙夷的看了林宁一眼,道:“你也好意思说……”


  不过她仍有法子:“你先和妮妮生啊,妮妮好生养!”


  林宁看着冲他使眼色的春姨,好笑道:“咱们这样大的家业,长子非嫡,以后不知要闹出多少事来,还是算了吧,再等等。”


  “……”


  春姨噎了好一会儿,狠狠给林宁来了下,笑骂道:“这么大的家业?你就一个山贼窝窝,多大的家业?”


  林宁嘿嘿一笑,站起身道:“会越来越大的,大到这千里沧澜山都装不下。所以,长子还是要由五娘来生,春姨你再等两年吧!”


  说罢,哈哈大笑下山离去。


  ……


  “姜兄,两个选择:一是即刻离开,回稷下学宫。二是继续留在这,但要和我们一道除去皇觉。”


  自青云寨回到客栈,林宁寻到姜太虚,开门见山说道。


  姜太虚闻言眼睛一凝,看着林宁道:“魔教教主,要来了么?”


  林宁点点头,道:“皇鸿儿说,大概就这段时日了。”


  姜太虚闻言,与吴媛相视一眼后,同林宁道:“林郎君,皇觉乃是宗师巅峰的绝世强者。你为何不暂避稍许?”


  林宁摇头道:“我所学医术来自上半部《百草经》,对于九劫针也有些心得,所以不管躲到哪去,皇觉都绝不会放弃。他若寻不到我,一定会拿我身边人来威胁。我不可能永远躲藏起来,也不可能放弃身边人不顾。所以只能设法,拼死一击。要么降妖除魔,要么鱼死网破。”


  顿了顿又道:“姜兄不必为难,你我相识时日不久,但我知姜兄乃赤诚君子,心怀仁德。若只你一人,想来姜兄绝不会犹豫。但姜兄还身系学宫之重,姜兄之生死,非一人之事。所以姜兄可暂先回学宫,若我等侥幸度过此劫,姜兄可再回来。”


  此言说的姜太虚脸都红了起来,道理是道理,但他若果真这样做,这辈子都不用抬脸见人了。


  只是……


  “林郎君,有一事你必须知道,宗师巅峰强者,虽距离武圣仍遥不可及,但等闲三五个高品宗师都难是对手。魔教至高魔功《九劫不灭身》虽然修练起来如在炼狱,可是一旦修练到第九劫,不仅刀枪不入,且百毒不侵。再加上他们的《百鬼夜游身》,在夜间绝对堪比绝品身法,实在难缠。二百年前,曾有一任魔教教主飞扬跋扈无恶不作,惹得天下怨声载道,三大圣地联合出动,各派出一位绝巅宗师,率二十八位宗师合围圣木皇岛。结果……虽然毙杀了那位魔教教主,可三位绝巅宗师,一死一废一伤,二十八位宗师更是死伤大半。其中,绝大多数皆为那位魔教教主所杀。”


  林宁闻言,沉默了片刻后,沉声道:“若是如此,我们更要拼死一击了。若是苟且,或者为虎作伥,待魔教教主成就武圣,那三大圣地都治他不住了。为天下苍生计,唯有破釜沉舟,背水一战!姜兄,时间紧迫,我就不设宴践行了,咱们山高水长,江湖路远,后会有期!”


  姜太虚闻言,苦笑连连。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他还如何走?


  顿了顿,姜太虚道:“林郎君,我会尽我一份力,但果真到了不可挽回之时,我也会及时抽身而去。正如林郎君所言,非我贪生怕死,只是这一身非我一人之身。若我身陨,许多事都要出大问题的。”


  林宁闻言,沉声道:“姜兄,你我都是寻求至理之人,当不该为世人所谓的面子所困。你若有点闪失,我无法向夫子交代。”


  姜太虚嘴角抽了抽,话虽如此,可他又不是圣人,纵是圣人,也要脸的。


  他境界又怎么可能这么高?

  姜太虚摆摆手道:“郎君不必多言,斩妖除魔,我稷下学宫总要尽一份力才是。”


  林宁又看向吴媛,不等他开口,吴媛就坚定道:“我非临阵逃脱之辈。”


  她虽明媚清澈,但到底也是宗师,敢与邪魔歪道分生死。


  林宁想了想,道:“倒有一事相求,旁的我都不担心,唯担忧皇觉不顾脸面,对我至亲下手,以胁迫我就范……”


  话没说完,姜太虚就笑道:“林郎君不必担心此事,历代魔教教主或许因为修练魔功的缘故,个个无法无天,心比天高,狂傲不可一世。魔教教众或许会动邪念,但皇觉亲自至此,却不会用这等下作手段。”


  林宁摇头道:“事关家人,如何小心都不为过。山寨其他人都各有职司,只能拜托吴博士了。”


  吴媛心知林宁是想让她待在安全所在,有心反驳,可看着林宁那双灿若星辰的眼眸看着她,似能直接看到她心里。


  不知怎地,心头一颤,竟没有拒绝。


  他将最亲近的人托付给她……


  轻吸一口气,她将这些不该有的心思压在心底,然后看着林宁轻轻点了点头,应道:“好。”


  ……


  “啊!!你们找死!!!”


  距离青云寨往西三百里,一条大河旁,身着一身赤色玄衣的皇觉看着面前拦路“伏击”他的黑冰台番卫们,挥手打落如雨般的弩箭,暴怒之下,双目赤红,身形化百,冲了过去。


  以绝巅宗师的功力,黑冰台番卫们本该绝对不敌才是。


  但他们却不见丝毫慌张,依旧有条不紊训练有素的发射着手弩弩箭。


  而就在皇觉手上燃起汹汹“火焰”,就要一举灭杀这些蝼蚁时,却听到一声冷哼,一道剑鸣响起,滔天剑气化为一柄巨剑,狠狠斩向了皇觉。


  皇觉见之如何会惧,心中更加暴怒,认定这些人果然是在伏击他,因而展开一身绝学,与对方阵营中的巅峰宗师大打出手。


  其实他烦闷,对面的连石生更郁闷。


  此次他亲下东王山,是因为莫菲的老子莫云空从莫菲口中套出了侯家父子极可能在青云寨的消息。


  虽还未断定,但事涉侯家父子和剑冢传承,哪怕只有五成把握,黑冰台也不能放过。


  再加上黑冰台番卫上报,青云寨与魔教关系密切,合力诛杀了楚国皇城司的宋思成,又击退江表虎臣陆道生。


  所以若派等闲宗师出马,恐力有不逮。


  一击不能毙杀,若再让侯家父子逃脱,甚至去了草原,那就极不妙了。


  因此连石生亲自下山,下决心要覆灭这一伙山贼。


  只是他没想到,那伙山贼竟然请了援军。


  他们还未到达青云寨,魔教教主皇觉就从后面杀来。


  这样快……


  若不击退皇觉,黑冰台如何能生擒侯家父子,覆灭青云寨?

  好在皇觉虽气焰嚣张,但却是只身一人,身边没有高手跟随。


  连石生一剑拼退皇觉的拳劲后,沉声喝道:“布阵,诛魔!!”


  随行的三大宗师带领十八位一流高手,立刻布下伏魔大阵,困住了皇觉。


  皇觉却将这些人视若无物,双目赤红咆哮道:“土鸡瓦狗之辈,东方青木不出,一群狗番子也配拦本座?!”


  骂罢,身上真气火焰愈发旺盛,怒吼一声,身形再度一化二、二化四,直至百人,从四面八方冲向了伏魔大阵。


  连石生见之面色大变,他没想到皇觉竟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刚刚大喊一声:“小心,散开……”


  可哪里还来得及,一道道惨叫声响起。


  所谓的伏魔大阵连丝毫左右都未起,就被皇觉以绝强之力破开,死伤一地。


  连石生见之震怒,却没有声张,手中宝剑无声无息的以刁钻之极的角度,袭杀向了皇觉。


  黑冰台三大太上,行二的太上长老连石生,原本就以刺杀见长。


  皇觉刚刚破了伏魔大阵,杀性大发,仰头大笑,却忽觉腰间一痛,九劫身竟被破!


  他蓦然回头,看到连石生那张得意的脸,暴怒之下,毕生功力集于一拳,爆轰出去。


  连石生忙想抽剑回防,却不想宝剑竟被皇觉以腰骨夹住,一时抽不回来。


  虽立刻弃剑,可皇觉那一拳已然轰至,他面色大变,横臂拦于身前,勉强挡下,却是“噗”的一口血喷出,倒飞了出去。


  “撤!”


  遭受重创后,连石生只道了一个字,就不顾其他人,闪身远离。


  只是没了他这个绝巅宗师相护,其他人又如何逃得过暴怒之下皇觉的追杀,最后,只留下一地血色零碎……


  ……


  第一百五十八章 鬼成精


  “疯狗,疯狗!呕……”


  连奔八十里后,寻到一个深山水德帝庙,连石生一边破口大骂,一边呕血不止。


  心中大恨狂怒,憋闷至极!


  别说他们这般武圣之下已达到顶峰的绝世高手,就是寻常高手一旦突破宗师,保命机会大增后,等闲谁会以性命进行搏杀?


  今日他带着那么多帮手,又偷袭得手,想的也不过是将魔教魔头惊走,没想过将他留下来。


  谁想,这疯子竟然用同归于尽的打法,要和他玉石俱焚。


  连石生这样自诩贵重的身份,自然不可能和一个疯魔野狗同归于尽,就想撤下。


  然而这一撤,就坏了事。


  尤其在手中长河剑被皇觉诡异所制的情况下,一惊一犹疑,失了先手,气势为人所压制。


  临时横起的手臂,哪里挡得住皇觉毕生功力的一拳?

  整条右臂内已经是一片稀巴烂不说,九劫不灭身的阴毒真气还蹿进他体内,让他稍微一动,就如同被毒火焚烧一般。


  连石生已经忘记,有多少年他没受过这样重的伤了。


  其实凭实力而言,他绝不会比皇觉逊色太多。


  但今日完全没有发挥出来,让他憋闷窝火之极。


  疯子啊,疯子!


  不过唯一让他顺点心的,就是临走时使的那一招撒手剑,也绝不会让皇觉好受便是。


  而且……


  留下“断后”的那些好手中,还有三个宗师。


  拼死反击之下,说不得会再度重创皇觉。


  念及此,连石生忽然郁闷的想要拿头撞墙。


  下错命令了……


  不该让撤的。


  他说了声撤,三个宗师只会一个比一个跑的快,谁会用心抵挡?

  如此一来,皇觉杀他们必然毫不费力。


  他们多半也逃不掉,真要逃走一个,还不如逃不掉……


  连石生忽然觉得,自从他灭了天剑山之后,简直事事不顺!

  正当他心中反省近来得失时,忽地心头一跳,一股寒气从后背直冲百会穴,多年的生死经验让他一瞬间转过头,朝黑暗中厉喝一声:“谁?!滚出来!”


  如墨的夜色一片静谧,夜风拂过,响起一片沙沙的树叶声。


  然而连石生非但没有松口气,反而愈发警觉,一边暗中调理内息,一边厉声骂道:“藏头露尾的鼠辈,还不滚出来!老夫纵然受伤,也不是阿猫阿狗的畜生能瞒得过的!”


  话音刚落,连石生心中警惕危机感骤然大盛,他老脸一变,顾不得再调理内息,一式“鱼龙百变”,强行挪移开身躯。


  然而终究因为有伤在身,慢了半步,左腿边缘处被挂中一箭。


  箭身不过尺许,散发着乌青金光。


  见此,连二太上面色再度一变,失声道:“绝仙箭?!”


  绝仙箭,绝的自然不是天上之仙,而是陆地真仙,也就是……宗师。


  这种弩箭为天下第一大匠司马卓所发明,只可惜因为用料极为苛刻,技艺做工更是严苛到了极点。


  所以只有三把传世,其中一把就在黑冰台,被大太上送给了……


  “东方伊人,你要杀我?!”


  想起这绝仙箭来自谁后,连石生气的差点再度呕血。


  要知道,从黑冰台宝库中挑选出这样的神兵赠人,是需要三大太上一起点头出动黑龙令才行的。


  当初他也点了头,如今却被人拿着他送出的神兵来落井下石暗杀他。


  这时,就听庙外传来一道轻笑声:


  “小菲菲,你的运气还不错嘛,这等千古难求的好事都能让你遇到。”


  “伊人姐姐,我都成了这般模样,你还来取笑我,我算什么运气?”


  一道哀绝凄然的声音响起。


  之前的笑声又语道:“还说不是运气,要是这次真让彼辈得逞,那你的小猴子可真要做鬼也要恨你了。现在嘛……就看你的运气到底如何了。”


  轻笑声一转,变的森然起来,道:“二爷爷,怎么,我杀不得你?”


  连石生堂堂绝巅宗师,此刻竟气的头晕,怒声道:“你疯了?你若做下此事,纵是台主出关也救不得你!”


  东方伊人声音愈发冰寒,冷笑道:“他这样冷酷无情六亲不认的恶贼会救我?我也用不着他救。你被魔教教主皇觉所杀,和我又有什么相干?”


  连石生气的愈发头晕,厉声道:“就凭你一个初品宗师,也想杀我?来来来,你大可进来,看看老夫会不会留手!”


  东方伊人的声音渐渐有些古怪,她飘忽道:“二爷爷,你既然叫的出绝仙箭,难道就一点都不了解绝仙箭么?”


  “什么意思?”


  听到东方伊人的声音变化,连石生忽然心头一沉,感觉到了不妙。


  就听东方伊人忽然大笑起来,甚至笑到上气不接下气,笑罢道:“二爷爷,都说你袭杀本领极强,我就不明白,绝仙箭这种暗杀神兵,你怎么可能就忽略了它……哦,我明白了,二爷爷多半是嫌这种神兵不吉利,对不对?不是传言,每一任使用绝仙箭的主人,通常都不得好死吗?”


  “伊人姐姐,你没事吧……”


  莫菲担忧的声音响起。


  东方伊人呵呵笑道:“傻菲菲,你还相信什么不祥?”


  莫菲失落的声音道:“我就是不祥……”


  东方伊人爆粗口道:“狗屁!就算没有你,天剑山就不会覆灭了?是小猴子自己蠢的要死,偏偏去寻阴毒的连老二求援,就算没你,侯家爷俩儿的结局和现在有什么区别?这次你爹又坑了你一回,可要不是你,连老二可能和皇觉遭遇,受到这样的重伤吗?就凭如今侯家爷俩儿,能报的了仇?是你给他们报了大仇!你算什么不祥?你分明是他们侯家的吉祥!论起来,你倒是连二的不祥……是不是啊,二爷爷?”


  里面的连石生闻言,一口血没忍住,生生吐了出来,他也终于发现不对之处了。


  威震天下的连石生眼泪都快下来了,他才发现腰下居然已经麻木毫无知觉了。


  敲里吗啊,龟儿居然给我下毒?!


  他堂堂宗师巅峰的绝代高手,按理说早就应该百毒不侵。


  纵然世上再毒的剧毒,也能凭借周身真气压制住,寻求解决之道。


  偏偏屋漏偏逢连夜雨,敲里吗的今天被魔教教主那个龟儿疯子给狠狠掏了一拳……


  体内真气暴乱,非但不给压制,反而落井下石,让他这会儿才发现……


  一时间,连石生心如死灰。


  唯一庆幸的是,对手不够强,东方伊人虽是宗师,却也只是初入宗师。


  平常不够他一口气吹的,现在虽然麻烦些,但也不是没有解决之法。


  唯一需要格外在意的,是她手里的绝仙箭。


  但连石生也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法子……


  “呕……”


  又呕出一大口血后,躲在庙外慢慢等候的二女听到了“噗通”一声倒地声。


  二人眼睛一亮,不过都不是傻子,谁都没有入内。


  宗师巅峰到底有多强,两人心里都有些数。


  “二爷爷,您跟我们玩儿这一套,是不是太小瞧人了?”


  东方伊人并不露面,在庙外乐呵呵道。


  见里面毫无反应,她也不着急,又过了足足半个时辰,方乐呵呵笑道:“二爷爷,这绝仙箭上的毒到哪儿了?到腰窝了,还是到心口了?啧啧啧,您和我们比时间,那可有的比咯。”


  莫菲心中虽然极想立刻取了连石生的人头去见侯玉春,可这会儿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里面头脑愈发昏昏沉沉的连石生心中狂骂不止:


  敲里吗!敲里吗!敲里吗!

  不能再拖下去了,他猛然抬头,气息孱弱道:“臭丫头,你知道不知道你娘是怎么死的?”


  庙外,东方伊人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双目冰寒,沉声道:“老狗,这会儿想激我去接你最后一击,做梦!”


  连石生哈哈大笑道:“你娘是由我去处置的,连……连你爹都不知道,他只以为我杀了她,却没想到,老夫我最后还受用了一把,你娘真是香啊,又软又大……”


  “老狗,我杀了你!!”


  东方伊人闻言暴怒之下,就要冲进去杀人。


  却被莫菲一把死死抱住,急声劝道:“好姐姐,他是故意激你胡说的,他绝不敢做那样的事!”


  连石生在内大笑道:“不敢?你娘腚上方有一块胎记,你总记得吧?”


  “老狗!!!”


  这一下,莫菲再也抱不住东方伊人了,被她一把甩开后,见东方伊人冲了进去,她一跺脚,就准备也跟了进去。


  然而她刚迈脚,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道骇人的破空声,和连石生苍老虚弱的笑声,不过这笑声没持续多久,就戛然而止。


  莫菲不敢多想,连忙跟了进去,刚一入内,却傻了眼儿。


  只见东方伊人身上只穿了件小衣,外裳却不见了,再往前看去,一把宝剑将一件玄色女裳钉在了地上……


  “傻菲菲,你当我是你,被人一激就上当?”


  “这条老狗若说别的,我说不定真能勾起怒火来。可他说什么胎记……老狗果然老了,他难道忘了,我娘身上有胎记,是当年我幼时不懂事,和娘一起沐浴后说出去的?为此,还挨了一通好揍。”


  “呵呵,老狗,现在如何了?我进来了,你还想说什么来激我?我娘你自然没福分,你这样下贱的老狗给我娘提鞋都不配,要不你死后去伺候东方青木吧,你们俩倒是挺配。”


  连石生呆呆的看着东方伊人,张了张口,话没说出,却源源不断的涌出黑血来。


  临死之前,满满不甘的心里大概只有一句话:


  敲里吗,如今的黄毛丫头都鬼成精了吗?

  ……


  第一百五十九章 大敌到来

  连二死的冤。


  若非他撞到了以命换命打发的皇觉,他就不会受这样重的伤。


  若没受这样重的伤,又怎会被东方伊人射中一弩箭?


  就算被射中一箭,以他的功力,也该早早发现中毒才是。


  种种的不巧,堆积一起造成了他最大的不幸。


  看着横死在地上的连石生,二女都觉得既不可思议,又酣畅淋漓的痛快!

  一个恨黑冰台入骨,恨屋及乌。


  一个则恨连二入骨,想要将他大卸八块。


  若不是连石生好端端的背信弃义,又怎会造成今日之悲凉局面?

  情人陌路,父女成仇。


  周围人看她都认为是她父女二人出卖了侯玉春,明着不说什么,可谁还敢再同她交往?


  生活乱成一遭,家不成家……


  念及此,莫菲拔出腰间绣刀,上前要去割连石生的人头。


  东方伊人并未阻拦,因为她知道,取下连石生的人头,至少莫菲对侯玉春有个交代。


  不过莫菲刚上前举起刀,却又被面色骤变的东方伊人一把拽向后,莫菲本还不解其意,就看到本该死透了的连石生,忽地抬头,满脸血污龇牙睁目,如同鬼怪,从口中吐出一枚暗器,嗖的一声,扑向她的面门。


  莫菲亡魂大冒,惊叫一声,便感觉面上一痛,人被东方伊人带着倒向一旁。


  而后听到“咚”的一声,二人身后的一根门柱,生生被暗器打断。


  可见力量之大。


  莫菲顾不得面上剧痛,大口喘息着,若非东方伊人救下她,这枚暗器非得穿透她的头不可。


  惊魂不已。


  再看向连石生,却见他满眼的不甘怨毒和憎恨,死不瞑目的看着东方伊人。


  常年打雁,如今却栽在了家雀身上,让他如何心甘?

  东方伊人并未多看这次真的死透了的连石生,而是面色难看的看着莫菲的脸。


  那道深的骇人的伤疤,将莫菲整张脸划成了两半……


  她叹息一声,从怀兜里取出金疮药,为莫菲施药后,又用薄纱系住。


  莫菲自然明白发生了什么,她眼睛泛红,却没有落下泪来。


  脸上和心中的剧痛,化为力气,扬起刀将连石生的头一刀斩下,寻了一块布,包了起来,然后起身看向东方伊人。


  东方伊人叹息一声,道:“走吧,有了这个,谁都没资格再怨你。”


  莫菲点了点头,眼中的眼泪到底扑簌扑簌的落了下来,浸湿了包裹伤口的纱巾……


  ……


  “小郎君,这行吗?”


  皇鸿儿将信将疑的看着林宁,幽幽怯怯的目光中,既有怀疑,又有期盼,更有隐隐的崇拜,端的勾人。


  林宁没有理她,这个时候还搞七搞吧的……


  他对田五娘、姜太虚、吴媛三人道:“安神香,此神,既有精气神之神,也有神明之神,可安神明之香。此香对身体绝无害处,非但没有害处,在闭关突破之前,点一株安神香,不仅可使心神清明,还能沉淀周身真气,让临突破前沸腾的真气安稳不动,还可使突破之人静思反省,修补己过,十二时辰后,突破几率大增。安神香,以朱果为引,便是当年药王谷,也绝不会超过五株。为了皇觉,我准备了八株!”


  林宁的计谋不用多言,众人都想的到,只是……


  “会不会被他发觉?”


  田五娘轻声问道。


  林宁摇头道:“此香无色无味,也绝谈不上什么毒药。”


  姜太虚关心的则是:“皇觉嗅到此香,我们也会嗅到此香,他真气迟缓,那我们呢?”


  众人一起看向林宁,林宁从袖兜中掏出数枚小瓷瓶,道:“万物阴阳相克,以朱果可制安神香,但以朱果之根叶,却可制使人狂躁的爆心丹。各位在嗅到安神香前,服用三颗,可抵安神香之效,还能使得爆发力大增。唯一缺点就是,动手之后,得安心休养三天。”


  说罢看向皇鸿儿,道:“你那散人留给你的人手靠谱不靠谱?”


  皇鸿儿见林宁一脸正色,也知道大敌当前,浪字得靠后,便认真道:“燕伯伯虽然以防守厚重为名,但他底下的那支人马,却极善土行之术,也正好能在不知不觉中打探到消息。譬如盯梢这样的事,他们以火为号,传递的极快。燕伯伯的妻子又擅长养鸟,她死后,手下那队养鸟的信兵也归到燕伯伯手中。所以论打探消息,燕伯伯在教内当属第一。”


  林宁有些刮目相看,心里也放心不少,道:“也就是说,可以肯定,皇觉已经出了圣木皇岛,朝咱们这狂奔而来?那如此,算时间的话,也快到了吧?”


  众人心头压力巨大,不管怎么说,图谋一个宗师巅峰的强者,对他们来说,之前都是无法想象的。


  林宁与四人坐在青云寨不远处的一座山头上,点着篝火,夜色一片静谧。


  皇鸿儿不时看向西方,为了盯梢皇觉,燕仲将麾下所有的人手都撒了出去。


  但到底能不能盯上,谁也不得知。


  绝巅宗师的速度太快了,比信鸽还要快百倍。


  唯有算准了其必经之路,多设下几处节点,发现其踪影后,在高于举大火为号,一路传递下去。


  皇觉速度再快,总快不过光速……


  “若事难得逞,你们都不要拼死强攻。皇觉抓我是为了九劫针,不是想杀我。真阻拦不住,你们就走,我自有办法和他周旋。五娘,尤其是你,一定要记住我说过的话。”


  林宁最后叮嘱道。


  田五娘看了他一眼,垂下了眼帘,以掩盖目光中的古怪,点了点头。


  林宁告诉她,若果真扛不住,他被抓走后会立刻投降。


  识时务者为俊杰,保命要紧。


  这和他对姜太虚、吴媛等人的说法,截然不同。


  但田五娘并没有觉得有错,纵然皇觉真的能突破成为武圣,使得天下大乱,苍生罹难,可她又不是圣人……


  对她而言,最重要的,始终是林宁的安危。


  “来了!!”


  皇鸿儿幽柔的声音忽然响起,有些颤抖。


  众人随她的目光看去,只见相隔不知多远的遥远之处,忽然一处大火冲天而起。


  “你们先撤,待我的信号!”


  林宁深吸一口气后,斩钉截铁道。


  田五娘忽地握住了他的手,凤眸直直看着他,不掩担忧。


  林宁灿然一笑,道:“放心,我与你有百年之约,怎能失信?区区一个邪道头子,还是半疯半魔,要不了我的命的。”


  田五娘不是忸怩之人,点点头后,又深深的看了林宁一眼,与姜太虚、吴媛一道从后面下了山,藏身于一处早先准备好的半山山洞中,敛气屏息。


  而山头上,林宁则看了眼皇鸿儿,见她往日脸上的幽怯不见了,目光凛然锋利。


  林宁摇头道:“你这样不行,一下就露馅了。我们要拖延时间,拖的越久越好。”


  皇鸿儿闻言,缓缓呼出口气,眼波流转间,眉眼又出现愈媚的风情。


  林宁将身后一张薄毯铺平,道:“就按平日里来就是。”


  皇鸿儿看着林宁吃吃一笑,道:“平日里奴家可是不着寸缕哦,大老爷,你忍心奴家的身子,让外人看了去?”


  林宁抽了抽嘴角,道:“人来了你将里面的薄巾裹上就是,你还和一个死人计较?”


  皇鸿儿打开薄毯,看到里面的墨色纱巾后,笑的有些深意,看了林宁一眼后,自顾去了身上的衣裳,躺在那里。


  林宁先将身边的一根“木柴”丢进了篝火里,然后开始为皇鸿儿施针……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在施针间歇中,林宁已经往篝火里随手加了第三次柴了,却依旧毫无动静。


  但他一点都没有着急之意,在皇鸿儿忍耐不住想要开口时,总被林宁的眼神所阻止。


  一整套九劫针法,从头到尾施展了一遍,夜色依旧静谧。


  然而林宁在拔掉最后一根针时,眼皮却忽地跳了跳,随即恢复正常。


  他随手将薄毯掩住皇鸿儿玲珑有致的娇躯,淡淡道:“今夜就到此为止,往后也不好日日施针了,你好自为之吧。”


  听闻此言,皇鸿儿身子先是一僵,随即娇声笑道:“好郎君,你就这样怕你家娘子么?连正经的屋子都不敢待,只能躲在这里给人家扎针。奴连名分都不计较,她也不允?这般好妒,不如你休了她,另娶奴家如何?奴家保证,日后必做个好娘子,非但不好妒,还给你再纳七八房妾,你想要什么样的美人,就有什么样的美人。奴家可以和她们一起服侍你哟,总强过你家里那头母老虎罢……只要郎君肯继续为我施针,助我一臂之力,日后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林宁还未开口,忽然听到一道狂傲的声音响起:“好侄女儿,这话由你来说,未免口气太大了吧?”


  于篝火照不到的黑夜之中,缓缓出现了一个身着赤色玄衣,披着头发,双目猩红如火的男子。


  其身量修长高大,面容……令人恐惧。


  不过林宁的目光还是第一时间瞥过了此人腰间一块发暗的地方,方才于夜风中嗅到的一丝淡淡的血腥气,竟来自此处。


  移开目光后,林宁心中难忍激荡。


  一定发生了大事了!

  否则,一个绝巅宗师怎会受伤?


  到了他们这个境地,等闲不可能受伤,但一旦受伤,又怎会是小伤?

  就见来人猩红的双目忽然盯着他,不容任何拒绝的说道:“小子,追随本座,富贵荣华,取之不尽。违逆本座,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说罢,张开手对准林宁,“哼”的一声,林宁就收不住身体,猛然飞了过去,脖颈被皇觉抓在手中握紧。


  一时间呼吸艰难。


  显然,林宁敢说一个“不”字,顷刻间就会死于非命。


  半山山洞中,田五娘凤眸瞬间睁开,手中天诛发出淡淡清光……


  ……


  第一百六十章 意外

  林宁呼吸艰难,面色涨红,他不敢妄动,只是一边用双手指着自己的喉咙,一边试图连连点头。


  见他如此,皇觉赤目中闪过一丝满意和喜色。


  他曾经也是雄才大略之辈,若非连破九次死劫,尤其是第九次,将他折磨的人不人魔不魔,日夜饱受心魔幻觉的折磨,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这会儿也不知为何,心思竟然渐渐清明起来。


  他看出皇鸿儿依旧没有降伏林宁,知道怀柔的那一套行不通,所以果断用王霸之道。


  果然得逞!

  他缓缓松开手,看着林宁道“好心做事,自有泼天富贵。”


  林宁一直借着呼吸困难之机,观察着皇觉的眼睛,看到他的眼睛从赤红一点点变回黑色,心中大定,连忙拱手道“早听圣女说起过教主,雄才伟略,武功绝世。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然而却听皇觉淡淡道“果真如此?”


  皇鸿儿也察觉出皇觉的变化,心中暗喜之余,哼了声,没有回答。


  林宁忙连声道“自然是真的自然是真的……”


  却听皇觉问道“那你们藏在老鼠洞里的那几人,又为谁准备?”


  看着皇觉眼中的不屑,林宁知道,破绽百出的话术,对一个能够一步步图谋二十年,然后出其不意的干掉自己亲兄长,并且坐稳情况无比复杂的魔教之人来说,如同笑话。


  他也撤去了脸上虚假的笑容,叹息一声道“不想教主武功已经高到这个地步……实不相瞒,我们的确听说了教主很可能前来,以得九劫针之助,突破至高武圣。但我等逍遥自在惯了,又有这祖传数代的山寨基业在,但凡有机会不用离去,便会努力争取。但识时务者为俊杰,明知不可为而强为者,除却毫无结果外,还多半会累的亲朋好友死伤无数,所以,就不必做没必要的挣扎了。”


  说罢,朝山下喊道“都出来吧,教主功参造化,非我等可强行反抗就能阻拦下的。”


  山洞中,三人面色各异,许多事,林宁都未来得及,或者也未想过与他们沟通。


  不过田五娘却想都未想,手持天诛,出了山洞,服下三颗爆心丹后,上了山头。


  姜太虚和吴媛对视一眼,也各自服药后,跟了上去。


  到了这一步,已无退路。


  林宁毫无愧色的一一同皇觉介绍了田五娘等人,甚至,还特意点明了姜太虚的身份。


  然而皇觉只是微微眯了眯眼睛,竟再没有动作,至此,林宁心中大定。


  这个魔教教主,不知遭遇了什么,但肯定受了不轻的伤,至少无法稳定发挥出巅峰宗师的实力。


  否则,以魔教和稷下学宫千年血仇的渊源,皇觉岂有放过之理?

  但让林宁没想到的是,皇觉接下来的话,竟直接点明了这一点,他看着气度不凡煌煌如神子般的姜太虚道“之前来的路上遇到了黑冰台的一条老狗,一番交手把他打个半死而逃,还丢下了几十个黑番狗让我杀了个干净。今天杀人的心思淡了,所以就留你一命,本座也不落一个以大欺小的名头……还不快滚?!”


  林宁忙拦住就要作色拔剑的姜太虚,使了个眼色道“姜兄今日相助之高义,弟铭记于心。奈何非人力所能强为之,姜兄暂且告退吧。山高水长,自有再相逢之日。”


  姜太虚何等人物,怎受得了如此之气,不过看到林宁背着皇觉连连同他使眼色,虽搞不懂林宁到底在搞什么,还是点了点头,然后冷冷看了皇觉一眼,同担忧不已但同样得到了林宁眼神的吴媛下山而去。


  最后,林宁对田五娘道“娘子也去吧。”


  田五娘却摇了摇头。


  林宁还想劝,就听皇觉淡淡道“既然已经成了亲,就带你这老婆一道去圣木皇岛,以后都是我圣教中人,本座不会亏待。”


  林宁闻言看了眼皇觉,发现他双目中的赤色已经敛去了大半,正遥望着姜太虚和吴媛下山。


  不知是否是心理因素,林宁能感觉到皇觉微微舒了口气,周身凌厉肃煞的气息也减轻了许多。


  见此,林宁面上浮起了笑意,随手往篝火里再添了一根柴,正想再多说点什么,却见皇觉双目看向了已穿戴妥当的皇鸿儿,声音陡转低沉,问道“当年你父强练神功,想要突破成圣,结果弄的心智不清,六亲不认,想要杀我,却被我反杀。这些年来你一直恨我,想要报杀父之仇。如今,我得九劫针法,武圣可期,你还想报仇否?”


  皇鸿儿星星点点的美眸看着皇觉,颤了颤唇角,终还是忍不住,声音也变得有些黯哑,道“那一夜,我就躲在火焰王座之下的密道内,你如何偷袭我爹,当我不知道吗?”


  皇觉闻言,面上非但不见任何羞愧怒色,看起来反而又轻快了些。


  仿佛若是皇鸿儿依旧隐忍,才会让他更为忌惮。


  不过,他的双目却重新浮现起淡淡猩红来,他即将利用林宁之九绝针,强行突破武圣。


  不可能再重蹈先前不知多少教主的覆辙,养虎为患,等他到了最紧要时刻,被人破坏。


  所以,就算是亲侄女儿,现在也得死!

  然而就当皇觉要提起真气,将皇鸿儿毙于掌下时,他忽然发觉不对!


  虽然体内毫无中毒之相,甚至之前与连石生大战时受的伤势都在飞速好转,可他此刻竟无法自如的提起真气。


  皇觉猛然转头,看向林宁,厉声道“你敢搞鬼?!”


  林宁莫名道“教主此言何意?”


  皇觉何须解释什么,也不需要证据,他认定是林宁在搞鬼,此刻如何还敢耽搁,大手就朝林宁再次抓来,一边谨慎的防备着已经变了脸色的皇鸿儿和田五娘。


  然而正在这时,他身边不远处的篝火“轰”的一下炸裂开来,漫天火星如雨,几乎布满了整个夜空。


  一个高大的身影陡然暴起,一记青色拳芒,狠狠击中了虽身形倒退,但却延滞半步的皇觉。


  与此同时,万道清光冲天而起,辉映的夜空明亮,继而万光汇聚,合并成一道巨大的剑芒,当头斩下。


  而皇鸿儿手中也出现一把碧色短刃,幽幽绿芒笼罩着她的右臂身形一跃,化出三道身影,飘向了皇觉。


  唯有林宁,不进反退,几乎一眨眼就跑了半座山,藏身于之前田五娘等人藏身的山洞洞口处,往上观望……


  值此时刻,皇觉自然已经顾不上林宁了。


  体内瘀滞的真气愈发难以调动,但这十万火急之刻,他依旧凭借巅峰宗师的绝世功力,先一掌轰出,与偷袭之人相抗,又一手扬天,同样一掌,挥出巨大的掌印光芒,迎上战下之剑。


  最后,又一脚旋起,对准了瞄向他下三路的碧芒……


  “轰!”


  几乎同一时间,三道巨响同时响起,三道身影倒飞出去,而同样,皇觉面色陡然涨红,连退十数步,一步一口鲜血喷出。


  腰眼处原本将将合拢的伤口也再度挣裂,暗红色的血不断涌出。


  “青龙!!”


  看着根本没有停歇,刚刚倒飞出去再度袭杀上前的身影,皇觉暴怒咆哮一声,双目重新赤红如火,手中重新聚起巨大的火红掌印,轰然杀出。


  只是原本绝不可能在未突破第九劫前就敢和皇觉交手的青龙,此刻却毫不畏缩,聚起毕生功力于拳,一道巨大的青色拳劲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轰杀而来。


  霸王破空拳!

  田五娘看不出来,但皇觉和皇鸿儿岂能看不出此拳法的来历?


  这分明是楚国皇城司的不传绝学霸王拳法!


  “轰!”


  随着一声巨响,青龙再度倒飞回去,而皇觉同样倒退数步,再度吐出几口血来。


  然而还未等他有喘息之机,巨大的剑芒和一道碧芒再度袭来……


  躲在半山阴影处的林宁见打到这个地步,心里终于放松了口气。


  大局已定!


  不过,心里也升起了淡淡的遗憾和不甘。


  重生一世,又有一系统在手,然而眼下却只能看着上面打的热闹。


  其中一人,还是自己的老婆。


  哪怕之前打定主意,这一世活的轻快些,可林宁也很不大喜欢这种无力感。


  或许他未必一定要出手,但他至少要拥有随时可以扭转乾坤的能力。


  而不是在角落里当一个只能出谋划策弱鸡……


  只是,如今他虽不缺功法,可《长生龙象功》晋级所需要的功德点,实在太惊人了。


  只能徐徐图之,不能太过骄躁。


  按下心中的不宁,林宁继续观望。


  皇觉明显已经开始不支了,这一点林宁看不出什么名堂来,但落在青龙和皇鸿儿眼中,却是惊喜过望!!


  《九劫不灭天功》练就的九劫不灭身,几乎就相当于佛门传说中的金刚不坏法身,练至第九劫身,寻常兵刃根本难以伤其身。


  几乎万法不侵!


  可眼下,皇觉的九劫不灭身明显被人破去,使得防御力大大减少。


  这等好事,居然也能发生?

  见此,二人愈发一刻不停歇的猛打猛攻。


  而田五娘自然更不会松懈分毫,一把天诛剑上剑芒一剑胜似一剑。


  周全气息,也愈打愈盛,有时让青龙和皇鸿儿都不禁侧目。


  总不会在大战时突破吧?


  相比于此三人,先前被青龙偷袭一拳的皇觉此刻已经濒临崩溃。


  他万万没有想到,本该远在蜀中的青龙竟会出现在此地,更没想到,从来傲慢狂妄的青龙,居然会如一只地老鼠般,屈身藏于地下!


  皇觉体内被三人真气破入冲撞,大肆破坏着经脉,一口口血不断呕出,虽然不时的发出愤怒的咆哮和反击,但任谁都看得出,已是困兽犹斗。


  眼见田五娘再度扬剑斩下,生生将皇觉右臂斩断,而皇鸿儿则趁机以神兵断红颜削断了皇觉之左手骨,青龙更是一拳轰破了皇觉的丹田,皇觉高大的身形轰然倒地。


  林宁运起苍狼游,重上山头……


  ……


  第一百六十一章 转身离去

  等林宁再度站在山头上时,皇觉四肢俱断,下颌都被卸下,只有一双毫无惧色充满暴戾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青龙。


  不过发现林宁再度出现后,又看向了他,眼神复杂难明。


  林宁却看懂了他的眼神,叹息一声,解释道:“并非专为你设的阴谋,我的确是药王谷传人,身怀九绝针。你路上遇到的黑冰台之人,更不可能受我之命伏杀于你。青龙是先一步得知了我身怀九绝针,所以才来的。”


  皇觉闻言,眼中的炙恨稍减,重新变得漠然起来,但依旧桀骜。


  目光看向远山,却不知心中在想何事。


  因为先前林宁曾与众人说过,若有机会,由他来手刃为祸苍生的魔教贼首,当然,并不强求。


  青龙等人原也不过随口应下,在他们看来,能不能打过皇觉,都在五五之间,哪有机会留手让林宁来补刀?


  且他们以为,林宁想杀皇觉,不过是为了扬名立万,图个虚名。


  只是连他们也没想到,皇觉来此非但受了伤,连九劫身都被人破了。


  再加上青龙出其不意的袭杀,让皇觉伤上加伤,连脱身的机会也无。


  至此,还真留下了林宁动手的机会。


  摆手婉拒了皇鸿儿递来的短刃,林宁从袖口处取下一枚银针,轻轻一抖展直后,在皇觉森然的目光下,就要一针刺下,了结了他的性命,然而却听到一道急促的声音传来:“住手!”


  随即,一道劲风袭来,林宁只觉得右手一麻,手上的银针险些落地。


  几道身影踏月而来,除却方才下山的姜太虚、吴媛外,还有一男一女。


  “燕伯伯?”


  皇鸿儿皱眉看着男子唤了声,男子面带苦笑,一脸难言的表情。


  而姜太虚和吴媛看着地上的皇觉,都微微吸了口凉气。


  居然真办到了!


  这可是,宗师巅峰的绝世强者啊!


  姜太虚眸光闪动的看了眼正在往篝火里添柴的林宁,吴媛的目光更是粘紧不离……


  “阿觉……”


  新来女子白纱遮面,美眸中除却皇觉外,再无别人。


  看着他凄惨成这般模样,泪光闪闪。


  皇觉没想到还会有这般变故,看着来人,一直木然的脸色也化了开来,但……


  却只看了眼,又闭上双眼,始终不变的桀骜声音道:“速速来杀,我若不死,尔等必将受烈火焚身,万蛇啃噬之苦。子女世代男为奴,女为娼。”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面色一沉,青龙等人都准备再度出手。


  然而女子周身气势爆发,真气虽平和无争,然而磅礴浩荡的真气,无不显示此人巅峰宗师的绝代境界。


  “燕伯,怎么回事?”


  皇鸿儿见状险些气炸了,原本是去求援的,谁知道求回来这么一个东西。


  这不是引狼入室吗?


  燕仲满脸苦涩,几度张口都难言,最后才干巴巴道:“我也不知道,菩萨和皇觉有旧……”


  见众人脸色难看的厉害,忙又道:“菩萨一生未杀过生,此次前来也是看在诗词的份上,帮忙劝退皇觉。只是没想到……”


  林宁闻言,看了眼正“含情脉脉”注视着皇觉的星月菩萨,随手将剩余的几根“柴火”一股脑的全添进了篝火里。


  随后给田五娘等人使了个眼色,众人退后。


  不想这时,一直闭目等死的皇觉忽然睁开了眼,同星月菩萨道:“你若想救我,就速杀他们。他们这里有古怪,我在毫无察觉下中了毒,若非如此……几只土鸡瓦狗,也想杀我?不想救我,就速走,本座不想见你。”


  星月菩萨闻言,痴痴的看着皇觉,泪如雨下,哽咽道:“如今,可愿放弃你的大业,随我回天音岛?”


  皇觉目光狂傲,哼了声道:“大丈夫生不五鼎食,死则五鼎烹,焉能苟且偷生?你愿助我,就立刻杀了他们,除了那个小子,我会好好庖制他。等我突破武圣,建成大业,日后你便为皇后。”


  星月菩萨苦口婆心道:“你还要杀多少人……”


  “闭嘴!”


  虽然落到这个地步,皇觉依旧不愿忍受这娘皮的唠叨,并再次提醒道:“他们这有古怪,你当心。”


  林宁原本还想让这一对老鸳鸯多聊会儿天,可见星月菩萨看了过来,他拱手道:“皇教主修练魔功,神智已经不清,若不除去他,天下不知还要多少人死于非命。魔教行事,素来蛊惑人心,使得人间发生多少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惨不忍睹之事。菩萨仁心慈圣,虽碍于私情不好出手,但也当理解我等所为。”


  星月菩萨沉默了稍许,缓缓道:“他已经成了这般模样,你们还不愿放过他么?”


  林宁反问道:“皇教主可曾放过天下间无数被魔教害的失去了父亲、失去了爱人、失去了子女、失去了兄弟姊妹的人?菩萨与教主分离,想来就是因为不愿看到他这般做吧?”


  皇觉瞪眼看向林宁,霸道的声音呵斥道:“奸诈小儿,休要聒噪!这天下岂本座一人如此?三大圣地,三国皇族,千百世家,哪个比本座杀的人少?和你狼狈为奸的青龙,还有本座这位好侄女儿,他们杀的人少了?”


  林宁摇头道:“皇姑娘说她一心为父报仇,行走江湖拉拢人都来不及,如何会随意杀戮?至于青龙,他已经改邪归正,准备拯救蜀中无数百姓,积功德将功赎罪。”


  “狗屁!”


  皇觉嗤之以鼻,愈发觉得这一伙都是无耻小人。


  星月菩萨忽地面色微变,看向林宁,好奇问道:“你在火中添了什么?我能感觉到真气沉静凝滞,但并非是中毒,反而有些好处。”


  皇觉怒道:“早先说你不听,如今又如何?还不快滚!”


  林宁坦然道:“是安神香,乃奇药,但非毒。事已至此,不瞒菩萨,嗅到此香,只要未入圣,大半功力都会被沉下。纵然巅峰宗师,能发挥出来的,也只有高品宗师之力。拼死一击或许能爆发出巅峰之力,但绝难持久。”


  言至此,又对姜太虚和吴媛道:“方才时间太短,魔首入药未深,若暴起伤人,恐令姜兄和吴博士受伤,故而先让二位下山,非故意遣散。”


  姜太虚拱手道:“自知郎君无歹意。”


  吴媛也点了点头。


  星月菩萨面色黯淡,问道:“果真一定要杀他么?”


  在皇觉破口大骂中,林宁沉思了稍许,道:“倒也未必……”


  此言,让青龙、皇鸿儿二人面色大变,姜太虚和吴媛的神色也肃穆起来。


  这样的人若是放虎归山,当真后患无穷。


  就听林宁叹息道:“毁灭总比创造容易,杀人也比活人简单。杀一人不费力,可救人却很难。”话音一转,林宁忽然说起来青云寨近来开展的事业,最后道:“如今山寨倾尽全力,也才不过救了二三千人。我们还要继续下去,可我们这般不自量力,却惹恼了许多人,碍了许多人的眼。譬如齐国和秦国的世家们,这些人原本只有成为他们的奴隶婢女才能活下去,我们这样做,便损害了他们的利益,他们便不断的派人来想要覆灭我们。如今两国更是直接禁止一粒盐一颗米运进沧澜山……这些都不算什么,我们也有法子解决,可他们若再请巅峰宗师强者出面,我们就真的挡不住了,安神香已经用尽,且他们未必会中招。


  所以……”


  言至此,任谁都听出了林宁所打的主意。


  一个个都觉得匪夷所思……


  不管哪个圣地,宗师巅峰都是绝对镇压气运的盖代强者。


  就算三大圣地中不缺宗师,可他们的巅峰强者,也绝对屈指可数。


  这样的巨擘人物,林宁居然想招揽,怎么可能?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星月菩萨居然郑重问道:“你果真救了许多流民?”


  林宁微笑道:“此事怎可能说谎?菩萨日后一看便知。”


  星月菩萨沉默了稍许,问道:“你不过一山贼,为何做这等事?”


  林宁摇头道:“菩萨可以去打听打听,我青云寨立寨百年,可曾伤害过一个无辜良善没有。我曾祖、祖父、父亲、岳丈还有我娘子,青云寨数代当家人,哪个不是以义为天?我虽不才,难当大任,但也不会遗弃祖宗之志。”


  星月菩萨闻言彻底动容了,最后在皇觉破口大骂蠢妇声中,问道:“你当真愿意放他一条性命?”


  林宁微笑道:“只要允许我废了他的武功,我不仅能做主放他一命,还能将他被斩断的手脚接上。虽然不能再杀人,可勉力行走吃饭却足矣。皇觉练魔功练的神智不清,心性如同妖魔。废了武功,反而能渐渐清明过来。”


  星月菩萨闻言大为意动,只是还有最后一事:“我虽也修成武功,但平生从未杀过生。不能为你杀人……”


  林宁正色道:“青云人从不会主动去杀别人,除非是一些作恶多端欺压良善的恶霸。但这些都不用菩萨出手,菩萨只需坐镇青云,待有绝巅强者来袭时挡回便可,不用杀人。”


  星月菩萨闻言,看了看林宁,又看了看仍在破口大骂的皇觉,目光柔和,缓缓点了点头……


  林宁见状大喜过望,再次抖直银针,上前先一步刺入了皇觉丹田,随即又在其周身奇经八脉十二正经多处大穴上连连刺下。虽然杀了此獠能得到一笔数值巨大的功德点,但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让他一步成圣,估计也就勉强进入宗师。可如今多一位宗师,对青云寨来说,意义并不大。林宁怀疑,和皇觉撞在一起的黑冰台番卫,有可能是冲他,或者冲侯家父子来的……


  等他连施一百零八针后,皇觉本就苍白的脸色,几成透明,再不能骂出口。


  原本暴戾猩红的双目,也虚弱下来,变回正常颜色,只是目光恍若死灰。


  这一刻,他成了真正的废人。


  见此,有人欣慰,有人自得,有人心情复杂。


  唯有皇鸿儿,一言不发,转身离去。


  林宁心中一叹:这丫头看起来聪慧伶俐,可怎就看不破,对于皇觉这等心比天高的人,这般活着,其实比死更难熬。而且,他又能熬几年……


  ……


  第一百六十二章 幸与不幸

  皇鸿儿这一走,田五娘等人便齐齐看向了林宁,想看他如何处置。


  不管皇鸿儿到底有何巨心,但到目前为止,她对林宁都称得上有情有义了。当然,她与林宁无亲无故,林宁却愿意以九绝针相助,为此才惹出了眼前的诸般麻烦,再加上皇鸿儿的绝世颜色,很难让人相信,二人之间没什么……


  然而却见林宁神色不变,指了指皇觉被斩断的四肢,对星月菩萨道:“劳菩萨以真气护其血脉和断肢,莫要被污秽沾染,然后跟随我娘子,前往山寨药庐净室静候,我随后就来作处置。”


  星月菩萨闻言,知道林宁要为皇觉重续手脚,心下高兴,同林宁点了点头后,抬手捏了个指决,一道白色真气笼罩住面色灰败的皇觉,和断掉的四肢,跟着田五娘,前往了青云寨。


  待他们走后,林宁对青龙道:“皇觉虽生实死,你当比我更了解他的心性,应该明白这一点,不需要我赘述了吧?”


  青龙沉默了稍许,缓缓点头道:“你说的没错,若他果真无法恢复武功……他也活不了几年。”


  林宁“嗯”了声,道:“你理解就好……现在,你可以去整合魔教的力量,去蜀中做你的事了。魔教传承千年,纵然被三大圣地打压的不能露面,但底蕴依旧不浅。你用好他们,蜀中就能多些百姓活命,也算是你的功德。”


  青龙闻言有些无语,他又不是和尚和烂好人,要个锤子的功德。


  这样做,只是为了让林宁以九绝针助他。


  深深的看了林宁一眼,青龙道:“希望我做到之后,你也不要忘记你的承诺。”


  林宁呵呵笑道:“我青云人,义字当先,怎会失信于人?”


  青龙点了点头,忽问道:“圣姑那边,你准备怎样交代?”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皇鸿儿为了报仇,这些年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眼前大仇就要得报,却被林宁给卖了……


  林宁闻言眉尖轻挑,道:“那是我的事。”


  青龙闻言呵了声,未再多言,转身消失在西面。


  他要先一步前往圣木皇岛,整合魔教力量。


  比他更有资格的皇鸿儿被牵绊在青云寨,其实更有利些。


  待青龙离去后,姜太虚不无忧虑道:“林郎君,若果真让他在蜀中站稳脚跟,后患无穷啊。”


  林宁闻言,抽了抽嘴角,道:“就算他能顺利整合魔教势力,然后前往蜀中,若按照之前的法子去做,蜀中自然会一片糜烂,让他聚起莫大的声势,遗患无穷。可他若果真按照我的法子来做……呵呵。”


  听出他言下之意,吴媛好奇问道:“这是为何?”


  林宁微笑道:“事情,终究是由人来做的。博士你指望一群魔教妖人,来做我们做的事业?”


  姜太虚闻言,忍俊不禁的摇了摇头,笑道:“青龙若强为之,必落个众叛亲离的下场。”


  不过笑了稍许,面色又忽地一僵,长叹息道:“何止是青龙,纵是我等强为之,也难得善果。”


  吴媛闻言,终于明白过来,面色黯然的点了点头。


  之前她听林宁说“阶级”这个词,感触还不是很深。


  但此刻,却恍然大悟。


  她这样的人,和平民天生就是两个阶层。


  若她站在平民阶层,就会背叛她所在的利益集团,伤害贵族阶级的利益。


  背叛者,又怎么可能有善果?

  莫说他们,便是林宁又何尝不是如此?


  前几日不一样遇到了阻力,还是来自于原来的青云寨山民么?

  因为山寨仓库的货物都被流民分完了,原山民都不够用了,怎能没意见?

  是这几日又突然多了无数的布,才让他们暂时安分下来。


  其实都是一个道理……


  林宁微笑道:“却也未必完全不可能,事在人为,只要肯用心去做,没有什么不可能的。若青龙果真有大毅力,蜀中百姓说不定真能因此受益良多。纵然没有,也会极大消耗魔教势力,使得他们没有精力去兴风作浪,妖言惑众,也算是功德无量。”


  吴媛亮晶晶的美眸看着林宁惊叹道:“郎君好聪明。”


  林宁却正色道:“博士说什么?”


  吴媛不解其意,眨了眨眼,道:“我说……郎君好聪明,怎么……”


  林宁呵呵一笑,不掩得意道:“谢谢。”


  “噗嗤!”


  吴媛这才知其促狭,竟是为了多听一遍好话,满面灿烂。


  一旁早已将此身许给学宫注定一世单身的姜太虚,无语的看着林宁。


  那边刚伤了一姑娘的心,这边又招惹一个。


  好贱啊……


  而吴媛则有一朵云霞,悄悄飞上容颜,侧脸看向远山。


  这模样,竟是比远山更妩媚……


  正这时,姜太虚却忽地皱起眉头,看向西边。


  未几,吴媛也看了过去。


  林宁顺着二人的目光看去,就见两个娇弱的身影,自西侧山腰而上。


  看到来人,辨认了番,林宁方“咦”了声,道:“东方姑娘,莫姑娘,你们怎会在此?”


  东方伊人淡淡道:“我姓穆。”


  随后目光瞥过姜太虚和吴媛,不再多言。


  而莫菲一直微微垂着螓首,对于林宁的招呼也只抬眼看了下,并未回应。


  林宁知道她二人是防备姜太虚和吴媛,不过不用他说什么,姜太虚和吴媛便寻了个由头告退了。


  待二人走后,东方伊人开门见山问道:“侯玉春在哪儿?”


  林宁自然无言,东方伊人不意外,沉声道:“之前黑冰台行二的太上长老连石生带领三大宗师十八一流高手,前来覆灭你青云寨,搜寻侯家父子下落。只可惜他运气不好,遇到了魔教那个疯子。”


  林宁闻言,心中既恍然,又后怕。


  恍然的是皇觉伤势缘由彻底明了,后怕的则是,若果真让黑冰台一位绝巅强者带领三大宗师前来,一个突袭之下,青云寨哪里能扛得住?

  必难逃厄运。


  当真是老天保佑,让两条饿狼相撞于一起。


  林宁一身的冷汗……


  “那然后呢?”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惊悸问道。


  东方伊人淡淡道:“连石生不肯与皇觉以命换命,分明已经偷袭成功,抢得了先手,结果反倒被打个半死,废物之极。对了,连石生以为皇觉是你请的帮手,呵。”


  林宁闻言,面色复又极为难看,见东方伊人幸灾乐祸,还是咬着牙硬扛道:“有没有这一遭,那条老狗都想要灭我山寨,有何区别?”


  东方伊人淡淡道:“他没机会了。”


  林宁闻言一怔,也顾不上挑剔这娘皮装逼的姿势没他老婆帅,心有所悟,但不敢确认,忙问道:“此话怎讲?”


  东方伊人目光扫过莫菲手中紧握的包裹,道:“他被我们杀了……”言至此,她再度要求道:“带我们去见侯玉春。”


  “杀了?”


  林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为了一个皇觉,他费尽心机,甚至不惜动用朱果这种传说中的异果,炼制出安神香奇药。


  就这样,才将将干掉了一个宗师巅峰。


  眼前这俩怎么看都像中二少女的丫头,就这样干掉了一个超级大佬?

  不过听东方伊人说,那连石生先偷袭得手,结果反倒被皇觉以命换命打了个半死。


  这样的人,听起来就很掉分儿,被杀了也许也有可能……


  看了眼莫菲手中被血浸透的那个包裹,林宁心下犹豫起来。


  东方伊人扯了扯嘴角,道:“你不必多疑,我们若想谋你,何必前来诈你?且黑冰台本就要杀你们,还需我们两人来使诈来取证据?”


  林宁心头呼出一口恶气,目光凛冽道:“他们想来来就好了,我就不信,为了区区一个青云寨,他们会请出一尊武圣来!”


  如今青云寨也有巅峰宗师坐镇,高端战力并不缺乏,怕个锤子!


  黑冰台敢乱来,就要承受青云寨的宗师潜入大秦刺杀各地官员和重要人物的代价。


  除非他们敢请出东方青叶来,一掌灭掉青云。


  但要是连一个边陲山贼窝都要劳武圣亲自动手,黑冰台里的人干脆一起抹脖子算了。


  果不其然,就听东方伊人道:“你运道不错,如今青州和江州两地烽火已经燃起,大秦可能要和齐、楚二国同时开战。大太上和三太上已经带人前往坐镇,原本是留连石生这个近来在东王山上争议颇大的太上长老看家,没想到废物就是废物,竟然死了个干净。你放心吧,短时间内不会再有太上级高手前来寻你的麻烦。好了,说了这么多,总该带我们去见侯玉春了吧?”


  林宁摇头道:“今晚来不及了,明日吧。”


  东方伊人正要发怒,不过许是明白了自己的位置,强咽下怒火,又勉强和缓下语气,道:“都说你医术超神,得到了药王谷真传,你看看,菲菲的脸能医不能医?”


  林宁闻言看去,就见东方伊人不顾莫菲菲的阻拦,摘下了她面上的纱巾。


  林宁见之唬了一跳,只见一道骇人的伤疤,将莫菲菲原本精致的面容毁的狰狞可怖。


  林宁上前看了看,伤口处的肌肤往外卷,伤口深不见底……


  他摇了摇头,道:“难,极难,至少目前不能。”


  莫菲菲本就黯淡的眼神,似乎更晦暗了些。


  东方伊人见之恼火,问林宁道:“现在不能,那什么时候能?”


  林宁奇道:“姑娘现在不能打过武圣,什么时候能打的过?”


  东方伊人一滞后,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见林宁摆手道:“二位先去客栈暂歇吧,什么事都要等到明日再说。”


  说罢,转身下了山头,前往了青云寨,药庐。


  只是行至半道,忽然见古道边的一处山坡上,月夜下,一个孤寂的身影,正举着酒瓮,与月同饮。


  皇鸿儿……


  ……


  PS:看了看书友们的反应,果断把上一章最后一句给删了。其实那一句本来就是最后加的,反而画蛇添足了,婊里婊气的……


  第一百六十三章 神仙眷侣

  夜色渐深,月已西斜。


  入秋的沧澜山间,清寒寂寥。


  然而,比夜幕下清寒的沧澜山更寂寥的,是山头那道对月独酌的身影……


  林宁见之,轻轻一叹,犹豫了下,还是走了过去……


  ……


  看着月色下泪流满面的那张脸,林宁道:“这次是我有愧于你。”


  安静了稍许后,皇鸿儿嗤笑了声,道:“你也未曾应承我什么,何愧之有。”


  语气中充满了自嘲,和淡淡的心酸……


  林宁闻言没有反驳,因为之前他的确一直防着皇鸿儿。


  但这一次……


  虽未答应过人家什么,可毕竟皇鸿儿出了大力,事成后让她饶杀父仇人不死,确是难为她了。


  见林宁沉默不语,皇鸿儿反倒笑了,笑的有些凄然,幽幽道:“我理解你,真的。你这山寨不大,揽的事倒不少,三大圣地让你得罪了两个半,还加上我圣教。如今圣教这头勉强算是按下去了,可还有黑冰台和皇城司,你趁机招揽一个宗师巅峰来坐镇,是为了保命,自然是头等大事。况且,咱们原就非亲非故,你愿意以九劫针助我,我该谢你才是。你本不欠我什么……”


  林宁闻言,清俊的面容上浮现一抹讶然,问道:“那你哭什么?”


  皇鸿儿忍不住拿妙目横了他一眼,道:“我想要为父报仇多年,如今眼见要大仇得报,却横生枝节,还不准我难过哭一场?”


  林宁闻言,嘴角抽了抽。


  皇鸿儿不到十四岁就开始闯荡江湖,在江湖上经历过的风风雨雨和人情冷暖早就将她一颗心磨砺的坚如磐石。


  她若对某人某事心存不满,只会有两种可能:

  一,当场就报仇,杀伐果决。


  二,既然暂时不能报,也不会将心思显露人前,心里MMP,脸上笑嘻嘻。等待时机一到,再抽冷子来记狠的……


  哭哭啼啼的事,绝不属于志存高远的魔教妖女。


  她这般作态,还专门候在他必经之路等他出现,所为者,应该与她往日里妖娆魅惑的目的没甚两样。


  只是一个走风骚路线,一个走清纯怜人之道。


  林宁大概猜到她想要俘获他为裙下之臣,但却想不明白,她为何要这样做。


  难道果真如田五娘猜测的那般?

  正思索间,就听皇鸿儿哀怜的叹息一声,目光幽怨的看着林宁道:“小郎君,今日之事就作罢了,不过,小郎君也说了,这次有愧于我,那这个人情,小郎君日后可万莫忘记才是。”


  林宁清澈温润的目光看着皇鸿儿,见她目光竟然不自然的闪开了下,虽又很快看了回来,心里不由一黯。


  他点了点头,没再多言,转身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皇鸿儿挂着泪珠我见犹怜的俏脸,浮现出一抹难言的复杂……


  ……


  东方启明星明亮。


  已入秋时,山间晨起露寒湿重。


  经过大半宿的操劳后,林宁将皇觉的四肢缝合,看着重新变得齐整的皇觉,星月菩萨惊赞道:“药王谷之医术,当真是叹为观止。”


  林宁疲惫的脸上笑了笑,道:“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以后他可自己照顾自己的生活,但也只能如此。”


  星月菩萨沉默了下,道:“能如此,已是大善。”


  又看了看皇觉,发现他面色始终灰败,叹息了声,问道:“不知他何时能醒来?”


  林宁道:“菩萨面前我不会说谎。”


  星月菩萨闻言心头一沉,凝眸看着林宁,问道:“这是何意?为何要说谎?”


  林宁苦笑道:“不瞒菩萨,皇觉其实随时都可以醒来,只要他愿意。可现在……是他自己不愿醒来啊。”


  星月菩萨闻言一怔,痴痴的看着皇觉。


  她又怎会不明白皇觉的心思,可是……


  与其那样去死,这般活着,难道不更好些吗?


  打打杀杀,野心霸业,难道真的就这般重要吗?


  见星月菩萨目光黯淡下来,林宁眯了眯眼,劝道:“菩萨勿急,时日久了,想来皇教主自然能明白菩萨的苦心。且天下野心家太多,少一个,便不知少死多少良善百姓。”


  星月菩萨闻言,勉强振作起来,点了点头,道:“还请小郎君安排一处幽静之地,供我所居。另有沙弥四人在天音岛,也请遣人接来,以便照顾阿觉。”


  林宁忙道:“自然没有问题,菩萨有何事只管同我说,对内子讲也是一样的。对了,皇教主暂时先在药庐落脚吧,没醒来前,也方便山寨中人照顾,我施针也便宜些。菩萨好静,生活雅静,山民粗糙,不好打扰。”


  星月菩萨闻言思量稍许后轻轻颔首,看了看林宁,又看了看静静坐在一旁看着林宁忙碌一宿也毫无怨言的田五娘,道:“也好……贤伉俪当真令人羡慕。”


  林宁、田五娘对视一笑后,一起送星月菩萨出去,早有方林安排邓雪娘亲自挑选了处僻静的院落,安排星月菩萨暂居。


  等安顿好此人山寨众人一道离去后,方林激动的几乎不能自己,颤声道:“居然是真的,居然是真的……”


  寻常而言,一个宗师都足以镇压一门之气运。


  只是青云寨当真太能惹事了,天下三大圣地,再加上一个魔教,都是传承千载的大势力。


  青云寨却招惹了大半,甚至结下了血仇。


  如此,只一个宗师乃至几个宗师,就有些不够用了。


  若青云寨人少倒也罢,偏生如今人不仅不少,反而扩大了几倍。


  这片基业无法丢舍,如此一来,人多非但没成为助力,反而成为了累赘。


  这等情况,让方林几乎夜不能寐,白头发新长出了不知多少根。


  原本为了一个随时可能杀来的魔教教主,惊恐的坐卧难安,却万万没想到,最后会是这等结局。


  非但没折一人,还招揽了一个巅峰宗师坐镇山里。


  如此一来,纵是面对三大圣地,青云寨也勉强有了自保之地。


  方林心里很清楚,只要青云寨没做出“天怒人怨”威胁到三大圣地生死存亡的“罪孽”,最起码圣人不会亲自出手。


  这般,他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林宁轻轻呼出口气,道:“也是险,黑冰台那边也不知怎么,竟然认定侯家父子在我们这里,也不寻找什么证据,派了一位宗师巅峰的太上长老带着三大宗师和十八名一流高手,前来覆灭我山寨。万幸,他们半路碰上了半疯魔的皇觉,毫无道理可讲,见面双方就大战一场,黑冰台死个干净,皇觉也重伤在身。若是发生一点意外,咱们就真的险了。”


  方林等人听了冷汗直流,田五娘则理解道:“所以你才留下了皇觉的性命,以换取星月菩萨留下来?”


  林宁点了点头,田五娘又问道:“那皇姑娘那里怎么说?”


  林宁摇头道:“回山寨途中已经见过,她明白我们的苦衷,但要求我答应,欠她一个人情。”


  田五娘闻言,微微蹙了蹙眉头,与林宁对视了眼,都看出彼此眼中的深意。


  这个魔教圣女之谋,或许真如他们所想那般。


  如果说,还有什么比手刃杀父仇人更重要的事,那么除了《九劫不灭天功》,还会是什么?

  可她到底希望林宁做什么呢……


  暂时想不出,不过也没关系。


  如果她所求过分,不答应便是。


  但林宁又感觉,事情怕不会那样简单……


  多思无益,到时候再说罢。


  与方林、邓雪娘等人吩咐罢好生照顾好星月菩萨后,林宁与田五娘单独离开,前往龙门客栈。


  途中,与她说了东方伊人和莫菲之事。


  田五娘闻言微微惊讶,没想到昨夜还有此事,她看向林宁问道:“小宁,你准备如何?带她们去见侯玉春么?”


  林宁点了点头,道:“虽然那位东方大小姐不讨人喜,但她是黑冰台的敌人,敌人的敌人,便是天然的盟友。不过,以防万一,你也一同前往吧,若事有变化,娘子不必留手,皆可斩之。”


  田五娘闻言颔首,却忽地伸出手,抚了抚林宁的头。


  林宁有些懵然的看她,怎么了?

  田五娘温声道:“这些时日,辛苦你了,这般耗费心力。”


  林宁闻言,心头一暖,呵呵笑道:“虽然安爷爷说我肠胃不好,只能吃软饭,但是稍微尽点力,帮帮娘子,为夫还是能做得到的。青云寨是咱们家嘛,不能只让娘子一人出力。再说,我敢这样做,都是因为家里有娘子在,才有底气嘛。”


  田五娘抿嘴轻笑,知道林宁这是在宽她的心。


  以林宁眼下的谋划布局,纵然她剑法高超,甚至可爆发出媲美高品宗师的战力。


  但于大局已非可定乾坤的力量。


  林宁智谋的力量,已经超过了她。


  不过田五娘没有任何不喜,只是心疼林宁的辛苦。


  阿娘宁氏将林宁托付给她,她便要保护他一生一世。


  不管从前,还是现在,还是未来。


  二人相视一笑,不由自主的牵起了手,一道前往龙门客栈。


  东方伊人和莫菲都是一夜未睡,两人拎着连石生的人头在云秦古道边坐着,偶尔说两句话,更多时候是仰望星空。


  都是薄命人,相互依偎着,还能有点依靠,不那么孤独。


  东方伊人这般热心,是指望侯玉春他老子能挺过来,以天剑之威,助她覆灭黑冰台,报仇雪恨。


  莫菲……则不知未来到底会是怎样,孤寂,迷茫。


  然后,两个江湖落寞人,就眼睁睁的看着一对神仙眷侣,携手而来。


  山间清晨的寒意,让二人从里到外,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


  第一百六十四章 转变

  虽然已经松开了手,可见东方伊人仍盯着他看,林宁不解问道:“你总看我作甚?”


  东方伊人哼了声,却同田五娘道:“世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你要小心。”


  田五娘凤眸淡淡看了她一眼,没有搭理。


  东方伊人吃了个软钉子,不过摄于田五娘凛冽之威,居然没有多说什么。


  一行人从西面前往青云寨后山。


  ……


  “你二人先在此候着,免得起了误会。”


  到达后山后,林宁与东方伊人和莫菲说道。


  东方伊人虽颇不满,但被莫菲劝住。


  林宁和田五娘继续前行,田五娘淡淡道:“这位东方姑娘的脾气很不好呢。”


  她自己倒无所谓,却看不惯有人这般待林宁。


  林宁笑道:“她爹是武圣,不管关系如何,也不管她认为有什么深仇大恨,这一点是变不了的。连秦皇都给她三分体面,可想而知,她生活在什么样的环境里。连二被她所杀,大半原因大概也基于此。她要是好脾气,那才是怪事。”


  田五娘浅笑了声,道:“吴姑娘也是金枝玉叶,却是好脾气。”


  林宁呵呵一笑,再度牵起她的手,道:“她们的脾气再好,也没我娘子的脾气好。”


  田五娘闻言,肉麻的想抖开林宁的手。


  这还是头一次听人说,她的脾气好……


  没好气的白了林宁一眼后,到底任由他握着,前往思过崖。


  ……


  “……”


  看着这一对伤风化俗的男女出现,清晨在山崖上练功的侯玉春表示无语。


  林宁松开手,拱手微笑道:“侯兄,今早前来,只为报喜。”


  侯玉春闻言,凌厉的眼眸一亮,难掩激动问道:“林兄弟,莫非你想到医治我父亲的法子了?”


  林宁扯了扯嘴角,摇头道:“不是这个。”


  侯玉春面色瞬间黯淡阴厉下来,寡淡道:“除了这个,我家别无喜事。”


  见他如此,田五娘凤眸登时眯了起来,目光不善的看向侯玉春。


  侯玉春到底机敏,发现不对后,忙拱手致歉道:“林兄弟,实在对不住……”


  林宁摆手微笑道:“任何人遭遇了侯兄的境遇,都会如此,此乃人之常情也。”


  侯玉春闻言,长呼出一口气,看了林宁夫妇二人一眼后,苦笑道:“难得林兄如此体谅,我真是……”实在难以言表,侯玉春叹息一声后,问道:“不知林兄来报何喜?”


  林宁微笑道:“连石生死了。”


  侯玉春脸上挤出的笑容瞬间凝固,双目渐赤,嘴巴哆嗦了下,又使劲抿了抿后,问道:“谁?”


  林宁点头道:“你没听错,就是背信弃义落井下石的那位。”


  侯玉春面色一瞬间变了数回,最后深吸一口气,嗓音沙哑道:“怎么可能?”


  林宁道:“应当是真的。”


  说着,他将魔教教主皇觉前来,和连石生一行遭遇的事大致说了遍,最后道:“皇觉九劫不灭身被破,受了不轻的伤,连石生受的伤更重,身边跟随的番卫也死伤殆尽。”


  “那连老狗如何死的?”


  侯玉春激动万分追问道。


  林宁顿了顿,看着侯玉春道:“是东方伊人和莫菲姑娘合力杀之。”


  此言一出,侯玉春面色再度凝固。


  莫菲……


  良久后,见侯玉春始终没有反应,林宁继续道:“此刻,她二人提着连石生的首级在外面候着,想见你。”


  侯玉春嗓音已经干涩到了极点,声音似笑又似泣,道:“见我?她们何必要见我?”


  话音刚落,田五娘蹙起眉头,看向身后方向。


  林宁一并看去,就见东方伊人和莫菲的身影出现在林间。


  显然,这二人都不是循规蹈矩之辈。


  东方伊人毫无愧色上前,看了眼失魂落魄头都不抬的侯玉春,嗤笑一声道:“小猴子,你就混成了如今这幅模样?”


  侯玉春毫无所动,直到莫菲落着泪,也喊了声:“小猴子……”


  侯玉春身子一颤,缓缓抬起头来,泛红的双目中却是恨意居多……


  莫菲看到这眼神,一颗心都碎成了沙,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口中不断的喃喃道:“对不起,对不起……”


  “够了!”


  东方伊人差点气炸,指着侯玉春质问道:“你还是不是男人?连你都想不到,黑冰台那些野狗会对你家动手,还巴巴的派人去跟连二求援,菲菲就知道?就算她没给程耀华说密道之事,你家能比现在好多少?你自己行事不严谨,如今倒怪起菲菲来,真是瞧你不起!”


  侯玉春满面狰狞痛苦,声音不似人声,道:“是莫云空,出卖了我爹!”


  此言一出,莫菲身子再次一颤,东方伊人皱眉问道:“什么意思?”


  侯玉春恨的几乎咬碎牙,道:“是他给我出的主意,是他,这条打不死的恶狗,看出我爹距离最后一步只剩半步之遥!是他!!”


  东方伊人不知内中还有此事,一时也不知说什么才好,只能强言道:“莫云空是莫云空,菲菲是菲菲。为了你,菲菲已经和她爹闹翻了……”


  侯玉春闻言,几乎惨笑一声。


  闹翻了……


  女儿和父亲闹翻,能闹的多翻?

  侯玉春对天厉声发誓道:“此生必杀莫狗!!不将他碎尸万段,万箭穿心,受尽世间酷刑,我侯玉春誓不为人!!”


  莫菲闻言,面上再无一丝血色,身子摇了摇,若非东方伊人一把搀扶住,几乎就要摔倒在地。


  东方伊人怒极,一把将莫菲手中连石生的人头包袱丢到侯玉春脚下,包袱散开,一颗皓首人头露出,侯玉春见之,再度狂怒起来。


  然而接下来,却见东方伊人将莫菲脸上的薄纱取下。


  侯玉春本不愿看她,可余光还是忍不住瞧了眼,这一瞧,却是怔住了。


  “侯玉春,菲菲为了给你报仇,她一个二流高手,去和连石生拼,为了砍下他的人头,你自己瞧瞧!!你还是不是人?你觉得自己苦,怎不想想菲菲苦不苦?”


  东方伊人一连串的骂声,落在侯玉春耳中,却如炸雷一般。


  他简直不敢相信那是莫菲的脸,那道恐怖骇人的伤疤……


  他双手捂住脸,整个人几乎崩溃,口中发出了如孤狼泣血般的痛苦哀嚎声。


  大恨,是因为大爱……


  对他来说,恨意归恨意,但他仍旧宁愿身死,来换取心爱之人的平安。


  见他如此,莫菲却平静了下来,抬起脚似欲上前,终究没迈出那一步。


  她重新将纱巾遮盖在面前,看着侯玉春道:“我爹欠你的,你可以向他讨还,若不够,我也可以赔命给你,因为我也做了许多错事。你不必在意我受伤,对我来说,这些都不重要了。你……多保重。”


  说罢,她哀绝的目光看向东方伊人。


  东方伊人虽恨铁不成钢,但也不放心把莫菲交给这种状态下的侯玉春,怒哼了声,就要一起离去。


  却见侯玉春哀嚎声顿止,猛然抬起头,看的却是林宁,他一步上前,在田五娘拔剑之前停下,然后噗通一声跪下,不住叩首道:“林兄弟,你是当世神医,你一定有办法给菲菲治伤,求求你,给她治治吧!求求你,给她治治吧……”


  林宁见之,和田五娘对视了眼后,又见东方伊人和莫菲一起转身,东方伊人面色复杂的看着侯玉春,莫菲之前的平静,又被打破了……


  林宁看的心里也有些堵,他轻轻一叹,道:“先前已经看过了,只是以我目前的医术水准,无法帮到她什么。只能用些药,让伤口不至于恶化。至于留下的瘢痕,以及里面切断的经脉……怕至少需要十年时间,才有可能治好。”


  侯玉春抬头看着林宁,大声道:“十年,好好,十年就十年,可以的,我们可以等!”


  林宁抽了抽嘴角,看着侯玉春。


  你能等,可我未必会选这个方向啊。


  医术到了他现在的境界,其实已经足够用了。


  再往上升级需要的功德点数目实在太大,就算有,他也没打算用在《百草经》上。


  但这会儿看着这俩苦命鸳鸯,拒绝的话实在不好出口。


  侯玉春却似乎恢复了曾经的机灵,他见林宁作难,便诚声感激道:“林兄弟你先救我父子二人性命,更冒着得罪黑冰台的风险收留我父子,此等大恩在前,如今又有菲菲之伤……林兄弟之恩德,唯有我父子余生拼死报效方能偿还万一。我侯玉春今日对皇天后土起誓,此生此世,若有半点叛逆,必堕入畜生道,生生世世为豕为犬,难逃屠刀之厄!”


  看着面容激荡,不复之前阴戾的侯玉春,林宁一时没想明白过来,这突然的变化到底源自哪里,难道是伟大的爱情……


  不过不管源自哪里,总归都是好事。


  之前的阴鸷乖戾,着实让人放心不下。


  他伸手虚扶起侯玉春,微笑道:“谈什么效忠、叛逆就过了,两家倒是可以结为兄弟之姓,永为同好之邻。且黑冰台已经知道侯兄父子落脚青云寨的消息,却也不知是如何知晓的,但不管怎样,随着连石生之死,黑冰台与青云寨再无转圜余地。往后,你我两姓就齐心协力,共抗大敌吧。”


  侯玉春闻言,深吸一口气,起身拱手道:“林兄弟如今还不信我,我也知道之前陷入了魔怔,险些走上了邪路。但现在已经清醒过来,林兄弟,一些话就不多说了,且看以后吧……”说罢,又看向垂着眼帘站在那的莫菲,诚心诚意道:“菲菲,我想明白了,从头到尾都是我的过错。你是天真烂漫的性子,我本不该将山门落入绝境时谋生的密道告诉你,太轻佻了,还使得你背负上这种负担。而且,莫云空是莫云空,莫菲是莫菲。我为大丈夫,岂能迁怒于人?菲菲你甚至还让我去寻莫老贼报仇……菲菲,菲菲!!”


  侯玉春话没说完,莫菲却已转身离去。


  东方伊人用看制杖的目光狠狠瞪了侯玉春一眼后,转身跟上前去。


  林宁满面无奈,和田五娘一起低头不语。


  侯玉春茫然的看了圈后,欲哭无泪……


  今日情绪波动着实太大,已让他失去了方寸。


  ……


  第一百六十五章 造化

  见林宁抬眼无语看来,侯玉春手足无措道:“林兄弟,这是怎么了?”


  林宁叹息一声,道:“侯兄,你先冷静下来。以你的智慧,应当能想到,有些事说得做不得,也有些事,做得却万万说不得啊。”(譬如纳妾,嘴上一定要高喊不要不要不要啊!)


  就算莫菲说过让你寻她爹报仇,你自去寻,闷头搞便是,最好无声无息的搞,随你怎么折磨都是你的事,又何苦一口一个莫云空,一口一个莫老贼……


  再怎么说,莫菲也姓莫啊。


  侯玉春闻言登时醒悟过来,“啪”的一巴掌打在自己脑门上,唬了林宁一跳,这力道还不打出脑震荡来?

  侯玉春却满脸懊恼道:“这可如何是好?”


  林宁拍了拍他的肩头,笑道:“不妨事,如今她和东方姑娘都在龙门客栈暂时落脚,你还有机会。”


  侯玉春闻言大喜过望,又再三感激过林宁后,急忙去前去寻找。


  林宁则携田五娘,同去探望侯万千。


  ……


  “小宁,今日之事……”


  未进半山山洞前,田五娘修眉微蹙,有些拿不准道:“我以为,这些人似不大靠谱。”


  林宁哈哈笑道:“其实还好。那位东方伊人,本是个极聪慧之人。她四处勾连动作,目的和皇鸿儿有异曲同工之妙。不过皇鸿儿是为了干掉皇觉,而东方伊人是为了覆灭黑冰台,干掉她爹。当然,她比皇鸿儿更不现实些。”


  田五娘明显不喜欢此女,摇头道:“身份端的过高了些。”


  林宁道:“自幼被人宠着让着,心性又偏激些,难免如此。”


  田五娘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侯玉春之言,你以为如何?”


  林宁摇头道:“人在大喜大悲之下所说之言,往往是靠不住的。所以从一开始,我就没信他那一套。寻常宗师或许有可能投靠一方,甘为走狗。可侯万千何等人物,甚至能强行迈出通圣那一步,这样的天纵奇才,连三大圣地都容不得,堪称武圣之下第一人,又岂是一些恩德就能折服,笼络为门下走狗的?但我们两家,的确有可能结为同盟。这些时日我打听过这位老侯爷的为人,谈不上仁厚君子,但应该是个明白人。”


  至洞口,林宁与田五娘使了个眼色,二人未在多言,一并入了山洞。


  因洞中有林宁配制的香药,毒蛇虫兽蚊蚁都要退避,所以平日里侯玉春纵然外出,也不怕他爹被野兽啃了。


  二人进山洞后,便见一张石床上,面容清癯的侯万千静静的躺在那,身上干干净净。


  侯玉春倒是个孝子。


  林宁上前诊了诊脉,脉象依旧孱弱,但持续不绝。


  体内真气散乱,经脉损毁仍旧严重,残破不堪。


  林宁摇了摇头,道:“还要几年静养……”到底几年,自然由他说的算。


  然而就见田五娘凤眸微睁,目光有些惊诧的看着侯万千两眉之间,也就是传说中人体最神秘的上丹田所在。


  田五娘极少露出这等神色,林宁见之心头一沉,问道:“怎么了?”


  田五娘抿了抿唇角,道:“老侯爷上丹田处,孕着一缕至精至纯的剑元。这缕剑元……应该是极于剑道者成圣之后,才能孕出的剑元。我的天诛剑,都为其所慑。”


  林宁唬了一跳,忙问道:“真的假的?老侯爷成圣了?”


  田五娘摇了摇头,道:“还没有,但是,已有了成圣之基。”


  她目光颇为复杂,从小她对剑就有天生的感悟力。


  宁氏带上山的高品剑法《七星剑决》,非剑心通明者不可修练。


  师父林龙和她爹田虎都尝试过,却毫无头绪。


  唯有她,无意中第一眼看到,便见一光人在秘籍上舞剑。


  人人都夸赞她剑道天赋绝顶,天下罕有。


  但此刻她心中明白,论剑道天赋,她怕是不及眼前这位老侯爷。


  太恐怖了……


  林宁眼眸转了转,道:“娘子,既然这缕剑元如此了得,你何不感悟一番,若能有些进益,就算是我收的诊费了。”


  田五娘闻言虽然犹豫,却也大为意动。


  作为一个极于剑道者,再没有什么,比参悟最高剑元,更让她向往之事了。


  林宁见田五娘犹豫不决,笑道:“这有什么的?就算侯玉春在此,我也一样这般提议。你和他爹都得了剑冢传承,算是同出一门。他是长辈,指点一下后进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


  田五娘被林宁的胡言乱语说服了,但总还是觉得在做坏事,咬了咬唇角,微微白了眼还在一旁起哄的林宁,然后迈步向前,伸出右手,悬于侯万千的眉心上方,一束清光自掌心而落,接触在侯万千额前。


  感悟着由剑冢一脉传承修至最高境界的绝世剑元,田五娘面色渐起凝重之色,但眼角的那抹化不开的惊喜,却意味着她必然大有所得!

  时间一点点过去,就当林宁认为快要差不多了,田五娘大有收获时,异变陡生!!


  一道散发着浓烈白金光芒的剑形光元,从侯万千眉心间瞬间破出,速度奇快,在林宁与田五娘都未反应过来之际,一下进入了田五娘掌心!

  田五娘身子一震,身形连退三步,嘴角溢出一抹殷红来,面色瞬间惨白。


  林宁见之大惊,一步上前,可还未触碰到田五娘,就被一股极为锐利的剑意刺伤,闷声退下。


  “小宁莫急,我无事!”


  见林宁受创,田五娘强压下体内几欲沸腾之剑意,开口安抚道。


  林宁闻言,仔细看了看田五娘后,不再莽撞行事。


  取出银针先为自己连扎数针后,再看田五娘,就见她盘膝而坐,天诛神剑悬于头顶,绽放出道道清光,笼罩于她。


  而侯万千……面色却黯淡了许多。


  林宁眨了眨眼,猜到了一些可能,扯了扯嘴角……


  寻思了稍许,便上前用极高明的手段,散去了先前做的一些手脚……


  施针没一会儿,侯万千的气色就恢复过来,甚至比先前还要好些,见之,林宁方松了口气。


  他一边等待着田五娘好转,一边又有些担心侯玉春突然回来……


  不大好解释啊……


  好在,半个时辰后侯玉春还未回来,面色恢复稍许的田五娘却缓缓睁开了眼,面色复杂愧然。


  林宁小声问道:“怎么回事?”


  田五娘摇了摇头,道:“这道至精至纯的剑元应该是老侯爷昏迷之后自然而生,但还未能‘认主’,再加上老侯爷体内剑意真气散尽,暂时无法维继供养,这道剑元不能继续成长,时日一久,还会消散于天地间。正巧这时……”言至此,却说不下去了,总有一种做贼的心虚愧疚感。


  林宁却听明白过来,眨了眨眼道:“正巧你以剑意揣摩它,这道剑元为了继续壮大,就弃暗投明,改换了门庭?”


  田五娘沉默了稍许,点了点头。


  林宁乐的差点没笑出声来,不过他知道,田五娘和他这个没什么信仰的人不同,以义字为重,侯家父子没负青云前,她这样做,心中实有一道坎儿难过。


  林宁正色道:“娘子不需多虑,旁的不说,若无我青云,侯家父子绝活不到现在。本来咱们是施恩不图报,救了他们,以后能给黑冰台添点堵就是好事。可如今阴差阳错出了这等事,我们也不算占太大的便宜。大不了过些时日,我将侯万千救醒便是。”


  田五娘闻言,有些为难道:“可是先前人家已经将倚天神剑交给了我们,作为交易……”


  林宁呵呵笑道:“等侯万千醒来,再还他便是。另外,以后可多帮帮侯玉春。而且等侯万千醒来,应该还能练出第二道剑元。你也说了,若无人维持,这道剑元慢慢也就散了去。与其浪费,不如由你收起来……娘子,有何好处没有?这样了得的剑元到手,你是不是很快就能到武圣了?”


  田五娘心中本闷闷,闻言忍不住横了林宁一眼,道:“这毕竟是老侯爷生出的剑元,虽然他与我剑道出于一脉,但其实也有不少大不同之处。所以这道至精至纯的剑元,我只能不断的去参悟,却不能夺之为基。不过,除了能让我剑道大进外,我感觉有了这道剑元,我的万剑归宗剑法威力将会大幅升高……”


  林宁微微吸了口凉气,但眼睛却愈发明亮,缓缓道:“你先前爆发那一式,已经可以抗衡高品宗师了!”


  田五娘点点头,道:“应该还会再强些,不过……”


  “不过什么?”


  见林宁嘴巴都合不拢了,田五娘摇头言道:“我本身功力太低,原本一日可连发三式万剑归宗,若以此剑元催发,怕只能施展一式……”


  林宁闻言,虽难免失望,不过却知道如何说话:“没关系,这一式比寻常高品宗师一百式都强,算是我山寨最强的底牌了!”


  田五娘凤眸中闪过一抹狡黠,又道了声“不过”。


  林宁有些慌了,难道连一式都发不出么:“又不过什么?”


  就听田五娘轻声笑道:“不过,托夫君用朱果炼成大造化丹的福,我不日就要突破中品宗师了。到那时,应该能发出三式最强万剑归宗。小宁,从今往后,你尽管去做你想做之事吧。武圣不出,我都能护你无恙。”


  ……


  第一百六十六章 姐夫不哭

  “这一封书信来的巧,天助黄忠成功劳”


  青云寨北山墨竹院听雨轩下,林宁躺在竹椅上,闭着眼,哼着前世喜欢的戏调。


  在他身旁的小竹椅上,小九娘与他一般姿势,连二郎腿都一模一样,哼的却是林宁之前教她的小调


  “人海啊,茫茫然,随波逐流,浮浮沉沉”


  林宁侧脸睁开一只眼看去,就见小九娘挑着眉头,一脸陶醉的哼唱着。


  他忍俊不禁笑出声来,小九娘一下警觉,张开大眼睛看到林宁在笑她,一下害羞起来,猴到林宁身上,不依的扭了起来。


  林宁回想着她方才传神的表情,哈哈大笑一阵后,求饶道“我错了我错了,再不敢笑你了。”


  闹了好一阵后,女侠小九娘才放过了山贼恶霸,不过女侠神圣的表情没维持许久,便又笑眯眯的看着林宁,脆脆甜甜问道“姐夫,今儿怎么不忙了呀”


  林宁双臂枕于头下,乐呵呵道“忙了这么久,都没好好和我家小九娘玩耍了,所以今儿特意休沐一日,和小九娘玩耍啊。”


  “真的”


  小九娘一张脸上堆满了惊喜,大眼睛放光道。


  林宁笑着点点头。


  小九娘这下激动了,道“姐夫啊,咱们去沧澜山捉鳖精吧小南说,鳖精汤超级超级好喝”


  “”


  一阵无语后,林宁奇道“她怎么知道”


  小九娘隐隐崇拜道“小南姐姐如今愈发能吃了,可是如今后山的猎物都不多了,而且她一进后山,那些猎物远远的就跑开了,所以她就开始在沧澜江里寻吃的。小南姐姐吃了好多鱼虾,她现在身上随时都带着一口锅,饿了就往江边一支,一边捕鱼一边煮着吃。小南姐姐说,老鳖精最管饱,汤最浓也最鲜美”说着,狠狠吞咽了口口水后,看着林宁期待道“姐夫啊,咱们去捉鳖精吃吧”


  林宁扯了扯嘴角,道“小九儿,正常的小孩子是不能喝老鳖汤的,容易闹肚子。咱不能和小南比,她正和你姐姐练功,姐夫我都吃不过她。而且,老鳖汤只有她这种一直吃不饱的孩子才觉得香,其实油腻腻的,一点不好喝。”


  “啊是么那算了吧”


  小九娘言不由衷的说道,之前宁南南对她吹的天花乱坠,先入为主下,放弃总是有那么点不甘。


  看着小九娘噘起的小红嘴,林宁笑道“老鳖汤就算了,不过我们可以去野炊,姐夫亲自给你做好吃的,保管你爱吃,好不好”


  小九娘转嗔为喜,小脸笑开了花,连连点头道“好”


  林宁伸手道“拉我起来,咱们先去给春姨说一声。”


  小九娘双手拉住林宁的手,鼓足气力,用力将林宁拉了起来。


  看她挣的小脸通红,林宁哈哈大笑,将她抱起放在肩头,在小九娘咯咯欢笑声中,一起去寻春姨。


  墨竹院东厢内,春姨正和邓雪娘在话着家常。


  春姨半喜半忧道“早年间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宁儿,也不合群,一个人心里总是抱着恨。当时我每天夜里都睡不着,心想万一哪天我死了,留下他该怎么活呀那时你们又都不待见他”


  邓雪娘不乐意了,道“还要怎么待见能忍着他就不错了。别看他现在好了,可提起以前的事,我还得骂一声王八蛋”


  春姨脸上发烫,不过还是维护自家孩子,道“男孩子嘛,小时候不懂事自然顽皮一些。你没听山寨里的老人说男娃小时候不淘气,长大没出息”


  邓雪娘对这等歪理嗤之以鼻,但也不能睁着眼说瞎话,否定现在的林宁,她嘟囔了句“许是林家祖坟上冒了青烟儿,把这孩子给呲醒了。”


  说罢,她叹息一声,道“如今你可如意了,可祸祸我家却不得安宁。你说妮妮这孩子到底是怎么了莫非是被鬼迷了心窍不怕你恼,我还真找妙秋师太看过,可人家说妮妮好着呢。”


  春姨闻言气个半死,骂道“我看你才是被鬼迷了心窍,无眼鬼你也不想想,当初妮妮受了伤,小宁去给她治,伤在那里,都到了那样的地步,两孩子还能怎么办得亏妮妮心里是喜欢小宁的,小宁也长大了,不然你才要更头疼。”


  邓雪娘闻言怔了怔后,忽地出了一身的冷汗。


  要是林宁还是从前那样的性子,那她娘俩儿估计连活路都没有。


  不止青云寨,这千里沧澜山估计都会流传起周妮妮腚上开花,小郎君妙手掏菊的流言来。


  真要那般,周妮妮还不得生生被逼死

  春姨见她明白过来,便开始兜售她的下一步计划“四当家,你看,事情都到这一步了,妮妮这孩子也是死了心跟小宁,除了小宁,她也看不上别个,所以咱们两家什么时候把事给操办了”


  邓雪娘登时没好脸子了,道“办什么说不定哪天妮妮就清醒了,哪个缺心眼儿的愿意给人上门当妾”


  春姨不疾不徐的提醒道“咱们都是一家人,相识多年,所以我才好心这么一说。四当家,如今山寨里来的好姑娘越来越多了。我前儿才知道,那什么学宫的博士,居然是齐皇的大女儿,真正的金枝玉叶当然,人家这般身份自然不可能到咱山寨里来。可你是过来人,你看看她看小宁的眼神,难道就看不出什么来她且不说,你看看那位叫玲珑的小道姑,哎哟,真是乖巧的让人心疼。一口一个小哥哥,真是让人心疼。对了,还有那魔教圣女,那闺女啧啧啧。”


  这位,春姨都不好说什么了,忒主动,也忒热情。


  和她以往认识的所有女孩子都不同


  她每提起一人,邓雪娘的脸就黑一分。


  等提到皇鸿儿时,邓雪娘心口已经疼的说不出话来了。


  要是能打的过惹的起,她早去撕扯皇鸿儿的脸皮了,哪有姑娘家这样的


  可又想起她自己的姑娘都上赶着倒贴,又如何能寻别人的不是


  更何况她打也打不过人家,背景势力更是远远不如。


  真要让皇鸿儿那样的魔教妖女也进了林家门儿,那到时就是她加上她那个傻女儿一起都不是对手啊。


  好在有春姨“安慰”“所以说啊,早点进门儿,就占个姐姐的名分。到时候有我和五娘压着,照看着妮妮,还能让她吃了亏去你要是再耽搁,眼睁睁的看着别个一个个的进门儿,先生了孩子,到那时就要坑苦妮妮喽四当家,咱们认识那么些年,妮妮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我还能哄你”


  邓雪娘闻言大为意动,正好这时,林宁扛着小九娘一起嘻嘻哈哈进来。


  小九娘很有礼貌,进来后就顺着林宁的胳膊滑了下来,给两位长辈问好。


  林宁却随意的多,见邓雪娘黑着一张脸也不在意,打了声招呼便准备带小九娘去江边玩一天。


  就听春姨道“先别走,我正和你雪姨商量你和妮妮的事。”


  “我和妮妮的事”


  林宁闻言一怔,问道“什么事”


  “啪”


  邓雪娘气的差点原地爆炸,一巴掌拍在身旁小几上,声音大的唬人一跳,就听她激动道“小宁,你打算不认账”


  见林宁皱起眉头来,春姨忙拦住她,道“是我话没说清楚,你急什么”又对林宁道“你和妮妮都不小了,如今你身边好姑娘出现了一个又一个,但你得记住,妮妮是第一个,这个顺序不能乱。”


  林宁头大道“春姨,这事有你和五娘做主就好。”


  邓雪娘气道“我们妮妮就这般不重要”


  林宁叹息一声道“按规矩不就是如此吗”


  春姨拦下邓雪娘,笑道“我这边当然没问题,五娘那里也向着妮妮,这些时日山寨里忙的人心惶惶的,压的大家都有些闲话了,也该寻个由头乐呵乐呵。再者,你不和妮妮把事办了,然后好好对人家,你雪姨这颗心就一直放不下。只要把事办了,你雪姨看到你们过的那样好,也就放下心了。”


  说着又去嗔怪邓雪娘道“咱们又不是那些高门大户,讲究什么妾上不得台面,给主母立规矩,任打任骂,让人瞧不起。在咱们这里,多个人就是多个家人。妮妮又一直服她五娘姐姐,除此之外,其她的又能有什么不同”


  邓雪娘真是被春姨这张嘴给说的没脾气,也认了,竟流下泪来,道“这都是命啊,还能怎么办往后只能求你多照看着妮妮些”


  春姨听她终于松了口,心里大喜过望,面上更是亲切的不得了,拉着她的手道“诶诶,以后可真就成了一家人喽”


  邓雪娘恨声道“倒是随了你的意了”又问林宁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娶妮妮过门儿”


  林宁眨了眨眼,想了想,轻声问道“明明年”


  这下别说邓雪娘,春姨都不乐意了,啐道“滚滚滚滚带着小九儿去混闹去吧,对了,把妮妮也喊上。三天后,你们俩就成亲”


  林宁被骂的狗血淋头的出了门,看他垂头丧气的样子,对于纳妾还不大理解的小九娘同情道“姐夫啊,你好惨。”


  林宁叹息一声,道“是啊,姐夫好惨。”


  小九娘同情的抱了抱他,道“姐夫受委屈了,不哭不哭”


  林宁满脸坚强,“惨笑”一声,道“没事,姐夫是男人,再大的委屈,也绝不会哭。”


  大王令我来巡山


  第一百六十七章 五百年一出


  沧澜江边。


  不远处,田五娘盘膝坐一青石上,天诛剑悬浮头上。


  一道道高深玄妙之剑意,散发的清光笼罩着田五娘,让其看起来仿若九天神女。


  原本田五娘是在自己的练功密室内练功的,却被林宁和小九娘一起“请”了出来。


  林宁直言,不愿让她成为武圣那样一心大道淡漠人生的怪物。


  小九娘不敢说姐姐什么,只会连连点头。


  田五娘拗不过林宁,只好来到这边继续揣摩那道至精至纯的无上剑元。


  但也答应了,一会儿会吃林宁请的东道……


  林宁正和兴致勃勃的小九娘在奔腾的江水里捉鱼,小九娘自然不能下水,所以骑在林宁肩膀上,指挥着他在江边近水区东奔西跳,用一根木叉叉鱼。


  再往里的深水区里,一头身躯娇小的人形暴龙,根本视奔腾的大江如无物,手里拎着两个缸大的老鳖,嗷嗷叫的江水震颤。


  在江边,身量火爆的一塌糊涂,面容却如小女孩般精致的周妮妮,和干干净净文文静静的玲珑小道姑正蹲在水边洗一些野果野菜,顺便捡一些小虾,偶尔也抬头看看江水里的三人,抿嘴一笑。


  在流民遍地,漫天烽火将起,整个天下都陷入焦躁不安隐隐狂暴血腥之时,此处的安宁,着实让人心醉。


  在距离此处不远,同样有一伙人,人数不多,只有三位。


  已经迅速恢复往日神采的侯玉春身上的气势已经能与东方伊人分庭抗礼了,很显然,降伏心中贼,又凭借着朱果之效,他已经成功迈出极重要的一步,成为了一名宗师。


  此刻遥望着林宁背着小九娘玩闹,入秋的天还摇着一把折扇,啧啧叹道“我这位小兄弟,真是会生活啊。”


  东方伊人似看不得这样的场景,哼了声,道“他狗屁事也没有,就是有也是自己造的,自然无忧无虑。”


  此处所指,是青云寨收留难民之事。


  这种事,当世十个人里,有九个半是完全无法理解的。


  侯玉春懒散一笑,道“狗屁事没有?你难道不知道我这位小兄弟的过往?嘿嘿,菲菲你别看我之前混帐,虽然近来遭逢大变,我心智偏失,但除了迁怒于你外,我也没做太多混帐事。可我这位小兄弟,当年可了不得。你们别看他现在和青云寨的大当家琴瑟相和,恩爱之极,但从前……啧。不过,这也是我真心钦佩他的地方。自知有错后,说改就改。而且……胸中有大丘壑,我不如他太多。”


  东方伊人奇了“小猴子你平日里看起来放浪不羁,上到王侯子弟,下到贩夫走卒,和谁都能交好。可我一直以为你这人最是骄傲,不是虚在表面的骄傲,是骨子里的骄傲。什么黑冰台四杰,什么年轻一辈第一人,什么时候被你看在眼里?怎么那小山贼就这样让你看重?”


  侯玉春脸上的笑容淡了淡,不过感觉到胳膊被身旁女孩握了握后,面上便重新浮起不羁懒散的笑容,没和一个性格偏激自幼被宠坏的女人较劲,何况这个女人对他还有大恩……


  他摇头道“小山贼?单凭他一手独步天下的医术,这天下有资格这样叫他的人,就并不多了。更何况,他做下的那些事……格局之大,远不是曾经的我能理解的。”


  东方伊人简直受不了了,一脸嫌弃道“不就是救了你们爷俩儿么,你感恩就感恩,这般吹捧恶心不恶心?”


  侯玉春许是站累了,干脆在江边席地而坐,不过待坐下后,发现身边居然可以依靠。


  他回头与那张蒙着薄纱的脸对视了眼,暖暖一笑后,将头枕在对方身上,看着滔滔江水,道“他若只是收容流民趁机扩张实力,我不会称赞什么。他若是只是脑子进了沧澜江水,想做个烂好人,拿山寨之财去贴补流民,我更不会多说什么。可那位爷,却将收容进来的几千人组织起来,让他们心甘情愿的辛苦劳作,更难得的是,还能让这么些人,心往一处使。那个诉苦大会……啧啧,别的不说,比你爹都高明不知多少倍。”


  “啪!”


  一个石子疾射而来,却被侯玉春用折扇随手挡开。


  他没管东方伊人的怒视,继续乐呵呵道“你还是没理解我的意思,你现在只看到了二三千人,可我却看到了二十万、三十万甚至两百万,三百万乃至更多。他这套法子,在三国相干无事风调雨顺的盛世之年算不得什么。可在如今天灾连连即将战火连天的大灾之年,却真真能要人亲命啊,包括你爹的命。”


  此言一出,东方伊人登时变了脸色。


  她是极聪明,但正如侯玉春所想,偏激的性格和自幼生活的氛围,让她的格局其实有限。


  只是又不妨碍她对此事的极大关注“你什么意思?就凭那些难民?”


  侯玉春理解东方伊人对难民的不屑,因而解释道“难民和兵卒,其实没有本质的分别。而青云寨的这些难民,和世间第一流强兵,相差也不会太大。”


  东方伊人更不能苟同了,道“就凭一群连衣裳都穿不起的流民?”


  秦国的虎贲强军有多强,她是亲眼见过的。


  一千铁甲带强弩,布阵围杀宗师,几乎没费太大的代价。


  青云寨三千流民加一起,都不够宗师屠的。


  侯玉春耐心解释道“所谓强军,不止是军备兵器之强,更重要的是军心。人心,是这个世上最复杂的东西。而能使人心向齐者,无不是绝代人物。兵甲可以想法打造或是买到,军阵可以训练得到,可军心……”


  东方伊人已经明白了,但依旧不可思议“他是如何做到的?”


  侯玉春呵呵笑道“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我想要报仇,只靠我侯家爷俩儿不成,就算我爹醒来,甚至成就了剑圣,可只我们爷俩儿,也打不过黑冰台那群王八贼羔子,势单力薄啊。若是投靠别家……不管是皇城司还是稷下学宫,谁敢真用我们?我这小兄弟或许也会防着我们爷俩儿生乱,但一来他救了我们的命,二来和我们有共同的敌人,也知道我们对黑冰台的仇恨,所以他就是最佳人选。”


  东方伊人目光不善的看着侯玉春道“你的意思,是劝我也留下来给他卖命?”


  侯玉春挑了挑眉尖,提醒道“只靠你自己,能报得了仇吗?”


  东方伊人闻言,哼了声,又遥遥瞥了眼还在背着小九娘疯玩的林宁,道“靠我不行,靠他就行?”


  侯玉春用不加遮掩的目光遥望着林宁,轻声道“我爹曾告诉过我一句话,现在才觉得真有道理。”


  不等东方伊人追问,他就道“人呐,看清楚别人难,看清楚自己更难,最难的,却是要有自知之明。明白了自己的位置,再看清别人的位置,许多事就简单明了了……经历了这么些事,我此刻才明白我爹这句话。大师姐,我们都是聪明人,但我们都是某一方面的聪明人。我们可以闯荡江湖,可以扬名立万,可以给黑冰台和秦国找许多麻烦。但这些麻烦,都是无足轻重的,伤不了大秦的根本。这一点,你认可不认可?”


  东方伊人沉默了稍许后,道“我也没想过伤大秦的根本,我想要的,只是覆灭黑冰台!杀尽那些狼心狗肺无情无义之辈!”


  侯玉春感觉到身后身子的颤栗,反手握住了一只有些冰凉的手,暖了暖后笑道“其实都是一回事。但就算我爹成了剑圣,顶多也只能抗衡东方青叶。黑冰台其他人,却很容易把我们几只小虾米杀掉。相信我,成不了事的。如果你真想报仇,就收敛收敛你的性子,和我一道,加入青云寨,或者……成为他们的盟友,帮我这位小兄弟早日成事。他成功的越早,黑冰台覆灭的也会越快。你若看不清这一点,就早早下山吧。”


  东方伊人气急反笑道“就没见过你这么忘恩负义的?你和你爹陷入绝境时,谁出手救的你们,又是谁指点你来这求救的?菲菲被人骗,谁带她一路紧追,想来报信,又是谁带她一起杀了连石生?如今你赶我?”


  侯玉春哈哈笑道“大师姐你别恼,你放心,你的恩德,我侯家铭记于心,纵然以后以命相还又有何不可?只是你若不信青云寨,留下来必然要生事端,最后只会亲者痛仇者快。”


  东方伊人奇道“我是惹事精不成?好端端的,怎会生事端?”


  侯玉春呵呵笑道“如我们这样出身的人,除非遭遇大变,否则怎么可能看得起一窝山贼?我是遭遇了许多事,见了许多事,又想了许多事后,才终于悟了的。如今我是真觉得自己不如我那位兄弟,可大师姐你还不同。你居高临下的说话姿态,会引起许多不必要的麻烦,都是习武之人,反而容易结仇。”


  东方伊人哼哼两声,难得没有反驳,顿了顿,又看了眼已经背着小九娘上岸的林宁,问道“就他,果真能成事?”


  侯玉春呵呵一笑,仰起头看着蔚蓝苍穹的元卷云舒,轻声笑道“越是聪明的人越自负,我怎么说,你其实都不会信。不如就在龙门客栈住些时日,亲眼看看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以你之聪慧,看后自然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了。五百年,未必能出一啊。碰到这样的人,是你我之幸……”


  然而此刻,侯玉春认定五百年才能一出的人杰,此刻看着舞着两只老鳖将一套霸王拳耍的虎虎生威的宁南南,正毫无风姿可言的仰头大笑着……


  ……


  大王令我来巡山


  第一百六十八章 赶走

  一股股诱人的香味从上游飘了下来,东方伊人看着将头枕在莫菲怀里的侯玉春,恨铁不成钢的瞪了莫菲一眼。


  她都想不通,前日分明已经表现的那样决绝了,怎么到头来被这只猴子关门一哄,就哄成了这般模样?


  她更后悔,前儿晚上主动出门,把空间留给二人,直到很晚才回去。


  若是一直待在屋里,她一定不会让莫菲被人哄成这般傻样!


  见莫菲歉意的回了她一眼,纱巾下那道伤口又隐隐可见,东方伊人没了教训她的心思,见不惯侯玉春那副浪样,正好嗅的香味实在诱人,便道:“我倒要去见识见识你口中五百年一出的人杰,到底长着几颗脑袋!”


  说罢,一步纵身,朝上游疾驰而去。


  “诶……”


  侯玉春只来得及叫一声,可东方伊人的身影早已远去,转眼就到了人家跟前。


  “小猴子,不用担心的,大师姐特别聪明,每次我犯错都是她帮我挽回的。连石生其实也是她杀的,不过让我取了人头……”


  莫菲声音轻柔的说道,目光如水。


  侯玉春闻言,有些紧张的眼神也放松下来,摇头笑道:“我不是紧张她犯蠢惹祸,而是怕她太聪明了,最后反被聪明所误。”


  “怎么说?”


  侯玉春呵呵道:“她的身份大家都知道,所以不管她因为她娘的死对黑冰台和东方青叶表现出怎样的憎恨,大家依旧让着她。这样的环境中长大,她只表现出此时的刁蛮,已经是极聪明的人了。但是,就算如此,这世上也不会每个人都让着她,尽管绝大多数都会。”


  身为武圣独女,其地位之高,绝对不是寻常一位公主能比的。


  别看三国即将大战,可就算彼此打出狗脑子,东方伊人不管前往哪国,都会受到格外的礼遇,尤其是受到严密的保护。


  即便她杀了连石生,可是除非东方青叶亲自定罪出手,否则杀连石生的,只能是魔教教主皇觉和青云寨。


  这个世界,本就不公平。


  莫菲若有所思道:“你是说,青云寨的人不会让着大师姐?”


  侯玉春反问道:“青云寨有让着她的必要吗?”


  黑冰台连证据都不要就大张旗鼓要灭了青云寨,青云寨还需要反敬着黑冰台?

  莫菲提醒道:“连石生要是不死,青云寨很快就要有极大的麻烦的。”


  侯玉春抽了抽嘴角,道:“要不是她让我来青云寨寻林兄弟,青云寨本来一点麻烦都不会有……不说这些了,菲菲你知道么,前日林兄弟又去给我爹施针之后,我爹的气色看起来好了许多。林兄弟还说,照这个进度下去,或许用不了太久,我爹就能醒来了!”


  莫非闻言高兴道:“真的?侯叔叔要是能早点醒来就好了……”不过随即,目光又黯淡了下去。


  侯玉春何其聪慧,他笑着安慰道:“你放心,我爹是有大智慧的人,比我强太多,他分的清恩怨是非的,绝不会迁怒于你。”


  但有一言他没说,莫菲虽无事,她爹莫云空却一定有事……


  侯玉春敢保证,那个老杂碎死之前身上找不出一块好肉来。


  他爹侯万千自然不会干这等事,以那位素来的风度,万千仇恨,也只一剑斩之罢了。


  在他眼里,莫云空算根鸡毛。


  可他侯玉春却要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当然,这些话他自不会傻乎乎的说出来。


  正如林宁告诉他的那样,有些事能做,却打死也不能说。


  非但不会说,反而要做出前尘往事尽付云烟的佛系姿态。


  而莫菲不知是真的信他还是故意将头埋进沙子里假装信他,总之,没有说出任何让他为难的话。


  真是好啊……


  枕着心上人,眺望着远方,遥遥看着东方伊人似乎在吃瘪中,侯玉春呵呵乐出声来。


  他侯玉春都要舍下身段主动追随之人,岂会容让一个武圣之女?

  ……


  “请我离开?林小宁,你脑子清醒不清醒?”


  东方伊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咬牙质问道。


  林宁一边操弄着自己的烧烤摊子,一边无奈道:“东方……哦不,穆姑娘,咱们之间顶多是一些公事上的往来,并无太多私谊。现在是我的家庭聚会,我这个人公私分明,不喜欢公事掺杂进家事里。所以如果你有什么事,等我回到客栈里,一定以礼相待。”


  东方伊人心里一万句哈卖批,怒道:“我就是进秦皇皇宫,也没人敢赶我走!”


  林宁好奇道:“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他们畏惧你是东方青叶的女儿……”


  “放屁!谁是那个恶贼的女儿?”


  东方伊人暴怒斥道,说着,手探入袖兜中,似要取兵刃。


  她本宗师,气势爆发下,还是颇为骇人的。


  然而正这时,却听到一道清脆的剑吟声,一下就击破了东方伊人聚起的气势。


  林宁往后摆了摆手,然后同东方伊人道:“并没有羞辱你的意思,但是穆姑娘能有如此超然的地位……罢了,说这些没趣。只是想请穆姑娘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不要意气用事,我们不是敌人。”


  说着,他给了已经走到身边的田五娘一串烤的焦黄的烤鱼,一改清淡微冷的声音,柔和道:“尝尝我的手艺,你要是再不来,小九儿和南南都要把炉子也吃了。”


  田五娘闻言,抿嘴笑了笑,从林宁手中接过烤鱼,然后凤眸微冷的看了眼东方伊人后,转身离去。


  她虽然不知道林宁到底想做什么,但她看得出,对这位,林宁没有敌意,反而在谋划着什么……


  而对面,东方伊人看着其乐融融充满欢声笑语的一家人,一直充满复仇心思的心里,不知怎地,被一股浓浓的孤寂冰寒充斥起。


  平生第一回,她感到了孤独。


  又不由想起娘亲在时的温暖,一刹那间,泪水夺眶而出。


  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一个十九岁的小姑娘……


  就当泪水模糊了眼睛时,却听到一声叹息声传来:“唉,就没见过这么馋的姑娘,不给吃的还掉眼泪。怕了你了,给你给你……”


  然后就见一串烤的金黄诱人的烤肉递到眼前,虽然内心十分想一巴掌将这羞辱她的烤肉给打飞。


  可又不知为何,她真的舍不得……


  看着眼前这个平生以来第一个敢不客气驱赶自己的少年,看着这一串平生以来头一回见到的烤肉,看着他们温暖幸福的家庭聚会,从来都为仇恨而活的东方伊人,被触碰到了压在心底最深处的心弦……


  含着泪接过那串烤肉后,东方伊人深深看了眼面前笑的极其纯净的男人,转身离去。


  ……


  “小宁……”


  黄昏时分,今日的家庭聚会才散,回家的路上,林宁与田五娘独行,就听田五娘唤了声。


  林宁牵着田五娘的手,应道:“嗯?”


  田五娘轻声道:“我可能要收回之前的那句话,因为我怕我做不到。”


  林宁闻言大为好奇,顿住脚看田五娘道:“哪句话?”


  田五娘道:“就是那句:从今往后,你尽管去做你想做之事吧,我能护你无恙……”


  林宁摸不着头脑,问道:“怎么了?”又笑道:“我真的肠胃不好,只能吃软饭。”


  田五娘没笑,垂下眼帘轻声道:“你若再招惹一个武圣之女,收她进房,那她爹无论如何都会来找你麻烦,多半想要一掌打死你,我拦不住一个武圣的。”


  林宁闻言,哈哈大笑起来,笑的兴奋之余,居然一把将田五娘抱了起来,不顾田五娘的微微挣扎,笑道:“我一直以来,都担心你练武练的淡漠了性情,如今看到你这般,真的高兴之极!”


  田五娘到底比某弱鸡强大的多,身子一转,就从弱鸡怀中挣脱,忍不住横他一眼,道:“我不是吃醋,只是你为何要招惹那位东方姑娘?她比吴博士更棘手。”


  林宁闻言笑了笑,道:“再重申一次:五娘,其实就我个人而言,此生有你已经足矣,我实非好色之徒。但生活中总会有个各种各样的意外发生,譬如妮妮受伤那件事……但无论如何,想进林家门儿,一定要得到你的点头才行。”


  田五娘凤眸中闪过一抹俏皮,道:“那明儿妮妮就要过门了,我现在说不同意呢?”


  林宁一摆手,道:“迟了!”


  田五娘虽凤眸中闪过一抹满意的笑意,却嗔恼道:“那你还说!”


  林宁哈哈笑道:“别以为我是怕老婆的鼻涕虫,你答应过的事,再想反悔可就迟了。再说,若如此,妮妮成什么人了?我连这点担当也没有,娘子你干脆早点蹬了我拉倒。”


  话虽如此,却霸道的牵起了田五娘的手,一起往山下行去。


  田五娘抿嘴轻笑,却没有再挣扎。


  落日的余晖,将整座青云寨笼罩在晚霞中。


  袅袅升起的炊烟,显得格外的安宁祥和。


  “娘子……”


  “嗯?”


  “晚上也别练功了,我们趁热打铁,今晚继续。”


  “……继续什么?”


  “当然是去魏城那边啊,娘子以为继续什么?”


  “……”


  “哦~~”


  “……”


  “哈哈哈,别掐别掐!看来是时候突破宗师了,不然夫纲不振,影响和谐生活。”


  “你行吗?”


  “走着瞧!”


  ……


  大王令我来巡山


  第一百六十九章 大干一场


  林宁说今晚升宗师,并非信口开河。


  废掉了魔教教主带来的功德点,丰厚的超乎想象。


  林宁不知道这位魔教教主到底做过哪些天怒人怨的事,或者整个魔教做的坏事都扛在了他的头上,又或者是阻止了这位魔教教主在即将到来的乱世里为祸苍生,因此功德无量。


  总之,皇觉被废之后,他系统内的功德点,瞬间暴涨到十万五千多点。


  数额前所未有之巨大。


  当然,这其中还包含有劝说青龙改邪归正的功德点。


  如今每一时每一刻,天道内的功德点都在缓缓增长着,林宁甚至摸不清它们到底来自哪里。


  是山寨仍旧不停的救助流民带来的,还是青龙改邪归正后,少祸祸了蜀中百姓带来的……


  既然摸不透,林宁索性不去理会,只遵从他的人生信条:但行好事,莫问前程,顺其自然就是。


  ……


  青云寨墨竹院后山密林中,林宁得意的看着田五娘,道:“先前修练《乾坤劲》,我已经打通了九十多处生死大穴了,距离一百零八处生死大穴贯通,不过十几处的缺口。我没想到,就算转修《长生龙象神功》,这些底子还能继续用,省了好大一笔……气力。”


  《乾坤劲》练至融会贯通成为一流高手才才不过需要几百点功德值,《长生龙象神功》练至小有所成就已经需要三千五百点,练至融会贯通境,也就是突破初品宗师境,足足需要十万点功德值。


  所以省下的自然不是功德点,而是疼痛。


  若非有《乾坤劲》打底子到一流高手境界,他就算有功德点,一时间也不敢贸然突破成宗师,因为比分娩都要痛百倍,仿佛连灵魂都会被撕裂的剧痛,估计会直接要了他的命。


  饶是有一流高手的根基打底,然而当林宁耗尽功德点,将《长生龙象神功》升级到融会贯通境界,身上出现了一龙一象环绕,龙象齐鸣时,脸色也惨白的几乎没了人形,整个人都在颤栗着。


  田五娘虽颇为关心,恨不能以身代之,可又如何能帮?

  她对于林宁这种说突破就能突破,分明身上原本连半点突破迹象都没有,功力相差老远的诡异之事,半分都不能理解,更不用说帮助了。


  足足等了一炷香的功夫后,林宁方缓缓睁开眼睛,感受着全身上下澎湃的力量,似果真有一龙一象神力加身,让他有种无所不能的强大感!


  然而就在田五娘想要关心问他如何时,却见他激动的眼泪都快落下,颤声道:“娘子,从今而后,我再不会让你失望了!!”


  对林宁这种全靠开挂升级的“高手”来说,晋升为宗师后第一件想起的事,竟是这个……


  虽然这话说的没头没尾,可当事人田五娘还是秒懂,俏脸刷的一下飞红,凤眸狠狠横了林宁一眼后,转身就要离这色胚远些。


  然而就听身后传来“噗通”一声,心中到底牵挂着,回头看去,就见方才誓要雄风展天下的某人,居然腿软的站不起来,摔倒在地。


  田五娘见其狼狈模样,“噗嗤”一笑,百媚生。


  ……


  “老天,宁儿怎也成了这般模样?”


  墨竹院膳堂内,看着林宁连骨头都不吐,一盆肉连骨头带汤,几乎扛不过一盏茶功夫就见了底,春姨唬了一大跳。


  先瞪眼大口吞咽口水的宁南南,道:“你今天不许再吃了!”


  然后看着林宁巴巴的眼神里充满了饥饿,执拗不过,心惊胆战的继续去大锅煮肉。


  但还是担忧道:“老天爷,就算有座肉山,也经不起这样造啊!”


  其实宁南南已经很懂事了,专门在沧澜江边藏着一口锅,饿了就下水捉鳖捕鱼,上岸煮了吃。吃饱就下水继续练功,然后饿了继续捕鱼捉鳖……


  单让春姨给她做饭,累死春姨也供不足。


  田五娘到底还是心疼这坏痞,见他饿的紧,就道:“那枚大造化丹本就是留给你的,你吃了吧。”


  林宁连连摇头道:“不用,我吃了浪费,龙髓米也浪费,你留着吧。就这样你也不够,我还要再想办法。哎呀,家里有个大肚婆娘……对了,还有一个小的,我得更加努力赚钱养家咯。”


  田五娘此刻心里仍在甜蜜中,自不会和他一般见识。


  宁南南则真心有些愧疚了,扎着冲天鬏的小脑瓜垂了下去,被师父田五娘轻抚下又笑了起来。


  唯有小九娘心疼姐夫道:“姐夫啊,你好辛苦哟……对了,明天还要成亲,妮妮姐来后,你要更辛苦了!姐夫……”


  在田五娘鄙夷的浅笑中,林宁悲壮道:“小九儿,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男人,就该扛得起,再苦再累也要坚持下去!”


  他如今也就只能哄哄小九娘了,连宁南南都和她师父一道,鄙夷的看着某人。


  小九娘异想天开道:“那,以后让妮妮姐回家去吃饭?”


  林宁想了想,道:“这不大好吧?”


  小九娘再小声出主意:“可以让雪姨多送些肉来,当妮妮姐的嫁妆,这样就能省一些了……”


  林宁若有所思道:“倒是可以和雪姨说说……”


  “好了!”


  田五娘知道他在信口开河,所以只横了他一眼。


  却是从伙房出来的春姨实在听不下去了,伸手在两人的额头上点了点,骂道:“再胡说八道,仔细你们的皮!”


  又叮嘱小九娘道:“往后妮妮也是咱们家的人了,况且她吃的还没你多,你可不许乱说。”


  小九娘吐了吐舌头,乖巧下来。


  不过等春姨折回伙房后,她又笑眯眯道:“姐夫,小灰灰快好了,等小灰灰好了,我带它去山上撵兔子,捉回来给你吃,好不好?”


  林宁笑着抚了抚她的额头,道:“不能一个人去后山,姐夫不是每天都吃那么多,只今天特例。”


  他不像田五娘和宁南南,需要进食大量血肉精华来补益《长生龙象神功》进步的消耗,田五娘有大造化丹和龙髓米,目前还好些,宁南南还未进宗师,血肉精华最合适她现在的境界,所以成了人形饕餮,巨力暴龙。


  林宁的进阶全靠开挂,所以他才拒绝了田五娘将大造化丹和龙髓米与他分享的建议,他吃了都是浪费。


  许下诺言,要送许多小玩意儿,安抚住了一心想要为姐夫逮兔子的小九娘后,林宁再次将春姨送来的一大盆肉连骨头一并吃了个精干,而后擦干净口角后,对田五娘哈哈大笑道:“出发,今夜咱们夫妻二人,再大干一场!”


  田五娘:“……”


  和林宁夜里相处的时日久了,她总觉自己渐渐被带偏了道……


  ……


  第一百七十章 扫盲

  “这……”


  “这这……”


  当气息尚未收敛尽的林宁和田五娘出现在龙门客栈,还未进门时,便惊动了客栈内的一干宗师大佬。


  没一会儿,姜太虚、吴媛、皇鸿儿、东方伊人、侯玉春等人不约而同的现身,都是当今天下最出色的年轻人,原本皆气度非凡,可看清新晋宗师之人后,一个个几乎没把下巴惊掉。


  怎么可能?!

  他们原以为,是那位法克大师突破了。


  毕竟他已经到了一流高手巅峰,距离宗师只有一步之遥。


  再加上听说真正加入了青云寨,还得到了地级功法相赠,突破也有可能。


  谁知道,最该突破的人还没动静,最不该突破的人居然突破了。


  “怎么可能?!”


  连近来自认为马仔的侯玉春都震惊的一塌糊涂,直接从客栈二楼飞了下来,围着林宁盯着不放。


  其他人也都一起动用轻功直接过来,一个个不知该如何言语的打量着林宁。


  林宁此刻风轻云淡,丝毫没有之前与田五娘独处时那么欢欣雀跃,他淡淡道:“近来悟透了一个道理,所以虽然我自认是读书人,很不喜欢打打杀杀,但仍旧不得不再进一步。”


  这种说法实在让人无法接受,姜太虚心里都纠结的不行,沉声道:“不知林郎君悟透了什么道理,可否请教?”


  林宁闻言与他颔首示意,而后却看向了他身边的吴媛,道:“吴博士当初为了攀登书院书山,故而不得不成就宗师,我与她相仿。我悟透的则是:若为天下苍生计,何须惜此身之安危?”


  众人:“……”


  林宁眨了眨眼,又道一句:“封圣非吾愿,但求海波平。”


  侯玉春却忽然说起了毫不相干之事:“林兄弟,能否将我爹安置在山寨中,寻人照顾一二?如今黑冰台已经断定我侯家父子二人在你这里,再躲藏下去意义不大。”


  林宁闻言点了点头,道:“可。”


  侯玉春呵呵一笑,道:“那就好,我就没有后顾之忧了,往后林兄弟做何事,都算我侯玉春一份。我还从未见过如林兄弟这样的人,也未见过林兄弟所做之事。很有意思,我喜欢。”


  林宁想了想后,道:“那你现在就去将令尊背到药庐,晚上有事要做。”侯玉春转身离去。


  之前早有发觉异常的姜太虚和吴媛对视了眼后,没有多言侯家父子之事,而是问林宁道:“林郎君是想……再去‘寻’些布料回来?”


  林宁并未心虚遮掩,而是毫无愧色的直视二人,点头道:“天灾连连,人为之祸更是猛于虎狼,以致民不聊生,百姓流离失所。我山寨想建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可是,房屋好建,衣食却成忧。青云寨都快将后山的野兽打尽了,也不够数千人的口粮。所以,我林宁甘愿去做贼!我本就是山贼,于世间早无清誉可言。若能以一身贼名,换得青云寨三千流民,以及还在源源不断前来山寨寻一条活路的流民们安然度过这一秋冬,我也算是求仁得仁!”


  姜太虚闻言,叹息了声,顿了顿道:“林郎君之前不是已经同我说好,可寻一些恶贯满盈的世家惩恶扬善,取其财货以资流民所需么?为何要去……”没将一个偷字说出口。


  对他这样恍若神子的人来说,这些事几乎想都没想过,出口都有些为难。


  林宁正色道:“原本我是打算如此,甚至已经在考虑朝哪家动手。但是,后来我还是终止了此项计划。原因很简单,我不能将压力都转到姜兄和吴博士头上。如果此事的后果都由二位承担,我林宁却躲藏于后,实非君子所为。所以,我退而求其次,虽背负一身贼名,但暂时不伤害那些世家中人,如此一来,二位的压力将会大减,回去后,顶多背一个与贼为友的罪过。”


  听林宁一口一个“贼”,着实刺痛了吴媛的耳朵,她蹙眉责怪道:“郎君所行乃大仁大义,为流民安生而为,怎能罪之为贼?”


  林宁苦笑一声,道:“我本为山贼,又何惧一贼名?只是博士本为金枝玉叶,姜兄亦身份贵重……”


  “不必再说了!”


  吴媛激动的气喘微微,道:“郎君非为一己之利而行盗窃之事,而是为了那些流民百姓,是为了天下苍生!今晚,我与郎君同去!”


  此言一出,别说林宁,姜太虚都变了面色。


  真让吴媛行了此事,回去他都不好交差。


  林宁感觉到身后射来两道清冷的目光,让他心窝发凉,忙道:“此事却不用博士……”见吴媛变了脸色,忙又道:“我另有要事相求博士。”


  吴媛闻言,舒缓下来面色,下意识的看了眼田五娘,不知为何心里有些发虚……


  迟疑了下,她轻声问道:“还是要我照应郎君山寨家人么?”


  一旁皇鸿儿许是忍了太久,终于忍不住了,嗤笑出声道:“如今人家山寨里有一位宗师巅峰的活菩萨镇着,还用得着你?”


  吴媛闻言,若无瑕白玉的俏脸上浮现一抹恼意,从来微笑待人哪怕是面对脏兮兮的流民,可看皇鸿儿的目光,却难掩厌弃。


  皇鸿儿武功比她高,自不惧她,妖娆妩媚的目光看着她,目光似乎只有女人才能读的懂……


  就在吴媛俏脸渐渐发烫时,听到林宁道:“山寨大多数人都不识字,连自己的名字大都不会写,我觉得这样不好。不识字,不读书,许多道理就不明白。正好近来风雨天渐多,且晚上天黑的早,我想在各山寨里办些扫盲班……”


  吴媛听到“不识字不读书便不明理”,心里就认为林宁这是在偏帮她对付魔教妖女,那魔教妖女不正是如此?


  只是听到后来,她却真来了兴致,忙问道:“何谓扫盲班?”


  林宁笑道:“不识字,岂非正是睁眼瞎?教他们识字,就算不用做学问,也不至于做个睁眼瞎。”


  听他说的风趣,吴媛抿嘴轻笑起来,道:“好,此事我愿为之。”


  温柔静美之态,让夜色似都为之一亮。


  一旁的皇鸿儿自然嗤之以鼻,姜太虚仿佛以为此事为雅事。


  东方伊人漠不关心,刚刚安置了老子折返回来的侯玉春内心却震动不已。


  教识字,不教做学问。


  别看当世读书人好似好多,可真正算起来,一千人里都未必有一个认字的。


  就好似林宁前世,每每听人言大学生不如狗,然而认真算一下,全民本科率其实也不过刚过百分之四。


  这还是施行义务教育多少年后的成果。


  那么当世读书人之少,用万里挑一许有些过了,但千里挑一,绝不为过。


  寻常的读书人在乱世中自然不算什么,大多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儒生,难当大用。


  可是侯玉春想的却是,如今山寨这些流民们,人心渐齐,日后早晚要收编成军。


  若是这些流民都识字……


  侯玉春扯了扯嘴角,那这些流民,个个可为百夫长!!

  在大秦最精锐的强军中,也不是每个百夫长都识字。


  他有相知好友在秦军中,曾告诉过他识字和不识字的军官的区别。


  除却极少数悍不畏死的勇将外,大多数识字的军官,都能更好的执行好任务,起码懂得军令的意思,活下来的概率也就大许多。


  如今青云寨二三千流民,人数还在增加,多的不说,若是能从中培养出一千名识字的,再加以编练。


  那么等待时局再乱些,流民遍地时,凭借这一千骨干,青云寨可轻松拉起一支十万大军!

  这十万大军,绝不是魔教那等裹挟百姓为贼的乌合之众,而会是真正的强军!


  自以为悟透了林宁心思的侯玉春,对林宁钦佩的简直五体投地!

  姜太虚看了林宁半晌,笑道:“林郎君想通了一个道理,然后就晋为宗师?天下武者若闻之……”


  言至此,他摇了摇头,目光渐深,复杂难名。


  他自认为已是集大气运于一身的命运之子,然而现在发现,和某人比,他连弱鸡都不算。


  闻所未闻的突破方式。


  姜太虚简直怀疑,要是再让林宁悟通几个道理,他是不是直接飞升成圣了?

  实在恐怖!

  林宁就知道此事一定含糊不过去,与其之后被人发现更令人惊悚,不如早些摆在明处。


  他摇头笑道:“这等好事,可一可二却不可能有第三次了。”


  这话倒不全是假话,《长生龙象神功》不愧是可成圣的绝品天功,只到融会贯通境就需要足足十万功德点。


  再往上晋升,每升一级,所需要的功德点都要成数十倍的往上翻,林宁觉得他就算把世上的坏人干掉大半,都未必凑得齐这么多功德点。


  所以这话他说的极为坦荡。


  姜太虚闻言,仔细看了看林宁,道:“莫非,是因为郎君之师,天人之故?”


  林宁笑道:“我也不知是否如此,但是我能感觉到,这种好事到此为止,过犹不及。若短时间内再来一次,可能就是祸非福。”


  姜太虚闻言,心中松了口气,点头道:“林郎君所言极是,我读书十载,练功数年,至此境后,尚且天下哗然。若他们知道林郎君之事……的确祸福难知。”


  一行人又闲话几句后,林宁、田五娘、皇鸿儿、侯玉春还有有些出乎意料的东方伊人,五大宗师一并前往了三百里外的魏城。


  若是可以的话,今夜林宁准备让这支史上以来最强运输队来回倒腾上两回!

  然后,就该运粮食了……


  今年冬天,青云寨所需要的各种物资,就要靠这支初步成型的最强运输队来供给了。


  ……


  第一百七十一章 床子弩


  不到子时,五大宗师高手便出现在魏城之外。


  今夜夜色阴沉,虽未下雨,然而厚厚的云层遮住了天空,不见一丝星光月色。


  看着高高女墙上火把辉耀下严密的巡城士兵,林宁和田五娘还有皇鸿儿三人都有些意外。


  前日来,还没有这样森严。


  “多半是仓库那边被发现了……”


  林宁眉头微皱道。


  田五娘看向他,等他拿主意。


  在她看来,如今做的这些事,本就是为了林宁高兴而为之。


  皇鸿儿却嗤笑一声道:“发现又如何?我们五位宗师,还害怕一群虾兵蟹将不成?发现了更好,以后都不用偷偷摸摸的了。”


  林宁闻言看了她一眼,见皇鸿儿也拿一双星星点点的眸眼看他,幽幽怯怯,却又带着一丝倔强,到底心有不忍,道:“也罢,进去后仔细些,不要大意。”皇鸿儿轻轻抿了抿嘴,星眸明亮。


  一行人无话,运起轻功,趁城门卫不注意,进了魏城。


  ……


  四方货栈,粗布仓库内。


  皇鸿儿弯起唇角笑道:“我就说吧,以咱们的身手,岂有让他们发现的道理?”


  田五娘走了两圈后,摇头道:“这里进来过人,一定被发现了。”


  “怎么说?”


  对田五娘,皇鸿儿就不敢冷嘲热讽了。


  也是有趣,游荡江湖那么多年,对上多少江湖巨擘都能不落下风的皇鸿儿,在对上田五娘和林宁时,怎会矮上一头。


  其实这也是二人一直无法放心的主要缘由,说不通的事……


  田五娘道:“少了四垛布。”


  皇鸿儿左右看了看,也没看出什么来,上回来她并未去数。


  倒非她是粗心大意之人,只是她以为,堂堂宗师强者,来这里取点布,别说主家不知道,就是知道了,也该巴巴的敬上才是。


  何须小心翼翼?


  林宁见侯玉春站在门口往外看,问道:“发现什么没有?”


  侯玉春微微皱眉道:“这么大的货栈里,怎么连个值夜的伙计都没有?不对,很不对。”


  皇鸿儿不悦道:“纵然有什么埋伏,我们还怕他们不成?快点做事,别想偷懒。”


  侯玉春闻言也不恼,呵呵一笑。


  对于皇鸿儿的心思,龙门客栈中人大都心知肚明。


  既然她日后多半是那位爷的女人,侯玉春自不会与她计较许多。


  众人开始打包……


  林宁则带着侯玉春,前往了药材仓库。


  对于侯玉春的位面之子的气运,林宁还是有些期待的。


  钻一回大山,能钻出一树朱果来,这种好事林宁想都没想过……


  半个时辰后……


  “……”


  看着侯玉春手里拿的一团“黑球”,来问他这是何药,林宁仔细辨别了一番后,彻底说不出话来。


  其实知道他们已经暴露后,林宁就没指望能在药材仓库内寻到什么好药了。


  人家又不傻,怎还会将名贵药材留在这等贼偷?


  可是,他再三辨别了这一团“黑球”一样的东西后,再看侯玉春,心里已经有些麻木了。


  这哥们儿果真是昊天上帝之子吗?


  这运气……


  侯玉春被林宁看的发毛,干笑一声,问道:“该不会真是一团煤球吧?”


  林宁扯了扯嘴角,道:“这是上千年份的肉灵芝,也不知怎么会被放在这里?”


  侯玉春闻言惊呆,张大嘴道:“这是千年灵芝?!”


  传闻中,千年灵芝可活死人肉白骨,甚至能让人白日飞升,比朱果都要强一分。


  要是这果真是千年灵芝,那他爹……


  林宁摇头道:“这是肉灵芝,两码事。虽不及千年灵芝可使人功力大进,但肉灵芝可固本培元,壮实根基。最重要的是,肉灵芝不似灵芝,吃完就没了,它可以一直长,切一片很快就能重新长出来一片。这个东西,价值极高。我用它可以炼制培元丹,宗师以下吃了效果非常好。”


  侯玉春闻言,有些失望道:“我还以为是灵芝……算了,我也用不着,你拿去炼丹吧。”


  林宁笑道:“要是灵芝被这样放,早失了药效了。这肉灵芝也不知被遗落在哪个旮旯角里,竟被你找到了。不过,培元丹对令尊老侯爷的身子有极大的好处。你怎么发现的?”


  侯玉春闻言大为高兴,哈哈笑道:“我就那么翻了翻,它就忽然滚到了我脚下,都是缘分罢。还劳林兄弟多炼些,家父那边就靠你了!”


  林宁先是无语了片刻,而后道:“老侯爷那边就不必多说了,我自会多用心些。老侯爷早一日恢复,咱们就多一分保障……且不说这个,你和这里这么有缘,不如再去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缘分?”


  侯玉春摆手笑道:“过犹不及,过犹不及,我都不认得几味药,还是去别的仓库转转吧。”说罢,自顾出了门,往别的库房寻去。


  然而没过多久,正当林宁将一份份沧澜山间采摘不到的药材倒进一个大布袋中时,却见侯玉春匆匆进来,道:“林兄弟,快来看那是什么。”


  林宁见他面色肃穆,没有耽搁,跟他出门后绕过几座库房,进了一间不起眼的库房内。


  甫一进门,林宁眼睛就陡然睁大,这间库房内,摆放的居然是床子弩和弩箭!

  在冷兵器时代,床子弩应该是威力最强大的战略级兵器!


  也是,真正可以威胁到宗师生死的兵器。


  这种武器,理论来说只能存于正规军中,别说一个西北世家,就算十二上上高门都不允许私藏。


  “蒯家胆子不小啊,连床子弩都敢私造。不过,这正说明三大皇朝对天下的统治,已经到了摇摇欲坠的地步了……”


  林宁轻声道。


  侯玉春闻言后眼睛发亮,笑道:“每二三百年,三国必然会发动一次大战,绵延十数载,甚至数十载。这么久的时间里,不仅寻常百姓会民不聊生,就是许多世家高门,都会在这个过程中纷纷湮灭。没人是傻子,我们能想到,他们就想不到?经过这么多回,甚至还亲眼见过亲身经历过,如今,他们未必甘心去死了。”


  林宁点了点头,看着侯玉春眼中不加遮掩的野心,道:“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侯玉春嘿了声,道:“莫不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天下越乱,青云寨能够发展壮大的机会也越大。


  “……”


  林宁仔细看了这哥们儿一眼,确认他不是“老乡”后,方道:“我是在想,既然蒯家有这种大杀器,你猜猜看,他们会不会拿来对付我们?”


  侯玉春闻言,脸色瞬间变了。


  蒯家要是真拿几十架床子弩对着他们,侯玉春一丝全身而退的信心都没有。


  正当两人脸色不大好看,面面相觑时,忽听到前面陡然传来一道厉啸和剧烈拼杀之声。


  二人面色骤变,拔身冲向前方。


  ……


  PS:努力第三更!还差几十,高订就过万了。这本来是转型之作,原想着能精品就好,总之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一百七十二章 贼不走空

  “嗤,你一把老骨头才不过中品宗师,好死不死也敢来作死偷袭?”


  皇鸿儿右手笼在一片碧芒中,看着蒯家家主身边的孔老,一脸冷笑道。


  说罢,才想起身后那位大佬也只是中品宗师,忙回头灿烂笑道:“大当家自然不同,虽是中品,却比高品还强。”


  田五娘淡淡瞄了她一眼,然后又看向对面那位孔老。


  这位老者方才以极刁钻的角度偷袭而来,无声无息,十分诡异。


  若非碰到了走诡道姑奶奶级别的皇鸿儿,田五娘和东方伊人说不得就着了道。


  孔老未用兵刃,一双手爪散着森幽白光,满脸震撼的看着对面二人,想不通道:“以二位武功之高强,怎会做这等鸡鸣狗盗之事?”


  田五娘不是多话之人,皇鸿儿却满面正色道:“若非你们这些世家高门坏事做尽,逼的百姓民不聊生衣不蔽体,我们又何苦跑来搬这些破布?”大义凛然的姿态像极了某人。


  孔老闻言面色古怪,心中隐隐有所猜测,却仍道:“我蒯家向来修桥铺路,每逢灾年施粥不断,乡杍之间颇有美誉,何来坏事做绝?二位都是世间第一流的高人,若不信,可来我蒯家看个究竟。”


  竟是起了招揽之心了。


  世间活跃的宗师就那么些,蒯家在大齐西北经营数百年,也不过供养出了他一个中品宗师,三个初品宗师。


  其他五家,顶多也就一个初品宗师。


  可是眼前这三个姑娘,只出手的这个,就是高品宗师实力。


  还有两个没出手的,居然都不大看得上这位。


  这说明什么?

  孔老想想,心都在发颤。


  家主在谋划什么大事,孔老作为最心腹之人自然不会不知道。


  蒯家数百年的积累,整个西北都在蒯家势力笼罩下,要兵有兵要钱更是不缺,唯一欠缺的,就是能镇压气运的宗师强者。


  不然,到了关键时候,朝廷派出一位高品宗师来斩首,那就为难了。


  实际上,三大皇朝能历千年而不改朝换代,靠的就是这个。


  若是能将眼前的三位姑娘招揽到手,那成事的可能,岂不大大增加?

  看破他的心思后,皇鸿儿嗤笑道:“蒯家倒是养了一条好狗,可别说小小一个蒯家,便是三大圣地来请,我们连看也不会多看一眼。这世上能请得起我们的,至少不是你们这等披着人皮的畜生。”


  听她说的如此恶毒刻薄,孔老脸色登时阴沉下来,森然道:“敬酒不吃吃罚酒,真以为高品宗师就能天下无敌?若是在外面,老夫自然让你们三分,可在这里……自有天罗地网等着你们!”


  话音刚落,他猛地一甩双袖,“蓬蓬”两声,仓库内就弥漫起一阵浓浓的刺鼻粉尘,眨眼间就要笼罩整座仓库。


  与此同时,天上“屋顶”忽然塌陷下来,一座钢铁牢笼从天而降,落了下来。


  更恐怖的是,地面上众人所立的正间仓库的地板,也忽地塌陷。


  无数布匹商货纷纷坠落,地下黑洞之中,竟有黑火燃烧,如地狱之门大开。


  然而面对这等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绝境之地,田五娘、东方伊人和皇鸿儿皆未惊慌失措。


  这等手段,对付寻常高手,或者单独对付一个初品宗师,出其不意下,或许能够攻其不备,取得成果。


  可如今库房内站着三大宗师,一个高品、一个中品、一个初品。


  然而中品的爆发力,比寻常高品还要惊人。


  只此一点,就超出了设计此处绝境人的想象。


  东方伊人和皇鸿儿都是短刃,所以危急之时,田五娘面色淡漠,背后天诛神剑出鞘,落入田五娘手中,只听她清声啸道:


  “斩!”


  一瞬间天诛神剑清光大盛,“咔嚓”一声,竟生生将自头顶而落百炼精钢打造的钢铁牢笼斩断!


  牢笼分两半落下,三人却趁机一跃而起,破开屋顶,冲出了天罗地网。


  然而刚一飞出,却见周遭屋顶站着上百名黑衣人,个个持手弩,瞄准三人,见三人出现,立刻扳动弩箭,箭矢如暴雨般疾射而来。


  见此,东方伊人额头见汗,她已到了力竭之时,眼见难以闪避。


  田五娘却临危不惧,手中天诛往脚下轻挑,带起一连串瓦片,环绕着三人飞散开来。


  只听一阵“噼噼啪啪”声响起,瓦片虽然尽碎,却也拦下了第一波弩箭。


  周遭黑衣人显然没有想到田五娘剑法竟然高明到这个地步,他们的确是精锐之卒,眼见袭杀不利,在房下传来一道低沉的“撤”后,转眼间消失在黑夜中。


  但显然,这不是最后一波攻势。


  一阵阵厚重的脚步声传来,伴有盔甲撞击声。


  还有一阵疑似绞盘转动的链条声,吱吱呀呀让人心中发麻……


  这时,从后面赶来的林宁和侯玉春才到,看到三人无事,林宁长出一口气。


  再听到外面的动静,想起之前看到的床子弩,脸色登时凝重到了极点。


  他问田五娘道:“娘子,你没事吧?”


  田五娘微微摇头,瞥了眼泫然欲泣的皇鸿儿,懒得理会。


  林宁自然也没多理,见三人身上不见血迹放下心来,然后将之前发现的床子弩说了遍,最后道:“是我们小瞧了这些传承数百年的高门世家了,若没点根基手段,他们焉能长存这么久?”


  “小郎君,那眼下该怎么办?”


  皇鸿儿忧声问道。


  半是作假,半是认真。


  真被人用大军困住,以百十架床子弩瞄准,她们今夜真的危险了。


  或许能逃出去,但多半要进行一场惨烈大战。


  见众人都看向自己,林宁却环视了一圈四方货栈的仓库,满眼的不舍。


  见他如此,最先反应过来的竟是东方伊人。


  她扯了扯嘴角,眼中闪过一抹笑意。


  侯玉春则是直接动手派,从袖兜中取出火折子来,吹燃后,走到附近一处仓库踹开门,进去稍许后,没多久,滚滚浓烟冒出。


  看着林宁一脸的心疼,连田五娘都忍不住笑了笑,然后一起加入了纵火的行列。


  仓库里都是干燥的商货,尤其是那些布匹丝绸,落一颗火星子上去都能燃烧起来。


  药材仓库就更不用说了。


  以五人的身法,在不到一盏茶功夫里,就将四方货栈的大多数仓库都点燃了。


  好在蒯家霸道,整条街大部分都为四方货栈所有,剩下几座民宅,也都是蒯家产业,所以倒不虞烧起来牵连无辜。


  熊熊大火冲天而起,让急急赶来的蒯明义面色阴沉,负责四方货栈的蒯家七爷更是气急败坏的叫嚷着火铺司速速救火。


  这里积攒的货物,大多数都是眼下纵然有钱短时间内也买不到的!!

  譬如布匹、譬如药材、譬如粮食、譬如……兵器。


  然而蒯明正却为蒯明义所拦,蒯明义已经得到了孔老的通报。


  五大宗师为贼,甚至还有高品宗师……


  着实让心怀大抱负的蒯明义心惊,可不等蒯明义想出解决的法子来,却见五个方向突然发生爆炸。


  无数燃烧之物被从货栈中丢出,疾射向包围的军阵中,引起一阵骚动。


  与此同时,居然还有十数匹马匹,从烈火中奔腾而出,冲向四周。


  一时间,军阵大乱。


  蒯明义见之面色大变,厉声大喝道:“不许乱,用床子弩射回去!!”


  然而为时已晚,就见五道身影趁乱从货栈中疾速飞出,在包围军卒还未反应过来,一瞬间就消失于五个不同方向。


  见此,蒯明义面色阴沉如水。


  以宗师为贼,好大的手笔!

  不过,他已经能够确认,这些宗师大盗来自何方了。


  接下来该考虑的,就是该如何剿灭这些群贼!

  只靠他们自然不成,好在,大齐还有座稷下学宫,足以诛贼!


  ……


  “哈哈哈!痛快!”


  “小郎君,不要心疼了嘛!今夜这场火,怕是把蒯家人的半条命都烧去了,多解恨哪。”


  在魏城西门外相聚后,侯玉春大笑不已,皇鸿儿显然也心情大好,又调笑起林宁来。


  连东方伊人许都因为这次痛快的纵火,释放了心底压抑的戾气,脸上多了抹微笑。


  然而却见林宁满脸肃穆,沉声道:“先不走,再进城!”


  众人笑声一滞,侯玉春提醒道:“林兄弟,今日是占了地利之便,咱们先放了火,才没让人进来,不然的话,数千铁甲之卒以军阵合围,以床子弩相逼,我们说不定就栽进去了,这时再进去,是不是有些危险?”


  林宁摇头道:“这会儿人都在四方货栈那边,其他几家的货栈仓库肯定没多少人关注。闹腾了这样一场,总不好空手而回,咱们再走一遭,去那牛家的大丰号转一转。牛家、刘家、李家这几家虽然实力远远比不上蒯家,但供养起一座山寨还是绰绰有余的。”


  东方伊人忍不住讥讽道:“你可真是雁过拔毛,贼不走空。”


  都到这份儿上了,东方伊人都觉得今夜其实极险,可眼前这位爷还想着去偷东西……


  林宁没说什么,就听皇鸿儿嗤笑了声,道:“真有意思,又没请你来,是你自己非要跟来的。如今遇到点难处就想打退堂鼓,你自己回就是,何苦冷嘲热讽?当谁欠你的不成?”


  “你……”


  东方伊人闻言大怒,看着皇鸿儿星星点点的眸光不掩嘲讽,手中更是渐起碧芒,她几乎要不顾自己技不如人,准备拔剑相对。


  却听林宁不耐烦道:“都废话少说,不爱去的就可以先回了,其他人随我速战速决。”


  说罢,身形一闪,重新上了魏城城墙,往南城牛家货栈赶去。


  其他三人自然跟上,东方伊人留在原地,不知想到什么,哼了声后,竟也跟了上去。


  ……


  第一百七十三章 很旺

  “怪不得那蒯家才是西北第一世家,牛家这大丰号连人家一半都比不过嘛。”


  皇鸿儿挑挑拣拣了半天,还是觉得没人家四方货栈物品丰富,因此埋怨道。


  贾琮更无语:“你是来抢劫的,又不是来购物的,还嫌这嫌那,你付钱吗?”


  皇鸿儿不过借题发挥,见林宁同她说话,忙靠近过去,问道:“小郎君,咱们要不要去屠了那劳什子蒯家?居然敢设伏杀我们,活的不耐烦了吧?这口气你能忍?就算你能忍,刚才那些人差点伤害到大当家,你能忍,我都不能忍了!”


  这番话别说林宁,一旁的侯玉春和东方伊人都快受不了了。


  动辄灭人满门的魔教妖女,怎就变成了憨憨,巴巴的围着人家夫妻打转?


  人家田大当家和你什么相干?

  这场景简直诡异!

  林宁瞄了这妖女一眼后,道:“现在还不是见血的时候,等时局再乱一些,青州那边真正打起来牵制住三大圣地的精力再说。不然我们这大开杀戒,稷下学宫一定不会坐视不管。倒不是怕什么,只是不愿过早的浪费精力,也不想让姜兄他们为难。”


  皇鸿儿大为不满道:“难道就这么算了?再说,你这把火烧透了魏城半边天都是红的,烧了不知多少物资,难道稷下学宫就不理?西北蒯家,是仅次于十二上上高门的顶级世家,他们告一状,稷下学宫肯定来寻你的麻烦。索性直接撕破面皮,灭了蒯家再说!”


  见她杀气腾腾,林宁没好气道:“有姜兄在,拿这些世家一点物资用用,又没出人命,稷下学宫是不会管的。可要是灭了蒯家,不到三天,稷下学宫就会来人。就算山寨如今有星月菩萨在,她也挡不住稷下学宫。净出馊主意!不过……”


  林宁随手将一包香料打包丢进布堆里,而后看着田五娘道:“不给蒯家一个教训也说不过去,咱们把东西送到城外后,走一遭蒯家吧?蒯家连中品宗师都有,想来这些年积攒了不少龙髓米。他家霸占西北几百年,肯定有好东西。”


  “我也去!”


  皇鸿儿兴奋道。


  林宁扯了扯嘴角,道:“人多不方便。”


  皇鸿儿不高兴了,道:“之前蒯家那条老狗袭杀,要不是我,大当家的说不定都要受伤,不信你问大当家!”


  林宁看向田五娘,田五娘微微颔首。


  皇鸿儿得意道:“他那一套,还是从我圣教中流传出去的,在我跟前使,真是好笑死了。”


  林宁想了想,又见田五娘没有反对,便对侯玉春道:“一会儿到城外,就由你和穆姑娘暂看货物。”


  侯玉春自无不可,一行人再不多言,将牛家小半个仓库都搬空后,出了魏城。


  侯玉春和东方伊人负责将货物装进楼车,林宁则同田五娘并皇鸿儿,第三次折返回魏城。


  待三人离去后,东方伊人看着脸上挂着浅笑,手上却不耽搁功夫,将一匹匹布摆放进楼车的侯玉春,道:“你果真看好他?”


  侯玉春点了点头,没有多言。


  东方伊人知道侯玉春在黑冰台年轻一辈中绝对是最聪明者,可是她想不通,道:“连山寨山民的衣裳都要靠这种法子来筹备……我不是说看不起他们,但只比军资,三大皇朝都远不是他能比的。”


  侯玉春呵呵一笑,道:“若比这个,目前的青云寨连随便一个中上世家都比不过,但那又如何?大师姐,魔教那位连老家都不要了,非留在这里,还这般表现,你当她是傻子吗?”


  东方伊人皱眉道:“说到她,我也想不通,她这样做的目的。”


  侯玉春敛去笑容,停顿下手上的活计,想了想道:“无非是两点:一来,魔教从来以造反为己任,皇鸿儿也看好青云寨,以为青云寨比乌烟瘴气的圣木皇岛更靠谱。二来,历代教主都以突破九劫不灭身为终极目标。林兄弟身怀药王谷九绝针传承,与她正好相合。”


  东方伊人点了点头后,又摇了摇头,道:“我看还有一重……那魔教妖女怕真的动了心了,不然不会这般模样。只是……”


  “只是什么?”


  侯玉春道:“我也觉得有这么层意思,但又总觉得哪里不对。大师姐你是女人,心思比我细腻,快说说看哪里不对。”


  东方伊人摇头道:“具体说不清,但我总觉得,那魔教妖女对上青云寨那一双人时,心里总有些发虚歉疚,所以才会这般表现。”


  “发虚,歉疚?”


  侯玉春皱起眉头来,想了许久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最后舒展眉头道:“她能有这等心思,才说明她是动了真心。既然动了真心,哪怕她另有所谋,也不会带来太大的伤害。”


  说罢,他意味深长道:“女人一旦动了心,许多事连她们自己都无法掌握。”


  东方伊人闻言心头一跳,狠狠瞪了侯玉春一眼,威胁道:“你要是敢欺负菲菲,就走着瞧!”


  说罢,转身离去。


  ……


  “你……你你……”


  “你居然会移魂妙法?!”


  魏城蒯家,看到林宁轻易让人领着他们三人走向蒯家家主书房后,皇鸿儿简直受了惊吓。


  林宁素来表现的都是悲悯天人的仁人君子之相,他也是这般做的。


  若非如此,也不至于让稷下学宫的首席弟子和五经博士都为之倾倒。


  可谁能想到,他还会江湖上最邪恶的移魂妙法?

  “怪不得……”


  皇鸿儿既有些忿忿不平,又有些兴奋嘀咕着。


  林宁淡淡道:“怪不得先前你对我用了几回都没用?”


  皇鸿儿面色陡然变红,然后变青,最后变黑。


  她不是因为先前的行径露了馅儿感到羞愧,而是明白过来,林宁在《移魂妙法》上的造诣比她还深,更有些后怕,因为林宁要是对她反用一把,那岂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问她什么就问她什么?

  却见林宁淡淡看了她一眼,似看透了她心中所想,道:“我没你那么无趣。”


  然后转过头同田五娘道:“应该带侯玉春来,他找东西堪称一绝。前几日才找了一树朱果,方才又摸了一个千年肉林芝出来……”


  话音刚落,就听身后传来一道惊喜呼声:“找到了!”


  林宁、田五娘转头看去,就见皇鸿儿缓缓转动一烛台,墙壁处的一书架缓缓打开,露出了书架后的一间密室来。


  皇鸿儿偏着头,看着林宁挑了挑秀眉,娇声笑道:“我也是有福之人,很旺的哦!”


  ……


  PS:今天估计得请假了,唉,妹纸非约我出去看哪吒,还要请我吃饭,我真是无语了,哪吒吃饭有爸爸码字重要吗?当然没有!只是我这个人心太软,不忍总是拒绝别人,对不住大家了,我会补更的,真的,真的……


  第一百七十四章 收获巨丰

  很旺……


  “旺”这个字,能随便用吗?


  田五娘凤眸清冷的看向皇鸿儿,皇鸿儿自知失言,挤出一个笑脸后,一猫腰先进了密室。


  林宁和田五娘对视一眼,随之入内。


  这是很大的一间密室,按走下的楼梯数来算,已是地下了。


  陈设十分简单。


  几个木架上摆满了陶罐,另有一个木架上放着一些书册,还有一些兵器,仅此而已。


  皇鸿儿率先打开陶罐,发现里面装的都是龙血米,不由撇了撇嘴。


  虽然龙血米只有三大圣地能产,理论上是按世家门户高低及贡献不同分配的。


  但三大圣地内部子弟及长老,只要能为圣地立下足够的功勋,完成圣地安排的任务,那么就可以随意兑换龙血米。


  圣地子弟自身就有龙血米配额,兑换来的用不到自身上,大半就流传到外面去了,尤其是那些苦熬的长老,龙血米份额大多给了自己家族,再由家族贩卖出去以维生。


  如此,连青云寨这样的草莽山寨,只要肯付出足够的代价,都有机会买到龙血米。


  所以龙血米珍贵倒是珍贵,却谈不上稀罕。


  至少对于皇鸿儿这等强大势力的圣女来说,并不值当什么。


  又看了看那些兵器和书册,虽然是上等兵器和玄级功法,流落到江湖上也算不错,但也仅仅是不错而已。


  却绝对配不上西北第一世家蒯家的底蕴。


  林宁左右看了看后,皱眉道:“这多半是个假密室,这些东西算什么?”


  皇鸿儿气个半死,她本是存了立功的心思,谁知道寻出个这等玩意儿来。


  自觉颜面扫地,哼了声,独自出了密室,心中暗暗发誓,一定找出真密室来。


  然而田五娘却未出去,她凤眸微眯,在周遭打量了一圈后,目光忽然在一个陶罐上顿了顿,仔细看了眼后,走上前去。


  林宁见之诧异,跟上前看了看,也没看出什么独特处。


  田五娘却微微躬身,双手去拿那个陶罐。


  林宁注意力已经不在陶罐上了,而在自家娘子这个姿势上,很好,很标准……


  然而就在这时,却听一道稍显刺耳的“吱呀”声响起,摆放十数只陶罐的木架竟再度缓缓移动开来,露出内里的又一座密室。


  林宁此刻顾不得欣赏自家车位,瞪大眼睛看了看里面的小密室,又看了看那个陶罐,最后吃惊的目光看向田五娘,不可思议道:“娘子,你怎么发现的?”语气略显夸张。


  田五娘虽知道他故意的,可还是忍不住抿嘴笑了笑,道:“这个陶罐较其他的明亮光洁了些,有人常动它。”


  林宁左右仔细看了两圈,都没发现到底哪里不同,或许自家女人的眼睛是火眼金睛……


  外面瞎逛的皇鸿儿得闻动静后立刻跑了过来,再一看差点没气歪鼻子,她方才之所以发现灯烛的不同,也是因为这一点。


  不想起了个大早,却赶了个晚集。


  看着林宁各种夸赞田五娘,她噘了噘嘴,郁气的进了里面的小密室,刚进去,就发出一声惊叹:“哇!发财啦!”


  林宁忙和田五娘入内,就见一面白玉做成的架子,上下共九层。


  每一层,都摆满了尺许长短的血色龙形米。


  晶莹剔透,火光照耀下,散发出盈盈红光!

  和玉架玉色辉映的极好看。


  玉架上的龙髓米,虽然每一层只有十二枚,但上下加在一起,却足有一百零八枚!


  若换算成金银,这笔财富对寻常人来说,称得上富可敌国!

  林宁二话不说,从怀兜中掏出一个金丝玉袋来,在皇鸿儿的眼热下,将龙髓米全部装起。


  今夜他原本就打算,看看能否寻些龙髓米来贴补贴补家用。


  有了这些,可管田五娘三年所需。


  虽说田五娘吃野兽血肉也能进益,可到了她这个境界,再想单纯靠吃野兽血肉晋级,除非将千里沧澜山所有的猎物都抓来,同时开十座大锅开煮,让她一刻不停的吃,才有可能增快进步速度。


  一来田五娘不大喜欢吃肉,二来林宁也不想让自己的女人长成一座肉山,所以以龙髓米代替,实在完美。


  蒯家果然不愧是西北第一世家高门,底蕴不俗。


  林宁装罢,就见田五娘又走到一处停下,忽地发出一道轻疑声来:“咦?”


  就见她微微踮脚,从玉架最高层上面,取下了一把只有三尺长的乌黑短弓来,看了看后,转身递给林宁,道:“你试试。”


  林宁接过手,发现此弓居然重的出奇,再试着拉了拉弓弦,登时变了面色。


  以他如今初入宗师的实力,而且练的还是以力见长的《长生龙象神功》,如此巨力,拉开弓弦竟有些吃力!

  林宁吃惊道:“这是什么弓,如此之强?”


  田五娘摇头不知,皇鸿儿站到林宁身边,挨着他往弓前凑了凑,仔细看了稍许后大叹道:“老天,这不是南楚开国皇帝楚霸王的那张霸王弓吗?它不应该是在楚国皇城里供奉着,怎会在这里?”


  林宁闻言,看了看这张三尺短弓,无语道:“霸王弓这么短?楚霸王不应该身高九尺,力能扛鼎么,他总不会只有五尺高吧?”


  皇鸿儿闻言冲他皱了皱鼻子,道:“亏小郎君还是读书人,难道不知南楚霸王虽只有六尺高,但一身神力可搏天龙?”


  林宁扯了扯嘴角,没有理她,而是又拉了拉这张弓,大感满意。


  原以为一身箭术到了宗师其实已经无用了,寻常强弓根本支撑不起他的巨力,强行拉之,弓弦弓身都会崩断。


  如今有了此弓,他不善攻击的弱点又被弥补上。


  虽然近战仍旧不强,但以他苍狼游的身法配上此霸王弓,战力绝对不弱于任何初品宗师。


  猥琐一点,就算中品宗师,未尝没有一战杀之的可能。


  “多谢娘子!”


  林宁郑重表谢,却遭田五娘微微白眼一记。


  林宁嘿嘿一笑,举了举手中霸王弓,对田五娘道:“不愧是数百年的高门,还真收藏了不少好东西!”


  皇鸿儿这会儿又来报喜:“不止哦,小郎君快来瞧瞧。”


  林宁和田五娘看去,只见她手里捧着两册书籍,竟是两本功法。


  皇鸿儿献宝道:“蒯家确实了不得,居然有两部地级功法,怪不得他家有中品宗师做长老。”


  天下绝大部分地级功法都在三大圣地手中,严禁外泄。


  除却三大圣地外,明面上能拥有地级功法者,只有如大齐十二高门,大秦十二王侯和楚国十二江表虎臣。


  再之外,如法克出身的金刚寺也有,但既然佛门是化外之地,等闲不允许金刚寺这等势力干预红尘中事,等同戴上了一副重枷。


  所以流通于世间的地级功法,当真稀少。


  纵然暗地里有一些,但数目绝不会很多。


  蒯家能有两部,确实不可小瞧。


  只是如今对林宁和田五娘而言,地级功法着实算不得什么了。


  二人不过随意点点头后,林宁道:“差不多就撤吧,一会儿人回来了,说不得还要开杀戒,倒不是不能杀,暂时为了一个蒯家和稷下学宫翻脸,不值得。”


  田五娘“嗯”了声,皇鸿儿献宝不成,有些郁闷道:“撞上就撞上,我以圣教名义杀,看稷下学宫能把我如何!”


  气话归气话,可见林宁和田五娘带着收获转身离去,皇鸿儿哼了声,将两本秘籍装进怀兜里,终究还是没有留下来。


  不过正要出门,却到底气不过,随脚一踢,将一个烛台踢倒,干燥的木架沾上火油,迅速着了起来。


  ……


  “你说什么?”


  正在四方货栈处听孔老详细讲述今日五位宗师的一点一滴的蒯家家主蒯明义,在听到蒯府来人说其书房被烧后,始终不动如山的面色终于挺不住,霍然色变!


  随后不等来人说完,直接对孔老道:“速带我归府!”


  双眸已是赤红!


  偌大一座四方货栈烧了,虽然也会让蒯家受痛不轻,但连伤筋动骨都算不上。


  可他那间小小的书房烧了,却会让蒯家元气大伤,痛入骨髓!


  粮食布匹少了,当下虽然难买,但只要舍得使银子,终究还是有能买到的地方。


  然而书房里那些东西,任你有银巨万,又能像何处去买?

  待孔老带着蒯明义风驰电掣般赶回蒯府,看到已经烧成废墟的书房遗址,整个人都晃了晃。


  尽管已经听到了噩耗,但他还抱有一丝侥幸心理。


  可眼下看的废墟中那一处黑洞洞,蒯明义就知道,被人发现了!

  不!

  蒯明义挣脱两个儿子近前的搀扶,不顾劝阻,径自走进废墟,下了黑洞。


  他以为,贼人能发现第一个密室,未必会发现第二个。


  说不定就是在第一个密室内没发现重宝,才恼羞成怒放的火。


  若是如此,便是蒯家大幸。


  只是等他下了第一个密室,看到废墟残骸中洞开的第二个密室入口,再也支撑不住心中的剧痛,仰头吐出一口心头血来,晕厥了过去。


  临昏迷前,蒯明义却已经想好了置这伙贼子于死地的法子!

  ……


  魏城西门外,看到三人满载而归,侯玉春呵呵笑道:“解了气了?”


  林宁笑道:“保准叫蒯家悔恨今日设伏之事。”


  侯玉春笑道:“那就好。”


  皇鸿儿奇道:“那位东方大小姐呢?”


  侯玉春耸了耸肩,道:“你看她像是干苦力的人么?”


  皇鸿儿恼道:“那她跟来做什么?打也没出力,搬也不出力。”


  侯玉春呵呵一笑,没有回答,而是问林宁道:“明晚还来不来?”


  林宁笑道:“当然来!以世家为食的策略,至少十年内不会变。”


  侯玉春闻言,哈哈大笑一声,朝林宁拱手一拜后,同皇鸿儿道:“劳烦姑娘与我同举一楼车。”


  皇鸿儿虽更想和林宁一道,可看了眼凤眸清冷的田五娘,主动熄灭了“谋朝篡位”的心思,与侯玉春抬起一架装满布匹的楼车后,四人一起折返青云寨。


  ……


  PS:不能再熬夜了,连四十分钟都不到了,唉……


  第一百七十五章 皇鸿儿之谋


  “姐夫回来啦!!”


  因为一宿的反复折腾,林宁一行人回到山寨时,天已初明,小九娘带着一条瘸腿大狗站在山门左近,看到姐姐、姐夫归来,欢呼雀跃。


  在她身旁,一个比她高些扎着两条冲天鬏的小丫头,举着一块几乎和人等高的石块,一上一下打熬着气力,看的人心惊胆战。


  不过,就算有山民从旁经过,看到这一幕,也会感到山寨之兴旺。


  连一个小丫头都有这等本领,可见山寨实力之强。


  两架高大的楼车被送入库房,早已等候多时的方林、孙伯等人喜笑颜开的去卸货。


  林宁将昨夜顺手搜刮到的一些山寨中不可能有的精美糕点和小玩意儿送给小九娘和宁南南后,二小也欢天喜地离去。


  听着宁南南指天发誓,以后一定要做天下第三大山贼,抢来比星星还多的好吃的好玩的,以报答小九娘多分她一块糕点之恩,众人都忍不住大笑起来。


  方林看着林宁简直不能再满意了,笑道:“这世间再无第二人,能想出让宗师来搬运布匹的主意。偏偏这等主意,竟如此好用。”


  林宁呵呵笑道:“不止布匹。”


  方林面上笑容一敛,道:“的确不止布匹,小宁你还不知,如今齐、秦两国的边城,都不再往外贩卖粮米盐巴布匹了……”


  林宁并未在意,道:“早先不就已经不卖了么?”


  方林沉声道:“是他们连粮米铺、布铺和铁器铺都关了。”


  林宁闻言一怔,随即皱眉道:“那他们的百姓吃什么?”


  方林摇头道:“秦国那边据说按照严格的户籍制度,凭借户籍,每户每三日可在官府买三日口粮,若是没有户籍者,则一颗米都没有。而齐国这边……据说由于齐国户籍制度远不如秦国森严,所以无法确认到底是贼还是民,因而连官府都不会卖粮,由百姓自己想办法。若实在不行,可迁往内陆大城生活。”


  孙伯在一旁气愤骂道:“大部分百姓一辈子都没去过榆林城三十里外,如今让他们抛家舍业的去别处谋生,还不是生生逼死他们!”


  林宁眨了眨眼,道:“这是坚壁清野,可榆林城有几万百姓吧?都让他们自谋生路,他们就不怕百姓造反?”


  方林闻言叹息一声,看了林宁一眼后道:“榆林城里的读书人四处大骂咱们青云寨,说都是因为咱们青云寨的缘故,朝廷才不得不这般做。有人历数了咱们青云寨八大罪,其中要命的一条,就是勾结草原胡虏,为虎作伥,残害学宫长老。为了不让北苍大军侵犯齐国,使得生灵涂炭,所以学宫不能直接动手覆灭咱们山寨,只能坚壁清野,困死咱们。如此一来……”


  林宁气笑道:“如此一来,背黑锅的倒成了咱们?”


  方林也恼火:“其实之前榆林城内的粮价已经高到寻常百姓买不起米了,原先盛世年景,一两银子就可以买两石米,可前些时日,一石米就要六七两银子,寻常百姓哪里吃的起?可他们不管这些,只是到处咒骂咱们山寨,实在可恨。”


  林宁摆手道:“不必和百姓计较,他们只是最底层的苦难人,只求活命,见识又有限,分辩不出许多道理来。但是,时间一久,他们还是会想明白的……现在不说这些,三叔,咱们的机会来了。”


  方林奇道:“什么机会?”


  林宁却摇头笑了笑,道:“还不到时候。”见方林大怒,哈哈大笑道:“三叔,我们不会总窝在一座小小的沧澜山头上的。”


  说罢,不再理面色骤然一变的方林,转身离去。


  ……


  龙门客栈二楼,西厢。


  林宁再度为皇鸿儿施针完毕,听她娇哼喘息了半天的林宁,后背也是一身汗。


  这个要人命的妖精!


  面红耳赤的君儿丫鬟心里也埋怨她家小姐,也不知怎地,自从上回她家小姐夜读经书,忽然大叫一声“我明白”之后,就好似变了一个人……


  她给林宁献上了茶水后,又用薄毯将皇鸿儿盖了起来。


  却听皇鸿儿吃吃笑道:“屋里就咱们一家三口人,你遮盖了防谁?”


  君儿小脸通红,先看了眼面色淡然垂着眼帘吃茶的林宁,然后啐道:“小姐愈发……愈发不见外了。”


  皇鸿儿哼哼了声,道:“我早就被人看光摸尽,这会儿还讲见外,岂不是好蠢?”


  话虽如此,她还是背过身去,在君儿的服侍下穿好了衣裙。


  等再转过身来,见林宁目光清凛的审视着她,轻轻一叹后,挥手先让君儿下去了。


  君儿察觉出气氛的不对来,眼珠子咕噜噜的左右看了看后,挂着担忧的面色,端着茶盘下去了。


  等房间里只剩二人时,皇鸿儿轻声一叹,道:“我若再不说明白,怕留在这里的时间就不多了吧……”


  见林宁不置可否,皇鸿儿浅浅一笑,眉眼间有些凄色,道:“原以为这一世我从不会羡慕任何人,尤其是女人。可是现在我才知道自己错了,我好羡慕你家娘子。”


  这句话,林宁听得出她是真心话……


  但,皇鸿儿种种表现,肯定不会基于此。


  果然,就听皇鸿儿叹息一声道:“若我是她,那该多好啊,可惜……”


  林宁好奇道:“我实在想不明白,我都已经答应你以九绝针助你破九劫不灭身,你为何还会这般想?”


  皇鸿儿垂下螓首,落下泪来,缓声道:“因为,我想更进一步,达成父愿……”


  林宁皱眉道:“你想成就武圣?我怎么从未听说过,武圣还能由别人帮着做到的。”


  皇鸿儿轻声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当初第一代圣教郁文天功参造化,但能够成就武圣,大半功劳却在夫人周敏儿身上。若无九绝针激发潜力,抚平《九劫不灭天功》每次破劫后积累下的暗伤,郁教主绝无可能成圣。最关键的是,教主夫人所习《百草经》中,有阴阳和合的无上大道。这,才是郁教主突破成圣的关键。”


  林宁闻言无语道:“扯淡吧?天下间走阴阳双(pa)修(pa)之路的武功多的是,怎不见别人成圣?”


  皇鸿儿摇头道:“想达到真正的阴阳和合,绝不是单方面的汲取采补,而是要彼此功力相仿,若是能心意相通,甚至功出同源,就更好了。”说罢,星星点点的幽眸,又怨婉的看了林宁一眼。


  林宁只做不知,不解道:“若只如此,你们魔教第一代教主和教主夫人为何会决裂?”


  皇鸿儿闻言,竟犹豫起来,有些难以启齿的模样。


  她这般样子,林宁愈发好奇了,问道:“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成?”


  皇鸿儿叹息一声道:“若非之前得到一些燕伯伯手下送来的从教主密室中搜刮出的书籍和绝密信笺,我也没想到,当年圣教教主和夫人何其伉俪情深,竟会走到这一步……”


  说着,将事情原委说了一遍。


  林宁听罢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道:“你是说,郁文天突破武圣后,功力就停滞不前,甚至隐隐有倒退的迹象,所以他就想让周敏儿继续和他双(pa)修(pa)阴阳大道,可是周敏儿功力不足,效用不显,所以郁文天希望她先和别人搞一搞,等她成圣以后,再继续和他搞,一起提升?!你开什么玩笑?还有人自己给自己戴绿帽子的?”


  皇鸿儿脸上发烫,毕竟祖宗如此豪放,让她脸上也挂不住了,轻声道:“或许到了那个境界,这些事都成了无足轻重的小事。”


  林宁面色古怪道:“怪道你那祖奶奶大怒之下彻底决裂,你们魔教还真不愧魔教之名啊!对了……”


  他忽然想起魔教并未像三大圣地那样,严禁旁人窥探最高武学,反而允许五散人以上的高手都可修习。


  这他娘的,怕不会就是为了功出同源准备的吧?

  随即他又想到了一层更令人惊恐的事……


  许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皇鸿儿呵呵一笑,声音却似泣似怨,道:“你以为皇觉当初为何留下我?他难道不知道斩草除根,养虎为患?他是太贪心,不仅想要功出同源,连血脉都想出于同源……”


  林宁心里有些反胃,这魔教真不负一个魔字。


  他耐心隐隐耗尽,问皇鸿儿道:“那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


  真要只是双(pa)修(pa)之事,没必要做到这个份儿上吧?

  虽然林宁自认为很贞洁,但以他的仁爱胸怀,只要田五娘同意,他还是乐于助人的……


  果不其然,就听皇鸿儿怯怯问道:“小郎君,你能不能和大当家姐姐一起改修我圣教至高无上的宝典《九劫不灭天功》啊?”


  林宁闻言,面色古怪起来,怪不得这妖精这般讨好他们夫妻俩,忽地,他面色一变,看着皇鸿儿咬牙道:“你刚才说,阴阳大道不是单方面采(biu)补(biu),这句话有水分吧?不然你们第一代教主夫人怎么没成圣?你们魔教那绿帽祖宗又凭什么认定他老婆和别人双(en)修(en)就能突破成圣?”见皇鸿儿面色一阵青红不定,林宁勃然大怒,大声喝道:“皇鸿儿,到了这会儿你还不老实,说,你是不是想榨干我?!”


  皇鸿儿:“……”


  ……


  第一百七十六章 偷听

  “这就是她所谋之事?怪道她堂堂魔教圣女,在我们跟前却一直跟丫鬟一样。原来是这般打算……她并不知道你我夫妻二人修练的是《长生龙象神功》,还以为是《玉剑心经》。所以,她以为《九劫不灭天功》对咱们是足够的好处。再者,虽然在突破时会吸取你的功力,合二人功力于一身,取巧突破成圣,但并非断绝你的丹田经脉,还能恢复。你怎么说?”


  田五娘听闻林宁所述,将皇鸿儿的心态分析了通后,看着他问道。


  林宁笑骂道:“我同她说放屁!搞了半天她是这个打算,她先吸干我成圣,再让我吸干你成圣,然后呢?这魔教妖女不是好人,且不说我必舍不得委屈你,只说让她先一步成就武圣,咱们夫妻二人的性命就握于她手中。以她鬼精鬼精的性子,不捉弄咱们才怪。你说我会答应她?”


  田五娘想了想,点点头道:“的确非善事。那她会善罢甘休?”


  以她对皇鸿儿的了解,这个姑娘可不是半途而废之人。


  果不其然,林宁摇头道:“她自然不会轻易作罢,世间难再寻第二个练就九绝针和阴阳大道的人。就算还有,也不是她能动的了的。”


  世间英才无数,《百草经》又非绝密,药王谷覆灭后,三大圣地都有抄录。


  而且,当年覆灭药王谷,难免有人投降。


  如此一来,天下间学过《百草经》懂得九绝针和阴阳大道之人,或许屈指可数,但多半不会只有林宁一人。


  只是……


  达到他这个水准的,再年轻怕也要有三四十岁开外了,还都在三大皇族和圣地内。


  若是没遇见过林宁,有幸寻到这种人皇鸿儿说不定就从了。


  可现在……


  田五娘淡淡道:“这位皇姑娘不止看上了你的医术,而且还看中了你的人。若只是包藏祸心,她不会表现的如此肤浅,反而会深埋心机,伺机而动。但她还相中了你的人,行事难免流露出小儿女意。”


  林宁连连摇头道:“纵然如此,我也绝不可能听从她的意见。”斩钉截铁说罢,顿了顿,又道:“除非娘子先一步入圣。”


  田五娘闻言没好气白了自家男人一眼,渣男果然留有余地,到底喜欢又娇又媚的狐狸精。


  林宁嘿嘿一笑,然后正色道:“当然,你若不喜欢,那她说啥也不行。”又微微忧虑道:“老实说,那魔教第一代教主郁文天的做派让我既震惊又担忧。在成圣前,他与药王谷谷主周敏儿显然也曾恩爱过。可是一朝成圣,竟做出这样的事来,让人无法相信。娘子,我在想,成就武圣后,当真能使人心性大变吗?除了大道,其余的都不放在眼里,连人性都淡漠了……”


  看着林宁眼中的担忧,田五娘浅浅一笑,清丽无双的俏脸上,一双凤眸柔和的看着林宁,道:“突破宗师后,就能看到武道一途的无尽广博。而据说在达到至圣之境前,圣道一途的风景更加玄妙深奥,让人沉醉,仿佛置身于寰宇周天中,能够永恒不朽。在这种亘古浩瀚的感觉侵蚀下,红尘中的点点滴滴,就仿佛只是微末小事。但对我来说,若在圣道和家人间做个抉择,我选后者。其实,待我将剑冢传承练至极致,配合上《长生龙象神功》,纵然不入圣,也能抵挡得住武圣之威,譬如千年前的剑圣。”


  林宁感动之余,好奇道:“这些关于圣道的知识,你从何得知?”


  田五娘淡淡微笑道:“一些得自皇鸿儿,一些得自吴博士。”


  说至后者,田五娘眸光若有若无的打量了林宁一眼。


  这等价值万金的绝密知识,若非十分亲近的亲故,谁会轻易泄露?

  皇鸿儿那边就罢了,她惦记着采(biu)补(biu)他们夫妻二人,野心甚大。


  可吴博士……


  至少田五娘自认与她的交情未深到这个地步。


  林宁干咳了声,道:“其实这方面姜太虚知道的更多。”


  却听田五娘淡淡道:“我为夫君妇,焉能与其他男人多言。”


  林宁闻言,顿时羞愧了,心里直呼自家娘子好厉害,看起来清丽无双,似雪山冰湖一般清冷,原来过起日子来,也是一坛小醋啊!


  他正色道:“娘子所言极是,日后,我要向娘子学习!”


  田五娘凤眸轻轻眨了眨,看着林宁温声道:“我并非此意,你办的都是大事,许多时候都身不由己。我知你向来敬我重我,怎会过分要求。只盼夫君你莫忘前言,别去招惹一些我们招惹不得的女孩子……”不是她好妒,她并不阻拦林宁纳妾,可是世间没有任何一个女子,会甘心让妾的地位高于妻。对上皇鸿儿,她不惧。可对上金枝玉叶出身,还是稷下学宫五经博士的吴媛,田五娘心中当真有忌惮。不止是出身,吴媛还和林宁趣味相投,都是读书人,而她很多时候,根本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林宁握起她的手,笑道:“放心吧,我心里有数。这一生一世,我都不会负你,也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田五娘静静的看着他,随后抿嘴轻轻一笑,将螓首靠上他的肩头。


  ……


  龙门客栈二楼西厢内。


  君儿噘嘴道:“小姐啊,你都和小郎君谈崩了,怎还这样高兴?”


  皇鸿儿闻言,将捻在手中的胭脂放下,侧眸看去,问道:“你又偷听了?”


  君儿叫屈道:“老天爷,可冤枉死人了,你们都是宗师高手,我一个连一流都不是的小丫鬟,哪里能偷听得到你们?”


  皇鸿儿星眸横了君儿一眼,笑骂道:“屁!你别的武功平平,唯独和我学的龟息术练的炉火纯青,连我都能瞒的过去。”


  当年若非皇鸿儿龟息术练的好,也不可能瞒得过偷袭杀害了她爹的皇觉。


  然而君儿的龟息术天赋,比她还好……


  君儿被拆穿后也不怕,还嘿嘿一笑,眼中闪过一抹狡黠,并不承认,还追问道:“小姐啊,你还没说呢,你怎么这样高兴?人家小郎君都断然拒绝你了。”


  皇鸿儿哼了声,软软糯糯的声音慵懒道:“你懂什么?我将底都交了,小郎君没直接翻脸敢我走,就说明他心里是有我的,舍不得赶我走。如此,往后慢慢磨他便是。左右我又没坏心,对小郎君和那位大当家也有好处。只要小郎君答应了,我就将教内所有秘籍都拿来,供他和田大当家选练,这等事,难道不算好事?对了,说到这,也不知燕伯伯办事办的如何了……”


  君儿忙笑道:“那还用说?小姐早在圣木皇岛上布置好了暗线,燕伯伯本身又极善此道,皇觉还没废,他请来了星月菩萨就先一步赶回总教,出其不意下,定能顺利拿下圣木皇岛。以他的土行旗搬空教内密库,还不是轻而易举?密库的龙门钥小姐也给了他,不会有差池的。”


  皇鸿儿嗯了声,将一丝落在眉前的发梢理于耳后,轻声道:“希望没有差池,等燕伯伯带着圣教的所有家当来此后,有如此丰厚的嫁妆,我看小郎君动不动心,哼!”


  君儿咯咯笑道:“青龙法王慢了一步,等他回岛上后,看到空空如也的密库,不知道会不会暴跳如雷?”


  皇鸿儿闻言后也抿嘴笑出声来,道:“青龙法王身手高绝,心思深沉,又胸怀大志,原本我以为皇觉都未必是他的对手,可谁曾想,他在江湖上各种手段精通,堪称绝世高人。可在谋天下一道,却也就那般,平平无奇。”


  君儿笑嘻嘻道:“小姐啊,不是青龙法王平平无奇,是小郎君实在太惊艳了。我在圣教这些年,只听得那些大人物吹嘘又蛊惑多少多少百姓,又烧了哪里的县城,可他们没一个有安民的手段。连青龙法王也是如此,只能靠烧杀抢掠裹挟百姓,成为流民军。看似虽有数十万之众,可哪里经打?再看看小郎君的手段,山寨里虽然才三千余人,可不过短短旬月时间,就人人安居乐业,人心齐整。我虽不懂得治国大道,可也觉得小郎君的手段高明的了不得。”


  皇鸿儿心中虽也认同君儿之言,可看她一脸桃花像,气恼道:“不知道还以为你是他的房里人,整天小郎君长小郎君短,我看你早就惦记着亲自量量人家的长短了!”


  君儿闻言,一张俏脸霎时通红,“凶巴巴”的瞪了皇鸿儿一眼,埋怨道:“小姐真是疯了,这种话也说得出口……”


  二人闯荡江湖多年,夜里无聊时,也会寻些话本小说解闷。


  可市井上流传最广的小说,多是一些描写闺中趣情的书。


  主仆二人不知多少回深夜读禁书,读的“荡气回肠”……


  也不是没有疯言疯语过,可从前都是深夜里才乱说的,而且不会具体到哪个男人身上,都是调侃以后和对方的夫君如何如何。


  哪像现在,直接具体到某人身上。


  皇鸿儿看到君儿这幅模样,气的跺脚骂道:“不害臊的小浪蹄子,你果然巴不得去量量人家的长短。看看你一脸的桃花,哪里有半点恼意,心里都快憋不住笑出声来了吧?”


  被揭穿后,君儿这下真的恼羞成怒了,扑上前去,和皇鸿儿捉打嬉闹起来……


  在二人房间的隔壁,面无表情的东方伊人,靠着墙壁而坐……


  ……


  第一百七十七章 泰水

  大秦西陲八百里外,圣木皇岛。


  青龙一路疾驰而至,刚踏至岛上,就感觉到了不对。


  岛上虽终年不散但因有人搭理,故而仍有规律可寻的毒雾,此刻却混乱不堪。


  毒雾中毒兽横行,五彩斑斓的毒蛇遍地都是。


  原本在可行的路径上,都洒有驱虫药粉,总有落脚之处。


  可眼下……


  见此情景,青龙心底一沉,断定岛上必是出了意外。


  这毒雾和毒虫对于寻常高手自然是天堑之途,可对他而言,只是小麻烦罢。


  真气化罡护住周身后,青龙几个起伏就闯入岛中核心区域。


  原本还担心会有埋伏,虽然皇觉常年闭关,为防备岛上有人趁机作乱谋害,所以岛上并无中品宗师以上的高手停留。


  若无教主传唤,连左右二使和护教法王都不能随意登岛。


  这也是皇鸿儿一个女孩子,能在外漂泊多年的缘由。


  但圣木皇岛上机关密布,就算以初品宗师操之,也可威胁到高品的性命,他不得不防备。


  却不想一路走来,竟畅通无阻。


  然而青龙非但没有一丝喜色,心中的不安和愤怒反而愈盛。


  因为他已经隐隐猜到了怎么回事……


  果不其然,等走到岛上最重要之地,天地神教总教密库时,青龙面色已然铁青。


  本该紧锁关闭的龙门,此刻竟然敞开着,内里,居然有野兽横行……


  迟了一步!

  可是,皇觉不死,谁敢来犯?


  再者,这总教密库的龙门,若无龙门钥打开,寻常人就是用千斤锤也锤不破。


  如今大门完好无损,可见来人是用秘钥打开的大门。


  可这总教密库龙门的秘钥,天下间只有两把。


  原本是在第一代教主和教主夫人手中,传到上一代,便在皇天皇觉兄弟手中。


  皇天死后,他手里的秘钥不翼而飞,但许多教中老人都知道,秘钥在圣女手里。


  眼下他从皇觉身上取了一把秘钥,那么开龙门的人到底是谁,也就不问而知了。


  青龙心里无比窝火,若是换做其他人,他还能以神教护法法王的身份强索之。


  不给,便杀!


  可是,落到那位手里,人家是上代教主的女儿,这代教主的亲侄女儿,还是本教圣女,天然的教主继承人。


  他要是敢强索之,必定于圣教内人心尽失。


  况且,如今皇鸿儿在那座神奇到诡异的山寨里住着,青龙自诩武功高绝,可也不敢说能轻易破了那座山寨。


  轻轻一叹后,最后看了眼除了毒虫野兽外空空如也,连根毛都没留下的密库,青龙转身离去。


  他断定,密库必是五散人燕仲率领他麾下的土行旗给搬空的。


  青龙不能将皇鸿儿如何,却打定主意,以后从燕仲身上找补回来。


  ……


  旬日匆匆而过。


  这十余日,林宁、田五娘、皇鸿儿并侯玉春和东方伊人五人,连续往返魏城和青云寨之间,如“蚂蚁搬家”一般,将西北六大世家的货栈光顾了个遍。


  青云寨的仓库早就盛不下了,孙伯一把老骨头,连走路都喘息的人,却亲自动手,参与了三座仓库的建设。


  青云寨自立寨以来,就没这么阔过。


  山寨大总管孙伯突然暴富,焉能不焕发第二春……


  “天气越来越寒了……”


  山间小路上,绾着新妇发髻的周妮妮被林宁呵护着紧了紧身上的斗篷后,清纯的俏脸上浮现出一抹娇艳的红晕,轻声说了声。


  二人数日前成了亲,周妮妮终于得偿所愿。


  而林宁在二人成亲前对她并不热情,可成亲后,虽不腻歪,却也是体贴爱护,让周妮妮倍感幸福。


  今日是邓雪娘的生儿,因为不是整寿,故而没有大办。


  但林宁这个新姑爷还是要上门祝寿的。


  周家门里,如今只她一人了。


  林宁手中提着寿礼,看着周妮妮清纯的面容和似愈发火爆的身量,呵呵笑道:“如今山寨里都有火炕,不过你夜里怕凉的话就同我说,我就不在窗边……”


  “哎呀!”


  话没说罢,周妮妮羞容满面,嗔怪一声后,大眼睛里满满的水意和不依,可是见某人脸皮实在太厚,一点不害臊,还一直看着她,没法子,只能岔开话题道:“小宁,我听说近来山寨里的叔伯们都有些不大高兴,说往年这个时候早就可以安歇玩乐了,可今年都霜降了,天气那样寒冷,还要每天劳作,挖那些没用的石炭……”


  林宁闻言并未动怒,呵呵笑道:“此事我已经让三叔去处置了,石炭没用?他们往年没有烧过火炕,今年烧火炕,不用石炭用什么?”


  周妮妮道:“他们说可以用柴火啊,如此也不用见天去挖石炭了,好辛苦的。还说……还说小宁你只顾着那些流民,却忘了山寨本来的山民们。”


  林宁撇嘴道:“他们不是觉得我忘了他们,而是怪我没让他们当人上人,骑在流民头上作威作福。”


  周妮妮还想说什么,梨花苑已到,她本身就只是闲话,这会儿看到母亲邓雪娘早早候在外面,身上的衣襟似乎都被露水打湿,一下流下泪来,扑上前去抱住了邓雪娘,哽咽唤了声:“娘!”


  邓雪娘也眼泪花花,成寡这么些年来,加一起难过的时候都没这几天多。


  相依为命的女儿离开了家,偌大一个家里只剩她一人,这种感觉唯有当事人能明白。


  林宁抽了抽嘴角,先躬身行一礼后,起身埋怨道:“雪姨,我都说了让你搬到墨竹院同住,你不听,非一个人在家熬着,这会儿还哭……”不是林宁不愿叫她泰水大人,实在是邓雪娘自己不习惯。


  所以江湖儿女,不拘小节,还按照习惯来称呼吧。


  “放屁!”


  邓雪娘脾气一如既往的暴躁,啐道:“老娘嫁女儿,自己上门儿去住算什么?你要是我正经姑爷也就罢了,可你……”


  见林宁觑着眼瞧她,邓雪娘骂到一半骂不下去了。


  不是怕林宁,而是发现这小子在看她笑话,一想,这般骂下去,岂不是在骂她女儿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妾?

  其实周妮妮在墨竹院内,除了一如既往的要敬重田五娘外,其她的身份待遇一点都不低。


  而以田五娘的性子,又怎么会给周妮妮难看?

  二人从小一起长大,周妮妮又最服田五娘,两人相处的时间甚至比田五娘和田九娘亲姊妹俩相处的还长些。


  邓雪娘发觉自己再骂下去,非得坑了她闺女不可。


  果断住口后,可憋在心里,气个半死。


  林宁自不会和她一般见识,周妮妮那么乖,晚上怎么说怎么听,白天在田五娘跟前又乖巧之极,看在她的面子上,林宁也不能计较什么,将手里的寿礼递到周妮妮手中,然后乐呵呵道:“今儿我来下厨,整一桌你们都没吃过的好菜,保管让雪姨你补齐这几日的茶饭不思。”


  说罢,不疾不徐的走向厨房。


  邓雪娘拉住想要去帮忙的周妮妮,回到房间里说起了母女私话来。


  其实早在三天回门时,邓雪娘已经事无巨细的问过了,不过她太担心周妮妮了,又问了遍。


  听母亲连闺中事都打听,羞的她几乎无地自容,只敷衍道一切都好。


  邓雪娘气道:“就咱们娘俩儿,你害什么臊?”


  周妮妮还是不答,实在是那些姿势,她不知该如何用言语来描述……


  好在见她虽羞容满面,但眉眼间的春意却浓的挡不住,身为过来人的邓雪娘总算放下心来。


  又看了看自家女儿愈发出众的身量,又拉着她说起了早日生孩子之事……


  ……


  林宁亲自为邓雪娘拾掇了一桌好饭菜,初时邓雪娘还端着长辈的身份,只略略吃了两口。


  可两口下肚后,膳堂内便只能听到她狼吞虎咽的声音了。


  只一道麻辣鱼,就差点让邓雪娘吞掉自己的舌头。


  在江边住了这么些年,吃过的鱼不知有多少,可何曾吃过这么可口的鱼?

  这会儿邓雪娘一边胃口大开的猛吃,一边后悔方才没跟着去厨房帮忙,顺便偷偷厨艺。


  酒足饭饱后,邓雪娘才发现自家女儿女婿都目光古怪的看着她。


  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的吃相可能稍微有些惊人,可身为女山贼头子,邓雪娘纵然心里过意不去,面色却依旧不改,果断岔开话题,将周妮妮之前所说之事又说了遍。


  林宁不屑道:“山寨的山民们觉得他们是老人,理应在流民之上,而且安置流民的几个山寨里,设了不少官位,老山民们都想当官,做人上人。可他们的才智寻常,往年都是靠五娘和几位大当家所谋而生,了不得的成就不过是进山打猎,我如何能让他们去作威作福?”


  邓雪娘劝道:“都说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小宁,你何不照顾一下老山民们?他们许多都是我和你父亲这一辈的老人,虽没立下什么大功,可总也有几分苦劳嘛。这些时日你总和那些流民里的头目亲近,可他们看起来都服你,总不如老人可靠吧?”


  林宁呵呵笑道:“老人可靠?让他们去打猎推推诿诿,让他们去伐木一个个身骄肉贵,让他们去挖石炭,又一个个叫苦不迭。”


  见邓雪娘还想说什么,林宁一扬手,止住了她的话,道:“雪姨不必多说,我昨晚才和五娘商议过,针对山寨一部分山民们怨声载道好逸恶劳的行为,还有七大新营里一些小富即安劳作出工不出力偷奸耍滑的行为,展开一次大肃清。治理山寨山民,不能只一味的怀柔,让他们以为有我们养着,他们也能苟活下去。这样的人,在哪个时代都有。我们要铁腕整治,清除这种会传染的坏思想,才会让我们的山寨,真正的愈发强大,并永葆青春。在这种事关山寨根基甚至存亡的大事上,不容考虑任何情面。”


  看着面色坚毅的林宁,邓雪娘一时间有些失神。


  然而一旁的周妮妮,却愈发目光痴迷的看着他……


  ……


  第一百七十八章 大比武


  青云寨,聚义堂。


  今日偌大一个聚义堂,竟坐的满满当当。


  往日里顶多只几个当家人在此议事,然而今日,除却几位当家人外,还有整整二十八位七大营的大保长。


  山寨施行保甲制度,五户一甲,十户一保,二十五户为一大保。


  较为严密的组织结构,使得山寨虽然骤多数千人,仍能井井有条的管理。


  权力是个好东西,纵为流民,保长、甲长之权也使得流民中有能力有野心者纷纷露头。


  起初还有些凭借家族裙带关系上位者,可随着长达一二月不停歇的劳作,组织能力强弱便一目了然。


  而后庸者下能者上,自然而然的就选拔出了一批精干且勇于担当的大保长。


  在劳作过程中,这些人与方林等人已经熟悉,所以方林叫得上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


  作为山寨的二把手,方林开门见山道:“今日叫大家来,是关于近来山寨中发生的一些问题。如今七大寨营地中营房都立了起来,各家各户都储存了许多晒干的野菜和腌制好的猎物,再加上山寨里发下去的布匹做成新衣,好些人觉得,纵是丰收之年,也不过如此……”


  此言一出,二十八位大保长都笑了起来。


  其中一人道:“二当家的,都是山寨仁义,在小的们最是走投无路时收留了咱们。要不是如此,这会儿青壮还能留口气,可老人孩子多半都冻饿而死了。”


  另一人接口道:“正是如此,哪里能像现在,不仅有屋住,屋里还有炕,有菜有肉,米虽少些,但也尽够了,这样的日子,要是没有山寨,咱们想都不敢想哪。”


  又有人道:“何止是吃穿住用?我跟我婆娘带我儿子逃到这时,我儿子已经染上了恶疾,看着阿虎一点点不行了,那会儿真真连一家人一起死的心都有了,还是山寨仁义,林爷仗义出手,才救了阿虎。也不止救了阿虎一个,大灾之后多有大疫,可咱们这里才死了几个?”


  二十八位保长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山寨的功劳。


  其实这些都快算是老生常谈了,诉苦大会仍在举办着,通常诉苦之后,接下来就是歌颂青云寨恩情。


  莫说他们二十八位大保长,就是他们的儿女,一些才总角的孩童,都会说了。


  听他们说了个大概后,方林笑着点了点头,随即又摇头道:“我们山寨本是穷苦人出身,既然你们来到了沧澜山,能帮一把,就算一把。再者,我们能帮的也有限,主要还是要靠大家自己劳作,干出好日子来。可是近来我听说,有些人心思懒散了,不想干了,想休息了……单成,你说说看,你们那一大保里,有没有这样的人?”


  名为单成的大保长看起来不过是一个二十六七的年轻人,是秦国人,长的朴实精干,在秦国水灾中,他提前八天带领着族人逃了出来,是那十万人中极少数活下性命的秦人。


  凭借其精明能干又肯吃苦的品性,在大劳作中很快脱颖而出。


  看得出,方林很喜欢这个年轻人。


  单成闻言笑道:“二当家,我知道营寨里有人开始变懒了,但不在我们大保。我们大保刚有这样的苗头,就被我摁死了。”


  方林闻言,忍不住笑了笑,道:“你为何要摁死这种苗头?如今有吃有喝有住的,本来就不用再劳作了嘛。”


  说着,目光扫过其他二十七位大保长,不止二三人在点头……


  单成先看了眼上方坐在主位的大当家,和大当家旁边坐着的大当家“夫人”,然后沉声道:“因为这样做,实在太短视。没错,靠着山寨帮助,咱们现在暂时是有了吃喝穿住的,可咱们都清楚,马上就要打仗了!而且,如今还是灾年,若不趁着现在有吃有喝多干些,谁知道明年是什么光景?我看有的人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这种人别的地方我不管,可在我们保,谁敢这般,我容不下他!”


  方林问道:“那你怎么劝?”


  单成笑道:“劝?二当家,咱们这些人都是普通百姓,大字都认不得几个,讲那么多道理没用,该犯懒的还是犯懒。所以我根本不劝,在我们保都是按人头分任务,谁没完成任务,就用鞭子抽。连续三回完不成,我们保就留不得废人了。”


  单成的做法,得到了大部分出身秦国的保长点头支持。


  秦人本就律法森严,而且他们认为,不如此无以严惩败坏分子。


  而实际上,刚一安稳就开始犯懒耍奸的,确实多来自齐国流民……


  果不其然,几个齐人大保长脸色不大好看起来。


  方林问其中一人道:“陈江,你怎么说?”


  陈江是个看起来四十多许的敦实男子,他面色有些作难,瓮声道:“二当家,这些日子以来,大家伙儿确实累了些……”


  他的话让单成等秦人保长嗤之以鼻:“咱老秦人就不累吗?我看有的人就是脸皮厚,吃人家的用人家的,还心安理得?莫不是想让人家养一辈子?”


  齐人保长闻言大怒,正要反击,却听上面忽然传来一道咳嗽声。


  声音虽不大,却不知为何,落在每个人耳朵里却同惊雷般,唬了他们一跳。


  就见林宁呵呵笑道:“再往下说就要结仇了,都是开过很多回诉苦大会的,知道谁才是咱们真正的敌人,谁是咱们必须要团结起来,才能自保的兄弟。拌口角不要紧,牙齿和舌头最亲,可也有牙齿咬到舌头的时候。但不许记仇,那就太小气了。另外我问一句……”说着,他看向那六七个齐人保长,道:“你们中间应该没有想休息不干的吧?”


  之前还想和秦人保长大干一场的几个齐人保长闻言连连摇头否认,林宁呵呵笑道:“你们看,连你们自己都觉得好逸恶劳是羞耻的,却碍于乡人情面,还要维护他们,这样是不对的。”


  名唤陈江的保长道:“林爷,也不全是如此,确实有些上了年岁的人,干不动了啊。”


  林宁问单成道:“你们那边年纪大的人怎么办?”


  单成闻言,有些自豪道:“我们秦人,就算年纪大了,也要咬紧牙关死干,干到死为止。”


  林宁摇了摇头,道:“若这般也不好,不如这样,五十岁以上的老人,一天只用做六成的活计就好,六十岁以上的老人,做三成就好,七十岁……七十岁的老人目前应该还没有。”这样的岁数,逃难很难走这么远,半途就折了。


  林宁见单成等秦人保长有些不以为意,温声道:“你们家人也有老的时候,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家老人累死吧。你们心里也不要再以流民的身份自居,你们将家落在沧澜山了,在你们还未返乡之前,这里就是你们的家。所以不要为了挣表现,太过严苛。当然,你们向上的心思是好的。”顿了顿林宁又道:“不如这样,如今算上本寨,咱们共有八个营寨。这八个营寨,咱们每月来一次大比武,目前先不比武功,比劳作成果。干的越多越好者,有赏。评比可以在营寨之间进行,还在各大保之间,各保之间,各甲之间,然后还要评出干的最好的个人来,我们都有奖赏。具体的还要再商量,但我可以保证,得奖者,一定会过一个大肥年!另外在你们二十八位大保长中,要选出四名总保长,进一步有效管理。大家都是好汉,我们不说谁比谁强,用劳作成果论高低。”


  此言一出,单成等人无不眼冒精光。


  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谁不想有个奔头?

  谈完此事后,林宁问田五娘道:“你有没有什么说的?”


  田五娘想了想,道了句:“不准阻止家里女孩子读书,违者重处。”


  此言一出,二十多位保长都神色一凛。


  他们都知道眼前这位寡言大当家是山寨最强者,厉害的不得了,而且一言九鼎。


  可是,不管是秦人还是齐人,连自家男丁读书的都没几个,自然更不习惯女娃儿读书。


  林宁见他们为难,笑道:“不止家里女孩子,连你们都少不了。若不识字,往后你们手下的人越来越多,哪里能管得过来?以后别说总保长大保长,就是一个甲长,最起码也得会写手下丁口的名字。你们作什么难,笔墨纸砚都不要你们的钱,连教书先生都是山寨安排的,这等好事你们从前听过吗?”


  齐人保长来自最重教化的齐国,可纵然在齐国,也没这么好的福利。


  此事便这般定下来了,等这二十八位大保长回去收拾各保懒人后,林宁对方林道:“三叔,那七大营寨懒散之风多半就此打住了,可咱们山寨的老山民们,一个个却转不过弯来,他们是自忖我们拿他们没法子,不忍下狠手整治他们是不是?”


  方林闻言有些作难,不过看了看林宁脸上的冷笑,再看看田五娘淡漠的表情,摆明了任由林宁去折腾的姿态,心中不由苦笑,和胡大山、邓雪娘等人相互看了看后,道:“罢了,他们由我去说吧。”


  林宁本还想再说点狠话,不想他费了大心思营造出来的气氛被老山民破坏了,不过感觉到衣角被身旁的田五娘拽了拽,也明白不好逼迫太甚,他和那些人没甚感情,可方林等老一辈却和那些人数十年的交情。


  他抽了抽嘴角,道:“也好,三叔你去说就是。行了,今日就到这,三叔、四叔你们去忙,春姨和小九儿她们还在等我们呢,怕要等急了。”


  方林好奇问道:“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去?”看了看林宁,又看向被林宁牵起的田五娘。


  田五娘垂着眼帘似不好意思见人,林宁却毫无愧色,呵呵笑道:“今儿天气不错,我和五娘带春姨、小九儿、南南她们进城逛逛街,耍耍散散心。没事,三叔你们不用送,我们认得路,你们自去忙你们的吧。”


  方林:“……”


  胡大山:“……”


  邓雪娘自然更加愤怒:“!!!”


  这是人话吗?!


  ……


  ()

  第一百七十九章 所谋


  “小九儿,别怕,有我在,谁敢欺负你,我一拳捶死他!”


  榆林城内,宁南南见小九娘很有些怕生,因此拍着胸口保证道。


  看着小九娘怯怯的模样,林宁也有些心疼。


  小九娘自出生以后,就没离开过青云寨。


  她的世界只有青云寨那一方天地,何时见过如此“雄伟”的城池,如此“繁华”的街道?


  心中震惊之余,也不免有些害怕。


  她身上穿着春姨用绫罗给她做的薄袄裙裳,艳丽华美。


  可是她看到城里的小姑娘穿的都是寻常布衣,非但没有轻视,反而怀疑起是不是自己穿的不合适。


  林宁一边抚着她的小脑瓜,一边对春姨和田五娘道:“以后还是要多进城逛逛。”


  春姨叹息一声,道:“别说她,就是我都有些不适应了,这一上山十多年,我都快忘了城里该怎样生活了。”


  林宁笑道:“春姨要是喜欢,以后我们也可以在城里生活。”


  春姨连连摆手道:“罢了罢了,如今我也习惯了山上的素净,再到城里来,怕反而还不习惯了。再说,这叫什么城……”


  林宁闻言呵呵一笑,将仍有些局促的小九娘抱起,道:“看到没,咱们春姨是从大城市来的,区区一个榆林城算个屁。”


  宁南南闻言眉飞色舞道:“还有我还有我,表哥,春姨和我都是从宁家出来的,见过临淄的大世面哦。上回三叔公抢了宁家老宅搬进去,特意在惠凤楼里请东道,宴请宁家族人为他道贺,娘和大姐不让我打人,我就去吃。不过三叔公人真小气,分明是他夸了海口,酒菜管够,随意吃,可我才吃个半饱,他就带着他两个儿子来赶我……嘿嘿,惠凤楼可是很贵哦!”


  林宁闻言大笑,道:“若由得你放开了吃,那你三叔公这会儿还在人家惠凤楼里全家刷盘子还东道银子呢。”


  众人闻言纷纷大笑,宁南南也面露羞赧之色,低下头去,田五娘见之微微皱眉,横了林宁一眼。


  对于这个弟子,她着实喜爱之极。


  有一颗赤子之心,更难得的是,和她很像。


  小小年纪,练起武来却不似寻常孩童那般怕苦怕累,不肯用功。


  宁南南练起武来从来都是专心致志,非要一口气练到连手都举不起为止,简直疯魔。


  可田五娘以为,若非如此,又怎能练出名堂来?

  所以心里愈发喜爱,面上不说,但已经开始护犊子起来。


  林宁得到警告后,话锋立转,道:“既然小南你见过大世面,今天就由你带着小九儿去耍吧,敢不敢?”


  宁南南闻言一下抬起头来,两只冲天鬏一翘一翘的,大声爽快道:“怎么不敢?我还攒了几两银子,今天我做东道,请小九儿吃糖葫芦!”


  说罢,拉过小九娘的手,就咯咯笑着跑开了。


  春姨见之大惊,忙道:“仔细别走丢了,小心花子拐了去。”


  宁南南头也不回笑道:“不会,他们敢拐我们,我一拳捶死他们!”


  林宁也安慰道:“春姨放心,真有不开眼的拐了去,也得给咱们送回来不可。谁家养的起小南……”


  春姨气笑道:“真丢了,我拿你是问。”


  林宁哈哈笑着应下,一旁周妮妮问道:“小宁,这城里的人怎么看起来都像没吃饱一样?”


  林宁笑道:“如今榆林城内的米面粮铺都关门了,买不到粮米,无饭可吃,他们自然看起来很饿。”


  周妮妮想不通,道:“粮米铺怎不卖粮米呢?”


  早有路边人盯着这一行衣着光鲜的“贵人”,以为是内陆大城来的,听容貌妍丽的周妮妮发问后,一大胆路人趁机插话道:“还不是因为沧澜山那群数典忘祖的山贼?他们勾结草原胡虏,害死了多少人,偏生朝廷要投鼠忌器,不敢剿灭他们,怕引得草原蛮族来攻。所以只能想法子断了那群山贼的粮米食盐来源,用巧法子活活饿死他们。”又反问道:“不知贵人们从哪里来?”


  林宁拦住竖起柳眉就要发作的周妮妮,周妮妮在他跟前温柔的如水一般,言听计从百依百顺,可她在外人面前,却和她娘的性子差不离儿,都是辣椒脾性。


  青云寨是林家家业,这人敢信口雌黄污蔑山寨,周妮妮动手杀人的勇气都有。


  林宁却不愿做这等无谓的口角之争,只摇头道了句:“纵然无禁售之事,以粮价上涨之快,榆林城又有几人能买得起?”


  说罢,带着家人继续去游览这座已经萧条不堪只能勉力维持的边城。


  没过一会儿,就见宁南南扛着两束插满冰糖葫芦的草束,带着意犹未尽的小九娘回来,隔老远就大声道:“春姨、师父、表哥、小嫂嫂,我请你们吃糖葫芦!”


  小九娘嘴里正吃着一颗,甜的她大眼睛弯成了月牙,声音也脆甜脆甜的,笑道:“姐夫啊,城里好好玩!比山寨里更好玩!”


  此言一出,闲的无趣一直跟随这群“贵人”看热闹的人登时一片哗然。


  原本就有人猜疑这些人的来路,此刻听闻山寨二字,岂有不明白林宁一行人来路的道理?

  方才搭话被无视的男子激动的眼睛都红了,目光贪婪的在田五娘、周妮妮二人面上扫过后,声音激昂亢奋叫道:“快来人哪,快来人哪,沧澜山山贼进城了!!”


  如今榆林城内舆论风气被六大世家暗中引导的极为仇恨青云寨,好些饿肚子的人,每每提起沧澜山山贼都恨的咬牙切齿,不知咒骂过多少回。


  可真让他们去剿匪,自然也是不可能的。


  但如今山贼进了城,落到他们手里,自然要喊打喊杀,不管是不是青云寨的人,先打杀了出口恶气再说。


  于是几乎一瞬间,街道上的百姓都面带煞气的拥挤过来,争先恐后的怒喊道:“贼子在哪?贼子在哪?”


  小九娘被这场面惊呆了,手里的冰糖葫芦摔落在地都不自知,怔怔的看着方才还见她可爱对她友好微笑的人们,眨眼间就变得狰狞可怖,宁南南大她几岁,这会儿就勇敢许多,两束插着冰糖葫芦的草棍被她当锤握在手中,挡在小九娘身前,怒视冲上前的百姓。


  此刻许多人还不知她二人是小山贼,只想冲过去捉拿山贼,一时间也顾不得冲撞了小孩。


  宁南南见那些人拥挤过来,小小身量却吼出好大一声,两把草棍更是被她舞如钢刀。


  虽然她练功不过月余,功不过三流,但奈何天生神力,又有《长生龙象功》这等以力为重的绝世神功为基,对上真正的高手或许力有不逮,可对上榆林城的百姓,却如同一头凶猛的小老虎般,打的一干人嗷嗷乱叫。


  周妮妮将小九娘带回身边,被春姨抱起,林宁则看着最初喊叫之人,声音虽轻,却可传遍满街人耳中,道:“你若心怀公义,想着为民除害,做此举动,我可饶你不死,只当你见识不广,不知者无罪。可你却心怀邪念,裹挟民意放大民恨,以达成你心中不可告人的目的。这般作为,与邪魔之道无异,我虽心怀仁恕之道,却不能容你。”


  说罢,凭空一指点出,那人只觉得眉心处一疼,随即眼前一黑,倒地而亡。


  萨满殿绝品绝学,碎星指。


  “住手!!”


  正当满街百姓茫然不知发生了何事时,忽地三名身着儒裳的男子出现,指着林宁大声道:“好贼子,光天化日之下,怎敢进城杀害无辜百姓?”


  林宁面带冷笑的看着三人,道:“世家高门为报私仇,而绝数万百姓粮米食盐,不见尔等伸张正义,反而为虎作伥,欺上瞒下,你们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你们和忽查尔之仇起源何事,当真不知?若非稷下学宫弟子贪心作祟,想杀北苍汗王以建不世功,怎会结下生死大仇,使得忽查尔东行?你们若真敢去寻忽查尔报仇,我倒高看你们一眼,可你们却只敢如同老鼠一般,鬼鬼祟祟在背后行见不得人的伎俩,还蛊惑歪曲民意,当真可憎可恶。”


  “胡说八道!中原与草原乃世仇,血债累累,学宫子弟不计生死之危,伏杀图门汗,何错之有?他们有错,你们这些勾结胡虏的山贼反而有功不成?”


  为首一中年男子满面正气的大声说道,让无数本来有些迷茫的百姓瞬间坚定了立场。


  林宁冷笑道:“图门汗为草原千年以来第一仁主,心慕中原文化,他在位二十年,北苍没有一次南犯中原。你们学宫子弟为了扬名立万,以求青史留名,不顾大局强行刺杀不成,反被忽查尔连杀八大长老,偷鸡不成蚀把米的蠢货。你们也不想想,一旦杀了图门汗,不管谁为北苍后继之君,岂能不挥师南下,为图门汗报仇?稷下学宫虽有夫子和姜兄这样的仁人君子,但更多的却是你们这类不知天高地厚自私自利的犬儒!我青云寨立寨百年,从未杀过一个无辜良善,可你们读了那么多圣贤书,却能眼睁睁看着榆林城数万百姓困饿而死,我虽身为山贼,但心中无贼。彼辈虽非山贼,但心中却藏有巨贼。若非看在夫子和姜兄面上,今日必取尔等首级,还不快滚!”


  林宁本为宗师高手,声音中又暗蕴移魂妙法,一通大骂,骂的三名稷下学宫之人连还口之力都无,失魂落魄的离开。


  这一幕落在榆林城百姓眼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然而真正起杀手锏的,却是林宁之后的言论:“明日起,青云寨云秦古道边的龙门客栈开始平价售盐,凡榆林城百姓,都可前去购买。下月起,也将限量供应粮米。那些高高在上的世家高门们想让诸位无辜百姓与我山寨偕亡,我青云寨虽穷苦出身,却要让大家与我山寨共存。”


  看着面面相觑将信将疑的一众百姓,林宁心中暗喜:


  榆林城,将会是青云寨所谋的第一座城池!

  ……


  第一百八十章 嫁妆

  “小宁,那不是几千人,而是数万人。粮米从何而来?”


  以宗师之威让众百姓退避后,林宁一行人准备出城回山,以田五娘的心性,都忍不住问道。


  林宁轻笑一声,道:“侯玉春近来回秦国四处访友,得到了一个消息,你们先前都没留意。”


  “什么消息?”


  田五娘讶然问道。


  林宁眸光微微闪烁了下,笑道:“三日前,秦皇已御驾亲征,亲临青州。”


  田五娘闻言凤眸登时睁大,道:“如此说来……”


  林宁点点头轻声道:“中原天下数百年轮回一次的旷世大战又要开始了,而这一次,很可能与以往还有不同。至少千年以来,还是第一回还未开战就有一国之君亲临前线的。侯玉春说,黑冰台的大部分力量也都集中了过去,其他两大圣地多半如此。


  所以,一旦青州那边传来战争的消息,我们这边就可以放开手脚查抄世家之家了。这些粮食或许救不了全天下,但能救多少,就算多少。”


  周妮妮在一旁有些气呼呼的,不甘道:“小宁,那些人说咱们的坏话,还骂咱们,你怎么还要帮他们?”


  林宁呵呵笑道:“这些骂声不必理会,等下个月开始,咱们青云寨就会成为万家生佛了。到那时,若还有人骂,倒是可以收拾一番,让你出出气。”


  说罢又对田五娘道:“看了今天小九儿的模样,我愈发坚定要早一日从山上下来。她还这样小,她的世界不该只有那么山寨那么点,也不该面对被人唾弃的人生。日后,咱们的孩子也一样。”


  田五娘回头看了眼默默跟在宁南南身边情绪低落的田九娘,似乎感觉到了姐姐的注视,小九娘抬起头,看着姐姐姐夫,却给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但她越是懂事,林宁心中越是心疼。


  小九娘自然不是因为背负了贼名而低落,林宁知道,她是因为被那么多城里的叔叔伯伯爷爷奶奶们喊打喊杀,才心情低落的。


  她没想到,这些人这样憎恨山寨里的人,憎恨她……


  田五娘看向林宁,轻声道:“你想做什么,去做便是,我会一直在你身前……”


  “……”


  林宁无语,不应该在身后吗?


  不对!


  林宁忽然反应过来,脸上的正色一瞬间消散,挤眉弄眼悄声道:“好,这可是你说的,今晚你就在我身前,背过去……”


  田五娘俏脸登时浮过一抹红晕,瞪了这没羞没臊的一眼后,一步走出城门外,带着春姨和小九娘先行一步。


  林宁则哈哈大笑着,将宁南南背在身后,又将周妮妮抱于怀中,运起苍狼游,追赶起田五娘来。


  ……


  “八叔回来了?”


  龙门客栈大堂上,因为战事临近,或许也有一些人有意打压的缘故,所以一个客人都没有。


  从榆林城回来,林宁就在大堂上逗小九娘玩,正惹的小丫头忘记了之前的不愉快,笑的前仰后合时,看到了周成进来,起身迎道。


  周成身后还跟着方林、胡大山等当家人,都是自家人,没过多外道,众人落座后,客栈二掌柜的胡小山终于有用武之地了,巴巴跑来端茶倒水,目光幽怨的看了林宁一眼。


  本来以为是能干一番大事业的,谁曾想,沦落到帮着厨房烧火煮饭,接待流民的地步。


  等方智、周石、曾牛他们回来后知道,还不笑掉大牙?

  见他这般,林宁忍不住笑道:“看我做什么?如今你落了个大清闲也不能怪我,时也命也运也,谁知道好好的日子不过,这三国抽风了要干仗?好了好了,别看了,泪花都出来了,你问问八叔要不要你,要你的话就跟他去混。”


  胡小山闻言,眼泪真的快下来了,无语凝噎的看向周成。


  周成唬了一跳,却也知道这小子为何这样,他哈哈大笑道:“好,你要不嫌累,这几天就跟着我跑吧。”


  胡小山闻言,激动的一把拽掉头上的小二帽,大声道:“我都快闲死了,再憋下去,我非憋疯了不可!八叔,带我走吧!”


  众人闻言大笑,等打发了这小子后,周成言归正传道:“我在广阳郡呆了十天,将毛家的根底查了个七七八八。还别说,以前听小宁说世家之坏,我心里还有些不大明白,到底坏在哪里。可这回在广阳郡,我可真开了眼了。不查不知道,往里一查,才发现那些外面光鲜的世家,比咱们山寨还黑心,甚至比以前的沙海寨更黑更狠也更毒!!我如今总算明白,为啥那些流民宁肯跑到咱们沧澜山,也不随便卖入世家了,那简直就是黄泉地狱啊!”


  听周成一套一套的感慨,方林、胡大山二人对视了眼后,道:“老八,真有这样狠?”


  他们虽都是老江湖,但视野始终在江湖事上,世家高门对于他们来说,太遥远了些。


  而且世上那些世家名门,大多非常注重名声,尤其是齐国,多有清誉,怎会让周成连连发出这等感慨。


  周成嘿了声,咬牙道:“明面上,他们当然很好,修桥铺路,赠米施粥,可实际上,那毛家勾结青皮帮派,放印子钱,开赌档,设局坑了多少人家破人亡卖儿卖女,这些都且不说,毕竟只是打听到的。可我亲眼所见,更可恨。毛家也收流民,而且比咱们山寨豪气的多,他们是敞开了收,不管多少都要。我就好奇,他们得有多大的财力,多少粮食,才能一下收那么些人。可我悄悄跟踪下去,才发现他们收的流民,男丁都被送去毛家铁矿山开矿,女的大都被卖到毛家开的青楼里接客了!青楼那边我没去,但想也知道里面的猫腻。我去的是毛家的铁矿山,那哪里是矿山,分明就是吞人的火坑啊!光我在那暗中观察的四天里,就有一百多人被丢进了废弃的矿洞里,大都是老人和十一二的孩子。这些人本是为了一口吃的求条活路,谁知道……”


  想起目睹的惨况,以周成多年山寨当家人的心性,一时都语塞难言,可想而知,毛家铁矿山里究竟有多黑。


  方林他们或许还难以想真切,可林宁不同,他前世看过一部叫《盲井》的电影。


  在那样的新时代里,尚且给人一种暗无天日的黑暗感,更何况当下?

  林宁垂下眼帘,道:“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就是这个道理。其实便是在盛世年景,一样少不了这种事,只是大都被掩盖了起来。若不靠吃人的手段,那些世家豪门们哪有这么多的财富奢侈糜烂,醉生梦死?天下苦这帮人久矣。”


  周成咬牙道:“小宁,你不是想要对世家下手吗?咱们就从广阳毛家开始!他家虽养了不少江湖高手,可绝对养不起宗师。广阳郡在咱们这往南二百里,有一百里可走水路,毛家有船,咱们替天行道灭他满门后直接夺了,然后把他家积攒的生铁和粮食通通装船,送到一百里处的码头,然后装车运回山寨。毛家攒了那么多黑心财,咱们可不能放过!!”


  林宁点点头,道:“这几天八叔你和三叔四叔商议一下行军路线,然后再看看出动哪些人运货物,细节决定成败,将这些都议定后,咱们就出征。此战只是一个开头,要在行军过程中不断总结经验和教训,尤其是哪些欠缺之处,等到下一次再出去,就不能再有那么多失误了,慢慢的,也就练成强军了。”


  方林、胡大山、周成三人一起点了点头……


  ……


  “小郎君,小郎君!”


  林宁并未干涉山寨具体军务,至少目前没有,留下三位山寨当家人在大堂商议,林宁先上了二楼,可没等他回房接上小九娘然后上山寨,在走廊中就见君儿丫鬟气喘吁吁的跑来,满脸兴奋神色。


  林宁微笑道:“这是怎么了,这样高兴?”


  君儿小脸通红,看起来十分高兴,双手背入身后,笑颜如花道:“小郎君,燕伯伯回来了,带来了好多家当,小姐那样喜欢你,这些家当都是她的嫁妆哩!你高兴不高兴啊?”


  一副“恭喜你发大财了”的眼神……


  林宁抽了抽嘴角,道:“燕仲平安归来了?看来没和青龙遇上,不然他多半要遭殃。”


  君儿见林宁居然没高兴的跳起来,不由有些失望,在她看来不应该啊,她小姐都那样表白了,小郎君也没赶她们走,岂不是有默认之意?

  现在山寨正是需要财货的时候,她家小姐准备了这样丰厚的嫁妆,都可以给林宁用,怎会不高兴呢?


  嗯,必定是小郎君面皮薄,不好意思高兴。


  又或是,他没见过那么多好东西……


  念及此,君儿抓住林宁的胳膊,娇声道:“小郎君,你跟我一起去看看嘛,真的有好多好多好东西哟!你不是要养人吗?可以从里面挑些珍宝去卖,随便卖一件宝物,都能够养好多人哩。”


  她并不知道,眼下并非是有钱就能买到粮食了……


  见她把自己的胳膊抱在怀里,摇晃间感受到那一份香滑软腻的玲珑触感,林宁想了想,左右没有旁的事,去看看就去看看吧。


  不过到底还记着接上了正和玲珑小道姑说笑的小九娘,一并回了山寨。


  ……


  第一百八十一章 献宝

  青云寨今日极热闹,也不知从何传出的消息,那位魔教圣女带了好些嫁妆,非要上门儿给林小宁做房里人。


  青云寨好歹也是江湖人,自不会不知道魔教的分量。


  魔教上任教主之女,这任教主侄女,堂堂宗师强者,居然上赶着上门儿给人当小,还带了那么多嫁妆……


  山寨日子近来枯燥辛苦,老山民们多有怨言,但却被方林、孙伯等山寨老人给镇压下去了,只是心中仍有沉闷。


  眼下忽然出现个破天荒的奇事,他们岂有不爱看的道理?


  所以当林宁和君儿、小九娘回到山寨时,就看到山门前的庭院边上围满了人,有人看到林宁回来,还乐呵呵打趣道:“小宁,你那新媳妇娘家送来嫁妆了,啥时候再办喜酒啊?”


  也有不怀好意的挑拨离间:“小宁,妮妮的嫁妆少,你可不能让她矮一头啊。”


  这乱哄哄之言,让维持秩序的邓雪娘一下黑了脸,朝那人破口大骂道:“放你娘的屁!谁说妮妮的嫁妆少了?谁又跟你说这是人家的嫁妆?一个大男人正事不干整天就知道嚼舌头,滚,都给老娘滚!”


  那人是个老油子,哈哈笑道:“四当家,你自称老娘,又说放我娘的屁,岂不是在骂你自……”话没说完,抱头就逃。


  因为邓雪娘已经杀了过来。


  众人大笑中一哄而散,远远的站着继续围观,却不敢上前了。


  林宁自然没有留意这些人的废言废语,甚至连邓雪娘的怒视都没看,目光落在那百十名身着土黄衣裳的魔教土行旗卒身上。


  魔教五散人执掌五行旗军,有负责攻杀的金行旗,有负责搭屋建桥布置陷阱的木行旗,有负责土工作业的土行旗,还有负责放火的火行旗,以及,负责寻找水源,或是决堤成凶的水行旗。


  对林宁来说,魔教最大的财富,不是那些秘籍,不是那些宝药,更不是那些金银,而是这些精锐旗军。


  负责攻杀的金行旗也就罢了,可其他四行旗,都是极为难得的专业人才。


  林宁以为,魔教之所以能长存千载,未被消灭,不是魔教历代的宗师巅峰教主有多了不起,而是这五行旗军,为魔教奠定了气运。


  只可惜……


  眼下皇鸿儿手里只有一个土行旗,每一代魔教教主到最后都会练功练的心智失常,倒行逆施,所以多难得善终。


  魔教人心自然也不会齐。


  皇鸿儿手中能得一土行旗,还是燕仲心地忠义,是老教主的心腹死忠。


  否则,她连一旗都得不到。


  当然,对林宁来说,眼下能得一土行旗,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因为他知道,土行旗不仅擅长土工作业,还擅长物流,譬如眼下。


  皇鸿儿何其聪慧之人,她刚和田五娘从墨竹院出来,第一眼就看到了林宁打量土行旗的目光,便知晓了他的心思。


  她星星点点的美眸在林宁面上转了圈儿后,却转身同田五娘道:“五娘姐姐,我不同他说,他必不愿留我。只求五娘姐姐看在妹妹真心诚意的份儿上,容下我吧。”


  饶是以田五娘治军之言,听到皇鸿儿的话后,周遭山民们还是纷纷发出惊叹声。


  居然是真的!

  然后一双双难掩嫉妒的眼神看向林宁,都是男人,凭啥差距就这般大呢?


  田五娘微微蹙起眉头来,看向皇鸿儿。


  皇鸿儿所谋她心知肚明,皇鸿儿自己也明白,此事绝不可能。


  可这妖女为何还要死缠烂打呢?

  皇鸿儿幽幽怯怯的美眸中落下泪来,轻声道:“我不到五岁,娘亲就没了,十二岁,爹也没了,还是我亲眼看着他被亲叔叔偷袭而死。为了报仇,我不得不装作什么都没看到,只以为我爹是练功走火入魔而死。十三岁起,便开始流浪江湖,如今已过六载。现在杀父大仇得姐姐和小郎君相助而报,可我心里并无什么喜悦,因为从今而后,我在这世间连最后一个亲人也没了。小郎君能治我修练之恶疾,所以……”


  没等她说完,田五娘声音冷淡道:“小宁没说过不为你施针。”但一码归一码。


  皇鸿儿打着日后榨(啪)干(啪)二人的心思,田五娘再大度也不会允许。


  皇鸿儿心里自然也明白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取信二人的事,心里一叹,她当真没有心怀歹意,分明就是三赢的局面。


  当然,她若先成圣,自然会捉弄林宁一番。


  但也只是捉弄,皇鸿儿知道以巧力突破成圣的缺点,就是若成圣后不能继续双(biu)修(biu)阴阳大道,则圣位不稳。


  一旦圣基崩塌,就会如初代魔教教主那般,身陨而亡。


  所以,她一定会助林宁成圣,连田五娘也可一并成圣,然后日日三宿三飞……


  但奈何人家不愿轻易将性命交于她之手,只能徐徐图之。


  皇鸿儿拉着田五娘的手撒娇道:“好姐姐,就当是妹妹为了报答姐姐和小郎君的恩德,你们就收下这些礼吧。如今咱们山寨正在举大事,缺银钱的时候……好好好,就算姐姐高风亮节,施恩不图报,那就当妹妹一个忙,将这些珍宝放在山寨的库房里,暂时保管好不好?总不能让我都堆在客栈里吧,也堆不下啊……”


  田五娘虽明知这是皇鸿儿偷梁换柱之计,真让她堆进山寨库房里,和收下有何分别?


  可是她也能感觉到皇鸿儿的诚意,田五娘感觉不出皇鸿儿的祸心……


  而堂堂魔教圣女,能屈尊降贵到这个地步,而且还助山寨良多,再拒绝,实在说不过去,只能点头应下。


  见此,皇鸿儿一张祸国殃民的绝美之脸,顿时绽放出极美的光彩,笑颜如花道:“谢谢姐姐,谢谢姐姐!”


  再转过头去,看着面色沉闷的林宁,不由心里气苦。


  她难道是蛇蝎猛兽不成?留她在身边,就这样苦闷?


  皇鸿儿浮着点点泪光的星眸中,幽幽怜怜的目光怨视着林宁,别说其他人,连邓雪娘见之都软了一颗撕扯的心,轻轻一叹。


  在她眼里,皇鸿儿也不过是个孩子,没了爹娘,杀父仇人还是亲叔叔,如今为了安身,委曲求全的求人收留,上赶着送礼还被人嫌弃……


  嗯,再次确认,某坏孙不是好人!


  她都这样想,更何况其他山寨中人,林宁也渐渐感觉到惹了众怒,不由瞪皇鸿儿一眼,果然红颜祸水。


  田五娘好笑的看着巴巴看着她,委屈的想让她做主的皇鸿儿,也有些头疼。


  家里有这么一个妖精,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心里沉吟了稍许,田五娘对林宁道:“她虽有所谋,但未有坏心,暂且留下吧。”


  林宁无奈一叹,道:“你都开口了,我还能说什么……”


  这幅模样,让在场不知多少爷们儿心里齐齐骂一声:

  吾操!


  收下一个自带百万嫁妆的美艳娇娘为妾,真他娘的委屈你个小犬日的了!


  天怒人怨啊!


  林宁也知道不好做的太过,干咳了声后,问起正事来:“这些土行旗军,我能不能调动?”


  吾操!


  吾操!!

  吾操!!!


  一众围观吃瓜群众简直已经不能忍受,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刚还一副愤懑厌弃不愿搭理人的模样,转过头来居然就惦记起人家的嫁妆来。


  皇天后土在上,这世间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然而就在众人心中暴怒,希望皇鸿儿小娇娘啐某人一脸时,却目瞪口呆的看到她连连点头,欢喜不尽道:“当然可以,当然可以,我的便是你的嘛!”


  众人不知道皇鸿儿小妖女心怀采精大业,巴不得能让林宁多占点便宜,然后到时候不好拒绝她,哪里会吝啬这点人力物力?


  可想而知,今日之事,给了山民们多大的冲击……


  三观崩塌都是小事,人生茫然错乱从此失去了活下去的兴趣都是有的。


  皇鸿儿却没心思理会一群路人甲,她站在田五娘身边,对林宁笑道:“这土行旗是燕伯伯在管,以后他一直住在龙门客栈里,小郎君有事只管去寻他便是。”


  为了让她成圣,燕仲自然会严格听令。


  再者,他将圣木皇岛搬空,魔教却不止一个圣女一个散人,左右二使、四**王并其他五散人,都不会放过他。


  能在有星月菩萨坐镇的青云寨立足,他求之不得。


  “散了散了散了,都不用去挖石炭吗?今年八大营寨大比武,要是你们输了垫底,别怪我不念旧情,剥夺了今年年底的节赏,赐给头名状元!”


  林宁的话激起了一阵叫骂声,山寨老山民多是看着他长大的,这会儿却被气个半死。


  这惹人厌的小子,骨子里到底还是没变!

  好些人开始翻起老账来……


  可他们骂归骂,还是不敢再耽搁了。


  因为他们知道,如今山寨的当家人,和前几任当家人不同了。


  老大当家都是以义为重,许多事只要不太过,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


  可现在……


  他们要是果真在八大营寨大比武中输了,这一张张老脸也就别要了,大当家绝不会看人情宽待他们。


  等围观众人都退去,土行旗卒们将数百只箱奁堆放好后也齐齐退去。


  然后皇鸿儿就如同勤劳的小蜜蜂一样,将一个个箱子打开,半是炫耀半是讨好的同占山为王的山贼夫妇们献宝……


  为了求取真精,容易吗……


  ……


  第一百八十二章 杀招


  “林郎君,以礼而言,背后议人是非者,便是犯口舌,我不该如此。只是,魔教那位妖女着实非同小可,我不忍见郎君你被骗,所以……”


  傍晚时分,稷下学宫五经博士吴媛满怀心事的来寻林宁,犹豫再三后,吐露了这番心中之言。


  可没说完,吴媛自己就羞愧的难以为继,因为她不怕当面指摘皇鸿儿之长短,背后非议之,着实不是她的心性涵养。


  但是,她又不能见林宁好好的一个少年郎君,为魔教妖女所毁。


  看了眼天际边似火烧起的晚霞,林宁微笑感谢道:“多谢吴博士的好心,我明白的。那些魔教宝物落在了青云寨中,那么多魔教妖人必不会轻易放过。收下那些东西,等同于替皇鸿儿接下了那些因果。”


  吴媛连连点头,纯净无暇的玉面上稍显激动,道:“正是如此!她是在利用你,不仅利用你为她施针练功,还利用青云寨来替她挡灾。若是能借青云寨的手,除去那些杀上门儿来的魔教对手,她就能整合魔教,成为唯我独尊的教主了。真到那个时候,魔教为祸更巨!”


  她的话,不是没有道理……


  但是……


  “吴博士可知青龙法王之事?”


  林宁微笑问道。


  吴媛闻言一滞,她本就蕙质兰心,听林宁提及此人,便明白过来,一双清澈见底的眼睛映着晚霞,看着林宁轻声道:“林郎君是说,想要如同对付青龙法王那般,引导魔教向善?这……可能吗?不过,青龙法王似乎已经按郎君之言行事了,说不定……”


  她犹豫起来,若果真林宁能收复整个魔教为己用,用他的那套法子,安顿流民,在这乱世中,或许真能活人无数。


  可是,能行吗?


  林宁看着吴媛有些不定的眼神,温声道:“不用担心,事在人为。我知道皇鸿儿对我和青云寨都有所谋,但我也希望能够做些事,让魔教妖人少做些为祸苍生的事。对于穷凶极恶的魔头,我青云寨也愿意替天行道斩之。”


  吴媛闻言,有些钦佩的看着林宁,道:“林郎君心怀苍生,胸襟广大,真乃仁人君子也。只是……若有一天,皇鸿儿整合了魔教,也变的肆无忌惮,为祸天下呢?”


  林宁闻言沉吟了少许,道:“这种可能性虽然极小,但也不是没有。不过我可以保证,真到那一日,我必亲自……请我娘子出手,拿她回山严加管束起来。”


  本来对这个答案不算极满意,可听到那一句“我必亲自”后的转折,吴媛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之后又歉意道:“我不该笑的,郎君如此坦诚,非常人所能及也。”


  林宁洒然一笑道:“我武功不如我娘子,也打不过皇鸿儿是事实,我若说亲自出手,岂非欺骗吴博士?”


  二人对视一眼后,各自移开了眼神,此时已经站在了一座山头上,居高而望,西面天边的云彩,美不胜收,令人沉醉。


  就这样静静的过了许久后,吴媛又看了林宁一眼,轻声道:“下个月,我就要回临淄了,父皇的万寿节要到了,我不能不回去……”


  林宁闻言笑道:“你爹生日啊,那是得回去热闹热闹。”


  “噗嗤!”


  吴媛又忍俊不禁的笑出声来,看着林宁轻声笑道:“还从没人这样说过……”顿了顿,又道:“其实,哪里热闹的起来。天家……自古天家难见亲情。纵然有,也只是表面上的。”


  好读史的林宁自然知道,皇家门儿里到底有多黑,他笑道:“这个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吧,就算是小门小户的百姓,要是兄弟多些,其实难免也有许多是非。人嘛,都有欲念,也都不患寡而患不均。”


  “那该怎么办呢?”


  林宁想了想,摇头笑道:“这种事很难去改变别人的,只有调整自己的心态。其实,这世上很少有绝对的坏人,哪怕他们再争权夺利,对于和他们利益没有瓜葛反而能帮到他们的人,他们只会拼命拉拢。”


  吴媛简直惊叹,清澈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林宁,道:“郎君如何知道?”


  对于她这个稷下学宫的五经博士,宗师级高手,不止她父皇疼爱有佳,连平日里私底下恨不能打出狗脑子,彼此都咒对方早死早干净的兄弟们,也都百般拉拢她。


  可她是心如水晶般的性子,如何能接受那种包含太多杂念的亲情?

  所以,除了极少数不得不回宫的日子外,她大多时候都在稷下学宫中住着。


  林宁微笑道:“自古以来,这种事又不鲜见。我建议博士,放平些心态。估计你父皇心里也渴望亲情,所以就算不能每天都尽孝,却可以在他生儿那天,带着你的兄弟姊妹们,不夹杂任何其他企图的,和他好好过上一天,也算是你的赤诚之心了。”


  吴媛闻言,满满的感动,道:“你说的对,是我心思窄了,林郎君,谢谢你!”


  林宁呵呵笑道:“没什么,若非我身份不合适,是个山贼,按理说应该备一份礼物,让你带去送给你爹。”


  吴媛闻言,心中愈发感动,却也知道,两人的身份如同天堑。


  若非此次西行有姜太虚在前,她根本不可能过来。 : :

  齐国皇室中人都希冀她能嫁给姜太虚,但他们都不知道,且不说姜太虚一心系于学宫,她也不可能嫁给看起来如同神子一般的姜首席。


  生于帝王家,她见过太多因权力而变得心性扭曲的亲人。


  她又怎会喜欢上一个注定会高高在上权势无双的人?


  又看了眼对面微笑的令人心中祥和的郎君,吴媛正想说什么,却听到一道令她十分厌恶的声音传来:“哟,怪道大当家姐姐让我来寻你却到处也寻不到,原来是被人拐到这来看夕阳景儿来了……”


  二人闻声看去,就见着一身碧色绉纱裙的皇鸿儿摇摇而来,星星点点的眸眼似笑非笑的打量着面色清淡的吴媛,忽然问道:“你该不会是哄了小郎君出来,专门说我坏话的吧?”


  林宁闻言心中一跳,这个世道里的女孩子都这样鬼精吗?

  就听吴媛毫不客气的承认道:“我的确是为了告诉林郎君防备你,不要被你利用伤害。”


  皇鸿儿闻言心中大怒,面上也带起冷笑道:“我会伤害小郎君?每天晚上我都给他当牛做马,事事顺着他的心意来,你能行?说起伤害他,左右我爹没让他的手下坚壁清野,想活活困死小郎君。”


  此言一出,吴媛面色登时一白,说不出话来了。


  说到底,西北诸城禁售粮米盐巴,就是为了困死青云寨。


  而这些人,也的确是大齐的臣子,是吴媛她父皇的臣子。


  林宁温声道:“别听她胡说,此事怨不到你父亲头上,是忽查尔东行杀了稷下学宫八大长老,他们背后的家族在使力。”又问皇鸿儿道:“五娘寻我?”


  皇鸿儿见林宁为吴媛说话,很不高兴,不过她执拗不过林宁,许多事虽未说开,但彼此都心知肚明,因此没有耍小性,哼了了声道:“我和大当家姐姐商议事,说起这半月来咱们一直在魏城搬东西,可除了头一天那蒯家设了埋伏外,他们再没动静,也不知在打什么鬼主意。我和大当家姐姐都觉得此事不能大意,所以请你过去商议商议,却没想到……哼!”


  林宁闻言,没理会她后面之言,对吴媛道:“我娘子有事,今日就不多聊了,博士也早些回去休息。这些日子,博士和姜兄教授流民孩童读书识字,辛苦了。”


  吴媛摇头轻声道:“只是出了点微薄之力罢。”


  都不是啰嗦的人,就此分别,一个回了客栈,两个回了山寨……


  ……


  “姐姐啊,我找了好久都没找到,你猜小郎君去了哪里?”


  刚回墨竹院,已经自封一家人的皇鸿儿就寻田五娘告起状来。


  西厢房的墙壁上多了一副舆图,很简单的几条路线图,是林宁闲暇时所绘的他往返临淄途中所经过的城池地理,十分粗陋,但田五娘却爱若珍宝,时时凝视,林宁都不知道她到底在看什么,只猜测他这媳妇,可能很有行军打仗的天赋……


  听闻皇鸿儿之言,田五娘只淡淡看了眼林宁,林宁心头一个激灵,忙道:“娘子,你可别听她瞎说,是吴博士下月就要回临淄了,又见这位魔教妖女将魔教总部搬来青云寨,担心我们被她利用,所以才寻我劝谏一番。”


  皇鸿儿差点没气死,道:“她就会装好人,分明是她家害人不浅,反而倒打一耙!”


  田五娘没有多理会此事,同林宁简单说了遭担忧之事,而后道:“小宁,你说他们在准备什么杀招?”


  林宁笑道:“管他什么杀招,那几家货栈都被咱们搬了个七七八八,他们自己也每天往别处藏,以后不去魏城搬了,换个城去搬,还怕他杀……”


  话音没落地,忽地三人都变了脸色。


  就听一道如炸雷的声音从远处遥遥传进山寨来:“兀那山贼,速速还我项家霸王弓,不然,打破寨门,鸡犬不留!!”


  ……


  ps:感谢塞外沙尘兄的万赏。


  第一百八十三章 强索

  林宁和田五娘不知来者何人,但皇鸿儿面色却骤然一变,竟不无紧张道:“来人是江东小霸王,项平!”


  林宁见她这般模样,微微皱眉道:“什么人物?”


  皇鸿儿道:“他是楚皇三子,皇城司煌亲王最看重的弟子,相当于姜太虚的地位……”


  林宁笑道:“那他和东方姑娘谁强?”


  皇鸿儿不屑道:“东方伊人只占了她爹的便宜,黑冰台变着法儿哄她玩儿呢。秦蛮子真正厉害的年轻人一直在西边儿,围着我圣教在打。项平和黑冰台那位虽比不上姜太虚,但相差也不会太大。”


  一行人一起往外赶去,林宁又奇道:“既然这项平比姜兄还差点,你见姜兄时都没这样,怎这般忌惮这位项平?”


  皇鸿儿正色道:“姜太虚虽然最强,但为人有些方正,倒好对付。可皇城司项家的人,从来霸道惯了,一向唯我独尊。他们一旦动起手来,不见血不杀人根本收不住,而且不择手段,是一群真正的武疯子。”


  林宁闻言皱起眉头来,他素来对敌最大的武器不是拳脚刀剑,而是道理。


  如当初姜太虚上门,田五娘当时远非其对手,却是靠林宁口炮退敌。


  更让堂堂稷下学宫首席弟子,煌煌如神子般的姜太虚,以半师礼敬之。


  若当初上门的是皇城司项家人,怕就难过那一关了。


  但现在嘛……


  只要皇城司那位煌亲王不亲自出面,谁又能强迫青云寨低头?


  那需要至少三位巅峰宗师的力量,但是,眼下三国大战即将开启,皇城司也不可能派出三位巅峰宗师来覆灭一个青云寨。


  “咚!”


  就在这时,三人听到一道巨响声传来,林宁和田五娘的面色骤然阴沉下去。


  很显然,这时山门被毁。


  青云寨的山门,是林宁的祖辈辛辛苦苦耗尽财力才以坚比钢铁的铁木打造而成。


  多少次守护着青云寨度过了灭寨之危,此刻却被人毁坏了。


  “哇呀呀呀!气死洒家了,你们这两个畜生焉敢坏洒家家的大门?找死!”


  这道声音传来,林宁和田五娘才真正动容,齐道一声“不好”,纷纷将苍狼游运到极致,化身成两道苍狼身影,冲向山门方向。


  见此,本来紧跟不懈的皇鸿儿直接愣住了。


  天下绝品身法总共就那么几种,连她这位魔教圣女所学《百鬼夜游身》都只是半绝品,焉能看不出这一双山贼夫妇的身法来路?


  可是……


  就算林宁是北苍王庭的太子,也不可能得到《苍狼游》这等绝品身法的传承啊!

  便是三大圣地的绝品武学,也只传唯一的嫡脉传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时间,皇鸿儿几乎神经错乱。


  不过在听到前方传来一道惨叫声后,她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忙运起身法,赶向前去。


  ……


  新晋宗师法克大师虽倒地口吐鲜血,却仍满面愤怒,挣扎着想要起身,和来敌拼命。


  这已是他第三次为青云寨负伤了,而且每一次,都是以弱击强,却浑然不惧。


  林宁赶到山门前,看也未看来敌一眼,先紧急上前,取出银针为法克施针,暂时缓解了他严重的内伤。


  此次受伤太重,体内一股霸道之极的真气在恣意破坏法克大师的经脉。


  若不立刻施针逼出这股真气,法克恐有性命之忧。


  另一边,田五娘凤眸凛然的看着站在山门前的一老一年轻两个男人。


  老人身量高大,却只是静静的站在年轻男子的身后。


  而年轻男子则一脸张扬狰狞,眼神霸道睥睨,看到田五娘和林宁到来后,高高扬起下巴,冷笑一声道:“下贱山贼,也敢妄自窃取我项家霸王弓,再不跪地献上,必教尔等生不如死!”


  田五娘的回答很简单:“剑来!”


  其身后天诛剑出鞘,被田五娘双手所持后,瞬间清光大盛。


  一时间,似有万千宝剑升空。


  见此情景,对面二十来许的年轻人面色一沉,手中一杆霸王枪猛然举天,玄黑色的霸王枪上,一顶真气所化的青铜大鼎缓缓成型。


  这便是楚国皇城司的至高绝学,《霸王扛鼎神功》!

  然而,在看到田五娘上空万千剑光,竟渐渐合二为一,成为一道巨大无比的剑罡时,饶是以年轻人的霸道,也不禁面色一变,怒吼一声:“古叔助我!!”


  他双目中几乎不敢相信,小小一个边陲山寨,一个看起来比他还小些的女贼头,怎会发出如此威势的剑芒?!


  一直跟在他身后的老年人此刻也面色凝重之极,不见动作,就出现在项平之前,缓缓举掌向天。


  干瘦如枯木的手掌上,却发出一道黝黑的掌罡,迎向田五娘挥剑斩下的巨大剑芒。


  “轰!”


  清光破入黑芒,然而老人面色却陡然大变,他没想到,这一汇聚了他八成功力的掌罡,竟挡不住这一道锐利无匹的剑芒。


  掌罡被迫,老者怒喝一声,面上闪过一抹黑色,“哈”的一声,再度挥出一掌。


  田五娘见之毫不犹豫的斩出第二剑,合同第一剑的残芒,斩向楚国老者。


  “大胆!!”


  老者见之大怒,声如惊雷般怒喝一声后,随手抓过身后项平的霸王枪,霸王枪头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赑屃枪芒,迎上了田五娘之剑芒。


  “轰!”


  一声巨响后,田五娘倒飞而回,落在地上。


  而老者亦是连退数步,冷哼一声,一跺脚站稳身子。


  目光隐隐骇然的看向田五娘。


  这个年纪,怎么可能?!

  纵是公认的年轻一辈第一人姜太虚,也绝无可能做到这一步。


  田五娘面色依旧淡漠,手中天诛神剑的清光,却比之前更加宏大了。


  显然,她要斩出第三剑!


  然而就在此时,却见星月菩萨不带一丝红尘气息的从青云寨后山而来,口中洞箫吹奏出一曲闻着心悲的曲调。


  听闻此曲,无论皇城司还是青云寨人,心中暴戾的杀意都渐渐平息。


  最后,星月菩萨落在了林宁不远处,垂箫而立。


  看到第二个宗师巅峰出现,老者和项平的脸色彻底变了。


  今日已经不是要不要灭青云寨的事了,而是他们能否全身而退……


  “今日前来,只为取回我楚国项家开国太祖之神兵霸王弓,非为江湖仇怨厮杀。”


  老者到底压得住气,还未见面就喊打喊杀,这会儿居然有脸说不愿厮杀。


  林宁终于将法克大师体内的霸道真气给排出体外,压制下他的重伤,再好生将养旬日,就能康复。


  “多谢小郎君了,洒家学艺不精,总是受伤……”


  法克大手抓着光头,嘿嘿笑道。


  林宁摇头道:“能不惧强敌,舍身护山门,应该是我谢大师才是。”又对身边泪雨婆娑的玲珑小道姑道:“没大事,将养几日就好。”


  玲珑小道姑这才安心,一旁的妙秋师太也松了口气。


  林宁站起身来,看向来敌,沉声道:“你们先祖的霸王弓是何时丢的?”


  老者和项平闻言齐齐冷哼一声,却并不答。


  他们不说,皇鸿儿却知道,呵呵笑道:“别人如何进得皇城司偷得霸王弓?是从前项家出了个不肖子弟,不满皇城司继承人储位争夺中落败,所以盗了霸王弓逃离楚国,之后就没了消息。皇城司找了几百年也没找到,如今不知听了谁的谣言,说这霸王弓在咱们家里……”顿了顿朝项平瞪眼道:“你也不看看,我们这里谁用弓?”


  项平也认出了皇鸿儿来,面色古怪的紧。


  当初在建邺,皇鸿儿化身琴仙子,气度若空谷幽兰,绝代芳华,多少王孙公子为之痴迷。


  若非他心怀大志,一心完成先祖霸王不曾完成之伟业,无心红尘,说不得也会动心。


  可现在……


  她居然出身青云寨,是个女山贼?


  身旁老者似看透他心中疑惑,苍老的声音指点道:“小王爷莫要被她的表象蒙蔽了,此女乃魔教教主皇天之女,是当代魔教妖女。当日在建邺,皇城司之所以未拿她,只是想借她来考验锻炼年轻一辈的心智,可惜,除了小王爷外,其他人都不可造就,为妖女所迷。”


  项平闻言一惊,再仔细看向皇鸿儿,奇道:“魔教妖女怎会在此处?”


  老者这就不知道了……


  皇鸿儿冷声道:“废话少说,你们无故上门打坏我家山门,打伤我家六当家,此时是你们东拉西扯的时候吗?”


  项平闻言大怒,道:“你待怎样?”


  皇鸿儿哼了声,问林宁道:“小郎君,你说该怎样?”


  林宁还未言,那位老者沉声道:“有人送信与我皇城司,言霸王弓为你们盗取,且画了霸王弓的画像,分毫不差,故而前来索要。霸王弓乃楚国皇族至高圣物,乃太祖霸王所持神兵,既然有了踪迹,绝不会置之不理。莫说你们有两位宗师巅峰,就算再多几位也是无用。今日我等若取不来,下一次,必是煌亲王亲至。老夫不信,尔等还能抗衡?”


  大楚煌亲王,便是皇城司主人。


  林宁呵呵笑道:“威胁我?你信不信,在你家煌亲王来前,我娘子会先一步离开。我山寨就算死了一只鸡,你楚国就得以一百头牛来偿命。”


  皇鸿儿唯恐天下不乱,攥着拳头嘻嘻笑道:“还有我还有我,再加八十头牛!”


  武圣的确至高无上,但却不是万能的。


  此言一出,老者和项平都面色一沉。


  老者看着林宁,缓缓道:“如此看来,霸王弓果然在你们手中。好,很好!!”


  ……


  第一百八十四章 在下读书人


  皇城司老者的逻辑很简单,既然青云寨连否认都未否认是否藏有霸王弓,直接谈后果,那么岂不正是说明,霸王弓在青云寨手中?


  纵然青云寨目前展现出两大绝巅宗师,一为持剑的年轻姑娘(剑威),一为星月菩萨。


  但在老者看来,青云寨依旧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存在,至少对于楚国皇城司而言,虽不说弹指可灭,但也算不得什么。


  老者面色肃煞到了极点,声音低沉道:“霸王弓乃太祖霸王之神兵,便是稷下学宫和黑冰台妄占之,亦是不死不休之结局。尔等莫要自误,还不速速奉上!”


  皇城司之霸道,可见一斑。


  林宁拦住不欲多言,想要直接动手的田五娘,不是他不想锤死眼前这一对老(傻)***),只是田五娘虽能以无上剑元发出堪比宗师巅峰的万剑归宗,然而她毕竟并非真的宗师巅峰,只是中品宗师,相差两大境界,所以一日最多只能催发三式最强剑招。


  如今已经催发过两式,只剩下一招。


  就算最后一式万剑归宗至强,能重伤老者,可之后田五娘便全身脱力,无法再动手。


  然而老者以绝巅之身,纵是困兽犹斗,青云寨想要留下二人,也不是不死人就能办到的。


  对林宁而言,眼下无论死哪个,都是不能接受的。


  当然,纵然如此,他也不可能露怯。


  越是露怯,哪怕表现出一丝软弱,皇城司都会得寸进尺。


  因此他奇道:“到底是谁给你的自信,让你自以为是如此轻贱我青云?且不说我娘子和星月菩萨两大绝世高手在,你皇城司煌亲王不出,无人可轻言压制,便是皇城司有煌亲王……呵呵,需知世间并非只他一尊武圣。若是太平年景倒也罢了,可眼下三国大战就在眼前,若我青云寨加入齐国或是秦国,专门和你皇城司作对,不说大战十年,就算只大战三年,你猜猜看,我们能斩杀多少皇城司高手?这个时候,你还拿皇城司吓我,你觉得我会怕吗?你是不是老糊涂了,以为中原十万里壮丽山河,是你皇城司一家的?”


  见老者勃然大怒,就要反驳,林宁摆手道:“不要扯那么多废话,我只明白的告诉你,不要自视过高。天剑山出了一把老天剑,黑冰台尚且要忍他二十载,直到他身受重伤后,才敢使阴招以弑仙散毒害之,究其原因为何,不用我再赘言。今日你二人要是不给一个破门伤人的交代,喏,看看你们身后来者何人?我青云寨原本是不准备介入你们三国大战的,但你们若欺人太甚,我们也不介意在战场上,和你们皇城司好好亲近亲近。”


  此番言论一出,饶是以老者和项平的霸道,都忍不住变了脸色。


  三大圣地都不缺宗师,但宗师巅峰强者,无论哪个圣地都稀缺。


  旁的圣地具体不知,但侯玉春告诉林宁,黑冰台的宗师巅峰强者不会超过五人。


  三名为太上,其余两人则常年闭关不出,坐镇东王山要地,等闲绝不会离山,以备不测。


  而他推测,稷下学宫和皇城司也差不多。


  如此一来,三国大战,三大圣地交锋,每一名宗师巅峰强者,都弥足珍贵,常常能左右一场大战的输赢。


  若楚国对头凭白多出两位巅峰宗师,那皇城司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老者闻言勃然大怒,厉声道:“老夫平生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人敢威胁我皇城司,你大可试试看,我皇城司惧你不惧!”


  林宁呵呵笑道:“我管你惧不惧,只是这里小小一个青云寨,弹丸之地,舍了也就舍了,凭我们这些人,去哪混不得泼天富贵?咱们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能耐我何?还是那句话,今日你们不给个交代,谈不出个所以然来,咱们就战场上见。”


  皇鸿儿见林宁说的这般死,连连给他使眼色,示意他皇城司的人都霸道惯了,可不吃这一套。


  然而林宁却恍若未见。


  皇城司的人霸道归霸道,可也应该不全是没脑子的莽货。


  否则的话,每二三百年一次轮回的大战,皇城司的人早就被人吞没了。


  项平和老者本不会轻易相信,可是二人看到了姜太虚从后步步而来,脸色不由都阴沉了下去。


  稷下学宫首席弟子都出现在此,毫无疑问,必是为了眼前这两位巅峰宗师战力而来。


  若果真让此二人加入了齐国,那么对楚国将会极为不利。


  老者和项平对视一眼后,项平冷声问道:“你想要什么交代?”


  林宁呵呵一笑,对这位小霸王凌厉的眼神恍若未见,与姜太虚颔首示意后,指了指地上的大门,反问道:“此门为我先祖亲手打造,曾在青云寨式微时,无数次保护了山寨的安危。今日无故被尔等所破坏,你以为,当如何交代?”


  皇鸿儿捧哏道:“对哦,你家先祖的兵器是你们自己丢的,和我们有什么相干?可我家先祖的大门是你们打破的,你们该怎么赔?”


  项平和老者以为皇鸿儿和林宁是真夫妻关系,所以对她的插口只是皱了皱眉头。


  可姜太虚身后的吴媛闻言却觉得刺耳无比,想不明白世上怎会有如此厚颜之女,厌恶的眼神不加掩饰的看着她。


  皇鸿儿虽感觉到了,却只是笑的愈发灿烂,仿佛故意要气吴媛一般,偏又不看她……


  而玲珑小道姑也有些吃惊的看着皇鸿儿,心道这位魔教姐姐当真是性情中人,简直和她爹娘好有一比啊……


  老者闻言冷哼一声,道:“不过区区一扇铁木山门,将霸王弓交给老夫,老夫赔你一百座山门亦可。”


  此言一出,林宁眼中闪过一抹笑意。


  这老货终于低头了,靠的当然不是他的言辞如刀,而是先前田五娘那两剑至强剑法……


  一旁好捧哏皇鸿儿怒道:“你这老丈不知好歹,我们家哪有什么霸王弓嘛,怎就赖上我们了?”


  老者不理这妖女,只看着林宁道:“老夫看你也是个有傲骨之人,你敢说,霸王弓不在你手里吗?”


  林宁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然后抬头冲老者点了点头,道:“我敢。”


  老者:“……”


  在皇鸿儿咯咯笑声和老者与项平骤然铁青的面色中,林宁微微一笑,道:“玩笑话,我只是想再次提醒一声,现在讨论的是二位无故打上门来,毁我山门,伤我门人之事。事情总要一项一项解决,否则便理不清楚。若二位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我以读书人的名义保证,会给你们一个确切的答复。”


  “读书人?”


  饶是项平小霸王的性子,此刻也有些懵了,看了看周遭,也不像是夫子山啊。


  林宁呵呵笑着解惑道:“不才虽出身山寨中,但确实是一名读书人。且前些时日有幸登上夫子山,与夫子讨教圣道。”


  此言一出,本就觉得这一个小小山寨深不可测的楚国二人,愈发心里没底了。


  登夫子山与夫子论道?林宁自不可能说谎,因为姜太虚便在此地,他们认得姜太虚。


  虽然皇城司素来以霸道著称,也很看不上稷下学宫伪君子的那一套,但对于夫子本人,他们却都是敬服的。


  当世第一武圣之名,绝无虚名。


  一个小小的山贼,能做到这一步,似乎,也确实有资格与他们谈判一二了……


  两人对视一眼后,都放弃了来时的想法。


  原本二人虽想过青云寨会有点东西,有一个或者两个宗师就了不得了。


  项平本要孤身前来,但念及三国即将大战,皇城司不放心小霸王孤身入秦齐交界处,所以才派了老者为其护道者。


  结果却遭遇了眼前的困境。


  项平看着林宁,声音虽依旧霸道,但语气中已经带有一分平起平坐之意,道:“你的山门是我所破,本王出门在外从不带杂物,只一杆霸王枪,和几瓶宝药。我以皇城司秘药金髓丹换你家一处山门,也算以百倍偿之了。你认为,公平否?”


  林宁想了想,道:“虽然几瓶金髓丹对你而言不过如此,而祖辈山门于我而言弥足珍贵,但既然阁下退让一步,我也不是得理不饶人之辈,勉强答应了。”


  “……”


  项平无语的看着林宁,他的意思分明是说一瓶金髓丹,论价值,其实一颗都够置办这座破门都有富余。


  对面这位一瓶都不满意,还几瓶?!


  只是他是个霸道的人,自然也就是个孤傲之人,以他的身份,也的确不会太在意几瓶金髓丹。


  但心里到底郁闷……


  随手将怀兜中的三瓶丹药丢向林宁,林宁一个巧劲接到手,打开一瓶嗅了嗅,分辩出其中几味药后,心里满意之极。


  虽不似龙髓米那般玄奥难解,但这金髓丹也是一等一的上等宝药了,对自家媳妇有用。


  收好金髓丹后,林宁微笑道:“山门之事就此揭过,那阁下打伤我山寨长辈一事……”


  项平心里忍不住暴怒了,沉声喝道:“做人不要太贪婪!”


  林宁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道:“你伤人在前,若非我家六叔身子强健些,我又懂些医术,只你那一招,他就多半性命不保,你说我贪婪?”


  项平怒道:“你现在就让他吃一颗金髓丹,看看他好不好的利索?”


  林宁奇道:“我都不提山门之事了,阁下还提你的丹药?吾尝闻江东霸王虽行事霸道,但为人行事干净利落,颇为豪爽,难道传言有误?”


  “你……”


  项平憋闷个半死,若是能打的过,他早就一记霸王拳上去了,狗屁的豪爽。


  可他难道还能否认不成?


  说到底,他也只是个年轻人。


  见他如此,老者心里微微一叹,沉声道:“老夫这里有一套高品拳法,正适合这位大和尚所练,如此算是扯平了吧?”如今什么都没有取回霸王弓重要。


  林宁接过拳经看了看后,随手递给身旁不远处的小道姑,微笑道:“好,此事也算扯平了。我言而有信,你们有何想问的,尽管问。”


  项平哼了声,道:“你敢不敢承认,霸王弓就在你们山寨?!”


  林宁呵呵一笑,点头道:“虽然不知道从蒯家抄来的那把弓是不是真的,但多半就是,便算是吧。”


  此言一出,老者与项平四目圆睁,齐齐喝了声:“拿来!”


  林宁面色古怪,无言的静静看着他们,皇城司之霸道,还真是……中二啊。


  ……


  第一百八十五章 收不收?

  看着林宁无语的眼神,一老一小也渐渐回过味来,表情隐隐有些尴尬,但伸出的手都没收回。


  事关先祖霸王神兵,皇城司绝不会善罢甘休。


  霸王弓在外人手中,只是一把好用的神兵。


  但对于修练《霸王扛鼎神功》的霸王传人来说,霸王弓上蕴着霸王所留的无上箭道,习之可射杀宗师,甚至巅峰宗师。


  这种神兵,皇城司绝不可能就此罢休!


  一旁的皇鸿儿气的跺脚,连连用美目嗔怪林宁:怎么这样傻,承认干吗嘛……


  然而姜太虚和吴媛却颇为赞赏的看着林宁,青云寨其实已经到了甚至隐隐超过当初天剑山的实力,当然,他们并不知道侯万千已经踏出了最后半步。


  但有绝巅宗师坐镇的山寨,再忸怩行事,就太上不得台面了。


  霸王弓既然就在青云寨手中,那么迟早都会露面,此时否认,将来反而引得皇城司震怒和鄙夷,更加不利。


  项平细长眼眸看着林宁,沉声问道:“到底如何,才肯归还我先祖神兵?”


  林宁道:“阁下务必要弄清一件事,不管那把弓到底是不是霸王弓,都不是从皇城司所得。所以,我们青云寨不欠你们任何东西。”


  项平压抑着怒火,一字一句道:“霸王弓,乃先祖楚霸王之神兵,在你们手中,便是欠我们的。”


  林宁偏头去看皇鸿儿,道:“我听说霸王弓并非楚霸王打造,而是在他之前,也有几任主人?”


  皇鸿儿闻言眼睛一亮,连连点头道:“正是此理,楚霸王还是从别人手中夺得此神弓,只不过在霸王弓的主人里,他最强,所以后世都以霸王为神弓之名。”


  林宁回过头,呵呵笑道:“要是霸王之前的几任神弓主人后裔也前来索要,你给是不给?”


  项平厉声道:“谁敢?!”


  林宁脸上笑容敛去,缓缓道:“所以说,究竟是谁强谁弱的问题。今日若是煌亲王亲至,青云寨当然立刻奉上神弓,好茶招待。若阁下以礼而来,说明缘由,我青云寨并无绝强高人善射,给你又如何?可你倚强而来,咄咄逼人,我青云寨若就此献上神兵,又该如何自处于江湖?”


  项平面色连连变幻,闻至此沉声道:“天下谁敢拿此事说你山寨,我亲自杀他!”


  林宁闻言哈哈一笑,道:“说到底,你心里还是瞧不起我青云寨,若天下有人无故诽谤于我,又何须劳你江东小霸王动手?难道你比我们强?”


  项平大怒道:“你大可试试!”


  林宁抚掌笑道:“这就是我的法子,还是那句话,若是皇城司煌亲王亲至,无论神弓到底是不是你们的,山寨一定奉上。想来到时,江湖虽大,却也无人会笑我青云寨无胆。可若仍是阁下前来讨要,就先来比试比试武道吧……”说着,林宁指了指持剑而立多时的田五娘,道:“喏,那是我妻子,也是青云寨的寨主,我顶多就是个军师。只要你自忖在武道上强于我娘子,便可前来拿回那把神弓。当然,你若觉得此生都没这个希望,也可让皇城司换个人来比试。我一言既出,如白染皂,终身不变。”


  项平闻言缓缓昂起了头,就要答应,一旁的老者浑浊的老眼中却浮现出震怒之意,看着林宁道:“好一个心思歹毒的小子!”


  他一时不察,没想到竟让林宁挖下如此大一个深坑。


  在他看来,林宁用心之歹毒,令人发指,因为林宁竟然想动摇项平的武道之心!


  田五娘剑法之高绝,连他都隐隐吃力,项平虽为项氏皇族百年难见的绝世奇才,但就目前看来,距离田五娘还有不小的距离。


  林宁以此事为约,将会给项平带来极大的压力。


  包括项氏族人和皇城司内部,都会一直有人逼他。


  而只要他一直无法打败田五娘,其武道之心,便会始终蒙尘。


  这对老者来说,是绝不可接受的。


  却听林宁奇道:“老人家,你这话却是无趣了。你家江东小霸王注定是要成为煌亲王的人,我们小小一个山寨,为化解两家误会,甘愿成为未来武圣的武道上的磨刀石,你不夸赞一声也罢,竟还说出这等话来?我家娘子武功虽高,但也差不多就到此为止了,你莫非担心你家小霸王只能窝里横,却连外面一个弱女子都比不过?那他以后该成就什么样的武圣?你这……我实在搞不懂,你老人家心里到底是怎样想的?”


  老者冷哼一声,就要驳斥,却听项平高高昂起下巴,如同立下人生大誓一般一字一句道:“好,先祖霸王弓就暂存于此。我项平发誓,十年内,必来亲自取回神弓。我乃江东小霸王,焉能为一女子所阻?另外,到那一天,我不会杀你,而会让你与我牵马坠蹬,脱靴倒茶!”


  看着脑袋扬的和一公鸡的项平,林宁摆手拦下了动了怒火的田五娘,笑道:“弱肉强食,此乃天道。我此生习武天赋平平无奇,只能躲在娘子身后寻求庇佑。若你果真连我娘子都打败了,我也只能做个小厮的活计,希望那一天晚点到来。”


  项平闻言,哈哈大笑道:“这就由不得你了!”


  林宁摇头道:“当然,你若明日就寻几个巅峰宗师来,一并合围了我山寨,我也认了。”


  项平闻言却仿佛受到了奇耻大辱,大怒道:“放屁!小贼焉敢如此辱我?”


  林宁呵呵一笑,拱了拱手,道:“小霸王自然不会,可其他关心你的人,怕你承受不了这等压力……”


  项平闻言一滞,冷笑道:“你也不必故意激我,我既立下誓言,皇城司便无人再多事,真要有人使坏,想坏我武道之心,大不了等他杀了你们,我再杀他便是。你想让我替你担保周全,莫非当我是傻子不成?”


  林宁连连摇头道:“绝无此意,绝无此意……”只是面上神色,却无比的遗憾,显然是口是心非。


  见他如此,项平生生气笑,指着林宁道:“你等着,早晚让你一肚子坏心眼儿没处使。”


  说罢,转身大步离去。


  等这二人走后,众人安静了稍许后,竟是星月菩萨最先叹息一声,道:“江湖之上,尔虞我诈何其繁杂?以郎君天纵之才,若非因此类种种纷争耽搁,必能写出诸多华彩文章,传世诗词。”


  林宁呵呵笑道:“我几度分辩,菩萨只是不信,那些诗词当真非我所作。”


  星月菩萨知道他又要言所谓的天人了,微微摇头后,不带一丝红尘气息,如嫦娥奔月一般,飘向了山寨后方。


  许多远远围观的山民们见之,都忍不住跪地下拜,以为是真菩萨降世。


  然而林宁见之,心里却很是不喜,相反还有隐隐的担忧。


  这位星月菩萨境界之高,怕是当世最接近武圣之人。


  否则之前的洞箫声,不会让皇城司那位货真价实的宗师巅峰都毫无反抗之力。


  而且,这位星月菩萨身上的人气儿也少的可怕,虽然慈悲,却是接近圣人那般的慈悲。


  便是对皇觉还有情,可这情也只需要皇觉活下去,不为恶便好。


  至于皇觉内心究竟何种念想,是不是生不如死,却并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每一天,她也只是问问身边的比丘,皇觉情况如何。


  在确定还活着后,便不再多言。


  圣人之道,当真可怕。


  ……


  “小郎君,你真的好会算计哦……”


  墨竹院内,已自认是自家人的皇鸿儿不知客气为何物,跟着林宁夫妻二人回屋后,语气莫测道。


  林宁呵呵道:“论心机之深,我未必胜你。”


  皇鸿儿恼火道:“原本我也自认聪明,行走江湖多年,形形色色的人见过不知多少。心机深沉算计莫测的老狐狸也见识过许多,但对付这样的人,只要把控住自己的贪念,其实并不算难。但到了小郎君这里,唉,我也不知自己是不是已经不知不觉中进了你的套套里,还是自己亲手戴上的……”


  林宁闻言,满眼的古怪,本想问问是冈(超)本(薄)还是杜(ke)蕾(li)斯,但看得出皇鸿儿眼中真切的担忧,就按下了玩笑话,奇道:“你在担心什么?”


  皇鸿儿没有答林宁,而是看向田五娘,忽然就红了眼睛道:“姐姐,我真的好羡慕你。小郎君看似关心许多人,连毫无干系的流民都救活他们,帮他们安居乐业,可我却看得出,对我们这样的人,他心里其实冷静甚至冷酷,他会盘算我们这些人的用处,唯独对姐姐,他是真心实意的疼爱。他费尽心思和皇城司的人打交道,就是为了维护姐姐的威名,也为了维护姐姐的周全。我与姐姐同样父母双亡,可姐姐还有人如此怜爱疼惜,我却只能孤苦一人,成为人家棋局中的一枚棋子,当牛做马都惹人厌……”


  说罢,悲从心来,伏在桌边痛哭起来。


  田五娘没经过这种局面,清冷的面上浮现出一抹无奈来,看向林宁。


  对于这个几乎卑躬屈膝,目的却又如此不纯洁的魔教妖女,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难道,真把她收进家里来?

  ……


  第一百八十六章 条件

  “你不要装可怜,你故意接近我们,本就居心不良。”


  林宁近乎冷酷的说道。


  皇鸿儿愈发泪如雨下,道:“我本一魔教孤女,得闻这里有九绝针现世,难道还不闻不问?小郎君你说说看,我来山寨后,可做过一桩对不起山寨的事?小郎君非世俗凡辈,先是君儿那丫头浑说,可是后来奴也动了真心的。虽期盼小郎君和姐姐都修练《九劫不灭天功》,可咱们有九绝针,修练《九劫不灭》的最大难处就解决了,姐姐也有了晋升武圣的功法,难道是我藏有祸心?郎君若不放心我,我也可等姐姐先晋武圣,然后小郎君再晋,我排最后也可。”


  此言一出,林宁都动容了,眨了眨眼道:“果真?”


  皇鸿儿星眸楚楚的望着林宁,缓缓颔首。


  林宁无语,看向一旁的田五娘。


  田五娘缓缓垂下眼帘,道:“我不可能改修魔教天功,至于小宁……”


  林宁摆手道:“此事我全凭娘子做主,我家大事都是娘子拿主意。”


  田五娘闻言,没好气的横了某无耻之徒一眼。


  某人明知道,她只明确反对了吴媛和东方伊人,因为这二女身后的干系太重,追究过来,她也保不住林宁。


  她虽不好妒,也容得下别的女人,却不愿林宁因为纳妾而有生命危险。


  而她愿意包容林宁纳妾,并不是她贤惠太过,是因为她知道,到了她这个武道境界,生孩子将会是一件十分艰难的事,越到后面,越难……


  念及此,田五娘在皇鸿儿期盼的目光下,轻声道:“你可愿在三年内为小宁诞下麟儿,若愿,三年后,小宁可转修《九劫不灭身》,与你双(biu)修(biu)阴阳大道,助你成圣。若你不愿,此事就此作罢,不再多议。”


  皇鸿儿闻言,面色微变,犹豫了起来……


  古往今来,女子绝少成圣,便是因为女子天生太阴之身,破身之后元阴丧失,就多了一重难关。


  若是再诞下麟儿,那……


  有史以来,唯一的一位女武圣便是传说中星月庵的灵玉神尼,但据说这位神尼,在还未来天葵之时,便自斩了赤龙。


  这方面皇鸿儿也专门了解过,据说男子不怕失了元阳,是因为男子体内阳津无数,夜夜发之,日日生之。


  但女子不同,女子体内的阴元是有限的。


  失了元阴已是极大的损失,若是再诞下麟儿,体内大半精华为婴孩所夺,那日后再想破凡成圣,自然难如登天。


  哪怕九劫不灭身走的是捷径……


  可若不答应,显然连最后一丝机会都没了。


  这小郎君聪慧之极,心机谋略都是一等一的出众,偏怎是个怕老婆的?

  心中腹诽了两句后,心性果决的皇鸿儿点头咬牙道:“我答应!”


  田五娘也干脆,道:“好,下月择日林家纳妾,小宁娶你过门,除却不能着大红衣,亦八抬大轿抬你进门。”


  皇鸿儿闻言,喜之不尽,却见某人轻轻一叹后,转身出门而去,背影萧条,甚至隐隐轻颤……


  若不是二女武功高绝,能感觉到某人一颗欢欣雀跃跳动的心,还真被他瞒过去了……


  ……


  “姐夫啊,你怎么这么高兴?”


  林宁刚出西厢房门,迎面看到田九娘从东厢探出头来,看着他疑惑道。


  林宁断然否决道:“高兴?呵呵,我怎么可能高兴?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小九娘摸不着头脑,身后又窜出一颗脑袋来,看了林宁一眼后,点头附和道:“没错,表哥就是高兴极了。眼角都勾着笑,吃了蜜蜂屎了,哈哈哈!”


  说罢见林宁瞪眼,又嗖的一声收回头去,没一会儿响起了“呼噜呼噜”的吃饭声。


  林宁心虚的回头看了眼,然后摇头道:“你们不懂,我这只是礼貌的微笑,和真实的心意无关。”


  西厢内皇鸿儿闻言,心中方才有些梗塞的心意,渐渐化开了。


  若林宁果真不高兴,那她的人生必将晦暗苦涩。


  如今高兴成这般,却让她心里熨帖不少。


  田五娘看了眼她眼角流露出的神色,淡淡道:“没成亲前,小宁待妮妮也是不冷不热,成亲之后……”


  成亲之后不用田五娘多言,皇鸿儿只看周妮妮每天脸上的春意和眉眼间水色就知道她过的有多巴适……


  心有感念,皇鸿儿朝田五娘屈膝一福大礼拜下,道:“孤苦多年,今日终得家门,多谢姐姐宽容待我。”


  田五娘不大习惯这种煽情情景,她微微摇头道:“只要你心中始终不忘小宁便好。”顿了顿又道:“在家里最好不要动心机,小宁看似平和,对自家女孩子百依百顺,若真让他厌弃了,我也无法替你挽回。”


  说罢,微微一扬下巴,道:“你去吧。”


  皇鸿儿虽贵为魔教圣女,可在如此强大的气场下,也成了小女孩子家家。


  等出了门后,不由暗自咋舌。


  难道果真有天命之说?

  她如今当真没有什么不服气了,田五娘是她眼瞧着成为中品宗师的,可就这样一个中品宗师,却能硬怼皇城司的宗师巅峰。


  这简直颠覆了皇鸿儿的认知世界!


  皇鸿儿甚至怀疑,等她突破武圣时,田五娘又会走到哪一步。


  对于田五娘拒绝转修《九劫不灭天功》皇鸿儿心里其实早有准备,因为她知道田五娘身具天诛和倚天两把神兵。


  以田五娘的剑道天资,超越侯万千只是时间问题。


  只是连皇鸿儿都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样早。


  ……


  旬日之后。


  魏城,蒯家新书房内。


  蒯明义面色苍白的听闻着暗线十万火急送回来的消息,蒯家的暗子布满了齐国西北。


  原本榆林城方向是薄弱点,可经过上次之事后,蒯家暗子中的八成精锐都被调去了榆林城。


  若是正常情况下,蒯家的探子也无法轻易摸清情况,青云寨眼下规矩森严,陌生人别说闯入,远远看一眼都会被发现。


  可谁让青云寨脑子里不知进了什么,他们居然收容流民做善事,更可笑的是,秦齐两国坚壁清野封杀他们,可他们竟然反倒卖起了盐巴来……


  且不管青云寨的盐是从哪来的,但这给了榆林城内蒯家的探子们近距离观察摸索青云寨的机会。


  也就让他们并不困难的从山民口中,套出了那夜发生在青云寨山门前的事。


  在得到数位经验老道的密探各自十万火急送回来的密信后,蒯明义本就还未痊愈的带病身子骨,在惊惧之下,又加重了几分。


  他实在无法想象,在皇城司一位巅峰宗师甚至连小霸王都亲自出动的情况下,反而被青云寨压着打,留下了几瓶宝药和一部高品拳经,才全身而退。


  从那鬼山沟沟里突然冒出的青云寨,怎么就强到了这个地步?


  蒯明义想不通,也不愿将本就不多的精力花费在想此事上,他如今担忧的是,对方多半想到了是蒯家用霸王弓阴的青云寨,他们会怎样报复?


  连续几日,蒯明义连闭眼都不敢闭眼,动用关系调集了重兵守卫的蒯家周遭,唯恐青云寨杀上门来,灭他满门。


  此刻蒯明义心中充满了悔恨,当初不该为了使得蒯家名扬齐国,为了这区区虚名,就答应临淄城那几家,替他们出头灭了青云寨。


  如今不仅使得蒯家元气大伤,甚至有灭门之忧。


  然而眼下已经悔之晚矣。


  “四哥,赶紧向稷下学宫求救吧!”


  蒯家七爷蒯明正知道这个惊天消息后,再顾不得怨恨四方货栈被搬空一事,恐惧之极的建议道。


  一个小小的山寨,有宗师巅峰强者压阵,还不止一个……


  就是当初的天剑山也没这种威势啊!

  然而就算天剑山只有一个宗师巅峰,堂堂黑冰台都容忍了他二十年,可蒯家居然敢主动去拔青云寨的虎须……


  蒯明义到底是极精明之人,闻言叹息一声,苦涩道:“求稷下学宫是没用的,要是有用,我也不会想到去皇城司送信儿。你要知道,一旦让皇城司破了青云寨,咱们丢失的那些宝物,都不可能再回来。我抱着玉石俱焚的心思来设计借刀杀人,可没想到,却杀出一个这样的怪物势力来。稷下学宫首席弟子和五经博士如今就在青云寨,与青云寨里的一个古怪贼子相交莫逆,那位小贼子,甚至还登过夫子山,和夫子坐而论道过……唉,被临淄城那些世家坑惨了。”


  蒯明义越说心中越是悔恨,如今连稷下学宫和皇城司都奈何不得对方,这岂不是天要亡蒯家?


  蒯明正犹豫再三后,艰难道:“四哥,事到如今,硬的不行,怕只能来软的了……”


  蒯明义闻言眼睛眯了眯,今日寻这位负责货栈的兄弟来,为的不就是这一刻吗?


  他做不解状,问道:“七弟,该如何来软的?”


  蒯明正心中暗骂,他常年与人打交道,外表虽然粗莽,可心里若没有一把度尺,早他娘的完了。


  这会儿自然知道该说什么话,他道:“四哥,就由我代表蒯家,往青云寨走一遭吧,跟一个这样的势力低个头服个软,不丢人。”就算丢人,也是丢他的人。


  心里腹诽一句,又道:“就去问问青云寨有什么条件,才能化干戈为玉帛。只要化解了这桩恩怨,以咱们蒯家的根基,再加上眼前的局势,用不了多久,就能恢复元气了。”


  蒯明义闻言满面动容,道:“都言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七弟,记住,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取得青云寨的谅解!蒯家存亡,全在七弟手中!”


  “是,知道了,四哥。”


  ……


  第一百八十七章 来者不善


  “小宁,还是你的主意多啊,八大营寨如今干活都干疯了,除了头三名奖励丰厚外,谁也不肯落成倒数,丢人面皮才是关键的。好家伙,我这把年纪,还从没见过这样拼命干活的。种下了这么多冬麦,来年就能有收成了,可惜这些地都是才开荒出来的生地,收成不会太高,不过,小宁你让大家把屎尿都倒进地里,还让人去草原去拉牛羊粪,果真能养地?”


  聚义堂上,方林满面高兴的说道,手上还给林宁比划了根大拇指。


  林宁微笑道:“能不能养地明年就知道了。”


  方林也不在意,高兴道:“原先总听小宁说劳动创造财富,劳动最光荣,原本我是不大明白的,可现在看着一陇陇田地被开出来,看着火窑烧出的一窑窑砖,看着木柴堆积如山,还有那些石炭……”


  胡大山在一旁也高兴,道:“原先见小宁收容流民,还管吃管住,我只当他在胡闹,还有些生气……可现在看着转眼间就立起好大的家业,看来是要多读些书才有大能为。”


  方林摇头晃脑道:“你看的只是浅表,这里其实还有更大的学问。”


  邓雪娘都来了兴致,问道:“三哥,什么更大的学问,有你们说的这样玄乎么?”


  方林啧啧叹息道:“只将这些流民聚起来让他们劳作,这不是难事,每逢天灾乱世,好些世家豪族都这样做。可是,能让流民们如此有干劲,且这样齐心协力井井有条,却是有大学问的。最重要的是,如今这数千人,都对世家恨之入骨。人心哪,操纵人心哪……”


  “得得得得!”


  没等方林再说下去,林宁打断道:“三叔你再扯下去,和谐天雷就要劈下来了,全都玩完……哪有什么操纵人心?让百姓自食其力,让他们自己动手丰衣足食,难道不是好事?说的这么邪气……”


  批完方老三,林宁正色道:“这股气不能松懈,还要继续,不是一月两月的继续,而是始终不松懈。流民只会越来越多……”


  方林也打断了林宁的话,道:“小宁啊,咱们沧澜山毕竟是山地,哪有那么多田来开荒?”


  林宁呵呵笑道:“山上自然不行,山谷里的土地也有限,可别处有田啊。”


  晋身为山寨六当家的法克大师听了半天,摸了摸大光头,道:“阿弥陀佛,以咱们山寨的实力,没必要只守着山里吧?洒家下山门前,咱金刚寺除了山上的寺田,山下县城周边也置办了几万亩的寺产,不然如何有银钱粮米养那么些人口?”


  周成见方林抽了抽嘴角,替自家三哥撑场子道:“咱们是山贼,又不是金刚寺的和尚。你金刚寺在齐国北地是正经寺庙,当然可以有庙产,我们要是在山下置办田产,还不被人给收了?谁敢去耕种?”


  林宁奇道:“八叔,事到如今,谁敢动我青云寨的田产?”


  周成张了张嘴,不知该对这句牛气冲天的逼语发表什么意见。


  方林、胡大山、邓雪娘等人也面面相觑,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在他们等人的心中,青云寨其实还是那个青云寨。


  尽管这半年来过的晕晕乎乎的,谈笑往来间都是曾经连想都不敢去想的人物。


  可是……


  他们仍住在这方天地间,眼界也还没开阔到天下。


  总以为,青云寨仍只是沧澜十二大山贼之一,仅此而已。


  林宁站起身来,缓缓打开了一份简易舆图,上面只标有两处地点,一处为沧澜山青云寨,一处则为榆林城。


  林宁道:“据榆林城县志记载,榆林周边共有耕地三十八万亩,民两万两千八百户,合计四万八千余丁。这些时日,咱们通过龙门客栈往外平价卖盐巴,头一二日来的人寥寥无几,可三四日后,便有人成群结队而来。到现在,每一日,都是人潮汹涌。龙门客栈还用一文钱的价格卖茶水,供人解渴,如今骂咱们的声音还有么?”


  周成笑道:“有是还有,但就像小宁你说的,百姓心里其实还是有一杆秤的。咱们卖盐的价格,比以前官盐便宜六成都不止,再加上便宜的茶水和猪油泡饭,他们虽还没敢夸咱们,但嘴上骂的人少了一大半。好多人提起咱们山寨来,都沉默不言。”


  林宁笑道:“便是如此。等下个月咱们开始供应米粮后,骂的人只会更少。”


  方林嘴里抽着冷气道:“小宁啊,这米粮和盐巴不一样啊,咱们有几处盐井,只要肯干,那盐巴要多少有多少,管够。可米粮才有多大一点,哪里供得起那么多人?”


  林宁笑的有些深意,道:“咱们不放开卖,每次只卖几日的口粮,如此也罢了,三叔你想想看,榆林城那些百姓,家里又能有几两银子,谁还买得起粮米?”


  方林闻言一怔,反应过来,可又迷糊了,他搞不懂林宁到底想做什么。


  周成常年在榆林城驻扎,对这些更熟些,他笑道:“这几年天分不好,再加上世家有心盘剥,官府课税又重,百姓家里哪有什么余财?就算咱们卖,其实买得起的人也不多。”


  林宁笑道:“但是他们有地。”


  周成点头道:“他们大多是有些田地,不过如今好些人已经出手了,换成了粮食,再过些日子卖地的粮食吃完,他们大多就要卖身为奴了。”


  林宁道:“那如果我们给出合理的价钱,他们是不是更愿意将田地卖给咱们?”


  周成闻言却犹豫了下,道:“虽然那些乡绅给的粮不多,可百姓们为了以后方便卖自己,说不定还是愿意卖给那些乡绅。”


  林宁摇头道:“这些人且不管他们,我让八叔你打听榆林城内那些乡绅土豪们的劣迹,你都打听清楚了吗?”


  周成笑道:“这些事不值当什么,我虽没有六当家人面广,见识远,但榆林城还是摸得清的。除却四五家乡绅找不出恶迹,算是积善之家外,其他全部都是王八蛋。就算家主本身没干什么坏事,可家里的儿孙们一样有坏的脚底流脓的。”


  胡大山终于听明白过来味儿了,大手抓着鸟巢脑袋,雪花飞舞间嘎嘎笑道:“小宁,你这是要玩一把大的,真要对那些乡绅世家下手啊?老天爷,这可是要捅破天哪!”


  连他一个山贼都知道,当今天下是世家的天下。


  林宁要是在榆林城内杀出个尸山血海,屠尽乡绅,那就成为天下世家之敌了。


  将会引起莫大的恐慌。


  不过,这么刺激的事,胡大山颇为心动……


  方林的脸色却肃穆到庄重,沉声道:“小宁,绝对不能大开杀戒。咱们山寨就算再强,还能比得过当年的药王谷?真要动手,必会引来三大圣地的雷霆一击,大当家的也绝对扛不住的。”


  林宁笑道:“三叔放心,我不会那么傻,不过,八叔可以把那些乡绅家的苦主都找出来,我青云寨替天行道,可以一家一家的帮忙讨还公道。到时候请稷下学宫首席弟子一起跟着,再让人证罪犯都签字画押,卷宗交给姜太虚,我就不信,夫子山上的夫子会定我的罪!当然,能不杀人最好不杀,有的时候让他们挖矿挖到死,比简简单单一刀杀了效果更好些。更重要的是,在这个过程中,我们会得到大量的田地,以及,大量的粮食。”


  方林闻言,哭笑不得道:“小宁,你这是要将那位利用到……”


  林宁摆手道:“不是利用,是想让他们见识到真正的民生之多艰,和什么才是真正的仁德大道!”


  众人闻言一阵无语,唯有田五娘看着林宁,她相信他的初心。


  他说的,都有道理。


  林宁最后道:“得到了大量的田地后,八大营寨里的百姓,每一营寨都会分出一半,前往新田地里劳作,他们空出的位置,则由新流民代替。诉苦大会不能停,还要挑选出一些有代表性的,编排成戏曲,免费在各处巡演。总之,一定要让流民百姓们知道,他们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是谁造成的,又是谁拯救的他们,认清这一点,至关重要。等新流民再成熟了,就继续派往榆林周边的田地里去劳作。最多只要两年,我们不仅能够自给自足,还能够快速壮大!这是未来两到三年内,咱们的根本路线。几位当家人要做到心中有数,知道我们要干什么,为什么这样干。好了,今天就这样吧。”


  ……


  “蒯家拜山?”


  将几位当家人安排的团团转后,林宁正和田五娘在沧澜江边享受着二人世界,静谧而幸福,却被匆匆赶来的皇鸿儿给破坏了气氛。


  听闻她的传报后,林宁颇有兴趣道:“娘子,你猜猜蒯家的目的是什么?”


  田五娘虽聪慧精明,但她一心钻研无上剑道,如这般算计谋划之事,她全部信赖于林宁的筹谋,所以只微微摇了摇头。


  一旁皇鸿儿却按捺不住,答道:“当然是来求和咯!不过他们想的也太美了,刚使完借刀杀人计,就想来求和?美不死他们!好郎君,咱们今晚再走一遭魏城,灭他满门!”


  林宁懒得理会他,而是看向另一边,侯玉春匆匆赶来,面色有些凝重道:“林兄弟,黑冰台来人了,持东方青叶的黑龙令,要山寨交出我侯家父子和菲菲,还有东方姑娘,来者不善。”


  ……


  第一百八十八章 威胁

  林宁面色凝重之极,正如他先前对江东小霸王项平所言,若是煌亲王亲至,他保证二话不说,将霸王弓奉上。


  因为所谓的宗师巅峰,在武圣面前,不堪一击。


  侯万千前车之鉴,就在眼前。


  侯万千甚至是已经迈出关键的半步,武圣之下第一人,可在曾经的手下败将,新晋武圣忽查尔跟前,连一拳都难接下,遭受重创。


  更可怕的是,侯玉春告诉林宁,他都不知道忽查尔是怎么找到他们的。


  很显然,武圣找人绝不会凭借感觉瞎碰,而是很精准的就找到了侯万千。


  这种能力,让林宁颇为心惊也十分忌惮。


  有一句话,叫做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笑话。


  就是林宁眼下的困局……


  “让人带黑冰台使者去聚义堂,我稍后就来。”


  林宁来回踱步数圈后,对侯玉春道。


  见侯玉春目光隐隐复杂,没好气道:“你觉得我是出卖朋友的人吗?”


  皇鸿儿哼哼道:“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哦!”


  侯玉春轻轻一叹,拱手道:“无论如何,林兄都已是仁至义尽,候某绝无怨言。”


  说罢,转身离去。


  侯玉春刚离去,皇鸿儿就急道:“小郎君,你可千万别犯傻。天下三大武圣,绝少干预人间事。可一旦开口,便是言出法随,无人能抗衡的。”


  林宁问道:“之前天剑山为何能长存二十多年?”


  林宁之问没等到皇鸿儿回答,东方伊人便从转角处现身,与田五娘微微颔首示意后,看也没看某妖女一眼,同林宁淡淡道:“天剑山能存在,是因为东方青叶老贼从未将侯万千放在眼里。但是侯万千接下忽查尔一掌不死的消息传回黑冰台后,针对侯万千的阴谋便开始了。连石生不过替死鬼,或许是他先动了谋算侯万千的心思,但没有东方青叶老贼首肯,你以为他就敢这般做?所以,天剑山之灭亡,不是因为侯万千重伤给了别人机会,而是因为他接下了忽查尔一掌,所以黑冰台一定容不下他,他也就灭亡了,仅此而已。”


  林宁点了点头,道:“和我猜想的差不多。”


  东方伊人:“……”


  林宁没解释什么,又问道:“那眼下之局当如何解,还请姑娘不吝赐教。”


  东方伊人看了林宁一眼后,背过身去,看着滚滚沧澜江水,过了好一阵,才道:“解决方法有二。其一,遵守黑龙令,送我们回东王山,如此一来,青云寨不仅解了当前危机,从今往后,东王山也不会再下第二道黑龙令给你们,反而是一桩好事。”


  林宁摇头道:“姑娘不必试探,我青云寨立足江湖,上不媚强权,下不欺弱小。既然留下了姑娘还有侯兄一家在山寨,就绝做不出背信弃义苟且求生之事。若如此,焉能挺直腰身存于世间?”


  东方伊人转过身,看着林宁道:“你要搞清楚,若不遵从黑龙令,青云寨转眼就会被破,鸡犬难留。”


  林宁摇头道:“天无绝人之路,大不了带着你们一并前往夫子山,或者干脆去北苍王庭,总有活命之法。这世上不止东方青叶一人是武圣,他也并非当世无敌。还请姑娘说第二个法子。”作为最了解东方青叶的人,林宁以为她应该会有法子。


  东方伊人闻言,深深看了林宁一眼后,淡淡瞥了眼正瞄眼横她的皇鸿儿,哼了声,道:“我若没猜错,这个黑龙令并非东方老贼亲自所下。”


  林宁闻言神情一震,忙问道:“此言怎讲?”


  东方伊人沉默了片刻后,缓缓道:“每三年,三大圣地的武圣都会有一次天道山论道。而每次论道前,东方老贼都会闭关三月。我从东王山下山前,他刚刚闭死关。三圣论道,涉及颇广,又恰逢大战将近,所以绝不会轻易出关。为了一个小小的青云寨,东王山上的长老阁也不会冒着打扰三圣论道的风险,去惊动老贼。所以,此黑龙令,多半是长老阁冒充下老贼下的。”


  皇鸿儿讥讽道:“你也说了是多半,万一正好撞上了那一小半,岂不是让我们都为你陪葬?”


  林宁止住了皇鸿儿的抱怨,看向东方伊人道:“穆姑娘可还有补充的法子?”


  东方伊人道:“青云寨最好不要承认我们在此,面对黑冰台问话,坚持否认就好。另外,今夜我和小猴子会出现在西面三百里处的巨鹿城,覆灭莫家祖宅。此次带队前来青云寨的,便是莫云空。做到这一步,也就差不多了。青云寨有两位宗师巅峰战力坐镇,黑冰台也不会逼迫太甚。”


  林宁闻言,对东方伊人有些刮目相看,这个不大懂礼貌的丫头,格局不是一般的大,视野也广阔。


  他微笑道:“有姑娘这一番指点,我心里就有底了,多谢。”


  东方伊人声音不变的冰冷高傲,淡淡道:“此事因我等而起,原该我等谢你才是。”


  顿了顿,她从袖兜中取出一卷书籍,道:“我观你用箭,但箭法寻常。此为西秦神箭山庄之绝学《箭经》,你拿去吧。”


  说罢,将秘籍放在林宁手中后,又与田五娘微微颔首后,转身离去。


  “拽什么嘛?”


  等东方伊人无视皇鸿儿离去后,皇鸿儿差点没气炸,跺脚怒道。


  论武功,皇鸿儿自觉一根指头就能干掉这个满身公主病的傲娇女,可她不愿坏了林宁的事。


  以皇鸿儿对林宁的了解,收留侯家父子和东方伊人若是没旁的打算,揪掉她的脑袋都不信。


  说来有趣,世人观人从来都是以己度人。


  譬如吴媛,看林宁恍若圣贤在世,林宁倾尽所有救助流民的做法,让她发自心底的欣赏和钦佩。


  而皇鸿儿则是恰恰相反,看同样一件事,却是截然不同的看法。


  在她看来,林某人大奸大猾,举世罕见,天生枭雄心性,收容流民及之后的种种做派,分明就是在打王霸之基!

  而且林某人能与夫子论道,能让姜太虚拜半师礼,身后还有北苍萨满殿的背景,还能让不世出的剑道奇才做老婆,并对他百依百顺……


  对她来说,这样有理想有抱负有心机有手段的男人,简直是极品中的极品,太合她的心意了!


  所以不论林宁做什么决定,她都会多想想,到底有何深意……


  十分有趣。


  然而林宁此刻只想对田五娘解释,不过没等他开口,田五娘就轻笑了声,道:“不用说什么,我明白的。”


  林宁并不明白田五娘到底明白什么,然而田五娘是真的明白。


  东方伊人太傲了,不是浮于表面的傲,而是缘由骨血中的骄傲。


  哪怕她分明对林宁不同,可她连赠与一部秘籍时的模样,都是用赏赐的姿态在进行。


  田五娘始终认为,面上和和气气,偶然口舌尖利的林宁,内心还是十分骄傲的。


  他不可能接受一个这样的女孩子在身边,所以,也不必去吃醋。


  对她来说,心中最重要的几个人和事物中,林宁是占第一位的。


  原先是由于阿娘宁氏的托付,后来渐渐的,林宁自己便走到了她心中这个位置。


  可田五娘看的出,对东方伊人来说,哪怕心中产生了些许好感,但更重要的,应该还是她心中的仇恨。


  女人,看女人最准。


  ……


  聚义堂。


  “谁?侯万千、侯玉春父子?他们怎么会在我这?”


  林宁看着莫云空,断然否认道:“你们黑冰台连我们山寨的茅房都搜查了几遍,有没有人你们不清楚?”


  莫云空卖相颇佳,只看外表,谁又看得出他的本性?

  莫说老友侯万千,遇到危难时,连女儿莫菲都丢之不顾。


  人渣中的人渣,偏看起来竟有几分儒雅。


  听闻林宁不客气之言,莫云空面色阴沉道:“你是不是还不明白黑龙令意味着什么?没有十足的证据,东王山上会颁下黑龙令吗?”


  林宁奇道:“我自然知道圣人之令言出法随,违逆者十死无生,可没有就是没有,你让我从哪去变出来侯家父子还有东方姑娘、莫姑娘?这位阁下,我青云寨犯得着为了他们几个来冒死违抗圣人法旨吗?无亲无故,也没丝毫好处,至于吗?”


  莫云空双眸锋利之极,怒声道:“还敢狡辩?有人亲眼看到过他们出现在你这山寨内!”


  林宁没否认,微笑道:“他们的确来过,东方姑娘和莫姑娘半月前来这里,打探侯家父子的消息,我很明白的告诉过她们,没有见过侯家父子,可她二人不信,和你们黑冰台人一样,暗中搜索我山寨,没找着,后来又几番上门。我真是奇怪了,怎么你们都认为是我们青云寨收留了侯家父子?你们从哪打听到的,我们山寨和天剑山有瓜葛?怎么他们出了事,都到我这里来寻人?”


  林宁笃定,以侯玉春的智慧,绝不会轻易显露于陌生人前。


  果不其然,听闻林宁之言,莫云空的面色微微变了变。


  黑冰台的密谈的确没看到过侯玉春,但却看到过东方伊人。


  但林宁之言,又没有什么破绽……


  不过他当然不会就此作罢,而是姿态极高的威胁道:“不管你如何狡辩,黑龙令下,天下谁敢不从?老夫给你一夜时间考虑,明日午时,若老夫还见不到人,区区一个青云寨,也就到此为止了。”


  ……


  第一百八十九章 救醒侯万千?

  “小宁,黑冰台的人实在太嚣张了,吃饭不会账不说,还动辄骂人,楼上楼下的随意跑随意看,最可气的是,这群狗娘养的居然还想调戏老娘!!”


  安排下面静观其变后,林宁便在墨竹院内听雨轩暂歇,思量眼前之局,不想傍晚时分,邓雪娘怒气冲冲的上来告状。


  林宁闻言眉尖瞬间一挑,先上下打量了番邓雪娘,问道:“雪姨,你没事吧?”


  邓雪娘哼哼了声,道:“指望你来管,老娘早就以死证清白了。”见林宁脸色难看的厉害,她又支吾吾道:“你也不必这般,是人家姜太虚姜公子从外面回来,还有那位女博士,见黑冰台的人太过放肆,就出手教训了他们一番。”


  林宁闻言眼睛微微一眯,道:“姜太虚出手了?”


  就他所知,姜太虚如今依旧在不断夯实大道根基,非到万不得已时,绝不会出手。


  他来到青云寨有段时日了,期间发生了不少大战,但姜太虚一次都未出过手。


  果不其然,就听邓雪娘道:“姜公子倒没有出手,不过他往那一站,黑冰台那位大老爷就动也不敢动,其余的小喽啰那位女博士三两下就摆平了。小宁,人家外人都能这般做,你说说看,要怎样给老娘出气?”


  其实她也知道这些人背后的黑冰台是什么概念,也没指望林宁能动手。


  但总归要有一个态度不是?


  然而却听林宁道:“雪姨你先下去休息吧,今晚我就灭了那位莫云空的祖宅,烧尽他家的祖宗灵牌,给你出这口气。”


  邓雪娘闻言别说出恶气了,差点没直接气死!


  在她看来,林宁分明在满口放大炮。


  狗屁的烧人家祖宅,烧人家祖宗灵牌,半点不靠谱!


  “好好好!老娘算是看清小宁你的黑心了,你等着,我治不了你,我去寻你春姨说道说道,让她给我评评理!”


  说罢,邓雪娘挺着气的圆滚滚的肚子摔门而去。


  一会儿,田五娘从东厢出来,清丽无双的绝美容颜上带着一分无奈,道:“何苦总是戏弄雪姨?”


  林宁要是说清楚些,就不会闹出误会来,让邓雪娘气出内伤来。


  林宁哼哼了声,道:“雪姨总拿旧眼光看人,看我不顺眼,我干脆就成全她!”


  见他这般,田五娘微微摇头,拿他无法,顿了顿,问道:“黑冰台到底何意?”


  看着田五娘渐渐清冷下来的目光,林宁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身边,笑道:“人家死了一个太上长老,还死了三位宗师长老,算得上是伤筋动骨了。若不狠狠出手立威一次,黑冰台的脸面就无处安放了。咱们有些不幸,成了人家选择立威的对象。”


  田五娘薄怒道:“黑冰台的那位太上长老,不是魔教教主皇觉所杀么?”


  林宁摇头道:“黑冰台多半也已经发现魔教总舵已是贼去楼空了。”


  田五娘看向林宁,问道:“那该如何应对?若是黑冰台果真将我们视为立威对象,就算侯玉春和东方伊人烧了莫家祖宅,可能也没有用。”


  林宁微笑道:“此事你不必忧愁,我自有办法,无非是推测人心罢了。侯玉春二人烧莫家祖宅,再覆灭一处黑冰台分舵,是为了告诉世人,他们并不在青云寨,提前给黑冰台搭一处台阶。接下来,会有人告诉莫云空,江东小霸王来索要霸王弓之事,让黑冰台知道,青云寨已非当初沧澜十二大,而成了江湖上顶级势力之一,不下于天剑山。再加上山寨还有姜太虚和吴媛做客,黑冰台只要还有一点脑子,就不会逼迫太甚。真把咱们逼到稷下学宫那边去,黑冰台也吃不消的。”


  田五娘看着林宁,过了稍许后,轻轻抿嘴一笑,道:“小宁,你为何这般聪明?”


  林宁闻言一怔,随即哈哈大笑,手中摩挲着田五娘并不算腻滑稍微有些冰凉很有质感的柔荑,道:“我有所长,娘子有所短。同样,娘子有娘子的凸出,我有我的平平无奇……”


  见林宁一本正经的说这种话,田五娘又觉得荒唐又觉得无奈,左手轻轻抚了抚眉心,噗嗤一笑,捶了他一下。


  林宁干咳了声,道:“这个世界其实很不公平,真正主宰这个世界的,是那些有绝佳天赋的人。比如娘子的武道天赋,再比如我的智慧。你看好多人都在习武,拼命刻苦的练功,但他们就算勤学苦练一生,成就其实也有限。天赋,就决定了他们人生的上限,强求不得。我们很幸运,因为我们的天赋上限,比世上绝大多数人都高的多。但如果拥有这份天赋的同时,我们还能保证谦谨,保持刻苦,保持不骄不躁的冷静,那我们的未来,一定光明可期。正是确信这一点,所以遇到任何困难,我都能冷静分析。揣摩他人的心性,再思之对策。”


  田五娘闻言,又抿嘴笑了笑,月夜下的她,静谧如水,清美绝俗,看着林宁轻声道:“我原以为自己是不幸的,那些日子,很冷,也很苦。后来才发现,我是很幸运的。小宁,谢谢你。”


  林宁看着田五娘凤眸明亮,眼波流转间似有月华浮动,忍不住拥她入怀,轻吻一下,又吻一下……


  直到田五娘忍无可忍轻轻打了他一下,林宁才留恋的离开了那温柔乡,正色道:“娘子这话说反了,若非感娘子不易,我也不会幡然醒悟,痛改前非。总之,此生我因娘子而改变,望余生贤娘子也好好指导我,过上好日子。”


  虽然明知道林宁只是在耍嘴,如今山寨上下的大事,其实都是按他的意志在进行,但能听到这样的话,田五娘还是很开心。


  “小宁,你怎么回事?故意气你丈母娘是不是?”


  这边正柔情蜜意,邓雪娘却搬来了救兵,趾高气昂的过来。


  田五娘螓首从林宁肩头起来,对邓雪娘道:“小宁是已经派人去了莫云空的祖宅,雪姨等消息便是。”


  邓雪娘闻言一怔,不可思议的看了看田五娘,又看向林宁。


  就见林宁面色淡淡道:“莫云空不知死活,敢欺负雪姨你,我岂能轻描淡写就放过?非让他感受刻骨铭心的毁痛,不足以平息雪姨心头之怒。”


  邓雪娘唬了一跳,道:“真……真的?”


  林宁继续淡淡道:“人家姜公子都能为雪姨出气,我岂能置之不理?”


  邓雪娘又看了看田五娘,再看向林宁,犹豫道:“小宁,不会出大事吧?你可别为了我,惹出捅破天的大乱子。我受点气又值当什么?只要你们过的好好的,别让妮妮被后来的狐媚子妖女盖过去了,我一个孤寡老婆子,没什么大不了的。”


  原来症状在这……


  林宁抽了抽嘴角,心里腻味,不客气道:“雪姨,我房里事你就别操心了。妮妮过的好不好,你又不是看不到。哪有什么盖不盖过谁的,我家里除了五娘最高外,其他都一样。我劝你也别动心思去压哪个,五娘严禁那位魔教妖女在家里使手段,可你要先出招了,人家被动接招,五娘都说不出什么来。人家手段真使出来,你觉得你接得住?”


  这番直白刻薄的话让邓雪娘险些下不来台,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春姨拉回了房。


  可怜春姨照顾了林宁那么多年,如今还得为他擦屁股,费心费力帮他调和屋里矛盾。


  等两人走后,田五娘没好气道:“你就不能不气雪姨?”


  林宁重新将田五娘揽入怀中紧紧抱着,轻声道:“人生看似漫漫,实则转瞬即逝。有人见尘埃,有人见星辰。咱们辛苦努力,不为王权富贵,只求随心所欲。当然,我确实是故意气雪姨。雪姨非要一个人在梨花苑过活,我劝了三回也没劝来。真要事事顺着她,她反而百无聊赖。气气她,反而给她添点活力,得空就骂骂我,不放心我,反而活的精神些。”


  听他这一套歪理后,田五娘真的伏在他肩头笑了半晌。


  这张嘴啊,真真能将死人说活。


  她轻声笑道:“你也是这般对妮妮说的吧?”


  林宁干笑了声,就因为他这番话,将妮妮感动的,配合着让他很是解锁了几个新鲜姿势……


  这美妙的人生啊……


  见他表情逐渐淫(feng)荡(sao),田五娘没好气掐了他一下,将林宁掐醒后,就见林宁面色凛然正气,道:“娘子,有一事想与你商议。”


  田五娘问道:“何事?”


  林宁眼中的轻浮散尽,渐起凝重,道:“你觉得,现在是不是救醒侯万千的好时机?”


  田五娘闻言神色一凛,道:“现在就救醒吗?”


  林宁点点头道:“若没有连石生之死,其实还能再拖一段时日,拖的越久,对咱们就越有利。最好等你成就了高品宗师,甚至巅峰宗师后,就再无顾忌。可是现在,因为连石生之死,哪怕暂时能度过这一关,可黑冰台早晚会再度发兵青云。咱们还是弱小了些,最重要的是,我不可能允许娘子你在未成圣前,就独自面对如此凶险之局。我们可以收留侯家父子,我们也可以救治他们,但我们没道理为他们去死。所以我认为,是时候救醒侯万千了。只是我还有些担心,无上剑元之事,他会不会有知觉?恢复之后,他有没有可能,先对咱们下手?我心有顾忌,难以取舍。”


  ……


  第一百九十章 惊天秘闻

  “但凡侯万千还有一丝神念在,无上剑元都不会为我所有。”


  听闻田五娘之言,林宁心头大石顿时落地,笑道:“若如此,我就彻底放心了。”


  却听田五娘又道:“不过侯万千若是醒来,倚天剑就要归还他了,倚天剑上的剑意玄奥莫测,我还需要些时日来揣摩。”


  林宁呵呵笑道:“这一点娘子就不用担心了,我会说服侯万千的。老侯家落到这个地步,全靠咱们林家庇佑帮助才能活过来,他再吝啬小气,也该懂点人情世故是不是?更何况他儿子还把倚天剑送给咱们,用来替他爹疗伤。我们不要,等娘子揣摩完剑意后还给他们,已经是咱们的高风亮节了。没关系,我会和他讲道理的。娘子,侯万千这个人是个人物啊。”


  “怎么呢?”


  田五娘不解问道。


  林宁笑的有些深意,道:“我发现一些人练到宗师巅峰后,神智其实已经隐隐被所谓的大道所同化,变得淡漠起来。譬如皇觉,还有那位星月菩萨。这些人,到了最后,眼中只有他们的圣道,只有他们自己,对旁人淡漠如草木。侯玉春虽没说清楚,但东方伊人之所以如此憎恨东方青叶,就有这方面的原因。但我发现,侯万千却不同,他始终执掌着手中的道,而不是为他的道所左右。因为在最危及的时候,侯万千最看重的不是他自己,而是侯玉春,他的人情味儿很浓。能做到这一点,你说他是不是有点了不起?”


  田五娘闻言,缓缓点头,语气坚定道:“他可以,我也可以。”


  林宁闻言哈哈一笑,道:“不管你可以不可以,哪怕你被所谓的圣道所迷,我也一定会砸破那些狗屁的圣道,把你救回来。”


  田五娘闻言,清冷的凤眸忽然变得润泽起来,看着林宁道:“小宁,这是我从你口中听到的,最动听的话。”


  林宁弯起嘴角,笑的有些邪魅,道:“夜深了,咱们歇息去吧。”


  “……”


  ……


  一夜无话,雨打芭蕉biubiu声……


  翌日清晨,林宁在药庐看到了赶回来一早就来看望父亲的侯玉春。


  见其身上血腥气浓郁,不由微微皱了皱眉。


  侯玉春见之,歉意道:“昨夜有些癫狂了,不过也是好事。”


  林宁好奇:“什么好事?”


  侯玉春沉默了下,方看着侯万千苍白的脸,轻声道:“一夜杀戮,诛尽莫家祖宅六十八口,连一条狗都没放过,又将莫家列祖列宗的灵牌烧个干净,将我心中针对莫家的恨意和暴虐发泄了大半,等轮到莫云空时,就不必将他虐杀的太难看,以免让菲菲太难过。”


  林宁闻言,轻声笑道:“你若知道接下来的事,我保证你心中的暴戾之气会减少更多。”


  侯玉春闻言,不解的看向林宁,却见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其父侯万千的面上。


  见之,侯玉春猛然一个激灵,双目圆睁,身体颤栗,嘴巴也抖了起来……


  似看到了他的情形,林宁头也没回的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道:“令尊心中有大牵挂,他应该是放心不下你,所以有超乎我想象的求生欲。我发现这个情况后,连续七夜子时阴极而阳生时,为他施针,又为他服下了从皇城司那边得来的金髓丹,有极好的聚本固元之效。幸不辱命,老侯爷这几日大概就能苏醒过来。之前没告诉你,是怕万一不成,会让侯兄你再失望一次,反而不美。现在嘛,恭喜侯兄了。”


  侯玉春听到最后,已是泪流满面,双手几度握紧又松开,最后深吸一口气,使劲闭紧双目,声音沙哑道:“林兄弟,我就不效仿小儿女之态,给你跪地磕头了。我侯家父子的命都为你所救,往后……你且看吧。”


  林宁呵呵笑道:“说这些做什么?我之所以放心救治老侯爷,就是知道你父子二人的为人。还是那句话,别往深里说,往后你我二家可结盟行事。令尊何等天骄人物,怎能屈居人下?三大圣地都不会作此念想,更何况是小小一个青云寨?”


  见侯玉春还想说什么,林宁摆手道:“不多说了,你自去休息吧,我再为老侯爷施一遍针,就我估计,最迟今夜子时,令尊便能醒来。”


  侯玉春长长呼出一口气后,对林宁一礼后,转身离去。


  ……


  将侯万千身上留下的后手去除大半,又用九绝针为他梳理了几遍体内真气后,林宁满头大汗的出了药庐。


  回墨竹院清洗一遍后,去了聚义堂,见蒯家来人。


  ……


  “我认得你,蒯家老七?”


  林宁进了聚义堂后,见方林正在与蒯明正闲话,冷笑了声后说道。


  许是经商多年的缘故,也许是因为蒯明正常年趋奉其兄长蒯明义,所以他并没有多数世家子弟身上的清高傲慢,就算林宁说的很不留体面,蒯明正却依旧躬身行礼道:“正是在下,见过明公。”


  明公者,乃对有身份地位尊者之称。


  蒯明正堂堂齐国高门世家子弟,能对一个山寨小子称呼明公,这种姿态已经不是屈尊降贵了,而是直接趴到了地上。


  方林老脸抽了好几下,好似这一幕简直无法入目。


  林宁却没有轻视,反而面色认真了不少,他上下打量了番这个在蒯家以脾气粗莽闻名的大汉,隐隐看出了他面带猪相,心歌嘹亮的本质,嘴角浮起一抹冷笑,道:“平心而论,蒯明义算是难得的英杰了,可他大概做梦也没想到,身边养了头狡狼。”


  蒯明正也看出来林宁是个明白人,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恨声道:“蒯家我这一辈,不算姊妹,不算庶出和私生子,只嫡脉兄弟就有八个,前面三个死的不明不白,后面三个死的倒是明白,全都是那位老四给做掉的,我要不是一味顺从于他,哪里能活到今天?”


  方林奇道:“蒯家家主好大的仁善之名,怎会这般心狠手辣?”


  蒯明正闻言更怒,骂道:“这个独%夫刽子手,对自家兄弟心狠手辣,连婴孩都不肯放过,斩草除根。可对外面,却是大方的紧。给各家都让利益,谁还不念他的好?”


  林宁落座,自斟了盏茶,啜饮了口后微笑道:“那你觉得,你这位四哥做的是好还是坏?”


  蒯明正沉默了片刻后,摇头道:“我知道他这一步走的极高明,我学不会……”


  林宁呵呵笑道:“这种法子等闲人自然学不会,因为需要对人心的精准掌握,否则就容易变成冤大头和散财童子。”


  蒯明正抬头道:“但是我认为,蒯明义想凭借这点小恩小惠,收买那五家人,妄图在他扯旗造反的时候能一呼百应,却是痴心妄想!哪怕他在那几家里埋了不少暗子,但别人又不是傻子。齐国皇族还有十二高门,也都不是傻子。他要是只想壮大蒯家门楣,这种做法是极高明的手段。可他痴心妄想……”


  “不可能。”


  林宁打断蒯明正的愤怒,冷声道:“你这一套就不要在这里演了。自作聪明的人,一定没有好下场。最后给你一次机会,这盏茶吃完还没说清楚,你就自己滚吧。”


  蒯明正闻言,面色一僵,随即有些颓废的呼出口气,道:“好吧,其实另外五家的确已经唯他马首是瞻了。他也不是为了造反,而是为了自保。每二三百年一次大战,三国不仅要葬送大量的平民百姓,还要有大量的世家陪葬。前两次大战,蒯家还能得周全,那是因为蒯家的势力还威胁不到十二上上高门。但如今,随着蒯家的势力在大齐西北三郡四十二城几乎一手遮天,在齐国已经是仅次于十二上上高门,甚至真实实力还在一些上上高门之上。那么这一次大战,蒯家一定会被推出去,成为战场上的炮灰。蒯家明白这个道理,其余五家也明白,所以这些年来,一直在暗中积攒实力。面对这种大势,我也是有心无力。”


  说到底,蒯明义还是比蒯明正高明的多。


  其实若非青云寨妖孽的绝不在常理之中,也根本接不住蒯明义的打压。


  可惜的是,青云寨出了一个挂逼,开挂光环还连带着带动了一圈开挂人生。


  所以蒯明义是不幸的。


  但林宁还是好奇:“仅仅凭借你们六家,别说稷下学宫,就是琅琊罗家的家主都是高品宗师,你们也挡不住吧?”


  蒯明正道:“又怎么会只有西北六家?蒯明义勾连的世家极广,甚至不止齐国,连秦国和楚国的世家,他都有勾连布局。明公,我可以再告诉你一个惊天消息,保证你必起杀他之心!”


  “什么消息?”


  蒯明正道:“北苍萨满忽查尔成圣消息传来后,我那位多年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四哥,却罕见的放声大笑起来,当夜甚至喝的酩酊大醉。之后第二天,他就让我准备了几样极贵重的珍宝,交给了孔老,孔老就出门不见了。我猜测,他一定是去勾结那位北苍萨满殿的新晋武圣了。我那位四哥知道,就算他之前准备的再充分,可没有一尊武圣镇压,一切都是水中花镜中月,可有了新武圣,那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林宁:“……”


  ……


  第一百九十一章 离去

  魏城,蒯家。


  面色苍白的蒯明义半躺在一张软榻上,咳嗽了几声,用帕子擦拭了嘴角后,对孔老道:“和青云寨谈,可以让步,他要粮给粮,要银子给银子,要流民也可以给流民,还要在大齐乃至大秦和大楚,都为之扬名!总之,要帮他们将声势壮大起来!”


  孔老不解道:“家主,您这是……”


  蒯明义闷声咳了两声后,道:“我先前一直在思虑一事,百思难得解决之法,如今却因祸得福,想出了解决之道。”


  孔老作为蒯明义最信任的心腹,多少了解一下他的心头之患,闻言老眼一睁,有些激动道:“家主,莫非您是想,让青云寨来背那份骂名?”


  蒯明义呵呵一笑,问道:“孔老,你觉得合适不合适?”


  孔老激动的一击掌,道:“太合适了,简直再合适不过!青云寨本来就有通北苍胡虏的名声在,咱们再替他加一把力,岂不更加坐实了这份名头?待忽查尔率北苍铁骑南下时,勾结胡虏的千古骂名,就由青云寨来担当了!高,家主,实在是高啊!就算皇城司废物没用,奈何不得青云寨,可有这罪名在,等三大圣地和忽查尔两败俱伤后,难道还能饶得过青云寨?”


  蒯明义呵呵笑道:“原本蒯家绝对逃不过临淄那边世家名单,是注定要灭亡的,就算能苟活下来,也要死的七七八八。但现在,蒯家遭逢大难,还是为了替稷下学宫那八家出头造成的,损失惨重,元气大伤,他们难道还要让蒯家上那份名单?”


  孔老闻言一怔,随即霍然起身,颤声道:“家主,如此说来,那家族岂不是要转危为安?那咱们还要……”


  蒯明义冷笑一声,道:“就算能安然度过这一难,那下回呢?下下回呢?我哪敢将希望寄托于子孙身上?”


  他平生最是自负,认为自己是蒯家数百年来第一人杰,若不在他这一代彻底结束这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局面,待到下一回,蒯家必会灭亡无疑。


  而且……


  蒯明义道:“正是因为蒯家如今已经十分虚弱了,临淄那些人才会放下心来,反而给了我们出其不意的机会。总之,此次时机,千载难逢,绝不容错过!蒯家眼下要蛰伏起来,要表现出虚弱来,要给青云寨进贡,等到数十万北苍铁骑南下,和稷下学宫还有黑冰台拼个三败俱伤,便是蒯家建立大业之时!

  孔老,你让你家大小子走一遭草原,告诉忽查尔,起兵南下叩关时,就说是为了给青云寨出气,因为齐国的世家打压青云寨,让他很不高兴!

  区区几个毛贼,仗着勇武竟敢如此放肆,必叫他们遗臭万年死无葬身之地!!”


  ……


  林宁听闻蒯家居然勾结到了北苍忽查尔处,整个人都有些发懵。


  这狗晶的,还真有枭雄之姿啊。


  关键是眼界了得,居然能想到利用北苍来搅局。


  这种人,坏到了骨子里!


  为了一己之私,不惜拉上整个民族来冒险。


  虽然外面一直传言青云寨勾结胡虏,是萨满殿的走狗鹰犬。


  但林宁心中却十分安定,因为他知道,忽查尔东行,是因为稷下学宫的几个傻(二)**(笔)为了刷名望惹出的,和他并不相干。


  可现在,林宁心里为何隐隐感觉到了不安,但一时间,又想不出不安于何处……


  “你想怎么做?”


  按下心中的不安,林宁问蒯明正道。


  蒯明正精神一震,大声道:“蒯明义勾结胡虏,包藏祸心,六亲不认,合该处死!”


  林宁静静的看了蒯明正片刻,直到看的这大汉额头冒出冷汗,方收回目光,想了想道:“蒯明义自然是罪该万死,但到底怎么死,我再想想。你先去客栈歇息吧,三日内,给你答复。”


  说罢,端起茶盏送客。


  待方林安排人送蒯明正出了聚义堂后,见林宁拧眉苦思,他奇道:“这有什么好为难的,稷下学宫的首席弟子和五经博士都在咱们山寨,北苍王庭南下的消息提前告诉他们,天塌下来由个儿高的去顶便是。”


  林宁摇头道:“三叔,这件事很棘手。你想想看,如果齐、秦二国知道了北苍要南下,他们还会大战吗?如果他们立刻休战,以备战胡族,真到那个时候,咱们青云寨的处境就会十分凶险……好了,先不说这些,三叔先去请姜太虚他们过来。”


  方林闻言面色一变,忙道:“小宁,既然让他们先知道了,咱们处境危险,那干吗还要叫姜太虚过来告诉他们?”


  林宁看着方林缓缓道:“如果齐国在毫无防备之下,或者,防备不足的情况下,被北苍数十万铁骑突破防线,那么齐国上千万黎庶,就会直接处身在胡虏铁蹄之下,无数人将因此死亡。三叔,我不是圣人,没有舍己为人的心肠。可是我们山寨总归还是有办法可想的,了不起咱们先往千里沧澜山里一钻。辛苦归辛苦些,却能活命无数。如果咱们不知情,那怪不得咱们。可眼下咱们既然知道了,再隐瞒下去,良心如何能安?”


  ……


  “看来我要回学宫一趟了。”


  得闻林宁之言后,姜太虚只微微皱了皱眉头,轻叹一声道。


  这人就算面临如此剧变时,依旧能保持这份风采,也难怪成为三大圣地公认的年轻一辈第一人。


  顿了顿后,心思敏捷的姜太虚看向林宁,有些感慨道:“林郎君能不顾自家山寨之利益得失,将此等骇人消息告之,吾替天下苍生,谢郎君大恩。”


  说罢,竟躬身礼敬之。


  林宁避让开来,心中也有些惊叹,这人当真心思通透,只这点时间就想到了这些,难怪如此得夫子看重,早早被定为下一任夫子……


  林宁虚扶一把,待姜太虚礼罢后笑道:“不过做一些该做的事,姜兄何必如此?”


  姜太虚摇头道:“青云之危,我都看在眼里。中原大战起,其实是有利于青云寨发展壮大的。可一旦战线北移,青云的压力将会大增。就算不必担忧齐国这边,可秦国那边……”这会儿中原大战,黑冰台战力都在外,暂时没功夫理会青云寨。可一旦战争停歇,那么折损了一位太上三大长老和十数位弟子的黑冰台,又怎会饶得过的青云寨?

  林宁沉默稍许后,笑道:“方才我还在和三叔说,大不了拖家带口藏身千里沧澜山中,但要是真的能阻止一场生灵涂炭的大战,也是值得的。不过我以为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就凭蒯明正一番话,连一点实在证据也没有,他也没亲眼看到那位孔老去哪,恐怕很难断定北苍会南下……”


  姜太虚闻言点点头,道:“却是如此。齐秦楚三国之间的战争已经开始,只凭这一点传言,很难让大战停下来。况且,蒯家经过上一回之事,已是元气大伤。好多人已经不放在眼里,而临淄不少世家又会承他们的情,反而会认为这是青云寨的栽赃离间之计……林郎君,我会尽力而为,学宫从不干涉朝廷军政,未必有用,但夫子一定会让朝廷加强边关守备,也会直接去信北苍萨满殿,警告忽查尔不要妄动。”


  一直看着林宁未出声的吴媛则道:“我也会告知父皇,让他当心。”


  林宁闻言笑道:“既然如此,我就放心了。”


  见他这般,姜太虚道:“那今夜我就先回临淄,将此事禀明夫子。等有了结果,我再赶回来,告诉郎君。”


  林宁点点头,道:“可。”


  姜太虚又问吴媛,道:“先生何时归?”


  吴媛闻言,沉默了稍许后,道:“我也今夜便归吧。”


  她和姜太虚不同,姜太虚去了后还会折返,一夯实大道根基。


  可吴媛回去了,多半就不会再回来了。


  见吴媛面上难掩落寞,姜太虚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吴媛身份实在特殊,且林宁又已有家室。


  齐国皇室又不是魔教,怎么可能容忍大公主与一山贼为妾?


  这注定是没有结果的孽缘,就此了断也好。


  姜太虚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也不多耽搁了,现在便动身。林郎君,珍重。”


  林宁还一礼。


  又见吴媛对她微微欠身一礼,柔和的声音中难掩失落和忧伤,道了句:“郎君,珍重。”


  林宁点了点头后,也还之一礼。


  四目相对间,似万籁俱寂……


  随后,姜太虚与吴媛便一起出了聚义堂,又去墨竹院与田五娘告辞,谢绝了林宁相送,下山回客栈稍作收整后,便往东而去。


  “怎么样,是不是心里有些酸酸的,有些涩涩的,还有些不舍得?”


  皇鸿儿极为高兴,看着林宁依旧站在院门口遥望东边,因此戏谑取笑道。


  周妮妮也在,先看了眼田五娘后,没好气嗔道:“纵是友人分别,也会心情难过,你这会儿笑人家,回头又求饶。”


  皇鸿儿闻言却嗤笑一声,面色古怪道:“我求饶?前儿夜里我到屋顶上吹吹夜风,你猜猜人家听到了什么声音?”


  周妮妮闻言,俏脸瞬间涨红,大怒啐骂道:“好不要脸的妖女,你竟然,你竟然听墙根儿?!”


  皇鸿儿不以为耻,反而变本加厉,嘴里呢喃出勾魂夺魄的声音,让周妮妮冲上去要撕了她的嘴。


  可周妮妮的武功相差皇鸿儿太多,哪里追得上?


  好在就在周妮妮快要羞哭时,田五娘曲指一弹,一道剑气射在了皇鸿儿的翘臀上,只听她哎哟一声,摇摇晃晃的走了几步,“无力”的倒在了林宁身上。


  被追上来的周妮妮趁机上去一顿揉捏,闹成一团。


  将近子时时,林宁与田五娘一道前往了药庐……


  ……


  第一百九十二章 可否借倚天一用


  药庐。


  林宁与田五娘到时,侯玉春已经等候多时了。


  东方伊人也在,不过莫菲并不在。


  许是看懂了林宁的目光,东方伊人淡淡道:“莫云空得闻祖宅被焚,族人被屠尽的消息后,就立刻带人去了巨鹿,临走前大吼了几声,菲菲听到了,所以很难过。”


  林宁看向侯玉春,侯玉春摇了摇头,道:“她并未怪我,但依旧难过。”


  对于这种乱成一团麻的恩怨瓜葛,林宁也无法可解,只道了声:“先去看看老侯爷吧。”


  侯玉春闻言精神一震,一行人入内。


  ……


  经过白天的施针,侯万千此刻的气色虽仍显得有些苍白,但比之先前却好了无数倍。


  至少,已经能看得出勃勃生机了。


  林宁诊脉罢,对紧张看着他的侯玉春微笑道:“已经到了临门一脚的地步,我最后再施一回针。”


  侯玉春深揖到底,竟有些哽咽道:“拜托林兄弟了!”


  林宁呵呵一笑,随即取出银针,以极高明的手法,在侯万千周身一百零八处大穴上,飞速的施了一回针。


  随着武功的进步,真气的进展,九绝针法在他手上愈发显示出不凡来。


  不到一个时辰,林宁收针。


  除却田五娘留意他身上衣衫被汗浸透外,侯玉春和东府伊人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侯万千的脸上,一动不动。


  可是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尽管侯万千的气色看起来越来越好,却始终没有动静。


  那双紧闭的双眼,也一直没有睁开的迹象……


  东方伊人最先按捺不住,略略狐疑的看向林宁。


  在她的复仇大计中,侯万千始终是最重要的一环。


  林宁却没有和她解释什么,从田五娘手中接过帕子,擦了擦发间和额前的汗水后,便静静不语。


  眼看已经到了子时,侯玉春都待不住了,回头看向林宁,疑惑道:“林兄弟,我爹他……”


  林宁微微一笑,抬头看了眼屋外的月色,估算了下时间后,对身边田五娘道:“劳烦娘子,发一道剑气。”


  田五娘虽不解其意,却还是按照林宁之请,屈指一弹,随着剑吟声起,一道清色剑气凭空出现。


  而随着这道剑气出现,一直如在沉睡中的侯万千,忽地轻轻皱了皱眉头。


  虽不明显,可落在侯玉春眼里,却如同看到人间最美的情景,他激动的大声唤了句:“父亲!!”


  林宁朝田五娘微微颔首,田五娘指尖的那道剑气,便渐渐变大,一时间,药庐内清光大盛。


  而随着田五娘指尖剑气散发出赫赫剑威,侯万千的动静也随之越来越大。


  先是眉头紧皱,随即双臂颤抖,苍白的双手竟缓缓掐出一个剑诀来。


  若非体内真气涣散,说不得也能唤出一道剑气呼应。


  等到田五娘将指尖巨剑破而成万,悬浮在身体周边,而万千道清色细小的剑气,又渐渐汇聚为一,展现出剑冢失传千年的最高剑道绝学时,侯万千终于霍然睁开了眼眸,眼中竟射出两道银色剑芒!!


  林宁见之心头一震,他若没记错,田五娘从侯万千眉间得到的那枚无上剑元,便是银白色的。


  难道……


  不过还好,那两道剑芒似昙花一现,转瞬即逝。


  侯万千初始的眼神似有些迷茫,仿佛不知发生了何事,身在何地……


  但随着侯玉春跪倒在榻边,连声呼唤“父亲”,侯万千的目光渐渐凝聚,然后……让林宁嫉妒。


  这位老大叔当真称得上一个“帅”字,不似姜太虚那种煌煌如神子的帅,而是一种经过了岁月的雕琢,充满了人生阅历点缀后的智慧,还有一抹化不开的淡淡忧伤色彩……


  两鬓的霜白,非但没有失色,反而更添了几分韵味。


  这种老帅哥要是在林宁前世,上到八十老妪,下到八岁小女生,只有两个字:


  通杀!


  林宁觉得,他活到这位的岁数,魅力怕也很难超过……


  “父亲!”


  侯玉春难掩激动落泪呼唤道。


  侯万千目光落在他身上,缓缓颔首,过了稍许,张口吐出三个字来:“不怪你。”


  这三个字,彻底击碎了侯玉春的防线,埋头在侯万千身旁,放声大哭起来。


  尽管后来东方伊人告诉过他,就算他没犯蠢,去寻连石生求助,黑冰台一样不会放过这次千载难逢的时机。


  只是付出的代价会大许多而已。


  但代价再大,都会借这个机会覆灭天剑山。


  因为侯万千接下了武圣忽查尔一拳未死。


  可是,就算知道这般,侯玉春依旧日夜自责悔恨。


  天剑山的基业不算什么,可他父亲被害的生死不知,让他心如刀绞。


  然而此刻,侯万千醒来后第一句话,竟是安抚他,说出“不怪你”三个字。


  侯玉春心中滋味之杂,倾尽沧澜江也无法化开。


  侯万千看起来没有安慰孩子的习惯,没有理会放声大哭的侯玉春,目光落到第二个熟人面上。


  素来桀骜高傲的东方伊人,此刻却恭敬的躬身见礼,问候了声:“侯叔叔。”


  侯万千点了点头,说话有些慢,但每一个字都十分清楚,也十分好听,仿佛不是落进耳中,而是落入人心中一般,道:“感激姑娘当日出手之恩。”


  东方伊人摇头道:“路见不平,自当拔刀相助!何况,我与小猴子相识为友。”


  侯万千点了点头,没再多言。


  但很显然,这份人情,他记在了心中。


  最后,他的目光越过了林宁,落在了田五娘的……背后。


  看着那把天诛神剑,侯万千轻轻叹了声:“天诛,天诛……”林宁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这下侯玉春登时顾不得哭了,连忙抬头仓促擦了擦眼睛后,道:“父亲,当日大师姐和菲菲合力拦下番狗,后大师姐告诉我,带父亲来青云寨一试。我当时五内俱焚,本已经绝望,但仍抱着一试的心思,没想到正好在附近遇到了林兄弟和他妻子。林兄弟与孩儿只有过一面之缘,但他见儿子背父亲前来,并没有顾忌许多,直接出手稳住了父亲性命。他是药王谷传人,医术高绝超凡。父亲体内的弑仙散之毒也是他解的,我还因林兄弟相助,突破了宗师!黑冰台那群狗贼几次来逼问要人,都被林兄弟挡了回去。父亲,如今我在林兄弟手下做事……”


  最后一言,寓意深远。


  然而侯万千的面色依旧不变,目光也未有太多变化,依旧是一个老帅逼该有的沧桑忧郁的目光。


  他看了看林宁,最后还是略过他,看向了田五娘,缓缓道:“久闻青云寨出了名巾帼英雄,今日方知,名不虚传。大当家剑道天资之强,为我生平仅见。论起来,我当称你一声师侄才是。”


  田五娘微微颔首,欠了欠身,算是以礼参见师叔。


  倒非为他这一句话,而是因为田五娘自忖从侯万千的倚天剑和那枚无上剑元中,得到了太多的好处。


  心怀侠义的她,其实有些歉疚的。


  见她这般,林宁眉尖轻轻一挑,道:“方才侯兄所言其实太过了,当初我愿意出手救治,是以老侯爷的倚天剑为诊金的。至于后续的几次出手,包括救醒老侯爷,都是基于此。”


  听闻此言,侯玉春和东方伊人面色都微微一变,这话中之意,显然是在划清界限。


  可见,林宁对老侯爷已经很是不满了。


  侯玉春正想解释什么,却见侯万千看着林宁,语气第一次起了波澜:“你不认得我了?”


  林宁闻言有些懵,下意识的去看田五娘。


  他真不知道,何时和这个老帅逼见过面……


  可看田五娘微微蹙起的眉头,显然也不记得有这一出。


  侯万千目光变得微微有些疑惑起来,看着林宁道:“去年冬月,我剑道有惑,需观万家剑术,补己身之所缺。因知贵山寨有一部高品剑法,名曰《七星剑法》,颇为高明,便想前来一观。因彼时我剑道出了些差池,不能为人所知,故而做了不速之客,潜入你山寨中。只是不想,却无意间走进供奉令尊夫妇灵牌的房间,当时我感知为剑道紊乱,没察觉出内里有人,所以正好与你撞见。你……大惊之下,得知了我的来意,而后就……”


  侯万千一直注视着林宁,见他毫无记忆,面色渐渐古怪起来,最后道:“而后,你或许因为我误入供奉你双亲灵位的屋子感到暴怒,所以用了十分乡俗的恶言,骂了我一刻钟……我见你勇气可嘉,便提出可收你为入门弟子,以换取你家的《七星剑法》一观,然后,你又骂了我一刻钟,我见事难谈妥,就离去了。你果真记不得我?”


  林宁震惊了,他其实“读”过原身的记忆,可在原身记忆中,根本没有这一段啊。


  只是,侯万千没必要为此事说谎。


  况且也不是拉近关系的事,还是侯万千自己的丑事。


  林宁果断摇头道:“我一点印象也没有。”


  侯玉春打圆场道:“父亲,会不会是林兄弟当时在梦游?”又问田五娘道:“我记得先前林兄弟心性还似顽童,是受了一次严重伤势后,才幡然悔悟,会不会是受伤时忘记了什么?”


  田五娘微微摇头,也不知是表示不知,还是表示不是。


  侯万千却没有再提及此事,他深深看了林宁一眼后,缓缓道了句:“大恩不言谢。”


  又看向田五娘,道:“姑娘,可否借倚天一用?”


  ……


  第一百九十三章 自知之明

  侯万千此言,便是默认了他儿子以剑作诊资一事。


  田五娘原本就准备参悟完剩下那几道剑意后就还给侯万千,自无不可,她淡淡道:“我回去去取。”


  倚天剑她平时都不带在身边。


  却见侯万千微微摇了摇头,此刻的他,依旧虚弱之极。


  沧桑的眸光看向药庐,似能看破虚空,轻轻道了句:“老友,好久不见。”


  此言一出,林宁等人未感觉到什么,田五娘却面色骤然一变,凤眸隐隐骇然的看向墨竹院方向。


  林宁随之看去,却见月下一道银白色的剑芒,发出阵阵欢快的剑吟声,疾速飞来。


  这一刻,林宁仿佛真的看到了一把活着的剑!


  再看到倚天剑悬空停留在侯万千上方,如降甘霖般洒下道道银白色的剑气,融入侯万千体内时,震惊之余,心里也不由嫉妒一声:

  卧槽,要不要这么吊(装)炸(逼)天?!


  然而更让人惊骇的,还在后面。


  随着一道道“甘霖”降下,侯万千身上的气势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暴涨,完全违背了林宁所知的能量守恒定律……也和他诊断的结果南辕北辙。


  以他原本的诊断推测,就算侯万千能够做到不破不立,破而后立,那也需要比较漫长的几年甚至十年光阴。


  林宁甚至还留了几招暗手没去除……


  可是现在,侯万千吸收着千年以来倚天剑上深蕴的剑意,整个人似乎也变成了一把绝世神兵,竟可见道道剑元游走于全身经脉,似在以倚天剑意,重塑周天经络。


  这个过程,林宁看的一脸懵然,侯玉春和东方伊人也只是目光奕奕的关注着,但也只是看着。


  唯有田五娘,观摩着这一过程,身上竟然蓬发出磅礴剑意。


  负于身后的天诛神兵,更是自动出鞘,悬于其身后,与倚天遥相呼应。


  田五娘双手不断捏掐着让人眼花缭乱的剑诀,观摩侯万千化剑,显然受益匪浅!

  她到底还是太年轻了些,接触剑冢传承的时日太短,远不及侯万千数十年来日夜浸淫此道。


  眼下侯万千许是抱着报恩,又或是为了指点晚辈后进,所以没有避讳,当着人前,以他参悟出的无上剑道真法,达到人剑合一之境!


  时间一点点过去,侯玉春、东方伊人二人没有一丝不耐,因为他们能感受得到,侯万千正在疾速恢复着。


  林宁自然也不会着急,因为他身边的田五娘,已经进入了一种玄而又玄的悟道状态中。


  就算林宁这种武道小白,全靠开挂浪荡的人也知道,这种顿悟对于习武之人而言,一生难求!

  所以林宁巴不得时间长久些。


  只是他也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一夜……


  ……


  翌日清晨,旭日东升。


  被汲取了一夜的倚天剑,此刻已经薄成了透明状。


  若非亲眼所见,谁敢相信削铁如泥的倚天剑,会被人生生吸干?

  原本倚天剑已经是青云所有,被侯万千这般“糟蹋”了,林宁是万万不肯答应的。


  可田五娘明显受益匪浅,参悟了整整一夜未休,显然占了大便宜,林宁只能咬牙眼睁睁看着倚天剑被“糟蹋”的活不下去了……


  当第一缕紫阳照进药庐中时,忽地,已经成为透明状的倚天剑发出一道清澈的剑吟声,随即整把剑倒悬,生生没入了侯万千眉心中,彻底消失的无影无踪。


  侯万千身子一震,早已不复昨夜孱弱如同弱鸡的身体,整个人凌空盘膝而坐。


  黑发披肩,鬓间的霜白恍若星月。


  然而这是侯万千手中捏起剑诀,繁杂玄奥的剑诀下,一道只有尺许的银白色剑元出现,侯万千却剑诀一指,剑元飞向了田五娘。


  林宁见状一惊,可不等他动作,那道剑元已直入田五娘眉心。


  林宁慌忙看向田五娘,却只田五娘眉头微微一皱,随即舒展,而后悬于头上的天诛神剑骤然清光大盛!

  道道清光,如瀑布般,垂于田五娘的百会穴。


  而田五娘身上原本中品宗师的气势,在林宁、侯玉春和东方伊人的注目下,一点点的迅速攀升起来。


  几乎在眨眼间,就到达了中品宗师巅峰,却仍未停歇,一举破开了生死大关,成就了高品宗师。


  然而田五娘此刻奠基武道的根本绝学为《长生龙象神功》,这一破关,登时响起了龙象之音,随即整整七龙七象流光出现,护体周身。


  连侯万千的声势都盖了下去。


  见此场景,莫说侯玉春和东方伊人大惊失色,连侯万千都被惊动,缓缓睁开了双眼。


  这一看,他才想起,田五娘得到的其实只是剑冢的剑意传承,而非如他一般,连剑冢根本传承神功《剑元真经》也一并得到。


  可越是如此,越足以证明田五娘在剑道一途的天赋高的何等可怕!

  另外他也好奇,田五娘是如何得到北苍萨满殿的不传绝学《长生龙象神功》的?


  难道,田五娘是忽查尔的弟子?!


  念及此,侯万千的面色隐隐凝重。


  他并无门户之见,但北苍和中原世代血仇,而且旁人不知萨满殿那头老苍狼的心性,他与忽查尔暗中交手十多年,却十分清楚,那是一个何等冷酷无情,毫无正邪善恶的绝世狠人。


  若是他的弟子,那……


  纵然他要和黑冰台见个高低,辩个对错,但是,他绝不会愿意和北苍萨满殿有任何瓜葛。


  足足一刻钟后,田五娘才收敛了周身气息,归复平静,缓缓睁开眼后,似犹豫了稍许,但最终还是欠身一拜,道了句:“多谢师叔成全。”


  听闻此言,侯万千沧桑的眼眸稍微亮了下,直言不讳问道:“你所修并非剑冢绝学《剑元真经》,而是萨满殿的《长生龙象神功》,自何处得之?”


  田五娘闻言,淡淡道:“为我夫君所授。”


  侯万千闻言,悬浮在半空的身子都晃了晃,差点跌落下来,再度将目光投向完全超出他认知世界的某人。


  怎么可能?


  林宁心知到了这一步,再隐瞒下去毫无意义,便伸手一握成拳,一道龙吟声起,另一手再握成拳,一道象鸣声起。


  而后呵呵笑道:“当初忽查尔对我施展移魂妙法,想套出我的医术从哪里学到的,结果也不知怎么回事,反而被我得到了他脑中的许多东西,譬如萨满殿的很多绝学。然后我就传给了我娘子……不过我也没亏着忽查尔,把半部《百草经》送给了他,也是不得不给,就当扯平了。”


  扯平你个大蛋啊!!


  侯玉春在一旁双眼瞪的和牛蛋一样大,震惊的无以言表。


  他自诩气运过人,常有奇遇。


  可把他从小到大的奇遇加起来,也没这么奇吧?


  东方伊人也无语的盯着林宁看,还有这种套路吗?

  侯万千一直平静的盯着林宁看,此刻他已经到了金风未动蝉先觉的先知境界,自然可判断的出真伪。


  他看得出,林宁所言,居然都是真的……


  这……


  侯万千一生坎坷离奇,什么样的大风大浪奇遇险恶没见过?


  还真未见过眼前这样的少年人。


  林宁也不在乎任他们,见侯玉春走到“降落”下来的侯万千身边说起他的事来,也随他们去。


  他问田五娘道:“怎样了?”


  田五娘眼睛渐渐变得空灵起来,轻声道:“感宇宙之大,觉剑道之浩瀚,可是自身却如此的渺小……”


  林宁闻言一个激灵,忙道:“娘子,你可要把控住,千万不要被这些外道所迷惑。”


  田五娘闻言,空灵的凤眸缓缓凝实,看着紧张的林宁,抿嘴轻轻一笑,道:“是我武功进境太快,心境修为有些延后,你放心,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不再勤勉练功,修身养性一番便可。”


  “能有这份见识,没有沉迷于武道大进唯我独尊的迷幻中,便可执掌大道,不会为大道所掌。天下之大,无奇不有。然江湖上能有贤伉俪,却当是造化钟秀于青云之故。”


  侯万千单手负于身后,只站在那,却好似仙圣一般,气度超然脱俗。


  林宁心里嫉妒的骂了声老帅逼后,面上正色问道:“老侯爷是否已经入圣?”


  侯万千闻言,微微摇头道:“圣道之难,岂有如此容易……还要再过三天。”


  林宁:“……”


  这是人话吗?

  从此装逼界已经不能唯我独尊了吗?


  侯万千却没再理会他这个异类,而是看向田五娘轻声道:“剑冢传人,天下只余你我。我入圣之后,天剑山将更名为剑冢,你可愿归入剑冢门下?不为弟子,为下一代剑圣。”


  田五娘闻言,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看向了林宁。


  林宁心里快笑出牙花子了,挂个名头,从此多一个剑圣靠(打)山(手),尼玛这种好事,怎么可能拒绝?


  面上却有些迟疑道:“老侯爷,不是我小人之心,但你的基业,应该传给侯兄才对吧?他可是孝顺的很,为了你,历经生死磨难……”


  侯万千还未开口,侯玉春就呵呵笑道:“林兄弟太高看我了,别说剑冢,就是天剑山,虽然都叫我小侯爷,可我也没打算成为下一代天剑啊。我习武天分倒是不错,可这和剑道天赋又是两回事,我更好用扇,实在不行指法也行。”


  林宁奇道:“这是为何?”


  许是老子更牛逼了,侯玉春放浪不羁的纨绔性子也愈发恢复了,深秋之中,唰的一下打开折扇,灿然一笑道:“帅啊!”


  林宁比划了根中指后,对田五娘点点头道:“孤木不成林,单丝不成线。我早就和侯兄说过,投靠效忠之说莫提,两家却可成为相互扶持的同盟之好。如今你和老侯爷成了剑冢同门,岂不更好?”


  却听侯玉春忙道:“诶诶诶,林兄弟,一码归一码!我侯玉春说出的话,总不能因为我爹成了武圣就变了,你莫要小瞧人!再者,依我来看,林兄的事业盘图,未来还必在我爹之上。一言既出如白染皂,变不得变不得!”


  林宁闻言,却先看向了侯万千。


  面色淡然的老帅逼,看向儿子的沧桑眸光中,不掩赞赏之色。


  这世间最聪明者,便是能有自知之明之人。


  ……


  第一百九十四章 人生

  前世,林宁读武侠,一直以为掉落山崖捡到秘籍,就能修练成绝世神功。


  但到了此世才发现,其实练武功也需要天赋的。


  就好比前世同样的教材甚至同样的老师,可一个班的同学,能考上重点大学的也就那么几个,能考上清华北大的一个县都难平均到一个。


  不是说给你一套教材,你就能达到人生巅峰的。


  很努力都不够,因为许多时候天赋更重要。


  就和长相一样,但很多时候,人都会觉得自己好看,他们不知道那是因为照镜子照多了眼熟了,自我抗性无限拔高后的错觉。


  这也是很多人觉得自己照镜子比照相好看的原因。(中招了没有?哈哈哈!)


  人的上限,通常都是天生的。


  但对此能有自知之明者,十万里常常也无一人。


  虽然很多人会自卑,觉得自己一无是处,那是因为他所处的生存环境恶劣。


  若让这些人成为权贵巨富之子,那么一样很快会迷失方向,自我膨胀到原地爆炸,竟敢认为自己很帅……


  所以,以侯玉春此刻所处的境地,马上就要成为天下至强之人的儿子,他还能保持眼前的心境,也难怪侯万千都不掩欣赏之色。


  按照这样的心性走下去,侯玉春未来就算不能以剑入道,若有机会以其他武道成圣,也不会迷失在绝世力量之中,成为圣道之下的走狗。


  侯万千又怎能不欣慰?

  “老侯爷是要在青云暂时落脚,还是回归天剑山?”


  林宁看不下去父慈子孝的这一幕,打断气氛问道。


  两地相隔几百里,不过以宗师的角力,不过一个时辰的事。


  侯万千风轻云淡道:“先不急着回去,这三天我且看看,小木口中能平乱世者,到底有何过人之处。”小木是侯玉春的乳名。


  能平乱世者……


  隐藏这么深,都被看出来了吗?

  林宁看了眼笑吟吟的侯玉春,呵呵道:“平什么乱世?不过一时头脑发昏,觉得家里的粮食吃不完了,出手救了些流民罢……”说罢,对田五娘道:“咱们先回,也让老侯爷父子二人团圆团圆。”


  田五娘自无不可,微微欠身与新科师叔告了个别后,两人就回了墨竹院。


  东厢卧床上,二人虽躺着,但一时哪有睡意?

  世事变幻的,实在太快了。


  两人谁都没想到,侯万千这个挂逼能这样就好了。


  实在让人措手不及,但目前来看,侯家爷俩儿的人品还可以,也算是一件幸事。


  “果然天无绝人之路啊,原本以为真要三国停战,黑冰台大兵压境,我们就往深山里钻,当一段时间的野人。没想到,老侯爷这就成圣了。虽有不破不立的说法,可他这样是不是也太厉害了些?”


  林宁啧啧称奇道。


  田五娘微微摇头道:“小宁,你没发现老侯爷丝毫没有问我借天诛剑之意吗?”


  林宁哼哼了声,道:“那他也得有脸借才是。”


  田五娘轻轻横他一眼,道:“不是的,是因为老侯爷的剑道造诣,已经不下于千年前剑圣的剑道。他已经走出了超越先贤的道路,所以已经不需要天诛了。”


  卧槽!


  要不要这么叼?


  林宁睁大眼看着田五娘,道:“真的假的,真这么厉害啊?”


  田五娘点点头,道:“他还我的那道剑元,比先前无意中从他上丹田得到的那道自主诞生的剑元,更强!剑道也更高深……纯以剑道而论,老侯爷当得起当世第一人。”


  林宁轻轻呼出口气,双手枕于脑后,道:“目前来说,老侯爷越强大,对我们来说,就越安全。等他成圣之后,黑冰台方向的威胁,就暂且不用太过担忧了,唉……”


  田五娘闻言,微微讶然道:“目前?难道以后会结仇吗?”


  林宁摇了摇头,轻声道:“不知道,这要看老侯爷的想法。剑冢若是壮大,大肆招揽弟子,不出三十年,就会成为一个庞然大物,但天下百姓已经承担不起第四座圣地了。且看吧,到那时,我们走到哪一步。”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田五娘忽然念起了这四言来,凤眸明亮的看着林宁,道:“我原以为,这四句话只是煌煌大言,并不会落实。可现在我却觉得,小宁你心中当真有苍生。侯玉春说的不错,你比他父亲更了得。”语气隐隐自豪。


  林宁真心想保持忧国忧民的风范,可当一个绝色女神,还是走高冷范儿的,躺在身边用这样崇拜的目光看着他,还这样推崇他,飙升的肾上腺素让林宁如同打了鸡血一般。


  一抖身,衣裳落地,干脆利落的翻身而上……


  一夜……白昼鱼龙舞!


  ……


  秦国,巨鹿。


  匆匆赶来,看着一片狼藉的祖宅,看着鸡犬不留的遍地族人,莫云空几欲疯魔!

  他不惜出卖本来可以成为亲家的侯万千,不惜舍弃自己的女儿,不惜成为黑冰台内都被看不起的小人,为的是什么?

  不就是为了在三百年一次轮回的三国大战中,保全自己的家族吗?


  他如此出力,不顾名声,不顾父女亲情,为的就是巨鹿莫家,不能毁在他手中,成为大战中的炮灰。


  可没想到,惨绝人寰的大战还没打响,莫家就先遭了秧!


  能住在祖宅的,都是莫家近支。


  有几个族老,甚至是莫云空的亲叔叔!


  然而此刻却一个个惨死的地上,更让莫云空无法接受的是,莫家列祖列宗的灵位,也被人一把火烧成了灰烬……


  “啊!”


  “啊!!”


  “啊!!!”


  “噗!”


  仰天厉啸三声后,急怒攻心的莫云空一口血呕出,大骂一句:“烧人祖宗灵位,滥杀无辜,侯玉春,我必将你碎尸万段!”


  吼罢,仰头栽倒过去。


  这个时代,祖宗灵位被烧,族人被杀个干净,祖宅成为废墟……


  绝对是不肖子孙最严重的罪状。


  占其一都要愧对列祖列宗了,更何况齐全了。


  莫云空为了莫家,甘愿变成走狗,可见莫家在他心中的地位。


  如今成了这个局面,他吐血昏迷,倒也说得过去。


  随从连忙将莫云空救起,打发人去寻郎中医治,一人奇道:“不是说那位和侯玉春在青云寨吗?怎么会在这里?”


  另一位犹豫了下,道:“这里距离青云寨好几百里地,那位是宗师,武功高绝,我们去了后倒可以赶到这边来行凶避嫌。可侯玉春怎么过来的?我觉得,他们应该并非在青云寨吧……”


  “你们知道个屁!”


  原本被安置坐在一张烧变了色但还未毁坏的椅子上昏迷的莫云空忽然醒来怒骂一声,看起来倒像是气醒的。


  他声音低沉嘶哑,语气中饱含怒恨,道:“若没有此事,本座也摸不准那个畜生到底藏在哪里。可出了这桩事,本座却可料定,那畜生一定就在青云贼巢!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我们刚去要人,这边就出事。这岂不是不打自招?!”


  随从提醒道:“大铛,青云寨实力不弱。我们去调查可以,若是动手,怕未必能灭了他们。”


  谁能想到,区区一个山寨能不知不觉中成长到让黑冰台都感到棘手的地步。


  虽未必赶得上当初的天剑山,却也已经不是一个中品宗师就能弹指覆灭的了。


  莫云空双眸充血,厉声道:“你们立刻回东王山,请宗太上出山,务必一举铲除青云寨,待拿到侯家父子,本座要将他们斩成肉酱!!”


  “那大铛你……”


  “我再去青云寨守着,先虚与委蛇,以防走脱一人!”


  有不开眼的随从悄声问道:“那东方……”


  “闭嘴!”


  没等他说完,莫云空就怒声喝断道:“此事和东方伊人没有任何关系,全是天剑山余孽所为。天剑山为我所覆灭,因此侯贼父子怀恨在心,做下这等丧尽天良之事报复于我,和其他人没有任何干系!”


  咬着侯家父子不放,黑冰台会给他一个公道,甚至为了弥补他,会给他不小的好处,让他重建莫家。


  可要是他要敢咬东方伊人,那莫家才会真正就此灭亡。


  根本不用高高在上的那位动手,就有他的死忠,会暗中出手灭了莫家的所有人……


  圣人之威,岂是儿戏?

  不等匆匆请来的郎中看诊,莫云空自己调息了下内息,便带人匆匆离开巨鹿城。


  一部分人马赶回了东王山求援,另一部分,再赴青云寨。


  ……


  “姐夫~~”


  午后,林宁神清气爽的从东厢出来,就看到听水轩下,小九娘笑眯眯的看着他唤了声。


  林宁本就大好的心情,愈发明媚了,走到凉亭内,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又想吃糖人儿了?”


  自从突破宗师,脚力大增后,林宁很是干了几回宗师奔波跑腿,进城买糖人儿冰糖葫芦等活计的勾当。


  小九娘闻言,嘻嘻一笑,因为正在换牙年纪,门牙有些漏风,还不好意思的用小手掩口……


  她摇了摇头,道:“春姨和我说过了,姐夫跑太远路会很辛苦,而且也危险,所以我也不爱吃了,安爷爷也说,换牙的孩子吃糖吃多了,要长歪牙,不好看。”


  林宁喜爱的抚了抚她的小脑瓜,问道:“那你想要什么?”


  小九娘偏着脑袋看林宁,因为牙齿漏风有些含混不清的笑道:“我想和姐夫玩,咱们去钓鱼好不好?”


  林宁哈哈大笑道:“好!今天下午姐夫就只陪你,咱们去钓鱼!走喽!”


  说罢,将小九娘抱起架在脖颈上,在她嘻嘻笑声中,取了鱼竿鱼钩,前往了沧澜江边。


  东厢窗前,长发披于肩的田五娘静静的看着这一幕,眼角还残留着一抹春意的凤眸中,浮现出淡淡的笑意来。


  相比于无上大道的诱惑,她更愿意沉浸于这样的人生中……


  ……


  第一百九十五章 大干快干

  侯万千一天看完安置流民的七大营寨,颇为惊艳。


  他见识广博,曾经亲眼目睹过不少安置流民的营地,却从未有一个像青云寨这般干净利落井井有条的。


  更难得的是,白日里他看到每一个流民都在劳作,或许很辛苦,但在流民的脸上,看不出曾经见过的那些流民脸上的绝望茫然和不知所措。


  青云寨安置的这些流民们,面色非但不似从前流民那般蜡黄干瘦,反而看起来有些精干强壮……


  当然,在侯玉春告诉他老子,这些流民天天有肉吃,还吃不少后,侯万千也就了然了……


  原本以为就这样了,可到了夜间,七大营寨同时开启的诉苦大会,又让这位半步圣人吃惊动容了。


  看着一个一个流民上台,一遍一遍的说着几乎相仿的遭遇,可底下的百姓们却毫无厌烦之心,一回回的流下眼泪,一回回同仇敌忾的发出仇恨的怒吼声,纵是侯万千剑道通神,可面对这种数百数千张口同时发出的怒吼声,也不禁有些震撼。


  震撼的不是他们的力量,而是看得出,他们发自内心的怒火,整齐划一!


  看见父亲的沉默,侯玉春轻声道:“初见这等情形时我曾不解,问林宁,这些人一遍一遍的诉苦,底下人一遍一遍的哭骂,他们不烦吗?林宁却说我站着说话不腰疼,没痛在我身上,自然能说风凉话。他问我,如果他当初没救下我,父亲你不幸去了,而我只能成为地老鼠一样的存在东躲西藏,永无宁日,有人骂黑冰台是畜生,我会烦吗?我设想了番,后怕之余,果然没感到一丝厌烦。更重要的是,我会将同样仇恨黑冰台的人视作盟友,也就是林宁口中的同志。”


  “同志?”


  侯万千若有所思问道。


  侯玉春道:“便是志同道合者。青云寨编了很多同志之间要彼此信任精诚亲爱的戏曲,戏里他们有共同的敌人,只要打倒了那些敌人,他们,他们的父母,他们的妻儿子女,还有子孙后代,就再不用遭受他们遭受过的罪过,再不用遭受他们忍受过的屈辱和绝望。为了这个目的,数千流民来青云寨还不到三个月时间,却已皆是忠心耿耿,死心塌地了。”


  “了不起。”


  侯万千叹息一声后,转身出了营寨,徐徐步行于山间,忽然问道:“小木,你以为,青云寨这一套,和魔教那一套蛊惑人心的邪法,有何分别?”


  侯玉春摇头道:“还是有根本不同的。魔教那一套,是蛊惑信众捐献家财,然后裹挟百姓,用林宁骂魔教圣女皇鸿儿的话来说,就是瞎鸡儿搞!”


  侯万千闻言,哑然失笑道:“此人虽来历不明,倒是个妙人。”


  侯玉春闻言,眼睛眯了眯,但没多说什么,继续道:“青云寨的做法,却是自己想办法解决流民的初步口粮,然后鼓励乃至要求流民通过辛勤的劳作,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如今青云寨八大营地已经有了统一的认识,劳动最光荣。一切的幸福,一切的衣食,不靠天不靠地不靠官府老爷们施舍,除了青云寨给予一些指导帮助外,都要靠自己动手获得。这样获得的衣食,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父亲,这种说法,千年以来前所未有。我原本不解这到底是何意,可看着那些流民每日劳作后挺起的胸膛,才明白过来这样做的好处,是让这些流民们理直气壮的堂堂正正做人,而不是像从前那样,在世家乡绅门下做佃户,做奴才!为了他们和他们的子孙后代一直堂堂正正挺直胸膛清白做人,谁敢让他们回到过去,他们就敢和谁拼命!”


  侯万千轻轻呼出口气,站定脚步,望着西面方向残留的一抹晚霞,道:“好厉害的手段……但是,这些流民并未成军哪。”


  侯玉春笑道:“想要成军还不容易?关键是军心要齐。如今民心如铁,青云寨甚至安排了夫子给他们上夜课,教他们识字。父亲,最多三年,青云寨的实力将会强大到让世人都震惊的地步。”


  侯万千顿了顿,问侯玉春道:“这些手段你都学会了,可愿意回天剑山如此作为?”


  侯玉春闻言一怔,随即呵呵笑道:“爹,你还真是望子成龙啊?”


  侯万千没有说话,身为武圣,就算再明理,其实也不希望自己唯一的爱子屈居人下。


  侯玉春正色道:“父亲,这种事,其实和习武是一回事,要看天赋的。我四处周游,探查探查消息,暗杀或者策反将领,自诩可做到当世无双。我好交友,贩夫走卒皆可为友,眼线众多,也觉得有趣。可让我做青云寨这些事……却真是为难我了,我耐不得这些繁琐,也必定做不好。”


  侯万千闻言,沧桑的眼眸中再度浮现赞赏之色,道:“你虽未继承我的剑道天赋,但你和你娘,一样聪慧过人。”


  侯玉春有些得意的抿嘴一笑,又正色道:“爹,若不是和林兄弟多聊了几回,我都未发现,这世道怕真要大乱啊!”


  侯万千眉头微蹙,道:“不是已经快要起大战了么?还要如何大乱?”


  侯玉春道:“每二三百年来一回,每一回不止要死无数的百姓,还有无数的世家门第也随之灰飞烟灭。百姓们只能做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可那些世家高门们,他们手里有人有钱甚至还有军队,怎么甘心充当必死的棋子?看着千年以来死了一茬又一茬的‘前辈’们,如今许多高门,已经不甘心毫无意义的去死了!原本我也没发现这种迹象,是林宁点醒了我,前些时日我暗中走访了秦齐两国的不少中上高门,尤其是秦国,我在那边有许多朋友。结果果然发现不少家族都在暗中准备!甚至,有人还在暗中将这些不甘去死的世家勾连在一起,这是一个庞大的势力!一旦生乱,势力石破天惊!”


  侯万千听了面色肃然,道:“可是,他们不可能推翻三大圣地。圣人不死,圣地不灭。”


  侯玉春道:“也是林兄弟发现的,这些人勾结了北苍的忽查尔!”


  侯万千闻言眼神骤变,道:“果真?”


  侯玉春点头道:“八九不离十。”


  侯万千问道:“那林小子如何处之?”


  侯玉春呵呵一笑,有些钦佩道:“他毫不犹豫的将此事告诉了稷下学宫首席弟子姜太虚,而后姜太虚连夜折返稷下学宫,上告夫子。爹,林兄弟其实也知道世道越乱,对青云寨的发展其实越有利。最好打成稀烂,不管忽查尔和哪个圣人同归于尽,青云寨都能在那个圣地的尸体上,吃的盆满钵满,茁壮成长。但他却说,宁肯带着家人往千里深山里藏些年月,也不愿看到天下苍生罹受胡族铁蹄之难。爹,只论这份胸襟,我便不如他。当初你出事后我就在想,若无法挽回,我就去投靠北苍草原,哪怕给他们当牛做马,也要不惜一切代价,引胡骑南下,覆灭大秦,以报杀父之仇!不管成败,也不管会不会遗臭万年,就算世间洪水滔天,死伤无数,又与我侯家何干?

  嘿!你还想让我另起一摊子吗?”


  侯万千淡淡的看了这个“孽子”一眼,面色不满,心中其实很受感动。


  但这样恣意行事,真性情归真性情,却难成大业。


  他摇了摇头道:“走吧,今夜与我好生说说这青云寨之事。为父纵然成圣,但一把剑,也只能自保,难讨公道。东方青叶不是夫子姬岳,此人冷酷无情,毫无道义可言。我若出手杀进黑冰台,他必会追杀于你。所以,还需从长计议,以大势压之。”


  侯玉春一边与其父往青云后山思过崖走去,一边皱眉道:“那岂不是黑冰台的番狗们欺上门来,我们都不能动手?”


  侯万千摇头道:“这是另一回事,只要不打上东王山,或杀进秦王宫,黑冰台的人死在外面,东方青叶并不会在意。三大圣地这些年暗地里一直在较量,死伤不浅,三位圣人却从未出手干预过。


  而且,你我父子二人,也不会滥杀无辜。黑冰台之人,也并非人人该死……


  我儿放心,东方青叶一半心智为圣道所迷,否则当年也做不出杀妻证道的事来。与为父十年时间,当可压制于他。”


  “杀不掉?”


  “除非双圣围攻,或者秦国国灭,坏了他的圣道根基,否则极难。”


  “唉,果然要从长计议。算了,我还是指望林兄弟这边吧。”


  “……”


  ……


  青云寨,聚义堂。


  “今晚就出发?”


  皇鸿儿既为能参加青云寨核心会议感到高兴,也有许多不解。


  林宁带小九娘玩儿了半天,回来后就召集了数位当家人,还有皇鸿儿并燕仲,商议今晚前往广阳郡,去覆灭毛家之事。


  林宁没有如往常那般不理她,正色解释道:“世事变化太快,三国大战很可能停下来,将战场北移,和北苍发动大战。我们必须要尽快取回铁料来,打造兵器,以图自保。”


  众人都面面相觑,彻底不懂了,不知道这个天下到底怎么了。


  唯有田五娘白日里得到了林宁相告,先前是因为没有大粗腿可抱,所以青云寨行事只能束手束脚、小心翼翼,发展的太慢了些。


  如今有了啷个粗的一条大腿镇在青云寨,还是他们亲自救的,若不抱紧了往死里利用,岂非太浪费?


  姜太虚回夫子山告之夫子忽查尔可能挥师南下的功德占其一,侯万千三日后可成圣占其二,有此两点,青云寨再畏手畏脚,就太不成器了!


  所以,在得知侯万千三日成圣的第一时间,林宁其实就已经打定主意,要大干快干一百天!


  忍了一白天,是为了了解侯家父子俩的动向。


  现在知道了后,再无顾虑!

  ……


  第一百九十六章 除恶务尽

  “小宁,广阳郡离咱们这二三百里地,宗师自然可来去自如,可咱们怎么办?”


  方林皱眉问道。


  林宁看了眼皇鸿儿,皇鸿儿得意道:“三叔,早先知道小郎君要谋广阳郡毛家,我就让燕伯伯派了土行旗南下。不过也不用他们做什么,打打杀杀的活我们来办。他们先一步南下,准备好舟船骡马,方便将毛家的铁料都运回咱们山寨。”


  林宁道:“不止铁料,还有毛家铁器作坊里的工匠,还有他们的家眷。另外,还有毛家积攒的粮食和财富,一个都不能少。”


  方林眉头更深了,先对皇鸿儿点点头,勉强一笑,心里纳罕魔教妖女到底是魔教妖女,果然豁得出去。


  不过这声三叔还是叫的他心里熨帖,天下有几人能让魔教圣女喊一声叔的?

  但到底心里有事,暂时没功夫偷乐,沉声问林宁道:“那我和你四叔他们做甚?”


  虽然心里早有准备,青云寨的老人们会渐渐被边缘化,可这天是不是来的太早了些?

  林宁道:“三叔、四叔还有小山你们有大事要忙,未来的十天内,你们要带人立下青云寨的第九寨和第十寨,不能太远,就立在我原先空出的那两处位置……”


  胡大山吃惊道:“小宁,那不是你留的兵寨营地吗?你这是……”


  林宁点头道:“八叔说毛家有数千铁矿工时我就在想,这世上还有比铁矿工更好的兵员吗?乱世将近,青云寨一定要招兵买马,就从这批铁矿工开始。”他看着方林道:“三叔,你们的任务很重,交给别人我不放心。不过你们要是觉得有压力,也可以分出一个营寨来,让二营寨的单成来负责一个。”


  方林心里松了口气,笑骂道:“少在这给老子使激将法,单成那小子离和老子平起平坐还早呢!”


  说到这,方林忽然想起,问道:“小宁,小智他们你可有什么想法没有?他们可是和你一般长大的弟兄,虽小时候多有别扭,可到底还是他们最可信。”


  他老了不受重用了不要紧,可他儿子却万万不能给边缘化了。


  他几辈子在青云寨里都是体面人,若是到头来混的儿子成了小喽啰,也没脸去见列祖列宗了。


  见方林面色严肃,胡大山、周成等人也连连点头目光凝重甚至紧张的看着他,林宁好笑道:“我还能忘了他们?”


  胡大山粗着嗓子道:“小宁,不是四叔信不过你,可你一杆子把他们支到北苍草原上吃沙子,如今山寨里发生了那么多大事,他们一件也没赶上,小山在家都没凑上什么热闹……如今你手下人马越来越多,武功一个比一个高,连他奶奶的武圣都快出现了。那些臭小子们回来后,怕是连汤都喝不着一口,你该不会还记恨他们小时候骂你的事吧?你要还记着,回头叫他们回来,你挨个揍就是,可不能真生分了去,几代人的交情啊!”


  林宁哭笑不得道:“四叔你浑说啥?什么记恨不记恨……这些有的没的且不提,四叔你说说看,当世什么兵种最强?”


  胡大山脱口而出道:“那还用说,当然是骑兵!骑……哦,哦哦……”


  胡大山这会儿头脑忽然灵光,发出了一连串顿悟的声音,大眼睛瞪的跟牛蛋似的,不愧有花名为赛牛头……


  林宁笑道:“所以,让他们继续在草原上打熬吧,最好别从马背上下来。小智走时我给了他一个锦囊,里面告诉他,让他好生留心草原上北苍是如何打猎,如何练习骑射,还有是如何打骑兵战术的。小智聪明好学,只要他肯学,一定会大有收获。等他们回来,只要有真本事,还怕不受重用?如何,三叔你们放心了吧?”


  方林老脸笑成了菊花,连连点头笑道:“小宁说哪里话,我们何时担心过?都是一家人,你们弟兄间的感情那么好,我放心的很。你安心去劫掠吧,我们几个老家伙别的本领没有,看家的本事还是有的。再说,还有卫庄、靳天乐他们,如今也都当自己是青云人了,能干。”


  林宁忍不住给这个糟老头子比划了根中指后,又看向青云寨六当家法克,道:“大师还是留在山寨吧,黑冰台不怀好意,没个宗师守在家里,我实在放心不下。”


  法克大师大手抓着光头,哈哈笑道:“若是平常时候,洒家定然听从小神医的话,留在家里守着。可如今家里既然有一尊大佛爷镇着,洒家再留下来,岂不就成了偷懒?留不得留不得,今晚开杀戒倒是小事,可搬运铁料却是要出大力的活计。洒家还想弄些精钢玄铁,打造一柄金刚禅杖!洒家在金刚寺学过《伏魔杖法》,只是这杖法需使用三百六十斤的金刚禅杖才能使出彩来。未成宗师前,洒家如何拿得动如此沉的兵器?如今倒好了,习了这门仗法,洒家可以初入宗师的修为,硬扛中品宗师不败!”


  此言一出,连一直沉默寡言的燕仲都变了色,无语道:“三百六十斤……你灌以宗师真气,那岂不是你每一招使出去都有千斤之力?金刚寺的伏魔罗汉果然名不虚传。”


  金刚寺为江湖上少数几家有宗师传承的门派,虽被三大圣地约束的紧,但传承千年,底蕴果然非凡。


  而林宁却隐隐看到了山寨未来的步兵大统领……


  他点头道:“好,就依大师,今晚同去。”


  有侯家父子在,想来就是东方青叶亲至,侯万千都能护得周全。


  千年前剑圣还没跨出最后一步,远没有侯万千厉害,就能以宗师抵武圣了。


  一众人又议了下行程,在何处与土行旗接头,何处装船,何处改舟为陆行。


  还有,妇孺要不要杀,老弱要不要杀,当地官府阻击要不要杀……


  另外,周成说毛家在广阳郡根深蒂固,姻亲无数,从恶者众,这些人要不要杀?


  各有各的说法,方林等人觉得还是不要杀的太多,以免惹得临淄方面震怒,稷下学宫起兵来伐。


  皇鸿儿、燕仲对此等说法不屑一顾,认为就该除恶务尽。


  别看方才皇鸿儿喊三叔喊的亲,可涉及她未来夫君的大业时,却较真的六亲不认,怼的方林三角眼差点气圆了。


  最后还是田五娘横了她一眼,让她收敛起来。


  不过田五娘没有最终拍板,而是看向了林宁。


  林宁却呵呵笑道:“你不是说武功精进过猛,近来不好再勤修苦练了吗?参悟参悟咱们这世俗之事,正好磨砺磨砺你的心境。娘子以为,当如何处置?”


  田五娘凤眸微微嗔了林宁一眼后,恢复清冷,她自十多岁起就开始在山寨拿主意,虽有方林辅佐,可最终拍板的却是她。


  这些年来,刚毅果敢,颇得方林赞赏。


  这段时日没有出手,是因为林宁实在太能折腾了。


  稷下学宫之姜太虚,黑冰台之东方伊人,皇城司之小霸王项平,再加上魔教教主、魔教圣女之流……


  她再能干,之前也不过只是一个小小山寨的寨主。


  一时间哪里折腾得起这种场面。


  不过……


  以田五娘的天资,这些时日冷眼旁观,再加上林宁倾心相授,这些时日眼界得到了极大的开拓,自然不会再懵懂无解。


  她顿了顿,声音并不大,却给人一种十分强大的力量感,一锤定音道:“妇孺不可杀,但老人不必放过。坏人变老了,不是免死的理由。至于毛家姻亲,凡从恶者,皆可杀。敢阻我者,必杀。行一回霹雳手段,后继者便可引以为戒,不再为坏人张目。”


  “高!高!实在是高!”


  林宁竖起大拇指拍起了马屁,被田五娘横了一眼。


  皇鸿儿也高兴的笑了起来,虽然田五娘没像她建议的那样管他老幼妇孺,就该干净利落的斩草除根,杀个干净。


  可也不过放过了妇孺,其他人皆可杀。


  方林等人虽仍有些犹豫迟疑,不过田五娘拍板的事,他们也不好再说什么。


  该议定的都议定后,林宁、田五娘、皇鸿儿、法克大师还有燕仲五大宗师便出了聚义堂,准备前往广阳郡。


  由法克大师带着周成,周成探了许久广阳郡的底,带上他方便行事。


  然而出了聚义堂后,林宁却朝皇鸿儿招了招手。


  皇鸿儿又惊喜又纳罕,上前问道:“小郎君何事?”


  林宁道:“今晚你带我一程。”


  皇鸿儿一怔,随即额头上有青筋跳动,咬着细牙道:“小郎君如今已成宗师,内力生生不息,怎还要我带?”


  真当老娘是牛马啊?


  林宁理直气壮道:“这次去了广阳,你们都替我压阵,由我亲自动手诛除为恶广阳的毛氏一族。想来少不得要大开杀戒,路上万一把气力用完了怎么办?”


  这是什么狗屁理由?

  皇鸿儿嘟起嘴还想说什么,却见林宁伸手一展,手心处露出一枚蓝色的小药丸……


  “哎呀!”


  皇鸿儿见之大喜,道:“你炼成了?”


  说着上前要拿,林宁却将手一翻,把丹药收了起来,觑视她问道:“背不背?”


  皇鸿儿笑的灿烂,一迭声道:“背背背,背多久都成!好郎君,把清心丹给我嘛,给我嘛!”


  这是林宁用了数种珍贵药材配上从蒯家得到的那株千年肉灵芝练成的,对皇鸿儿修练《九劫不灭身》有莫大的好处。


  丹药自然珍贵,可皇鸿儿更看重的,却是林宁的这份心意。


  虽然常常对她不假颜色,可心里却牵挂着她,不然又怎么这样快为她准备了清心丹?

  林宁将丹药给了皇鸿儿后,双臂搭在她肩头,道了声:“驾,出发!”


  ……


  第一百九十七章 善恶到头终有报


  广阳郡,毛家。


  今日,是毛家太爷八十寿诞。


  毛家在广阳郡已经大摆了三日流水席了,不管是叫花子还是寻常百姓,只要在毛家门口磕三个响头,就能入席大吃一顿。


  当然,广阳郡内其实并没有太多乞丐,因为大多数乞丐都被送去了矿山……


  而毛家在乡杍之地,修桥补路,施粥助学,于百姓间竟颇有清名。


  所以许多不明真相的城内百姓,这三天都来给毛家太爷磕过头,祝过寿。


  毛家太爷都快成了万家生佛,自然惬意无比。


  今日是正日,不仅毛氏族亲悉数前来贺寿,姻亲至交,甚至连临淄城内都有大世家专门派了公子管事前来与毛老太爷贺寿。


  能在西北之地,蒯家的眼皮底下营铁器之利,若无跟脚,怎么可能?


  毛家自从百年前将毛家太爷的亲姑姑送至临淄苟家,与苟家家主为妾,最后竟能以妾转正起,就开始发迹。


  从那一代起,毛家每一代都会送一个甚至几个女儿入临淄,与苟家世代联姻。


  苟家为大齐十二上上高门之一,有苟家当跟脚,蒯家自然能容下毛家在西北之地大发铁器之利。


  毛老太爷高坐梨花木端方椅上,双手自然搭在椅臂上,惬意自在。


  八十高龄,耋耄之年,看着满堂子孙至亲,欢笑一堂,回顾一生,堪称风云波荡的一生。


  坏事……姑且如凡俗之辈所言之坏事吧,算是做尽了,可那又如何?


  都说好人有好报,恶人有恶报,可看看眼下!

  因他而死的良善之辈何止千百?

  可他依旧高寿八十,子孙满堂,富贵荣华享受了一辈子,美酒美色更是没少过一天。


  更难得的是,因他手段高明,如今竟得了一个大善人的名号,满城称颂!


  双手血迹八十年未干,却活成了万家生佛!

  那些屁民们,一辈子活的糊涂。


  毛老太爷心里虽已知足,可还是有些不甘。


  他认为,恶事他还是做的少了……


  看看三大圣地,何以为圣?

  每二三百年,就弄出一场绵延十年甚至更久的旷世大战,死伤以百万千万计。


  到头来再平乱止戈,就成了全天下敬仰的圣地。


  那才叫真正的高明!


  他这一辈子是没机会了,可他有一个好重孙子。


  毛家的长房长子长孙毛伟,如今就在稷下学宫读书习武。


  或许再过几十年,毛家也能成为以天下江山为棋盘,以亿万苍生为棋子的执棋手。


  到那时,他才算能够真正的瞑目。


  罢了,不想这些了。


  他这一辈子能让毛家做到这个地步,已经算是尽力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只要毛家后继家主按照历代先祖留下来的家训一步步走下去,早晚能成大业。


  “老太爷,良辰已到,该开宴了。”


  毛老太爷最心爱的重孙毛伟走到跟前,躬身笑道。


  毛老太爷“唔”了声,问道:“六公子呢?”


  六公子,便是临淄苟家派来给毛老太爷祝寿的公子。


  毛家女在苟家虽未必代代成为掌家正妻,但每一代总能和苟家嫡脉弟子联姻。


  这一代苟家嫡系弟子的正妻定了另一上上高门之女,所以就选了这位颇受苟家家主喜爱的六公子来广阳郡,作为联姻的对象。


  毛伟顿了顿,道:“六公子正和三妹在后花园闲聊,已经派人去请了。”毛家女孩虽不少,但只有三姑娘是他的胞妹。


  毛老太爷看得出这位心爱的孙子似乎不大喜欢那个被娇惯的不大像样的六公子,他微微一笑,有心教导几句,可前来磕头的族人姻亲们都到了,便只好暂且按下,准备回头再好好教教这个重孙,莫要在稷下学宫学迂腐了。


  能成事,能拉到关系,脸面算什么?

  莫说那位苟家六公子好色,他就是一滩狗屎,毛家也要把嫡女送上给他糟蹋,越爱糟蹋越好。


  这是毛家百年来发家的要诀!


  时辰已到,各路族人按照近支远支,纷纷磕头祝寿,敬上寿礼,一时间热闹非凡。


  正当一路路客人拜罢,该由毛家最尊贵的客人苟家六公子来为毛老太爷赠送来自大齐十二上上高门苟家家主的贺礼时,却始终不见人来。


  毛伟作为老太爷身边说的上话的人,心中已经难忍不悦的走出门亲自去催。


  然而还未走出门口,就听庭院里传来一道嚣张刺耳的声音:“什么毛家小姐,毛家算个毛!只要姑娘你肯跟我,你才是我的老婆,我保证带你回临淄,一辈子享受荣华富贵!”


  此言传来,毛家寿堂上一时间一片哗然。


  毛伟脸色铁青,就要出去讨个说法,却被从后赶来的毛老太爷按住,老人脸上的笑容不变,决定亲自去安抚一番。


  若是苟六公子看重了毛家的哪个丫头,也简单不过,当个陪嫁丫头送过去就是。


  然而又听一道幽幽怯怯中透着凄然的女声传来:“公子你莫过来,奴家只是来给毛家贺大寿的,公子自有未婚妻,奴家也有郎君在,公子只顾戏耍奴家,等公子走后,毛家岂能饶得过奴家?毛家老太爷可是极厉害的人物。”


  那位苟六公子闻言暴怒道:“毛家就是我苟家身上的一撮吊毛!就知道往我苟家送女儿,我就不要,那根老杂毛敢咬我卵子?”


  此时,苟六公子的眼睛已经明显不正常了,瞳孔变成了猩红色。


  他的话传进寿堂内,顿时引起了众怒,毛伟更是忍无可忍,他自忖堂堂稷下学宫弟子,还怕一个苟家的小杂狗?

  寿堂内再无祝寿气氛,毛老太爷再度按下了毛伟,并威慑住其他族人后,亲自带人出了寿堂。


  就见一个身着碧色裙裳的女孩子正双眼哀怜的看着苟六公子道:“公子莫要诓我,都说毛老太爷就是广阳郡的太上皇,金口玉言,他要杀我,谁能拦得住?除非公子先杀了他,奴家才信公子……”


  这下,毛老太爷等人哪还不知道家里来了个妖女,一个个忍不住大声咒骂起来,或叫人前来拿人拷问。


  而双目早已猩红的苟六公子却一个飞身,扑向了朝他走来的毛老太爷,一拳差点捣在他的老眼上。


  不过随后就被毛家养的供奉轻轻拦下,犹自挣扎不休。


  而身着碧色裙裳的女孩子见毛家众人气势汹汹而来,非但没有一丝畏惧之色,还俏皮的摆摆手道:“哎呀呀,人家好怕怕啊,兀那公子,你果然不中用,只会说大话不成?”


  本来被轻轻拿住的苟六公子眼中血色大深,居然一下挣脱了执拿,然后一拳掏在了毛老太爷的腰眼儿上。


  毛老太爷不愧是见过大风浪的人,待苟家随行的管事亲自拿下苟六公子,他先喝止了毛伟不能动手,然后捂着腰转过头沉声喝问道:“哪来的妖女,敢在我毛家门兴风作浪?”


  碧衣姑娘闻言嘻嘻一笑,偏着头道:“我可不是来兴风作浪的哦,我是来给毛老太爷你送寿礼的,老头儿,想要不想要?”


  见这来历不明的女孩子任毛家护院将她团团围住却视若不见,毛老太爷心里渐渐发沉,沉声道:“什么寿礼?”


  碧衣姑娘从袖兜里一掏,竟掏出一大叠纸钱来,咯咯笑着往天上一丢,纸钱如漫天雪花一般飞散开来,笼罩了整个庭院,而后碧衣姑娘居然翩翩而起,带着绝美的笑容就要落在屋脊上。


  毛老太爷心知来了大敌,怕是宗师之上的大敌,这种对手,毛家是无能为力的。


  所以他转身朝正安抚着苟六公子的苟家管事道:“毛家遭逢大难,还请先生相助。”


  这位看起来五十多岁沉默寡言的苟家管事没有托大,将苟六公子交给了毛家供奉后,看向了飞在半空中的碧衣姑娘,手中亮起一团黄色真气,轰然打出。


  然而却见碧衣姑娘竟然轻描淡写的随手一挥,那道能开山裂石的拳罡竟然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苟家管事和毛家老太爷还有毛伟见之无不面色大变,就听那碧衣姑娘娇声笑道:“我的好郎君,你到底是动手不动手?你再不动手,我可就忍不住了哦!”


  话音刚落,几道身影出现在毛家门楼屋脊上,漠然的注视着满庭院的毛家人。


  却不想那位苟家管事忽然躬身道:“诸位,在下是临淄苟家管事,只是奉我家老爷命,前来祝寿,与毛家无关,可否带我家公子先行一步?”


  林宁闻言,淡淡道:“若非苟家给毛家撑腰当靠山,毛家百十年来,又如何能害人无数?本来应该早先到的,只是先往毛家矿山走了一遭。今日,凡与毛家有关之人,都罪无可恕。”


  不理底下怒骂喝斥或是让人速取弓箭来射的嘈杂声,林宁轻轻呼出口气,从腰间取下那柄霸王弓来,又从背后箭囊里取出一箭来,张弓搭箭,也不瞄人,反而举弓对准明月……


  在毛家人狐疑不解的目光下,松开了弓弦。


  众人只见一道带着尾巴的“火线”疾速冲月,待到了最高点,却忽地转折朝下,“火线”不断膨胀,最后竟变成一道火龙一般,冲向了庭院。


  “轰!!”


  莫说狼奔豕突死伤惨重的毛家众人,连皇鸿儿、法克、燕仲等人都看愣了。


  这是什么箭法,这么强?

  却见林宁于月下临风而立,轻声诵道:

  “我有明珠一颗,久被尘劳封锁。


  今朝尘尽光生,照破山河万朵。”


  看着眼前虚幕上暴涨的功德值,心中嗨的飞起的林宁再取一箭,张弓射出。


  就当为毛家矿山废矿洞内,那一具具无名白骨,复仇!

  毛家老太爷临死前看着毛氏族人惨死在“火龙”之下,断肢残体在他眼前乱飞,想来他应当明悟,善恶到头,终有报!

  ……


  第一百九十八章 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青云寨,沧澜江边。


  返回思过崖半山山洞中看过后,侯家父子又来到江边,说起了侯万千昏迷不醒后发生的诸事。


  其中,就包括莫云空和莫菲父女之事。


  侯万千听闻东方伊人和莫菲二人联手,取了连石生的人头后,也不由感慨命运弄人。


  月色如华,照着一江水如同银练。


  侯万千于江边负手而立,看着侯玉春道:“你若杀了莫云空,就很难和他女儿在一起了。”


  侯玉春低下头,轻声道:“菲菲说了,她不会怪我的。”


  侯万千微微摇头,道:“这话,你自己可信?”


  侯玉春沉默不言,涉及感情一事,再聪明的人,也会束手束脚。


  侯万千拍了拍儿子的肩膀,道:“你知道我为何看好青云寨?”


  侯玉春道:“不是为了报恩么?”


  侯万千沧桑的眼眸中蕴着淡淡的笑意,道:“我给予那位师侄的剑元中,含有我毕生剑道真意,以她的天资,不用二十年,就能参悟完毕。再加上今后青云寨可使剑冢之名行事,难道还不够报恩么?”


  不等侯玉春说什么,侯万千背过身去,仰首看着浩瀚星空中的皎月,形如谪仙,轻声道:“这位林宁,也不知到底得了什么奇遇,还是发生了什么变故……竟成了这般造化。你看看他弄出的水利,取盐天车,烧砖火窑,还有那流民安营扎寨之法。无论哪一样,都是可造福苍生之良法。多少大匠穷极一生,都难得其一,而他却信手拈来,用在了小小青云寨……这是异人,与我辈不同。”


  侯玉春本来是准备从他老子那得到如何对待莫菲的法子,没想到得到的却是这个。


  这让他很心累的一叹……


  侯万千闻声,哑然失笑道:“我想告诉你的是,如果遇事难决,就要像贤者去学习。林宁和你那师姐间的麻烦,难道就比你和莫丫头之间的麻烦好解决?既然有现成的前贤在,你又何必苦恼?”


  青云寨的那一摊子烂事侯玉春也都告诉了侯万千,林宁他爹林龙为救田虎而死,林小宁为父报仇,前去榆林城作死,成功使得田虎重伤,回山寨没半年就死了,却为了义气,严禁山寨处置林小宁。


  田五娘还得照顾林小宁一辈子……


  这破事论起来,难道就比侯玉春和莫菲之间的事容易?

  可是现在看来……


  侯玉春抓了抓脑袋,想不通道:“我这林兄弟,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彼其娘兮,难度太高了些吧?


  侯万千微笑道:“你这般看好他,甚至甘愿为臣,何必亲自问他?”


  侯玉春干笑了声,道:“不是愿意为臣,就算他以后称王称帝,我这懒散的性子又如何能在朝为臣?只是为了报恩,再加上希望能向黑冰台报仇,所以合则两利。原先他要是点头答应了,说不定还真要认个明主。可他或许早先就料到父亲必然能醒,所以坚持不谈收我侯家入麾下之事。不过父亲,就算如此,在黑冰台覆灭之前,我也会尽心尽力辅助于他。”


  侯万千缓缓点头,道:“你的路,终究要你自己来走。既然你这般决定,我也不会多说什么,只是建议你多和他谈谈。此人乃异人,心中对吾辈毫无敬畏。不会因为你是我的儿子,就对你格外宽容。你那师姐,剑道天资还在我之上,又修练力之极道的《长生龙象神功》,十年之后未必逊色于我,二十年后必能追平于我,不用三十年,多半就能超过我。所以,该何去何从,你心里当有数。”


  侯玉春笑道:“我自不会仗着是武圣之子骄横跋扈,没出事前或许可能会,经历了这一遭后,我明白了许多。”


  侯万千正要赞两句,可忽地,眉尖轻挑,看向了青云寨药庐方向,面色变得微微有些古怪。


  侯玉春见之不解,问道:“父亲,发生了何事?”


  侯万千未答,伸手在侯玉春肩头轻轻一搭,侯玉春就觉得一阵天地变幻,以他宗师的修为,一时间都难以自持。


  等平稳下来定睛一看,人竟然已经到了山寨药庐内。


  侯玉春不由骇然失色,这就是武圣之威吗?


  不过侯万千没有给他解说一二的意思,而是与他淡淡道:“等着,迎迎来客。”


  “来客?”


  侯玉春看了看侯万千,又看了看门外,果然,似乎听到了点脚步声。


  他心中狐疑,这个时候,会是谁来药庐?


  显然不可能是为了拜访他父子二人,侯玉春已经同林宁说过,今夜会在后山那个山洞里度过,方便父子叙旧。


  那么“来客”会是谁?


  来人没让他多等,就带给了他答案。


  宗师目力本就极强,再加上今夜月朗无云,月光如水银一般将世间照的清亮,所以当“来客”进入药庐后,侯玉春第一眼就看清了此人是谁,一张脸登时激动的涨红。


  而“来客”看到他时,亦先是明显激动了下,可再看到侯玉春身后不远处的侯万千时,却如遭雷击,呆呆的愣在了那里。


  侯玉春饱含怒恨的脸色变得狰狞起来,一字一句问道:“莫云空,莫狗贼!你不是一直在追杀我们父子吗?现在找到了,意外不意外,惊喜不惊喜?”


  莫云空恍若未闻,只拿一双眼直勾勾的看着侯万千,似乎还想看清此人的状态。


  毕竟黑冰台长老阁内部已经确认,纵然莫云空还活着,可受了弑仙散之毒,全身功力必然散尽,成为废人。


  若是侯万千废了,只一个侯玉春,还不手到擒来?

  只是这一看,莫云空就站不住了,不由自主的“噗通”一下跪倒在地,面色骇然的看着侯万千。


  可此刻在他眼里,哪里还有什么侯万千,整个天地里,仿佛就只有一把顶天立地的盖世神剑。


  这把盖世神剑散发着无上的威势,让莫云空肝肠寸断,满心绝望。


  这哪里是什么废人,这分明是比先前还更进了一步!!


  先前侯万千距离武圣就只有半步之遥,若非如此,焉能硬接武圣忽查尔一拳而不死?

  那么现在……


  只这样一想,莫云空心中的惊恐和悔恨就差点没撕碎了他。


  惊恐的是今日性命必然不保,悔恨的是,当初要不鬼迷心窍,想着出卖侯家以搭登天之梯,立下大功得到黑冰台的重用,此刻他岂不是和一个武圣结成了亲家?


  这他娘的,都叫什么事啊!!


  想起自己的女儿,莫云空黑暗的心里浮现出一丝光明来,他隐隐看到了生机,然而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段对话:

  “爹,让我将这狗贼碎尸万段!!”


  “小木,不要被仇恨遮住了你的心。”


  “爹,若非这条恶狗,天剑山怎会到今天这个地步?”


  “造化无常,该来的总要来,该发生的也不会缺失。”


  “父亲,我一定要杀了他!”


  “那你以后如何去面对莫丫头?”


  “……”


  “不必要为了一个不值当的人,使得你的人生负重而行。”


  “难道还要放过他不成?”


  “当然不会,你不杀他,为父来杀便是。蝼蚁般的东西,弹指可灭,他也配让吾儿如此愤怒?你只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就,以后也不必再在莫丫头跟前提什么复仇,复仇不是喊出来的,那样很傻。”


  “……”


  听至此,莫云空忽地感觉全身上下似有无数把细刃在割裂他,痛的他想要放声哀嚎。


  可是他却连嘴巴都张不开……


  这种仿佛能痛到灵魂身处的千刀万剐凌迟之刑并未持续太久,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结束了,虽然对莫云空来说,好似经历了无数年一般。


  看着惨死在地上,连一滴血都未流出的莫云空,侯玉春长长呼出口气后,对侯万千道:“爹,我明白了。我把这条老狗的尸体处理一下,以后,不再空喊了。”


  侯万千摆摆手道:“去吧,我回后山闭关了,无大事莫要扰我,后日我成圣。”


  说罢,先一步消失无踪。


  ……


  北苍,草原。


  青云寨感到寒意之时,草原上已极下过了第一场雪了。


  北苍可汗图门汗的金帐却还未回到遥远的龙城,有在青云寨配制好的良药,图门汗已极恢复了大半。


  虽然是在旅途中,可汗王金帐有足足一百二十六头骆驼驼伏前行,如同一座宫殿般,金帐内有美酒有美味佳肴有美人起舞还有舒适的床榻。


  所以,图门汗倒也愿意多在外面走走,而不愿早早的回到龙城,埋葬着他两个自相残杀的儿子的地方。


  夜色已深,在汗王金帐不远处的一座帐子里,正在进行着一项古老原始的本能活动。


  持续了一柱香(半小时)功夫后,一声尖叫和一声闷哼同时响起,数个呼吸后,有说话声音传来:

  “小智,你什么时候娶我?要不你就留在草原上吧,这样我们就可以日日在一起了……”


  “唉……”


  方智进入贤者时间后,再听到这样的话,不由有些头大。


  进入草原后,落脚的第一晚,宝勒尔就带人用马奶酒灌翻了他,等他醒来时,两人光溜溜的腻在一起,他在下,宝勒尔在上……


  骑马民族的女人,腰力之强大,果然让人酸爽。


  可是,想到家里的老父……


  当然,方智起码的担当还是有的,既然上(被上)了人家,就得娶人回家。


  但留在草原却是万万不能,他想了想道:“就算另有打算,也要先回山寨和我爹还有大当家的商议过才行,不是说好了,此事以后再说嘛……对了宝勒尔,你爹护着王驾巡行草原万部,怎么聚起的军队越来越多,这是要干什么啊?”


  ……


  ps:惊闻白金大神格子里的夜晚意外离世,心情沉重。愿天国无痛,时光之心永在。


  第一百九十九章 怜悯

  “为什么集结军队,当然是准备打仗了呀!”


  宝勒尔依旧骑在方智身上没下来,闻言笑嘻嘻道。


  方智却一个激灵,将她翻身压在身下,严肃问道:“打仗?和谁打仗?不是已经平叛结束了?”


  宝勒尔见素来温柔的方智忽然这般霸气,感觉竟然很好,有些娇羞的看着他,道:“你还来?”


  “……”


  方智无奈道:“先说正事。”


  宝勒尔有些不满,不过到底喜欢方智,撅了噘嘴道:“草原二十多年没发生过大战,丁口帐子太多了,草原都不够分。”


  方智闻言奇道:“帐子丁口不是和牛羊一样,是各头人最宝贵的财富吗?”


  宝勒尔撇嘴道:“要是牛羊和帐子丁口增长的一样快也还好,可如今只是丁口在涨,牛羊反而少了,不够分。再加上这几年草原上要么大旱,要么冬天里吹白毛雪,冻死无数牲口。所以牧民奴隶们越来越活不下去了,若非如此,你当龙城那些人是被魔鬼诅咒了吗?那么多人一定要造反,然后南下?与其白白饿死那么多人,不如聚集起来,往南边打草谷,拼一条活路。如今我爹终于成了圣萨满,最后一个忌讳也没了,所以开始四处召集部队,等转一圈后,就要去南边儿了。”


  方智闻言满头大汗,道:“前几天车勒根还和我说,草原上一般都在秋日草高马肥的时候才出征吗?眼下已经下雪了,怎么现在出征?”


  宝勒尔笑道:“因为好些牧民已经过不了冬了,只能往南边寻条活路。我爹也没办法,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冻饿而死吧?连大汗这样好脾气的人,在看了许多牧民帐子后,都不再反对南下了。”


  方智心里大骂不已,你们胡族活不下去,就要去中原烧杀抢掠,还成了天经地义的?

  怪不得他们从青云寨出来,一路向北,可走着走着,绕了好大一圈,又开始南向了……


  面上却不动声色,道:“宝勒尔,我准备让曾牛先回山,和家里报个平安。出来这么久,也没人回去说一声……”


  宝勒尔闻言却立刻正色道:“你可别想这个了,昨儿蒙家去额折部交易,中间有人想溜走,结果被拿了个现成,如今所有人都被关了起来。这个时候你们都被人盯着,少了哪个其他人都要遭殃。只有等到南下之后,你们才能离去。不过小智你放心,大家都知道你是我的心上人,大汗昨儿还说要封你个驸马当当,不会有人为难你的。而且我还给我爹他们说,不如就把这次南下的出师之名,说成是为了给额格其出气,齐国人背信弃义,我们走了后,他们还欺负额格其!还有秦国人,也是!等这次以后,看谁还敢再欺负你们山寨!怎么样,我好不好?”


  方智:“……”


  ……


  齐国,广阳郡。


  合该毛家倒霉,毛老太爷八十大寿,整个毛家普天同庆之日,别说近支,就连远支族人,大都前来磕头巴结。


  结果却被一锅端。


  毛老太爷死的惨,老迈身体上的灼烧疼痛不算什么,可在八十大寿这一天,看着子孙后代一个个惨死眼前,连最心爱的重孙毛伟都被一箭射炸,手臂内脏乱飞,毛老太爷是心里活生生疼死的。


  林宁只用了九箭,就将毛家彻底打扫干净。


  一群躲在后宅的妇孺,被皇鸿儿过去一通吓唬后,都闭上了嘴,如同鹌鹑一样跪在一起大气不敢出。


  燕仲问林宁道:“公子所使箭法,可是西秦神箭山庄三大神箭之一,落日箭法?”


  林宁看了他一眼,道了声:“好眼力。”


  燕仲感叹道:“没想到神箭山庄的无上箭法今日再次重现,开眼了。当初神箭山庄威震武林,结果不为黑冰台所容,要他们交出《箭经》。神箭山庄不给,结果惨遭灭门,《箭经》就落到了黑冰台手中。”


  说着,目光奇异的看着林宁,不懂怎么会出现在林宁手中。


  一旁皇鸿儿难掩酸气道:“东方青叶的女儿就住在人家家里,一部《箭经》算得了什么?说不定改明儿连黑冰台的不传绝学《始皇祖龙天功》都给了他。”


  林宁训斥道:“废话少说,正事要紧。”


  皇鸿儿皱鼻子朝男人一撇嘴后,开始招呼燕仲带领土行旗去抄家。


  许是看不惯某人如此对待自家圣女,燕仲临走前对林宁道:“有一事要公子知道,圣木皇岛被毁,圣教宝库被端后,其他三大护教法王和其他四位五散人,还有他们麾下的五行旗主,都会来青云寨讨个公道,公子还要提前做准备才是。”


  若是没有老侯爷在,林宁或许还会紧张些。


  可眼下,满脸不屑道:“一群土鸡瓦狗,若是不来则罢,来了正好斩尽杀绝。”


  魔教妖人之恶不是浪得虚名,皇鸿儿是因为要为父报仇,这么多年流浪江湖以招揽人手为主,所以除了某些精虫上脑想要对她用强者,极少伤人性命。


  青龙太傲,一心想要图谋大业,再加上心性了得,所以很少滥杀无辜。


  五散人燕仲则是因为用情太深,想为他亡妻多积阴德,所以也约束部下少祸害良善。


  但这三人在魔教中不是主流,魔教中的主流,永远是杀人不眨眼。


  对林宁来说,是天生的功德点!

  当然,燕仲本意是想让林宁别只顾耍男人老爷威风,也要护住皇鸿儿。


  这对林宁本来就没问题,既然已经决定下月纳妾,魔教的宝库又都到了青云寨库房内,那护住皇鸿儿岂非天经地义,还需要燕仲来置喙?


  不过等各自前去忙碌时,田五娘却对林宁道:“小宁,不要沉迷于杀戮。进入宗师后,心境的修为,比武道本身的修为更重要。老侯爷如此欣赏侯玉春,便是因为侯玉春的心境修为很高。”


  林宁哈哈笑道:“他高个屁!要不是咱们敲醒他,他早就成了一心只知道复仇的怪物了。娘子放心,我杀这些人,不是纯粹因为杀了恶人能使我加快练功的速度,而是因为他们该死。”


  田五娘看着林宁道:“不是我啰嗦,只是……小宁你这种练功法子,太过奇特,也太容易使人迷失,我担心你。”


  林宁闻言,握了握田五娘的手,微笑道:“放心,对于我来说,武功只是小道,名利权势通通都是小道,只有你才是我最珍贵的大道。你为了我,连圣道的诱惑都能压制,我又岂会舍本逐末?”


  这种赤果果的情话,虽然直白,却还是好用,让田五娘难掩笑意的横了林宁一眼。


  林宁哈哈一笑,道:“走了,毛家库房里至少积攒了三十万斤铁料,够我们操劳半宿的了。打毛家不算什么,等临淄方面的反应才是重点,想来姜太虚姜兄快要回来了,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头疼!”


  ……


  临淄,夫子山。


  山巅草庐上,姜太虚将林宁之言相告后,出乎意料,没有得到夫子的任何反应。


  等一炷香燃尽后,夫子似才神游归来,看着姜太虚问道:“子渊此行,可有所得?”


  姜太虚闻言,微微躬身道:“除了哀民生之多艰外,也在思索救万民之道。”


  夫子“哦”了声,再问一遍:“那,可有所得?”


  姜太虚闻言却顿了顿,似有犹豫道:“略有所得,弟子以为,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唯有让天下万民人人皆明白此大道,方可使得万民得救。”


  夫子闻言,面色虽未变,微眯的眼眸却睁开了许多,看着姜太虚道:“子渊之志,是要让天下人人为君子乎?”


  姜太虚刚想点头,可想了想青云寨七大营寨的情形,无论如何和君子挂不上边。


  七大营寨的百姓做的活计都很重,本就都是底层百姓,常有彼此骂架之事发生。


  干他娘都是等闲小事,将祖宗十八代拉出来鞭尸的话不绝于耳。


  当然,大部分骂完也就完了,低头继续干活,回头仍是同志……


  因此他又摇了摇头,道:“只是让百姓们明白一个道理,唯有劳作,才可得真正的幸福安宁。”


  夫子三问:“那如今天下之百姓,皆好逸恶劳乎?”


  姜太虚顿时语塞,他其实怎会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只是想解决这个问题,实在难于登天。


  他现在还没有不流血不伤及圣地根本就能解决的法子,所以无法回答。


  夫子微笑道:“可见,子渊之道,尚未完整。何故半途而废?”


  姜太虚忙道:“非弟子半途而废,只是事关天下苍生……”


  夫子却微笑道:“子曰: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姜太虚闻言一怔,然而夫子却只摆摆手道:“去吧。”


  神慧如姜太虚,第一反应自然不是怀疑他在夫子跟前的地位动摇了,而是下意识的开始怜悯起忽查尔来。


  并未再多言,姜太虚行大礼之后,恭敬退下。


  甚至没有在夫子山多留,直接折返青云寨。


  那里之所见所闻,纵古之圣贤亦未曾见过。


  但姜太虚认为,或许是能解决每二三百年就不得不进行一次轮回的良法。


  若可成,便是他晋入圣道之基!

  ……


  第二百章 亲力亲为

  “呼!!”


  大东江是沧澜江一处分支,在广阳郡渡口码头,林宁长长呼出一口气后,将肩头大约一个立方左右的生铁料卸下,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肩头。


  一个立方的铁有多重?


  一个立方的水有多重大家自然知道,是一吨。


  而铁的密度将近水的八倍,也就是将近八吨,一万六千斤。


  前世楚霸王力能扛鼎,也不过扛千斤之鼎而已。


  “累了就歇歇。”


  田五娘随手将两方铁料放上船后,下来又将林宁那一份送上船,同他说道。


  “……”


  林宁见之心中滋味复杂,看来,青云寨女强男弱的现象依然严重。


  这让他有将今日得到的天量功德点全部加到《长生龙象功》上的冲动,可是发现就算如此,也远远不够……


  毛家灭门贡献了足足八万点功德,距离魔教教主皇觉居然也只差两万点,足可见世家为祸之巨。


  然而他突破初品宗师就已经需要十万功德点,想要突破中品宗师,则需要整整两百万之天文数字!!


  除非林宁不顾一切的放手去杀,反正世间的世家高门,干净的没几个,只要放手去杀,短时间内必定能突破中品甚至高品宗师。


  但是……


  历史上但凡双手沾满鲜血的战神,有几人有好下场?

  他们还是在战场上杀戮才杀的人头滚滚,可林宁若是带着田五娘去大肆杀戮世家,那只能是一面倒的屠杀。


  况且,杀不到一半,天下三大圣地都会杀上门来围剿他。


  即使世家有罪,在三大圣地眼里,也轮不到他来杀。


  世家,是他们圣道的根基。


  所以,这条路不通。


  既然大肆行恶不成,但就尽可能的行善吧。


  眼见一艘艘原本属于毛家的千料大船开往北向,法克大师将最后一方铁料也取来后,数位宗师除了田五娘外,都有些气喘吁吁。


  原以为毛家只有三十万斤铁料,没想到在隐藏的附库内,还存有整整三十万斤。


  毛家的铁料应该都是要送给苟家打造兵器用的,苟家为大齐十二上上高门之一,封地内是有资格组建一定数量的军队,战时听从朝廷调遣的。


  有稷下学宫在,齐国皇室也不怕任何高门造反。


  但毛家还隐藏了这么多,看起来也是另有心思的。


  只是他们有心思不怕,却将林宁等人累了个够呛。


  若让普通苦力来搬,就是一千人没几天也搬不完。


  毛家距离码头很有些距离的。


  休息罢,林宁对伏在他身边还在娇声喘息的皇鸿儿道:“你先不急着回山,毛家这些年逼得多少良善女孩子为娼妓,广阳郡里排的上号的青楼都为毛家掌控。你江湖经验丰富,想法子将这些姑娘通通解救出来,带回青云寨。”


  皇鸿儿闻言唬了一跳,花容失色道:“小郎君,你……你这么生猛吗?”


  卧槽!


  林宁脑仁疼的想一铁棒砸破这妖女的脑门,看看里面是什么回路!

  连解释都懒得解释,又同正艳羡的看着他的法克大师道:“大师也是常年漂泊江湖之人,也先不急着回山,劳你前往铁矿山,告诉被毛家囚住的那些铁矿工,尽量劝他们跟你回山。告诉他们,到我山寨后,不仅可以堂堂正正做人,还有地可耕,有屋可住,表现的好的,还能发老婆!”


  说罢,狠狠瞪了皇鸿儿一眼。


  皇鸿儿这才明白过来,会错了意,讪讪一笑后道:“我就说小郎君是我教中人,把毛家杀完后连骨髓都敲出来利用利用。用毛家的姑娘,哄毛家的矿工卖命,端的厉害!”


  林宁正色道:“你久在江湖行走,就算没见过,也当听说过那些风尘女子的凄惨命运。哪个不是一身伤病,到头来一卷草席随意埋了?挨打挨骂都是家常便饭。你带回山后,先安置在别寨内,我带着玲珑和妮妮先挨个检查一遍身体,有伤的医伤,有病的治病。等身子骨全养好后,不识字的,就安排老陈的妇人教她们缝补浆洗煮饭之法。识字的,也让她们跟着干一些时日粗活,磨去她们身上的风尘气后,再安排她们教铁矿工识字。总之,只要安分,都会有个好下场。”


  皇鸿儿一直星眼明亮的看着林宁,等林宁讲完后好一会儿,仍深看着他,直到林宁皱起眉头来,她才抿嘴一笑,道:“若有不安分,觉得劳作辛苦的呢?”


  林宁摇头道:“在我山寨,劳作是每一个人都必须的生存根本,连我们都要亲自出动当苦力,难道还要养一群大爷大娘不成?不愿劳作的,也留不得了,早早打发出去绝不留情。闲话少说,都去办事吧。怎样,没问题吧?”


  皇鸿儿嗤笑了声,道:“我能有什么问题……”


  她手下能用之人不少,多年在江湖上搜刮人才,很是被她笼络了一批可用之人。


  也因为知道这一点,林宁才放心让她去办此事。


  不过,终究还是叮嘱了声:“溺死的都是会水的,天外有天山外有山也说不定,不要大意,遇到危险,保全自己为先。”


  皇鸿儿闻言,看着林宁抿嘴一笑,又与田五娘屈膝一福后,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法克大师有些仰慕的看了林宁一眼,觉得这少年吊炸天,他浪迹江湖这么多年,其实也不是没有动过佛心,世上好师太可不止妙秋师太一个。


  可是奈何妙秋师太太厉害,再加上玲珑也病着,便熄了凡心。


  如今年岁也大了,那些花花肠子也淡去了,只能羡慕别人的风流……


  见林宁目光诧异的看着他,法克大师摸着光头嘿嘿一笑,念了声佛号后,也转身离去。


  林宁对田五娘和留下来的燕仲道:“等北上一百里后,要由舟转车,上头的水流太急,不适合行船了。到时候,我们还要再忙一回。另外,事先没想到毛家存了这么多铁料,前面准备的驮马和货车不足吧?”


  燕仲点头道:“差了一半,现找的话……一天之内,未必来得急。”


  林宁摆手道:“不用急,慢慢找。因为江水是逆流,所以若有人拉纤,船的速度就会大增。一共七条船,燕伯你先行一步,去筹措驮马和大车,我和大当家一人拉一条船,往上先行。然后到了上口码头,再卸船装车,由你的人手护送着北去。我们再回来拉第二遭,如此,你的时间就足够了。等你筹措好驮马和大车,我们再一起行动。”


  燕仲闻言,半天没说出话来,最后道:“屈尊降贵与下同食者我见过,可甘心当苦力,甚至舍身当纤夫者,我头一回见。之前我其实并不太理解圣女的选择,但现在……我有些明白了。”


  说罢,燕仲拱手一礼后离去。


  最后,林宁对田五娘笑道:“都是我胡思乱想,非但自己不得安生,还要劳娘子跟着受苦受累,我之过也。”


  说罢,要给田五娘鞠个躬。


  可根本拜不下去,田五娘双手握着他的双臂,凤眸中蕴着淡淡浅笑,道:“夫唱妇随,世人皆是如此,我又凭何例外?再者,小宁你胸怀乾坤志,想要造福百姓,开万世之太平,我唯有高兴的,又怎会怪你?”


  林宁干笑了两声,又深情道:“这辈子,其实我本不准备这样累。可是,有些事却不得不做。只盼有一日,再无人能威胁到咱们,到那时,我再与娘子每日看朝阳东升,赏晚霞落日。我们带着我们的孩儿,带着春姨、小九儿还有南南,乘船沿着沧澜江一直走去大海,到天与海交际的地方看看。”


  田五娘闻言,脸上的笑容渐深。


  自己的丈夫胸怀大志,手段折服江湖英豪甘心为其所用,如此手段,却不是一个满心权势富贵的人,还如此温柔体贴的对她……


  深秋的夜风虽有些凉,可却吹拂的她心头暖煦,似有些醉了。


  她缓缓点头,道了声:“好。”


  “那娘子,咱们去拉纤吧!”


  看着林宁有些不好意思的面色,田五娘抿嘴浅浅一笑,并未多说什么,而是走到最前面一艘船,从船上取下一条粗大的纤绳,纤绳比她的手臂还要粗许多。


  田五娘走到前方微微一展,纤绳顿时绷紧,船上的土行旗操船手见之忙清醒过来,嘶声喊道:“起帆,起帆!”


  大船缓缓前行,却越行越快,竟不比顺流而下时慢多少。


  林宁见之深吸一口气,走到第二艘船前,如法炮制,牵引着大船加速前行。


  林宁不是非要做这些不可,也不是非要田五娘劳累不可。


  只是,前世的人生经验告诉他,一起同甘共苦过后的感情,往往才是最牢固也是最幸福的。


  当然,除此之外,他还始终认为宗师这等拥有远远超越平常人能力的超凡力量,最大的作用不是用来杀人,而是用来劳动。


  再没有发动机的年代,每一个宗师,都相当于一个战斗机级别的发动机,在劳动中创造出的价值,远远大于杀戮带来的效用。


  真要能给他十年时间,就凭这些宗师起到的引擎作用,林宁都有信心打造出一片能够让青云寨立身不败之地的强大基业来。


  当然,若是能把侯万千也请来一起劳动,估计时间能大大减少……


  ……


  ps:我不大懂经济学,但我总觉得中美贸易战中国必胜。因为中国人民真的太勤劳了,吃苦耐劳的韧性好像是咱们血脉中与生俱来的,没有道理会输。嗯,毫无理由的,坚信中国必胜,干死老美,活捉伊万卡。


  第二百零一章 大战爆发

  广阳郡太守府。


  看着堂下跪地大哭的年轻人,广阳郡太守孙威头疼欲裂。


  毛家发生这样大的事,太守府怎会不知?


  可是,孙威也知道敌人的强大啊!


  整整五位宗师,苟家的宗师连一个回合都挡不住,这样的强敌,他又能如何?

  “大人,要是你毫无作为,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贼人杀人抢掠离去,回头朝廷绝不会饶了你,苟家也不会饶了你!”


  年轻人是毛家的漏网之鱼,恰巧被派在外做事,反而逃得一命,前往太守府来求援。


  只是太守孙威却不像平日里见到毛家人那般和颜悦色有求必应了,居然沉默不言。


  因此这位毛家漏网之鱼嘶声力竭的厉声威胁道。


  孙威闻言心悸之余不由震怒,毛家在广阳郡作威作福了近百年,寻常百姓不知道他们干的勾当,被小恩小惠收买替毛家扬名,可他作为广阳郡太守,难道会不知道毛家暗地里见不得人的勾当吗?

  只是碍于巨室势力太大,再加上是临淄苟家的姻亲,他若敢得罪毛家,必然当不长这个官,甚至还可能引来杀身大祸,所以只能隐忍不发,只求早日升迁到别处。


  只是眼下毛家都完犊子了,一个漏网之鱼也敢如此嚣张跋扈,简直欺人太甚。


  不过到底顾忌背后的苟家,孙威还是没有直接发作,而是压着耐性缓缓道:“你莫要着急,本官已经派人去跟了上去,只要能找到他们的落脚地,本官立刻上书朝廷,请动稷下学宫的高人前来清缴贼人。这群强贼足有五位宗师,以本府的力量,焉能靠自己……”


  然而没等他的话说完,毛家年轻人就歇斯底里道:“借口!都是借口!孙威,你敢毫无作为,我一定亲去临淄,寻我家姑祖母好生告你一状!我要你立刻发兵,将我毛家的财货都抢回来!”


  孙威听到最后一言,终于明白了这个毛家后生为何如此亢奋。


  连表面上的悲愤都快装不下去了,眼中冒着贪婪焦虑的光芒。


  是啊,毛家嫡脉全完了,毛家族人死的差不多只剩他一个,那偌大的家财,岂不是就全是他的了。


  孙威不由对这个不知死活的年轻人感到悲哀,投胎的本领不强,做梦的本领倒是强。


  就算毛家的财货全部找回来,八成也要落进苟家的腰包里,这位毛家的旁系,能捞着一根毛就不错了。


  或许……


  苟家也巴不得毛家干脆死个利落……


  念及此,孙威对左右人使了个眼色,立时有人上前,在毛家年轻人惊骇中,捂住了他的嘴,将他打晕带了下去。


  孙威对身边幕僚道:“下令,让人远远跟着贼人,千万不要激怒他们。这些宗师自有临淄来人对付,我们要招惹急了,调过头来暗杀本府,谁能拦得住?”


  “是。”


  只可惜了,毛家积累了百年的泼天财富。


  ……


  翌日下午。


  当林宁、田五娘、燕仲三位宗师将所有的毛家生铁还有粮食、财物全部转舟换车,送上北向的行程后,田五娘尚好,林宁和燕仲脸色都有些发白起来。


  林宁甚至感觉到双臂肿痛,双腿酸软。


  纵是宗师,也非永动机啊。


  不过,一切都是值得的。


  “有了这一批货物,山寨这个冬天就好过了。”


  林宁一边帮田五娘按摩着手臂,一边笑道。


  田五娘婉拒了他的服侍,微笑道:“你给自己施针活活血吧,我还好。”


  林宁问燕仲:“要不要扎两针?”


  燕仲苦笑着谢绝了,又道:“我还是先折返广阳郡,圣女和法克大师都在招揽人手,我去准备好船只。这边也还要再准备些大车,铁矿工可以走路行进,那些女人,怕是走不动道。”


  林宁道了声辛苦后,燕仲躬身离去。


  看得出,燕仲对林宁的看法,又发生了些变化,自然是往好的方向变……


  等燕仲远行后,田五娘就见林宁不再装了,龇牙咧嘴的叫酸疼,既好笑又心疼的搀扶着他寻了一处青石坐下后,弯腰蹲下,亲自替他揉捏起双腿来。


  看着素来清冷的田五娘此刻如民家小媳妇一样矮着身子在那服侍自己,林宁心里感动莫名。


  有些艰难的扬起胳膊,轻轻抚了抚田五娘的脸颊……


  田五娘抬起凤眸,微微白了他一眼,道:“还不快些用针?”


  林宁嘿嘿一笑,取出随身银针,给自己用了一遍后,又运用真气运转了一圈,麒麟臂便渐渐消肿了……


  其实他早就可以这般做,但若这样做,又怎么在燕仲面前显示出他的与众不同呢?

  不得不说,作秀,永远是收揽人心的最佳手段……


  一个能为麾下流民做到这种地步的人,难道不值得效忠?


  等码头上因为之前凶神恶煞统一着装的不良人都散去,又恢复了人潮往来,并许多人目光都停在了一对俊男美女身上时,林宁看出了田五娘不大自在。


  倒不是怕生,只是田五娘生性喜静,他便问道:“是去城里寻个素净的茶楼吃点饭,还是直接回山?”


  田五娘毕竟年轻,也愿意尝试一下从未有过的体验,微微一笑道:“去里面看看吧,最好能等到鸿儿回来。”


  林宁道:“估计也快了,那活计旁人来做不靠谱,少不了动强,她来做正合适,估计已经在路上了,走,咱们先去逛个街!”


  说罢,二人在围观百姓中突然消失不见。


  以他二人的速度,动作之快,已经超出了寻常百姓的观察能力。


  倒是唬了众人一跳,有胆小的,甚至跪地磕头,以为见到了神仙……


  ……


  东平城是一座比榆林城大不少的郡城,城内也繁华许多。


  只是如今吃惯了青云寨的炒菜之法,再来吃煮出来的菜肴,味道就差了许多。


  “其实,城里也未必有山寨好。”


  坐在一间酒楼二楼临窗位置,田五娘只夹了一筷子菜就放下不动后,轻声说道。


  不用意外,高冷如田五娘,其实也是一个吃货仙子。


  美食不美味,着实影响心情。


  林宁笑呵呵道:“各有各的好处,等日后世道安宁了,龙门客栈开遍天下,那咱们去哪游玩都有落脚处,也能吃到山寨的味道,岂不一举两得?不过也还是看娘子的意思,你喜欢出去旅游咱们就到处逛逛,不喜欢在山寨待着也很好,和你在一起,不管在哪都好。”


  田五娘闻言,感动只有三成,好笑占了七成,对于这个越来越会花言巧语的夫君,她也没法子。


  但是虽然明知道这些都是花言巧语,为何心里仍旧感到开心呢……


  “听说了吗听说了吗?青州那边突然打起来,这次是真的打起来了!”


  “我的天,刚刚传过来的消息,老秦人好像疯了,本来一点动静都没有,结果一股脑出动了十万大军强攻青州,若非田大将军正好在青州,青州差点就被攻破了!”


  “好惨啊!听说死了好几万人!”


  “还不止呢,我小舅子才从江州那边过来,他说楚国那边也已经快按捺不住,就要动手了,唉,这世道啊,更难喽!”


  正当小两口说着没甚营养的情话也感到甜蜜时,忽地楼下街道传来一阵阵喧哗声。


  这话却让林宁和田五娘二人面色骤变!


  青州方向打起来了?


  这等大战,一旦爆发,又哪里是简简单单就平息的?


  要是南边江州那边也起了战火,中原天下打出狗脑子,等北苍南下时,谁来阻挡?

  二人对视一眼后,田五娘眉头微皱,但她和林宁不同。


  她还没有那么深远的为苍生担忧的胸怀,她只是担心林宁,因为她知道林宁的心思。


  林宁却无奈的摇了摇头,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还谁能强拦得住?我们做了我们能做的一切,若果真还是如此,又能有什么法子?这天下苍生,不是咱们一个小小的山贼窝能拯救得了的。”


  田五娘见他脸色难看,轻声劝道:“小宁,你已经做的够好了,不必如此。”


  林宁点了点头,但心情依旧沉重。


  田五娘不是他前世之人,自然不清楚胡族南下带给中原王朝是何等的灾难。


  死的最多的不是那些当权者,而是最无辜的良善百姓。


  那段沦为两脚羊的凄惨境遇,是每个中原人都不忍回顾的沉重历史。


  前世他甚至不愿去翻阅关于胡族南侵的历史书,难道今生要亲眼目睹一回?

  ……


  日落时分,林宁、田五娘二人重新站在了东平城外码头上候着。


  算算时间,也该差不多了。


  如果等到子时仍等不到,他二人就决定先一步回山寨。


  明天侯万千就要成就武圣,这一过程对田五娘来说千载难逢,极为重要。


  不过好在,没有等太久,夕阳的余晖还未完全散尽,大东江上的烈烈北风中就夹带起了不浅的胭脂香气。


  三艘五百料大船上,载满了莺莺燕燕,朝码头缓缓驶来。


  当头一船的甲板上,那身碧色裙裳的身形显得那样的娇弱……


  而在三艘大船身后,又有整整五条大船,载着一群赤膊大汉,一个个在夕阳的余晖下散发着古铜色的光泽。


  不过看得出,这些人的目光,都死死盯着前面那三艘船,包括当前的那位光头大师……


  ……


  第二百零二章 人间

  “鸿儿是怎么办到的?”


  田五娘看着被几个姿色极佳的青楼女子如众星捧月般环绕着的皇鸿儿,有些好笑问道。


  林宁道:“魔教有类似于移魂妙法的法门,就算不夺人魂魄,只要在劝说过程中加重点语气,也容易取信于人。别说那些普通女子,娘子你不都已经叫她鸿儿了?”


  田五娘闻言,摇头道:“我没有被迷惑过,否则剑心会有示警。”


  林宁好笑道:“她又没包含祸心,只是用点小手段,来故意亲近于你,当然,她本心也是想要亲近的,你自然发现不了。”


  田五娘奇道:“那你怎么回事?她对你用上这些手段,反而起了反作用不成?”


  林宁笑着点头道:“魔教那套法门和移魂妙法可能同性相斥,有些冤家路窄的感觉。她越是这样对我,我心里越是冷静,甚至会生起一些反感之意。后来她得知后,就不敢再使用这些小手段了。怎样,想学不想学?”


  田五娘想了想摇头道:“我在这些旁门左道上没甚天赋,不像小宁你,只要想学就能学会。而且,既然她没有恶意,心中本就想亲近于我,我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小宁,若没有鸿儿,也就没有土行旗,那你今日就不会这么顺便了。咱们山寨还是太小了些,三叔他们能在沧澜山间称雄,放眼天下,就无能为力了。所以,你应该待她好一些。”


  林宁轻轻一叹后,点了点头。


  田五娘好气又好笑,若非林宁武功差她太多,她都想好好和他较量一番。


  “小郎君,姐姐,我们回来啦!”


  船靠岸后,皇鸿儿恍若仙子下凡一般,不等船板放下,人就飘飞了出来。


  她这般做,不无给船上青楼女子们安心之意。


  以她这样的高强手段,也不会从她们身上谋图什么。


  田五娘微微颔首道了声:“辛苦了。”


  皇鸿儿笑颜如花,幽幽怯怯的星眸很是动人,抿嘴笑道:“哪里有姐姐辛苦?我在船上都听说了,姐姐和小郎君居然当起了纤夫,小郎君真是狠心,姐姐这样神仙般的人物,你也舍得这般用,应该等我回来再拉纤嘛。”


  林宁抽了抽嘴角,看了眼她比纤绳粗不了多少的腰,有些担心日后会不会摇断了……


  不过此时显然不是想这些事的时候,他干咳了两声,问道:“统共多少人?”


  皇鸿儿笑道:“一共是六百二十八人,不过有些已经是三十来岁的老妪了,有一百来人,还有十五岁下的小丫头也有二百人。”顿了顿又意味深长笑道:“不要小看广阳郡哦,里面还是有几个绝色的,喏,小郎君你瞧瞧,喜欢不喜欢?都是清倌人,还是清白身哟!”


  说着,往正从船板上小心翼翼走下来的几名已经穿上斗篷的姑娘指了指。


  这几个年轻女孩子,不是皇鸿儿这般假娇弱,她们是真正的弱不禁风,走路也都是莲花碎步,身姿摇曳婀娜。


  这些姑娘都是毛家花费了大价钱,请高人专门调理出来吸引男人的。


  毛家因女人而发家,在这上面格外舍得花钱。


  所以这几个清倌人纵然在西北之地,也不下于临淄和江南等繁盛之地的花魁。


  梅兰竹菊各有芳菲,每一步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都吸引人的眼球。


  若非如此,法克大师也不至于如此失态……


  皇鸿儿原本是想捉弄捉弄林宁,看看他会有怎样的表现,却没想到林宁只看了一眼后,便移开目光,对身旁的田五娘道:“回去后让雪姨安排这些姑娘好好劳动一段时间,把身上这股烟花风尘气洗掉,再把身子骨锻炼的强壮些才能留下来。”


  田五娘有些诧异的看了林宁一眼,见他不似作伪,便点了点头。


  皇鸿儿惊声呼道:“小郎君,你这般岂不是暴殄天物?”


  走到近前的那几个清倌人也纷纷花容失色,却听林宁淡淡道:“什么叫暴殄天物?毛家这样待她们,是为了利用她们来达到毛家的目的。这样做,看起来是有种病态之美,可却极伤她们的身子健康。你问问她们,可曾听说过身边哪个活到五十的?都说红颜薄命,不过瞎扯,等她们洗净一身风尘气,好生规律作息,多劳作锻炼锻炼身体,我就不信有哪个活不到六十,安享晚年。”


  说罢,见法克大师领着两个十分高大魁梧的中年人到来,几个清倌人纷纷躲让甚至背过身躲藏起来。


  然而田五娘和皇鸿儿散发出的宗师之威,却让这两个出奇魁梧的中年人额头见汗,低下头去。


  法克大师忙道:“小郎君,此二人在铁矿工中间颇有威信,洒家去矿山一提山寨灭了毛家,现在要收人,他二人就率先响应了,还特意回家接了老娘一道前来。”


  一个声音和低声炮般的大汉沉声道:“俺不是毛家拐去的,只是去那里做活讨一口饭吃。可毛家管事的不是东西,干十分的活只给三分的钱!”


  林宁微笑道:“那你可以走啊。”


  两名大汉一起摇头,之前那人答道:“毛家矿山只能进不能出,俺自己不怕死,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可他们拿俺老娘威胁俺,没法子,只能受他们的压榨。其实俺还算好的,毛家管事见俺高壮,不敢欺人太甚,可那些被拐卖哄骗进来的人,十亭里要活生生累死三亭人,还有五亭是被打死的。毛家坏事做绝,可一直无人敢招惹。要不是大王杀来,灭了毛家,俺早晚也得被算计而死。俺死不怕,就怕俺老娘没人养老送终。如今逃出来,再不用受那腌臜气了。”


  另一个大汉沉闷许多,只道了句:“俺和陈龙差不多。”


  林宁听到大汉之名后,多看了他一眼,又问第二人道:“那你叫什么?”


  第二名大汉道:“俺姓李,叫李铁。”


  林宁松了口气,就怕他叫李连杰……


  点点头后,林宁道:“多说无益,等二位去了我们山寨,亲眼目睹一番,就知道青云寨到底是什么地方了。另外,我并非山寨之主,这是我娘子,她才是。”


  两名大汉闻言面色变了变,看向清冷绝美不似人间当有的田五娘,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


  林宁在一旁淡淡道:“我娘子乃武圣之下当世至强者,我们为什么敢覆灭毛家?便是因为有我娘子在。”


  此言一出,不提陈龙李铁二人,周遭那些躲闪开来却留心偷听的清倌人们,也无不惊呼连连。


  在这个对女子很不友好的世道里,竟然有女人做到这一步,成为圣人之下至强者吗?


  林宁自然不会让田五娘当众表演一番剑道,而是对皇鸿儿和法克大师道:“接下来你们是护送他们到山寨,还是跟我们一道回山?明日那一场,千年难遇一回,想不想去看?”


  这还用说?


  圣人成圣,便是三大圣地内,除了寥寥数人外,绝大多数也无人能观看。


  这等机会,万金难换。


  燕仲还是比较自觉的,他知道目前来说,自己还未融进青云寨核心,自然不可能被允许去参观侯万千入圣。


  所以便道:“还是我来护送他们前往青云寨吧,土行旗原本适合做此事。”


  林宁自无不可,但还是提醒道:“不要出现不该出现的事,如果有人惊扰女眷,或者做出不堪行为,不管是谁,我都不会宽恕,包括你在内。”


  燕仲闻言,眉头微微一皱,抬眼看向林宁,只是林宁清秀的面容上,此刻却满是坚毅不留情,二人对视了稍许后,燕仲缓缓点头道:“是。”


  林宁“嗯”了声,然后对田五娘微笑道:“我们走吧。”


  田五娘颔首一应,林宁伸手搭在她肩头,一道剑吟声响起,田五娘便带着林宁,如飞仙般在众目睽睽之下升空,飞向远方。


  “哇!”


  阵阵惊奇声响起,无论是那些青楼女子,还是那些铁矿工,一颗颗原本不安的心,一下就安定下来。


  在他们看来,神仙是绝不会害人的。


  皇鸿儿抿嘴一笑后,也跃身而起。


  连法克大师都念了声佛号,几个纵身却好似能够瞬移般,几下就消失不见了。


  留下几船对未来充满憧憬的男女……


  ……


  青云寨,龙门客栈。


  月华清冷似水。


  客栈内没有盘炕,此时虽还未下雪,但夜间的气温已经很低了。


  不过对于习武之人,这点寒冷自然不算什么。


  东方伊人依旧是一身白色裙裳,蒙着白面纱,坐在莫菲对面,看着她十分憔悴的面孔,皱眉道:“你从前不也同我说莫家人大多都是王八蛋吗?要不是他们,你那个王八爹或许未必能作出那等丧尽天良的事。你说从今往后和他们恩断义绝,如今怎么又是这个模样?”


  东方伊人自然明白,说归说做归做的道理,但也只能这样安慰了。


  莫菲沉默了良久后,轻声道:“大师姐,我想去星月庵。”


  东方伊人闻言面色一变,高声道:“你想出家?”


  莫菲缓缓落下泪来,哽咽道:“大师姐,这人间,怎就这样苦呢?”


  “不许去!”


  东方伊人还未说话,门外传来一道声音,屋门推开,就见侯玉春威风凛凛的进来,大声道:“菲菲,你别难过了,既然我爹已经醒了,往后再在你跟前提报仇二字,我就是乌龟王八蛋!从今往后,我只和黑冰台作对,帮大师姐对付那群孙子。你放心,有我在,人间就不会苦!!”


  东方伊人都顾不上计较侯玉春的无礼了,睁大眼看向他,满满的诧异。


  真的假的?


  不过看着看着,她就有些好奇,怎么这张脸上的表情,和青云寨的某人这么像?


  ……


  第二百零三章 圣道之难

  侯玉春的话,带给莫菲的震动,比带给东方伊人的震动更大。


  她喜欢小猴子,所以更了解侯玉春对她爹的恨有多深。


  而且莫云空确实做的下作,他出卖侯万千,追捕侯玉春,完全不考虑她这个做女儿的感受和处境,甚至在危及时刻,抛下她独自跑路。


  这让莫菲怀疑她是不是他的亲生女儿……


  她都如此恨莫云空,更不用说被坑害的家破人亡的侯玉春了。


  侯玉春也在她面前数次发誓,必要将莫云空抽筋拔骨,剁成肉泥喂狗。


  莫菲的确恨莫云空残忍无情,也的确不会阻拦侯玉春报仇,但她不是莫云空,她做不到真正的忘记父女情,不能真正坐视侯玉春干掉她爹而无动于衷,所以备受煎熬。


  但现在……


  侯玉春竟然说,他要忘记仇恨……


  看着将信将疑的二女,侯玉春叹息一声,语气沉重道:“我爹明天……就要成圣了。”


  东方伊人:“……”


  莫菲:“……”


  侯玉春被二人的目光看的经受不住了,心里不由怀疑,他的灵魂导师,那位寨主夫君,平日里是怎么做到面对这样的目光还能无动于衷的……


  干咳了两声后,侯玉春语重心长道:“我爹说,他不希望我活在仇恨中,一个心胸狭窄的男人,一个受不得委屈的男人,注定成不了大器,也不值得女人托付。当年,为了我娘,我爹受了多少委屈……”


  东方伊人这样恨世嫉俗的人,听到这里,脸色都软化了,轻声道:“老侯爷和玉华公主的事,当得起千古美谈。一个贵为楚国公主,一个只是小小山贼……只可惜,红颜薄命。”


  侯玉春对他娘的印象并不深,所以只是顿了顿,然后继续说道:“我要像我爹学习,从今往后,忘了仇恨,毕竟,我爹还活着。菲菲,你只要和我一样,从此再不想那人,不再提那人,我们只当他不存在,我们以后的人生就不会艰难。我可以向你保证,为了你,我的双手,今生绝不会沾染一滴那人的鲜血。”


  “小猴子!!”


  莫菲此刻真的觉得一瞬间心中的苦心中的难都烟消云散了,从晦暗无光的黑暗中,一下涌现出无尽的光明,让她沐浴在幸福之中。


  不仅是因为摆脱了原本以为无解的难题的困扰,更为得一有情郎而感到感动!

  侯玉春将激动的莫菲抱在怀中,脸上绷不住的乐了起来。


  莫云空消失的无影无踪,只要二人往后都不再提此人,也就“得过且过”了。


  他发誓一辈子都不会沾染莫云空一点血,他说到做到……


  生活嘛,难得糊涂,何必事事较真儿?


  怀里抱着莫菲,侯玉春心道:这等事,的确该和老大学,还别说,两人真像,都干掉了自己的岳父……


  不过他又有些优越感,因为他干掉自己的岳父是应该的,可老大干掉他的岳父却不应该,坏怂一个。


  然而那样的处境也能让他混成现在的样子,老大不愧是老大!


  侯玉春拜服!

  ……


  翌日清晨。


  天公不作美,阴云密布。


  今日的青云寨,气氛显得格外凝重。


  青刀卫悉数出动,严守山门。


  原射日门主,当下的山寨弓箭教头卫庄带着他精心训练近半年的箭组严阵以待。


  虽然目前箭组只有不到五十人,但先前就由二当家方林以《箭经》训练了数年,如今又得弓箭大家卫庄严训,单独作战威力或许有限,然而若以箭组布防作战,威力却十分惊人。


  只是,尽管青云寨内守卫森严,可今日的主场,却不在山寨内。


  青云寨往北三十里的一处山谷内。


  一间草草搭起的草庐下,侯万千盘膝端坐。


  林宁、田五娘、皇鸿儿、侯玉春、东方伊人、法克大师六大宗师站在山谷外的山脊上静观着。


  不是他们不想近前观看,实在是山谷中如今连一株杂草,都被沾染了银白色的剑元,让他们无落脚之处。


  从山麓上往下看,整座山谷,此刻仿佛一座巨大的剑冢般。


  山谷中的一草一木一沙一石,都变成了绝世宝剑,锐气逼人。


  时间一点点过去,看着周围似乎都有所得,尤其是田五娘,已经闭目而立,天诛出鞘,悬浮于头上,整个人进入一种玄而又玄的境地中。


  皇鸿儿脸上也不见素日里的古灵精怪了,面色肃穆的感悟着。


  东方伊人、侯玉春和法克也各有所得,唯有林宁这个水货,左看看,右看看,还是没有什么所得。


  对他来说,力量来源于功德。


  这一刻,他真想去做点好人好事,以免浪费大好时光。


  时间一点点过去,天上已经开始飘起点点雪花,北疆的冬天来的格外的早。


  眼看已经过了午时,山谷内的剑气,站在山脊上都觉得凌厉了,可是,连林宁都能感觉出,还差一步。


  随着剑势越来越盛,参悟的人纷纷醒来。


  山脊上快要站不住了,皮肤上都能感觉到刺痛感。


  林宁小声问田五娘道:“是不是快了?”


  田五娘面色有些凝重,她居然缓缓摇了摇头。


  这时,原本不该出现的星月菩萨不知何时漂浮而来,让侯玉春大为紧张的看着她。


  星月菩萨却没理会他,看着山谷草庐下的侯万千,凝视了片刻后,摇头叹道:“天剑居士心中有大痛苦,有极深之执念未散,今日成圣难矣。”


  田五娘也微微颔首,她虽看不出到底如何了,但是能感觉到侯万千剑道的滞涩与艰难。


  林宁看着面色大急的侯玉春,问道:“你爹心里还有大痛苦和执念?”


  以这老帅逼展现出的绝代风采,林宁都自愧不如,沧桑的眼睛里仿佛蕴着无穷的智慧,总让林宁觉得此人已经看透了人生百态和红尘万千,怎么还会这么low,居然还有大痛苦和执念?

  这样下去,岂不是要走火入魔?

  千年前惊才绝艳的剑圣,不就是因为女儿被杀在密室前而走火入魔爆体而亡的吗?


  林宁脸色不大好看起来,他才无比风骚的干掉了毛家,仗着就是这老帅逼说他三日后能成圣。


  牛皮吹的震天响,这会儿居然成了扯犊子!


  这不是想坑死爹吗?


  要是没个武圣在后面镇着,青云寨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这样出手?

  似乎看破了林宁的心事,田五娘对林宁轻声道:“老侯爷大道已经通透,功参造化,本当无碍。可心结难破……”


  星月菩萨也叹道:“谁又能想到,心底最深处的执念,此刻竟化成了心魔。圣道之难,果然难如登天。”


  她对侯万千成圣,已经不抱太大的希望了。


  且登圣道一途,唯有前进之向,没有后退之途。


  一旦不成功,便只能成仁。


  这也是侯玉春心神大乱,恨不能上前帮助其父的缘故。


  但众人从未观摩过成圣之道,对眼下情形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侯万千一遍又一遍的冲击着晦涩之处,可是却始终无法迈出最后一步。


  正在这时,又一道身影飘然而至,面色凝重之极。


  “咦,姜兄回来了?”


  林宁看着一身白衣胜雪的姜太虚到来,有些心虚的“惊喜”道。


  姜太虚看起来似乎还不知道他的大动静,微笑颔首,拱手还礼道:“林郎君。”


  但也只是短短寒暄一句,又面色凝重的看向山谷内。


  新圣出世,对于三大圣地而言,显然不是什么好消息。


  因为会为天下添加出太多不可控的因素,若是换做黑冰台或者皇城司的人在这,多半要想办法给坏事。


  但姜太虚确实算得上是君子,而且他信任林宁。


  再者,以他如今的修为,未必能敌得过田五娘,更何况还有一尊星月菩萨?

  既然不可能改变什么,而侯万千又明显出了变故,他也只好选择静观其变。


  不过林宁却没有放过他,论成圣之经验,当今天下谁还能比三大圣地更丰富?

  而作为钦定的下一代夫子,姜太虚必然没少看过稷下学宫历代武圣成圣的记录。


  他问姜太虚道:“姜兄,可知老侯爷这是怎么了?”


  姜太虚没有责怪林宁隐瞒侯万千之事的意思,帅气的放光的脸上微微迟疑了下,还是选择如实相告:“侯万千心中有无法磨灭之念,此念之坚,虽山海可平,执念难平。大道之上,又岂能容得下此等杂念?”


  侯玉春闻言早已泣不成声,道:“父亲必是在思念亡母……”


  众人无不为侯万千之情比金坚而动容,谁又能想到,老天剑竟然用情竟会如此之深,连圣道都无法撼动……


  林宁问姜太虚道:“姜兄,可知有无化解之法?”


  姜太虚沉默了稍许,缓缓道:“除非能帮他化开心中执念,哪怕能帮他震动那块磐石一般的执念,他就能多出一分生机来。”


  的确是生机,若不能晋升,侯万千连退路都断绝了。


  可谁又能化开一份连圣道都无法撼动的执念?


  正如星月菩萨所言:虽山海可平,然侯万千思念亡妻之执念,却难平。


  眼看着山谷内银白色的剑元,似乎开始渐渐暗淡,除了侯玉春一声声声嘶力竭的呼喊着父亲外,其他人的心情,都愈发凝重起来。


  人生在世,谁又能真正活的坦坦荡荡,而无一丝一毫的难平之念?


  多少人恨不得人生重新来过,难道不就是因为生命中想挽回却又永远无法挽回之念太多了吗?


  可是想破凡成圣,却必须要将这些念头一一碾碎,否则就要面临侯万千这样的境地。


  难怪,大多数有成圣念头的高品宗师,就已经开始泯灭人性,六亲不认了……


  ……


  第二百零四章 您多担待

  “父亲!!”


  说实话,看着侯玉春嘶声力竭的呼喊声,林宁有些羡慕。


  即便在前世,他和他老爸都没有这么外向的感情表露过。


  中国人的父子之间,似乎总会深沉些。


  可惜侯玉春的嘶声呼喊,并未能让山谷中银白剑气增强,而是似乎随着天色愈发阴沉,也愈发黯淡了下去。


  或许,当这座山谷彻底恢复宁寂时,就是老天剑侯万千归元殉道之时。


  林宁心情也有些沉重,他问向身边的姜太虚道:“姜兄,冬天就要到了,山寨里粮米缺口甚大,若是我此时诛灭一些恶贯满盈的世家,开些杀戒,会不会让你为难?”


  姜太虚闻言面色一变,忙劝道:“林郎君,千万不要杀人,尤其是灭门之事,太犯忌讳,事关朝廷威严,纵是我也无法平息临淄方面的怒火。林郎君,朝廷绝不会容忍青云寨擅杀世家的,稷下学宫也无法允许这种方式。”


  若是能直接这般粗暴的杀戮,三大圣地又何须费心思安排一些需要清除的世家卷入战争中消耗掉?


  世家不仅是三大皇朝的根基,也是三大圣地的根基。


  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妄动,那就是在挖掘圣地根基!


  听闻此言,林宁咂摸了下嘴巴,言归正传肃声道:“姜兄,果真没有手段来助老侯爷一臂之力了吗?我青云寨愿付出任何代价,拯救老侯爷。即使他不能成就圣道,只要能活下来就行。”


  千年前的剑圣就能以宗师之身抵挡武圣,侯万千剑道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哪怕不能成就武圣,也能替青云寨遮蔽大半风雨。


  姜太虚摇头苦笑道:“圣道之路,唯有一往无前,绝无半途而废的可能。还是那个症结,除非震动侯万千心中之执念,否则,便是夫子亲至,也无能为力。圣道之路,只能靠自己。”


  星月菩萨却忽然道:“既然天剑居士思念亡妻,何不做一阙诗词?若能打动天剑居士之心,让他从困顿中醒悟过来,未尝没有希望,毕竟天剑阁下本身的武道修行是足够入圣的。你们看,天剑居士明显沉浸在过往的回忆中不愿醒来,宁肯舍弃圣道……若能有让他震撼,又能明白斯人已逝的诗词,想来能够有用。”


  说着,星月菩萨的目光看向了林宁。


  皇鸿儿也一般。


  东方伊人和法克大师莫名其妙,侯玉春左右看了看,立刻明白了什么,一步上前抓住林宁的胳膊,哽咽道:“林兄弟!!”


  林宁眨了眨眼,看了看侯玉春,又看向星月菩萨,捉摸不定道:“真的假的?”


  星月菩萨摇头道:“除了此法,吾亦不知他法。圣道之路,何其难哉……”


  林宁又看向姜太虚,姜太虚迟疑了下,缓缓点头道:“确是一个法子,若是果真能将侯万千唤醒……倒还有一分希望。”


  林宁闻言,摆脱了侯玉春的双臂后,与田五娘对视了眼。


  只是这一眼的时间,稍微有点长……


  侯玉春本就心急如焚,看到这一幕是何等的卧槽,可又不敢强催。


  万幸,没等太久,林宁上前轻轻拥了拥田五娘后,在田五娘生起微微羞意间,转过身去,将她护在身后,而后运起《移魂妙法》,以极深沉的声音,朝山谷内的侯万千大声诵道: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第一句时,星月菩萨、姜太虚便大为震动。


  二人皆是饱读诗书之辈,自然能体悟的到,这十三个字中字字泣血的深意。


  但山谷内,侯万千却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动静,依旧紧闭双眼。


  然而等第二句诵出时,星月菩萨、东方伊人、皇鸿儿三人甚至都垂下泪珠,连姜太虚都一脸戚戚然时,山谷内侯万千也终于有了动静,身子明显一颤。


  此诗词,与他何其相符?!

  姜太虚有些骇然的看了看侯万千如雪的两鬓,又看向林宁。


  林宁先前一直说他所作诗词皆为天人所授,非他所写,姜太虚原本是相信的。


  可今日之诗词又该如何解释?


  难道此刻天人就在林宁脑中,教他作词?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下半阙词,被林宁以悲戚的声音大声诵读罢,就听东方伊人哭泣之余大声惊呼道:“快看,老侯爷流泪了!”


  不用她说,大家也都能看到,此刻侯万千那张帅的惨绝人寰的脸上,何止泪千行?

  原本已经黯淡下去的银白剑元,这时却一点点再度兴盛起来。


  星月菩萨一边擦拭满脸清泪,一边急促提醒林宁道:“再诵一遍,快。”


  林宁没有拒绝,再度大声诵读起来。


  而随着他第一句“十年生死两茫茫”起,山谷内的无数道银白剑元就开始“颤颤巍巍”缓缓浮起,连草木沙石也升起。


  待林宁诵完第二遍时,万千剑元布满了整座山谷的上空。


  在林宁只以为壮观的时候,田五娘、星月菩萨和姜太虚三人却纷纷面色大变!


  林宁和侯玉春唬了一跳,以为又出了什么变故。


  就听东方伊人道:“老侯爷已经开始入圣了,此剑中,蕴有无尽的悲意,其余武圣大都斩情入道,可老侯爷却以悲剑入道。以极于情而入圣,入圣之后,只这悲意,天下又有何人能挡?”


  不止姜太虚对圣道有了解,东方伊人其实也是正宗的圣二代。


  随着东方伊人的话音刚落,林宁和侯玉春还有法克大师也怔住了,莫大的悲意一瞬间涌上心头,根本无法抵挡。


  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下,林宁想起了前世的父母亲人,心碎之情,几难自持,让他直奔抑郁大道,逼得林宁不得不唤了声“天道”……


  耗费了足足五百功德点,才化去这场武圣余波带来的威胁,林宁恢复情绪后,见田五娘和皇鸿儿虽都落下泪来,但还不至于迷失,微微松了口气,其他人就自求多福吧。


  无数道有草木沙石化身的剑元,在山谷上方汇聚成了一把硕大无比的巨剑。


  剑威惊天!!

  是真正的剑威惊天,林宁亲眼所见,剑锋向天,连山谷上空的那一片阴云都缓缓散开。


  “轰隆!”


  便在这时,一道惊雷炸响,漫天悲意散尽,众人惊醒,见一道划破苍穹的闪电,尾部狠狠劈在了那道巨剑上。


  一时间,草屑沙石炸飞。


  众人还来不及观看侯万千的情况,又不停歇的连续数道闪电惊雷劈下,轰在那柄巨剑上,天威惊人!

  巨剑本就由草木山石聚成,此刻被轰的草屑成灰,沙石成浆,体型不断缩水,到最后,由原本高达十丈的巨剑,缩减成一把不过三尺的短刃。


  然而,到了三尺短锋,就任凭电闪雷鸣轰击也不再缩减,非但不再缩减,反而随着时间的蔓延,绽放出越来越盛的银白光芒来。


  并在银白色的剑罡中,逐渐多出了一抹紫色……


  “十年,生死,两茫茫。”


  “不思量……”


  “自难忘……”


  有些沙哑的声音,自山谷中传来,声音虽轻,但每一个字,却好似响起在人们心中一般。


  就在此刻,三尺短锋突然紫芒大盛,并形成巨大的剑罡,直破天际。


  一时间,仿佛天地间,只有一柄紫色巨剑!

  方圆十里,乌云散尽,雷消电逝,现朗朗晴空。


  然而无尽的悲意,再度袭来。天地间,一切生灵都被浓浓的悲意所环绕。


  青云寨和七大营寨,哭声一片。


  甚至在山野丛林中,有群狼哀嚎,有虎熊悲鸣,狂风大作……


  直到那柄通天彻地的紫色剑罡缓缓淡去,重新归为一把古朴无华的石剑,天地间才恢复了安宁。


  众人便见侯万千一步步从草庐中走出,踏空而来。


  “父亲!!”


  侯玉春今日心情几度起伏,此刻脸上泪痕未干,上前跪地请安。


  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涉及至亲,又有谁能无动于衷?


  侯万千微微颔首,一股无形之力便托拂着侯玉春起身。


  然而侯万千却未同他说什么,反是走到林宁身前,缓缓一拜。


  林宁本身并未觉得怎样,别管你是啥,我刚才救了你,你拜我一拜,有什么不可?

  可其他人无不大吃一惊,古往今来,可有圣人拜凡人的?

  侯万千一礼之后重新站起身,看起来比原先似乎更帅了些,让林宁微微有些不满。


  侯万千声音怅然道:“原以为,此生只会为你救一次,没想到,连圣道都为你所点醒。此恩之重,连我亦不知当如何偿还……”


  林宁闻言唬了一跳,道:“老侯爷,大恩不言谢,深恩几于仇,你不会想做掉我吧?”


  众人愕然,侯万千微微一笑,负手而立,沉吟了稍许后,轻轻伸出手去,山谷中那把石剑瞬间而至。


  侯万千握住石剑,淡淡道:“此剑为我圣道之剑,天下以剑入道者,古今只我一人,此剑,便当得起天下第一剑,我转送于你,如何?”


  林宁闻言,瞬间心动。


  他虽不用剑,但田五娘用剑啊。


  不过也只是瞬间心动,他毕竟还是修习武道了,知道些常识。


  虽然都是修剑,但田五娘的剑道煌煌霸气,和侯万千分明是两回事。


  再者田五娘用天诛用的正好,更换用剑,未必是好事。


  因此他义正言辞道:“老侯爷如此就太见外了,我与候兄一见如故,老侯爷便是我的长辈,出把力帮点小忙本是天经地义之事,如何能拿老侯爷的圣道之剑当交易?如此,岂非看轻了我与侯兄之义?”


  其他人面色隐隐古怪,林宁帮侯万千是天经地义,那以后林宁有难,侯万千帮他是不是也是天经地义?


  但侯家父子显然没这样想,侯玉春大声道:“父亲,林兄弟与我虽非同姓,但论起情义来,更胜血脉手足,您不必如此。”


  侯万千闻言,看着林宁真诚的面容,淡淡一笑道:“既然如此,往后,我便在此山谷中立下剑冢一脉吧。”


  林宁闻言,瞬间大喜!

  转身就对姜太虚声音低沉道:“姜兄,对不住,昨天晚上,我们把广阳毛家给灭了,您多担待。”


  姜太虚:“……”


  ……


  第二百零五章 道不同,不相为谋

  咸阳城外,东王山。


  黑冰台。


  莫云空派回来求援的人终于回到了黑冰台内,一刻也不敢停留,前往长老阁,将莫云空书信送上。


  连石生死后,如今掌控黑冰台的,是一名唤宗其敏的宗师巅峰强者,新任太上长老。


  此人看起来颇为瘦小,干巴巴的手如同枯木枝般,抓着莫云空的信看罢,面色淡漠,看不出丝毫波动来。


  莫云空随从斗胆道:“太上长老,莫长老说,侯贼父子……”


  “住口!”


  宗其敏冷冰冰的喝断了莫云空随从之言,枯木般的手轻轻一撵,手中的信便化成飞灰,消散无踪,他沉声道:“连石生和莫云空为一己之私,贪图侯万千剑冢传承,做下背信弃义落井下石之勾当,手段下作,无耻之尤!又盗本座黑龙令私自下山,坏我黑冰台名声,累得番卫死伤惨重,罪在不赦。连石生已死,然莫云空当诛。来人,将这等腌臜之辈拿下,待召回莫云空后一并杀之,连同之前背叛天剑山者,送往青云寨,交给侯万千处置。”


  一队玄衣番卫入内,将莫云空随从拿下带走。


  而莫云空随从目瞪口呆,连饶命都忘喊了,他想不通,再赴青云寨以黑龙令逼迫青云寨交人分明是这位宗太上的命令,怎么转眼就成了私盗黑龙令?


  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娘的冤枉啊!


  等莫云空随从被带下去,长老阁出动两位中品宗师长老去捉莫云空后,宗其敏仰天长叹一声,面上尽是惋惜和悔恨之色。


  若非今日台主亲书了一封谕令,命人送出密室交给长老阁,他都不敢相信事情真的发生了。


  侯万千,非但没死没废,反而在今日入圣了……


  入圣啊!!


  没人比他们这样的宗师巅峰更知道入圣之难,就好比分明只有一山之隔,然而这座山却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用尽一生去攀爬,却始终连山巅都无法看到,令人绝望至麻木。


  然而侯万千,在那样极端不利的情况下,居然还能入圣……着实令人嫉妒啊!


  要是早一天得知,哪怕请台主亲自出关,也要将此人提前斩杀。


  只可惜,谁又能提前想得到?


  心腹大患啊!

  这对黑冰台来说,纵然算不上灭顶之灾,但当初侯万千还是宗师巅峰时就让黑冰台束手束脚,如今这位成就武圣,对黑冰台来说,不啻于晴天霹雳。


  再想强行镇压,已几乎不可能,唯有怀柔安抚了。


  黑冰台主书信告诉他,今日观侯万千之剑通天彻地,有莫大威能,让他尽快解决天剑山和黑冰台的矛盾,不得误事。


  可宗其敏却不知道,到底该如何才能化解之前的血海深仇……


  若送去的人头不足以平息侯家怒火,他只有亲自前去谈判了,却不知侯万千见到他,会不会一剑斩之……


  ……


  侯万千是个不会生活的人,居然婉拒了林宁提议为他举办圣道大典的主意。


  虽已经决定于此山谷处重立剑冢,但侯万千还是先带着侯玉春折返回天剑山了。


  不仅要清理门户,因为天剑山有弟子早早被黑冰台收买,于叛乱中刺杀了剑奴,还要将其亡妻的坟墓,迁移到剑冢。


  倒不用再担心安全问题……


  如今侯万千以悲剑入圣,虽初入圣道,但因其极于情,异于无情之道。


  因此圣道凭添莫大威能。


  或许还谈不上当世无敌,但纵是东方青叶亲至,多半也讨不得好去。


  所以,天下之大,侯家父子已可纵横睥睨,无所畏惧了。


  也算是苦尽甘来……


  侯家父子离去后,林宁打发人立刻开建剑冢房舍,最起码先要为侯家父子建一座正经能落脚的房屋。


  安排好后,却又要头疼的去面对脸色肃然的姜太虚。


  得知青云寨昨夜远赴广阳郡,竟然一夜间将广阳郡毛家灭门抄家,姜太虚本就因为侯万千成圣而沉重的心情,险些崩坏。


  他一直在寻求少杀生少流血,解决黎庶苦难,三百年一轮回的圣道。


  青云寨让他看到了方向,所以他愿意为林宁在不杀生不见血的前提下,搬空魏城蒯家背书。


  姜太虚本以为,凭借这种手段辅助,林宁或许能开辟一条前所未有的道路,使得天下大治。


  可他万万没想到,最让他担忧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


  “为什么?”


  姜太虚面色肃穆到了极致,沉声质问林宁道:“为什么非要采用这种极端激烈的方式?”


  林宁看着姜太虚,目光隐隐同情,道:“姜兄,你不是糊涂之人,更不是自欺欺人的人,你果真不知道为什么?”


  姜太虚厉声道:“你分明可以效仿蒯家之例,不伤人性命而取物资赈济流民,待到明年,这些流民便可以凭借自己的双手活下去,有何不可?”


  林宁叹息一声,摇头道:“若只三千流民,这般做当然没有问题。可现在,青云寨的流民已经有五千以上了,我们不可能只在大山里开辟田地,太艰难也太辛苦了,而且也不可能总让我们几个宗师去偷盗。


  姜兄,你真不知道我们在做什么吗?天地革而四时成,我们是在变革天命,为天下所有的苦难百姓争一条活路!!


  靠着束手束脚偷人几个仓库就能成事,你觉得可能吗?”


  姜太虚反问道:“难道非要杀的血流成河才能救民?”


  林宁摇头道:“姜兄若不忍,以后除非穷凶极恶恶贯满盈者,都可不杀。发配矿场劳动改造也好,我并非嗜杀之人。”


  姜太虚怒极反笑,道:“林郎君,你只是一个山寨之人,凭何主宰他人之命运?就凭青云寨如今多了一个武圣,就凭你娘子剑道高深?!”


  林宁面色渐渐肃穆,摇头道:“姜兄,侯万千未成圣前,我便在做此事。我娘子未成宗师前,我也在做此事,我很早之前就在云秦古道边行医,尽我所能,救治需要之人。所以,我并非凭的是他们。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凭的是什么。”


  说着,林宁指了指青云寨方向,那一杆树立了许久,但少有人在意的不大旗帜,缓缓道:“我所凭者,便是替天行道四字!是,我是一个身份卑微的山贼,但那又如何?我所行之事,比临淄城内尊贵的贵族们,高贵何止百倍?我是一个卑微的山贼,我的武功也不高,但那又如何?我行事堂堂正正,我身存浩然正气,纵是魔教妖人,亦为我感化,愿为流民出力。而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老爷们,却只顾忙着在天灾之年兼并土地,收容流民为奴!没错,是那些世家和皇族为这世间的主宰,他们当初就是凭着手中的刀剑,凭着无敌武力,成为了世间的主宰。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可以在天下苍生头上予取予求,恣意妄为!他们最不该的,是不该连活路都不给百姓留一条,贪得无厌的令人作呕。同为起刀兵,这是我和他们最大的不同!


  姜兄,革新天命不是请东道吃酒席,想要不流血做成事,我同意,可那些世家高门们同意吗?!他们愿意我拿去他们巧取豪夺来的财富和土地?你能压得住一个蒯家,你能压得住天下所有的世家?真要那样,他们第一个要杀的人,就是你!蒯家为何暗藏刀兵,为何敢勾连北苍?他们要做什么你真不明白吗?

  姜兄,你的道太理想化了,是注定走不通的。而我的道,才是世间唯一可解救亿万黎庶,给予其活路的大道!我所为者,便是为这天下苍生,亿兆黎庶,求一个拨乱反正,搏一个朗朗乾坤!!”


  姜太虚自然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服的,他坚信即使不流血,按照林宁先前的做法,只要坚持过最艰难的初时阶段,就能让百姓自力更生,靠劳作谋求生路。


  坚持这个过程,林宁等人或许会很累,很辛苦,但姜太虚已经做好大力支持青云寨的准备,包括运用一些影响力和手段,帮助青云寨获得一部分青云寨周边的土地。


  他知道青云寨手里有不少金银,他认为可以用金银去买下榆林城附近的一部分田地,就能极大缓解青云寨的压力。


  而一旦能确定这种模式可以成功,那么以他姜太虚的身份和影响力,就可以在齐国相当大的范围内施行这种模式变革。


  姜家,本就是大齐十二上上高门之首!


  他认为,这种不流血的革新方式,怎会行不通?

  唯一有些不妥的,或许就是他用了青云寨的法子,在他大肆推广之后,青云寨将无足轻重……


  但之前,林宁已经将水车、火窑的图纸都告诉了他,并明确说过,希望能以此利天下,并不敝帚自珍。


  既然林宁有此觉悟,有为天下苍生谋福祉的意志,就该支持他才对。


  而不是如眼下这般,用最不该用的手段,做这等大开杀戒的妄为之事。


  在姜太虚看来,林宁这般做,只能是因为知道青云寨将出圣人后,利欲熏心,生出了不该有的野心。


  他真的大失所望!!


  姜太虚冷眼看着林宁,道:“我会另寻一地,按照之前的道路,继续行进下去。若你真正为民谋福祉,就不该再妄开杀戒,造成天下大乱。如那般,最先受苦的,就是天下苍生。至于青云寨……看在之前的份上,除了侯家父子外,我回去后不会说出任何关于青云寨之事,但我最后奉劝你一言,就此收手吧,否则一个侯万千绝护不住你。对世家大开杀戒,三大圣地都容不下你,只会自取灭亡。言尽于此,林郎君,今日之后,你我割袍断义,再无瓜葛,望你好自为之。”


  说罢,姜太虚随手挥剑,割裂衣摆前角,随即转身飘然而去。


  林宁见之心中一叹:姜太虚是个好人,也是真心想改善百姓生存的君子。


  只是他的身份,使得他注定是改良派,因为他不可能革稷下学宫和他自己家族的命,而自己所为者,却是革天之命……


  道不同,不相为谋!


  随他去吧……


  ……


  第二百零六章 护犊子


  “呸!忘恩负义的家伙!我就知道,稷下学宫的人都是伪君子!”


  得知姜太虚散伙另起山头后,皇鸿儿的反应最大,唾骂不止。


  林宁摆手道:“人各有志,姜太虚不是坏人。”


  皇鸿儿恼火道:“还不是坏人?我早就瞧那两人都不是好人了!小郎君啊,他们偷学了你的好东西,水车、火窑还有安置流民的法子,连给流民去疾疫的方子他都抄走了!这不要脸的居然说翻脸就翻脸?”


  林宁呵呵一笑,若没有功德点,他又不是二傻子,怎会将利器赠于人。


  但这些好东西只要用于百姓民生上,就有他一份功德。


  单靠他一个山寨去推广太慢了些,要是姜太虚这种最顶级的高门子弟,身份甚至不比一国太子低,由他来大肆推广开来,林宁真是能躺在床上睡觉都在赚功德点,做梦也能笑醒过来。


  至于会不会加强敌人的力量……


  呵呵,敌人灭亡的必然性不是因为他们弱小,实际上,眼下来说三大皇朝无论哪一个,对于青云寨而言都是连仰视都看不到尽头的庞然大物。


  就好比一婴孩手拿红缨枪,一巨人开飞机坦克架机枪重炮,力量完全不成正比。


  纵然拿红缨枪的家里也供着一尊大佛,但不到生死关头,这尊大佛等闲是不能出手的。


  核武器要敢随便往外丢,其他的有核大国怕是要联合起来剿灭流氓国家了。


  除却震慑力量和几位高手外,真正决定天下归属的常规大军,青云寨加起来连五百都不到,还不如随便一座城池的水平。


  但纵然如此,姜太虚这样的顶级人物,还是对青云寨另眼相看。


  因为青云寨看似弱小,但青云模式却有无穷的潜力。


  世家高门看似强大无可匹敌,但他们的制度却注定了已经开始走向腐朽的灭亡。


  更何况,世家高门们也绝不可能容忍“卑贱”的亿万黎庶们拥有自己的田地、财富,甚至无法容忍他们有基本的自由。


  若黔首庶民们将土地都瓜分了,那世家高门们又去哪里弄大量的土地,以供养他们骄奢淫逸的生活?


  若百姓都得自由,谁又为奴为婢的来服侍他们的尊贵生活?

  所以,林宁说姜太虚想的太理想化了,他的道,注定是行不通的。


  给他好东西,他都用不了!

  姜太虚在齐国搞这一套,多半会被世家斥之为奇淫巧技,歪魔邪道!

  当然,这些道理就没必要说给皇鸿儿等人听了。


  他呵呵笑道:“真要能造福百姓,姜太虚去做,和咱们去做,又有什么分别?”


  皇鸿儿闻言怔怔的看了林宁半晌,也没看出什么破绽后,一跺脚,气呼呼的骂了声“傻子”后扭身离去。


  林宁看着她妖娆玲珑的背影,心里算了算时间,也快收进房了哦……


  ……


  回到墨竹院,林宁还没坐稳当,就被春姨派小将宁南南给叫了去。


  春姨屋内,田五娘正面色有些无奈的坐在一旁,见林宁进来,竟给了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随即垂下目光……


  见此,林宁心头一跳,然后就见邓雪娘也在,但春姨当仁不让的坐在正中,脸色很有几分难看的瞪着他。


  林宁眨了眨眼,笑道:“哟,这是怎么了?谁惹春姨生气了?该不会是九娘吧?”


  田五娘连眼神都欠奉一个,春姨脸色愈发严肃,沉声问道:“我听你雪姨说,你一下劫了几百个青楼窑姐儿回山寨?!”


  林宁抽了抽嘴角,点头道:“是有这么回事,不过……”


  “不过什么?”


  春姨气的眼泪都掉下来了,道:“我不过是小姐身边的一个丫头,是做奴婢的,本没资格说你……”


  “唉西……”


  林宁无奈,躬身大礼道:“春姨,有话说话,你的话我什么时候没听过?扯这些做什么……”


  说着,目光不善的看了邓雪娘一眼。


  邓雪娘见之差点没气出个好歹来,这蛆心的孽障,就会挑软柿子捏……不过也看得出林宁真有些生气了。


  不知怎地,心里有些发虚。


  或许就是女儿是妾的后遗症吧……


  她哼哼了两声后,到底还是劝起春姨来:“夫人没的早,山寨里都看得见是你一把屎一把尿拉扯他长大,那些年山寨里谁不烦小宁?就你带着小九儿还整天拿他当宝护着他,他要现在敢嫌你的身份瞧不起你,老天爷也不依他!”


  林宁闻言脸色发青,心里打定主意,今晚找周妮妮好好聊聊人生,从多个角度和姿势,探讨一下人类起源问题,然后再让她回娘家多拿些好东西回来……


  春姨闻言,止住眼泪,看着林宁道:“你外面做那些事我也不懂,所以从来不理。山寨好多老人来寻我诉苦告状,我也只问他们,如今的山寨是比先前兴旺了,还是比先前不如?你雪姨也帮你说话……但凡能帮你的,我们都帮你。可你怎么能找一群窑姐儿回来?你是爷们儿,是做大事的,可以不用考虑名声。可你让山寨里的姑娘怎么办?本就背着山贼名声,难道日后还要再背上一层污名?你就不想想小九儿和南南?”


  林宁还真没想过这一茬……


  他沉吟了稍许,道:“春姨,那些姑娘大多也都是可怜人。被坑蒙拐骗进了火坑,我们不拉她们一把,她们连死都不能好死。而且,我也和五娘商量过,等人回来后,分出识字和不识字的。不识字的,交给孙妈妈刘奶奶她们手里,去干些粗活。识字的,交给雪姨,做些洗洗涮涮的体力活,什么时候把身上的风尘气磨干净了,什么时候再做他用,也就是给八大营寨的人教书识字。全都是正经营生,我们山寨绝不会藏污纳垢,我也不会下作的用那些可怜人当工具……


  至于外面的名声……”


  林宁摇头缓缓道:“春姨,我不瞒你。以前山寨虽也干的是将头系在腰间的活,但其实算不得什么,风险只来自江湖,并不太难。但从今往后,天下的世家们大都会视我们为敌。就算没这出事,山寨的名声都会一塌糊涂。


  昨夜,我们将恶贯满盈的毛家满门诛绝,毛家可有一人是冤枉的?没有。


  但就算如此,姜太虚也和我决裂了,割袍断义!


  姜太虚其实是明礼之人,是当世公认的年轻一辈第一人。


  可就算如此,在他眼里,坏事做绝的毛家,也比我强,比我重要……”


  听林宁这般沉重的说,春姨登时坐不住了,她可不管别的,不管姜太虚有什么身份有什么道理,她这大半生,都为林宁活着,如何能见他这般受委屈,心疼坏的连忙起身近前,拉着林宁道:“这是怎么说的?这是怎么说的?我看那姜太虚也是个糊涂种子,书也白读了,连点是非都不分。毛家算什么,也比咱们小宁强?他是黑了心瞎了眼!割袍断义就割袍断义,咱还不想理他呢!小宁快坐着快坐着,姨去给你拿好吃的……”


  见她哄孩子一样哄起林宁来,一旁邓雪娘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有这样惯孩子的吗?当初林宁不像话,都是这样惯出来的!

  林宁面色依旧沉重,叹息一声道:“春姨,我想着,竟可能的多帮些苦难之人,将这些人都聚起来,一起自力更生,壮大我们自己,只有这样,才能在接下来的大乱世中,护着春姨小九儿,咱们大家好好存活下来。若有可能,我还会尽力……辅佐五娘,带领大家一起搏出一片再没人敢小瞧我们的天地!”


  春姨生生被林宁的转折给气笑了,啐骂道:“就知道哄我,如今还拉着五娘背书!你以为我不知道,如今山寨里的主意都是你在拿?山寨里的老人都说你变了,和从前不像一个人了,我看你一点也没变,做了坏事,除了哄我就是让五娘替你背黑锅!”


  说着,狠狠在林宁眉头点了点。


  林宁嘿嘿一笑,和田五娘对视一眼后,笑道:“真没有,这个真冤枉啊!我早和五娘说好了,日后山寨里的大事还是她来做主,其他繁杂琐碎的小事,我就多帮她出点气力。”


  春姨闻言,叹息一声道:“罢了罢了,你们做的那些事,我一样也看不懂,偏生山寨让你们弄的这样红火,就是老爷在时也远远不如。既然如此,你们的事我也不管了。”又对邓雪娘道:“我看你以后也少管,眼前不是从前了,他三叔前儿还在说,如今连他都越来越吃力,觉得做不来许多事了。”


  邓雪娘快气中风了,扬声道:“你当我想管这些破事?偏小宁整日里气我不说,还抓着我不放,让我当牛做马,我有心不管,可又不忍心,唉……”


  林宁干笑了两声,对春姨解释道:“以后山寨里的女人地位也会大大提高,得有强力人士来管她们,此职我以为非雪姨莫属。”


  春姨一听,“哟”了声,对邓雪娘笑道:“这是好事啊!”


  邓雪娘脸都黑了,破口大骂道:“好个屁啊好!这小王八蛋是想我带着那些娘们儿整天出力干活儿!”


  春姨“啊”了声,转头再看向林宁,林宁语重心长道:“雪姨,劳动最光荣啊!别说你,就是我和五娘,哪天不半夜三更的跑到外面去运货?我们夫妻俩堂堂宗师高人哪,昨晚当了一宿的纤夫,累的我一双膀子红肿……”


  春姨闻言彻底站队了,对邓雪娘道:“你还年轻,又寡居在家,闲着也是闲着,能帮一些就帮一些吧!你不多干点,万一小宁一狠心,让妮妮去干活……”


  邓雪娘:“……”


  这是人话吗?!!

  ……


  第二百零七章 这谁顶得住……


  “人到了!!”


  正当春姨房里笑骂气恼热闹之时,皇鸿儿婀娜的身子摇摇进来,先与春姨见了礼,又和田五娘、邓雪娘点头示意后,同林宁说道。


  林宁奇道:“那些货物还没到,人就到了?”


  皇鸿儿心里没好气,可在长辈跟前却表现的无比柔顺乖巧,道:“小郎君,那些铁料太沉,几十万斤,要慢慢的运,有些地方还要铺路,燕伯伯正盯着这事,人就好运多了呢。”


  林宁“嗯”了声,然后看向了正拿眼打量皇鸿儿的两人。


  一个满意的不得了,一个就腻味警惕的不行……


  林宁道:“春姨,那我就先去看看?”


  春姨自无不可,邓雪娘却道:“你不是说要分一拨人给我管吗?把她们都叫来看看,你春姨闲着也没趣的紧。”


  春姨反倒有些不自在,道:“专门打发人跑一趟,不大好吧?人家也是风尘仆仆的累了一路了……”


  邓雪娘摇头道:“我难道就是恶人?那些女人都是按照狐媚子的做派教出来的,越好的就越狐媚子。小宁还是明白人,知道这样的人就算救回来,也要干累活把那身狐媚子妖气磨干净了,不然山寨非乱了套不可。那些爷们儿一个个还有不偷嘴的?如今对她们狠一点,往后那些丫头只会感激咱们。”


  林宁不得不暗中竖起个大拇指来,到底是混过江湖的人,见识不错。


  春姨明白过来后问林宁道:“这些人往后你准备如何安排?总不能干一辈子劳力吧?”


  林宁道:“寻常不识字的,等干上二三年农活,洗掉身上的风尘气,也把身子骨打熬的壮实后,就让她们和山寨里讨不到老婆的人成亲。如今山寨里男人比女人多出三倍不止,光棍儿一堆一堆的。还有马上就到的铁矿工,以前在矿山里活的和牲口差不多,能讨个老婆生个娃儿,人生也就安定下来了。”


  春姨骄傲林宁的安排,邓雪娘却明白,若如此做,那些铁矿工还不把一条老命扎扎实实的卖给林宁?

  这小子真是又奸又猾啊!


  皇鸿儿去接那些青楼女子,自然不可能将大几百人都接来,而是将里面最出挑的十几个清倌人给带进了墨竹院。


  一见这些姑娘进门儿,别说邓雪娘心里警钟大作,连春姨都吃了一惊。


  青楼女子都这般出众吗?


  论颜色,纵然还比不过田五娘、皇鸿儿和那位金枝玉叶吴媛,但也已经是和周妮妮还有玲珑小道姑一个级别的了。


  这还只是论相貌,若再加上各自的气度……


  饶是邓雪娘自诩女儿出众,也不得不咬牙承认,论起风采来,这些青楼女子居然更胜一筹。


  有如竹的清雅,有如梅的高洁傲岸,有如菊的淡泊无争,也有如兰的空谷清幽,还有如玫瑰的怒艳张扬……


  先前在屋里讨论时,这些青楼女子好似一个个虚拟符号一般,可冠以侮辱之名:窑姐儿。


  但此刻,当活生生风采出众各不相同的十二个姑娘站在屋里时……


  纵然不妄自菲薄,春姨、邓雪娘都忍不住感到自惭形秽,她们反倒成了粗俗的糟老婆子。


  腹有诗书气自华,这十二个饱读诗书的女孩子,本就非山寨中熬了半辈子的春姨、邓雪娘可比。


  毛家背靠临淄苟家,花费大价钱调理出来这十二个女子,原本就是为了招待临淄来的贵客。


  每一代,毛家都是如此行事。


  花在这十二个姑娘身上的银子,堆起来比她们本身还重。


  也就不奇怪她们的出众了……


  留不得!!


  不论是春姨还是邓雪娘,二人心中同时浮起这个念头来。


  不过初衷并不同。


  春姨毕竟出身于世家高门,她从宁家出来时,宁家还是上中门第,除了十二上上高门外,算得上当世一流,尽管已经开始没落。


  但一些家训还是清楚的记得。


  没有哪个世家高门允许自家子弟寻些狐媚女子进门儿,一来为了家族清誉,二来,也为了不让狐媚子教坏了自家的公子哥儿,沉迷于女色,毁坏了身子根骨。


  越看着眼前这十二个造化钟秀举手投足间都颇为不俗的女孩子,春姨越觉得有道理。


  连她看着都忍不住喜欢心动,更何况爷们儿?

  她可是清楚,自己带大的孩子,可不是什么清心寡欲的……


  而邓雪娘自然更好理解了,这十二个姑娘,哪个看起来都不比她女儿差。


  真要留在林宁身边,日后屋子里还有她女儿落脚的地儿?


  不过,看林宁此刻的神色,倒还让她们满意,至少没流露出猪哥相……


  “想来鸿儿先前都同你们说过,救你们出来,不是再让你们强颜卖笑,你们也不再是奴籍的身份。本来应该任你们去留自便的,但毛家的人被我们杀了干净,临淄苟家一定不会轻易放下此事,你们若出去,怕会被拿去拷问,下场堪忧。这非我之本意,所以纵然有别处想去者,也要等二三年,待我们连苟家一并除去后,你们就可自便。”


  林宁面色坦然的说道。


  他相貌本就清秀俊雅,言谈举止又颇为得体,丝毫不像占山为王的山大王,反而像是世家高门中的如玉公子。


  此刻听闻他之言,也知道上了这艘船,再想下去是不可能了。


  十二位姑娘彼此看了看,她们已经从皇鸿儿处得知了山寨对她们的安排,也是追问出来的,不然如何心安?


  听说了要安排她们劳作,若说心甘,那是不可能的。


  读了那么多书,学了那么多年的琴棋书画,受了多少罪,吃了多少苦,但终究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


  不想最后沦落到山贼窝里做浆洗粗活,出苦力熬人……


  但……


  事已至此,她们又能如何?

  别说只是做些粗活,目的还是为了打熬她们的身子骨,让她们强健些,就算出来几个草莽大汗强占了她们,一群弱女子,除了自寻短见外,还能做什么?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


  “敢问郎君,那阙十年生死两茫茫,便是郎君所作吗?”


  为首一个身着淡柳青色软葛湘裙的姑娘看着林宁,用糯软的声音缓缓问道。


  其她十一个女孩子,十一双美眸同时望了过来,眼神中有怯怯,有仰慕,有将信将疑,还有渴望……


  饶是以林宁的心智,此刻都忍不住在心中倒吸一口冷气:

  这谁顶得住啊?


  好在,他还知道此刻身在哪里,身旁还有何人,因而面色不渝的看了眼正在一旁偷笑的皇鸿儿,哼了声道:“等老侯爷回来,若是听到遍地都是这阙词,有你的好处。”


  皇鸿儿面色一滞,而后朝林宁做了个鬼脸。


  差点信了你的鬼,侯万千已经成圣,这阙词诵的越多,说不定他的圣道越坚实呢。


  再说,以老侯爷的秉性,怎会和一个姑娘计较?

  不过是找个话题岔开人家的问题罢,但遮遮掩掩下,虽未直接承认,却也没有否认。


  让那些女孩子,根本不再遮掩崇拜之情……


  呸!

  皇鸿儿本是想广撒网,寻一些不可能威胁到她地位的女孩子充实林宁的屋里。


  然后看看有没有可造之材,让林宁带之双(biu)修(biu)《九劫不灭天功》,以便日后住她成圣。


  但此刻她又隐隐觉得,这或许是个糟糕的主意。


  因为田五娘饶不了她……


  见田五娘得知她将那阙词故意泄露这些青楼姑娘,凤眸含威的瞥了她一眼,皇鸿儿立刻就打起了退堂鼓……


  林宁懒得理会这心思诡异的妖女耍什么花招,他对这十二名清倌人道:“往后你们就跟着雪姨,做些力所能及的活……先不用做,三日后再做,这三日,你们先随着雪姨四处看看,亲眼见见我们山寨是什么样的地方,看看我们是什么样的人,如此你们心里才能够踏实。去吧,以后,都是清清白白的姑娘了。”


  在十二位姑娘一个个落下我见犹怜的清泪后,邓雪娘如临大敌的将她们带了下去,寻地安顿。


  等她们下去后,一直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小九娘和宁南南笑嘻嘻进来。


  春姨先瞪了两人一眼后,犹豫的问林宁道:“小宁,让这样的姑娘去做粗活,是不是有些暴殄天物,糟践人了?就是一些小点门户的嫡小姐,也未必有她们的气派。”


  小九娘笑嘻嘻的靠在林宁胳膊边,道:“姐夫啊,你是不是又要成亲了?”


  “噗嗤!”


  看着林宁一脸的囧样,春姨忍俊不禁,拉过小九娘来在她小屁股上揍了下,斥道:“胡说八道!”并警告她和宁南南:“以后不许寻刚才那些姑娘玩,不然饶不了你们!”


  林宁忙道:“春姨春姨,我还想让她们教小九儿和南南一些琴棋书画之道。有你和五娘看着,她俩不会学些坏毛病的。”


  春姨狐疑道:“没听说你好听个琴啊,小宁,你该不会惦记上那些姑娘了吧?我可警告你,别看我一直护着你,但你要惹五娘不高兴,我也不站你这边儿。旁的姑娘就算了,这些女孩子你可不能招惹!”


  林宁无语道:“春姨,你看我像是好色之辈吗?”


  此言一出,他就后悔了,因为包括田五娘、皇鸿儿乃至小九娘和宁南南四人,一并和春姨点了点头,道了声:


  “像!”


  ……


  第二百零八章 新寨

  正当林宁百口莫辩时,却听皇鸿儿幽幽道:“小郎君,你不是说要挨个给那些姑娘检查身子么?该去了呢。你不检查完,都不好安顿她们……”


  “唰!”


  一瞬间,数双眼睛盯上了林宁。


  林宁笑骂道:“胡说八道,怎么是我?如今玲珑和妮妮虽还不能开方施针,但基础的看诊和推拿已经娴熟。我只需要诊诊脉即可。”


  春姨闻言海松了口气,想想也的确如此。


  万幸当初来了个玲珑小道姑,学医天赋出众,还带着周妮妮一起来了兴趣。


  这几个月来,每日里都不停的给山寨里的女人看病。


  虽然大问题还是要林宁亲自出马,但一些小毛病,和一些体格检查,二人已经十分娴熟了。


  已经不必要林宁扒开人家的双腿,去检查一些妇科疑难……


  但春姨还是有些不放心的叮嘱道:“小宁,这些姑娘的身份到底是那样的,要是果真清白人家也就算了,可是……你要把持住啊。”


  林宁:“……”


  出门安排一通后又折返回来的邓雪娘皱眉道:“就是清白人家的闺女也不行,小宁才多大点,马上就一妻二妾了。总不能不到二十,就收十七八个小妾,生一炕儿女吧?”


  春姨干笑了两声,要是女人都是清白人家的,她其实是不反对的。


  果真要有一炕的儿女,春姨觉得自己睡觉都能笑醒过来。


  看到春姨沉浸于幻想不能自拔的笑容,邓雪娘就知道自己不能继续待下去了,不然非得气出个好歹不可!

  她算是看出来了,在春姨这里,方才那十二个丫头要是大家闺秀落难在山寨,就算林宁不动心,春姨也要全塞进他屋里不可。


  一时间,对于女儿未来的人生,邓雪娘充满了担忧……


  ……


  六百多名莺莺燕燕都被安排在青云寨左近的一处新寨子内,条件自然谈不上多好。


  大部分屋子都是方林带着数百流民营培养出的木工匠用木头搭建起来的,连漆也没烘,纯原木。


  被褥等也多是硝制后的粗糙兽皮,甚至还残留着野兽的气息。


  这些青楼女子就算先前过的凄苦,但至少还是有个正经住处,身上穿些次些的绫罗的。


  但此次匆匆逃离火坑,除了每人带了个小小包袱,装了些梯己银子和首饰外,带换洗衣裳的人都不多。


  眼下看到这等情况,落泪的不知有多少。


  再加上担忧不知道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等林宁带着玲珑小道姑和周妮妮,在邓雪娘并七八个山寨大妈的陪同下来到新寨时,听到的就是一片凄凉的呜咽声。


  玲珑小道姑和周妮妮都有些不安和狐疑,怎么跟强抢压寨夫人一样?

  林宁微微摇头,让人将那些哭哭啼啼的姑娘都叫了出来,运起真气,声音虽平淡却可传入每一人的耳中:“山寨覆灭了恶贯满盈的毛家,为了避免有仇恨毛家的人牵连无辜,伤到你们,所以就顺手救了出来。你们许多人都是被毛家坑骗掉入火坑的,还有人是被毛家设局,害的家破人亡,被卖进青楼中。如今毛家已经覆灭,但背后还有一个更强大也更邪恶的苟家。不过,若有人家里还有亲戚可以投靠,可以站出来,我们山寨会发二两的盘缠银子,送你们回去。


  其余无家可归的,或是担心回家后会被流言蜚语逼死的,就留在山寨里吧。虽然眼下日子苦了些,但我可以保证,你们往后再不用去接客,也不会有人逼你们赚黑心银子,你们只需要凭借自己的双手去劳动,就能清清白白的养活自己。往后山寨内也不许任何人歧视甚至暗中拿你们的出身说嘴。


  大家既落江湖内,便是薄命人。我们是山贼,本也不是什么光彩的身份。谁又有资格瞧不起谁?若能够平平安安清清白白过日子,谁愿意往火坑里跳?


  等日子一长,也就没人记得从前的事,你们也能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可以嫁人生子,可以与左邻右里话家常,可以安度一生。


  现在,想要离开的人站出来,我让人取了银子,送你们下山。”


  六百多位姑娘:“……”


  小郎君你将未来描述的和她们曾经想都不敢想的仙境一样,女人本就是听觉动物,此刻哪里还会走?

  她们毕竟还没体会过劳作的辛苦……


  有胆大的,已经开始娇滴滴的打听林宁的名讳,可曾婚配否了……


  这让邓雪娘勃然大怒,也愈发明白林宁让这些娘们儿劳动改造的必要性!

  不过没等她发火,就听林宁道:“现在都各回各的屋子,我带着山寨的两位女郎中给你们检查身子。有病的治病,没病的体检一番,预防一下也是好事。”


  听他说要检查身子,好些比较狂放的女人更是已经发出了浪笑声,连连招呼他。


  不能说全是不自爱,只是在粪坑里待的太久了,难免染上屎尿气。


  这个时候,林宁只说了句:“我去药庐取药箱。”便转身离开了。


  然而他一走,邓雪娘就黑了本就阴沉的脸,上前抓住方才卖弄风骚的几个女人,左右开弓便是一阵耳光。


  她堂堂二流高手,打这些平日里连路都少走的女人,简直可以秒杀。


  打的几个女人脸面高高肿起,先是鬼哭狼嚎的尖叫,到最后连大气都不敢出,邓雪娘才住了手,啐骂道:“好好的清白人不做,非要当表子?再敢发这身骚气,下回老娘连打都懒得打你,直接丢下山,由你自生自灭拉倒!”


  见有人面色异样,邓雪娘嗤笑一声道:“你们在窑子里待久了,不会以为外面还是太平盛世吧?如今三国正在大战,死伤无数,再加上天灾不断,遍地流民,就你们这样的,下了山走不到二十里,就被人扒光了,先狠狠糟蹋,糟蹋完了,直接就拿锅煮了!我知道你们不信,不过山寨就有流民营,过几天你们自去问自去看就是。若是哪个想走的,都不用偷偷摸摸的走,直接光明正大的走就好。若不是小宁那个傻小子非要做这些劳什子好事,我们山寨谁愿意搭理你们这些窑姐儿的死活……”


  周妮妮有些不安的在一旁劝道:“娘啊,小宁刚才说过,不许山寨里瞧不起她们,你……”


  邓雪娘闻言一滞,瞪了自家女儿一眼后,又凶狠道:“都记住了,以前是那些老鸨为了逼你们接客给她们赚银子动手打骂你们,可从今往后,谁要不想清清白白做人,再发骚卖弄,就自己滚蛋!不想走的,就让我打烂你们的脸,看你们还拿什么不好好做人!现在都回自己的屋,一会儿有人教你们从哪取水,从哪吃饭,在哪屙屎拉尿,在哪洗屁股……谁也不许乱了规矩!!”


  “……”


  ……


  一些男人不好开口的话,交给女人去办,再合适不过。


  都是女人,她们说话便放得开,讲的深刻透彻够深猛,有男人在就不好办了。


  所以林宁借机离开,他相信以邓雪娘的手段,收拾一些女人里的刺儿头,还是轻而易举的。


  以后再在女人中间设立保甲制度,选出一些女官来,问题也就解决了大半。


  至于女人之间会不会互相攀比,互相明斗暗斗明撕暗撕,他就不在乎了。


  等开始了对她们来说前所未有的高强度劳动后,想来也就都安分下来。


  检查身子也不急,总要让她们先沐浴一番才好。


  眼下林宁需要着手的,是那些铁矿工。


  虽然人数是那些姑娘的两倍还多,但当林宁同田五娘、皇鸿儿、方林等人进入新寨时,整个大寨内,却是沉寂的让人心惊。


  这是一群……已经麻木绝望的人。


  陈龙、李铁两个有威望的大汉迎上前来,就听林宁吩咐道:“未来七天内,你们没有别的事,白天可以参加一些劳力活动,不必太多,然后吃好喝好。晚上,则分散到七大营,参加诉苦大会,前四天先多听多看,后三天要上台去说,一年内,每个人都要上去轮一回。我看得出来,大家如此沉闷,不是因为天生话少,而是心里太苦,太沉,太痛,也太恨。不将这股苦痛说出来不将心里的不平仇恨发泄出来,他们是走不出来的。


  我想要的,是一群活的堂堂正正坦坦荡荡的热血好汉,而不是一群虽悍不畏死但却麻木的连自己的心都已死去的傀儡。”


  说罢,林宁带人转身离去。


  ……


  “小宁,你这是……”


  出了新寨,方林就按捺不住的问林宁道:“我闻古来练兵者,都好挑农家兵,便是因为农家兵少思耐劳,不似城里丁口油滑。如今这些铁矿工分明就是最好的兵员,小宁为何节外生枝,还要让他们开化明理?”


  林宁摇头道:“这样死气沉沉的兵,顶多只能做炮灰。我们山寨底蕴太小,养不起炮灰,只能养精兵!”


  胡大山都不明白了:“这些铁矿工一看就是不怕死的,也算不得精兵?”


  林宁呵呵笑道:“他们是不怕死,可也拿自己的命不当回事。这样的兵浑浑噩噩,没甚求生欲,自然当不得强兵。”


  一旁皇鸿儿好奇道:“小郎君,你懂练兵之术?”


  林宁呵呵一笑,谦虚道:“只看过几本兵书罢……闲话少说,五娘,咱们再去会会蒯家那位七爷。短时间内,不好再朝世家下手了,不然就是逼着临淄方面玉石俱焚。可新添了这么多张口总要吃饭,就只能指望蒯家他们了。”


  胡大山笑道:“小宁,这蒯家不是都已经让你们搬空了吗?薅羊毛也不能可着一只羊猛薅啊。”


  林宁呵呵一笑,道:“盘踞千里之地数百年的高门世家,底蕴怎会只一座货栈?四叔放心吧,蒯家身上还有大油水呢!”


  方林感叹道:“小宁,现在的你才真正像个山贼啊!”


  众人闻言一怔,随即一阵大笑,连田五娘都微笑点头,林宁呵呵一声,朝方林比了根中指后,与田五娘一道去了聚义堂,等待召见蒯家七爷蒯明正。


  ……


  第二百零九章 三十万斛

  魏城,蒯家。


  新书房内,半躺在软榻上养病的蒯明义此刻面色涨红,素来讲究起居养气的他,此刻也顾不得喜怒不形于色了,看着堂前之人失态大喊道:“果真打起来了?”


  堂下一中年人,看起来倒与站在蒯明义身旁的孔老有几分相像,他欠了欠身道:“回家主,千真万确。九月十二,十万秦军在武成候白元的统帅下,突然对青州发起猛攻,若非田旭大将军正好在青州,率领八百白衣剑士亲自上阵抵抗,当日青州城怕是就要破了。死了好多人,血流成河。而且听说秦齐二国的水军,和楚国也都开启了战端,动静惊人。”


  “好!”


  “好哇!!”


  因上回夜变而伤了心腑卧床疗养的蒯明义,此刻一个鱼跃从病榻上起身,连续大叫两声。


  又恢复成了往日里英明果决,睿智帷幄的蒯家家主。


  他来回踱步数圈后,仍难掩激动道:“孔明,还要劳你再走一遭,北上草原去寻汗王金帐,告诉忽查尔青州大战之事。北苍叛乱,忽查尔成圣后大肆诛除叛逆,凭借圣威,挟可汗以令万部,如今正在一边集结胡族大军,一边等中原的消息。一旦得知青州大战爆发,他势必会加快速度集结大军筹措粮草牛马。你告诉忽查尔,我蒯家在上谷暗中积蓄粮米三十万斛,足够他三十万大军一月之用!而且,上谷、渔阳都有蒯家布下的暗钉,只要北苍大军一到,就会有人里应外合,暗中打开城门相助!”


  上谷和渔阳是沧澜山西侧两处和北苍草原接连的雄城,倚山而建,易守难攻。


  但若此二关被破,那北苍铁骑就能如入无人之境般杀入齐国境内。


  到那时,必会苍生罹难,齐国百姓沦为铁蹄下的猎物。


  而稷下学宫和齐国朝廷,也必然不得不调集大量兵力前去阻挡。


  可此时齐国大军都在青州和九江与秦国还有楚国大战,哪有那么容易调得回来?


  来不及!

  如此,北苍极有可能一鼓作气,灭了齐国!


  便是稷下学宫,夫子或许能跑得掉,可其他子弟在数十万大军的包围下,又能跑得了几个?

  等齐国覆灭后,蒯明义认为他有足够的理由鼓动忽查尔继续作战下去。


  北苍铁骑在中原大地上几乎无敌,若是不速战速决的解决掉秦楚两国,至少是秦国,那么逃走的夫子极有可能联合秦国黑冰台和楚国皇城司,如千年前那般,布下三才大阵诛杀忽查尔。


  蒯明义相信,忽查尔也一定能想到这一点,所以不会不动心。


  最重要的是,这些年他暗中勾连的不知多少不甘作随时会被牺牲的棋子的世家高门,其中就有不小一部分在秦国。


  同样,可为内应和马前卒!

  等灭了齐国、秦国后,最后再与楚国大战。


  蒯明义相信,无论最终是北苍胜还是楚国胜,都必然会两败俱伤。


  到那时,才是他蒯明义纵横睥睨之日!


  待看到孔明一刻不停留的远去后,蒯明义仰头放声大笑起来。


  ……


  “蒯明义还不能死。”


  聚义堂内,林宁对满目失望的蒯家七爷蒯明正道。


  蒯明正不甘道:“林公子,我四哥可是勾结了北苍萨满殿,引北苍数十万控弦之士南下啊。真到那一天,他绝不会放过你。”


  林宁摆手道:“此事稷下学宫已经知道,夫子已经知道,你觉得蒯明义再厉害,还能比夫子更厉害?所以,他得逞不了。其次,他必死无疑。蒯明义的做法,已经到了诛九族的地步。但你能弃暗投明,若肯居中做些有功之事,蒯家未必没有活路。至少,蒯七爷你会有一条后路。”


  林宁之言让蒯明正唬了一跳,不过想起稷下学宫首席弟子和一位五经博士就在青云寨,让蒯明正并没有怀疑林宁之言。


  念及此,蒯明正将他这位四哥恨到了骨子里,祖宗基业,尽毁于他四哥的野心。


  蒯明正却忘了,若非他想要取其四哥代之,故意向林宁透露出蒯明义勾结胡虏一事,谁又能想到这一点?

  蒯明正面色惨然颓废,显然已经联想到了蒯家以后的下场,目光有些哀求的看向林宁问道:“林公子可有挽救蒯家之计?我愿与公子平分蒯家之财!四方货栈连蒯家家底的一成都未占到,另有大量财富散于其他密库中。只要……”


  林宁不等他说完,就面色淡然的摇头道:“我此刻若答允你,便是在骗你。如今你和我是同盟关系,我从不骗自己的盟友。你想想,蒯明义做下这等罪不容诛的事,天下间除了夫子本人外,谁还能赦免蒯家?然而我并不能说服夫子,所以无法答应你。”


  蒯明正闻言,既有悲痛,却也有一分轻松。


  他没想到,林宁竟会是这般人物,如此坦荡如此真诚……


  心下有些感动,当然,蒯明正更关心的是:“敢问林公子,在下如何才能搏得一条后路?”


  林宁笑的很纯粹,轻声道:“你只需要将蒯家的物资尽量多的送往山寨,我会在其中给你留出一部分,作为你东山再起的资本。蒯七爷擅长经济之道,只是先前都在为蒯明义打工,往后,却可以为你自己和你的儿女们奋斗了,恭喜。”


  田五娘、方林、皇鸿儿三人在一旁忍不住抽起嘴角来,这恭的哪门子的喜……


  蒯明正也是经过几度变幻面色后,才咬牙道:“来之前蒯明义说过,尽力答应你们的要求……”


  话没说完,却见林宁摇头道:“不是告诉蒯明义的那些,我们当然会从蒯明义那里得到一些,但无论他再怎样允诺,实际上都不会给太多。剩下的,就需要你来帮助了。譬如粮食,譬如田产,再譬如,兵器铠甲。”


  蒯明正听的头皮发麻,这才明白眼前这位相貌清秀的少年,有着怎么样一颗饕餮般的贪心。


  他为难道:“粮食我倒还可以弄一部分,但也不能太多,不然会引起蒯明义的注意。田产和兵器铠甲只有蒯明义有权力调动,我实在无能为力。”


  林宁奇道:“蒯明义在蒯家难道事事亲躬?我就不信,蒯家上下体制有那么完美无缺,连点漏洞都没有。”


  蒯明正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其实哪里没办法,只是联合外人,挖空蒯家的财富,这种做法实在让他纠结难以接受。


  他可以联合外人干掉蒯明义,但蒯家的财富,他认为都应该是他的……


  林宁自然看出蒯明正的矛盾之处,他呵呵微笑道:“七爷,我觉得你动作还是要快些。你想想,夫子已经知道了蒯家之事。你要是不快些动作,尽量多将蒯家财产往我这边转移些,一旦稷下学宫派人过来血洗了蒯家,那蒯家的财富,你连一分一毫都得不到,全都要成为朝廷抵抗北苍大军的军资。你自己思量吧……”


  蒯明正闻言面色大变,终于转过来这个弯儿来,他使劲咬了咬牙,道:“兵器是真不能动,那里有老四绝对的亲信守着。田产……榆林城这一片有八千亩的地契本来就准备拿来交给你们,当做赔礼,我可以将这边所有的地契都给你,有八万亩上等田!除了榆林城,还有东平城,平山城等六处大城共三十万亩好田,都可以给你们。另外,还有五万亩地契劳你们帮我掌管。”


  见蒯明正停下来直勾勾的看着自己,林宁微笑点头道:“当然没问题。”


  蒯明正松了口气,最后道:“至于粮食……”他顿了顿,道:“蒯家藏了不少粮食,只是大都分散在西北各地,要一处一处的调集,动作太频繁,很容易让老四发现。不过有一处,藏粮足足有三十万斛!若是青云寨能将这些粮食运回,够你们吃几年都吃不完!”


  别说林宁、方林、皇鸿儿等俗人,连田五娘闻言,凤眸都明亮起来。


  在林宁日夜的熏陶下,田五娘对财富的向(贪)往(婪)之心也越来越强了。


  “三十万斛?!我滴个龟龟!”


  林宁站起身来,沉声问道:“在哪?”


  这三十万斛粮食,青云寨要定了!


  蒯明正也算是豁出去了,道:“就在上谷,蒯家在那里有几座田庄,田庄里建了整整三十座谷仓,每一仓就是一万斛粮食。”


  方林奇道:“在上谷?怎么在那?蒯家是要往草原上走私贩卖粮食?”


  蒯明正点头道:“往草原走私是蒯家发家的根本,能得到暴利。不过这三十万斛,是蒯明义亲自嘱咐藏起来的,一直没让动,到底做什么用,我就不知道了。”


  林宁闻言,脸色有些难看,嘿了声,道:“做什么用?除了用来勾结北苍,想要引他们南下外,还能做什么用?就算没有忽查尔成圣,主动想要南侵,可草原上这几年也遭灾遭的厉害,每年饿死的牧民奴隶不知多少,要是将上谷存粮三十万斛的消息散播到草原上,你们说北苍会不会动心来攻?蒯明义果真是个人物,而且他必然还有后手,引得北苍一步步南下。


  为了不使得这些粮食落入北苍胡虏之手,成为祸害中原百姓的资敌之粮,为了天下苍生,我青云寨当仁不让,必要尽取此粮!”


  蒯明正:“……”


  ……


  第二百一十章 以圣人为棋


  “粮食自然是好东西,山寨也不嫌多,可上谷离咱们这有一千多里地,沿途多有军镇,我们怎么运回来?而且,那是三十万斛,不是三十万斤,沿途又没有大江大河,只能靠马拉车载。我们远没有那么大的运力……”


  蒯明正下去后,方林拧着眉头说道。


  林宁闻言也有些挠头,三十万斛粮食,的确不是小数字。


  十斗为一斛,大概一百二十斤,六十公斤,相当于他前世见过的一麻袋。


  三十万麻袋堆积起来,便是一座不小的粮山。


  的确是个难题。


  就算青云寨目前所有人都去背,三五个月都背不完。


  当然,不可能只靠人力去背。


  但就算有骡马和大车,三十万斛粮食至少需要几千架大车和过万的骡马。


  青云寨哪有这份实力……


  而且粮食不是铁料,一立方的铁就一万多斤,一立方的粮才多少?比水还轻。


  利用他造的楼车,倒是能多装些,可一千多里地,宗师也无法背负着万斤重物长途奔袭。


  除非……


  老侯爷不介意帮忙运几趟货吧?

  不,这怎能叫做市侩的运货呢,这是拯救苍生的粮食啊!

  不过……


  就算老侯爷答应出手,怕也无法解决全部。


  那可是整整三十万斛啊!


  终究还有一部分,需要车载马拉,才能运回山寨。


  正当林宁苦思无解时,就听皇鸿儿忽然道:“小郎君,我有一法子,说不定得用!”


  林宁闻言,将信将疑的看着她道:“你有什么法子?”


  皇鸿儿道:“我去过上谷、云中,知道那里有一个极大的车马行,据说有大车二千,驮马骡子无数,他们多往草原上走镖,也承接运送军粮的活儿……”


  林宁奇道:“你怎么知道?”


  皇鸿儿抿嘴笑道:“当初我和君儿去北地游历,有一个呆子想娶我过门儿,卖弄家底时自报的家门儿。”


  此言一出,田五娘和方林的眉头都微微皱了起来。


  说起来,二人都是很正派很传统的老派江湖人士,义字当先。


  他们可以接受杀了敌人,但如皇鸿儿流露之意,要利用别人的仰慕来做事,实在让人有些不齿。


  利用感情的人,都很渣。


  林宁原本还眼睛一亮,可留意到田五娘的不喜后,干咳了两声,义正言辞训斥道:“你看我像是让自己女人出去抛头露面来办事的无耻男人吗?”


  皇鸿儿没好气白了他一眼,道:“谁跟你说我要使用美人计?”


  林宁笑骂道:“你也好意思自称美人?”


  这一点皇鸿儿并不会谦虚,哼了声,道:“我的意思,是咱们吃掉陆家的车马行!小郎君,你猜陆家车马行背后靠的是谁?”


  在当下世道,这么大规模的车马行,背后没点跟脚自然不可能。


  但天下如此之大,林宁怎么会猜得出和哪家豪门有瓜葛?


  他狐疑的看着皇鸿儿,道:“该不会和你们魔教我关系吧?”


  皇鸿儿脸色的得瑟一滞,呆呆问道:“你怎么知道?”


  林宁高深莫测的一笑后,正色道:“那此事就交给你了!”回头对田五娘笑道:“五娘走,咱们去后山看看风景,我新琢磨了着烤肉的法子……”


  皇鸿儿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一把抓住林宁的胳膊不许他走,星眸怒视着他。


  别以为姑奶奶好欺负!

  林宁顿足转头看去,呵呵笑道:“开个玩笑罢了,不过你想利用我们来帮你整合魔教,你自己就要出大力。”


  皇鸿儿闻言眼泪都下来了,道:“奴如今都是郎君之人了,缘何还如此看我?”


  那副娇弱怜人的楚楚模样,连方林都皱起眉头,训斥林宁道:“小宁,你疑心愈发重了,你还没称孤道寡的,怎么连枕边人都猜疑成这样?”


  皇鸿儿闻言,掩面而泣。


  林宁气笑道:“三叔,你看不出来她在装?”


  方林看了眼削肩轻颤的皇鸿儿,见她双手边缘都溢出了泪水,沉声斥道:“你到底怎么回事?”


  林宁无语,看了眼垂着眼帘不参合的田五娘,无奈道:“好好好,此事是我的不对,行了吧?三叔三叔,你先去吧……”见方林犹自不放心,他好笑道:“有五娘在这,你还怕我打她不成?再说,我也得打的过她才是。”


  方林这才想起这个看起来娇弱可怜的丫头其实是魔教妖女,高品宗师,他面色微微一变,哼了声,一言不发转身离去……


  等他走后,皇鸿儿放下双手,拭去眼角泪水,却正经道:“小郎君,虽然我的确想用山贼的力量来整合圣教,但我方才说的也没错,马上我连人都是小郎君的了,我的便是小郎君你的。上谷陆家背后有五散人祁任做靠山,上谷太守虽名叫朱涂,但他其实是祁任的儿子,上谷根本就是祁家的。”


  林宁闻言再次傻眼儿了,齐国最重要的北部军阵要塞之一,居然是魔教的?!


  见他这般,皇鸿儿抿嘴笑道:“小郎君何必这般惊奇?其实也没什么。圣教这般大,不是每个人都和青龙法王一样有壮志雄心,圣教这些年来一盘散沙,四大护教法王和五散人都各自在外有自己的势力。历代教主也没理会许多,因为圣教教主只要成不了武圣,圣教越团结,势力越大,灭亡的反而越快。而木散人及他麾下的木行旗,就落脚在上谷城,是上谷城中不起眼的世家之一,但实际上,上谷城内最大的几大家族,都不过是木行旗的傀儡。有他们帮助,朱涂在上谷才做的有声有色。朱涂表面上不过是一个寻常小乡绅之子,读书科举,在祁任的运作下,一路升到上谷太守。”


  林宁闻言,啧啧叹道:“真是开了眼了,谁能想到,齐国北疆军事重镇,居然还有这样的内幕。魔教妖人给朝廷当太守……”


  皇鸿儿横了他一眼,道:“所以说,只要咱们拿下祁任和木行旗,整个上谷都是咱们的!到时候,运送点粮食还不是小事一桩?”


  林宁闻言,来回踱步了数圈后,道:“我们可以走一遭上谷,助你以魔教新教主的名义,将木行旗重新整合回魔教麾下听命。但是,暂且不去动祁家。木行旗也依旧由祁任统帅,祁任暂且也不必到青云寨来报道。”


  皇鸿儿不解道:“这是为何?何不一鼓作气拿下上谷?祁任积攒了那么多家业,要是都搬过来,小郎君岂不是能办更大的事?”


  林宁摇头道:“上谷离咱们太远,就算拿下来,也没精力去守。若是让祁任顶着青云寨的名义在那边行事,对我们来说不是一件好事。况且,祁任的把柄在我们手里捏着,想什么时候让他就范,就能让他什么时候就范,不必急于一时。现在当务之急,是要将粮食顺利运回。其次,可以问祁任要一些木工作业方面的人才,以后我们要培养自己的木行旗。”


  皇鸿儿嘟着嘴道:“有现成的不用……”


  林宁摇头道:“魔教里除了你之外,我无法信任第二人。”


  皇鸿儿闻言不知为何,居然感到甜蜜起来,美眸白了林宁一眼,端的风情万种,化人骨酥。


  田五娘懒得理会这妖女,问林宁道:“如此事情就解决了么?”


  林宁摇头道:“三十万斛,实在太多了,就算有一千辆大车来拉,也拉不完这么多。而且那么大的动静……我们还是要出动。不止我们,我还要去试试看看能不能说动老侯爷……”


  “噗!”


  一旁正在喝水的皇鸿儿一口茶喷出,很是咳嗽了一阵后才道:“让一个武圣帮你搬粮食?!小郎君,那是人间至强者,你是不是想多了……”


  林宁冷笑道:“想多什么?就算老侯爷是人间至强者,他也不是无所不能的,黑冰台害的天剑山那样惨,他敢杀上黑冰台,灭个满门吗?这世上哪有什么人间至强者,只有无敌的大势,没有无敌的人!我现在做的,就是慢慢积累起无敌的大势,等到成就大势的那一日,自然能帮老侯爷报了大仇。”


  皇鸿儿好笑道:“老侯爷还需要你帮?”


  田五娘淡淡道:“鸿儿你虽为高品宗师,但《九劫》走的也是取巧之道,所以体会不到圣道之分别。老侯爷之圣道,为未抛却世间情的有情之道,所以他还记得父子之情,夫妻之情,以及我们的恩情。而当世其他圣人,修的却是无情圣道。在这些圣人眼中,亿万苍生都如一人,未有不同。老侯爷若杀上东王山,东方青叶虽奈何不得他,却可杀侯万千,杀老侯爷在乎之人。然老侯爷要是杀了东方姑娘,东方青叶却并不会感到什么难过。所以,老侯爷自己报不得仇,因为他兑不起子。尽管他开创了千古未有之圣道,以后成就必在东方青叶之上。”


  皇鸿儿忽然面色一变,忌惮道:“那要是东方青叶来杀我们怎么办?老侯爷为了保护侯玉春,会不会不管我们?”


  林宁呵呵笑道:“武圣绝不会轻易对有武圣的势力下手,东方青叶要是敢来杀我们,老侯爷就敢去秦国皇宫屠个干净。到那时,秦国必然会大乱,天下都会大乱。三大圣地的圣道都是依托三大皇朝建立的,屠了秦皇和皇族,秦国崩坏,东方青叶的圣道都要崩塌。所以,东方青叶绝不敢妄动!老侯爷自创圣道,没有这个后患,少了一大隐患,就成了我们的护身符。所以你看,纵然武圣也不是金刚不坏天下无敌,只要能了解大势,掌握脉络,还是有办法可循的。”


  看着林宁指点江山的模样,连圣人都成了他棋盘中的一枚可用之子,皇鸿儿整个人都有些醉醺醺,俏脸绯红着用又酥又媚的声音唤了声:

  “小郎君啊~”


  ……


  第二百一十一章 立誓

  “哎哟!”


  皇鸿儿还没飞入林宁怀中痛舔他的雄姿,就觉得后臀一痛,忙双手反捂,跳到一边。


  就见田五娘凤眸清冷的淡淡看了她一眼,而后同林宁道:“此事宜快不宜慢,慢则生变。”


  林宁点点头,他知道田五娘之意,怕的不是忽查尔突然南下夺了这三十万斛粮食,而是怕稷下学宫对蒯家动手,抢了这三十万斛粮食。


  有没有这些存粮,对山寨意义非同小可。


  皇鸿儿在一旁哀怨的看着田五娘,田五娘微微蹙了蹙眉,道:“等忙完此事,回来就纳你过门儿。在此之前,你安分点,像什么样子?”


  皇鸿儿闻言,登时不闹了,臊眉耷眼的站在那,嘴角却弯起一抹极美的笑意。


  不是她花痴恨嫁,只是出身魔教,又在江湖上漂泊太久,见过这世上太多的负心薄幸人,却难见一能入她目的有情郎。


  起初对待林宁,她只是利用之心居多。


  可随着愈发深入的观察和了解,她也就愈发觉得此人之好。


  她虽出身魔教,但天良未泯。


  对于真善美之事,仍会生出发自内心的欣赏之情。


  而且林宁救助流民并非烂好人,此中还有他的个人抱负。


  手段也极为高明,前所未有的诉苦大会使得流民齐心,还被发动起来辛勤劳作。


  最难得的是,林宁并不迂腐,懂得打劫世家之财,来做他的善事。


  这种行事手段就太对皇鸿儿的胃口了。


  再加上林宁做事归做事,却从不冷淡家人亲人,和田五娘活成了神仙眷侣,又孝敬亲长,疼爱幼妹,如此家庭,岂不让人艳羡?

  此上种种,面对一个将她里外都看尽摸熟的俊秀俏郎君,皇鸿儿怎能不入彀中?

  更不用说林宁还是皇鸿儿入圣的关键所在。


  另外,见识过侯万千的有情圣道后,皇鸿儿也打算和林宁日后走此种圣道……


  等议完事田五娘先行离去后,皇鸿儿仍捂着身后,对林宁可怜兮兮道:“好痛哦!”


  林宁无语的抽了抽嘴角,不过终究还是说了句:“先忍忍,晚上我给你吹……瞧瞧。”


  “嘻嘻……人家好害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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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噗嗤!”


  龙门客栈内,从天剑山归来的侯家父子坐在大堂上吃茶,得闻林宁之计划后,侯玉春一口茶水喷出。


  他倒没有咳嗽,而是仰天大笑起来。


  笑罢,问侯万千道:“爹,如何?”


  侯万千不言,两鬓如霜,眸光沧桑,怎么看都是大帅逼……


  林宁奇道:“什么如何?”


  侯玉春依旧笑不可支,道:“今儿我才给我爹说了你拿咱们宗师当苦力之事,并给他说,你早晚把主意打在他头上。我爹还不信,我就说不信走着瞧,没想到,哈哈哈,没想到根本不用早晚,你连今天都等不完!”


  林宁闻言,抽了抽嘴角,对淡淡看着他的老侯爷正色道:“老侯爷,我一直认为,不管是圣人还是宗师,最大的存在价值不是杀戮,更不该像三大圣地那样,将宗师都拘在山上‘问道’,而是将自身的伟力用于生产创造,造福于天下。三大圣地的存在,本应该能为三大皇朝造福无穷。举个最简单的例子,若是稷下学宫的夫子带着宗师一起开山修路,那么不用十年,整个齐国都能畅通无阻。若是他们一起兴修水利,挖井建坝,那么纵然大旱之年,百姓也绝不会像眼下这般,只能活活等死。若是能做到这般,那么圣人才真正不负其圣名,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名为圣贤,实为最大的国贼!”


  侯万千深深凝视着林宁,他从未见过如此胆大包天之人,也从未见过有如此念想的人。


  虽然看得出天下苦圣地久矣的人并不少,但谁也不敢说圣人为国贼。


  因为不管是齐人还是秦人还是楚人,他们心中都清楚,若国家一日无圣人,便是亡国之时。


  祸害百姓的,都是一些家族子弟在稷下学宫进学混出名堂的巨室,和圣人绝无相干。


  辱圣人为国贼者,前所未闻。


  眼前少年的心,到底是猖獗狂妄的没有边际,还是……如宇宙之广博无垠。


  “你想覆灭圣地,统一三国,称皇称帝,唯我独尊?”


  侯万千直指林宁本心,问道。


  林宁果断摇头,坦然面对侯万千的目光,道:“我非野心之辈,只是来到这世上一遭,尽力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不然也太无趣了些。但我做这些,绝非为了称王称霸,唯我独尊。”


  侯万千自然不信:“若你果真做到那一步,你不上位谁上位?”


  林宁起誓道:“若我有乱世逐鹿之野心,必受万箭穿心之苦。”


  侯万千微微皱眉,道:“你不上位,莫非让你的儿子上位?”


  林宁摇头道:“我如今连子嗣都未有,怎会想那样远?”


  侯万千彻底不明白了,看不破眼前少年到底心存何意。


  但他看得出,林宁并未同他说虚言。


  一旁的侯玉春忍了半天,这会儿实在忍不住了,前仰后合的大笑不停,道:“爹啊爹,我总算明白林兄弟总说,圣人也不是无所不能是什么意思了。你难道就想不到,哈哈哈,你就想不到如今青云寨谁是大当家?”


  侯万千闻言一怔,随即面色古怪的看向眼神讪讪闪烁的林宁,无语好一会儿后方道了句:“荒唐!”


  自古以来,岂有女子为帝之事?

  再者,田五娘为剑冢传人,最多三十年便可为圣。


  圣人焉能坐龙庭?

  林宁打了个哈哈,道:“哪怕果真到那一日,五娘上位,也只是戴个好看的帽子罢。天下事,当由天下人决之。未有世世英明之君王,却有代代之英杰可掌国事。君王不需要决策权,只需要否决权便可。当然,眼下说这些还太早了些。只是老侯爷你问起来,我便如实回答罢。我本不过闲云野鹤之性,但心里又有那么点妇人之仁,实不忍天下百姓苦如牛羊豕犬,如韭草般任人宰割。一点浅薄之志,让老侯爷见笑了。”


  侯万千静静的看着林宁,一旁侯玉春却唏嘘不已道:“若林兄弟此等志向也只能说是浅薄之志,天下谁人之志可称壮?”


  林宁微微摇头道:“此路何等艰难?我只能说尽力为之,但却无抛家舍业乃至抛头颅洒热血之坚韧勇毅。能不能成事,实在无底,当不得侯兄之赞。”


  侯玉春闻言一怔,悄悄看了他爹一眼后,对林宁使了个眼色。


  如他爹这样的人,更欣赏的是那种千锤百炼历经万千苦难却不动摇其志之人。


  哪有林宁这般,立志如此高远,却说没有坚韧勇毅之心。


  那光立志有个屁用啊?

  林宁却好似未看到一般,面色如常……


  大堂上,有些寒意的山风吹拂着,砂壶壶嘴处飘出一缕淡淡的白烟。


  云秦古道上,偶尔见行人匆匆来往,又或见流民步履蹒跚。


  过了足足一盏茶的功夫后,侯万千才终于开了金口:“奇人多行奇事,你年纪虽轻,但所想、所言、所行、所立之志,天下无人能及。我侯门父子受你大恩深重,既然你有所需,自当尽力相助。只望你莫忘初心,莫忘今日之言,为权贵名利所迷。”


  林宁呵呵笑道:“我可以给老侯爷一个许诺:若有朝一日我林宁为权势野心迷了心智,成为不择手段戕害百姓之贼,老侯爷尽可用手中剑斩之,天下人绝不会认为老侯爷忘恩负义,只会以为老侯爷你深明大义,没有为虎作伥。”


  此言一出,侯万千顷刻动容,缓缓点头。


  ……


  入夜。


  林宁同田五娘、周妮妮还有皇鸿儿一道,陪春姨、小九娘、宁南南吃晚饭。


  玲珑小道姑亦在。


  她看到林宁时,依旧会俏脸晕红如醉酒。


  膳堂内,春姨带着周妮妮、玲珑小道姑一并将饭菜端上来后入座,对林宁笑道:“你把厨房火灶和屋里的炕连在一起,这边做好饭,屋里的炕也热了,难为你想的这么周到。前些年每年入冬后睡觉都是遭罪,大人还好,小九儿哪年不病一遭?往被子里钻都要哭一回,如今却欢喜的很。”


  小九娘嘻嘻笑道:“被窝里热乎乎的,可舒服了。”


  周妮妮轻笑道:“春姨也是偏心,那几年冬天都是给小宁暖被窝,小九儿只能自己睡。不过现在好了,小宁这么疼九娘,也算是赔罪了。”


  春姨笑骂道:“那几年你男人什么德性你不知道?”


  “你男人”三个字登时让周妮妮羞红了脸,美目水汪汪的看了林宁一眼,不再说话。


  林宁看了眼“呼噜噜”“呼噜噜”吃的超级香甜的宁南南,随手夹了块大骨肉给她,又帮小九娘将鱼肉里的刺挑干净放在碗里,然后同春姨道:“明天要出趟远门儿,这次出去时间可能会长些。不过这回之后,到年前估计都不用再出门儿了,好好在家里准备过年。”


  春姨闻言,皱眉道:“怎么一天到晚那么多事?”这话若还像样,可接下来的话却让旁观者无语了:“你别累坏自己了,有什么事,让你三叔四叔还有雪姨他们去做不就好了?”


  林宁在几道若有若无的打趣目光下哈哈笑道:“他们有他们的任务,不比我们轻。”


  春姨闻言仍有不满,道:“总是在外面跑,也不知何时才能给夫人生个孙子……”不过到底知道林宁要办的是大事,只埋怨了两句,就又笑着招呼大家吃饭,她则不住的给林宁夹菜。


  皇鸿儿不时说些讨好的笑话,逗得春姨连连大笑。


  膳堂外不知何时又飘起了雪花,夜色渐深,寒意愈重,却遮挡不住屋里的浓浓温情……


  ……


  第二百一十二章 忐忑

  “青云寨要粮、要地还要兵器?”


  魏城,蒯家书房。


  蒯明义面色淡然的看着堂下的蒯明正,问道。


  蒯明正咬牙道:“四哥,那群贼子猖獗的很,我去了那里,生生关了两三天才见到人。开口就说要和蒯家算总账,他娘的,好像吃亏的是他们这群贼骨头一样!”


  蒯明义摆了摆手,道:“说正事。”


  蒯明正一滞,粗着嗓子道:“我把四哥的话带给了他们,就说我们蒯家愿意和气生财,他们就狮子大开口,说要八万斛粮食,还要榆林城的三万亩地,另外上回他们见到的床子弩也要。”


  蒯明义闻言冷笑了声,不过没等他开口,就听蒯明正忽地一拍脑袋,“啪”的一声响,大声道:“四哥,我走前听说了一事,青云寨那群贼骨头把广阳郡毛家给灭了个满门!”


  蒯明义闻言终于不再风轻云淡了,霍然起身道:“当真?!”


  蒯明正道:“应该是真的,我瞧着青云寨来了好多铁矿工,还有他们把毛家养的那些窑姐儿也都带回山寨了。他娘的,山贼就是山贼,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蒯明义脸色却变得难看之极,之前他还并不十分忌惮青云寨,因为他发现青云寨不敢杀人。


  他也想明白了缘由,只偷抢一些财货,稷下学宫未必会大动干戈,尤其是此时正值三国大战,稷下学宫也没精力为了蒯家的一个货栈就大举兴兵。


  可要是杀了人,那就完全是两回事了。


  别说青云寨只有几个宗师,就是有宗师巅峰强者,稷下学宫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明白了这一点,蒯明义才能稳坐钓鱼台,决定用智慧和计谋,报仇雪恨。


  但没有想到,青云寨那群山贼彻底疯了,居然敢将广阳毛家灭了个满门!

  广阳毛家算不得什么大家族,可他背后却有临淄苟家,那可是大齐十二上上高门之一,正宗的八百年名门贵胄!

  蒯家远远不如。


  青云寨连苟家都不放在眼里,将其姻亲毛家说灭就灭,那更何况一个蒯家?

  一瞬间,蒯明义背后冷汗都流了出来。


  如他这般的智者,最怕的就是秀才遇到兵,连说理用计谋的功夫都没有的情形。


  若是青云寨那几大宗师杀上门来,刺杀于他,蒯明义不认为他有生存的可能。


  蒯明义头脑飞速转动,在书房内来回踱步几圈后,再问道:“老七,青云寨那些人要多少东西?”


  蒯明正吞咽了口唾沫,干巴巴道:“要粮八万斛,还要地三万亩,还有床子弩和铠甲……四哥,你不会真想答应下来吧?这怎么可能?上回被那群狗贼烧了货栈,咱们损失多大……”


  话没说完,就听蒯明义厉声喝道:“糊涂!非要等到那群已经丧心病狂的山贼杀上门来,屠了蒯家满门你才不做守财奴吗?给他们,都给他们!但是不要一次给完,先给三成,告诉他们家里正在四处借账筹措,过几日再给三成,最后再给四成。”


  蒯明正被骂的唬了一跳,连忙答应下来,过了稍许又低声道:“四哥,我觉得没必要给,他们居然屠了毛家满门,咱们只要派人快点去临淄告诉苟家,苟家自然要让青云寨吃不了兜着走,何必浪费……”


  “啪!”


  心情打坏的蒯明义暴怒之下一耳光打在了蒯明正脸上,厉声斥道:“管货栈管的让银子迷了心了?人要没了,那些银子便宜给谁?”


  蒯明正心里恨的要死,面上却垂头丧气道:“是,四哥,我知道了。”


  蒯明义哼了声,道:“你亲自去,现在那群山贼吃进去多少,往后就用他们的命来赔!”


  蒯明正不敢再多言,躬身下去了。


  等他走后,蒯明义脸上的怒意渐渐消散,恢复了平静,朝空无一人的房间的问道:“孔老,你看老七,有没有弄鬼?”


  孔老的身影好似凭空出现,沉吟了稍许,道:“七爷外憨内狡,或许藏了不少小心思,可能会上下其手克扣一下,但应该不会有胆量弄鬼。”


  主要因为蒯明正手下并无宗师人物,他如何敢弄鬼?


  蒯明义闻言,微微点头,随即有些疲惫的捏了捏眉心,道:“我那些兄弟手足,没一个省心的。老七也是看起来粗莽,好在这些年还算恪守本分。怕只怕,他也学我这一套,引狼驱虎啊……”


  连续送出去那么多粮食和财物,对于蒯家虽说不上伤筋动骨,也颇为吃力了。


  如今蒯明义只盼北苍铁骑,能早一日南下,时局就能豁然开朗了。


  这一刻,蒯明义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心累。


  若无青云寨这个异数出现,本不该如此。


  这人呐,当真是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啊……


  ……


  上谷,太守府。


  这座千年郡城,是齐国北面最大的军镇之一。


  上谷太守的品级虽然只有一千石,可论重要性,寻常两千石大员都比不了。


  这也是历任上谷太守,最终多半会回临淄担任两千石大员的原因。


  尽管北地荒凉,远不如南方繁盛,但至少太守府内,还是颇见富贵气息。


  然而此刻,太守府后宅,却只有凝重到极点的气息。


  书房内,一个碧色裙裳的少女坐在主位,而太守朱涂和其父祁任,竟然只能站在当庭,可谓喧宾夺主。


  另外书房客座上,还坐着数人,除了一位模样清秀的少年郎外,每一人散发出的气息,都让祁任和朱涂隐隐绝望。


  能够如入无人之境的深入守卫森严的太守府内,又岂是寻常人?

  “祁散人,说话,是想继续自立下去,还是回归我圣教麾下,听从圣木皇令?”


  皇鸿儿面色冰冷,声音更加冰冷的逼问道。


  祁任头发半秃,面色如枯木般蜡黄,看起来便是个脾气暴躁的老头,他心中虽明白今日难以善了,可面上却依旧不落下风,冷哼一声道:“圣教规矩,圣教若无圣人出,则二使、四法王、五散人各自在外为圣教壮大发展尽力,无征召不得回岛。如今圣教并无圣人出,圣女只凭圣木皇旗就想改了圣教千年规矩,怕是不能。纵然圣女不知从哪搜罗了如此多的宗师强者,也不能让我心服口服。”


  皇鸿儿冷笑一声,道:“谁告诉你本教如今没有圣人?”


  祁任闻言冷不丁打了个激灵,霍然起身,不可思议道:“圣教……圣教又出武圣了?”声音都因激动而颤抖起来。


  皇鸿儿笑道:“若非本教有圣人出,你以为青龙法王会眼睁睁的看着我执掌圣木皇令和宝库龙钥?”


  说着,皇鸿儿手上又多出了把龙形密钥。


  这话并不能加深祁任的信任,因为祁任知道,皇鸿儿手上本就有一把传自她父亲的宝库密钥。


  而且,对于魔教再度出武圣,祁任深表怀疑……


  见他又一次陷入沉默,皇鸿儿耐性已经耗尽。


  她本就打算用强硬手法拿下祁任父子,以剧毒控制之,听从青云寨调遣。


  不过就在她准备撕破脸皮发难时,却听林宁干咳了两声,将注意力吸引到他那边后,林宁说道:“虽然鸿儿想重整天地神教,但我还是劝她莫要操之过急,总要给各方一个适应的时间和过程。总不能凭她张口一说,你们就乖乖听她调遣,并不现实。”


  祁任父子二人对视一眼,看着这位来人中似乎最弱鸡的一位……


  祁任狐疑道:“不知这位少侠是……”


  林宁呵呵一笑,未答,皇鸿儿却道:“他是我夫君,他的话就是我的话。”


  祁任面色一变,再看向林宁,目光已然不同……


  分明是在看一个佞臣!

  林宁也不在意,微笑道:“依我之意,祁散人倒不必立刻就跟随总舵听调听宣,毕竟祁散人在上谷能打下这份基业也不容易,丢弃可惜。当然,总舵也不会贪图祁散人的这份基业。上谷,仍由祁散人父子掌握。但是,圣教要重整声势,需要一些襄助……”


  言至此,林宁顿下来,似笑非笑的看着祁任父子。


  祁家父子能做到这一步,自然非江湖菜鸟,林宁开出的条件,远比他们想象中要好百倍,因此祁任忙道:“为总舵出力,是属下应尽之责。这位……少侠,总舵有何需求,还请道来。只要我祁家能办到的,绝不推脱。”


  林宁呵呵笑道:“祁散人不愧是圣教柱石之臣,忠心耿耿。是这样,我们在上谷屯了一批粮食,想要运回总舵。但是目前缺少大车和骡马,听说上谷陆家的车马行中有大量的骡马和大车,我们希望能够借用一番。另外,总舵近来要大兴土木,土行旗已经全部就位,木行旗嘛……倒不全部征调,但需要一部分精锐跟随回到总舵听用。至于祁散人你们父子二人何时听用……我们不急,给你们充足的时间,慢慢打听,圣教到底出没出圣人,如今又究竟是怎么回事。怎样,祁散人,不过分吧?”


  祁家父子二人对视一眼,都看出彼此眼中又惊又喜。


  这何止不过分?这是相当宽容了!


  他们原本以为,就算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也要分出大半家业去。


  没想到,就这样简单。


  一时间,祁家父子心中竟因为要的太少而心生忐忑……


  ……


  第二百一十三章 借刀杀人


  “小郎君啊,太便宜他们了,如此这般,他们岂不是要拿咱们当傻子?咱们这么多宗师出马,只捞这么一点点,很没面子的!”


  出了太守府,皇鸿儿气鼓鼓的说道。


  林宁摇头道:“我们不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夫子身上,如果夫子无法阻止忽查尔率北苍铁骑南下,那么上谷就是直面草原大军的第一道雄关。这个时候,我们若将祁家父子压榨的太狠,岂不成了忽查尔的帮凶?”


  皇鸿儿气笑道:“天塌下来有个高儿的顶着,你还真成圣人了?”


  林宁见不止皇鸿儿,连侯玉春、燕仲、法克大师还有不声不响蹭来看热闹的东方伊人都用不解的眼神看着他。


  林宁知道有些事说不透容易引起误会,他顿下脚,转身面向众人道:“除了这个原因外,当然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缘由,那就是我看不上祁家父子,现在不会,以后更不会重用这样的人。另外,我娘子素来以义当先,若是现在收用了他们,成了一家人,以后回过头来再斩他们,我娘子心里会不痛快,所以我不做。”


  “……”


  几个男人倒也罢,可皇鸿儿和东方伊人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难掩艳羡甚至嫉妒的看了眼静静站在林宁身边的田五娘,皇鸿儿撅了噘嘴道:“木行旗还是很厉害的,为何不能用,非要杀啊?”


  林宁摇头道:“自你同我说过,祁任此人阴狠毒辣,行事不择手段,起家血腥,我就拿定主意,绝不会用此人。我们山寨虽然不断有新人加入,但凡是能加入我山寨成为一份子者,纵然并非都是心胸坦荡光明磊落之人,至少都有自己的行事底线。最起码,心中都有一个义字。不止有对我们的私义,还有对天下的公义和大义。否则,诸位宗师之身,又何必跟随我们夫妻二人,行苦力之事?不论去哪个世家高门,都有一世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与其现在鱼龙混杂全部收进来,日后再行运动大肆清理,不如严格些进人。


  皇鸿儿明白过来,幽怨的看着林宁道:“怪不得你只让我打圣教的名义,而不是青云寨的名头。原来你早就把祁家父子看成了臭狗屎,连一点边儿也不想沾。”


  林宁哈哈一笑,众人也就释疑了,不仅释疑,心里还纷纷升起一股自豪和感动。


  尽管他们自己都不知道,啥时候心中有了这么高的大义……


  但不管怎么说,这种感觉很好!


  就听林宁又正色道:“若我们只是啸聚山林的好汉,那么自可广纳八方豪杰,是个人物都能上山坐把交椅。但我们很清楚,我们现在做的事,已经不是什么江湖事了,而是一番伟业。所以,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加进来的。相比于我们这支注定要名震千古的队伍的纯洁性,祁家父子攒的那点家底又算得了什么?”


  田五娘静静站在林宁身边,看着他用几句话就说的一干大豪们心悦诚服,心里不由有些骄傲。


  以强绝之武力压服桀骜之众为手下容易,可能让人心诚敬服,却难如登天。


  做好统一思想工作的林宁对皇鸿儿道:“接管陆家车马行,接手部分木行旗的事由你和燕伯来负责,要快。如果有人跳刺,可以下辣手。”


  皇鸿儿笑道:“这还用你说?”


  林宁道:“木行旗里不要挑高手,要挑木工精湛的技术工匠。挑好后速速送到蒯家田庄,随我一道做楼车。至于陆家车马行,让他们空车加速前往六百里外的盛郡,从那里装车,再开回山寨。如此一来,速度将会大大提高。对了,我还派人去了平山城的太岳剑派,太岳剑派的掌门姚广时是琅琊罗家的人,之前和咱们做过生意。不过后来蒯家插了手,他就偃旗息鼓了。前些日子看风头松动了,主动派人送信来,要重新合作。太岳剑派剑法一般,生意做的极好,手下运力也不错,他们也会前来相助。只是……”言至此,他顿了顿,对其他人道:“大家这次还是要多多受累。”


  侯玉春呵呵笑了起来,道:“也是新奇,这世上能把宗师……不,还有我爹,能把武圣、宗师当牛马劳力的,别说做了,就是想,也只你一人敢。罢了,谁让咱们遇人不淑,偏偏遇到你了呢?”


  法克大师摸着光头哈哈笑道:“就算累些,可洒家心里痛快,是真痛快!洒家打小长在寺里,佛经里也多是佛祖普世渡人的典故。可现在想来,金刚寺真正救的人,也没几个。论慈悲功德,还不如洒家这几月来做的。嗯,洒家这般做下去,该不会以后成佛成祖吧?”


  侯玉春哈哈调侃道:“大和尚你莫要做这等美梦,你就是个花和尚!谁家佛祖娶妻生女啊?不过我也劝你多立些功德,不然百年后能不能登西天极乐世界不说,下阿鼻地狱的可能更大些。听说前儿要不是妙秋师太来的快,你还要给人家青楼姑娘讲佛经?”


  众人一阵大笑。


  法克大师连连摆手道:“胡说胡说,洒家是真的只给她们讲讲佛经,以安女施主们惶恐之心。”


  “呸!”


  东方伊人毫不客气的啐了口,林宁摆手道:“闲话少说,将这次运粮当做一次‘大作战’,我们速战速决!”


  ……


  “哟!侯叔,还能再装啊?”


  林宁带着几个木行旗的工匠,伐木建了十几个极大的楼车,然后先给在蒯家田庄等候的老侯爷装车。


  装满一个大楼车要五百包粮米,然而老侯爷什么人?


  堂堂武圣,天下至强者,怎么能只扛一楼车?


  但林宁没想到侯万千这么霸气,两楼车都不满足,让人整整装了四楼车。


  林宁惊讶之余,也想看看这老帅逼手脚并用的样子,还帅不帅的起来。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侯万千只捏了个剑诀,四个高高的楼车底部就出现了四把散发着紫芒的剑元。


  侯万千随意站在一个楼车上,飘然若仙,四座装满粮米的楼车就在剑元的催动下,平稳漂浮起来。


  侯万千只与瞠目结舌的众人微微颔首后,就带着四座楼车消失在夜色中了……


  见林宁羡慕的瞪圆眼睛,田五娘轻声道:“至圣境,已可掌控身边的一方天地之力了。”


  林宁闻言又喜又有些不甘,道:“那要是再装四座楼车,老侯爷也能扛得起?”


  田五娘没好气的微微横了他一眼,道:“老侯爷以自身伟力负十二万斤之重,也不算轻松了。”


  见一旁侯玉春面色不善的瞪他,林宁打了个哈哈,道:“开个玩笑,大哥当什么真?”


  他喊老侯爷为叔,还是侯玉春提的建议,林宁自然乐得抱大腿。


  侯玉春也是个随行洒脱之人,耐不住“侯兄”“林兄弟”的客气,直接自认了一个“大哥”,林宁虽成了“小弟”,反而更高兴了起来。


  因为再动用侯家父子的力量,就不用不好意思了,一家人嘛……


  只是当看到田五娘试图以真气运起两座楼车时,林宁忙劝道:“可别累着了,一车一车的来,不用急!”


  田五娘微笑道:“不碍事的,因老侯爷不吝赐教,近来剑道新有所得,可以一试。”


  说罢,捏着剑诀,两道清色剑元起,分别负于两座楼车之下,而后缓缓漂浮而起。


  虽然高度相较老侯爷差三成,但同样平稳。


  田五娘与众人微微颔首后,先一步前行,消失于夜色中。


  随后,皇鸿儿有些赧然的负起一座楼车,在林宁略略鄙视下,一跺脚,也消失无踪。


  等侯玉春、燕仲,法克大师一一离去后,林宁并未直接负起他的那座楼车,而是先前往田庄门口处,对不远处想要仓惶逃走的人道:“回去告诉祁散人,劳他帮忙看一下门儿。上谷是他们的地盘,要是我田庄里的粮食丢了,可是要寻他们十倍赔偿的。”


  说罢,哈哈一笑,到田庄内背负起一座楼车后,转眼消失无踪。


  太守府的眼线见之顾不得骇然,手脚并用的从地上爬起,飞速赶回太守府上报!


  ……


  始终关注着皇鸿儿一行人的祁任父子得闻消息后,二人无不目瞪狗呆。


  以宗师为劳力搬运粮食,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想象,可是,为首那个一次能搬运十多万斤的人,才真正让父子二人惊恐。


  宗师之力的确强大,祁任本身就是中品宗师,可他再清楚不过,纵是宗师巅峰,也绝不可能有如此伟力!!


  想起之前皇鸿儿所言教内如今已有宗师……


  这怕是唯一的解释!!


  何其恐怖……


  可是,祁任父子二人又同时想起一个难解之处。


  以圣教眼下的强绝实力,为何没有让祁任和木行旗立刻归属圣教总舵?


  皇鸿儿有圣人为靠山,根本不需要顾忌祁任的想法,只要圣人出面,祁家父子除了立刻跪磕外,别无他路。


  但为什么只要了一个车马行,和几十个老木匠?

  二人都是心思阴诡之人,不解之余,心生恐惧。


  朱涂对祁任道:“爹,我总觉得有些不妥。虽然不知道到底哪里有问题,但是……这波人看起来已经不拿咱们当圣教自己人了。”


  祁任闻言脑中豁然开朗,脸色却难看之极,可他仍然想不通:“到底为什么?老夫难道是无能之辈?!”


  朱涂摇头道:“不管因为什么,爹,咱们都不能坐以待毙。”


  祁任沉声道:“可是凭总舵的实力,你我父子二人又能做什么?”


  朱涂寒声道:“既然他们不仁,也莫怪咱们不义。爹,咱们干脆来个借刀杀人!”


  “借谁人之刀?”


  “三大圣地!”


  ……


  第二百一十四章 婆媳

  对于祁任父子背后的阴谋诡计,林宁等人或许猜到他们不甘心,但却没人在意。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大部分阴谋诡计其实都不足为虑。


  当今天下自然还有能威胁到青云寨的存在,但绝不包括祁家父子。


  整整连续三天,一位圣人,七大宗师,如同骡马一般,将一座座装满粮米的楼车自上谷运往盛郡,自那里往青云寨,只有几百里地了。


  没日没夜的这般搬运了三天,才堪堪将蒯家田庄内的粮库搬空。


  别说林宁、侯玉春、法克、东方伊人这些初品宗师一个个累的跟狗似的,就是燕仲这个中品宗师,甚至皇鸿儿这个高品宗师,面色都隐隐发白。


  一个个看向林宁的目光不善,太狠了!

  林宁也为难啊……


  站在盛郡郊野之上,看着西边的云彩,面色发苦,叹了声:“我太难了……”


  田五娘面色不变,站在林宁身边问道:“怎么呢?”


  这般单纯耗费体力,对她来说反而是一种沉淀。


  最近半年她奇遇太多,多到她有些吃不消了。


  目前来说,慢一点累一点,对她是一种锤炼。


  林宁不动声色的用目光扫了圈众人,尤其是负手而立,夜观天象的某个老帅逼,干咳了声,道:“不知诸位看到了没有,西边儿的云彩,不大正常呐……”


  众人懵然,往西看了看,黑乌乌的一片,连个锤子也没有,看什么看?


  林宁清了清嗓子,道:“据我观测,今夜怕是要有雨雪天气。”


  众人闻言面色一变,立刻往西边又看了看,果然没见到星星。


  随即众人心头不妙,自己跟来不吭声当了三天苦力的东方伊人问道:“你什么意思?”


  林宁笑了笑,道:“咱们可能还要再辛苦一下,赶紧动手,砍些树木,给粮米遮掩一下,不然……”


  腰酸背痛的一众人,看林宁的目光好似看十恶不赦之人。


  侯玉春瞪着瞪着,忽地忍不住大笑起来。


  这种当苦力的感觉,对他来说,真他娘的新鲜!


  法克大师亦是如此,他抓了抓大光头,嘿嘿笑道:“常见百姓之苦,田间码头上,一个个百姓面色如土,眉眼间或麻木或苦涩,更多为疲惫苦累。但洒家只是看着,初时还觉得不忍,可看多了,也就没多大感觉了。如今体验一场,嘿,这滋味……不易。”


  林宁批评道:“咱们这才到哪儿?顶多就这几日辛苦,那些人却是几十年如一日的苦。再说他们的苦是看不到希望看不到意义的苦,但咱们不是毫无意义的干,也不是为我林宁贪财做事,咱们这三十万斛粮食搬回山,能活命无数啊!大师你说,是不是功德无量的事?行了,别啰嗦了,干吧!”


  “……”


  这番话倒没什么,可是看到林宁提及功德无量时,憋不住露出兴奋的笑容,众人一阵无语。


  这厮莫非是和尚变得,怎么提及无量功德这么高兴?


  唯有田五娘知道一些隐情,没有多言,率先前往一处深林,没有多久,就带了两株巨木回来。


  林宁的《天工录术》已经升级到融会贯通之境,动起手来极快,将巨木变成一块块均匀的木板,而后卡在楼车本身就设计有的卡槽上,如同搭了一个屋顶一般。


  见他夫妻二人动起手来,且有了成绩,其他人也不多言,纷纷变身伐木工,又开始了劳作……


  ……


  五日之后。


  虽然有陆家车行的一千架大车打底,但三十万斛粮食,大多数仍有侯万千带着七大宗师生生扛回了山寨。


  等回到山寨后,侯万千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林宁在后面喊都喊不住。


  其他六人除了田五娘外,也一个个面色苍白的逃的找不到人影。


  仿佛林宁是催人命的黑心老财主,拿人当驴使唤般。


  “娘子,还是你好啊!其他人……人心不古啊。唉!”


  山门处,看着作鸟兽散的众人,唯有田五娘仍陪在身边,林宁不由感叹道。


  田五娘微微抿嘴一笑,这几天来,林宁用尽各种方式,连哄带骗带威胁,让众人将大部分粮食搬回山寨,其中搬的最多的其实是侯万千,往往侯万千搬了三个来回,田五娘才能搬一次,而林宁等人第一趟才走了三分之一。但纵然如此,数目巨大的粮米,还是让众人吃够了苦头。


  连她都感觉已到了极限,更何况其他人?

  可是,看着分明已经疲惫到极点,但仍精力不减用各种方式鼓舞别人的林宁,田五娘感到十分的欣赏。


  不过她也心疼,看着满面沧桑的林宁,轻声道:“小宁,你也快去歇歇吧。粮米有三叔他们带人安置就好,孙伯擅长这个。”


  作为青云寨的库房大管家,孙伯这几天每每看起来好像都要得羊癫疯一样,不时的要抽搐一下。


  不是病的,是高兴的。


  青云寨几辈子都没这么阔过,一车一车的铁料才到没多久,一座小山一座小山的粮食就从天而降了。


  整个青云寨乃至其他七大营寨,所有的青壮劳力都被发动起来,挖地基的挖地基,烧砖的烧砖,盖房子的盖房子。


  这会儿盖的房子自然存不了粮米,返潮,所以他们把自己的干燥屋子空出来存放粮米,然后他们去住新屋子。


  如此这般折腾,却无一人有怨言,反而一个个心里踏实的干的热火朝天!

  在当下世道里,粮食比黄金更能让人安心,尤其是那些曾经饿到几乎易子相食的流民们。


  然而林宁却摇头道:“现在还歇不得,这才不到十天的功夫,青州数度大战死伤无数的消息就传的沸沸扬扬,秦、齐两国在南边和楚国也开始了水战,同样惨烈惊人。流民无数……唉,此刻草原上多半已经知道了中原大战,当时姜太虚走的急,忘了问问他,夫子到底怎么个章法?这样打下去,北苍真的快要南下了,或许,人已经快杀到门口了……”


  田五娘皱眉道:“小宁,这种事,还不是我们目前能左右的。”


  林宁笑道:“我知道……其实我也想过,和老侯爷去趟草原,看看能不能刺杀忽查尔。不过老侯爷说,武圣之间气息可以相望,他和忽查尔相隔千里,都能看到狼烟滚滚,忽查尔同样能看到他上空的巨大剑气。所以,根本不可能刺杀。但是我又纳闷,既然如此,当年草原双圣又是如何被干掉的……且不说这些了,不过我现在还不能歇息。五娘,开弓没有回头箭,我让八叔拿着蒯家的地契,将榆林城周边的八万亩地收了过来。不止地,还有城内的粮米铺子。先前咱们说龙门客栈有米卖,可那些死脑筋,宁肯饿死也不敢来咱们这买米。所以咱们干脆就把粮米铺子开到榆林城里去!”


  田五娘摇头道:“咱们这里是山贼窝,谁敢拿银子来咱们这?再者,就算有人饿极了敢来,可他们多半也没钱了。”


  林宁笑道:“所以,我们主动去送粮上门。不用银子,用地和宅子来换也行。不要多,就算以盛世之年的粮价算,我们很快就能将榆林城周围的土地全部买光,到时候,榆林城就是咱们的了。”


  田五娘道:“小宁,你想到城里去住吗?”


  林宁摇头玩笑道:“农村包围城市的路线不会动摇,但早早晚晚,咱们还是要进城的,当然,不会是榆林城。榆林城是为了安置流民的……不提这些了,走吧,咱们先去看看春姨。这段日子忙碌,春姨和小九儿的意见大的很。”


  田五娘微微一笑,看了眼山寨各处忙碌的热火朝天的景象,无处不象征着兴旺之机,她点了点头,第一次主动的轻轻挽起林宁的手臂,二人相视一笑后,一起前往了墨竹院。


  ……


  “哎哟!可算回来了!这次回来总该能歇息了吧?”


  墨竹院内,早先就得到了消息的春姨带着小九娘和宁南南,三人一道在门口候着,见林宁和田五娘进来,忙上前拉住手不放开。


  林宁呵呵笑道:“说好了,年前不出门儿了,天塌下来都不出去了。”


  春姨没好气骂道:“屁,就会拿这样的话哄我!”不过到底还是心疼:“不是我拦着你做大事,可你瞧瞧,才几天功夫都瘦成了这样,怎么都胡子拉碴了?你要累出个好歹,让这一大家子该怎么办?”


  说着也不知是不是气坏了,竟对田五娘责备道:“五娘到底是为人妇了,应该先照顾好小宁的身子,这才是最紧要的。下次小宁再这般模样,我可不依你!”


  田五娘微微颔首应下,并悄悄按下了林宁为她说话的意图。


  春姨对林宁来说,和亲娘也无区别,那么和她就是婆媳关系。


  作为几千年来最复杂的人际关系,田五娘也不得不慎重。


  虽然懂的不是很多,但田五娘深知,婆媳交锋时,儿子最好的做法就是闭上嘴,不然不管帮哪个,都是越帮越乱。


  好在春姨始终牢记自己的身份,只说了一句后,又反过来对林宁道:“我知道五娘一直顺着你,她就算说了你也不听。但以后不能这般,我虽然只是夫人身边的一个丫头,可夫人走前让我照看好你,也要代她管教你,我管不得你,但五娘武功比你高,可以管你。往后你再不听话,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子骨,她就可以代夫人管教管教你!”


  林宁虽然知道这只是玩笑话,以田五娘如今对他的感情,怎么可能管教他,不过还是连连点头道:“好好好!都说听老婆的话升官发财,日后我都听五娘的,这总行了吧?”


  小九娘在一旁看着鞠躬作揖的林宁,捂着因换牙有些漏风的小嘴,咯咯咯笑个不停。


  却被林宁一把抱起放在肩头,大声道:“走,回家吃饭喽!”


  ……


  第二百一十五章 冬日

  茫茫草原,北风夹杂着砂砾般的雪花呼啸着。


  几头老牛用粗糙的蹄子踏开地上的积雪,啃噬着雪层下的草根。


  只是,随着积雪越来越厚,连这样的经年老牛都寻不到草料了。


  今年的草原冬季,比往年早了一个月。


  老牧民们都知道,这将是一个格外难熬的冬天……


  距离上谷郡二百里外的汗王金帐内,上百名草原各部头人齐聚,但和往年头人大会不同,今年的各部头人不再吵闹,都毕恭毕敬的躬身候着,再桀骜的虎狼之辈,此刻都如同温顺的绵羊一般。


  圣萨满忽查尔坐在帐内左上座,声音不疾不徐道:“布散在中原的眼线,还有想要投靠汗王的中原世家都传来消息,齐、楚、秦三国大战已经爆发,十分惨烈。而想要投靠汗王的中原世家,在上谷为汗王准备了三十万斛的粮米作为贺礼。草原上的勇士虽然吃不惯粮米,但今年冬雪来的太早也太突然,牛羊冻死了很多,草原上的牧民从来都不吃死牛死羊,用粮米来裹腹,总能度过这一关。”


  图门汗闻言,叹息一声,道:“虽然朕不愿见刀兵之事,因为每一回起刀兵,总有子民们伤亡,让帐子的额吉失去儿子,让呼科特们失去阿爸。但是,这几年草原上年年大旱,冬天又早早的下起白毛雪,好多好多的牧民冻饿而死,朕是你们的汗王,实在汗颜。所以,不得以,只能带着你们去南边温暖的地方,为子民们挣一条活路。若能将南边温暖的土地变成咱们的草场,那么再也不会有那么多的子民因为冻饿而死了。”


  “大汗英明!”


  “大汗仁慈!”


  “打下南朝,让大汗做全天下的天可汗!”


  百余名头人都知道什么时候该开口,此刻一个个嗷嗷叫起来。


  不过眼见圣萨满忽查尔要开口,又一瞬间安静下来,只听忽查尔淡淡道:“此次南征,先征齐国。上谷有人内应,破开上谷,往南则一马平川。但是,诸部不许贪恋财物,不许折磨女人,不许抢夺奴隶。破开上谷,即刻东行,沿途若无大军阻拦,则马不停蹄,若有大军阻拦,则将其击溃即可。三十万铁骑,要在一月之内,奔袭临淄。齐国大军和稷下学宫的高手大都在青州和江北,草原勇士要用最快的速度,覆灭齐国国都。”


  只要覆灭了齐国国都临淄,最好再将齐皇和齐国皇族斩尽杀绝,那么稷下学宫夫子的圣道必然崩解。


  忽查尔翻阅过无数萨满殿先贤留下来的书籍,哪怕只言片语,都被他反复推敲过。


  让他断定,当然草原双圣之所以事败,是因为没有及时毁掉齐国和秦国的国都还有皇族,黑冰台和稷下学宫的圣人带着两朝皇族逃到了楚国,才使得他们的圣道未崩,最后方有了三大圣人用卑鄙的阴谋诡计围杀了草原双圣。


  尽管至今还不知道中原三圣是如何围杀的草原双圣,但忽查尔推断,应该是草原双圣大意了,太过骄傲,终导致身陨灭亡。


  否则,就算双圣难敌中原三圣,也该能从容退去才是。


  对于先贤血的教训,忽查尔深刻牢记,打定主意,此次绝不会大意自满,绝不会与超过一个中原武圣碰面。


  这一次,虽然没有草原双圣,但只他一人,也要为草原打下一片远迈先祖的天下。


  “三日之后,挥师南下,饮马临淄!”


  ……


  距离金帐五里之外的一座帐子内,方智拥着赤果果的宝勒尔,两人都有些气喘,方智轻声道:“宝勒尔,你有没有和你爹说我的事?”


  宝勒尔闻言,撇了撇嘴,道:“我现在有些害怕见阿爸,他好像,和从前不一样了。也就额母还能和他说几句话,我和哥哥们看他一眼都害怕……”见方智面色一变,宝勒尔忙又道:“不过我和额母说了,你和你的伙伴想要回山寨过年,我也想看额格其,额母已经同意了!”


  方智闻言一怔,道:“你也去?”


  宝勒尔登时不高兴了,一下坐起来,露出一身羊脂玉般的白,恼火道:“你不想带我回家?”


  方智忙用毯子将宝勒尔包裹起来,虽然宝勒尔和他一样,都是一脸小麻子,但至少身段儿还不错,而且白的惊人,聊以慰藉吧……


  他温柔道:“我怎么会不想带你回家?你放心,你毕竟是圣萨满的女儿,我爹再难接受,也只有接受的份儿,更不用说你还和大当家情同姊妹,有大当家在,也没人敢刁难你。”


  宝勒尔闻言高兴道:“就是,我额格其在,谁敢说我的坏话,我打死他!”顿了顿又在方智淡淡的眼神注视下,心虚道:“我不是说你爹……哎呀好了好了,你放心就是,额格其也不喜欢我打人,我怎么会打人?”


  方智缓缓点头,道:“如此就好,所以说,我并不是不想带你回家。可是,这次归程,我们几兄弟一定会快马加鞭,日夜兼程的往回赶,这一路上将会格外辛苦……”


  “不必多说了!”


  宝勒尔面色坚定道:“我虽然是圣萨满的女儿,可也是草原上长大的女人。草原上的女人再不像你们中原女子那样娇弱,我既然要嫁给你,那么别说下雪赶路,就算你要我和你一起上战场打仗杀人,我也会陪你一起去。”


  方智闻言沉默了好一会儿,道:“那好,等你从额母那里取得令牌,咱们就一起回家!”


  说罢,猛然将宝勒尔压倒在床,帐子内悬着一个鸟笼,随着鸟笼的轻轻摇晃,没一会儿又响起了百灵鸟的叫声……


  ……


  青云寨,墨竹院。


  坐在听雨轩下,看着周遭小溪上已经结上了层晶莹剔透的薄冰,林宁面色严肃的对小九娘和宁南南道:“这个谜非常难猜,你们谁要猜对了,就是天下第一聪明之人,所以一定要想明白了再回答,明白了吗?”


  小九娘和宁南南一起点点头,又忍不住想笑,不过看着林宁的表情,都坚强的忍住了。


  就听林宁道:“前儿晚上三叔驾车去看望刘婶婶,因为太高兴,所以没看到路上有一个坑。他那车一共有四个轮子,结果过坑时‘噔’一下掉了一个,问,还有几个轮子?”


  “三个!”


  扎着两个冲天髻的宁南南信誓旦旦道。


  林宁问小九娘道:“小九儿,你呢?”


  小九娘眼睛咕噜噜转了两圈儿后,小声试问道:“还有两个?”


  林宁呵呵笑道:“这是为什么?”


  宁南南则声音响亮道:“小九儿,你似不似傻了,只掉了一个轮子耶!”


  小九娘不服气,道:“你没看过车轮吗?是一根木头穿两个轮子,一个掉了,另一个也会不稳,说不定也掉了!要是只掉了一个,姐夫干吗还问我们嘛?”


  宁南南闻言,顿时觉得太有道理了,懊悔的不行,急道:“那我也答还有两个轮子!”


  林宁却忽地哈哈大笑起来,道:“都错了,还有四个轮子!”


  小九娘和宁南南都不服气,道:“刚刚分明说掉了一个!”


  林宁大笑问九娘:“姐夫是怎么说的?”


  小九娘聪明着呢,记得清清楚楚,道:“姐夫说,三叔前儿晚上驾车去找刘婶婶,因为可高兴了所以没看到路上有坑儿,结果四个轮子‘噔’掉了一个,还有几个?”


  林宁笑的欢实,道:“是啊,灯掉了一个,和轮子又没关系,所以轮子还有四个啊。”


  小九娘:“……”


  宁南南:“……”


  “和表哥拼了!”


  “不许欺负姐夫!”


  两小选择了截然不同的两种方式,见小九娘伸展双臂拦着自己,宁南南冲天鬏差点没发射出去,气道:“傻小九儿,表哥在戏耍我们,你还不让我报仇?”


  小九娘哼了声,道:“姐夫是在同我们玩!”


  宁南南差点仰倒,她难道不是在玩吗?


  又不是真个动手!

  正当她想说服小九娘和她一起同仇敌忾时,却听到外面传来一道冷哼声。


  回头一看,却是山寨二当家方林站在外面。


  一旁春姨在嗔怪林宁道:“竟瞎说,你三叔什么时候去找你刘婶婶了?”


  不过回过头还是有些好奇,问方林道:“他三叔,你真……”


  方林气的胡子都翘起来了,骂道:“你听小宁瞎胡扯!我这半月来没白没黑的给他卖命,他倒好,还在背后造我的谣,我哪有时间去看桂花……”


  言至此,见林宁嘴巴都快笑歪了,自知失言,羞恼的老脸涨红,要脱鞋去丢林宁。


  林宁忙上前拦下,笑道:“玩笑话玩笑话,对了三叔,你寻我来可是有甚大事?”


  方林借坡下驴,哼了声道:“你让人去天剑山看看老侯爷亡妻之墓,回来后我们请人照着天剑山的那个在剑冢那边建了个一模一样的,没日没夜的干,今天刚刚建好,给你说一声,看看啥时候去看看。还有一事,黑冰台的人派人来了,送了几个人头过来,说当初谋害老侯爷之事,都是连石生和莫云空的主意。如今连石生已死,莫云空不知所踪,他们把一些二人身边弟子和得用之人的人头送了来,还想求见老侯爷,我拿不准主意,大当家的说这些事都问你,我就过来问问。”


  ……


  第二百一十六章 化明为暗

  听闻方林之言,林宁道:“迁坟之事,你去寻侯玉春,让他转告老侯爷就好……罢了,我亲自去吧。至于黑冰台之事,呵,我顺便一道给他爷俩儿说吧。三叔,没其他事了吧?”


  方林见林宁有送客之意,差点没气出个好歹,一甩袖子黑着脸就要走人,真想撂挑子不给这小王八蛋卖命了。


  可这混帐再狠心,也是他大哥林龙的骨肉,他不帮也得帮,只是心里憋屈的厉害。


  不过还没走开,就被林宁哈哈笑着拦下,道:“三叔,你急什么?我是看你近来清减的厉害,要是没其他事,我开个方子,煮些药膳给你老补补,你想到哪里去了?走走走,前儿有人送了一副熊掌给春姨……”


  方林闻言,心里总算熨帖了些,道:“嗯,你春姨做的蒸熊掌确实不错,我没吃过,但听小九儿说过,今儿有口福?”


  林宁干笑了两声,道:“三叔你想哪去了?熊掌……熊掌哪能入药,我是说别人不仅送了熊掌来,还送了一副熊胆,这个可以入药膳,熬些粥……”


  “啪!”


  春姨见方林老脸涨红,心里虽好笑,却绷起脸来拍了林宁一巴掌,斥道:“没大没小,就算和你三叔亲近,也不该胡说八道!”


  然后对方林道:“昨儿他回来就同我说了,要给你还有孙伯他们都准备些药膳补补,昨晚上他折腾了半宿,还不让我跟着帮手。偏偏做了好事,非说些气你的话,他三叔,你别真恼,这孩子是真惦记着你们,孝顺着呢。”


  方林闻言心里总算又好受了些,面上却惨笑道:“孝顺不孝顺的,又有什么打紧?大哥就他这么一根独苗,如今看起来也争气,就算厌烦了我们这些老废物,啐口唾沫,再一脚踢开,我们也不会说什么……”


  卧槽。


  林宁自然不信这老油条的鬼话,可架不住春姨听不下去,抹不开脸啊。


  眼见春姨气红了眼动了真怒,他忙又鞠躬又作揖的哄了半天,最后见方林实在不罢休,又将小痣多星拿出来暗自威胁了番,总算才让他撂下这一节去。


  方林也知道,在林宁心中,青云寨除了春姨外,他们这些长辈的地位都一般。


  因为当初在林宁最不堪的那段岁月里,只有春姨始终如一的疼爱他,没有放弃他。


  其他人……当然不能算做错。


  若不是林宁突然幡然醒悟,他们这些人做的最大的错就是优柔寡断,始终狠不下心来下狠手,一直容忍这个憋着坏的阴险坏怂。


  可谁让人家后来一朝悔悟之,如蛟蟒升天般一下就成了龙了。


  如此一来,他们当初拖拖拉拉的做派,好没行下好,恶没做下恶,反而有些尴尬了……


  不过也还好,总算当初没下狠心,把这小子当祸害给除了。


  如今不止方林,胡大山、邓雪娘、周成还有山寨里一些其他老人,都十分卖力的为林宁出力,也算是弥补当初之过。


  这才有了哪怕看不懂林宁的做派,底下埋怨不少,可是该出力的时候,都在用心做事。


  如此,也算对得起老大当家林龙的在天之灵。


  等方林拿着药膳离开后,春姨有些不满的对林宁道:“我知道你还记着当初你三叔他们对你不管不问的态度,可小宁啊,你也不想想你当初惹了多大的祸!!我是夫人身边的丫头,所以我只能向着你,可凭良心说,当初你三叔他们能一直容着你,已经是最大的爱护了。你那几年明里暗里把他们骂了个遍,说你三叔一脸的麻子,是奸臣相,忘恩负义,说你四叔赛牛头,说他儿子小山是赛鸡头,什么话难听你骂什么,说小山不是亲生的,闹的小山哭毁了要去找他亲爹……就这样,你四叔也没动你一根指头。如今你变好了,是老爷夫人在天之灵保佑,可你也不能再记旧账了,听到没有?”


  林宁呵呵笑道:“姨,我记什么旧账?我是看三叔年老气衰,所以才和他开些玩笑,帮他活活气血。”


  “放屁!”


  骂了声后,春姨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林宁轻声道:“我只是听说姨你当初为了给我讨龙血米,吃了不少排揎,所以有时候忍不住刺他们几句,并没记恨什么,我明是非,知道他们当初并没做错什么。不过既然春姨你替他们求情,我以后不气他们就是了。”


  春姨闻言,抚了抚林宁的额头,道:“你能如此懂事,我就心满意足了,当初那点事,又值当什么?再说,每次他们说归说,最后不还是都给了吗?”


  林宁嘿了声,道:“每回都给,那是因为每次都有五娘开口……算了,不提这些旧账了,扯不清。姨你休息吧,我去寻老侯爷他们说事。”


  “诶……对了,小宁,这几日要是无事的话,再带小九儿去城里逛逛。上回回来后,我就老听她念叨着城里的景象有趣。到底是孩子,当天唬了一跳,这么快就忘了……”


  ……


  思过崖。


  尽管林宁吩咐人在剑冢已经建起了一座并不寒酸的宅子,可侯家父子当前仍旧愿意在思过崖的那间山洞里落脚。


  这是当初二人最落魄也最危险时,林宁为他们提供的一处安身之地。


  将方林所说之事转告后,除了迁坟之事外,老侯爷对黑冰台抛出几个小喽啰来定罪显然没有一丝理会的兴趣,只让林宁看着办即可。


  倒是对新坟有些上心,也不用林宁带路,就飘然而去,去看新坟了。


  留下林宁与侯玉春二人,侯玉春脸色仍有些发白,随意不羁的靠在山壁上,看着林宁咬牙笑道:“你这人啊,都道你是个大善人,我看善个屁!从小到大加一起干的活,都没这十来天出的力多。”


  林宁自己骨头也是酸的,侧着身子靠在对面山壁,哼哼道:“我们想做的事,本来就不是简单了账的事。真要按部就班让车马行的人一点点往山寨搬,运到过年也运不完,说不定中途就会出现什么变故。我们是辛苦些,可有了这批粮食,一下就能将我们的力量根基扎牢了,这就叫先苦后甜。”


  侯玉春看了林宁一会儿,虚心请教道:“小宁,你说说看,怎么用这批粮食办大事?是大肆招流民,还是怎么样?”


  林宁摇头笑道:“大肆招流民就太招摇了些,三大圣地对我们的忍耐是有限的,虽然有了侯叔,但我们要以为万事皆安,可以为所欲为,那就距离死路不远了。所以,我们要化明为暗,在暗中扩充我们的实力。”


  “怎么就自寻死路了?又怎么个化明为暗?”


  林宁没有敝帚自珍,侯玉春是个极聪明的人,相比林宁,只是没有前世知道的那些千锤百炼过的历史经验,但只要林宁一说,他就能很快领会。


  方林那些人虽然绝对忠诚可靠,但他们的天赋上限决定了无法参与太多大事。


  侯玉春就不同了,此人前途无量。


  林宁轻声道:“我们被动的接收些流民,那么无论哪个圣地,都不会放在眼里,会默许我们扩充一些实力,哪怕前来投奔的流民数目不少,但这和我们主动招手流民不同,我们主动招手,意味着我们心存大志。若是没有侯叔,他们或许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但有一位圣人在,他们却是绝对容不下我们恣意的。”


  侯玉春果然聪明过人,一点就透,摸了摸鼻梁道:“还真是这么个理儿,有我爹在,再大肆招兵买马……嗯,确实。小宁你还真像我爹说的,是天生神智,和我差不多……你再说说看,怎么个化明为暗法?我心里有个底。”


  林宁竖了根中指笑骂了声后,不过很快正色道:“临淄那些世家勾连蒯家施行坚壁清野,妄图饿死困死我青云寨之时,我就知道这是天赐我山寨之良机。如今围绕在青云寨方圆三百里的城镇依旧没有恢复粮食供应,百姓们苦不堪言,但凡有能力离开者,无不抛家舍业的迁往内陆郡城。只是大多数百姓,其实是无处可去的。我们可以用粮食,从这些人手中换取土地和宅子。这些百姓失去了土地,失去了宅子,他们还会很快吃光粮食,但我们不会让他们冻死饿死,只要他们加入我们,接受到我们八大营寨轮训,就会有衣穿,有粮吃,有屋住。如此一来,就可以不动声色且兵不血刃的实质上拿下几座属于我们的城镇。大哥,以你之聪慧,自当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吧?”


  侯玉春倒吸了口凉气,瞪着眼看林宁。


  他如何能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青云寨就算敞开收流民,可地处偏远沧澜山,又能收几个?


  然而榆林城、东平城等虽不大,但加起来也拥民二三十万的城镇被偷天换日转换了主人,就意味着本来只是弹丸之地人数不过千百的山贼窝,转眼间成为了真正的一方诸侯!!


  尽管,这些城镇名义上还是齐国的,可城镇周围的田地,城里的屋宅都成了青云寨的,那么从实质上来说,这些城镇便是青云寨的了。


  只要林宁想,以青云寨的实力,翻手间就能名正言顺的占据。


  但显然,林宁不会这样做。


  因为,随着三国大战以及草原南下等一系列兵荒马乱和战火连天中,青云寨还会用这种方式,不断蚕食壮大下去。


  如此化明为暗,若果真给林宁十年光阴,上百万乃至数百万百姓经过青云寨式的训练洗礼……


  侯玉春不禁打了个激灵,双眼放光的看着林宁,大业可期!!


  ……


  第二百一十七章 录事女官

  “怎么呢?”


  林宁刚从思过崖回来,就见周妮妮带着玲珑小道姑来访。


  玲珑小道姑如今虽不似先前那样看到林宁连头也不敢抬,但依然娇羞微微。


  一双明眸极为清澈干净,好似丝毫未受这乌烟瘴气的滚滚红尘沾染分毫般。


  见林宁与她微微颔首,羞红了脸,却仍鼓起勇气还之一礼。


  “小宁,那些从广阳郡带回来的女孩子我们都检查了一遍,大部分都……”


  周妮妮说至此顿了下,林宁奇道:“大部分都还行?”


  周妮妮皱了皱鼻子,道:“大部分都有些毛病,还都是……女人的毛病。有些玲珑开了药方吃了些药好了,还有些吃不好。”


  语气有些沮丧,玲珑有些惭愧。


  林宁微笑道:“没关系,你们才刚开始行医,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错了。走,我们一起去瞧瞧。”


  玲珑小道姑又红了脸,周妮妮小声道:“小宁,有些人臭臭的,我怕你……”


  古代严禁男子进产房,原因除了有见血晦气外,最重要的,是怕男人看到那恐怖的一幕留下心底阴影,从此夫妻生隙。


  此刻周妮妮也担心,林宁看到了那些不堪入目也不堪入鼻的画面,会不会对女人产生厌弃。


  林宁却笑道:“医者父母心,那些女人大多是可怜人,没关系的。”


  二女闻言,瞬间为林宁一颗仁爱的心眼睛闪亮。


  等林宁带上了药箱,三人一起前往新寨。


  ……


  一间房舍内。


  林宁面色隐隐发白,但施针的手却没有一丝颤抖,眼神也不曾变化过,清冷平静。


  足足半个时辰后,他才将最后一根针取下,随手扯过一块粗布缝制的被褥,遮盖在病患身上,淡淡道:“近期吃清淡些,多喝温开水。”顿了顿,见女子羞愧绝望,几不欲生,又轻声道:“虽然目前还没有药能治此症,但最多月余,有一味药就能收获,对于此等症状有奇效,多半能救活。谁又愿意落入火坑中,得此等饱受苦痛之症?命运如此,怪不得你们。但如今你们到了这里,命运便就此转变,等我庖制出那味药后,你们身上的病症大半都能解去。往后,好好生活便是。”


  见屋子内十个女孩子泪眼巴巴的看着他,林宁没有再多言,将银针收好,背上药箱后,前往下一间女寝。


  除了极少数病情较严重的女孩子外,大多数女孩子都只是一些轻微的妇科炎症,不用他施针。


  倒不是说毛家的青楼卫生条件多好,而是原先患了重病的,多已经被卷出去埋了……


  因为那种病有较强的传染性,而且当下医术是难以治愈的,毛家又怎会留下那样的女孩子?


  原本担忧会被拖出去的女孩子,在听闻林宁之言后,埋首枕间,放声大哭起来。


  林宁带着周妮妮和玲珑小道姑一直忙到深夜,才将新寨里的六百多个女孩子大致看了个遍。


  经过十多日的劳作,还有晚上的诉苦大会,这些姑娘的面貌虽还谈不上脱胎换骨,但和初来时的病态已经截然不同了。


  林宁心里还是有些成就感,他问周妮妮和玲珑道:“就这些了吧?没有了的话,咱们回家吃饭。”


  两个女孩子都没什么胃口,那种花柳病对她们来说,还是有些惊悚和恶心。


  周妮妮想了想,偏着脑袋看林宁,道:“我娘那边还有十二个,今儿要不要一起看了?”


  林宁笑道:“她们都是清倌人,你们去检查检查就好,不用我去了吧?”


  周妮妮犹豫了下,没有出声,似不知该怎么说,玲珑小道姑看了看她后,用糯软的声音轻声对林宁道:“小哥哥,那十二人比这些还要麻烦些。这些女孩子大都不识字,所以容易随遇而安。那十二人通读经史子集,琴棋书画吟诗作赋皆可,所以容易得心病。雪姨脾气有些急,这些时日她们有人常以泪洗面……”


  周妮妮惭愧道:“我劝我娘了,可她不听。她以为,只要饿着那些女孩子,或者动手打两下,就能让她们听话。可是……”


  林宁闻言摇了摇头,通常而言,若不读书,女孩子受礼教熏陶压迫,服从性会强些。


  可女孩子一旦读书,尤其是读了许多书,将书读进心里,多半会心高气傲,乃至刚烈不屈。


  就林宁前世所知,譬如柳如是、李香君,都因刚烈不屈而死。


  邓雪娘想以暴烈之法强行屈服之,怕要出事。


  他道:“罢了,去看看吧,不要好事变成了坏事。”


  ……


  “苏青、徐佛,你们两个小蹄子明日再敢拿乔不出工,仔细你们两张好皮!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千金大小姐不成?今天头疼明天脑热,就没一天好时候!”


  邓雪娘满面恼火的站在梨花苑西厢房门口,叉腰大骂道。


  草莽出身的邓雪娘,半点也看不惯这群出身青楼的丫头片子“装腔拿势”,打定主意,明日哪个再敢拖工偷懒,她就要动真格儿的,好好教训一番了。


  屋里静悄悄的,连一丝回应也没有,这让邓雪娘愈发恼火。


  她打心底里还是轻视这些“窑姐儿”出身的清倌人,哪怕她们一个个国色天香,沉鱼落雁,可同为女人,邓雪娘还是看不顺眼。


  正当她下定决心,要让这群骚蹄子知道轻重时,却见周妮妮和玲珑小道姑陪着林宁进了梨花苑内。


  邓雪娘身后的几个婆子有些不自然,好像干了什么亏心事。


  可邓雪娘却理直气壮,是林宁将这十二人交到她手上,让她带着劳作的。


  如今这十二个坏透了的小蹄子轮番的偷懒,她不教训才是不对的。


  她就不信,林宁会为了这些“窑姐儿”和她置气。


  林宁自然不会,八大寨的女眷都是邓雪娘带人组织起来劳作的,颇为辛苦。


  他就算怜香惜玉,也知道内外之分,亲疏有别。


  看到邓雪娘站在廊下,林宁笑道:“上午才让三叔带了份药膳回去补补,春姨有没有打发小九儿来给雪姨你送来一份儿?这些日子大家都辛苦了。”


  邓雪娘绷紧的脸舒缓下来,看起来的确瘦了不少,头上的白头发似乎也多了些,她道:“累点也没什么,如今山寨那么多人,又收来那么多物资,外人毕竟还靠不住,我们这几个老家伙不替你多看着些,还能指望谁?只是这十二个小蹄子坏的很,干活也不好好干,就会偷奸耍滑。骂她们两句,居然还敢撂挑子,还有不吃饭的。你不吃我还求着你吃不成?”


  最后一句,是恼火的朝屋子里喊的。


  周妮妮上前劝道:“娘,这些姑娘不一样,你别喊了……”


  “放屁!”


  邓雪娘骂道:“都是女人,有什么不一样的,她们长了四瓣屁股啊?”


  周妮妮说不出话来,林宁哈哈笑道:“雪姨,你去忙你的吧,这十二人我接走了……你别瞪眼,我没说你的不是,如今山寨里急缺识字认数的,仓库里的物资都要登记造册,孙爷爷如今眼睛花的已经拿不得笔了,三叔年纪也大了,再熬下去,我怕过不完年就得喊小智回来打幡儿……”


  “胡说!”


  邓雪娘唬了一跳,喝住了林宁后,道:“行,那你就叫她们去写字儿吧,我也伺候不了她们。让她们多干点,也好锻炼锻炼身子骨,把身上那股骚气磨干净了……”


  “娘啊!你快走吧!”


  周妮妮都听不下去了,推着邓雪娘往外走。


  邓雪娘哼哼了两声,到底没再骂人,带着几个婆子匆匆离开了。


  她是真没功夫再在这耽搁下去,还要带着上千个娘们儿,晚上加班加点的给那些铁矿工们赶制衣裳。


  在邓雪娘看来,那一千多个铁矿工比这十二个骚蹄子有用多了。


  一个个干起活来和拼命似的,挖石炭的速度大增。


  而且作为第九大营,一立起来,就把其他八大营寨压下去了,其他八大营寨如何甘心?尤其是那些老秦人,真是拿出吃奶的劲头在拼命干活。


  邓雪娘身为青云寨五当家,岂有不高兴的道理?


  等邓雪娘“蹬蹬蹬”的脚步远去,以林宁的耳力,可以明显听到西厢房内几声吐气声,看来邓雪娘对这十二女子的压力不小。


  没等林宁敲门,西厢房门就打开,十二个梅兰竹菊各自仪态不同的女孩子,虽穿着布衣头簪木钗,可处于山寨间,仍各有一股风流韵出。


  林宁略略欣赏了番后,道:“既然诸位不愿意以劳作强身健体,那还是去动笔杆子吧。我娘子身边少了些能识文断数的女官,你们可前往襄助。”


  为首一眉眼如画的姑娘屈膝做福道:“公子勿怪,非我等好逸恶劳,只是……实不愿在她人粗口辱骂下劳作。”


  林宁点头道:“应该的,你们都是有骨气之人。只是,雪姨她们也并无恶意。让你们劳作,本也非为了能干出什么名堂以此牟利,只是想让你们身子强健些。不过也罢,我瞧你们气色都还好。今日与你们检查一二,若无大恙,则去我娘子身边当个录事女官吧。”


  说罢,往屋里轻轻一比:“请。”


  ……


  第二百一十八章 军机处


  直到子时,梨花苑的屋门才再度被打开。


  十二位千娇百媚的女孩子每人背个小包袱,都晕红着脸,迈着细碎花步,跟着林宁走出房来。


  周妮妮嘟着嘴,不时和玲珑小道姑交换个眼神,气氛有些微妙……


  林宁受不住,在二人脑瓜上一人赏了个瓜崩儿,笑骂道:“刚才都是你二人在做身子检查,我连碰也未碰一下,看也未看一眼,这般作态什么意思?”他真心觉得冤。


  周妮妮有些不服气:“那六百多人加起来,也没这十二个好看。”


  玲珑小道姑忍不住点头附和,不过见林宁目光瞧来,忙低下头。


  适才林宁很君子的让周妮妮和玲珑二人在里间为十二人触诊,并检查周身,出来后,二人如实的告之林宁,并无问题。


  这在林宁前世本是很寻常之事,但当下世道,让外男知道自己的身子情况,尤其是一些隐私部位的情况,还是无比尴尬和令人害羞的。


  林宁再度重复了“医者父母心”的概念后,引着她们前往了墨竹院。


  ……


  “嗯?”


  春姨正带着小九儿、宁南南在和田五娘话家常,当然,所谓话家常,也是她说十句,田五娘回一声“嗯”。


  这会儿见林宁带着这么多漂亮女孩子进来,不由皱起眉头来。


  心里猜疑,莫非这小子的狐狸尾巴终于还是露出来了?

  可这些姑娘好看归好看,但出身实在是问题,不能收进房啊!


  而林宁见春姨脸色变的有些不大好看,率先微笑开口道:“五娘近来武功提升的太快,不能再苦修了,否则根基不牢,后患无穷。所以我将山寨诸事都交给她来处置,用世俗事,磨炼磨炼咱们五娘的武道之心。可如今山寨事太多也太繁琐,只靠五娘一人处置,非得累坏不可,所以我给她找了许多识字断数的帮闲来。”


  春姨将信将疑道:“果真?”


  林宁笑道:“她们先从清点记录入库的物资开始,直接接受五娘统帅。”


  春姨没好气道:“一群娇滴滴的姑娘,还统帅,你就糊弄我吧。”


  不过好歹林宁给出了个说得过去的借口,她也不想多管许多,就要带着小九娘和宁南南回房休息,她还要让人将南边儿几个空屋子收拾出来,给新客入住。


  可小九娘和宁南南哪里肯走,非要赖在五娘房间里看热闹。


  春姨拗不过两个小家伙,只好自己先走。


  等春姨走后,十二个女孩子也纷纷暗自松了口气,然后齐齐同五娘见礼。


  田五娘先前未曾得到林宁说明,此刻也只微微颔首一应,然后看向某人,等他解释。


  林宁道:“如今山寨人口愈繁,事务也越来越多,我们山寨的行政机构还未真正建立起来,这是我下一步的任务,但可以先给娘子建一个军机处。这十二个丫头你好好用,行事出色者,往后就是你的军机处行走。出面都是代表你的颜面,和奉旨钦差一样。她们都是颇有傲气和抱负的读书姑娘,到底有没有真材实料,你慢慢检验吧。”


  田五娘微微颔首,修长的凤眸看着堂下十二人,淡淡道:“都叫什么名字?”


  见她如此气度,十二清倌人心中收起小觑之心。


  别管当前这位女大王身上有没有读书人的气质,只这份大气和威严,就远不是她们十二个弱女子能比的。


  十二清倌人没有耽搁,一个个屈膝一礼,报上了她们的芳名:


  “奴家徐佛,见过大当家。”


  “奴家苏青,见过大当家。”


  “奴家赵妃卿,见过大当家。”


  “奴家孙瑶儿,见过大当家。”


  “奴家涂宝宝,见过大当家。”


  “咯咯咯!兔宝宝……”


  “哈哈哈!哇哈哈哈!”


  林宁:“……”


  十二清倌人:“……”


  看着笑的抱在一起,前仰后合的两小丫头,涂宝宝满面羞红,笑也不是,哭也不是。


  田五娘微微皱眉,“嗯”了声后,两个小家伙立刻安静下来,只是两双眼睛分明满满的都是笑意。


  林宁干咳了声,对田五娘道:“小孩子嘛……”见田五娘不满的看来,忙又转变立场,对二小正色道:“就算是小孩子,也不能不讲礼貌。快给人家道歉,以人名取乐,实在不该。”


  小九娘和宁南南对这种墙头草“深恶痛绝”,面色沉重的给涂宝宝道歉。


  涂宝宝见此哪里还会和两个孩子计较,也就就此揭过了。


  然而经此一闹,却让林宁夫妇以及整个青云寨的形象,在十二女孩子心中一下丰富生动了许多。


  往日里她们十二人被邓雪娘拘着,走马观花似的看完八大营寨,她们只看到了白日里热火朝天的劳作场景,和夜晚让她们心头震撼的诉苦大会。


  但这些事距离她们太过遥远,她们无法从这样的事情中,看出她们未来的处境。


  也无法看出,这个山寨的主人是什么样的。


  而眼下的事虽然很不起眼,却让她们心里有了一个大概的印象。


  女强男受……哦不,是女强男弱?

  这让她们颇感新奇之余,也放下了担心,不用被强迫做压寨夫人。


  当然,也不是没有一点点惋惜。


  惋惜能写出“十年生死两茫茫”的男子,居然是个赘婿……


  但是,他对她的娘子,爱的这样深吗?


  一瞬间,十二女子心思百转。


  中断的自我介绍又继续了:

  “奴家楚君婉……”


  “奴家宋无邪……”


  “奴家向小小……”


  ……


  十二清倌人依次介绍罢,就听田五娘淡淡道:“以后不必自言为奴,青云寨没有奴婢。”


  十二清倌人闻言面面相觑,眼神古怪。


  奴家,本是女子自称,难道这位大当家的不懂么?

  林宁干咳了声,道:“大当家的当然知道奴家是什么意思,但一个奴字,本就带有贬义。女人为何为奴?只有心中自贱者方为奴,你们看看大当家,武圣之下,剑法天下第一,纵是天下闻名的姜太虚,也自认逊色一筹。天下谁当得起她自称一声‘奴家’?”


  十二清倌人闻言大受震动,本就都是心比天高之辈,自诩巾帼不让须眉,此刻眼见一女子如此英雄了得,岂有不艳羡之理?


  不过林宁看起来似乎也很享受,田五娘耳际边缘悄悄浮起一抹红晕,不动声色的白了某人一眼。


  她其实也喊过奴家的,当然是被迫的。


  而某个恶人,每每连哄带骗的让她连声自称奴家求饶时,反而会愈发禽兽……


  垂下眼帘,将某些404内容清出脑中后,田五娘对十二女子道:“我并不了解你们,也不知你们是否能担得起重任。不过,既然小宁信任你们,我便与你们一个机会。小宁常说:天下女子,红颜薄命者多。又或多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殊为可怜。若其中有才者,他愿助其改天换命……言语至此,究竟何去何从,你们自己斟酌把握罢。”


  见田五娘不愿多言,林宁便对十二女孩子道:“你们都是极聪明的人,又读了那么多书,自己想想日后到底该怎么做,怎么活。还是那句话,若是依旧想要过从前那种生活的,你们只管下山离去,不会有人阻拦的。但若想过能够自主自己命运的日子,好好跟紧大当家,是你们唯一的希望。”


  说罢,对小九娘和宁南南道:“带姐姐们去休息吧,不许淘气。”


  二小领着思绪颇重的十二人出去后,林宁呵呵对看着他的田五娘呵呵笑道:“我真没别的想法,有你和妮妮还有鸿儿就足够了。”


  对这种想法,田五娘自然不会信,但也看出这一次林宁确实没有“包藏祸心”,她奇道:“怎会突然想给我找些帮闲?”


  林宁摇头道:“还真不只是帮闲,我一直寻思着,要将山寨正规化。靠几个当家人事必亲躬,累死也做不完那么多事。但事情要一步步来,如今山寨里除了侯玉春外,也没甚大人才。所以,我先帮你建一套秘书班子。毛家虽然只够上了一个上下品高门,表面上又是以铁传家,但实际上,毛家几辈子都是靠女人来传家。所以,他们花费了极大的代价从临淄乃至从楚国请来高人,培养这十二清倌人读书识字,琴棋书画,甚至培养她们了解为政之道,以便日后和贵人们有话可说。所以,这十二个本就十分聪慧的女孩子,培养了这么些年来,并不比一个状元郎差多少。有她们辅助娘子你,那么山寨里的大部分事,娘子都能游刃有余。”


  田五娘闻言,沉吟了稍许,忽然道:“小宁,你这是为你自己建的军机处吧?”如今山寨的大事便多由林宁负责,日后的大事只会愈发复杂,田五娘自忖还无法掌控,还不是都要由林宁来处断?这军机处分明就是为他自己服务的。


  林宁原本献媚的神情一滞,随即叫天屈道:“娘子,相公我冤枉啊……嘿,哈哈哈……”


  田五娘没好气的瞪了眼话没说完,自己就忍不住笑开了的林宁,可见他又委屈无辜,又一脸酸爽的表情,也忍不住弯起了嘴角,轻轻嗔了句:“你呀……”


  见她如此柔婉,林宁欺身上前,揽住她的纤腰,轻声笑道:“我真没那么贪心,世上女子千千万,又有哪一个比得上娘子你?我们是真的缺少人才,尤其是读书人。而且,还必须是背景干净信得过的读书人。”


  田五娘螓首靠在林宁怀中,道:“这些姑娘,信得过?”


  林宁呵呵笑道:“无所谓信得过信不过,她们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只会帮助处理一些琐碎繁杂但又不得不去做的琐事。日久见人心,等时日长了,再看看是不是值得信任。娘子,夜了,咱们歇下吧。”


  看着林宁炙热的眼神,田五娘俏脸微霞,轻轻应了声:“嗯。”


  ……


  第二百一十九章 归来

  “小郎君!!”


  翌日清晨一大早,惊闻“噩耗”的皇鸿儿就跑到了墨竹院来,进入东厢房后,声泪俱下的控诉起某人的薄情来:“我回来后那样累,却也连眼都舍不得合上,连夜替你审那些木行旗的人,甄别出祁任掺的沙子。可你倒好,一下收了十二个美人进屋子……”


  那幽幽怯怯,如怨如泣的声音,当真令人又酥又鸡动……


  林宁皱起眉头,正色道:“你胡说什么?那都是五娘的人,她收到身边当女官跑腿打杂的,和我什么相干?”


  皇鸿儿闻言一怔,狐疑的看向林宁,对此言九成九的不信,又看向坐在梳妆台前,由林宁梳头发的田五娘,眼睛转了转,扭着腰肢细步上前,一股香风扑进林宁怀中然后后臀一挺,将他挤开,服侍田五娘梳起头来,笑着说道:“好姐姐,有什么跑腿打杂的活儿,你寻妹妹不就成了?还找劳什子女官?不是我不相信小郎君,可是把鱼放在猫儿的嘴边……哪有不偷腥的猫儿啊?”


  田五娘见她恭敬,难得温言道:“你不在客栈好好等着今晚出阁,跑来胡闹什么?那十二个丫头,虽个个才貌双全,可那样的出身……我不是说她们卑贱,只是她们的所学,甚至一言一行一个眼神,都是为了伺候男人而学的。小宁不会喜欢这种做作出来的人,等什么时候她们磨干净了学过的那些,你再防着她们也不迟。”


  皇鸿儿闻言,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然后忽地红了脸,害羞道:“今晚就出阁吗?”


  星星点点的美眸悄悄打量了林宁一眼……


  不过看到林宁脸上“忧国忧民”的神色,不由气的咬牙。


  田五娘站起来转过身,目光在林宁脸上顿了顿,眼中也闪过一抹好笑又好气的眸光,而后同皇鸿儿道:“进了林家门,就要安心做林家媳妇。家里没那么些规矩,你看妮妮,进了门也可以做她想做的事,但你也牢记一点,既成林家人,便要事事为林家着想,为小宁着想。若犯了此条,我不容你。”顿了顿,见皇鸿儿乖巧称是,面上浮起一抹浅笑,声音转柔和,继续道:“这些话本是该你敬茶时才说的,只是大好日子不愿扫你喜庆,现在说了,后面就不说了。去吧,回去等着吧。”


  皇鸿儿感激不尽的同田五娘行礼后,又望了某个还在“忧国忧民”的人一眼,悄悄的在他脚上踩了下才喜滋滋的离开。


  只要嫁给了林宁,《九劫不灭天功》的修练就再无阻碍,成圣之路自此平坦。


  当然,她愿意嫁给林宁,肯定不只是为了这一点。


  青云寨就像是个迷宫,在这里生活的越久,就越无法走出去。


  对于自十来岁起就漂泊江湖饱尝世间孤冷的皇鸿儿来说,青云寨浓郁的家的气氛,是她实在无法割舍的。


  而林宁和田五娘这样一双当世再难寻出第二对的贤伉俪,又有资格让她屈身于下,不会感到丝毫委屈。


  再者正如田五娘方才所言,在林家虽名为妾,可看看周妮妮就知道了,生活做事哪有一丝委屈?

  所以,皇鸿儿认定,此处便为归宿。


  ……


  聚义堂。


  十二女官第一次露面,一个个女扮男装,出现在田五娘主座周边两列而站,倒是气势不俗。


  不过方林、胡大山、周成、邓雪娘等人进来看到这一幕后,纷纷皱起眉头来,连侯玉春、法克大师都有些不解。


  这里,岂是儿戏的地方?


  与田五娘简略见过礼后,方林看着林宁沉声道:“不用问我也知道,又是你的做派。聚义堂是商议山寨大事的地方,小宁你这一堂戏又唱的是什么?”


  林宁摆手道:“她们不会一直出现在这,今儿过来就是让三叔你们认认人。徐佛、苏青她们十二人,日后就是五娘身边的录事女官。五娘也就近来得闲,可以听山寨里的每一件事,但过了这一段,她是要冲击宗师巅峰,乃至武圣的境界。


  我们现在之所以能安下心来一心谋求壮大发展,而不虞三大圣地对咱们进行斩首,是因为有侯叔在。可我们不可能永远依旧侯叔一人,他老人家也有自己的事,我们不能当累赘。


  况且三大圣地果真联起手来,侯叔就太难了些,所以,五娘不会放松对武道的追求。


  但她毕竟是咱们山寨的大当家,山寨的大事小事她要做到心里有数。


  所以这十二个女官便是在她闭关或者参悟武道时,替她得知山寨之事,并记录在案以备垂询之人,当然,若五娘有大王令下,也可派她们十二人前往传达。”


  众人总算明白了这十二人的意义,就是三大皇朝宫中秉笔太监的地位嘛。


  有时候,还可以化身传旨太监,有时候,还可以化身监军……


  地位不低啊。


  不过侯玉春明显比其他人反应快的多,已经悄悄的开始对林宁挤眉弄眼了。


  狗屁的替大当家拾漏补缺,录事传旨,这一套班子分明是为他林宁自己建的。


  老大到底是老大,会玩儿。


  看着这十二个国色天香更难得气质不俗的女孩子,侯玉春有些艳羡起来。


  他原本就是咸阳城内最有名的浪荡公子,虽然痴情专一,莫菲的地位牢不可动,但这和他走马观花并不矛盾。


  以他的丰富经验和见识,都认为这十二姑娘颇为难得,可见这十二清倌人之不俗。


  只可惜,他现在是林宁的大哥,怎么好意思动这些女孩子的心思?

  在侯玉春一旁的法克大师,看起来佛法同样不怎么高明,一双眼睛也不时的瞄瞄这个,瞅瞅那个,似乎很想与人传授些佛法,讲讲开光的道理。


  当然,他也只敢想想而已。


  除了这十二人身份不同外,就算在外面,碰到别的师太,他也只是有贼心没贼胆。


  毕竟妙秋师太刚怀上了他的二胎,可不敢让师太生气。


  二人正胡思乱想之际,上面林宁已经将十二个女官分成了吏、户、兵、礼、刑、工六组。


  每组二人,一天十二时辰,总会有人待命。


  随着林宁的细化,方林等人终于渐渐咂摸出味道来,以前聚义堂的那一套,看来已经不入林宁的法眼了。


  他要将山寨的权力明确划分,而不像从前那样,每个大当家都可以对山寨里的任何事指手画脚,令出多门。


  可将青云寨的事务细化成六类,他们这些老家伙,除了吏和兵,也就是打仗的和管官帽子的,其他四组又能熟悉几分?

  就是打仗,从前也不过指挥二百人的队伍出外劫掠,和千军万马完全是两回事。


  而官帽子……林宁自有他那一套办法,也容不得别人置喙。


  搞了半天,这是要夺他们的权啊……


  见方林等人脸色有些难看,林宁温言道:“三叔,你们可别多心。从前山寨里就那么几百人,就那么点小事,不用分那么清楚,谁来管都是管。可眼下咱们都五六千人了,很快这个数字翻十倍都不止。再像从前那样,且不说效率高不高,你们几个老人家用不了三年就得累个半死。看看最近才几天,你和四叔、雪姨、八叔都累的脱了形了。所以我这不是剥夺你们的权力,是要寻些人替你们分担些杂务。”


  方林几人沉默了片刻后,终究有些艰难的开口,道:“你打算让谁来替代我们?”


  林宁再度保证:“真不是找人替代你们,你们仍就管你们的,没你们几个长辈给我和五娘看着,我们晚上都睡不安稳……就是让侯大哥,还有法克大师和燕伯来分管一些事。另外流民中的一些人才和可用之人,也要渐渐让他们担起重任来。比如工部,燕伯手下的土工人才还有新来的木工大匠都要重用起来,否则,只靠三叔你们几人,就是累死也管不过来啊。”


  方林却明白,话虽这样说,可真要细化了权力,他们原先可以随意指派,不用担心下错命令的事,再不会有了。


  就比如林宁说的土工和木工,他们不懂,就不能乱插手了,否则闹出笑话来,他们的老脸还要不要了?

  不过……


  方林语重心长道:“小宁啊,今日我这张老脸也豁出去了,跟你说件事,就是我上回说的,你不能忘了你那些一起长大的弟兄们哪!小智、小山、小石、李轩还有阿牛他们,他们是你的手足兄弟,如今在草原上吹白毛雪,我们老了,帮不动你了,可他们还能帮你。”


  林宁正要开口安抚,只要能平稳过度权力交接,付出些代价也是值得的。


  毕竟方智等人的确小有才华,也值得信任。


  然而就在此时,却见胡小山满头大汗的狂跑进来。


  见此,众人不由色变,以为发生了什么捅破天的大事。


  胡大山厉声喝道:“混帐畜生,这里是什么地方,你胡乱冲撞什么?”


  胡小山唬了一跳,忙结结巴巴解释起来:“爹……大当家的,小……小宁,不是,三伯……”见众人纷纷皱起眉头来,胡大山更是已经撸起袖子来,胡小山忙加速道:“小智他们回来了,就在山门口。”


  方林闻言奇道:“怎么不进门?”


  胡小山尴尬的笑了笑,道:“小智哥领了个草原嫂子回来,正跪门口呢……”


  方林:“……”


  林宁眼睛微微一眯,哈哈笑道:“三叔,走走走,快去看看小智哥。正好我晚上要娶亲,小智哥回来的正是时候啊。”


  话音刚落,聚义堂外响起了一串草原胡音:“额格其,额格其,我来看你来啦!”


  ……


  ps:每次上推都是喷子爆发之时,但是这些喷子也让人无语,你就不知道,从作家后台点开你的头像,能看出你阅文作者的身份吗?十个喷子里九个都是作者,哭笑不得。


  第二百二十章 忧心

  随着一个蹦蹦跳跳的身影闯进聚义堂,今日之早会彻底开不下去了。


  宝勒尔身为北苍圣萨满的爱女,别说她想进聚义堂,她就是想进齐国、楚国和秦国的皇宫,也不算什么难事。


  没有人会为了一个丫头片子,去得罪一个武圣。


  不是得罪不起,只是没有必要。


  林宁同侯玉春、法克和燕仲简单介绍了宝勒尔的身份,三人都有些无语的看着这位叽里咕噜说个不停的北苍女孩,又有些无奈的看向林宁。


  一个小小的山寨,招惹那么多惹不起的武圣做什么?

  当今天下总共五位武圣,其子女或嫡系继承人或多或少都和青云寨产生了联系。


  侯玉春自不必说,还有姜太虚、东方伊人以及打上门的江东小霸王项平。


  没想到,如今又来一个忽查尔的女儿……


  其他人倒也罢了,只觉得新鲜有趣,也认为自己投奔的人物确实了得。


  唯有方林,脸色阴沉的和黑铁锅似的。


  当下世道,讲究娶妻娶贤。


  若是娶妻不贤,不仅有辱门楣,还会让家宅不得安宁。


  很显然,这位草原贵女和方家门不当户不对,方林自认为高攀不起。


  这娶进门儿来不是儿媳妇,而是个祖宗。


  若是青云寨没有侯家父子,到了危在旦夕时,莫说娶忽查尔他女儿,就是让方智娶忽查尔他老娘,方林咬牙也认了。


  可现在青云寨有武圣坐镇,没到牺牲方家的时候,那对这门亲事,方林自是一万个不同意!

  当然,他还不至于对人家姑娘使脸色,想起山门前的逆子,方林冷哼一声,抬脚迈步出去。


  宝勒尔虽然刁蛮任性些,却不是傻子,虽然一直在同田五娘叙旧,可也一直留意着“公公”方林的动静。


  初进门时就见他脸色阴沉,心里便有些难过,这会儿再见其摔手而去,心里顿时拔凉,很有些委屈的对田五娘唤了声:“额格其……”


  田五娘拍了拍她的胳膊,道:“时日还长,不当紧。”又问道:“小智呢?”


  宝勒尔闻言愈发郁闷,道:“他跪在山门前,本来还要拉着我跪,我怎么可能跪在那……”


  田五娘闻言微微摇头,心中一叹。


  以宝勒尔的身份,今日若果真和方智跪在山门前,纵是方林心里有千万般不愿意,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


  可方智跪在外面,她却一个人跑进来,方林心中怕只会更加不满。


  这种事,纵是田五娘剑法超神,也无能为力。


  只能与众人一道,前往山门前。


  ……


  “爹……”


  “你别叫我爹,我没你这种畜生儿子!”


  待林宁、田五娘一行人赶到山门前时,就看到方智右脸红肿的跪在地上,满面无奈的向方林求情。


  可方林却粗暴的像一名暴君一般,赤着双眼厉声呵斥。


  见此,宝勒尔登时大怒,就要上前帮忙,却被田五娘拦下。


  这会儿上前,不是往死里逼方智吗?


  只是到底该如何解局,田五娘一时也拿不准主意。


  便拿凤眸看向了林宁……


  林宁本来看的津津有味,不过见田五娘看来,还是干咳了声,出言打断了方林的怒骂,问道:“小智哥,你们怎么这会儿就回来了?我不是让你走完草原各部吗?”


  方智总算没有辜负他名字中的智字,借着台阶忙往下爬,大声道:“小宁,我这次拼命赶回来,就是为了告诉山寨,北苍王庭南下了,三日前,他们就下了攻打上谷郡的命令,宝勒尔还偷听到,上谷郡有他们的内应,这会儿上谷郡怕已经破了!”


  林宁惊呼一声:“果真?”


  然后大声道:“快,情况紧急,到里面议事。”


  其他人差点就被林宁浮夸的表演骗过,好在方林慧眼识人,气个半死道:“胡虏禽兽南下,不是早就知晓的事吗?还议个屁!商议一番,那些禽兽就能回去?”


  “混蛋!!”


  此次跟随方智、周成、曾牛等人回来的,除了宝勒尔外,还有整整八百名北苍胡族骑士。


  其中近卫保护宝勒尔周全的人中,就有人通中原雅言,此刻听闻方林破口大骂北苍胡族为禽兽,顿时大怒,厉声骂道:“该死的老头,猪狗一样下贱的南蛮,你敢骂……啊!”


  话没说完,就惨叫一声摔倒在地。


  他这一倒地,周边的北苍胡虏登时炸锅了,一个个抽刀拔剑的想要冲上前去杀动手的林宁。


  “混蛋!通通给我住手!”


  宝勒尔见状大怒喝止,她虽然也很讨厌方林,更生气他那样骂草原人,可早已将自己当作方家媳妇的她,怎么能让手下人坏她大事。


  宝勒尔冲上前,举起马鞭一阵乱抽乱打。


  她的身份在北苍比王庭公主都要高贵,被她抽打在脸上,那些北苍高手也只能低头任打任骂。


  直到她打的自己累了,打不动为止。


  这时田五娘微微皱眉道:“宝勒尔暂且住苍松院,她手下的部曲安顿在新寨。三叔,有事回家慢慢说。”


  方林“唉”的一叹,看也不看方智就折返回方家清溪院了。


  方智见状,忙起身跟上前去,却听宝勒尔委屈的唤了声,他回过头顾不得旁人看笑话,挤眉弄眼的使眼色。


  然后给田五娘大大作了个揖,见某人呵呵直乐的看笑话,登时气的肝疼,狠狠瞪了眼。


  虽有心再不搭理此等无良之人,不过到底还是大局为重,临走时给周石扬了扬下巴,最后匆匆离去。


  周石上前道:“小宁,这次我们回来还带回了两千匹骏马,是……咳咳,是小智他娘们带来的嫁妆。现在就在一线天外面的草场上,那里背着山,雪没积下来,还能放牧,所以就暂时留在那了。其实数目远不止这些,只是小智回来的急,只带了这么些回来。”


  林宁闻言大喜,虽然心里很不喜欢这个刁蛮任性的胡族丫头,这会儿还是冲她竖起了个大拇指,赞道:“财神女,做的好!”


  众人哄笑,宝勒尔虽然听不懂中原话,可也看出林宁没说好话,凶狠狠的冲他比划了下马鞭。


  林宁的目光又落在了宝勒尔那八百扈从上,眼神玩味。


  要知道,先前整个青云寨加起来都没八百人。


  这是要干嘛?

  不过……


  宝勒尔和她身后的蔑儿乞老虔婆大概都没想到,今日之青云寨,早已非前日之青云寨。


  她们派来压场子的八百精锐胡骑,如今对青云寨来说,不够七大宗师一盏茶的功夫屠干净的。


  但是,林宁显然不会这样浪费。


  随着麾下人口的不断增长,步兵兵员不再缺少,可是在当下世代,唯有骑兵才算得上是冷兵器之王。


  然而青云寨却缺少能够扩大这一兵种的根基。


  没有战马只是一方面,关键是没有马术教头和骑射教头。


  青云寨从前也有一百多匹马,用来在草原上劫掠,可这些人充其量也只能说是会骑马。


  和真正的马背作战,马背骑射来说,完全是两回事。


  原本一直就在思量从何处弄些马术教头,还想着方智等人在草原上历练上几年,回来再成立青云寨的骑兵。


  嘿,没想到,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跟着宝勒尔一起来到青云寨的一些胡族高手,这会儿看着面前这位中原少年用笑眯眯的目光打量着他们,犹如草原上的头狼在打觑猎物,不由一个个心头紧张。


  方才出言斥骂方林者就是他们这群人中的第一高手赤那,可赤那在这位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少年手里,连一回合都没撑住,何其恐怖!

  所以这会儿尽管被人看的不自在,如同看羔羊一般,这些人也是敢怒不敢言,只能纷纷低下头。


  林宁见此,呵呵一笑,对回来后看到山寨大变样的曾牛、李轩、周石等人道:“刚才三叔、四叔他们还提到你们,说你们几个再不回来,屎都吃不到热的了,得,你们就回来了,恭喜你们。”


  曾牛:“……”


  李轩:“……”


  周石:“……”


  这个可恶的人还是没变!


  曾牛瓮声瓮气道:“小宁,你是不是还记我的仇?要不你再打我一顿吧,只求你以后别说那么恶心的话了。”


  李轩和周石也恶狠狠的瞪了林宁一眼,却听林宁高处不胜寒道:“懒得打了,如今也不知怎么,就成宗师了,再打你们这些弱鸡……没意思。”


  “好了!”


  田五娘制止了林宁对李轩、曾牛等人的身心打击,又好笑又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后,对李轩等人道:“你们先各自回家吧,休息一下,晚上小宁娶亲设宴,正好为你们接风洗尘。”


  看着李轩等人顺着田五娘的目光看了眼美眸幽幽怯怯绝色妖娆的皇鸿儿,瞬间从身心打击上升到了灵魂打击,几生无可恋的模样,林宁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安排了侯玉春亲自带着那八百草原胡骑前往新寨,其他人一一散去后,他的目光却眺望向了上谷方向。


  虽然明知道担忧也没用,天塌下来有个儿高的顶着,且他已经告诉了姜太虚,姜太虚也专门回去告诉了夫子,夫子必然有对策,但是……


  越是对所谓圣人的了解,林宁越摸不准夫子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轻轻一叹,林宁前往了后山思过崖,去寻侯万千。


  武圣之间可以遥相感应,他想问问侯万千,感应到夫子了没有。


  若是夫子不出动,那上谷郡十之七八要保不住了……


  ……


  第二百二十一章 不安

  自剑冢归来,林宁眉头不展。


  田五娘知其担忧上谷之事,与宝勒尔用胡语低言了两句后,宝勒尔虽噘嘴不喜,还是由褚大娘引着去了苍松院歇息。


  待其离去后,田五娘问林宁道:“怎么呢?”


  林宁无奈道:“听说武圣之间虽隔千里亦可遥相感应,所以我方才去剑冢,想问问老侯爷感应到夫子的浩然正气到上谷了没有。谁知道剑冢此刻根本没法靠近,剑气逼人。我在外面喊了两声也没反应,才想起早起侯玉春跟我说过,今天他爹要迁移他娘的坟墓,只能回来……”


  田五娘温声劝道:“你要相信夫子,齐国是他的圣道之基,不会视而不见的。”


  林宁闻言,干笑了声,点头道:“娘子说的是,是我太自大了。”


  田五娘摇头道:“你是因为太担忧百姓,担心他们再如千年前北苍入侵时,被肆意杀戮蹂罹,惨不忍睹的事发生。”


  林宁沉默不言,后世在点娘小说界里,有“穿清不造反,菊花套电钻”的说法。


  不是那些人太中二太愤青,只是但凡翻阅过一些资料记录之人,都难以用“和谐”二字来平息自己血脉里来自民族大义的慨然愤怒。


  太惨,太惨!

  这便是此刻林宁心神不宁的原因。


  不是他太圣人,而是任何一个炎黄子孙,都无法忍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惨剧发生在眼前的耻辱,偏偏他只是个才刚刚起步的菜鸟山贼。


  无能为力……


  “小宁,要不我去上谷郡附近看看?”


  田五娘见林宁沉默不言,感受其心中焦灼,便开口说道。


  林宁闻言,轻轻呼出一口气,摇头笑道:“不必了,这世上有太多让人无能为力的事,又岂能让娘子身陷险境?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若果真有惨剧发生,必报此仇罢。娘子,其实我远没有舍己为人之德。若因为我的圣父之心,累得娘子遭遇武圣之难,则百死难赎此心。”


  “呵,圣父之心……”


  田五娘见林宁果真释怀了,抿嘴轻笑了声。


  林宁看着她绝代之颜美的不可方物,轻轻揽她入怀,二人静谧无言,享受此刻安宁。


  ……


  上谷城内。


  “杀啊!!!”


  祁家父子目眦欲裂的看着无穷无尽的胡骑从内贼打开的城门中突击而入,面色疯狂咆哮。


  上谷城不止是朱涂为官之所在,更是祁任这数十年来积累的基业所在。


  岂能轻易舍弃?


  所以尽管明知道大势将去,可是上谷城毕竟是祁任率领木行旗经营了数十年的所在之处,城中巷道内有无数机关陷阱密布。


  给予了胡虏大量杀伤。


  然而,胡虏实在太多了。


  更可恨者,在发现上谷城内大街小巷都有机关陷阱被启动后,北苍胡虏们竟然驱赶妇孺趟城,使得无数手无寸铁的无辜妇孺,惨死在陷阱和机关之下。


  见此情景,祁家父子自知回天乏术,只能带领木行旗,从密道中匆匆逃离。


  上谷郡陷落。


  但北苍可汗金帐和圣萨满行营并未直接进城,而是由蒯家孔老之子孔明,引领着前往了蒯家田庄。


  那里,有蒯家许诺的三十万斛粮食的投名状。


  只是……


  看着空无一人的田庄和空空如也的粮仓,孔明额头上的冷汗如瀑布一般往下流。


  “怎么可能?”


  他北上草原之前,亲自来巡视过一遍粮仓,那时还是满满当当,这才几天功夫?

  三十万斛粮食,就算让人敞开了运,这会儿也应该没运完啊!

  面对忽查尔苍狼一般漠然的眼神,孔明身子微微颤栗,将事情说了一遍后,咬牙道:“还请圣萨满相助,在上谷城内寻几个官府之人。我就不信,这么多粮食,能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搬空,一定有知情之人!竟然有人偷到了我蒯家头上,此事,蒯家一定给大汗和圣萨满一个交代!”


  忽查尔如同高居云端的苍狼神一般,俯视着孔明,心中有淡淡的怒火升腾。


  三十万北苍大军,有没有这三十万斛粮食,是截然不同的处境。


  若有这些粮食,便有足够的底气和时间,来彻底覆灭齐国朝食。


  若没有……


  不仅时间上大为急促,连危险性也大大提高。


  被忽查尔看的心中发寒,孔明咬牙道:“圣萨满放心,就算没有这三十万斛,蒯家也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为大汗和圣萨满筹措军粮。而且大军一路东进,打破沿途城池,皆可抢夺粮食,以做军资!不过,小人斗胆,还请萨满先寻一城内官员,问清这三十万斛粮食到底去了哪里。若能寻回,岂非幸事?”


  忽查尔收回目光,与身旁一人微微颔首,那人便如鬼魅一般消失无踪。


  忽查尔再度看向孔明,淡淡道:“告诉蒯家家主,既然在金帐前许下了三十万斛粮食的诺言,就不许少一颗。否则,本圣不介意亲自前往魏城去取。”


  说罢,不理面色大变的孔明,奉起金帐,一起前往了上谷城。


  ……


  申时二刻,当整座上谷雄城都落入北苍手中,三十万胡骑遍布城内时,随着汗王金帐缓缓出现在城中,无数胡骑疯狂欢呼起来。


  只是金帐内,气氛却有些诡异。


  图门汗不可思议道:“居然是小神医他们取走了那三十万斛粮食?他们怎么知道这里有蒯家准备献给朕的三十万斛军粮?”


  言至此,图门汗竟忍不住笑出声来。


  在他看来,这或许是个误会……


  圣萨满忽查尔苍狼一般的眼眸却不见丝毫情感波动,他对身旁一道黑纱遮面的人道:“去一趟青云寨,告诉田五娘和林宁,将粮食送回来。”


  图门汗见忽查尔似乎动了真怒,忙补充一句,道:“给他们说,这些粮食朕有大用,给不得他们。他们若想要富贵,待萨满平定了齐国后,自有他们的富贵,不必急于一时。”


  那黑纱蒙面之人欠了欠身后,再度消失无踪。


  “萨满缘何闷闷不乐?”


  待金帐内只余君臣二人后,图门汗奇怪问道。


  在他看来,既然已经攻破了上谷城,那么再往下几乎就是一马平川。


  齐国纵然将青州和南边楚江边的大军调回来,也难挡北苍三十万铁骑大军。


  大势已定。


  可相识相知二十年的图门汗,却看得出忽查尔毫无喜色可言。


  忽查尔对图门汗还是有起码的尊敬的,他沉默稍许后,缓缓开口道:“我竟然感应不到,夫子的浩然正气了。他,似乎消失不见了。”


  图门汗闻言惊呼一声:“怎么可能?!”


  忽查尔没有说话,缓缓摇了摇头后,道:“不等青云寨那边的消息了,要下令大军尽快东行,覆灭齐朝。”


  ……


  青云寨,清溪院。


  方家父子二人并未像外人想象的那样,一个雷霆暴怒,一个被打的遍体鳞伤。


  书房内,方林脸色阴沉,问跪在当地的方智道:“你二人到了哪一步?”


  方智闻言,脸上的小麻子都红了起来,讷讷说不出话来。


  见此,方林岂有不明白之理?


  他长长叹息一声,问道:“忽查尔那边怎么说?”


  方智轻声道:“没说过什么。”


  方林闻言皱眉道:“可曾召见过你?”


  方智摇了摇头,又忙道:“不过蔑儿乞老可敦还有胡宁阏氏召见过我,说了些让我好生对待宝勒尔的话。”


  方林心头微微放下心来,不过随即皱眉道:“谁让你们带那么多胡骑回来的?”


  方智答道:“是蔑儿乞老可敦,算是宝勒尔嫁妆的一部分,不过蔑儿乞老可敦警告过赤那,一定要尊重大当家的,若敢有忤逆之处,绝不轻饶。”


  方林闻言,哼了声。


  林宁能想到的事,他也想到了。


  原先山寨只有六百余人,宝勒尔却带回来八百扈从,这山寨到底听谁的?

  再者……


  北苍胡虏已经开始南下,青云寨却忽然收了那么多胡骑,这天下人该如何看青云寨?

  岂不成了汉奸?


  方林拿此事厉声问方智,方智闻言瞠目结舌,他虽也算聪慧,可哪里能想得了那么远?


  一时间汗流浃背,面色惨白。


  好在,方林到底只有此一子,心里到底还是疼爱居多。


  再加上宝勒尔有个武圣老子,退货是绝无可能之事,方才在外面那般严厉,也是给山寨人看的,对外有个交代。


  此刻见方智唬成这般,方林哼了声,道:“若非小宁先前得知此事后,第一时间告诉了姜太虚,让他回稷下学宫转告夫子,青云寨这回非被你这畜生害死不可。人家都说红颜祸水,你这找的……”


  话没说完,自己打住了。


  再怎样说,作为公公的,也不该评论儿媳妇的相貌。


  然而方智闻言后却目瞪口呆,北苍南下这样绝密之事,竟然……竟然事前就被林宁知道了,还告诉了稷下学宫?!


  怎……怎么可能?


  见儿子这般模样,方林轻轻一叹,道:“当初让你们去草原,原本是为了好生磨砺你们一番,以后好承担重任。现在看来,反倒得不偿失。你们走后,山寨发生了许多惊天动地之事,错过了这些,实在可惜。”


  说着,方林将方智等人离开后青云寨发生的事一一说了遍,这一说,就是两个时辰。


  听完后,方智整个人都晕乎了起来,恍若做梦。


  原本荒唐中与宝勒尔结合事不可挽回后,他心里其实未免没有一丝自得,毕竟宝勒尔是北苍圣萨满之女。


  有这层背景在,他的身份也将大大不同,应该能将青云寨第一软饭王林某人比下去。


  但听完其父之言,方智才知道这种想法有多可笑……


  青云寨居然也有了一尊武圣,且和林宁关系莫逆。


  更令人震惊的是,大当家的武功竟然一日千里,武圣之下已经难逢敌手!

  另外,林宁甚至还要纳一个高品宗师为妾!!


  在软饭王的这条路上,林宁已经彻底将所有人落下十万八千里了。


  更不用说,才短短几个月的光景,林宁麾下已经拥有了超过五千人马,聚集七大宗师……


  原本还想回山竞争第二号人物的方智不禁自问:


  如今的青云寨,还有他立足之地吗?

  ……


  第二百二十二章 大丑逼


  黄昏时分。


  八抬大轿由青云寨出发,一路上吹拉弹唱好不热闹的赶赴龙门客栈。


  林宁骑在一匹雪白无暇的高头大马上,身后方智、胡小山、曾牛、李轩等才从草原回来的年轻一代,被各自家长轰赶着前来抬轿。


  除此之外,迎亲队伍后面还跟着小九娘和宁南南等一众小孩,嘻嘻哈哈好不欢快。


  一路上不时有流民营下值的百姓在路边跪下磕头,恭祝林宁早生贵子,百年好合。


  各式各样的传家宝,或值钱或不值钱,被堆在路边。


  看到这熟悉的一幕,自有人立刻上前将东西奉还,还得再贴一份糖果小礼包,推来让去间闹腾但让人感动。


  因为上回娶周妮妮时已经经过一遭,所以山寨老人们都习惯了。


  可对方智等人来说,看到某人如此受人爱戴,简直颠覆了他们的三观和逻辑。


  一切好似梦幻一般。


  再看看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林宁,喜气洋洋的去纳妾,一个个心里泛酸。


  这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就那么大呢?

  林宁似有所感,回头看着一起长大的一班伙伴们,挤了挤眼,哈哈一笑。


  ……


  龙门客栈,二楼西厢。


  丫鬟君儿带着几个妇人在为皇鸿儿梳妆,本就生的妩媚怜人,此刻着了嫁妆,更是美若惊鸿。


  外面已经遥遥传来吹吹打打的器乐声来,君儿颇有些动情的看着皇鸿儿,道:“小姐啊,往后你就有家了,再不用年年漂泊不定,年节时连个亲人也没有……”


  皇鸿儿看着与自己一般长大的丫头,弯起嘴角轻声微笑道:“不是一直有你在吗?我们主仆俩相依为命,并不曾感到太孤独呢。”


  旁边有妇人悄声劝君儿,大喜日子不好哭,君儿闻言,忙悄悄擦了擦眼泪,再抬起头笑容满面,哼了声道:“我一个丫鬟,哪里值当什么?如今小姐得了一个有情有义的郎君,既能帮小姐修练圣教神功,还能待小姐亲如一家,这才是最好的。”


  旁边一持钗妇人小声道:“只一点不好,就是圣女只能当个妾室,太亏欠身份了。”


  君儿皱眉道:“何姑姑这是什么话?我们圣教又不是稷下学宫那些伪君子,只要不是所托非人,谁还在意这个?再者你们也看到了,人家青云寨大当家的不是凡俗妇人,周妮妮入门后和在家当姑娘时一样自在,又不用立规矩,又不用守那些繁文缛节,不比寻常人家的正房太太还快活?”


  妇人闻言忙自己轻轻掌了下嘴,笑道:“瞧我这嘴,姑娘,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想圣女更好些罢。不过正和姑娘说的这样,已经极好了!”


  君儿还待再叮嘱一声,却忽见皇鸿儿眉头皱起,星星点点的明眸瞬间转寒,目光看向了窗口方向。


  君儿正纳罕,就听一道含糊不清仿佛在鼓中发出的声音传来:“贱婢,本座道堂堂圣教圣女,两代教主至亲,怎会堕落到与人为妾,原来是你这贱婢整日里妖言惑众。待本座将你这舌头割下喂狗,再看看你还能不能蛊惑人心!”


  听闻此言,君儿面色大变,望向窗外,登时失声叫道:“杀僧和……”


  刚一开口,就嗅到一股令人作呕的浓郁血腥气迎面扑来,让她连话都说不出口。


  皇鸿儿见之面色骤变,厉喝一声:“大胆!”


  身形一晃,出现在君儿身前,手中碧芒闪现,“铛”的一声,击退了一把暗红色的戒刀。


  随即,就见新房窗户“哗啦”一下散落,一个中年僧人穿着半肩僧衣,头上戴着头箍,手中握住被挡回去的戒刀。


  此人面目可怖,血红双目暴突,额前青筋毕露,双颧狰狞,一张口豁开,淅沥沥的往下滴答着暗红色的血,奇臭无比……


  “咦?圣女竟然也突破了?”


  杀僧和尚嘴巴未动,却发出声音来,用的居然是腹语。


  周身的血腥气熏的人几乎晕厥。


  皇鸿儿看了眼被杀僧和尚撞破的窗户,幽幽怯怯的星眸中煞气一点点浮现。


  手中碧芒刃更是绿光大盛!

  杀僧和尚冷哼一声,腹部一鼓一鼓,发出声音道:“圣女,本座今日前来,除了阻止圣女自甘堕落,与一蟊贼为妾外,还有一事相商。”


  见皇鸿儿不答也不在意,自顾自言道:“圣木皇岛上的宝库是历代教主和圣教英烈千百年来积累下的,非一人一姓独有。你私自毁坏宝库,独吞宝物,实在不该,还不快快将宝物奉上?你是老教主独女,老教主对本座有恩,本座不欲杀你。但你若不知好歹……”


  言至此,忽地白骨一样的右手对准一妇人凌空一抓,妇人连反应都未反应过来,就惨呼一声萎顿倒地,众人看去,无不骇然惊恐,只见那妇人好似被抽干了全身血液一般,居然变成了一具干尸!

  皇鸿儿脸色肃煞之极,一字一句道:“《血佛经》?张克清,你疯了?!居然练这种邪功?”


  连江湖公认的魔教圣女都认为是一种邪恶功法,可见《血佛经》的歹毒邪恶。


  忽地,皇鸿儿明白过来:“难怪你不远万里跑去东瀛,原来是为了修练这等邪功!你到底杀了多少人?”


  杀僧和尚阴沉一笑,‘道’:“邪功?圣女,《血佛经》乃是配合《九劫不灭天功》堪称天衣无缝的神功,圣女你看本座,还为破九劫而受苦吗?你我虽同为高品宗师,但两个你加起来,都不是本座的对手!怎样,圣女可愿与本座共修《血佛经》?”


  皇鸿儿脸色愈发难看,骂道:“张克清,你修练邪功果然修练的神智都失常了,弄成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还想来骗我?”


  哪怕没有青云寨这一遭,她也不可能修这劳什子《血佛经》。


  同修《九劫不灭天功》,她要敢信这妖僧,非得被他以采补之法生生榨干,以成全他突破不可。


  这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哪里是为了圣木皇岛的宝库而来,分明就是为了掳她前来。


  可方才交手,这杀僧和尚的武功的确高的出奇,根本不在寻常宗师巅峰只下。


  若他不管不顾强行掳人,皇鸿儿自然可逃走,可她若逃离,君儿和这几个跟随她多年的心腹妇人,必然遭受此妖人毒手。


  一时间,皇鸿儿心急如焚。


  而这时,因窗户被破终于引起了楼下之人的注意。


  法克大师正在大堂上为妙秋师太训斥,忽闻动静,连忙申请出去看看。


  妙秋师太一开始并不允许,可随着大堂内渐渐嗅到一股血腥气,法克大师的脸色愈发凝重,她方松口,叮嘱法克大师小心后,法克大师连忙出了客栈,往二楼西厢窗户口一看,见破碎的窗楹内,一个假秃驴持到站在那,登时勃然大怒,“哇呀呀”大叫奔腾上去,然而还未飞到窗口,一道浓郁的血色拳罡迎面轰来。


  法克大师见之光头上的几根未剃尽的头发渣猛然竖起,虽目眦欲裂,但仍旧未退半步,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声,抽出腰间戒刀,一刀斩了上去。


  “轰!”


  法克大师远比上去时的速度快的多的多的飞了下去,“砰”的一声摔落在地,生生砸出一个坑来,全身骨头不知断了多少,仍不死心,想要挣扎起身再战,可一时间哪里站的起来?


  不过,法克大师虽败,然而这一声充满杀意的怒吼声,却传出了很远,至少,已经被迎亲的队伍得闻之。


  骑在马上的林宁面色一变,头也不回的大声说了句:“快回山找大当家!”然后猛然自马上跃下,几个起纵,人已来到龙门客栈前,便见到一道血色人影,和一道碧芒笼罩的身影在距离龙门客栈不远处的一座山峰上大战在一起。


  碧色身影明显落于下风,西厢窗口上出现了君儿的身形,她见林宁出现,忙大声喊道:“小郎君,来人是圣教五散人之一的杀僧和尚,他修练了《血佛经》邪功,武功极其高强,你快去请救兵!时间一长,小姐就撑不住了!”


  林宁没有理会,他知道这个时候欺身而上,下场和旁边坑里的倒霉鬼法克大师没区别,只能在一旁牵制。


  可惜霸王弓不在身边,不然就好办多了。


  来不及多想,他从地上捡起几块石头来,然后瞄准血色身影,大吼一声:“丑鬼!!”


  一道凄厉的破空声响起,在林宁内力加成下,石块如同炮弹一般轰向了血色身影。


  然而那道身影只轻轻改变了下身法,就避开了这枚石子,毫无威胁可言。


  杀僧和尚正要一举拿下皇鸿儿,可暴眼下意识的看了眼下方那个莫名其妙丢石子的渣渣,可一看,此人竟然穿着新郎官的服装,登时皱起眉头来,一张始终低落血色口水的豁嘴张了张,露出一张虽无声但恐怖之极的狰狞笑脸。


  杀僧和尚此次前来是要“说服”皇鸿儿与他同修《血佛经》的,怎容一个狗屁山贼前来搅局?


  因此见到新郎官后,杀心大炙,竟舍下皇鸿儿,前来袭杀林宁。


  皇鸿儿见之大骇,尖声叫道:“小郎君,快跑!!”


  林宁哪里还用她提醒,一见血色身影扑来,转身就往后方跑去。


  只是没跑多远,就一下站住了身,回过身风轻云淡的看着疾速扑来的血色身影,嘴角浮起一抹轻蔑的微笑。


  这般作态,居然让杀僧和尚惊疑不定的站住了脚,狐疑的看向林宁,摸不清这个小白脸到底弄什么鬼?


  然而就在他疑神疑鬼之时,却见林宁忽地仿佛化身一头苍狼般,瞬间远去,留下一言在身后飘荡:“你不光人生的丑炸了,连脑子都丑的和鬼一样,大!丑!逼!!”


  杀僧和尚闻言,整个人木讷了几个呼吸后,原本就赤红的暴眼,此刻更成了深血色,一张血盆大口张口,发出了极刺耳的尖啸声,显然已经愤怒到极致!!

  然后身形化为一道血光,猛然朝林宁逃走的方向追去,速度明显要快一筹。转眼间,就追到了那头苍狼身后。


  然而正当他准备将这头速度奇快的畜生撕碎时,却发现这头苍狼居然猛然再度加速,又传来一道奚笑声:“大丑逼,你他娘的跑的真慢!”


  杀僧和尚整个人都颤栗起来,喉咙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吼吼”咆哮声,再度拼尽全力,誓要将此贼万刀凌迟处死!


  然而林宁虽然武功远逊于杀僧和尚,但《苍狼游》却是当世有数的绝品身法,林宁加点到融会贯通大成之后,单就身法而言,绝对在杀僧和尚之上,这也是他敢招惹这个妖怪的原因。


  他自然可以一跑了之,却要防备此人再回去杀皇鸿儿。


  若是没情定三生,林宁自然懒得理会魔教内斗,可现在皇鸿儿是他的人了,他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人落入险境?

  万幸,如今的他,已经有了可自保的倚仗。


  他时而加速,时而又缓下来,时而猛然转折,时而狂奔不已,将杀僧和尚带入节奏中,不离不弃……


  然而就在林宁觉得游刃有余时,忽地面色一变。


  他不知为何,原本应该生生不息的真气,此刻新增速度猛然大减,远远跟不上消耗的速度。


  几乎一瞬间,林宁的速度急降了下来……


  他心头剧跳,因为先前为了避免伤及迎亲队伍,所以他故意选了条往南向的路,然后兜圈子。


  这会儿只兜了一半,可还不见田五娘或者星月菩萨赶来,眼看内息急速减少,肯定跑不回去了,再继续跑下去,真是死路一条了,林宁深吸一口气后,再度猛然顿脚,转过身大喊一声:“停!”


  杀僧和尚原本不欲再次上当,可林宁却威胁道:“你再靠前,我继续跑了啊!我虽打不过你,可你追得上我?”


  说着,林宁作势要继续狂奔,杀僧和尚并不知林宁真气即将耗尽,忌惮他的身法,腹语哼了声,滴淌着血涎的嘴发出阵阵腥臭味。


  林宁见他停止靠近,心中海松一口气,道:“大家无冤无仇,何不坐下来谈谈?说起来,你还是鸿儿的娘家人,不如坐下来吃一杯喜酒?”


  杀僧和尚一双凸出来的血色眼珠一直盯着林宁,见他喋喋不休的说个不停,也不知怎地,忽然就转过弯儿来,腹部如雷声般响起:“小畜生,又在拖延时间?你不过初品宗师,就算身法绝品,可如此爆发,此刻真气也见底了吧?还敢花言巧语,且待本座将你碎尸万段,捏成血泥,生吃了你!”说罢,整个人气势暴涨,朝林宁扑杀而来。


  林宁面色煞白,转身就跑,只盼援兵能在他即将见底的真气耗尽前,能够赶来……


  ……


  第二百二十三章 老铁六六六


  林宁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会如此狂奔逃命。


  身后呼哧呼哧声和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愈发近了,林宁已经将右手腕上的银针取下。


  若是十个呼吸内,再无援军到来,他只能施针强行激发体内潜力,爆发出远超自身实力的力量,亡命远蹿。


  只是若如此,将会极大的伤害到身体根基,爆发的时间越长,几不可逆的伤害就越大。


  今儿林宁要是插着针一路跑回山寨,估计人也就废掉一大半了。


  到那时,他连晚上起来撒尿都得让人扶着龙头,空有娇妻美妾,也只能望洋兴叹……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时,林宁不会走这一步。


  但,纵然如此,在小命不保时,他也不得不为之。


  然而当林宁一个踉跄,勉强跑过一处山脚转折时,忽地再次顿住了脚,第三次转过身来。


  和前两次或轻蔑、或平和的神情不同,这一次,他清俊的脸上,流露出一往无前玉石俱焚的刚烈神情,对着扑杀过来的杀僧和尚声音清洌的呵道:“丑鬼,本俊秀之郎原念上天有好生之德,不愿斩你除丑,不想你一再作死,本俊秀之郎今日就成全你!为天除丑,我辈中人,楠辞琦咎!!”


  说罢,连踩七步,剑指向天,口中诵道:

  “九天玄刹,化为神雷。煌煌天威,以剑引之!”


  随着此剑诀诵出,林宁背后方向,居然浮起莫大威势。


  原本还以为林宁装腔作势的杀僧和尚,这一刻再度迟疑了。


  他是老江湖,怎会感受不到山角背后恐怖的杀机?

  难道眼前这个小白脸,果真还有什么隐藏的杀招?

  然而却见林宁居然第三次同他做了个鬼脸,讥笑一声:“大丑逼,你的脸果然从外丑到里,丑到脑子都坏掉了,同一个当,你居然能连上三次,你不仅是天下第一丑,还是天下第一蠢!”


  说罢,竟第三次转头就跑。


  “哇啊啊!!”


  这一刻,杀僧和尚直觉得灵魂都开始燃烧起来,发誓要不顾一切的将这恶毒的贼子生擒活捉,然后一寸寸捏成肉泥剁成齑粉再拿去喂狗!!


  “轰”的一声,杀僧和尚化成一道血色身影,向林宁扑杀过去。


  “铛!!”


  杀僧和尚化身的血影刚转过山角,却如同一辆超过两百迈的高速汽车,撞在了一面铜墙铁壁上一般,发出一道惊天动地的巨响后,整个人倒飞了回去。


  比先前的法克大师还惨,一张脸彻底烂成了肉酱一片模糊,全身不止骨头粉碎性骨折,连经脉也断成一截一截……


  极度眩晕中的杀僧和尚想不通,为何会这样……


  这时,他的眼睛模模糊糊的看到那个贼子居然来到了他的身边,对他笑眯眯的说了句:“老铁,这么头铁吗?居然还活着……我给你双击666,点赞!”


  杀僧和尚:“……”


  他努力的睁大眼睛,想看看到底是何人如此卑鄙,竟在此伏击于他。


  可一时间,他连脖颈都断了,动不得。


  却听到皇鸿儿焦急带着哭意的声音传来:“小郎君,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杀僧和尚怀疑,难道是圣女?不可能,她没有这么强的功力。


  这时,他又听到一道女人声音,清冷微沙,但给人以强大的力量感:“好了,无事就回去成亲吧。”


  皇鸿儿声音又响起:“都是这该死的杀僧和尚,练邪功练的人不人鬼不鬼,耽搁了我的良辰吉时,看我杀了他!”


  “诶诶诶!”


  林宁瞥了眼一团烂肉一般扭曲了几下的杀僧和尚,拦下皇鸿儿,然后笑呵呵的问杀僧和尚道:“老铁,说说看,你这是杀害了多少人,怎么练成这幅模样?”顿了顿又道:“你不说是吧?你要不说,我就让人把你埋进粪坑里,你也算一世枭雄了,这种死法就是死后也没脸去见你们的不灭明王和幽冥圣母吧?你要说了,我给你一个体面的死法。”


  杀僧和尚不断发出“呼哧”“呼哧”的微弱出气声,过了好一会儿,才猛然屏住呼吸,腹部鼓动起来,发出一道含混不清的声音来:“本座在东瀛……杀人两百万……只求速死……”


  林宁闻言,仰天一叹,道:“你若是为了民族大义,今日说不得我要放你一马。可你为的是修练邪功……罢了,算是感谢你的这番厚礼了,老铁,一路走好。”


  说罢,凌空一记碎星指,击在了杀僧和尚的眉心处,杀僧和尚一僵,随即彻底死去。


  林宁看了眼天道面板上有史以来暴涨的最大的数字后,乐呵呵的站起身来,对田五娘道:“多谢娘子前来驰援。”


  田五娘见他上下完好,彻底放下心来,又侧眸看了皇鸿儿一眼。


  皇鸿儿不安解释道:“姐姐,我也没想到小郎君会出手引开杀僧和尚,都怪我不好……”


  田五娘顿了顿,见林宁与她微微颔首后,淡淡道:“这是他应该做的,去吧,莫要误了吉时。”


  说罢,转身先一步离开。


  不远处目睹这一切的侯玉春等人无不啧啧感叹,大当家就是大当家。


  人生的清丽无双恍若月宫仙子不说,这一身修为……


  杀僧和尚以二百万人命修练出的邪功,竟不足她一剑之威!

  更难得的,是明事理,不迁怒于人。


  还如此贤惠,帮夫纳美妾……


  再看看某人,也没觉得他比大伙儿强多少啊,这人与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


  一众人折返回龙门客栈,林宁没有急着先抱美人上轿,而是先去看了看法克大师。


  妙秋师太和闻讯而来的玲珑正在落泪,见林宁带人前来赶紧起身。


  林宁与二人歉意的点了点头后,看了看床榻上昏迷不醒的法克,号脉片刻后,面色轻松下来,对妙秋师太和玲珑小道姑二人道:“只是受了巨力冲击,还好大师江湖经验老道,避开了要害,所以只断了些骨头,没受内伤。我续接一下,以大师宗师之身,不用三天就能痊愈。”


  妙秋师太和玲珑小道姑闻言大松一口气,玲珑小道姑弱弱问道:“小哥哥,我爹他什么时候能醒来?”


  林宁一边动手正骨,手法奇快,一边微笑道:“现在就行,待我施针一二,可能会有些痛,就可以痛醒。”


  玲珑小道姑一脸懵然,不解的看向林宁,见林宁悄悄与她挤了挤眼,羞的心口砰砰直跳,一时间也顾不得法克大师了……


  然而妙秋师太却听出点名堂来,狐疑的看向躺在竹榻上的法克,然后就见他缓缓睁开了“迷茫”的眼睛……


  “法克!!”


  妙秋师太差点没气出个好歹来,这杀(沙)胚(雕)居然在装昏迷,却将她母女二人吓的落泪。


  好在玲珑小道姑见人数众多,忙拦住要发飙的尼姑娘,等今后再算账。


  续好断骨的林宁看着面色悻悻的法克,笑道:“今日又多亏大师不惧强敌,仗义出手相助了,多谢。”


  说罢,躬身一礼。


  法克忙挣扎要起来,却触动伤处,疼的皱起眉头来。


  林宁将他按下,重新接了根错位的断骨后,道:“大师别急,先以真气温养伤处,很快就好。”


  法克闻言,老实下来,大手抓了抓光头,笑道:“都是一家人,小宁你往后可别这样客气,让洒家觉得外道了去。如今洒家为山寨六当家,山寨有难,岂有不出力的道理?只是……山寨的对头一个比一个厉害,洒家居然干不过,真是晦气。”


  林宁笑道:“不急,大事习武天资卓绝,这些年来只因缺少功法,才耽搁了下来。之前得的那部《玉剑心经》虽帮大师打通了周身经脉,成就宗师,但和大师的武道路数还是有些不合。正巧山寨近来又得了几部地级功法,回头等大师痊愈后,再好好挑选一二。”


  法克闻言大喜过望,哈哈笑道:“洒家就说,好生为山寨出力,断然亏不得的,这波赚大了!”


  众人都喜他直爽,纷纷大笑起来。


  妙秋师太狠狠瞪了他一眼后,劝林宁道:“小神医莫要误了良辰吉时,快上楼去吧。”


  林宁笑着应下,与旁边一直静静看着他的玲珑小道姑也微微颔首,让小道姑羞的连耳朵都鲜红起来,方笑着转身带人上楼接新娘。


  ……


  “小山,你看小宁做什么?”


  上楼过程中,见龙门客栈大总管胡小山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瞪着前方林宁的背影,方智小声问道。


  曾牛比较憨直,嘿嘿笑道:“小山还中意人家小道姑,可那小道姑眼睛只顾看着小宁,他才这般着恼。”


  胡小山闻言大怒,低声吼道:“死黑牛,给老子闭嘴!”


  曾牛也不恼,和弟兄们挤眉弄眼嘿嘿直乐。


  不过乐着乐着也觉得没意思起来,胡小山虽然有些惨,可他们又能好到哪去?


  早上刚回来时还不觉得明显,可经过方才一事,林宁这边刚出了点事,居然有数位宗师出动,尤其是侯玉春,还不忘传令回山,让一位宗师巅峰镇守山寨,保住大营不乱,以免中了人调虎离山之计。


  纷纷扰扰却不混乱中,方智等人却始终找不到自己的位置。


  彼此对视一眼后,都有些忧愁。


  而前方,林宁则在里面君儿丫鬟的要求下,“写”了一首催妆诗读出,顺利的敲开了门,抱起了着一身碧霞云纹联珠凤褶嫁衣的皇鸿儿,于侯玉春等人连声起哄中,喜气洋洋的抱得美人下楼上轿。


  方智等人虽然无奈,还是得上前去充当轿夫……


  也不知林宁是否良心发现了,路过方智时拍了拍他的肩膀,温言道:“好生做事,莫要担心,等忙完这几天,大家一起坐下来商议商议你们的前程。”


  方智等人闻言心头大定,将八抬大轿抬起后,大声笑道:“新娘回山咯!”


  ……


  ps:推两本书,一本是天潢贵胄的《大明咸鱼》,一本是风三十五兄的小号作品《我绝不当皇帝》!

  第二百二十四章 五娘

  “小宁,如何了?”


  迎亲队伍回到山寨,方林、胡大山等长辈候在山门前,见到骑在马上的林宁后忙问道。


  大喜日子来了强敌,着实让人担忧。


  林宁翻身下马,摆手淡淡道:“无妨,贼寇已被我杀之,劳三叔、四叔你们担忧了。”


  方林等人不知详情,只当是真事,纷纷赞起了林宁,可身后抬脚的方智等人闻言无不双目失神。


  要说错,倒也谈不上错,那修练邪功的妖人最后的确死在林宁之手。


  可要说对……


  怎么就这么别扭?

  但侯玉春就明显就十分欣赏某人的厚颜无耻,能面不改色理直气壮连自己都相信的说出这番话来,可见林宁将来必会有大成就!

  ……


  因为是纳妾,虽可办酒席,但没有拜天地、高堂之礼仪。


  所以在给春姨和五娘敬过茶,又和周妮妮相互敬茶后,林宁便和皇鸿儿由君儿丫鬟陪送着,进了东厢房靠北面的一间新房内。


  见红纱绫罗满屋,大红锦被喜庆,皇鸿儿坐在月牙床边抿嘴一笑,声音糯软道:“幸好当初没听你的,我从蒯家货栈里多搬回了些绫罗绸缎来,不然今儿就没这些了。”


  林宁闻言转头看去,只见皇鸿儿一双幽幽弱弱的明眸中星星点点,正眸光如水的看着他。


  月洞床边的红烛燃烧,灯芯偶尔炸裂,发出哔哔啵啵的轻响声。


  初冬的夜清寒,虽然两人都是宗师不惧冷热,但细心的春姨还是早早给房间内烧了地龙,暖煦如春。


  丫鬟君儿见气氛静谧微熏,也没有开口多言,悄悄收拾完喜榻上的枣、花生果儿、桂圆和瓜子后,就出去准备净水了……


  君儿刚出门,林宁正想说点什么,却见皇鸿儿望着他的清眸中,竟缓缓淌下两行珠泪来,轻声道:“方才,我在轿子里对我爹娘说,今天,我出嫁了。终遇良人……”


  林宁闻言,轻轻吐出口气来,上前将泪眼婆娑的皇鸿儿揽进怀中,温声道:“是啊,从今往后,你又有至亲了。说起来,你应该再告诉你爹娘一声,这回他们的闺女赚大了……”


  皇鸿儿:“……”


  百年难得脆弱一回,结果还未痛快的过把瘾,就被这厮生生堵回去了。


  有些着恼的将林宁一推,皇鸿儿咬牙道:“我怎么赚大了?连人都赔给了你,还有圣教千年积攒下来的宝库。要秘籍有秘籍,要龙髓米有龙髓米,要神兵有神兵。人和财都给了你,到头来我还赚大了?”


  林宁得意的哈哈一笑,顺势仰倒在月洞床内,双臂枕于脑后,懒洋洋道:“这些值当些什么?我说你赚大了,是因为你成了我的女人后,从此天下谁还能伤你分毫?至少在我没死之前,没人能动你一根汗毛。”


  本来听林宁说她和魔教宝库不值当什么时,皇鸿儿气的心都凉了,可听完下一句后,一颗发凉的芳心瞬间化成了一汪春水,红唇一抿,就揉身扑进了林宁怀中,紧紧抱着了他。


  皇鸿儿自然不是被人三言两语就能哄住的傻瓜,但她今日遇险时,林宁武功远不如杀僧和尚,却依旧毫不犹豫的出手,将杀僧和尚引走。


  她闯荡江湖多年,见多了平日里恩爱如神仙眷侣的夫妻,大难临头时只会各自飞,甚至不忘推对方一把,以求自保。


  何时见过如林宁这般,将莫大的危机招揽到自己身上?

  所以,对他此刻说的这句话,皇鸿儿深信不疑,也就愈发感动。


  无价宝易得,有情郎难寻。


  这一刻,皇鸿儿已经开始明白田五娘为何能在圣道的无限诱惑下,始终坚定本心不动摇,留恋红尘了。有这样一位郎君在,纵是修得武圣亦不及呀……


  林宁嗅着怀中媚意无双的姑娘身上散发的幽香,自然而然的按捺不住身心的蠢蠢欲动。


  看着皇鸿儿绝色容颜渐渐娇红,喘声仿佛由灵魂深处发出,一双星眸微张,眸光如怨如慕。


  林宁随手将玉钩上的轻纱弹落,翻身上马……


  ……


  只一墙之隔的西厢小正房内,田五娘坐在桌前,房间内还有二人,正是十二清倌人中地位较高的徐佛和苏青二女。


  田五娘淡淡道:“如今你们得到的这些数儿,都是他们告诉你们的,不是信不过他们,但你们最好还是下去多走走,多看看。小宁说,这世上只要有光明,便一定会有黑暗。就好比太阳升起,山之阳光芒万丈,但山之阴却很有可能连冰雪都未化去。


  山寨人口日繁,难免会有人想当新的老爷新的贵人,欺负弱小一些的百姓,作威作福。你们下去看时,要暗自留意这种事,早发现,早根除。”


  徐佛和苏青闻言,悄然对视了眼后,徐佛道:“大当家,不是我们偷懒,也愿意四处走走看看,便是当做采风也是一桩乐事。只是,外面人心难测,我们又不似大当家这般有超群的武艺,怕难以自保。”


  田五娘头都没抬,随手在一份纸笺上写了一个“阅”字后,道:“我会安排一组人专门负责此事,你们平日里无事时就跟着他们,四处看看,回来再告诉我。”


  徐佛和苏青二人本就聪慧过人,此刻听闻田五娘之言,心里忽地就是一沉。


  看着桌上那个新批的“阅”字,虽远谈不上书法圣手,可每一笔都显得铁马金戈,锐利无穷,刺的她们甚至不敢多看,垂下的眼中,闪过一抹无奈和凄凉之色。


  她们原以为会跟着田五娘做事,再不济,也会跟着那个能写出“十年生死两茫茫”的少年郎。


  若如此,也并非不可接受之事。


  可是没想到,到底还是被扫地出门了。


  这个山寨里,除了这一对夫妻外,其他人……


  可都是真正的山贼呐……


  只是,在威仪甚重的田五娘跟前,她们自然没有讲条件的份儿,见田五娘淡淡说了句“不必多想”后就不再多言,便只能告辞离去。


  等她们出去后,田五娘又写了几个字后,随将笔搁下。


  她听力甚佳,隔壁那如咽如泣的声音时而隐忍压抑,时而高昂破发,一直没断过,让她心乱如麻。


  纵然记得当初师父在世时,说过以后要让林宁多纳几房妾,多诞下些麟儿血脉,她也同意过林宁娶皇鸿儿过门儿,可此刻的心情,依旧有些不喜和厌烦。


  不过,这并非她将十二清倌人派出去的缘故,她还没有这般肤浅。


  是方林、邓雪娘、胡大山还有周成几个老当家人一并前来寻她,希望让方智、胡小山、周成、李轩、曾牛等年轻一辈有个好结果。


  他们看得出,林宁心中自有乾坤,未必会买他们的账。


  原先说是让方智等人在草原上好生历练上几年,然后可以帮助青云寨组建骑兵,如此一来,方智等人也就能够有足够的余地,供他们施展成长。


  可谁知计划不如变化快,这才没三月方智等人就因为北苍南下不得不回转山寨,至于以后组建骑兵一事,自然和他们关系就不大了。


  然而若不走这条路,方林等老一辈当家人着实想不出他们的后代还能走哪条路……


  如今山寨虽还谈不上人才济济,但各方面能已有能扛的起的人才。


  八大营寨各有各的领头人,方林熟悉那些从千百人中挑选出的干才,说实话,单成等人或许资质未必比得上方智,但管理一个营寨,当好一个大保长,那些人绰绰有余!


  就算让方智去做,也未必有人家做的好。


  至于林宁身边的人,别的不说,单一个侯玉春,就将方智等人比的找不到人影儿了。


  再加上新加入的法克大师和燕仲,刨去人家宗师的身份,法克的忠心和燕仲的江湖经验,也远不是方智等人能比。


  方林等人一辈子甚至几辈子都在为青云寨出力,如今眼看青云寨日益兴旺,可林宁转眼间就分了他们的权,若是连方智等人都被边缘化,他们真的心有不甘呐。


  心知求林宁多半没用,说不定还不挖苦一通,所以他们只能寻上田五娘。


  他们认为,让方智他们凭空降到八大寨头上当个分寨主,林宁必然不会同意,他们自己也觉得不妥当,怕会坏了大事。


  至于做具体的活计,如土工、木工、水利、锻造等,方智他们又不是那块料。


  所以不如当个类似朝廷里御史的官儿,就是帮林宁和田五娘看着下面各寨有没有欺上瞒下,偷奸耍滑的人。


  方林等人认为,方智、周成他们能耐或许不如侯玉春等人,可胜在忠心啊!

  让他们当个监管的官儿,既能为山寨做些好事,帮帮田五娘和林宁,也能找个合适的位置立足。


  对于这些曾经在她最艰难的时候,不离不弃也从不倚老卖老,用心扶住她的老臣们,田五娘是发自内心的感激。


  且这还是方林等人第一次求她一事,她自然不会说一个“不”字。


  但是,也留下了一些余地。


  譬如到底是不是做个类似御史的官儿,她还需要和林宁商议一二。


  总之,她不会眼见着方智等人回来后没个立足之处便是。


  而让十二清倌人多和方智等人一起巡查各寨,则是邓雪娘的主意。


  其用意,不言而喻。


  邓雪娘言道,同是一个寨子里光屁股长大的弟兄,林宁不仅娶了妻,连妾都纳了两房了,如今这十二个丫头除了出身不大光彩外,怎么看都不逊于高门世家的娇小姐,总不能都让林宁扒拉到碗里去吧?正好以后山寨大事都由这些丫头转过田五娘,不如就让她们和方智等人一起行动。


  对于邓雪娘的心思,田五娘是真心不喜的。


  就算邓雪娘心疼周妮妮情有可原,但也没有做丈母娘的老插手姑爷房里事的道理。


  所以她当面直言,告诫邓雪娘日后不要再动这种心思。


  真惹得林宁起了厌恶,会不会牵怒到周妮妮不说,却多半会让他误会方智等人有所企图。


  方林等人闻言唬了一跳,想起某人的小心眼儿,连忙一起将邓雪娘这种心思按死掐灭。


  为了给脸色青红不定的邓雪娘台阶下,田五娘许诺,会让徐佛、苏青等人随方智他们多往各营寨走走看看,不过只是为了方便与她汇报山寨真实的情况。


  “唉。”


  耳边听着隔壁依旧未停歇的如诉如怨声,田五娘揉了揉鬓间,而后走到窗边负手而立。


  望着天幕中悬挂的那轮皎皎寒月,她清冷的面上修眉微微皱了皱,心中有些担心:

  若林宁明日知道她有这等安排,可会疑心于她?


  顿了顿,田五娘忽然微微弯起嘴角,眸光渐渐坚定。


  不,他不会。


  ……


  PS:写完这章后我拿给我老婆看了看,告诉她要么学习皇鸿儿多带些嫁妆,要么学习田五娘大度些,别一有女书友女作者联系我就瞎吃醋……不说了,老婆正给我洗脚呢,她已经改过自新幡然悔悟了。你们别羡慕,毕竟颜值决定一切!对了,有没有人给我众筹十块钱,今晚上我不想在家待了,老婆太黏人讨厌的很,我想去网吧包个夜……


  第二百二十五章 剧变

  翌日清晨。


  林宁刚从洞房出来,扶了扶有些发酸的老腰,就看到周妮妮和玲珑小道姑从对门出来。


  三人打了个照面后,莫说玲珑小道姑一张俏脸煞红,连周妮妮都目光闪烁的偏过头去,避开了某人那张脸。


  怎么了?

  不等林宁发问,二女就急匆匆离去,愈发让他摸不着头脑。


  这时君儿丫头端着一个铜盆从廊下走来,看到这一幕,小脸也红了起来,走到林宁身边轻声道:“姑爷,声音……”


  林宁闻言,登时恍然,抽了抽嘴角。


  那绝妙微颤之音,能勾起内心最深处的冲动,每一声都能酥入灵魂,让林宁实在难以停歇。


  到后来转成修练阴阳和(啪)合(啪)大道,更是食髓知味,因此biubiu了一夜。


  也难怪林宁会觉得腰有些酸,就是君儿丫头,在后面推了一夜,胳膊也酸痛的厉害,腿到现在也是软的。


  当然,这本是闺阁趣事,无可厚非。


  可是让人听了一宿去,就有点难为情了……


  好在,林宁心理素质过硬,不会被这点小难为情打倒,因此昂首挺胸的前往了隔壁小正房。


  ……


  “哟,娘子,你起来了?”


  林宁看着正在书桌前执笔书写着什么的田五娘,上前打了个招呼。


  田五娘抬起凤眸,看了某人一眼,又低下眼帘。


  林宁心头有些慌,正要上前,却听田五娘淡淡道了声:“坐。”


  林宁迅速选了个距离田五娘最近的位置,正襟危坐。


  看了眼身旁作相的某人,田五娘虽面色无奈,但心中的酸涩暗恼却消散了许多,她将手中笔放下,看着林宁道:“昨日三叔、四叔、雪姨还有八叔他们前来寻我,商议小智他们的事。”


  果不其然,林宁闻言后,眉头皱了皱。


  田五娘见之轻叹一声,道:“小宁,三叔他们为山寨操持了一辈子,如今又开始交权,担忧小智等人的前程,本是无可厚非之事。”


  林宁缓缓点头,道:“三叔想让小智他们做甚?”


  田五娘将方林等人的谋求说了遍后,就听林宁好笑道:“御史?御史要清正刚烈之人才能当,他们以为小智、阿牛是清正刚烈之人?胡思乱想。”


  见田五娘还想劝说什么,林宁正色道:“五娘,此事交给我来办,你放心,我也是念旧之人。”


  田五娘担忧:“小宁,你念的,不是仇吧?”


  林宁无语:“一起长大的兄弟,就算有磕磕碰碰,也不至于成仇吧?再说,原本打发他们去草原,就是要历练他们,准备回来大用的。”


  田五娘这才放心,顿了顿,又将邓雪娘之事相告。


  虽然觉得按下此事不提才是最好的处置法子,但田五娘还是认为,夫妻之间,坦诚其实更重要。


  林宁闻言后,却没有像田五娘想的那样十分生气。


  他只是皱了皱眉头,道:“要是她们哪个果真相中了谁,那人又也合意,那么撮合一下也没什么。但强行拉郎配,而且点名为妾……不是说她们不可以为妾,但我觉得,那十二个心比天高的姑娘,或许愿为天下大儒之妾,或许愿为名士才子之妾,给几个小山贼当妾,她们应该不会愿意吧?要是当正妻,四叔他们多半又不愿意。所以还是算了,这种事强求不得。”


  田五娘微微颔首后,抿了抿嘴,看着林宁道:“也未必,若是给你做妾,她们想来是愿意的。”


  林宁闻言一滞,干笑了声,道:“可能吧,主要为夫相貌不俗风流不羁……小智他们,一个痣多星二代,一个赛鸡头,一个跟茅坑的石头一样……人家当然不愿意。”


  “小宁!”


  田五娘闻言气恼的嗔了句,不过凤眸中到底还是闪过了一抹笑意。


  林宁打了个哈哈,道:“让人请三叔他们和小智他们一并过来吧,我和他们说。你放心,我又不是没心没肺之人,怎么都会照顾自己人的。”


  田五娘微微颔首。


  ……


  “你们必须要下放到各营寨、矿场、林场和锻造间去劳作,你们走后,我和五娘还有三叔、四叔、雪姨他们,都要亲力亲为去日夜劳作,为的是什么?一来起示范作用,二来,只有亲身体验其中,才能知道其中的奥秘。现在让你们去监察,监察什么?你们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要用心潜下去好好做事,你们都是我一般长大的兄弟,好好做事,还会亏待你们?我林宁什么样的人,别人不知道,你们还不知道吗?”


  若没最后一句,其实大家还挺放心的……


  见众人沉默,林宁脸上挂不住就要发怒,田五娘微微摇头,轻声问道:“小宁,你打算让他们去做什么?”


  林宁道:“耕地、伐木、挖矿、打铁。”


  他挥了挥手,止住了众人欲言又止却还是忍不住想要开口的架势,道:“别觉得做这些事有什么不光彩的,我和五娘俱是宗师,还不一样甘做牛马苦力,日夜奔波操劳?正是因为我们亲力亲为,所以此刻我才有底气让你们也踏实下心来好生做事。只有脚踏实地的劳作,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以后才有可能更好的监察每一个细节。”


  这话,已经相当于许诺,以后会大用方智等人,做个山寨“御史”了。


  不过方林等人面色刚好看些,就听林宁毫不客气道:“三叔,你们是不是老糊涂了?你们自己都是历经艰难、筚路蓝缕才将山寨维持至今,如今想让小智哥他们当个不劳而获的衙内,让他们一步登天?”


  方林老脸挂不住,道:“如今你身边不是宗师就是能人,你小智哥他们能为有限,你让他们做什么?总不能和你一般长大的兄弟,到头来还不如外人,以后他们只能当个喽啰吧?”


  林宁气笑道:“不好生磨砺一番,不让他们跟着能干的人好好学习,那他们一辈子就只能有那么丁点出息。他们能为有限?那是因为之前山寨圈子太小,接触到有能力的人太少,他们学不到大本事。如今山寨各种英才荟萃,你们不让他们趁着年轻抓紧时间学习,反而想着用人情安排他们上高位然后混吃等死,你们这是在害人!我要果真是个狠心记仇的,干脆就答应下来。可小智哥他们明显德不配位,以后差事出了差池,还不是随时可以被拿下?到时候你们的老脸也卖尽了,人情也用光了,他们怎么办?还让徐佛、苏青她们配合,人家瞧得起小智哥他们么?不谈诗词歌赋琴棋书画这些没甚大用的本领,就是观人心,谋正略,忆古说今的本领,小智哥他们加一起都不如人家,凭什么让人家襄助?”


  方林等人闻言,一个个如同苍老了十岁一般。


  胡大山是实力动手派,一巴掌呼到胡小山的脑袋上,打了个趔趄,骂道:“若非小畜生太无用,老子哪里用受这等腌臜气?”


  田五娘无奈的看向林宁……


  林宁无语道:“四叔你动什么手?小畜……不是,小山哥现在太没用,只要踏实下心来好生用功学习,不出三年,我保证小山哥绝对脱胎换骨,成为干练之才!”


  他对方智、胡小山等人道:“你们白天各自劳作,晚上就和徐佛、苏青她们学习古今为政之道。要用心做事,用心学。不要再让三叔他们为了你们,豁出去一张老脸来找五娘。你们又不比谁差,只要肯学,又有我和五娘照拂着,怎么可能混不出头?哪里需要你们老子来这套?”


  方智等人原先是肯定不服林宁这一套的,但这次回来,眼看着山寨变的他们想都未曾想过的兴旺局面,且还是林宁一手为之,他们再面对林宁的说教,连还口的心思都没有。


  不是他们没勇气,而是他们认清了他们和林宁之间的差距。


  听完林宁之言,方智深吸一口气后,对方林道:“爹,小宁说的对,我们最终还是要靠自己。你放心,只要有机会上进,儿子肯定不给你老丢人。其实入草原之时,我和阿成、小轩他们就抱着九死一生之心前往历练,希望能磨砺成对山寨有用的人。如今意外折返,可我们的初心始终没变。爹,你放心吧,儿子以后不会再让人说你了。”


  胡小山也哽咽着对胡大山道:“爹,儿子也会好好干,不让你再受这等腌臜气了!”


  随着晚辈们一个个的表态,方林等人眼圈都红了,老头子大声道:“好,这才是咱们老青云人该有的骨气!记住了,要好好干,好好学,别再让我们一张老脸被人糟践的没处放,也别辜负了大当家对你们的照拂!”


  “是!”


  说罢,一群人离了墨竹院。


  目瞪口呆的林宁见之大怒,就要上前拦下他们,分辩个清楚,却被田五娘拦了下来。


  林宁恼道:“五娘,你瞧瞧他们,说的是人话吗?是谁在帮他们教儿子?这群老糊涂还没过河就把桥给拆了!”


  田五娘见林宁闹腾不休,没法子,在他脸上轻轻吻了下,总算安抚住了这个“熊孩子”,然后温声道:“你这般聪明,难道就看不出三叔和小智他们一起找了个台阶下?不然,你让他们如何收场?再者,你说的都对,也有道理,可是太不近人情了些。”


  林宁闻言,看着近在咫尺的田五娘,反手揽住她的纤腰,深情道:“这就是我坚持娘子来当大当家的原因,没有你,纵然我聪明绝世,可只一个不近人情,就难成大器。娘子,我其实是个极俗气的人,见山是山,见海是海,见花是花,唯独见你之时,云海开始翻涌,江潮开始澎湃,你无需开口,我眼中的这个世界,便只有你。”


  田五娘闻言,眸光闪动,抿了抿弯起的嘴角,正要说些什么,却忽然面色一变,凤眸隐隐骇然的看向窗外,反手将林宁护在身后,只是以她的功力,竟然也难以阻拦,一股无法抵挡的天地之力传来,卷起她和林宁二人出了窗外。


  就在田五娘决心不惜用禁招,以玉石俱焚的代价也要将林宁送出逃走时,却发现裹挟二人出来的“黑手”竟是侯万千。


  侯万千此刻面色肃煞到了极点,只对二人说了句:“上谷郡剧变,你二人随我前往观之。”


  随即,带着二人消失无踪。


  ……


  第二百二十六章 圣陨

  上谷城外三十里处。


  侯万千和田五娘面色都十分凝重的眺望着上谷城方向,林宁虽然也能感觉到阵阵气机,但也仅此而已。


  只是,从侯万千、田五娘二人的面色上,林宁也看得出,上谷郡出了大事。


  一时间,林宁心中沉重之极,按事情的逻辑推测,上谷郡怕是可能被北苍铁骑屠城了……


  然而林宁自然不知道,此刻在侯万千和田五娘眼中,上谷郡方向,此刻四柱通天光柱直冲云霄!


  一刀、一枪、一剑,三柄巨大无匹的圣兵,围绕着一股如墨般赤黑的狼烟。


  以夫子剑掌控全局,霸王枪与祖龙刀合力猛攻那股粗大的狼烟!

  狼烟虽然极为强悍,但此刻被三大不逊于它,甚至还强于它的圣兵围攻,已经渐落下风,甚至,连逃脱都成了奢望。


  看至此,田五娘心头复杂。


  她与林宁不同,在她的认知世界里,对北苍胡虏没有那么强的戒心和仇恨,毕竟,北苍近二十年没有南侵,比她的年纪还大些。


  而她与忽查尔的母亲和女儿,关系还十分密切。


  此刻看着他渐渐陷入绝境,难免有些为蔑儿乞老可敦和宝勒尔悲伤之情。


  林宁看她的面色有些不妥,因此小声问道:“娘子,到底怎么了?”


  田五娘轻声道:“北苍忽查尔,不知为何,落入了三大武圣的阵法围攻中,此刻已经快支撑不下去了。”


  林宁闻言,登时倒吸了口凉气,有些匪夷所思道:“怎么可能?千年前草原有双武圣,硬和中原三大武圣对阵还有可能。忽查尔此人性狡如狐,绝不会做出以一敌三的冲动之事来……”


  言至此,他面色再度一变,看向田五娘道:“他们这个阵法有问题!!”


  田五娘若有所思,侯万千却已经了然,轻叹一声,道:“原来如此。天地人三才大阵,多半可以收敛圣人气机。”


  林宁闻言心里忍不住卧槽了声,怪不得三大圣地历经千年不倒,甚至遭遇了草原双圣那等极危险的境遇,依旧能反败为胜。


  有这样一个阵法在,三大圣人联起手来,还不是想阴哪个就阴哪个?

  念及此,林宁不禁为侯万千担忧起来。


  若是三大武圣掉过头来,也如此阴侯万千一把,老侯爷能不能扛得过去?


  显然不可能的。


  似乎看出了林宁的担忧,侯万千倒是还算洒脱,淡淡一笑,道:“如此逆天之阵,不会毫无代价的。况且,他们三人伏杀忽查尔,同样也要付出不小的代价。圣人,哪有那么好杀。当年三大武圣伏杀草原双圣后,没过几年,就有一圣陨落,一圣闭死关再未露面,唯有夫子山上的那位,又活了二百余年才终。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之地步,三大圣地都不会选择围杀一圣。”


  林宁闻言,心中海松了口气,又趁机问道:“侯叔,三大圣地当年为何不直接灭了北苍萨满殿?干吗给人家东山再起的机会?”


  侯万千缓缓摇头道:“到了我们这个境界,气运一说不再虚无缥缈。武圣虽高高在上,但灭一国朝,引发的反噬太重。三大圣地并非代代皆有武圣,也有断层之时。但其他两大圣人也不会出手,覆灭第三圣地。”


  林宁闻言,心头大定,目光瞬间轻快下来……


  然而以侯万千的心性,此刻看着林宁的眼神都忍不住有些动怒。


  那是对武圣发自肺腑的轻蔑之色!


  林宁登时警醒,忙解释道:“侯叔,您可千万别误会。我可不是小瞧您,是觉得那些坐拥一大圣地,食尽民脂民膏之人,反倒成了消除战争,阻碍中原一统,百姓得万世太平之罪魁祸首。他们要敢不顾什么气运反噬,敢破除其他圣地,促使三国一统,那我还要敬他们一声豪杰。可三大圣地只能勉强维持天下三分,使得每二三百年就来一次生灵涂炭,他们实在谈不上圣人,只能称得上为国贼!早晚收拾了他们……”


  侯万千闻言,看了林宁良久后,淡淡道:“圣人耳目之聪,区区三十里,恍若一步之遥。你这番话……”说着,侯万千忧郁沧桑的眼神中,多了抹同情……


  林宁见之,莫说脸色一下变白,连眼睛都瞬间直了……


  这尼玛……


  坑爹都没有这样坑的吧?


  侯万千,我可从没对不起过你们侯家父子,你就这样往死里坑我?!

  一旁田五娘也紧张起来,抓住了林宁微微颤栗的胳膊,和他站在一起。


  虽无言,但其同生共死之志,却显而易见。


  林宁感受到田五娘的存在后,心里渐渐舒缓过来些,声音虽还有些颤抖,但已经能说出完整的话来,他干笑了声,道:“侯叔,人家三大圣人,自然不会同我一个小字辈的计较,哦?”


  侯万千目光淡淡的看着林宁,哼哼轻笑了声,道了句:“我原以为,你从不知怕为何物,原来,你也有怕的时候。”


  说罢,不再理会林宁,目光再度看向上谷郡方向。


  见此,林宁脸色一阵青红不定,他哪里还不明白,被这老棺材给涮了遍,恨的咬牙。


  心头大骂:老帅逼,要是不现在老子打不过你,非得用刀给你花了脸不可!

  “唉……”


  看着狼烟不断缩小,赤黑渐渐转淡,侯万千轻轻一叹。


  北苍圣萨满忽查尔,到此为止了。


  田五娘面色也浮现出一抹悲意,为蔑儿乞老可敦和宝勒尔。


  林宁看出端详后,心中却立刻盘算起,如何能在北苍的尸体上,狠狠的咬上一口!

  忽查尔与他,还有不少旧账未算呢。


  ……


  上谷城内。


  图门汗仰头看着郡城上方,四人交锋,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也没有石破天惊的撞击。


  四人好似只是站在那闲聊,然而图门汗虽看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却看得出忽查尔被三个中原人困顿其中,身体似乎在颤抖,似乎在挣扎,却无济于事。


  图门汗大惊,命令怯薛军朝那三个中原人射箭。


  可是如狂风暴雨般的箭潮涌向四人,却连一丝涟漪都没激起就纷纷落地。


  忽查尔弟子率领萨满殿高手和各部高手,也拼命的往上攻,可连四人的边缘都触碰不到。


  而高高在上的那三个中原人,好似连多余的眼神都不愿看一眼,倒也没伤着其他人。


  郡城上空,夫子姬岳如同一位乡村私塾的教书先生,面色和蔼,周身浩然正气环绕,不见一丝暴戾之意,他轻轻一叹,道:“忽查尔,上回学宫长老伏杀图门汗,你突破圣人阶位后,一路东来,杀人出气,老朽并不见怪。种其因,得其果也,此为天理。可是,你却妄动刀兵,破关南下,使得上谷城十数万百姓因你而亡。做此恶行,当受天谴。不过,人之将亡,其言也善。你可还有什么交代的?圣人有圣人的尊严,你若放心不下图门汗和你的家人,老朽代二位旧友答应,不会为难他们。”


  这其实既是忠告,也是警告和威胁……


  忽查尔闻言,忽地仰天大笑起来,本来已经渐渐熄灭的狼烟,瞬间再度霍然冲天,赤黑色的狼烟上,一尊银色苍狼高居其上,俯视着周围的夫子剑、霸王枪,和祖龙刀!


  “卑鄙无耻的中原人,我忽查尔为北苍千年第一圣,怎能受被逼引颈就戮之耻辱?今日忽查尔与尔等,玉石,俱焚!”


  说罢,狼烟之上的那头苍狼忽地仰天一啸,扑向夫子剑。


  夫子见状,再度长叹一声,诵了声“子曰”,迎剑而上。


  在上谷城外东侧,姜太虚看到这一幕后,面色大变……


  ……


  第二百二十七章 娇蛮

  青云寨。


  早上起来后,住在苍松院的宝勒尔只觉得全身上下没一处自在的。


  住习惯了草原上的帐子,习惯了出了门就是一望无际的草场,陡然间在山里的宅院里住,让宝勒尔心情十分不好。


  尽管数月之前她也住过,但此时她的心气,和当时又有不同了。


  当初草原发生剧变,蔑儿乞部险些族灭,她和额母也差点被杀,还听闻父亲闭关失败身亡的噩耗,总之是在千百般打击后来到的青云寨,那会儿哪有心情挑三拣四?


  可是随后的几个月里,随着忽查尔成就圣萨满,宝勒尔身为其子女中唯一的女儿,甚至被图门汗和胡宁阏氏认为义女,在整个草原上都属于最尊贵的人物之一,无数草原豪雄在其面前说话都要匍匐见礼,所有人对她都百依百顺。


  就算只是短短的几个月,宝勒尔的心气儿也已然不同。


  不过好在还认得田五娘的面子,没有如同在草原上一般,心情稍有不好,就拿马鞭抽打处罚下人。


  但纵然如此,对于褚大娘送上来的早餐,她也一口没吃,就带人匆匆出去,寻找方智去了。


  在青云寨寻了好大一圈儿,问了一早上的人,却都无人知道方智去了哪里。


  去清溪院,可方家人只告诉她方智一大早天没亮就出门了。


  好不容易遇到一个从草原上同回来的年轻人,他知道方智的下落,这才引着宝勒尔前往寻找方智。


  然而走了好久,才终于在一处光秃秃的山窝里,看到了方智。


  只见方智如同一头老牛一般,弯着腰,穿着脏烂的衣服,背负着一大筐黑色的石头往一座高炉里送。


  烟熏火燎下,一张脸上连麻子都看不到了……


  “混蛋!!”


  心疼加上觉得这样的方智让她很不体面,压抑了一早上怒火的宝勒尔,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了!


  她抽出马鞭,没头没脑的将周围拦路之人抽散。


  有想要还手的,则被她身边的护从给打倒。


  她的随从还好,虽武功高强,但下手有分寸,只将人放倒,并未伤人。


  可宝勒尔却不管那么多,她的马鞭乃是草原名家用狼筋虎鬃加沉金丝编成的,用力打在人身上,挨着就皮开肉绽。


  一时间,高炉附近一片兵荒马乱,哀嚎遍地。


  方智看到这一幕都惊呆了,连忙放下背篓,上前制止喝道:“你干什么?”


  宝勒尔比他更暴怒,厉声道:“是谁欺负你?是谁让你在这等下贱的地方当奴隶?”


  方智闻言,面色稍缓,但还是沉着声音,道:“谁能欺负我?我们山寨每个人都要做事,别说我,就是大当家的和我爹他们,做的事都比我重比我多。你误会了,快给他们道歉。”


  宝勒尔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不可思议道:“你让我给这些下贱的奴隶道歉?”


  方智无奈道:“他们不是奴隶……”


  宝勒尔脸色涨红道:“他们不是奴隶是什么?你们这狗屁山寨,除了额格其和小智你,都是下贱的山贼,都是奴隶!”


  方智闻言面色登时变了,大声喝道:“我爹也是奴隶吗?”


  宝勒尔闻言一滞,自知失言,可以她现在的心性,又在火头上,哪里肯说软话,落泪道:“好好好,你也开始欺负我,你等着!”


  说罢,转身就跑。


  “宝勒尔……”


  方智见宝勒尔跑走,伸手去拦,可哪里拦得住,看着这满地狼藉,和高炉火工们又畏又恨的目光,只能重重一叹。


  想起现在可能还搂着美妾躺被窝里的林宁,方智心里唯有一言:


  人比人,气死人呐!


  ……


  “呜呜呜!”


  宝勒尔哭着回到青云寨后,先去了墨竹院,想找田五娘说情。


  虽然她恼火方智愚笨,还让她给奴隶道歉,但到底是她的男人,她不想让自己的男人做那样的事。


  要是在草原上,身为她的男人,方智比寻常王爷台吉都要贵重的多。


  怎么能干那种下贱的活?


  只是来到墨竹院后,她在庭院内连声大叫了三次,也没见田五娘出来,不由又急出火头来。


  正待往屋子里亲探,却见西厢门前的毡帘打开,露出一个小脑瓜来。


  宝勒尔认得她,正是田五娘的妹妹田九娘。


  她正在火头上,语气有些冲,质问道:“你姐姐在哪里?”


  身后懂中原话的嬷嬷帮她转译。


  小九娘眨了眨眼,道:“我不知道啊,姐姐不在家吗?”


  宝勒尔闻言,强忍怒气道:“林宁呢?”


  小九娘笑道:“姐夫啊,他应该和姐姐在一起,要不和鸿儿姐姐在一起,你找我姐夫做什么呀?”


  宝勒尔愤怒道:“卑鄙无耻的林宁,竟然让尊贵的小智去当奴隶,我要为他讨个公道!”


  听完草原嬷嬷转译后,小九娘登时不高兴了,从毡帘后走出来,叉腰道:“耶?你这个姐姐好没道理,怎么骂我姐夫?”


  宝勒尔见这小小一个山寨,居然连个黄毛丫头都敢顶嘴忤逆她,愈发如火上浇油,抽出马鞭,就朝小九娘头上挥去。


  她自然不可能当真去打小九娘,只是想在她头上打个响鞭,吓她一吓。


  却没想到她的马鞭刚挥出去,西厢门前的毡帘再度打开,一道不高的身影速度却奇快,如同一头小野狼般,转眼就来到了小九娘身前站定,然后一跃而起,一把将悬在半空中的马鞭拽住。


  宝勒尔这时才看清她的模样,居然只是个十来岁的黄毛丫头,头上扎着两个冲天髻,粗莽的紧,便喝道:“放开我的马鞭!”说着,用力往回抽。


  若宁南南果真只是一个寻常的十岁丫头,只这一拉扯,就能把她的手拉下一块肉来。


  然而此时的宁南南,虽还谈不上绝顶高手,但力气之大,又岂是宝勒尔能比?


  她龇着一对虎牙,恶狠狠道:“丑婆娘,你敢打九娘?我打死你!”


  骂罢,猛一用力,将宝勒尔的马鞭就从她手里夺了过去。


  宝勒尔只觉得手上一阵剧痛,惊呼一声,马鞭便被对面的小丫头夺去,不用她开口,身后跟着的护从就瞬间出手,前来擒拿宁南南。


  然而她们这一出手,一直没动静的东厢却忽然飞出一个人影来,只见她轻飘飘的随意出手几下,宝勒尔手下的护卫们就悉数倒地。


  “鸿儿姐姐!”


  小九娘和宁南南齐声惊喜唤道。


  皇鸿儿慵懒的看着二人一笑,媚意之妖娆,让两个孩子直看的脸红。


  她轻轻一笑,回过头来问宝勒尔:“丑丫头,没事回屋照镜子数脸上的点点去就是,失心疯了来这里撒野?”


  宝勒尔闻言,整个人都颤栗起来,眼睛里冒出极度仇恨的凶光,恨声道:“你等着,你们都等着,我一定会杀了你们,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们!!”说罢,转身带人跑走了。


  皇鸿儿还想给她一个教训,却被从屋里赶来的春姨拦下,不过春姨也不解,宝勒尔好端端一个姑娘,怎么会变成这样了?


  上回见她,虽也娇蛮任性,但还不至于这样啊,唉……


  ……


  第二百二十八章 坑


  上谷城外。


  忽查尔最后一击,注定是石破天惊的。


  而他之所以选择夫子,并非鲁莽,也并非逞强。


  除却他的骄傲让他选择三圣中最强者外,还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夫子今年高寿二百八十有余,以圣人三百寿为限,夫子也只有不到二十载的光阴。


  忽查尔拼死一击,自信至少也能带走夫子十年寿。


  当然,若东方青叶和煌亲王项宙用尽全力出手,帮夫子分担这一击,或许只能减少夫子三年甚至只一年的寿命。


  前提是东方青叶和项宙愿意一人减寿一年。


  然而以忽查尔的推断,东方青叶和煌亲王项宙,都不是这般大公无私之人。


  此次他二人本就是前来帮齐国住阵,将其逼至绝境死路,已算得上仁至义尽,又怎会耗费寿命,去帮夫子姬岳分担?

  果不其然,二人只作势稍稍阻拦,便放任忽查尔的最后一击,悉数落在夫子身上。


  夫子当然可以不接闪避,但他若闪避,忽查尔就会借势远遁,这个后果,是夫子绝对不愿看到的。


  所以,只能以夫子剑硬接忽查尔临死一击。


  “唉……”


  ……


  “侯叔,完事了,咱们就走吧?”


  上谷城外,得知忽查尔已经陨落,林宁对依旧负手而立,遥遥观望的侯万千说道。


  可是侯万千却并不理会,沧桑忧郁的目光,依旧望着上谷城方向。


  还是田五娘更心疼林宁,小声同他道:“不必担心师伯,方才忽查尔拼死一击,应该伤到了夫子。此刻君子剑上浩然之气已不足之前五成,想来夫子受了伤。这个时候,他们围不住师伯的。”


  林宁闻言,大松了口气,道:“哦,既然不会围了侯叔,那就好。”


  口中如是说,心中却想到:

  王八蛋才担忧侯万千呢,侯万千是武圣,又没被包围,打不过还跑不掉吗?


  林宁是在想,如何赶紧回去,要打个时间差,好好啃北苍一口大肥肉!!

  别的不说,原本以为没甚大用的一线天,马上就成了一条黄金通道,还是青云寨的私家通道!


  一线天外的那片千里草场,从此以后,就他娘的是林家的私家牧场!!

  只要经营好这片草场,青云寨便再不会有缺马之忧!


  只是这些话,没法说给侯万千这等绝世高人听……


  趁着武圣陨落去发财,林宁怕侯万千会多想……


  侯万千虽然动也未动,但听闻林宁之言,眸光中的郁色似乎少了一丝……


  心中道:至少这个孩子还算有情有义,不枉得知这边发生剧变,连他也一并带来。


  不过若让侯万千知道林宁心中所想,他怕会直接将林宁丢进上谷郡城的战场中间,让他好生洗礼一番圣人之威。


  ……


  上谷城内,太守府上方。


  东方青叶和煌亲王项宙看着面色有些发白的夫子,二人对视了眼后,东方青叶道:“此间事了,师兄可无恙否?”


  夫子摇头苦笑道:“本有寿元十八载,如今却去了十载。余八年光阴,亦不知书山之上,是否有可承道之人。”


  正说着,一道身影疾驰而来。


  东方青叶淡淡道:“此即承兄之大道者,天下年轻俊杰如过江之鲫,然此子当为第一。”


  夫子闻言,淡淡一笑,脑中却浮现出另一道身影来,只是没有说出来。


  看了眼急停在身前,满面焦急的姜太虚,微微颔首后,同东方青叶并傲然而立的煌亲王项宙道:“忽查尔已除,多谢二位贤弟相助。若无他事,不如去我夫子山上,品一盏东海之茗。”


  东方青叶摇头道:“既然别无他事,正巧那人又在附近,何不趁此机会,去见一面,说个清楚,以免再劳师兄拔剑一回?”


  煌亲王项宙“嗯”了声,淡淡道:“东方兄此言大善,侯万千以惊艳之姿成就圣道,便是吾辈中人。然,纵是吾等,亦有方圆之规要守,不可妄破之。当与其分说明白,以免日后说吾等不教而诛之。”


  夫子眉头微微皱了皱,缓缓点头道:“善。”


  ……


  “他们来了……站我身后。”


  侯万千淡淡道了句后,田五娘护着林宁站到了侯万千身后。


  林宁虽然心有不甘,可有这样一个强绝天下的长辈挡在前面,这种感觉其实还是有点小爽的……


  未几,数人如凭空出现。


  除却与林宁有过一面之缘的夫子外,还有一身着青袍,腰悬紫刀面貌清癯的中年人,和一身着明黄蟒袍,背负大枪的贵气老人,再有就是……姜太虚。


  “侯兄,多年未见,不想今日已成圣道。”


  东方青叶最先开口,虽目光漠然,但语气却似在叙旧。


  只是这种人,林宁看着心里就生寒……


  然而侯万千只是轻轻一叹,缓缓摇了摇头,却是连理会东方青叶的意思都没有。


  见此,别说林宁瞪大眼,连夫子和项宙都对他刮目相看起来。


  但东方青叶见之,却似没有在意般,目光依旧淡漠,语气依旧平静:“侯兄,圣道有圣道的规矩,北苍圣萨满忽查尔便因为坏了圣道的规矩,妄自插手凡尘事,因此我等不得不替天行罚。前车之鉴于此,望侯兄自重。”


  林宁见老帅逼依旧连理会东方青叶的意思都没有,知道他迟早会和这位黑冰台主做过一场,因此不屑和阴谋诡计行事下作之人说话。


  但这个阵仗下,这种做派似乎不大合适啊……


  若今日侯万千一个人在此倒也无妨,可老侯爷身后还站着他和田五娘呢!


  不能过早的让事情崩坏……


  打定主意后,林宁走出侯万千身后,与夫子躬身一礼,道:“小子林宁,见过夫子。”


  夫子眉眼温和,微笑道:“小郎数月不见,已成就宗师,天人子弟,果然不凡。”


  林宁打了个哈哈,见东方青叶和煌亲王项宙齐齐看过来,打了个哈哈道:“夫子过誉了……”顿了顿,开门见山问道:“我侯叔有些内向,不大爱说话,所以小子代他老人家问夫子您一下,圣人不参与凡尘之事好说,我侯叔本也不爱在外面抛头露面。可要是有凡尘之辈打上门来,难道也不能动手?总没有堂堂圣人坐着挨打的道理吧?”


  夫子微笑道:“世人纵多愚昧狂妄之人,又有几人敢冒犯圣人之威?”


  林宁呵呵一笑,道:“总还是有一些的……也算防范于未然。”


  夫子了然,缓缓颔首道:“若敢触犯圣人之尊,自可出手惩戒之。但其他时候,等闲还是不要出手的好。否则,易造成社稷之危,黎庶之难。莫说圣人,便是宗师,亦当如此。三大圣地皆有明令,天下宗师轻易不可参与凡俗之事,以免祸乱苍生。”


  林宁深以为然道:“夫子所言极是,上回贵学宫的那位南宫长老身为宗师,却妄自伏杀图门汗,引起偌大风波,的确不该,小子等定然会引以为戒。”


  夫子:“……”


  姜太虚沉声道:“林郎君,青云寨擅杀毛家一门,此等事可一不可再。若尔等再妄动刀兵,三大圣地绝不轻饶。”


  林宁闻言呵呵笑道:“姜兄说的是,像毛家那样的积善之家,自当让他们个个长命百岁,不,个个长命千岁,祸害遗千年嘛。”


  姜太虚闻言,脸色一沉,还要再说什么,却见煌亲王项宙一挥手,他只好退后一步。


  项宙看着侯万千,傲然的眼神有些复杂,道了句:“四妹若看得你有今日,九泉之下,也当瞑目。”


  卧槽!


  林宁唬了一跳,什么鬼?


  他回头看向侯万千,却见这位老人家依旧风采不变,忧郁沧桑的眸光,眺望远方的苍穹……


  然而项宙也只说了这么一句后,就不再看侯万千,而是看向林宁,沉声道:“竖子,本王霸王弓何在?”


  林宁还未来得及果断交还,身旁侯万千身上却骤然升起一道磅礴的剑意!


  悲意笼罩下,林宁眼泪瞬间落下:


  侯叔,您老人家这还是往死里坑我啊!咱用不着啊!!


  ……


  第二百二十九章 但识时务

  三大圣地三大圣人包括已经陨落的忽查尔在内,他们的圣道,已经是纯粹的力量了。


  用林宁的理解,就是在绝对的力量之下,其他一切都是渣渣。


  虽然他们或用刀、或用剑、或用枪,也只是将各自的力量放大而已。


  但此刻侯万千展现出“天地同悲”的剑意,却让所有人侧目。


  尽管先前东方青叶已经感觉到了侯万千的圣道不凡,却没想到,会不凡到这种地步!


  连他们圣人,都难完全摆脱侯万千剑道中那股悲意之影响。


  纯粹就力量而言,侯万千自然比不过三人,尤其是距离夫子,还有很长一段路。


  可这悲意……


  却凭空让侯万千的剑道,更上了一层楼。


  圣道之路,何其艰难。


  除却夫子浸淫圣道二百载,走的较他人深远不少外,东方青叶和项宙二人,其实都只是刚刚迈过圣道,仍在浩瀚无穷的大道中初步探索。


  人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


  能在圣道上更上一层楼,需要花费极大的心力和时间。


  因此侯万千之圣道,着实让三位圣人眼红……


  一时间,三人的面色肃穆下来,心中同时生出杀意。


  林宁虽不知发生了何事,可看到三大武圣面色变得凝重肃煞,不由心头着急。


  这会儿若是大战起来,也不知侯万千能不能护得住他和田五娘,怕是难吧?


  要是被人家圣道余波给崩残了,那可就成了千古穿越界的大笑话了……


  正当林宁寻摸着,是不是提醒田五娘,两人先跑为敬时,忽地一股似天崩地裂般的杀意迎面而来,让林宁瞬间头脑空白,连思维都几乎凝住了。


  林宁眼中充满骇然,圣人之威,竟恐怖如斯!!!

  就在这时,侯万千剑道中的悲意,却随着对方的杀气刺激,如火上浇油一般,轰然而起。


  将对方的杀意,生生压了过去。


  一把紫色的古拙石剑,缓缓悬浮于侯万千头上。


  他竟是以一人之力,硬扛起对面三大圣人之威!

  虽然只做到了将他和林宁、田五娘庇佑住,但此举已然逆天!!

  更何况,一缕缕悲意,依旧不可阻挡的弥漫开来……


  不止林宁泪流满面,连田五娘都红了眼圈,有晶莹泪珠缓缓落下,却将林宁右手,紧紧握住。


  而对面的姜太虚,同样泪流不止。


  谁人心中无悲事?

  然而就在林宁心中焦灼不安,以为大战一触即发时,对面三位武圣中的夫子,却率先收敛起了肃煞杀意。


  夫子的情况,他自己最清楚。


  之前独自扛下忽查尔舍身一击,虽并未受伤,可圣道耗损之下,寿元损失颇重。


  他们虽号称为圣,可天道之下,纵是武圣,也难抵岁月侵蚀……


  他已经太老了……


  若是再将侯万千逼至忽查尔之境,再来一次舍身一击……


  以夫子观之,侯万千之圣道,比忽查尔更胜一筹。


  其心性,亦同样刚烈。


  纵然最后一击不是冲着他来,可纵然三者平分,他也已经承担不起了。


  他还要存下老迈之躯,为下一代夫子护道几年……


  见夫子率先敛去肃煞之意,其他二人不管心中如何盘算,有多少算计,也只能压下杀意。


  没有天地人三才大阵,纵是二人合围,也杀不掉侯万千的。


  一旦让他离去,则黑冰台和皇城司,必将面临灭顶之灾。


  可惜了……


  二人心中浮起浓浓的悔意,方才应该帮夫子分担去忽查尔最后一击的。


  那样的话,此刻夫子还有余力,进行第二次布阵。


  但现在……


  不可能了。


  或许这便是天意吧,二人对视一眼,也只能暂且按下。


  不过,侯万千虽然了得,但中原天下已为三大圣地平分多年,没有第四圣地的容身之处了。


  无一国一圣地为根基,纵然出一武圣,终不过昙花一现。


  只要等下一代夫子成长起来,再做计较也不迟。


  也就是十年光阴罢了……


  对面三人收敛了气息,侯万千身上的悲意,也就慢慢散了去。


  他看着夫子,微微颔首道:“本非红尘人,只待了却些许私事,便做一守冢之人罢。只是,此女为我师门仅传之人,亦是他日承我剑冢衣钵者,不可损失。”


  众人目光齐齐落在将林宁护在身后的田五娘面上,不过也都留意了一眼某人……


  看出田五娘身上纯粹的剑意,三位圣人目光都微微凝了凝。


  不出三十年,又是一侯万千呐……


  东方青叶淡淡道:“求圣之途,何其艰难,纵是我等当年,亦是九死一生,谁又能保证万无一失?”


  煌亲王项宙傲然道:“不经生死磨砺,如何能成大器?”


  眼见侯万千身上的悲意复起,夫子苦笑摇头道:“以令师侄之武功,圣人之下,能敌者又有几人?我们不出手便是,其他的,却无法保证。毕竟,天威难测,气运缥缈,世间多有凶威之地,纵我等亲入,也难全身而退。”


  侯万千点点头,道:“如此便好。”


  东方青叶和项宙见该议之事已经议定,便不愿再耽搁。


  东方青叶漠然的目光看了眼林宁,淡淡道:“告诉伊人,闹够了就赶紧回去。”说罢,飘然远去。


  此言让本想离去的项宙顿了顿,又多看了林宁一眼,道:“霸王弓就先放你那里,等项平亲自讨回来。”


  说罢,亦是雷厉风行的离去。


  最后,夫子却没有立刻远去之意,他看着林宁,温言道:“小友,子渊以为,汝之道以坠入暴虐之道,十分惋惜,小友以为如何?”


  林宁看了面色板正的姜太虚一眼,轻轻一叹,摇头道:“姜兄为夫子弟子,心中却始终放不下贵门与寒门之别。以为高门之死便是死,百姓之死却算不得什么。眼见无良巨室害得百万黎庶生灵涂炭,以为可忍。然见我山寨杀一恶贯满盈之族,却成了暴虐邪道。姜兄,夫子当面,恕小弟直言。若你始终迈不过这一关去,别说你难成圣道,就算成就了圣道,也不过如此罢。你绝超不过夫子的成就,只是历代夫子中,十分平庸的一位。”


  姜太虚闻言,目光坚毅的摇了摇头,道:“林郎君,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


  他倒不在意林宁将他的道说的那么不堪,他都在夫子面前说了林宁的道为邪道,让人说两句的胸怀他还是有的。


  姜太虚信念坚定,夫子也不再多言什么,面色依旧和善,看着林宁问道:“小友今后,仍要大开杀戒否?”


  林宁果断摇头道:“青云行事,有所为有所不为。便是恶贯满盈的毛家,也只诛了多行不义的男丁,却未伤妇孺。而世间高门中,如毛家那般肆无忌惮罪大恶极者,其实并未有那么多。我青云非屠夫刽子手,并不嗜杀。”


  夫子缓缓颔首,道:“既然如此,关于小友与子渊大道之争,老朽便不再赘言……”还没等林宁狂喜,就听夫子又道:“至于你诛除世家一事,就由朝廷和学宫商议着去办吧。”


  看着夫子谦和的与众人行礼后,飘然而去的背影,林宁心中不由“夸”了句:

  这个老棺材瓤子!

  一个个道貌岸然,圣人寿三百,正好和一个兴衰轮回之数相合。


  所以,历代圣人到了后期,都是推动中原三朝大战,造成数以千万黎庶罹难的幕后黑手。


  夫子看起来慈蔼祥和,是天下第一等的大好人。


  可是为了诛杀忽查尔,上谷城内二十余万军民被北苍铁骑屠个干干净净,他又何尝放在心里?

  舍得舍得,那二十余万军民的性命,在夫子看来,也不过必要之舍罢了。


  不过正当林宁心中对夫子等三位武圣百般鞭笞时,忽然感觉有人在看他。


  转眼看去,就见老帅逼侯万千目光有些古怪的看着他。


  林宁奇道:“侯叔,怎么了?”


  侯万千是真想不通:“小宁,你是如何做到在人后对其睥睨不屑的?”


  林宁闻言,老脸瞬间通红。


  侯万千言下之意:你当着人面那样怂,结果人家走后在人家背后,居高临下睥睨小瞧,到底是怎样的心态?

  好在林宁心理素质过硬,脸色也只红了红就恢复正常,坦然道:“侯叔,无他,但识时务也。”


  侯万千:“……”


  ……


  第二百三十章 篡取

  “侯叔,问您一个问题。之前对面那三个才刚刚屠了一圣,您怎么就敢顶着他们硬怼?”


  林宁三人往上谷城内行去,他几番按捺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道。


  侯万千看着林宁微微摇头,道:“你心思太过繁杂,又太得明哲保身之道,真不知你这宗师是怎么上来的……”


  哪个习武之人破关成就宗师,不经历一番九死一生的关节?如无破釜沉舟不成功便成仁一往无前的信念,是难成大器的。


  田五娘在一旁小声教夫道:“忽查尔最后一击,独向夫子,其他两人却没有出力。所以,夫子就算没有受伤,也多半力竭,他年纪太大了。三圣心不齐,不可能再布下大阵,所以对师伯的威胁便不算太大。既然如此,面对三圣时,便不必示弱。”


  林宁闻言恍然,但他认为看不清此事怪不得他。


  他又没有到那个境界,能观夫子虚实,还以为老头子还那般厉害呢。


  田五娘见他不言,怕他抹不开面子,便岔开话题问道:“小宁,我们来上谷城寻图门汗作甚?”


  林宁忧国忧民道:“忽查尔虽死,可三十万入关大军还未撤去。若不严加管束,或可祸乱苍生。”


  田五娘闻言,没好气白了林宁一眼。


  林宁干笑一声,道:“虽然有些胡扯,但本心还是差不离儿的。图门汗是个怀柔之汗,能坐稳汗位,其实多是忽查尔辅助之功。如今忽查尔一死,草原各部那群狼怎还会再服他?忽查尔行事太过酷烈,如今他死的干脆,可各部多半会将账算到图门汗和蔑儿乞部头上。一场厮杀必不可少……”


  侯万千奇道:“草原此次南下,上谷郡尸横遍野,他们自相残杀,难道不是好事?”


  林宁点头道:“当然是好事,但是,不能任由他们自己厮杀,那样容易杀出一个枭雄来,到时候难免再率大军南下,造成十倍于上谷城的祸事。我想让他们按照我的意志,去相互厮杀。直到将上谷城的仇报了为止!”


  侯万千有些无语的看着林宁,道:“果然大道三千,各有通途。于算计一道,你比我都强些。”


  林宁谦逊摆手道:“侯叔过誉了,过誉了……此事,还要多皆侯叔虎威。”


  “……”


  侯万千:“丑话说在前,我可不会去当什么圣萨满。”


  林宁闻言心里遗憾,不傻啊……


  面上却正色道:“侯叔哪里话,晚辈怎能让侯叔去当劳什子圣萨满,五娘也不用,我自己去当!”


  侯万千忽然想起,这小子莫名其妙得到过忽查尔的传承,说不定还真能让他得逞……


  ……


  上谷城,汗王金帐内。


  看着脸色惨白但仍栩栩如生的忽查尔,平静的躺在汗王王榻上,图门汗如遇天崩地裂一般,伏在忽查尔身边,痛哭不已。


  附近忽查尔的儿子、弟子和萨满殿的高手们,也无不痛哭。


  分明前一天还气吞万里如虎,要做下远迈先人之伟业。


  可谁能想到,一日之间,就落到了这个局面。


  草原上的太阳,长生天派到北苍王庭的守护神,居然就这样死了……


  一时间,谁都无法接受。


  没人敢说将忽查尔送去天葬,人们对于不久前的事记忆犹新。


  当时也有人传言,亲眼看到忽查尔死去。


  可结果呢?


  那些自以为要成功的人,悉数都死了。


  现在……虽然看起来跟真的一样,可谁知道是不是又一场设伏……


  然而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忽查尔始终毫无动静,那些部落头人们的心思也就渐渐活泛起来。


  纵然还不至于做什么,但交头接耳之举,却开始蔓延起来。


  群狼无首。


  只一个温柔的根本不像草原人的图门汗,远不足统御这些桀骜之辈。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年老的头人忽然行礼躬身道:“伟大的大汗,如今圣萨满大人受了重伤,中原人卑鄙而强大,我们是不是先退回草原,等圣萨满养好伤势,再率领儿郎们破关南下?”


  此人是布拉特部汗王,在草原各部中颇有威望,忽查尔活着时,事事顺应忽查尔。


  谁也没想到,忽查尔生死不知时,他会第一个跳出来。


  忽查尔的长子脱黑阿见状大怒,厉声呵斥道:“大胆!南下之策,是我父亲和大汗亲自商定的,赤老温你不过一下贱之人,也敢多嘴?”


  赤老温沉下脸,低沉道:“脱黑阿,我问你,若是那三个中原人再来,要杀大可汗,谁来阻挡?”


  脱黑阿怒道:“我们有三十万铁骑,那三人又能杀几个?”


  赤老温用镶金的马鞭指了指脱黑阿,又指了指帐内的各部头人,最后指了指图门汗和他自己,道:“那三人,只要杀了我们就足够了,你以为,他们杀不掉我们吗?”


  此言一出,帐内瞬间炸开锅。


  忽查尔活着时,草原各部头人都是他卑微的仆人。


  虽然身为一部王爷,去当别人的仆人很丢脸,可若这个人和长生天一样身具伟力,那也不是不能委屈求全。


  哪怕此人对他们有生杀予夺的大权!

  但现在……


  强压在他们头上的那尊天神陨落了,生死自由重新回归他们手里,美妙的人生还未享受够,怎么能再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中?

  所以,曾经谦恭卑微的各部头人们,纷纷对脱黑阿大声呵斥起来。


  脱黑阿见状大怒,立刻就下令让萨满殿的高手将这些人通通拿下。


  然而让脱黑阿绝望的是,萨满殿的高手们,竟然一个个都默然了。


  这一刻,脱黑阿才陡然想起,萨满殿的高手,原本就来自草原万部……


  看着那些人看自己的陌生目光,脱黑阿忽地感到全身发冷。


  他转头看向王榻上的父亲,多么希望这一刻忽查尔能够忽然睁开眼睛。


  然而……


  脱黑阿心情却愈发悲观,显然,他和草原各部头人都想到了千年前草原双圣陨落之事。


  落入中原三大武圣的围攻中,连草原双圣都只有陨落的份,更何况如今只有一个忽查尔?


  若非想明白这一点,赤老温等人或许还没这么强硬。


  面对各部头人的逼宫,甚至有人已经开始索取之前忽查尔征调的牛羊和奴隶,图门汗眼泪未干,束手无策。


  忽查尔幸存的号称“疯狗”的弟子兀立其刚有动作,却被萨满殿四大高手同时盯住。


  一时间,汗王金帐内变得无比危险。


  然而就在这时,图门汗忽然听到了一道有些耳熟的声音传来:

  “恩师遇难,弟子前来吊孝。”


  这道声音是女声,声量不高,但却清晰的传到了每个人的耳中,凛然之势,更让帐内忽地一静。


  然后众人就看到金帐门口,三人闲庭信步的走了进来。


  “五娘,小宁?”


  图门汗仍记得这一对少年夫妻,故人相见本有些许惊喜之情,但在失去忽查尔的巨大痛苦下,也只有好奇了:“你们怎么来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田五娘指了指林宁,道:“可汗,我夫君其实得了圣萨满的衣钵传承,算得上萨满弟子。惊闻噩耗,前来吊丧。”


  田五娘之言,别说图门汗,就是忽查尔的儿子和弟子们都接受不了。


  他们还想着继承忽查尔“庞大”的遗产,怎么容得下突然冒出来的中原人与他们分享?

  当然,碍于目前的乱局,他们并没有出声,有一个靶子来吸引火力,其实也还算不错……


  然而各部头人多不认得田五娘,一个个斥骂不已。


  更有脾气火爆者言道:“圣萨满就是被三个中原人害死的,我们杀了这三个卑鄙的中原人,替圣萨满报仇!”


  说罢,挥舞着弯刀就冲了上来。


  然而田五娘只是微微皱了皱修眉,屈指一弹,指尖一道剑气飞出,来人就惨叫一声倒地哀嚎。


  这也是五娘心善,没有直接下杀手。


  仍是布拉特部的王爷赤老温出面,沉声问道:“你如何证明,他是圣萨满的亲传弟子?”


  林宁得到田五娘转译后,本想微笑一把,最后余光瞄到躺在王榻上的忽查尔,强忍住了,面部微微扭曲了下,忽地双拳一震,左手便出现了一条龙,右边则是一道彩虹……哦不,是一头象。


  之后,林宁又化身一道苍狼,在金帐中奔腾了回……


  见此,连不通武功的图门汗都失声惊呼道:“《长生龙象神功》,《苍狼游》?!”


  “怎么可能?”


  忽查尔唯一的男弟子兀立其几乎无法接受这个事实,险些崩溃。


  他都还未得到这两种神功传承啊!!

  至于萨满殿的那群高手们,更是一个个都目瞪口呆。


  这是萨满殿除了圣萨满外不传之密!

  而且,内气外放,分明是宗师手段!!


  忽查尔居然还有一个宗师弟子?!


  就在万籁俱寂时,忽查尔的儿子脱黑阿见之,眼睛却猛地一亮,几步上前走到林宁当面,大声命令道:“你,快将赤老温给我抓起来,他敢违逆我父亲的法旨,该杀满门!”


  林宁:“……”


  ……


  s:看本章说真是看的哥哥我蛋碎了,《苍狼游》的雄姿,是苍狼于辽阔草原上奔驰的形象啊,怎么可能是灰太狼跑路的模样?真是握了棵大草的,给你们跪了……


  第二百三十一章 三道遗嘱

  在脱黑阿看来,林宁就是忽查尔留给他们家族最后的伏兵!


  虽然忽查尔现在陨落了,可有一个宗师强者在,有一个可继承萨满殿的传人在,那么蔑儿乞部依旧高贵!!

  至于林宁该不该听他的

  呵呵,这还用问吗?


  以脱黑阿对他父亲的了解,一定会留下暗制林宁的手段,让他不得不听命于蔑儿乞部!虽然目前还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反制手段,但脱黑阿想来,一定会有的

  脱黑阿如此亢奋,对面的布拉特部汗王赤老温等人的面色就难看的厉害了,一个个心里浮起担忧。


  忽查尔的宗师传人突然现身,若是让他整合了萨满殿,那么今日怕是不能善了了


  然而令他们没想到的是,林宁对那位姑娘说了几句话后,那位姑娘就说出了一句让众人瞠目结舌的话来:“小宁说,圣萨满曾告诉他,当年草原双圣合力入侵中原尚且事败身陨,所以圣萨满也没有十全的把握,故而在小宁这里留下了遗嘱,共交代了三件事。”


  图门汗闻言忙问道:“圣萨满交代了何事?”


  林宁说了一遍后,田五娘道:“圣萨满告诉小宁,若他遭遇不幸,就让小宁代他保护大汗,不能让野心之人伤害了大汗。谁有野心,就杀了他。”


  此言一出,图门汗登时泪流满面,伏倒在忽查尔身边,再度放声大哭起来。


  而脱黑阿则再度叫嚣起来:“赤老温刚才对可汗不敬,还不快快杀之。”


  林宁却未理会,继续说了几句后,田五娘转述道:“第二件事,圣萨满说他若不幸陨落,则大军立刻收回草原,继续隐藏起来,等待下一代圣萨满的诞生。不过,草原不能再万部零散存在了。从今往后,草原万部要整合成十大万户。最后,由十大万户长辅佐大汗治理草原。”


  话未说罢,金帐内已然沸腾。


  赤老温目光闪烁,右手抚于胸前,躬身问道:“尊贵的圣萨满传人,请问圣萨满是否指定了哪十人,可为十大万户长?”


  林宁摇头道:“并未,圣萨满曾于我说过,草原和中原不同,在草原上,从来都是兵强马壮者为王。若他强行指定,必然有人不服。那么谁有能力,就用他的弯刀和弓箭,去证明他配当这十大万户长!”


  “轰!”


  金帐内彻底沸腾了,就算有心思敏锐者,察觉出这道遗嘱背后的歹毒和血腥,可是只要无法揭破林宁的身份是假的,就无法阻止这些草原各部的雄主们,去争抢十大万户长的肥肉。


  脱黑阿等人又惊又怒,若如此,等草原上出现十大兵强马壮的强势万户长,那他们哪里还会有今日的地位?


  图门汗眼中也浮现出茫然之色,有些不敢相信这会是忽查尔的命令,可是

  似乎也有些可能


  未等金帐内继续炸锅,田五娘转述出第三道遗嘱来:“圣萨满告诉小宁,若他不幸陨落,就将他的三个儿子都幽禁在萨满殿,看管起来。因为他三个儿子一定会利用他留下的权势,影响北苍汗国的正常运行。他活着的时候,他三个儿子还不敢乱来,等他死了后,他的儿子一定会胡作非为。大汗念旧,不忍苛责,只会让他三个儿子无法无天,最终坏了大事。所以,只留下宝勒尔侍奉蔑儿乞老可敦回归蔑儿乞部就好”


  满帐人:“”


  帐内忽地一静,无数双眼神盯向了脱黑阿兄弟三人,有幸灾乐祸者,有遗憾不能利用者,唯独没有同情者。


  因为他们都觉得忽查尔这道遗嘱真的太妙了,一下将三座大山从他们头上移开。


  所以,不等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的脱黑阿等人破口大骂,赤老温就率领诸多头人,抚肩行礼道:“作为圣萨满最忠实的仆人,赤老温一定遵从圣萨满的遗志。”


  “胡说八道!”


  “假的!他是狗屁的萨满传人,他是中原人的奸细!”


  脱黑阿三兄弟破口大骂起来,然而没骂几句,就被萨满殿的高手拿了下来,堵住了嘴,名正言顺的压了下去。


  林宁没有理会金帐内的情形,他看着王榻上忽查尔的尸体,心里淡淡道:

  上谷城近二十万军民因你而死,这笔账,就先从你儿子开始吧

  待金帐内再度恢复平静后,萨满殿一位老人问林宁道:“你是否要加入萨满殿,继承大萨满之位?”


  林宁摇头道:“虽然圣萨满传我神功,但他叮嘱我,若他不幸陨落,万万不能立刻加入萨满殿,不然必为人所害。”


  萨满殿诸高手:“”


  林宁没有搭理他们,而是对图门汗道:“汗王,适才我从外面赶来,听到金帐内乱糟糟的,可有人对你不敬”


  田五娘同声翻译着林宁之言:“我虽然只是一名宗师,但我的叔叔却是一位和圣萨满一样伟大的武圣。若有人对你不敬,可汗只管开口,我必杀他,以维护汗王的尊严。”


  此言一出,帐内瞬间寂静下来。


  一双双眼睛先是不可思议的看向侯万千,然而他们却惊恐的发现,居然看不清侯万千长什么模样。


  只觉得有一片紫色的光芒笼罩着他,无法见到真谛。


  然而愈是如此,他们愈相信了林宁之言。


  随即就目光惶恐的看向图门汗


  若图门汗为一雄才伟略的雄主,那么此刻必然会借机大肆清洗草原各部心怀野心者,然后一举掌控住大局,成为至高无上的大可汗。


  只可惜,图门汗是个心性软弱之人


  他犹豫再三,还是叹息了声,摇头道:“并无人对我不敬。”


  林宁将信将疑,环视了一圈,问道:“果真?”


  图门汗点点头,而赤老温则赶紧躬身道:“尊贵的圣萨满传人,我们绝不敢对伟大的大可汗有丝毫不敬。方才,我们只是因为脱黑阿乱命,才不得不抗争。然而从圣萨满的遗嘱来看,我们是正确的,是遵从伟大圣萨满的遗志在行事。”


  林宁微微颔首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多事了”言至此,却犹豫了下。


  赤老温是胡虏中活成人精的人,见之忙道:“尊贵的圣萨满传人,不知您是否还有什么吩咐?”


  林宁摇了摇头,道:“我本身并没有什么诉求,只是身为圣萨满的弟子,不忍见蔑儿乞部就此落寞,所以希望可汗能给蔑儿乞部多分点草场和牛羊”


  图门汗闻言连声道:“这是应该的,这是应该的。蔑儿乞部方圆千里的草场,俱归蔑儿乞部,以奉养老可敦。至于牛羊”


  龙城那里或许还有一些,但当初龙城内他两个儿子自相残杀,火烧龙城,图门汗的那些财产损毁大半。


  如今想要厚赐,一时半会儿也赐不出来啊

  这时又是赤老温,躬身道:“伟大的汗王,尊贵的圣萨满传人,作为圣萨满最忠实的仆人,我布拉特部愿意奉上牛三千头,羊五万只,战马一千匹,以奉养圣萨满之母。”


  有他带头,其他各部头人无不纷纷慷慨解囊。


  没用多会儿,就为蔑儿乞部挣下好大一份家业。


  林宁心里暗爽不已,面上却极为平淡,道:“我记下了你们每一个人每一个部落的名字,会如实告诉老可敦的。”


  说罢,朝图门汗微微一礼,道:“可汗,若有人不敬,请派人前往沧澜山青云寨寻我,我自会为可汗除去不敬之辈,告辞。”


  最后,又朝忽查尔躬身一礼后,不顾图门汗的挽留,与侯万千和田五娘飘然远去。


  然而没等他们出了上谷城,林宁就悄声对田五娘道:“娘子,我们暗中潜伏着,今晚就去杀了赤老温。”


  田五娘自无不可,侯万千却目光古怪的看向林宁,想不通这孙子变脸怎么变的这样快


  第二百三十二章 猛兽易伏,人心难降


  “那赤老温不是很恭敬么?你为何要杀他?”


  侯万千如今视林宁为子侄,有不解之处,便直言相问。


  他浸淫剑道数十年,心无旁骛,连天剑山都极少打理,皆交由剑奴和弟子管束,于此道并不擅长。


  林宁耐心道:“侯叔,这赤老温是个了不得的人物。给他三年功夫,他就能成为十大万户之一,给他五年功夫,他能拉拢起一半十大万户,十年之后,他就能将图门汗彻底架空,成为草原上说一不二的雄主。这样的人物,甚至比一个忽查尔更可怖。忽查尔虽为武圣,实际上就是一二逼中年。打仗没他这种打法,其实他根本都不用出面,隐藏在暗中,任由三十万胡骑强攻。他不露面,三大武圣就不会合力击杀于他。甚至,稷下学宫的夫子都不会出手。就凭那三十万大军,武圣不出手,寻常宗师根本拦不住,齐国未必没有亡国的可能。忽查尔做个背后威慑的吉祥物,也比他彪呼呼的亲自出马好。这个道理忽查尔不懂,但赤老温一定懂。这人和草原上成了精的狼王一样,留不得,留则容易成大患。”


  侯万千看着林宁微微摇头,道:“你心思太杂,和小木一样,武道上难有大成就。”又道:“你若足够强大,赤老温这样的人,也不是不能收服。”


  林宁打了个哈哈,道:“侯叔,古人曰:人心唯危,道心唯微。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猛兽易伏,人心难降,谷壑易填、人心难满。忽查尔在时,赤老温何等恭敬?言必称己为圣萨满最忠实的仆人,然而忽查尔一朝身死,最先跳出来发难的,便是他。这样的人,是不可能收服的。”


  侯万千没有再多言,一行人出了上谷城,此时天色已经不早。


  陆陆续续的胡骑开始离开上谷城,北返草原。


  对于图门汗和北苍王庭来说,这一次破关南下,可以说连老底都赔了个干净。


  若非最后冒出个萨满弟子来,图门汗连汗王大位都未必坐得稳。


  惨不忍睹!


  但对于寻常胡骑来说,这一趟已经不枉此行了。


  上谷城作为齐国北方军事重镇,粮仓里的军粮数以十万计,令有军械、甲胄、刀枪弓箭以及金银财宝。


  在三大圣人联手合围前,许多胡骑都已经放开了抢掠,杀人无数。


  所以现在离开回返草原,怀里或多或少都有不少收成。


  看着远方喜气洋洋满载而归的草原胡骑,再嗅着空气中始终不散的淡淡血腥气息,侯万千和田五娘的面色都不好看。


  尽管先前进城和离开时,林宁故意避免走开惨不忍睹的民巷,而官道上的尸体已经被胡骑搬开,以免阻挡道路。


  但那浓郁的血气,又如何能瞒得过二人?

  林宁却劝道:“不必愤怒,天道好还,杀人者,人恒杀之。今日这些兵卒,一年之内,当死五成,三年之内,当死八成。”


  “那剩余的两成呢?”


  田五娘声音低沉的问道。


  她今年不过十八岁,近二十年来在图门汗和忽查尔的约束下,草原极少南下,因此先前她对草原与中原的血仇不甚了解。


  但今日,田五娘心中已经有了基本的认知,本就心怀大义的她,岂有不怒之理……


  林宁微笑道:“放心,就算天不收他们,我也必饶不过他们。如今我身上多了个圣萨满亲传弟子的名义,收拾一些匪兵,还不是轻而易举?”


  侯万千忽然若有所思道:“你让草原各部给蔑儿乞部奉献草场牛羊和马匹,是为了你自己吧?”


  林宁闻言立刻正色道:“绝无此事!当然,我会和蔑儿乞部进行一些公平的交易。”


  侯万千看着林宁,摇头道:“你啊,这颗心,怕是有千百结。若只像胡虏这般烧杀抢掠,只能干一票的买卖。可用你这等法子……却可年年交易。从今往后,想来你山寨里就不再缺战马了。”


  林宁打了个哈哈,道:“说这些还早,一切等蔑儿乞老可敦回来再说。那个老太太,其实不是个善茬。不过到了现在,再多的阴谋诡计,其实也没甚用处了。”


  说罢,眼见夕阳将要下山,林宁道:“走,咱们去杀赤老温,以绝后患!”


  ……


  济北城,先圣行宫。


  这是孔圣曾经入住讲学过的地方,后为孔家献给学宫,为夫子所用。


  置身于此,仿佛能感受到千年前,先圣于此论学时的浩然之气。


  然而此刻,姜太虚却犹如身在烈火之上焚烤,几难以维继。


  只因随夫子至此后,夫子问了他两个问题:


  “子渊,汝奠基己身大道时,可曾受过姜家的影响?”


  “圣道无情,若让你于大道和姜家之间择一,汝以为何?”


  这两个问题,直斥姜太虚本身。


  若是在与林宁进行大道之争之前,姜太虚可以毫不心虚的表态,此生早已许身圣道,绝无私念。


  但是此刻……


  当着夫子的面,他无法说半点违心之言,因为姜太虚明白,在夫子跟前的任何花招,都只会自取其辱。


  可要是承认他无法真正彻底的与姜家决绝,那……


  他还会是下一任夫子吗?


  一时间,姜太虚心乱如麻。


  若非夫子并未逼他立刻回答,姜太虚非得走火入魔不可。


  但是,终究还是要回答的……


  夫子见姜太虚在思量了两个时辰后,慌乱不安恐惧的眼神,终于缓缓平定下来,眼中顿时浮起一抹欣慰之色。


  不枉他亲自教诲十载……


  便听姜太虚沉着答道:“回夫子,弟子在奠基大道之时,虽从未想过姜家之得失利益,但姜字融入弟子血脉中,纵无意为之,亦难免受其影响。且自弟子成为夫子关门弟子后,虽从未为姜家谋利,然姜家因此而得利无穷。


  而圣道无情,弟子受夫子教诲多年,早已许身圣道,故而姜家与李家、王家、赵家并无不同。因此不需决断,亦不必决断。”


  “善!”


  夫子闻言,充满智慧的眼中闪过一抹悦色。


  狠心决断,并非真正无情,那只是不孝无义。


  唯有不需决绝,亦不必决绝,才是真正的大道无情。


  千载以来,多少学宫长老即使修行到宗师巅峰,可能领悟到这一点的,却少之又少。


  许多人苦思“大道无情”四字无果,抱憾终身。


  有偏激者,与父母至亲恩断义绝,以示大道无情,实则走上了歪路。


  更有走火入魔者,甚至弑父弑母,杀妻灭子,最后落得个死无葬身之地。


  姜太虚能在这个年纪便领会到这一点,着实让夫子都感到惊艳。


  然而夫子却再问道:“既然你能明白这一点,又为何与林宁分道扬镳?我原以为你会学其法,再以学宫之力推广之,成就你之圣道。”


  姜太虚却仍旧坚定的摇头道:“夫子,即使摆脱姜家影响,弟子仍认为,林宁之道,乃坠入邪道。他妄图使得世间人人平等,人人有衣穿有食吃有屋住,得病有药医……听起来美好,但他却忽略了,这世上之人本就生而不平等,此为天道!有人聪慧,有人睿智,有人愚笨,有人勤劳,有人懒惰。聪慧、睿智、勤劳之人,便能出人头地,便应该出人头地。而愚笨、懒惰之人,又凭什么要求平等?世家高门的建立,并非都如毛家那般,建立在黎庶之血肉之上,亦有诸多积善之家。林宁又凭什么灭尽世家高门,又凭什么强取他人家财?此非邪道,绝非大道本身!”


  夫子闻言,看着姜太虚点头道:“你圣道之心如此坚定,为师颇为喜悦。只是,林宁似乎已经告诉过你他的理由。既然如今掌控世间的世家高门们,对于二三百年一次的轮回无能为力,使得亿万黎庶受苦受难,死伤无数,那么就说明,世家高门们不配再继续执掌这个世间,他想换他的那套来……子渊,你不觉得,他比你在境界上的高度,高出了不止一筹吗?你只停留在分辩对错上,而他,却已经想在历史大势的长河中,当一个弄潮儿了。而在为师原本的安排中,他只能在边陲塞外小打小闹,你却可以尽学其能,而后以齐国为棋盘,以苍生为棋子,来铸就你远迈历代先贤的圣道。你可以再想想……”


  夫子说罢,转身离去,姜太虚闻言,面色一变,张口却无言……


  ……


  青云寨,清溪院。


  看着满身黑乌的方智,方林心中又气又心疼又无奈,他问道:“今天干的如何?可还能坚持下去?”


  方智闻言苦笑道:“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坚持不坚持下去的?”


  方林叹息一声,道:“你也别怪小宁,他有一点没说错,他能这般安排你们,是因为之前他比你们做的还多还辛苦。如今山寨专门准备了几百个仓库粮库和山洞储存粮米、布匹还有铁料,这些东西,都是他和大当家的还有他结实的几个宗师亲自肩扛手挑扛回来的。大家愿意陪他胡闹,也是因为看到你果真能弄回来东西,还能拉开这么大的场面。他既然能做得,你们就不得不做,你们不做,别人有的是愿意做的。你明白了吗?”


  方智顾不得全身上下酸痛,吸了口气后,点点头道:“爹,你放心,我们不会被人比下去的。小宁说话虽然尖酸刻薄不中听,但道理还是有的。您放心,我和小石,小轩他们都说好了,不只要下苦力干活,还要和人家学,弄明白铁是怎么打的,窑是怎么烧的,水龙车是怎么造的……甚至,连地是怎么种的都要学。等我们学透了这些,小宁一定会给我们安排上好位置的。其实,他摊子越铺越大,人手只会越来越缺。爹,我们明白路该怎么走了。”


  方林闻言,大为赞赏,想再叮嘱几句,可发现儿子真的长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和想法。


  他轻轻一叹后,拍了拍方智的肩膀,道:“有空多去看看你春姨,人情世故也不能落下。”


  “知道了,爹。”


  ……


  ps:今天只有一更,因为要去深圳见老岳父。媳妇说她爹不喝酒,只抽烟,所以就花了三百块买了两条烟,又带了包火锅料,我虽然不大懂这些,但感觉东西是不是太少了?可媳妇说够了够了,我心里没底,别丢人了啊……


  第二百三十三章 道义

  赤老温死了,死在他暗中逃回布拉特部的途中。


  此人的确老道,他或许预料到会发生不测,因此装扮成一名寻常的胡骑,混在散乱的大军中,打散趁乱回归布拉特部。


  今日若只林宁与田五娘前来追杀,多半要被他跑掉。


  一旦让他跑回草原,再杀他就要费大力气了。


  好在,侯万千堂堂武圣之尊相随,虽然并未出手,但追踪气机,却让赤老温满腔算计化为流水,死的不甘。


  而侯万千看着混在杂乱的胡骑中毫不起眼的赤老温,对林宁点头道:“你说的对,这个胡人果然不一样。”


  林宁有些自得的弯起嘴角,道:“可惜,遇到了更不一般的我。”


  侯万千有些无奈的看着林宁摇了摇头,却没有说什么。


  因为林宁的确不一般……


  “可还要杀其他人?”


  林宁嘿了声,道:“能提前杀一个赤老温,已经算是功德无量了,过犹不及。虽然我很想大开杀戒,斩尽天下作恶之人,可五娘让我不能杀人太多,会乱了心性,我听我老婆的。”


  侯万千眼神古怪的看着一脸骄傲的林宁,过了半晌,目光竟变得遗憾起来,负手而立,仰望苍穹,沧桑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思念,轻声叹道:“当年我若如你这般想,何至于今天……”


  林宁的眼神却有些不善起来,一个老男人,不仅是个老帅逼,连声音都这么有磁性,还让别的男人怎么活?

  当然,林宁是为了别人考虑,他认为在自己是完全不逊于这个老货的……


  一旁田五娘见林宁在侯万千背后冲着人家表情莫测,实在是哭笑不得,还未来得及提醒,就听侯万千道:“你这少年,胆大包天。敢当面对武圣不敬者,天下只你一人。”


  林宁呵呵笑道:“侯叔谬赞了,我可没当面对你不敬……你这不是背过去了吗?”


  “小宁!”


  田五娘忍无可忍,轻唤了声。


  侯万千胸怀广博如天地,自然不会和一个顽童计较,回过头来,目光似乎又忧郁了几分,顿了顿,问林宁道:“可有新词否?”


  林宁想了想,觉得老人家确实辛苦了,便点了点头。


  一旁田五娘见之,眼眸亦是一亮,隐有期待。


  侯万千自然更加高兴,微微颔首。


  林宁呵呵一声后,朗声道:


  “独坐池塘如虎踞,绿荫树下养精神。


  春来我不先开口,哪个虫儿敢作声。”


  侯万千:“……”


  ……


  三人回至青云寨时,业已过了子时,人多已入睡。


  侯万千自回思过崖,林宁与田五娘则回了墨竹院东厢。


  进了小正房后,田五娘轻声问林宁道:“小宁,你为何不写一首悲意诗词?我觉得,师叔可能需要这样的诗词……”


  侯万千凭借感悟一阙“十年生死两茫茫”而破关入圣,田五娘推测,悲意诗词对侯万千的圣道或许有帮助。


  林宁却摇头道:“十年生死两茫茫,写尽人间舔狗……人间痴情人的悲苦,不止是我,天下再无人能写出第二首来。圣道艰难,哪有便宜之事?”


  顿了顿,他又轻笑了声,道:“都说圣道无情,圣人无情。无情个屁!哪个又能超脱圣道?连侯叔这样的,不也想更上一层楼?”


  田五娘道:“并非坏事呀。”


  林宁笑道:“我不是说好事坏事,我是说,既有所求,便是凡人。武功难敌,人心可测。既然可测,便非无敌。”


  田五娘闻言,怔在了原处,看着林宁那双原本有趣而清澈的双眼,此刻似乎变得深不见底,然而,她心中却没有丝毫喜意,声音有些低沉道:“小宁,你不能对每个人都寻其心中的破绽,再谋操控之。对敌人这般也罢,可我观师伯他,当真视你为子侄。否则,以武圣之尊,怎会如此?”


  武圣之尊,怎会如此?


  八个字,让林宁心头一震。


  “小宁,师伯虽为你所救,更得你之助力,成就武圣。但是,武圣毕竟是武圣。况且师伯没有忘恩负义,他视你我夫妻为子侄,并愿意助咱们,侯玉春也当你作兄弟手足,信任于你,你就不要再尝试以心机去控制他们了,好么?”


  田五娘面色十分肃穆,语气有些凝重的说道。


  过了好一会儿,林宁徐徐吐出一口气来,额头隐有冷汗浮现,道:“都说家有贤妻,夫不遭横祸。若非娘子早早提醒,我可能就要误入歧路了。近来事事顺心如意,果然是飘了……”


  华夏人骨子里,都想将一切事物掌控在手里,对不可控不可测的人和事感到不安甚至恐惧。


  对于侯家父子二人,林宁心中其实从来没有真正亲近过,从最一开始救人的目的便已不纯。


  但他没想到,身为老江湖的侯万千竟会是个至情至性之人。


  可他对待侯家父子的策略一直未变,所以落到田五娘眼里,就有些不道义了……


  林宁正色道:“娘子放心,往后我不再刻意谋算他们了。只要他们始终如此,我也绝不做有负他们的事!”


  田五娘闻言面色舒缓下来,看着林宁轻声道:“其实,不论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哪怕是他们是师伯师兄……可是,我更希望你智谋无双的同时,也能顶天立地,俯仰无愧。”


  林宁闻言,面色微微动容,看着田五娘那张倾国倾城的绝世容颜,缓缓点头道:“娘子,你放心,我一定做的到顶天立地,俯仰无愧!”顿了顿,又道:“夜了,娘子,咱们早点歇息吧……”


  田五娘看到林宁眼中的炙热,有些无奈,说正事说的好好的,怎就拐到了这上面?


  不过不知怎地,她想起了前夜皇鸿儿一夜轻唱……


  正要含羞点头,却忽然听到那妖女的声音响起在门外:“姐姐、小郎君,你们回来啦?”


  林宁与田五娘对视一眼后,开门好奇道:“有事?”


  “……”


  皇鸿儿没好气道:“小郎君,若不是有事,我哪有这般不懂规矩,敢打扰你和姐姐休息?”


  “小宁,让鸿儿进来说话。”


  见林宁没有让开的意思,田五娘开口道。


  对于林宁的做法,她心里还是感觉舒适的。


  听到田五娘的话,林宁眼中闪过一抹轻松,然后狠狠瞪了不省心的皇鸿儿一眼后,哼了声,让开了门。


  皇鸿儿将一切看在眼里,心里甜蜜,嘻嘻笑着入内后,先同田五娘行礼。


  田五娘微微颔首,皇鸿儿起身道:“姐姐,有两件事要着急和姐姐还有郎君商议,不然不会这般失礼。”


  田五娘摇头道:“自家人,不必外道。”


  皇鸿儿也不啰嗦,先将宝勒尔之事说了遍,最后面色凝重道:“那胡人蹄子无礼的很,我本想再教训她一通,可春姨劝下了我,说那胡人蹄子和姐姐关系很好,是客人,又是小智的未婚妻,所以我也不好再打她。而且,她爹毕竟是武圣,听她的口气,不像要咽下这口气的意思,所以我等姐姐、郎君回来后,就立刻过来告之,以免真到了事发时,姐姐和郎君心里没有准备。”


  田五娘闻言,面色微微凝重,修眉皱起,不过林宁却嗤笑一声,道:“这你就不用愁了,如今忽查尔已死,宝勒尔再能跳也跳不上天。她是不是脑子里进水了,还敢打九娘?倒是运气没错,没让我撞着,不然非得让她知道什么是好歹!”


  “忽查尔死了?”


  皇鸿儿幽幽怯怯的星眸听闻此言后瞬间圆睁,眼神惊骇的看向林宁。


  林宁风轻云淡道:“忽查尔逆天而行,多行不义,死不足惜。我……”


  只是他这幅模样,到底还是没唬住皇鸿儿,她怔怔的看了林宁片刻,然后没等他扯完蛋,就猛然转头看向田五娘,道了声:“姐姐……”


  林宁脸色登时黑了下来,朝皇鸿儿身后那圆翘的隆起处抽了一巴掌。


  然而皇鸿儿口中竟发出了一道又娇媚又哀怜的痛呼声,让田五娘看向林宁的目光中含有一丝警告……


  林宁忙解释道:“就教训她一下,谁知道她居然这样叫……”


  皇鸿儿幽怨娇羞道:“小郎君啊,你怎好当着姐姐的面打我那里……”


  “好了。”


  眼见越说越不像,田五娘呵斥了二人一句,而后对皇鸿儿道:“三圣伏杀忽查尔,他确实已经身陨。宝勒尔……她爹死后,想必她就慢慢明白过来了,我会同她谈谈的。”


  又问皇鸿儿:“第二件什么事?”


  皇鸿儿也不和林宁胡闹了,正色道:“姐姐、小郎君,我想去一趟东瀛。”


  林宁皱眉道:“你想去整合火行旗?”


  皇鸿儿点点头道:“是,我知道小郎君不喜欢杀人太多的人,所以我去东瀛不是为了带回那些高手,而是想带回那些纵火大家!”


  田五娘好奇道:“纵火,还有大家?”


  皇鸿儿笑道:“姐姐有所不知,各行当有各行当的门道。木行旗和土行旗的本领姐姐想来都见过,火行旗也有他们的本事,譬如他们会造一些药粉,还会熬制一些火油,那些火油极其霸道,水都浇不灭,连铁和沙石都能烧,端的了得!这些人带回山寨,想来对姐姐和小郎君会有大用。”


  林宁和田五娘闻言,对视了一眼,二人心中难免生出一些感动。


  ……


  ps:嘿嘿嘿,提心吊胆了大半天,她家人也没说啥,老岳父和我聊了好几个小时,安慰我年轻人压力不要那么大,身体健康最重要,现在不是他们当年,要那么拼命做事才能养家了。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人长得帅果然很重要……


  第二百三十四章 后继有人

  当夜,林宁还是被田五娘打发去了隔壁,陪皇鸿儿了。


  林宁能有这样一个尽心尽力帮助他的小妾,田五娘作为正室,不能不表示。


  若是寻常高门大户,太太奖励小妾无非是头面首饰或者衣裳什么的,可皇鸿儿尽取魔教千年积攒之宝库,当得起天下第一富婆之称,所以田五娘没别的好赏赐的,干脆就将某瓜皮赏给她,让两人再互撸一晚……


  只是当又听了一夜魔音灌耳后,田五娘就准备让人在墨竹院东面再建一排耳房,封的严严实实的,让皇鸿儿日后就住在里面……


  翌日黎明时分,皇鸿儿就神采奕奕的起床了。


  面色隐隐发白的林宁身上盖着薄被,气息有些弱鸡,看着皇鸿儿道:“鸿儿,要不你带着燕仲一起去,也有个照应?”


  皇鸿儿幽眸轻轻瞥了林宁一眼,抿嘴嗔道:“小郎君,我又不是闺阁里的娇小姐,经不起风雨。虽然比不得姐姐剑道之雄伟霸道,可我的碧芒刃天下又有几人能敌?不过小郎君你能这样关心奴,奴也很开心呢。”


  林宁双臂枕于脑后,看着眉眼间仍有春韵的皇鸿儿,呵呵笑道:“你是我的女人,我不关心你,谁关心?你不要大意,杀僧和尚修练《血佛经》很有些邪门儿,你要是有个好歹,我就算将东瀛屠个底朝天,也不值得。”


  皇鸿儿闻言,眸中异彩闪动,眼波流转间,迈着莲步就要上前,却见林宁忙推掌向前,正色道:“止步!女施主请自重!”


  “噗嗤!”


  看着林宁眼中心有余悸的神色,皇鸿儿娇羞无限的喷笑出声。


  其实若只是寻常床帏间的夫妻恩爱,就算连做上三天三夜,林宁也不至于此。


  但二人之间,不是纯粹的贪图欢愉,或许开始的一两个时辰是,但后面大半时间,都在性命双(biu)修(biu)上。


  皇鸿儿如此尽心尽力的服侍林宁大老爷,除了死心塌地的归属外,也有这方面原因。


  随着林宁不断的辛苦,也在一下一下夯实她的大道根基。


  要知道,《九劫不灭天功》原本走的就是取巧捷径,根基并不扎实。


  和魔教那套《百鬼夜游身》一样,身法是半绝品身法,功法虽号称天功,实际只能算是半步天级功法。


  若非如此,当年魔教第一代教主也不会没了教主夫人的双(pa)修(pa),连圣道都维持不住。


  而林宁所修《百草经》中的阴阳和合大道,正好如当年的魔教教主夫人帮魔教教主一样,可以弥补皇鸿儿之前欠缺的过程,补足其根基之虚浮。


  虽不是采补之术,但要的太多,还是会很累的……


  若非林宁也得到了明显的好处,田五娘是不会坐视不管的。


  据说高门大宅内,若有狐媚子敢缠着主家索要不停,是要活生生镇到井里的。


  皇鸿儿屈身福礼罢,看了林宁良久,道:“好郎君,我去去就回,你多保重。”


  林宁点点头,道:“一切以你的安危为重。”


  皇鸿儿到底上前,将林宁抱入怀中片刻,感觉到他的不老实后,咯咯笑着松开手,转身离去。


  ……


  “娘子,早上好!”


  皇鸿儿离去后,林宁又倒头睡了大半个时辰,见天色还早,便前往小正房给正房大太太请安。


  听了一晚上的猫叫,田五娘心情自然不会多好,淡淡看了林宁一眼,“嗯”了声。


  林宁心头一跳,大骂前世网络小说里的故事都是骗人,什么宝黛一起和琮三爷么么哒,一起同心同德做最酷的崽……


  看看,田五娘待他已经宽容到古今罕见了,林宁相信,他要敢提大被同眠的意见,分分钟被秒杀成渣渣,被教从新做人。


  爱护他归爱护他,可该吃的醋一两也不会少……


  好在,就在林宁揣摩是该跪搓衣板,还是该跪天诛剑时,可笑美丽的小九娘从天而降!


  “姐姐……姐夫~”


  两个称呼,两种不同的声调,让田五娘嘴角微微一动。


  林宁就太开心了,欢喜道:“小九儿怎么来了?”


  小九娘见林宁这般高兴,笑的愈发甜美,甜甜道:“昨儿姐夫、姐姐不在家,刚才看到灯亮了,就来瞧瞧。”


  因为正在换牙时,所以小九娘说话时,一只手一直挡在小嘴前,大眼睛弯成月牙儿,可爱之极。


  田五娘就冷静的多,淡淡道:“你平日里不睡到辰时末刻睁不开眼,现在不过卯时三刻,你起来做甚?”


  小九娘闻言,嘟了嘟嘴,大眼睛转了转,不过觉得以她的武功和智慧,在她姐姐面前还是不要耍花招为妙,她隐约觉得,要是她姐姐因为她撒谎而揍她,她这姐夫未必拦得住咧……


  因此果断又甜美笑起来,道:“姐姐、姐夫啊,我是有一事哩,不过可不是为了我,是为了南南姐姐。”


  田五娘闻言眉头微微一皱,林宁奇道:“小南,她怎么了?你和她又合不来了?”


  小九娘忙道:“不是不是,是明儿就是她的生儿了,我想着,这孩子也没个爹娘,姊妹住的地方比榆林城还远,骑着小灰灰也要跑好久才能到,她头一年在咱们山寨过生儿,可不能冷落了她。”


  见她小大人一样的说话,却仍难摆脱童真,林宁和田五娘都忍不住轻笑了起来。


  看到自己被姐姐、姐夫取笑,小九娘许是误会了,以为二人看破了她的小算盘,只好从实招来,垂头丧气道:“是南南姐姐让我来的,昨儿她保护了我,我要报答她,可她又不要我有的那些好玩意儿,就让我来寻姐姐、姐夫。刚才也是她摇醒我的……”


  林宁闻言眉尖轻挑,道:“她这么想过生儿吗?”


  小九娘点点头,又摇摇头,道:“她想过生儿,不是想收礼……也是想收礼,只是这个礼不是我过生儿时收的礼……”


  九娘毕竟还有些小,说了好半天才说明白,原来宁南南想过生日,是因为她有个愿望,想让林宁和田五娘下次抢劫时,能带上她。


  倒不是她这么想为山寨出力,而是她不知从哪听来的鬼消息,说参与劫掠的人,可以分红……


  她想分红,然后寄回家帮她大姐养姊妹。


  听完小九娘的话后,林宁和田五娘对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欣慰。


  宁南南习武天资之强,尤其是在《长生龙象神功》一道,比田五娘都强悍。


  很显然,若是林宁和田五娘舍得资源供她成长,日后宁南南的前途,不会下于忽查尔。


  这样一个强人,心中能始终保持这份孝心,是一件好事。


  只不过,想靠劫掠分红来养家人,这路子有些歪啊……


  若不早早修正,青云寨当年的事业,日后还真的要后继有人了……


  ……


  草原,蔑儿乞部。


  汗王金帐南下破关时,胡宁阏氏和蔑儿乞老可敦却停留在此,胡宁阏氏体内还有胎儿,不能劳师远征,蔑儿乞老可敦带领诸多草原贵妇在蔑儿乞部服侍于她。


  对于男人的事,她们不懂太多,只是相信以忽查尔之能,不用她们担心。


  因此一众娘们儿日夜欢乐,好不自在。


  不过此刻,汗王金帐内却一片喊打喊杀声,因为草原上最尊贵的明珠,圣萨满爱女,图门汗和胡宁阏氏的义女宝勒尔,竟然哭着回来了……


  “如此尊贵的人去他们山寨,他们每天给宝勒尔跪着磕头都是他们的福分,居然还敢欺负她?简直是一群比牛羊还下贱的畜生!”


  “本来就是一窝子山贼,上不得台面,哪来那么大的福分能迎娶贵女?他们应该都被割掉鼻子和耳朵,送去乌拉山口让野人抓去折磨死!”


  蔑儿乞老可敦挥手止住了几个孙媳妇和娘家侄媳妇们的碎嘴,纳闷道:“你先别哭,说说发生了何事?有你五娘姐姐在,你怎么会受委屈?”


  宝勒尔哭道:“额格其不知去了哪里,不在山寨。”


  蔑儿乞老可敦闻言点头,道:“我就说,有她在你必不会吃亏。”又问道:“小智呢?”


  宝勒尔闻言眼泪流的更欢了,道:“他被额格其的丈夫打发去背黑灰,做很下贱的事,身上的衣服都脏成了泥,人也脏脏的……”


  蔑儿乞老可敦闻言大惊,道:“怎会如此?”


  宝勒尔发挥想象力,道:“他多半是害怕小智太聪明,会威胁到他的位置,这次我们回去带了八百人,还有那么多匹马,小智又那么厉害……”


  蔑儿乞老可敦闻言,觉得有些道理,在她印象中,青云寨总统好像也就几百人,宝勒尔陪嫁的勇士都比青云寨的人多,田五娘那位夫君看起来就不像大度的,多半会忌惮……


  念及此,蔑儿乞老可敦沉下脸来。


  这数月来,她在草原上的地位比宝勒尔上升的还快。


  居移气、养移体,虽然老可敦还不至于像宝勒尔那样德不配位,心态上彻底失控,但到底还是受了不少的影响。


  这会儿听说宝勒尔相中的人被打压成这般模样,岂有不怒之理?

  她沉声吩咐道:“派人去青云寨,告诉那混帐小子,便说是我的意思,让他立刻来这里一趟,五娘也一起来。五娘这孩子面冷心软,怕是管不住她那混帐男人,她管不住,我替她管管!来了先让他在外面跪两个时辰再说!”


  ……


  ps:对不住大家,这两天只能一更,老岳父家里不断来人,唉。不过你们放心,我已经警告家里娘们儿了,回家后再敢给我找这么多事,分分钟教她做人,翻了天了!谁再敢打扰我码字,就是我屋凉一生之敌!!


  第二百三十五章 算计

  林宁和田五娘夫妻二人还未来得及寻心地不赖但思想跑偏的半问题少女宁南南谈心,就见方智匆匆前来求见。


  让进门后,面带焦急之色的方智开门见山道:“大当家、小宁,宝勒尔不见了!”


  田五娘闻言眉头微皱,林宁奇道:“她到哪去了,怎会不见了?”


  方智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昨儿她离开后,我原本以为她回山寨了,可今早我去苍松院见她,结果褚大娘说她昨晚没回来。”


  林宁好笑道:“你不知道她昨天从你那里回来后干了啥?”


  方智闻言一怔,心里有些不妙感,道:“我从高炉回来已经过了子时,草草洗漱罢就睡下了,今天一早……怎么,小宁,宝勒尔没惹出什么祸事来吧?”


  林宁冷笑一声,道:“昨儿从你那边回来,她就跑到这里大吵大闹……”


  话没说完,就听方智紧张道:“小宁,你没将她怎样吧?你可不要对她……”


  “……”


  林宁正色道:“小智,那丫头和你从容颜上看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不要担心,我配不上她的。”


  这尼玛!!


  方智差点没忍住骂出来,这小子嘴还是那么毒!


  眼见方智快要翻脸,田五娘眼中闪过一抹笑意后,嗔了林宁一句:“小宁!”


  林宁打了个哈哈,擂了方智一拳,道:“自己弟兄,你还准备为个娘们儿和老子翻脸不成?”


  方智一滞,忍了忍,没忍住反问道:“我要拿你那个魔教小妾取笑,你怎么做?”


  “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随你取笑!”


  林宁豪气放言。


  此言一出,别说方智觉得不可思议,难道这属狗的转了性了?


  田五娘也微微挑了挑修眉……


  不过林宁随即之言,却将方智气个半死:“我那小妾虽比不得五娘,却也是货真价实的高品宗师,别说你一个,你方家爷俩加一起都不够她一巴掌拍的。你要敢取笑她,我无所谓,就怕她……其实也不用一巴掌,一根手指就能摁死你!”


  方智面无表情的仰起脸,目光涣散,似乎在思考这人间是否还值得……


  “小宁!”


  田五娘头疼的看着这位夫君,如此聪慧一人,怎就恁地促狭,总是喜欢捉弄山贼这几个年轻人……


  林宁又打了个哈哈,揽住方智的肩膀,轻声笑道:“这就生气了?那你就太没良心了。你知道我和五娘为了让你婚姻幸福,付出了多大的代价,才斩了忽查尔?没了那个圣萨满当爹,她宝勒尔反了天了,还敢给你脸色看?我就见不得那么猖狂的人。怎么样,哥哥嫂子对你不错吧?”


  方智闻言,整个人猛地打了个寒颤,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又瞬间转过头来,不可思议的看向林宁。


  看到的,却是一张含笑的脸上,没有一丝笑意的冰冷黑眸。


  他双眼睁大,嘴巴张合了几下后,方缓缓颤声问道:“小宁……”艰难的转过脸去看田五娘,问道:“大当家的,果真……果真?”


  若是旁人说他斩圣了,方智纯当他在放屁。


  可眼前这位……实不能以常理度之!

  田五娘看了林宁一眼后,微微颔首,淡淡道:“忽查尔纵胡族入关上谷,二十万军民百姓惨死无状。忽查尔不死,天理难容。”


  林宁看着方智,呵呵笑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小智,宝勒尔想当青云寨的媳妇,可以。但她做了青云寨的媳妇,就是青云寨的人,而不再是什么贵女了,你要好好教教她规矩。若学不会,不要让我动手,你自己劝她走。一旦等我动手……小智,你是和我一起长大的兄弟,我尊重你,更信任你。三叔常担心你的前程,我面上与他玩笑,惹他老人家或喜或忧,实则心里笑他杞人忧天。你是我和五娘最信任的手足之一,我们做大事怎会少的了你?所以,看在你的面子上,我这次就宽恕了宝勒尔动手鞭打九娘的罪过。但再有下一次……小弟我会亲自出手,帮你把她脸上的那十几万颗点点,一颗颗的剜干净!”


  这话里有安抚有拉拢也有敲打,方智面色连连变幻不定,被收拾的没脾气,只能瓮声道:“宝勒尔现在都不知去向,还说什么以后……”


  林宁好奇笑道:“你这么关心她?当初不是不愿意吗?说说看,你和她到底怎么回事?”


  田五娘的凤眸也微微瞄了一眼……


  八卦之心,人恒有之。


  方智还是不怕林宁,或许有敬畏之心,但正是因为林宁每每见到他们就捉弄不断,反而让他们没多少恐惧之意。


  在他们心里,林宁终是那个一起长大的毒舌伙伴,尽管是负面关系的伙伴。


  因此方智反击道:“你之前和你那魔教小妾还不是不愿意?你倒是说说看,你和她到底怎么回事?”


  田五娘凤眸似笑非笑的看向某人,想听他如何说……


  林宁却皱着眉看方智,严肃批评道:“小智,去草原走了一遭,怎么好的没学到,只学会了问些无聊胡族娘们儿的问题?”看着方智震惊的快要吐血的表情,林宁心满意足,不再玩笑,拍了拍他的胳膊,道:“放心吧,忽查尔陨落之事天下知道的人还不多,你那胡族老婆天下敢惹的人寥寥无几,就算遇到三大圣人,只要报上身份,也能得保无忧。更不用说,她身边还有不少高手。想来此刻,她多半已经跑回蔑儿乞部……”


  话未说完,就见邓雪娘进来,道:“大当家、小宁,外面有两个蔑儿乞部来的人,说要见你们,传达他们老可敦的旨意。”


  林宁闻言和田五娘对视一眼,都有些意外,那边居然还没得到信儿?


  若是得到信儿,绝不至于如此桀骜。


  不过想想也对,上谷城正是兵荒马乱人心惶惶的时候,再加上有不少野心家正图谋大事,金帐哪有功夫想着给后方一群女人报信儿?


  念及此,林宁呵呵笑道:“且看看怎么说吧,说不得,正是好机会!”


  田五娘闻言,凤眸中闪过一抹担忧。


  她还是希望蔑儿乞老可敦不会和宝勒尔一样,变了心性……


  ……


  “传我去见老可敦?”


  林宁看着堂下两个桀骜傲慢的胡人,似笑非笑道:“可是我很忙诶,分分钟几百头牛,耽误我的时间,你们可敦赔偿得起我吗?”


  “大胆!”


  “放肆!”


  两个操着怪声怪调中原话的胡人听林宁胡言乱语,登时勃然大怒,厉声呵斥起来。


  蔑儿乞可敦如今可以算得上是最尊贵的女人,岂能容一个山贼胡乱调侃?

  二人总算还有点脑子,知道凭他二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一个山贼窝里讨到好,因此没有自己发难,而是看向田五娘,逼问道:“姑娘受我们可敦大恩,难道任凭此人不敬?”


  田五娘闻言皱起眉头,没有用胡语,而是用中原雅言淡淡道:“不必再多言,你二人就将我夫君方才之言转告给额母,她自有定夺。”见二胡人勇士还妄图开口,不耐烦的呵斥道:“速速离去,耽搁了大事,你二人人头难保。”


  两人心中惊疑不定,但也知道蔑儿乞老可敦极喜爱田五娘,迟疑了下,终究不敢违逆,否则田五娘杀了他二人,老可敦未必会替他们做主,因此只能离去。


  待二人离去后,林宁好奇道:“娘子今日见上谷城内死难之惨状,竟还对蔑儿乞那老娘们儿心存友善?”


  田五娘沉吟稍许,缓缓道:“若是忽查尔,纵圣萨满之威,亦难再得我之敬。只是……”


  林宁笑道:“只是蔑儿乞那位老太婆虽生了个狼心狗肺的儿子,她本人却是女中豪杰,为人颇有豪爽义气,对你的胃口。且说实在的,她待你确实不错,是不是?”


  田五娘有些歉意道:“小宁,是否我大义和私义不分?”


  林宁摆手笑道:“哪里话,娘子始终能保持本心,为一义字不避可能沾染的千古骂名,为夫只有欣慰的份。世上庸人多只能随着少数人的意志起舞,他们并不明白,他们能看到的能听到的,极可能是某些人希望他们看到的听到的,眼见为实其实并不能作准。大多数人自以为义愤填膺,实则大多时候做了别人手里的刀枪,成了为虎作伥的走狗而至死不自知,可悲可叹。但如娘子和为夫这样的聪明人就不同了,我们始终能看明白,自己到底要走怎样的路,自己所求的又是什么。娘子不论世俗如何,心中一个义字始终未变过,殊为珍贵。而我这般,在底线之上,做到利益最大化则是我两辈子都不曾改变的原则……最妙的是,大多时候,娘子所求之义,和为夫我所求之利,正好相合!”


  田五娘也不是蠢人,听完这番话,没好气道:“又在算计人!”


  林宁哈哈一笑,道:“人嘛,一生不就是算计算计别人,再被别人算计算计……不过五娘,有一事你一定要明白,我从未算计过你,我只想让你更好。”


  田五娘凤眸微眯,轻声道:“昨晚上,我隐约听到你对鸿儿也说过这样的话……”


  林宁闻言面色骤然一变,正色举誓道:“我若有半点口是心非,必天打五雷……”


  话没说完,口被田五娘堵住,五娘没好气的横了某人一眼,道:“你自不会口是心非,但对每个人都这般实心实意。”到底懒得理会他,转身往西厢而去,要找宁南南说些道理。


  林宁自然乐呵呵的跟在后面,轻声哼唱道:“树上滴鸟儿成双对,绿水青山带笑颜……”


  “哼!”


  ……


  ps:小九娘:祝福小哥哥们中秋快乐,阖家团圆。我姐夫说他感谢时命书友的两次万赏,我姐夫还说他明天就能回家了,后天恢复正常更新,后半月开始补更还债还债还债,还不起就卖了我还,呜呜呜,大家饶了我姐夫吧……


  第二百三十六章 人老成精


  “明白了吗?”


  “明白了。”


  田五娘谈心劝说的方式简单明了,开门见山的告诉宁南南,想靠抢劫分红赚银子的法子是行不通的。如果她想做师门逆徒,田五娘将会清理门户。


  在宁南南老实的表示理解后,田五娘又很淡漠的告诉她,想赚银子对宁南南来说不算难事。


  以她的力气,无论是伐木还是挖矿还是背石炭,一人都能抵得上数十人的量。


  田五娘会吩咐下去,让徐佛给宁南南也计工分,回头结算工钱,这样就可以往家里寄银子了。


  宁南南闻言大喜,丝毫没有因为田五娘如此残忍的压榨童工而不满。


  她每天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力气在暴增,吃的越多,涨的越快,这些力气浪费在扛着石头在千里沧澜山间狂奔也就浪费了,不如拿来赚钱!

  待宁南南喜滋滋离去后,林宁对田五娘连声道:“放心了放心了,日后咱们孩子的教养问题,我可以放心了……”


  田五娘清丽无双的容颜上浮现出一抹浅红,凤眸难掩羞意,没好气的瞪了林宁一眼。


  盖因一旁春姨高兴的差点没把嘴巴咧到后脑勺……


  “哎哟,对对对,是该要孩子了,是该要孩子了!你们只管生,教养问题不用你们担心,有我!!”


  春姨这番话别说田五娘,就是林宁都忍不住哆嗦了下。


  想想前身林小宁那极品性子……


  万一日后他和田五娘的儿子被教成那副德性,岂不是怄也要怄死?


  小两口对视一眼,田五娘凤眸微眯,眼中闪过一道剑光:

  你拉的屎,自己擦屁股。


  林宁瞬间会意,亦是用眼神讨价还价道:

  夫妻本为一体,相互擦下屁股,反而能增进彼此感情,娘子何不助我一臂之力?左右不过动动嘴罢了……


  田五娘眸光转为清寒,看了林宁一眼后,无情的垂下了眼帘……


  林宁见状,只能轻叹一声,对春姨语重心长道:“姨,不是我们不想要孩子,我们日夜都在想念……咳!”感觉到一道锐金剑气袭来,虽没伤到,但那类似于寻常女子掐掐神功的痛觉,还是让林宁主动收敛,不要那么放浪……


  他正经道:“山寨如今虽有一名武圣坐镇,但仰仗别人,终不能始终放心。所以五娘想要更进一步,姨你别看我现在每天蹿上跳下的好像多有能为,那是因为五娘肩上一直扛着整座山寨的安危。我做这些事,只是为了不让她分心,让她尽快进步。等五娘成圣之后,根本不用春姨你催,保证三年生俩,五年翻番!”


  “呸!”


  这没脸没皮之言春姨都听不下去了,啐了口后,有些脸红的站起身来,狠狠点了点林宁的眉心,道:“好,我就再等上三年,看你们能生几个!”


  等春姨走后,林宁忙对一直低头不语的田五娘道:“方才都是为了安春姨的心,娘子你……”


  然而却听田五娘轻声道:“都是哄人的么……”


  听闻此言中既松了口气,又有些淡淡失望的语气,林宁一个激灵,福至心灵的高声道:“哄人?我林宁哄过人?娘子忒也小瞧为夫了!来来来,为夫现在就和你真心实意的做过一场,让你看看为夫的诚意!”


  “呸!”


  连五娘这等性子,也忍不住啐了这无赖一口,不理他的疯言疯语,正色问道:“此时消息怕已传回蔑儿乞部,小宁,你有何打算?”


  林宁哼哼了声,伸了个拦腰……有些酸,不动声色的变了个姿势按了两下后,笑道:“还用什么打算?呵呵,到了这一步,没咱们夫妻二人的护佑,蔑儿乞部转眼就能被草原万部吃个干净,那老虔婆还有她那一大家子,还有那宝勒尔,没一个能有好下场。忽查尔太狠了,杀的人太多,他在时自然没人敢动作,连怨言都不敢说一句。可他一朝身死,想找蔑儿乞部复仇的人不知凡几。这个时候,宝勒尔那蠢丫头或许还转不过弯儿来,但那位胡族老太婆,论智慧确实还算不错。她必然已经明白过来,剩余的,也就好办了。娘子你放心,我并不好杀戮,杀光蔑儿乞部不如让他们做些大好事,弥补一下忽查尔的滔天罪孽。总之,我要让这方草原,变成咱们山寨的马场、肉场和奶场!尤其是最后一项,日后,再不会只有我一人日夜有奶吃,还要所有的山寨中人,都有牛奶喝……咦?娘子,你这样看着我作甚?”


  “小宁,你好不害臊!”


  ……


  一线天西三十里处,蔑儿乞部营地。


  此刻,原本喜意洋洋的蔑儿乞部营地上空,充斥着悲痛的大哭声。


  今日之前,蔑儿乞部还是整个草原乃至整个天下,至尊至贵的部落。


  哪怕是蔑儿乞部的奴隶,奉主人之命外出办事,都会受到外面一些大人物的礼遇。


  然而一日之间,蔑儿乞部却从云端跌落淤泥中。


  因为他们的天塌了!


  无数人放声大哭,痛不欲生。


  蔑儿乞老可敦在金帐内看着毫无生机气息的忽查尔遗体,老泪纵横。


  其她亲眷自然同样如此,尽管大部分人其实并无亲情之意,只是单纯的因为自己失去了一座巨大的靠山而难过痛哭。


  甚至连宝勒尔,因为自幼和父亲相处的时间不多,敬畏大于濡慕亲爱,所以难过归难过,却不如老可敦那般心如刀绞。


  “怎么会如此?怎么会如此?”


  老可敦满面泪流,皮肤苍老的手轻轻抚着忽查尔的脸,一遍一遍轻声呼唤着他的乳名:“白音,白音……回家了,回家了……”


  脸色苍白的图门汗闻言,巨大的悲痛再次浮上心头,大哭道:“额吉,白音回家了,国师回家了!”


  胡宁阏氏亦是满面悲色,问道:“汗王,前面不是传回大捷之音,说已经破了上谷城了吗?圣萨满他怎么会……”


  图门汗悲痛之极,连连摇头道:“中原人实在奸狡可怕,比草原上最可怕的狼群还可怕,他们的心,是石头做的,比毒蛇还毒……”


  从一向仰慕中原文化的图门汗口中听到他如此评价中原人,当真是一件稀奇事。


  没等胡宁阏氏再问,图门汗便直接说道:“为了以防有陷阱,国师攻破上谷城后,并未先入其中,而是下令怯薛军不封刀,以大肆杀戮,来逼得埋伏之人出手。朕原先一直以为中原人多心怀仁义慈悲心,只要不逼迫太甚,就绝不会凌厉反击。可没想到,怯薛军在上谷城内杀了十数万人,血气连天上的云都熏红了,也没人出来阻止。国师便以为定是平安无事的,因此奉着朕进了城。可是,就在我们进城没多久,中原三圣的气息突然出现,包围了国师,正如千年前的草原双圣,被中原三圣包围一样……最后,国师力战而亡。”说罢,又放声大哭起来。


  金帐内随着图门汗之言,一众女眷再度大哭。


  就在气氛悲切到极致时,忽然外面传报,蔑儿乞老可敦派出去的两个得用之人回来了,求见可敦。


  原本要被乱棍打出,却不想老可敦在这个时候,竟开口让人进来问话……


  满帐人都不解,亦有些不满。


  就算老可敦十分偏爱一个中原丫头,还是个山贼,可也不该这个时候还惦记着!


  只是碍于此为金帐内,且老可敦多年来的威望,才无人敢多言。


  未几,两个自青云寨归来的胡人入内,面上既有悲痛,也有激愤。


  蔑儿乞老可敦颤巍声问道:“五娘怎么没来?”


  两个胡人磕头罢,将之前于青云寨内发生的事,添油加醋的说了遍。


  重点在于林宁的狂妄和痴心妄想,以及田五娘的忘恩负义……


  说罢,老可敦还未多言,长孙媳妇,也就是脱黑阿的媳妇便大声道:“这是多么无耻的人啊?长生天在上,快将惩罚降临到这两个忘恩负义的人头上吧!”


  此言一出,许多人都变了脸色。


  脱黑阿媳妇宝音原是克烈部的公主,亦是掌上明珠般的存在,然而嫁入蔑儿乞部后,地位下降的厉害,尤其和宝勒尔相比,更是远远不如。


  之前她不敢多言一句,然而现在世事变化,再加上记恨脱黑阿被幽禁之大仇,这才公然说出此言。


  明为针对青云寨田五娘夫妇二人,实则矛头指向了蔑儿乞老可敦。


  然而令她做梦都没想到的是,老可敦连解释的意思都没有,就在疲惫和痛苦中招了招手,立刻上来四个健壮的妇人,就听她道:“送宝音去伺候她男人。”


  只此一句,便将刚刚泛起的浪花直接镇压……


  金帐内对老可敦不满的人自不会只有宝音一人,但其他人见此,瞬间噤若寒蝉。


  然而令她们更想不到的是,蔑儿乞老可敦接下来之言:“你们再去青云寨,告诉五娘那丫头,她男人想要八百头牛,太小气了些,只要她来看我一天,我就给她男人八千头牛!”


  彼时图门汗还未来得及将林宁之事相告,见蔑儿乞老可敦竟有如此远见,不由钦佩之极,在一片不解和隐隐质疑声中,将忽查尔死后诸部翻浪,林宁夫妻从天而降直接镇压之事说出。


  蔑儿乞老可敦闻言心中震惊之余,目光落在忽查尔遗体之上,极度悲痛的说与众人道:“从今往后,我们便唯有靠着五娘而存了。谁再敢不敬,便是自寻死路,我不会饶了她。”


  又对那两个亲信道了声:“速去。”


  待目睹二人离帐前往青云寨后,看着满帐骨肉亲人不解乃至怨恨的目光,在一片惊呼声中,蔑儿乞老可敦缓缓仰头昏迷了过去。


  ……


  ps:做了件蠢事,昨晚和老岳父还有俩姐夫斗地主,他们本想轮流给我点压力,没想到昨晚我人品爆发,牌面一把比一把好,最后居然把那两条烟钱都赢了回来,还额外赚了些……看着他们不善的脸色,我觉得似乎做错了些什么……


  第二百三十七章 信任与背叛


  “小宁,你让小智速来是为了……”


  墨竹院内,见林宁说至兴起,忽然打发养病归来的翠儿去立刻寻方智来,田五娘不由有些担忧问道。


  她终究还是要照顾一下方林等人的感受,不愿看见林宁将他们折腾的太难……


  林宁啧了声,笑道:“娘子放心,是好事。原本还想好生磨砺磨砺他们,只是计划终究没有变化快,我打算让方智再回草原。以他的身份……”


  言至此,林宁忽地顿下了脚步,面上喜色渐渐敛去,连眉头都皱了起来,缓缓道:“不对,不妥啊……”


  田五娘也摸不清他到底在打什么机锋,只是见他眸光时暗时明,或藏锋或瞬间犀利,便知他又在算计什么,轻声劝道:“小宁,莫要太过耗费心神,仔细伤了根本。”


  林宁闻言心头微暖,看着田五娘温声道:“不妨事,我只是……”顿了顿,摇头笑着解释道:“我原是想让小智他们历练几年后,负责监管山寨物资供给之重任。他们学武天资有限,与其让他们上战场,不如做些别的力所能及之事……计划的挺好,可这两日来连续发生的剧变,却让我看到了可趁之机,所以对他的安排就发生了变化……”


  田五娘冰雪聪明,听至此便猜到了林宁的心思,道:“你想让小智再去草原?”


  林宁缓缓点头,道:“他的身份刚好合适,既能代表我们,又不会完全被草原当做外人。”


  田五娘颔首,又奇道:“那你怎又摇头说不妥?”


  林宁眼睛稍微闪躲了下,不过还是没瞒着田五娘,道:“我就是担心他的身份太合适了,而草原早早晚晚还是会重新生出祸患来……”


  田五娘轻声道:“你怕小智会生出尾大不掉之心?小宁,小智不会的。”


  林宁干笑了声,道:“五娘,你现在还不明白草原以后对我们的重要性,几千年来,尝试开发草原的中原人,我若说第二,没人敢自认第一。且还不是霸凌侵略式的掠夺,而是真正能够给草原胡族带来稳定发展的双赢局面。当然,这些都是发生在将草原上许多身怀罪孽和野心的人清洗过后。到那个时候,草原上既控制着战马来源,又有足够的金钱,还会有粮食和铁器供给,风险太大……”


  在热兵器,尤其是重机枪未大规模来到世上前,骑兵,几乎陆战无敌。


  林宁允许有一个强大的草原存在,但前提是这个强大的草原一定要牢牢的被他掌握在手里。


  他当然不是信不过方智,但他对方智的信任程度,还远不足以将这样一个重要且强大的力量交到其手上。


  看出林宁心思后,田五娘一时间沉默了。


  关于信任这种事,谁又能强迫谁?


  再者,她也不可能为了方家父子,去让林宁作难。


  毕竟林宁并非想要对付他们……


  正当房间内一时安静时,就听到一阵匆匆脚步声赶来。


  又因房门未合,转眼便见一身乌黑的方智急步赶来,问道:“小宁,你急寻我来什么事?可是有宝勒尔的消息了?”


  好舔狗!

  林宁闻言,眼睛眯了眯,看着方智微笑道:“你放心,你的宝勒尔在蔑儿乞部别提过的有多快活……找你来是想问问你,上次跟你进草原的人里,除了你还有谁最能混得开?”


  方智闻言一怔,心里隐隐有些猜测,想了想道:“小轩和曾牛都行,小轩之前就和我学过些北苍胡语,能说会道,和不少部落头人都混熟了,帮了我很大的忙。曾牛虽然不怎么会说话,可他看起来就憨厚老实,喝起酒来和牛一样,摔跤也是一把好手,所以草原各部也很喜欢他……”言至此,方智疑惑道:“小宁,可是草原上需要用人?”


  若是用人,为何要舍弃他这个选项?


  林宁没有隐瞒,点了点头道:“有可能要派人去草原上长驻,比较辛苦。”


  方智闻言神情一震,自荐道:“小宁,小轩和阿牛虽然都好,可他们毕竟不如我啊,怎不选我?我不怕苦……”


  林宁看着方智,轻声道:“小智,以你的智慧应该明白的,我不让你去,除了不让你两头为难外,也不愿失去你这个兄弟。”


  方智闻言心头一震,变了眼神,看着林宁道:“小宁,你……”


  不等他说完,林宁就摆手道:“我信任你,不仅是因为我们从小打闹到大,我了解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也因为三叔的存在。这些年若没有他,青云寨未必能坚持到今天。再加上,五娘对我说,她信你,所以,你不必觉得我不信任你。但越是如此,我越不想让你为难。除非……”


  “除非什么?”


  方智脸色凝重之极,却仍抱有一丝希望追问道。


  林宁轻声道:“除非,你能和宝勒尔一刀两断。不然,你以后要么会被逼疯,要么会被强迫做些不愿做的事。小智,这是我费心思想出的保全你之道,你莫要误会。”


  “……”


  ……


  魏城,蒯家。


  蒯家家主蒯明义于新书房内霍然起身,脸上一时狂喜,然而又一时惊怒!

  狂喜的是,北苍终于南下破关了,大业将成。


  惊怒的则是,青云寨到底何时将蒯家存在上谷城外田庄内的三十万斛粮食偷盗去的,他竟然毫无所知。


  这怎么可能?!

  那不是三十斛,那是整整三十万斛,足够三十万大军一月军粮啊!


  就算敞开了让青云寨那几百人扛,他们又能扛去多少?

  不过忽地,蒯明义又想起之前那几个无耻之徒,分明已是宗师之尊,竟然还自甘下贱屈身为贼,偷盗一些不值钱的粗布……


  难道,又是一群宗师为盗贼?


  蒯明义心中感到无比的憋屈,这种玩儿法,还他娘的讲不讲基本法了?


  纵是三大圣地,也从没见过这种做派吧?

  宗师就好比朝堂上的内阁大学士,宰辅之尊,有见过宰辅之尊干苦力活的吗?

  青云寨的宗师怎就如此下贱?!

  堂堂宗师,到哪里不能混一世荣华富贵,非要做这等勾当……


  蒯明义虽愤恨填膺,却也自知短时间内对青云寨无可奈何,对方的势力太强了。


  “不对!”


  蒯明义忽地回过神来,厉声道:“青云贼子是如何得知上谷田庄的?此乃我蒯家第一等绝密之机!”


  蒯明义身边第一得用心腹孔老闻言脸色阴沉,沉默着仔细想了一炷香功夫后,猛地抬头问道:“家主,七爷这几天在做甚?”


  蒯明义闻言,瞳孔猛然收缩成针,大声道:“速去将老七寻来!”


  ……


  ps:今天恢复更新,然后在月底前完成补更。


  第二百三十八章 绝不贪婪

  “老爷,七爷他……七爷他不见了!”


  “老爷,武库那边传信儿来说,七爷拿着你的玉牌,调走了八百具黑甲、三百具明光铠和五十具山文甲……”


  “老爷,九元的梁波传信儿来说,七爷调走了贮存在九元的八十架床子弩,八百副强弩,五千支弩箭和三千张大黄弓!梁波说虽然七爷手里有主子的玉牌,他还是不大放心,派人来多嘴问问……”


  “老爷,代城的孟顾来信儿说,七爷调走了三万斤铁料……”


  “老爷,永诚的老李……”


  随着一个一个被隐瞒下的消息被翻出来,蒯明义额头青筋都快炸裂开来,他压抑不住心中的惊怒,厉吼道:“为什么现在才送上来?”


  蒯家一位外院管家额头上满是冷汗,跪在堂下全身颤栗,哆哆嗦嗦道:“回……回老爷,这些信儿都被门子给扣下了……”


  “哪个门子?!!”


  “就是……就是那个许昭……”


  蒯明义自然不知道许昭是哪个鬼,可孔老却记得,他皱眉道:“老胡,我记得,那许昭是你老婆娘家内侄儿吧?”


  蒯明义闻言,登时反应过来,门子听起来不怎么上得了台面,却是一等一的肥差。


  来蒯家登门拜访之人,十之七八都会送个门包给门子。


  这是真正肥的流油,没点根基不可能上位的职业。


  蒯明义眼神森然的看着外管家,一言不发。


  管家老胡心里唬个半死,嘴上赌咒骂道:“老爷,奴才真不知道那个畜生是养不家的白眼狼啊!奴才外子的弟弟死的早,奴才一手将这畜生养大,谁知道这畜生竟做下这等没天理丧良心的事,他被七爷给收买了,竟做出背叛主子的事来……”


  孔老叹息一声,道:“老胡,这些年来你一直受家主的信任和重用,手上的银钱也不少了,怎么还要去分你内侄儿的门包?若不是你克扣的太狠了,连我都有所耳闻,他也不至于被七爷……”


  蒯明义心中有了大概后,厌恶的看也不愿多看老胡一眼,挥挥手道了声:“拖下去。”


  一直站在书房外间的孔明立刻上前,先卸下了老胡的下巴,然后拖出书房。


  等待他的,自然不会有好下场……


  “孔老,现在该怎么办?北苍那位圣萨满要粮食,可我们短时间内从哪里去凑出三十万斛粮食?还有老七……我真是瞎了眼了,怎么就养了这么条狼在身边?”


  蒯明义宣泄了阵后,却并不需要孔老的回答,来回踱步几周后,咬牙道:“不必理会忽查尔,先虚与委蛇应付着。我就不信,千年前他的祖先双圣都没能走到最后,他就可以?至于老七,多半已经去了青云寨,也不急,早晚让他知道背叛家族的下场!孔老,你现在就去其他五家,告诉他们家主上谷城已破,三十万铁骑正朝临淄狂飙而去,再在五天之内,将此消息传遍齐国六十四家,我要助忽查尔一臂之力,让齐国处处烽烟!”


  “对了,还有一事。孔老,你告诉他们,让他们将此事的‘真相’传遍天下,是沧澜山青云寨的人引着胡虏入关,还杀了上谷城二十万百姓,又一路引着胡骑前往临淄,杀害了秦王攻破了稷下学宫!我们起兵,是为了勤王救驾!”


  孔老闻言,心里都不由有些发寒。


  这六十多家世家高门一起发力,足够将青云寨钉死在历史的耻辱柱上,万死不得超生!

  从今而后,全大齐的百姓,提起青云寨都会啐骂一声:

  呸,狗汉奸!

  ……


  草原,蔑儿乞部。


  林宁和田五娘到来时,蔑儿乞老可敦已经醒了过来。


  田五娘的到来,似乎让老可敦从巨大的悲痛中恢复了些精神,能从软榻上坐起来了……


  田五娘被老可敦招手唤至软榻边拉着手说话,另一边,林宁则同图门汗说起话来:

  “可汗,各部都还恭顺?”


  图门汗有些感慨,也有些叹息,语气带着苦涩,道:“虽然远不如圣萨满在时那般毕恭毕敬,但因为你之前的话,也没人敢放肆。他们各自带着人马都走了,不过,都说会兑现他们的诺言,给蔑儿乞部送些牛羊和马匹来。”


  林宁闻言心里满意,这时一旁的一位全身蒙在黑纱里的人操着生硬的中原雅言,忽然开口,是女声:“你果真是圣萨满的衣钵弟子?”


  此言一出,图门汗先皱了皱眉,就算他再不好政务,也知道这个时候出现一位忽查尔衣钵弟子是件好事,无论真假。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这才不到两天,林宁居然摇起头来……


  图门汗见之大惊,失声问道:“此为何意?”


  林宁微笑道:“当时这般说,是见诸头人想要欺上,要杀圣萨满的儿子脱黑阿。我要不站出来,可汗或许这会儿未必能站在这。”


  图门汗一时语滞,“疯狗”兀立其腥黄的眼珠子死死盯着林宁,质问道:“那萨满殿绝不会外泄的《长生龙象神功》和《苍狼游》又是怎么回事?”


  林宁呵呵笑道:“这是我和忽查尔交换得来的,我将师门绝学《百草经》送给他,条件是让我……”


  “不可能!区区一部医书,怎么能和萨满殿不传神功相比?!你说谎!”


  兀立其大声质疑道。


  林宁皱眉道:“我说是交换功法了吗?天级神功唯有代代演绎相传,你见过秘籍吗?”


  不屑的瞥了眼目光已经遮掩不住嫉妒怨恨的兀立其,林宁对图门汗道:“我只是让忽查尔演绎了遍而已,他当然也没想到,我这人天纵奇才,但凡世间功法,就没有我看一遍不会的。所以,我就学到了这些功法。因为五娘之故,青云寨与金帐汗王有些交情,可汗和阏氏甚至到山寨做过客,我也不忍老可敦的孙子被杀,所以才将计就计,装作忽查尔的衣钵弟子,用来威慑那些头人的野心。”


  图门汗相信了林宁之言,感叹道:“世上竟有你这般奇才,看一遍就能学会……”


  “我不信!”


  兀立其面容隐隐狰狞,看着林宁一字一句道。


  林宁好奇:“我需要你相信吗?”


  兀立其腥黄的眼珠子都泛红了,死死盯着林宁一字一句道:“你要交出我们草原萨满殿的无上神功,那不是你应该拥有的东西。”


  林宁嗤笑了声,道:“你果然还不能明白自己的位置,昨日要是没我的庇护,你这条疯狗早就成一条死狗了,还轮得到现在龇牙咧嘴的咬人?还不服气?还不服气你再龇牙试试,我保证,现在就让你变成一条死狗!”


  另一边,蔑儿乞老可敦呵退了喘着粗气,似乎想拼死一击的兀立其,对林宁道:“孩子,过来吧。”


  林宁微笑上前,与凤眸清冷的田五娘对视一眼后,问道:“老可敦,有何指教?”


  自有通中原雅言的婆子将话转述给老可敦听,蔑儿乞老可敦比林宁想的要爽快的多,直白道:“不管是弟子也好,是交换也好,我们蔑儿乞部已经是第三次受了你和五娘的大恩,可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你只管说出来。只要我们有,就绝不会吝啬。”


  林宁微笑道:“可敦放心,我和五娘绝非贪婪之辈……看在往日情分上,青云寨以后还可以和蔑儿乞部还有汗王金帐进行合作。这样吧,昨日从各部要来的草场、牛羊、马匹和奴隶,我只要七成,剩下的三成,就当我们这些做晚辈的,送给老可敦的一点心意,老可敦不用外道。只要有我和五娘在,圣萨满生前得罪的那些大部落,就绝不敢向蔑儿乞部进行寻仇。当然,合作也要看双方意向,您以为如何?”


  老可敦:“……”


  图门汗:“……”


  胡宁阏氏:“……”


  ……


  第二百三十九章 胜天半子

  听完林宁之言,金帐内一阵无语。


  他们猜测到林宁会狮子大张口,却没想到他会有如此之大的胃口。


  老实说,若是忽查尔还活着,那么这些牛羊草场给林宁也就给林宁了,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但现在忽查尔死了,草原万部摆明了不可能再受金帐羁縻,至少不会像忽查尔成圣之后,一言而下,要钱给钱,要兵给兵。


  而龙城之前经过一场极大的叛乱,底蕴消耗大半。


  如此一来,家底也就有限之极了。


  蔑儿乞部原本还算不错,可一场大搬迁,再加上成为圣萨满之母后,各部无数人前来拜访的拜访,认亲的认亲,虽然收受礼物无数,但大把洒出去的更多。


  蔑儿乞老可敦从来都不是吝啬小气之人,尤其是见识过她儿子狠辣到让她都心惊的手段后,也就愈发大手笔的对各部人马进行施恩。


  若是忽查尔能一直活下去,这个策略自然高明之极,可惜的是,忽查尔死了。


  之前的那些手段都成了无用功,还掏干了蔑儿乞部的家底儿……


  林宁昨日从各部讨来的牛马羊和牧户,图门汗身边人其实已经商议过,会从蔑儿乞部借一些过来,可没想到……


  这位自称绝不贪婪的人,开口就要走七成!!

  旁人一时失声,或不知该怎么回应,宝勒尔却气的肺都要炸了,她再也无法忍耐,尖声道:“草原上最贪婪的黄鼬都比你……比你……比你……”


  林宁目光淡漠,轻声道:“你空空如也的脑袋里,连贪婪的反义词都想不出来吗?芨芨草扎过的面皮后面,装的都是草根吧?”


  “哇!”


  被鄙视成文盲和丑鬼的宝勒尔脸色惨白,双目无神,继而放声大哭出来。


  “小宁!”


  田五娘不是不赞成林宁反击,但拿一个姑娘的外貌来取笑就有些过分了。


  林宁耸耸肩,没有再说什么,但也没什么抱歉之意。


  在他前世,既然女人们可以直言不讳的抨击一个男人又穷又锉又叼丝,男人说两句实话又怎样?


  当然,他不会和五娘争论这些便是。


  林宁对蔑儿乞老可敦道:“这些牛羊马匹和牧场,都是我要来的,当然,因为借了下老可敦的名义,所以就留下三成。而且也别觉得我贪婪,还是那句话,我不是贪婪之人。我的存在,只会给蔑儿乞部和可汗带来利益,给万千草原牧民,带来福音。


  从今往后,我们青云寨会继续和你们做生意,绝对公平买卖。青云寨需要大量的牛奶,需要大量的肉类,需要你们编制的帐子、马鞭,制作的马鞍,还需要大量的战马。当然,我会以等价的布匹、粮食、蔬菜、铁器等等草原上缺少的物品来交换。具体的事,我会安排具体的人前来负责。


  总之,肯定不会让你们吃亏便是。


  最重要的是,在已经开始的这场千年未有的大乱世中,只有青云寨,才能庇佑你们得一世安宁。


  你们没选择的。”


  ……


  从蔑儿乞部回来,林宁和田五娘就召集了山寨如今所有有资格议事的当家人来到聚义堂,商议草原布局一事。


  “想让百姓们死心塌地的跟着咱们,光靠诉苦,光靠劳作是不行的。当然,眼下天下大乱,能有一方桃源之地供其安稳生存,也算不错,但我们不可能永远安稳下去,战争早早晚晚都要来临。唯一的区别,是我们等着别人杀到咱们家门口,还是主动攻击出去。”


  “想让一个山寨,或者说一个国家能够有强大的向心力和凝聚力,靠的绝不只是铁血镇压和森然的律法,而是要让百姓们能够不断的看到奔头,让他们不断的感受到,日子越来越好了。前者带来的只是以强权威慑人心,强按人心,后者,才是真正的王道。”


  “莫要小看草原,茫茫大草原上,可以放牧养牛马羊,还能养鸡养鸭养猪……”


  “背靠着千里沧澜山,蔑儿乞部方圆千里内的草场,虽然还赶不上龙城附近的草场丰盛,但也是一等一的好草场。把鸡鸭散到河边,都不用去喂养,它们自己就能捉虫吃长大。这可以为我们提供海量的肉食和蛋类,都是一等一滋养人的好东西。”


  “至于战马什么的都不用我多说,你们自能想到。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那就是牛!”


  “对,就是牛!我有法子,将草原上那些蠢牛,驯化成耕牛,大规模的!”


  言至此,就不用再多说什么了。


  哪怕仅仅最后一点,也足以让所有人再无开发草原的异议。


  耕牛,用林宁前世的话来说,就是战略性的国之重器,可以左右一个国家生产力高低的重要指标。


  在没有机械化的生产工具前,耕牛就是最大的机械生产工具。


  近来几个月青云寨一直在进行生产大运动,这个过程中,无数人都在渴望能有一头耕牛相助,那将会大大加快开荒耕作速度。


  只是青云寨根本无力寻来多少耕牛。


  若是能从草原上得到,那么大生产运动的效率,将会发生极大的改变。


  “现在要商议的是,谁去草原上,来负责这一摊子事。谁能担得起和草原各方势力沟通的责任来……”


  林宁将前因后果说清楚后,最后抛出了今日议题。


  方林有些好奇:“小宁,这草原上的事,你原先不是准备交给小智、小轩他们去管的么?”


  一旁侯玉春闻言呵呵一笑,却没多说什么。


  怎么可能……


  林宁摆手道:“三叔,今早我就问过小智了,他回应的很明白,他不愿去,而是要一步一个脚印踏实的走下去,花三十年时间,成就一番大事业。三叔,你不要怪他,我觉得小智以后一定比你们老一辈更有出息。”


  方林闻言气个半死,他太了解自己的儿子了,方智绝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或许之前会,但若有机会重回草原,方智一定会去。


  一来能不吃苦就能建一番功业,二来还方便和那个胡人娘们儿在一起……


  知子莫若父,方林知道自己儿子不是没志气的人,但也绝不是胸怀宏大,志向高远的野心家。


  方智打小的志向,也不过是子承父业,辅佐好大当家将青云寨维持下去。


  怎么可能准备花三十年功夫搞什么大事情?!

  必又是林宁给他灌了什么迷(洗)魂(脑)汤,或是威逼恐吓了番,才落下这等事来。


  可就算知道如此,方林也明白事情只能这样了。


  之前千里沧澜山的江湖同道都说他是青云寨的狡狐,可现在,方林觉得眼前这个臭小子才是一只修练成精了的狐狸,狡诈无比!


  他实在气不过的说着气话:“小宁,你成日里搞三搞四,到底想做甚?咱们不过就是山贼,这乱世里顾好自己不就好了?好好的日子不过,你非要拉上大家折腾过来折腾过去,你到底想折腾出个啥?你就是救人无数,折腾出花儿来,你还能成菩萨不成?你到头来不还是个山贼么?你爷爷是山贼,你爹是山贼,你这辈子,也只能是山贼,成不了其他!!”


  此言一出,聚义堂内气氛猛然一肃。


  胡大山都有些不安的拉了拉方林的胳膊,低声唤了声:“三哥!”


  田五娘修眉微皱,清冷的眸光中显然没有赞成之意。


  侯玉春更是收敛了笑意,眼神凝重中带着森然的看着方林。


  时至今日,此人目光仍旧在旧日青云寨中,若再让这些人留在聚义堂议事,早晚成害。


  林宁看着方林,哪怕知道他这是在发泄心中埋怨,但依旧难掩怒意。


  许多时候,建立起一种制度,建立起一种信仰,千难万难。


  但想毁灭之,许多时候只需要内部人的一句话。


  越是地位高的,说出不负责任的话损害也就越大。


  林宁知道,他这位三叔没有坏心,曾经还是山寨里最睿智之人,也知道,如今方林对他的不满,不仅仅是因为方智没有得到重用,还因为连方林自己,也已经完全跟不上山寨如今的步伐,因此慌乱不知所措。


  但是,无论如何,方林都不该说出方才那番动摇人心的话来。


  林宁看着方林,一字一句道:“是,三叔,我是山贼,我祖父是山贼,我父亲也是山贼,在世人眼里,我们是恶,是受人唾弃的贼,但是,那又如何?从我明白事理的那一天起,我就和这命,和这天意,对上了。以前我没得选,但现在,我想做个顶天立地的清白人!我不管在你们眼里我是怎样的,也不在乎你们怎么看我,我只知道,哪怕搭上这条性命,我林宁今世,也要胜天半子!三叔,我命由我,不由天!”


  “好!好一个胜天半子,好一个我命由我不由天!!”


  素来潇洒不羁的侯玉春此刻振奋不已,高声道:“好兄弟,就凭这一句,哥哥也要鞍前马后,追随左右!”


  伤势养的差不多的法克大师也顾不得和方林不错的交情,此刻热血澎湃道:“这两句倒像是专门为洒家说的……承小神医的恩德,这条命佛祖不要,只有卖给小神医了。”


  林宁转过身,郑重一礼道谢,又与田五娘对视了眼后,正想发作,却见田五娘站起身来,缓缓走到面色发白的方林前站住,躬身一礼,直起身来,难得温言道:“师父和父亲在时,三叔便为山寨中的军师,他二人去后,若无三叔,我又焉能支撑到小宁转变之日?三叔于我们而言,既是军师,也是亲人。只是如今你年纪大了,山寨也和从前完全不同了,我也还在慢慢熟悉。三叔,你就享清福吧。从今往后,不要再为我们操劳了。”


  慈不带兵,义不是生财的道理,田五娘明白,她也不愿林宁做这个恶人,就由她亲自出头吧。


  方林一瞬间,仿佛苍老了十岁不止,颤巍巍的点点头后,一言不发,转身离去。


  ……


  第二百四十章 说和

  “不行啊……”


  聚义堂上,看着胡大山、邓雪娘、周成等老一辈当家人无声的跟着方林离去,林宁摸了摸下巴,轻声道。


  “怎么不行了?”


  侯玉春不解道。


  这不挺好吗,倚老卖老总想假公谋私的人离开了高位,往后都是齐心协力办事的人,分明众正盈朝啊!

  林宁没好气瞪了他一眼,道:“虽然耳根清净了,可外面还有那么多俗务要做。没这几个老的带着,不说别的,光那么些老娘们儿,你去管?”


  侯玉春闻言一脸茫然的抬起头望天:

  我是谁?我在哪里?我说过什么了吗?

  咦,那里有张蜘蛛网!

  林宁没搭理他,却听田五娘道:“没事的,三叔不会让四叔他们跟着退下去的。他心里山寨很重要……”


  林宁闻言,登时会意的点了点头,放心了些……


  其他人看着这一对,都有些无语,你两口子这么秀好吗?


  还是法克大师解了围,他摸了摸大光头,道:“还是洒家坐镇那里吧,既然小神医将那骚胡处说的那样重要,没个宗师坐镇怕不行。”


  林宁闻言好奇道:“大师,师太身子都要显怀了,你舍得离开?”


  法克大师嘿嘿笑道:“左右那蔑儿乞部离山寨不过百余里,以宗师脚力,不过半个时辰的事。而且……”


  说至而且处,这骚和尚就住了口,林宁和田五娘还有燕仲等人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嘿嘿笑,有些不解。


  倒是和法克大师交情不错的侯玉春哈哈大笑起来,解释道:“妙秋师太近来心情不美,动辄教训大师,骂个狗血淋头。大师若能寻个正经差事躲一躲,也能落得些清闲,倒能得些自在。”


  法克大师感慨道:“唉,想当年有玲珑时,她还没这么能闹,不过那会儿洒家没和她在一起,她还在星月庵里。嗯,她现在要是还在星月庵里就好了……”心里话流露出,却见众人目光变的鄙夷起来,自知失言的花和尚忙干咳了两声,正色道:“先前之言皆为戏言,当不得真。洒家去草原坐镇,是为了山寨之福祉,亦是为了天下苍生……”


  “得得得得!”


  林宁打断了他的话,道:“大师有事说事,别扯淡。”


  又对田五娘道:“那就这样定了,有大师坐镇草原也好。草原上信教的牧民不少,大师去了倒也便宜行事。不过大师未必擅长处理俗务,还是要选一人带队前往。”


  田五娘淡淡道:“那就让小轩和阿牛一起去,有大师坐镇,他们虽年轻,出点事也不怕。”


  林宁想了想,点头道:“好,且先这样安排吧。”


  ……


  聚义堂散了场后,自有徐佛、苏青等“军机处行走”前去告知李轩和曾牛。


  其他人各自散去,因为各有各的活计,清闲不得。


  林宁和田五娘却折返回墨竹院,因为心里都明白,方林之事没那么容易结束……


  果不其然,二人还未进入墨竹院,就听到邓雪娘给春姨告状的声音传来。


  这一次,连田五娘都被捎带上了,不过显然不是主角,在邓雪娘口中,田五娘只是被某人给蛊惑了……


  照邓雪娘的意思来看,这青云寨女君王身边,有位大奸臣哪!!

  二人顿足,田五娘似笑非笑的看了林宁一眼。


  林宁笑道:“这件事原本有我出头就足够了,你又何苦来掺和?白白累得我挨骂。”


  “……”


  田五娘凤眸微横,觑着某人道:“若让你来,三叔的脸面还要不要了?非得结成仇不可。”


  林宁想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哈哈笑道:“果然,家有贤妻夫不遭横事,娘子,高!”


  大拇指刚竖起来,竹门“刺啦”打开,一个小脑瓜露出来,笑的甜美道:“姐姐、姐夫,原来你们在这里呀,姨正让我去寻你们哩!”又神秘兮兮的泄露天机道:“姐夫啊,姨很生气哟!”


  大眼睛有些幸灾乐祸。


  林宁没好气的揉乱小九娘额前碎发,吓唬道:“门牙掉了就不能多说话,不然老跑风,再长出牙来是龅的,这样!”


  看到林宁做出的龇牙模样,小九娘先是唬了一跳,随即却咯咯咯欢笑起来,捂着口笑道:“姐夫唬我!”


  林宁还想再和小九娘玩闹一会儿,却被面色不善的田五娘给看的心虚,忙和小九娘约定闲时再玩,就一起进了墨竹院。


  田五娘当然不是不让他们玩耍,只是总要看看时候吧,里面邓雪娘的哭声都传出来了,还这么没心没肺,真是头疼……


  “小宁,你们怎么回事?竟然把你三叔他们赶出了聚义堂?!”


  甫一进门,二人就见到春姨双目含威的喝问道。


  林宁没有敷衍,拦下想要背锅的田五娘,正色道:“姨,我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也没一颗过河拆桥的心,三叔的功劳我能不知道?我尊重他,甚至以后小智不孝顺,我和五娘还可以赡养他。


  但是,现在是他完全不理解我的做法,在聚义堂当着众人的面,说我祖父是山贼,我父亲是山贼,说我这一辈子,也只配当个山贼。他认为我现在做的事都是荒唐的,可笑的,都是莫名其妙的。


  姨,我所做之事一点也不荒唐,不可笑,不莫名其妙。因为我相信,这些都是我娘希望我做的,我希望我的作为,能让我娘的在天之灵感到安心和自豪。


  纵然生而为山贼,我也可以顶天立地!”


  前面的一秃噜话加起来,都没有最后一句管用。


  本就心里溺爱林宁,此刻再听闻此言,春姨简直心疼的落泪,反过来哄道:“好孩子,我就知道你一直想念夫人,你只是不说,只闷在心里苦……”


  一旁的邓雪娘:“……”


  怪不得方林等人都不让她来,这完全指望不上啊!

  不过就在邓雪娘心如死灰的要离开之际,却听林宁道:“雪姨,等等。”


  邓雪娘面色不善道:“什么事?”


  林宁先呵呵笑着拍了拍春姨的胳膊,然后对邓雪娘嘿嘿笑道:“虽然三叔信不过我,但我知道他的本心还是关心我的。闹成今天这个样子,里面误会颇多,但都不是什么大事。你们都是看着我长大的长辈,和我爹是生死至交,总不能和我一个小辈计较许多吧?雪姨,劳你去告诉三叔、四叔、八叔他们,他们各自管的事可都别丢下喽,尤其是雪姨你。没你们这些老叔姨们帮我看着些,我还真不放心。”


  邓雪娘闻言气个半死,青着脸哆嗦道:“这会儿想到我们了?每天给你这个小兔崽子忙活,从早忙到晚,比先前累十倍不止,你看看你三叔,这半年来瘦的都脱形了,到头来却被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赶走……回过头来你还让我们给你干活,你这小兔崽子就是个磨人精啊!我们到底哪辈子欠了你的?”


  林宁心里惭愧了五秒钟,随即笑道:“雪姨,你瞧瞧你这话说的,到了你们这个岁数,瘦些不比胖些强?真的,不信你去问安爷爷……再者,你想想往年,山寨里哪年不办几场丧事?就是五娘,也流了不少血受过不少伤。如今还有这样的事吗,嗯?


  从前一个沙海寨一个榆林城就逼的青云寨几无安宁之日,整日里提心吊胆。再看看现在,就算沙海寨那条老毒蛇余鹏程复生,他敢再觊觎我青云寨分毫吗?我不把他熬成蛇羹才怪!至于榆林城……现在整座榆林城实质上都已经是咱们青云寨的了……”


  看着邓雪娘渐渐融化的脸色,林宁沉声道:“雪姨,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表功,但是如果没有我林宁,这些事可能发生吗?”


  邓雪娘虽然将话听进心里去了,可闻言至此却忍不住反驳道:“你这不是表功是在做甚?”


  林宁呵呵了声,没有解释,而是语重心长道:“雪姨,我明白,是我太出众,让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太迅速,让你们老一辈一时间无法接受,转变不过来旧日的思想,才闹成现在这样。可强迫让你们一把年纪的人,再转变出雄心壮志来,也是难为你们啊。三叔不是说想和从前一样,要守着山寨过安稳的日子吗?

  好啊!我让他放下聚义堂的事,安心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不再涉入对外的大事,就是想让他和从前一样嘛!


  咱们是一家人,非要计较那么清楚作甚?雪姨你说说,只要不涉及大事,三叔、四叔还有你,说我两句骂我两声就算动手敲我两下,我会还手?当今天下还有几人能做到这一步,不就因为我敬你们是长辈吗?”


  邓雪娘心里已经放下了怒意,不过听到最后,却冷笑道:“你不会还手?你三叔、四叔都说过,你小子半点亏也不肯吃。他们看你做成事后欢喜,拍拍你胳膊表示高兴,你都一定要加把子力气拍回来才行。你就这样敬我们当长辈的?”


  林宁闻言打了个哈哈,笑道:“雪姨,这些细枝末节就不要探究了。我和五娘现在都不好去寻三叔,怕他面子上过意不去,逼的太紧也不好。不如就由你去清溪院把我刚才的话说一遍,告诉三叔他们不要多心,哪怕没有聚义堂的位置,他这一辈子,都是我和五娘的三叔。若他还认我们当晚辈,就不要小心眼儿记仇了,如今都十大营寨了,好多活儿干不过来。他要是故意撂挑子请病假不干,我到哪找信得过的人去?那可就没长辈样儿了哦……”


  邓雪娘:“……”


  ……


  第二百四十一章 夜


  纷纷扰扰的一天很快就过去了,静谧的夜晚到来,林宁也悄悄舒了口气。


  今天白日里,总算勉强解决完方林等老一辈当家人的事。


  其实并不容易,许多事都不是打打杀杀就能解决掉的,一味的打杀,只会造成四分五裂难以接受的局面。


  方林、邓雪娘之流对林宁有坏心吗?

  没有。


  但旧日的印象作祟,也难有信心却是事实。


  可只如此的话,罪总不至死……


  所以林宁才在更大的坏事未发生前,果断踢人出局。


  往后,他们就去忙碌些琐事吧。


  之所以不将他们彻底清理出青云寨,一来道义上说不过去,要顾及到五娘的感受。二来,果真让他们闲下来,不定又要生什么是非……


  总之,这件事就到此为止,慢慢淡化下去,总归能回归平衡。


  林宁想来,有邓雪娘今日传话过去,明天方林、胡大山等人应该不会撂挑子。


  正如田五娘所言,方林等人仍会以山寨大局为重……


  解决完此事后,没等喘口气,蒯家那位七爷又匆匆赶来。


  这人的到来,倒让林宁有些措手不及。


  原本在林宁的计划中,这位蒯家七爷还算是可用之材,毕竟青云寨没甚经商人才。


  打磨历练一番,观察观察品性,可让此人掌管山寨经营之事。


  然而经过今日,他却不敢再用此人了。


  太贪婪……


  蒯明正带来的那些物资,比原先约定的多两倍不止。


  他倒也懂得金银的魅力,花了重金收买了蒯家各方面的人物,居然真让他将这些东西运了过来。


  蒯明正这样卖力,自然不是为了做投名状,而是为了林宁当初许诺的一成份子。


  他嫌之前计划的太少,因此自己做主,多拉了两倍过来。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真谛体现的淋漓尽致。


  林宁自然不会说不,当场让人去库房里取来足够的金银,兑换与蒯明正,然后就好聚好散了。


  蒯明正却不知道,他错过了什么,又将迎来什么。


  以蒯家那位家主的手段,一时间不查被蒯明正掏了一把是有可能的,但让他咽下这个哑巴亏,却绝无可能。


  若是蒯明正留在青云寨,短时间内蒯明义还不会出什么幺蛾子。


  可蒯明正居然还敢“远走高飞”,他难道不知道他那位四哥手段之了得,纵是三大皇朝境内,也多有党羽耳目吗?

  此人必难得善终。


  躺在墨竹院内听雨轩下的竹椅上,林宁仰望着墨染苍穹上的一弯细细弦月,心思百转。


  天气已然清寒如霜,山寨夜间更冷气逼人。


  若非林宁毕竟还是宗师之体,这样躺许久,必是要出事的。


  “小哥哥,你怎么还在这里?很冷的……”


  听到一阵轻轻的脚步声靠近,随即耳边传来这道怯怯中带着关心的话。


  林宁目光从弦月上收回,转眸看去,只见玲珑小道姑披着一件月白夏布袄袍,手里提着一只大铜壶,壶嘴处还冒着热气,正在亭前站着,关心的看着他。


  林宁微笑道:“是玲珑啊,怎还没休息?”


  玲珑小道姑清清柔柔的声音回道:“要休息了呢……”又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铜壶,道:“今天该我去打热水了,妮妮姐姐在屋里歇息。”


  林宁闻言一笑,又道:“最近辛苦你们了。”


  山寨如今一下暴涨几千人,哪怕只有一小半是妇孺,也足有两千人。


  沧澜山间苦寒,水土不服者众,男人还好些,多半能扛。


  可女人们尤其是从广阳接回来的那六百余女子,本就身体娇弱有病,来到山寨隔三差五就会有人生病。


  周妮妮和玲珑小道姑在不断实践摸索中,医术都有了长足进步,当然,也十分辛苦。


  听闻林宁之言,玲珑小道姑眼睛都不敢抬了,羞道:“没什么的,没什么的,小哥哥治我的病很费力,还收留我爹娘,给我爹地级功法,让他成为宗师,小哥哥大恩大德,我们全家都铭记在心。如今行医,也是在跟小哥哥学习,没甚辛苦呢。”


  见她如此乖巧懂事,林宁心中愈发喜悦,笑道:“日后都是一家人,玲珑不必外道。你爹如今是山寨当家人之一,数度不避生死为山寨出头,我深敬之。师太以后同样会得到重用,如今连玲珑都能帮得上大忙了,还谈什么恩德?都是一家人,为了这个家更好,共同出力吧。”


  “嗯!”


  或许“家”这个字眼让玲珑小道姑勇气倍增,她抬起羞怯的眼帘,勇敢的直视林宁,重重点点头应了声后,又忙垂下头去……


  林宁见之哑然失笑,道:“去吧,不然一会儿水都凉了。”


  玲珑小道姑闻言,只慌张留下一句“小哥哥也早些休息”,便匆匆离开。


  等她离去没多久,又有一道身影悄然降临……


  “娘子怎还未歇息?”


  林宁微笑问道。


  田五娘摇了摇头,随意寻了处木栏坐下,看着林宁,轻声道:“小宁,是什么在困扰你?”


  看着田五娘有些凝重的凤眸,林宁原本敷衍之言就说不出口了,他沉吟稍许后,轻轻一叹道:“其实真没什么,只是想起明白事理之初,我并未曾料到会这样忙碌。原本,我只想让此世过的轻松惬意些。但也还好,如今之所为,非为功名利禄,只求一颗心安。只是……想起三叔今日之言,因我一人之故,累得山寨诸人受累,或许确实不大好啊。”


  田五娘闻言摇头道:“你和雪姨说的明白,这会儿怎又自困?若非是你,山寨至今怕还在和余鹏程周旋,生死难料,更不用说榆林城。一年前,榆林城对我青云而言,实为庞然大物。便是我,也只想着如何灭了沙海寨后,再与混元枪罗成同归于尽,为此,我强斩赤龙,不计生死。却从未想到,还能有今日……小宁,我也不明白你的许多做法,但我知道,你所行自有深意。我虽不解,但信你。”


  林宁闻言,笑着点点头,双臂枕于脑后,道:“我本也没什么,并非是矫情,只是想静一静。当然,有了娘子这番话,我心里就更舒服了。而且,如今山寨各般大事都交代了下去,平日里徐佛、苏青她们帮着记录一下大事,晚上我瞧一遍就可,也能轻快些时日,准备过年咯。”


  田五娘似笑非笑道:“前儿夜里,你不是还和鸿儿说,马上就要练兵了么?”


  林宁闻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吃惊的看向田五娘。


  这高冷的媳妇儿,怎还学会听墙根儿了?

  见他如此,田五娘哼了声,道:“你们声音那样大,我不想听都没法。”


  林宁讪笑了声,明智的岔开话题,问道:“娘子,你以为谁能负责练兵要务?”


  田五娘摇摇头,道:“青刀卫原本一直由四叔在带,可是……”


  可是那是带山贼的法子,而看林宁现在的阵仗,分明不是为了打造出一支劫掠强军来。


  “罢了,实在不行,还是我亲自来吧……娘子,夜了,咱们回去歇着吧。”


  “嗯。”


  ……


  第二百四十二章 成军

  三日之后,沧澜江边。


  纵是冬日临近,滔滔南下的沧澜江水依旧奔腾不息。


  惊涛拍岸,卷起千层雪。


  自九大营寨挑选出的三百名精壮列队于江边,他们中一半为自广阳带出来的铁矿奴,四成为秦人,最后一成为齐人。


  这三百人,或许不是五千流民中最强壮者,但一定是在诉苦大会中表现最佳之人。


  尤其是那一百五十多名铁矿奴,其所诉之深仇大恨,让秦、齐二国的流民都为之落泪。


  果然没有最惨,只有更惨。


  诉苦大会的目的当然不是为了比惨,而是让所有人都明白一个根本问题:

  我们的敌人是谁?

  是谁,将我们害成这样!


  只有真正明白了这个根本问题,才能形成坚定不移的信念。


  “桂峰,回答我,你将为谁而战?”


  “回将军,我为我自己而战,我为死去的爹娘而战,我为妻儿子女而战,我为子孙后代再不受高门世家压迫而战,我更为青云寨而战!!”


  “桂峰,回答我,是谁将你从沉沦中解救?”


  “回将军,是青云寨救了我和我的家人,是青云寨给了我们希望,是青云寨让我和我的亲人重新站直了腰,抬头顶胸的做人!让我们凭借自己的双手劳作,养活自己!”


  “桂峰,我们的敌人绝不愿看着我们重新挺直腰身做人,若我们都如此,他们又如何高高在上的做老爷?所以,他们一定会想尽办法来围剿我们。桂峰,告诉我,当我们的敌人到来,你是否有勇气,拿起你手中的刀枪,和你的战友兄弟们一起,去抵抗敌人的侵略和压迫?”


  “回将军,我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我亲眼看着爹娘被主家逼死,看着姑姑、婶婶被恶霸凌辱,看着妻子险些上吊自尽,看着孩子……将军,当敌人来临时,我有勇气拿起刀枪,和战友们一起迎着刀剑前进,便是死,也一定死在冲锋的路上!将军剑锋所指,我等所向披靡!!”


  “将军剑锋所指,我等所向披靡!!”


  “以班为建制,目标,一线天东十五里,829高地。先到者,奖励青云旗一面,青云刀一柄,最后一班,打扫全营茅房,出发!”


  “冲啊!!!”


  三百精壮人人如龙,顺着沧澜江岸狂奔而下。


  林宁一马当先,以适当的速度,引领着整支队伍越野疾行。


  ……


  一线天西向十五里,被青云寨定义为“829”高地的一处土山上。


  侯玉春看着正在山坡下煮肉熬奶茶的三百气喘如牛的“精兵”,咂摸了嘴,看向一旁正负手而立,眺望远方的林宁,嘲笑道:“小宁,不行还是我去秦国寻几个靠谱的将门衙内连训练吧?你这种法子,我连听都没听过,行不行啊?你瞧瞧,你让他们把裤腿子捆成那样,丑都丑死了,两根木头桩子一样。你不练刺杀,练跑步,你到底是在练强军,还是在练逃跑大军?哈哈哈!”


  林宁闻言,头也没回,反手比划了根中指。


  打绑腿的作用,土著渣渣怎会明白?


  在没有机械化部队运输的年代,绑在腿上的那两条布,其效果堪称大杀器!

  先烈们靠两条腿跑过了汽车轮子,除了坚定的信仰外,这两条布打绑腿功不可没。


  当然,内中涉及许多医学知识,就没必要和侯玉春细说了。


  林宁道:“我从不担心青云寨的士兵敢不敢死战,我只担心,他们够不够快!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武功如此,军队亦是如此。许多时候,大军的行军速度,就能决定一场战争的胜负。


  至于具体的拼杀攻伐之术……这个冬天还很漫长,千里沧澜山间,有的是他们施展的地方。”


  “可你就练三百人有个屁用?”


  侯玉春不解道。


  林宁不客气道:“你懂什么,现在是三百人,过完这个冬,这里面要出上百个班长、数十个排长、连长和几个营长,转眼就能拉起几千人的大军!这三百人是骨干,训练好他们,之后他们就能训练好各自手下的兵。”


  侯玉春仍旧摇头道:“你这军制也太奇怪了些,三大皇朝都是五人为一伍,十伍为一队,设一队正,两队为一旅,设一旅帅,三旅到五旅为一营,设一校尉。两到四营成军,将军领军。你这个,十人为一班,三班为一排,三排为一连,三连为一营……这是什么道理?”


  林宁也没藏着掖着,道:“三三制更利于命令的传达和指挥,三个人为一‘箭簇’,一人进攻,一人支援,一人掩护。而指挥将官,手下有三支可参战部队,派出去两支,仍有一支作为预备军……现在还看不出名堂来,等给他们装备好武器装备,你就会明白,战斗力会有怎样的变化。”


  侯玉春有些刮目相看道:“听你这意思,连兵器都会发生变化?”


  林宁回过头,得意的呵呵一笑,道:“拭目以待吧。”


  若只凭常规操作,想凭一座山寨之力,怎么可能干败三大皇朝?


  他又不是位面之子刘秀,可以使出大召唤术招来陨石灭敌……


  虽说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但这需要几十年的时间。


  前世无数当世第一流的英杰加入那个组织,也足足用了近三十年的时间才完成了旷世伟业。


  林宁再自大,也不认为按部就班去做会比那个时间短……


  他自然等不了那么久时间,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所以,总会有些划时代的变化出现……


  见林宁卖关子,侯玉春也知道问不出来,就笑呵呵的问最后一个问题:“这两天大师姐和菲菲都聊你这边聊的热闹,说你怪模怪样的绑腿跑步也就罢了,怎么还让一群臭男人每天练着叠被子?哈哈哈!”


  似乎只想想三百个精壮大汉,结果每天被逼着叠被子,还要叠成豆腐块儿,就能让人笑掉大牙。


  林宁淡淡道:“小小一个被子,却可以磨炼士兵的意志力和耐性,提高他们的执行力和服从性。良好的内务,有助于养成良好的纪律。叠被子只是一方面,往后还要一系列的要求,走着瞧就是……别光说我,大哥,你的情报网弄的如何了?山寨太闭塞,天下大势传到咱们这里需要太久的时间,要是不能及时的了解形势,光等消息,就能等到黄花菜也凉了,天下哪道菜也赶不上!”


  侯玉春正色道:“你放心,既然你将大事托我,我必不会让你失望。秦国那边好办,我手下还是有几个信得过的人,正秘密四处联系一些老朋友。上至达官贵人,下到贩夫走卒,都有我的朋友,秦国的消息不会成问题。现在我正派人往齐国和楚国去,如今正是兵荒马乱的时候,倒也容易安插些人手。最多三个月,一张情报大网就能初步建立起来。不过小宁,只让下面人去跑不成,我也要各处走走看看心里才放心。黑冰台、皇城司、稷下学宫都不是吃素的,我要防备他们掺沙子。”


  林宁转过身来看向侯玉春,问道:“什么时候走?”


  侯玉春洒然一笑,道:“也就最近几天,先去秦国看望一些老友,把各处的盘子踩一踩后,就去楚国,最后再从齐国回来。小宁,等我回来时,议事之处应该不会还在聚义堂吧?”


  林宁闻言呵呵一笑,道:“急什么?大哥,你安心去做事,家里有我在,不会让侯叔过年没个照应的。还有莫姑娘……”


  “打住!”


  侯玉春正色警告道:“你嫂子那边就不用你费心了,有她和大师姐彼此照应着就行。你小子,也不见你比我清俊秀气,怎么就这么讨女人喜欢?你老实点!”


  “……”


  林宁无语道:“虽然我天生惹人爱,可我多时候调戏过嫂子?起码的江湖道义我还是有的,你可别羞辱我的人格。”


  侯玉春正准备再羞辱一番,却见西面传来一阵不小的声势,他高兴道:“法克这个花和尚来了……”


  又对林宁挤眉弄眼道:“你小心些那些胡族使美人计,我瞧这花和尚哪都好,就好色这方面靠不住,仔细被人色~诱。”


  “放屁!”


  法克大师转眼就到,侯玉春本也没压低声音,让他听了去后大怒道:“那些草原娘们儿,一年到头洗不了两回澡,身上气味骚的要命,洒家会被她们引诱?”


  林宁面色古怪,侯玉春则快笑出泪花来,指着法克道:“花和尚啊花和尚,你这岂不是不打自招?你怎么知道人家女人一年只洗两回澡,身上气味骚的熏人?”


  法克闻言语滞,无言以对,只好一摆手道:“洒家出家人,听不懂施主你在说甚……”然后对林宁正色道:“今儿早上营寨里有人送来了好些牛羊马匹和牧民,黑压压一片,洒家让阿牛去打听了番,说是查汗部送来的。那位蔑儿乞部的老可敦就寻了洒家去,让洒家问问你的意思,是直接接走,还是先放在蔑儿乞部,由他们代山寨放养。另外还要问问,小智和她那孙女宝勒尔的婚事什么时候办?就这两件事。”


  ……


  ps:家里有些闹,大人咳嗽小孩发烧,总是乱我思路,不过我会努力克服的,干巴爹!


  说两句。


  先说一下成绩,成绩出乎意料的好,和大神比不了,但比前两本书好的不是一星半点,包括庶子,完本时都没现在的成绩,一个大推能涨一万多收藏,这是写红楼时想都不敢想的事,我们至少还有两个大推没上,但已经接近十万收藏了,订阅自然也不是前两本书能比的……


  再说说写作现状,很艰难,比写红楼时艰难的多。


  原因很简单,写红楼时我根本不需要大纲,整个故事大概都在脑海中,就算是卡文,也只是小剧情细节上的卡文,一跃就跨过去了。


  但这本转型之作,实在生疏,因为没有大纲,写着写着就跑偏了,构思的也并不成熟……


  这本来是新手才会犯的错误,但我按照写红楼时的写法来写,大意了,所以越写越艰难,这是个很大的教训。


  接下来我还会不断的摸索各种写法,有时难免会生硬,跟不下去的书友千万别勉强,尤其是老书友,看不下去就先到此为止,别因为这点订阅把以前的情分和耐性磨干净了。


  我还会继续努力,努力开阔一下写作视野,尽量提升水平,哪怕这本不尽人意,但只要能让我查漏补缺,知道哪些应该写,写到什么地步,怎样才算好,就足够了。


  再次感谢大家的支持,包括批评。真心话,一些老书友是从醉迷就开始跟着的,你们的批评和意见我肯定斟酌参考,这种善意的批评绝对可以帮助我进步,我认为这是我写作生涯里很宝贵的财富。


  谢谢。


  第二百四十三章 十万亩


  “查汗部?”


  林宁想了想,记起一个面白无须的年轻胡族来,道:“知道了,是距离蔑儿乞部不远的一个部落,好像麾下帐子不算太多,没想到他竟然有这等魄力。”


  侯玉春呵呵笑道:“以前有个忽查尔在上面压着,谁敢妄动?如今忽查尔死了,你又抛出了十大万户的诱饵。但凡有野心者,谁不想搏一个万户王?之前忽查尔压制的龙蛇们,自然要翻身了。舍出一些牛羊马匹就能打发了你,越是有雄心者,就越积极。你要是不杀赤老温,保管他才是第一个。怎么样,又发现一个厉害的,要不要提前除害?”


  林宁闻言,摇了摇头。


  侯玉春奇道:“这次怎不提前出手?”


  林宁淡淡道:“连大哥你都能想到,其他人自然也能想到,再出手,痕迹就太重了。赤老温是自己混在普通胡骑中,所以可以让他消失的无影无踪。其他人做不了这样天衣无缝,容易引起草原枭雄的同仇敌忾。”


  侯玉春笑骂道:“什么叫连我都能想到……”


  一旁法克大师哈哈一笑后,盯着林宁等答复。


  林宁仔细想了想,道:“靠人终究不如靠己,但想当人先生,就得先当人弟子。大师,你告诉李轩和曾牛,让他二人在山寨里挑选一批人手,最好是老成持重些的,然后从蔑儿乞部,将属于我们的那批牛羊马匹分一半出来,再从牧户中选一批老人,记住,一定是老人,将妇孺和青壮留在蔑儿乞部,让一个老人带上三个我们的人,到我们的草场放牧。让人好好跟着老牧民学习如何放牧,如何看草原上的天象,如何扎营寨,如何看水源。坚持学上一年,我们也就能在草原上勉强立足了。”


  法克大师深以为然,重重点头应下。


  侯玉春则问道:“小宁,你不准备在草原上施行山寨那一套?”


  林宁摇头道:“暂时还不行,倒不全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草原上千年以来行的都是主奴制度,和中原百姓完全不同。各部头人对麾下帐子的牧民有生杀大权,更不用说奴隶,千百年来都是如此。我们若是贸然施行山寨那一套,对牧民来说太超前了些,牧民多半不会领情,会出大乱子。我们行事,总还是要因地制宜,因人而异的好,草原上要慢慢来。”


  法克大师点头道:“胡族人将自家奴隶叫驱奴,奴隶的儿子叫怯怜儿,也就是家生子。不要以为奴隶都自认为身份卑贱,蔑儿乞部里那些怯怜儿在寻常牧民跟前,都觉得高人一等。真让他们出去当良善百姓,他们反而认为这是惩罚。谁逼他们出去,反而是仇寇。”


  侯玉春啧啧称奇,林宁倒不意外。


  莫说北苍,便是前世读红楼时,贾宝玉要赶晴雯出府,晴雯不也说要出去就一头碰死?

  不过是宰相门前七品官,高门大户里的奴才也比外面寻常百姓吃穿用度的好罢了。


  前世满清不到三百年的国运,亡国后遗老遗少们怀念我大清的思想能一直持续一百年,更何况几千年来都是奴隶制度的北苍?

  这一点侯玉春也能明白过来……


  “至于方智和宝勒尔之事,等我回去问问方家爷俩再说。左右明天大师还要来给他们送奶……”


  林宁话没说完,就听见侯玉春哈哈大笑起来。


  法克大师有些无奈,他堂堂宗师强者,如今却成了送奶工。


  草原上早已下雪,最近每天蔑儿乞部挤出的牛奶冻起来后,就由法克大师运到829高地,供三百新军当水喝……


  喝完后,每人再负重二十斤,跑步回山寨。


  这样高强度的训练,自然离不开高营养。


  当然,再高营养他们一次也喝不完二十斤,这是为山寨其他人准备的。


  三百人每人二十斤,就是六千斤。


  林宁再背负剩下的四千斤,总共一万斤,足够青云寨从老到小都有足够的牛奶喝。


  山寨如今不缺粮,不缺肉,不缺鱼,不缺布,如今连牛奶都供给上了,妥妥的小康社会,十大营寨的百姓还有什么理由不玩命的干!


  这一切,便是林宁奋斗的成就!

  而他收获的,就是功德点日夜不停息的增加……


  在成就万界第一圣父的路上,林宁越走越远了……


  ……


  齐国,临淄。


  姜家。


  作为三大皇朝十二上上高门之首,传承千载的姜家,底蕴之深厚,便是在整个中原天下,亦是屈指可数的。


  原本,姜家自族长到十大长老,都以为姜家声势将在这一代达到巅峰,甚至将不亚于齐皇吴氏。


  因为姜家这一代必将出一任稷下学宫的夫子!


  只是没想到,这位姜家公认的当代凤凰,会给他们出一个这般大的难题……


  “子渊,你的圣道,为何会如此……不同?”


  姜家太公堂上,家主姜枫面色凝重,看着心目中最让他骄傲的幼子,缓缓问道。


  姜太虚闻言,微微欠了欠身,道:“父亲,大道三千,皆可成道。”


  姜枫沉声道:“若如此,我儿何不沿着夫子之道前行?”


  姜太虚俊秀超凡的面上浮现出一抹坚毅之色,道:“孩儿之道,必将超越先贤大道!”


  一旁姜家十大长老之首姜越提醒道:“子渊啊,当代夫子乃千载以来最强之夫子,你拜他老人家为师,能达到他的高度就很了不得了,何苦再另寻他径,自寻苦吃?而且,你要姜家把十万亩族田交给你,安置流民?!!”


  姜家一干超级大人物们,一个个都是满脑门子的不解。


  这算什么?

  就是想要天下大同,也没有抄自己家的吧?


  姜太虚也知道此举惊世骇俗,可是他先前已经将理由说了许多遍了,难道还要再重复吗?


  见他沉默不言,却丝毫没有改变之意,其父姜峰头疼的捏了捏眉心,语重心长道:“子渊,若果真能成全你的圣道,莫说十万亩族田,就是三十万亩,我们也不会心疼。姜家这一代全力支持你成为学宫夫子,是绝不动摇之策,你祖父在时就定下的家规。可是,就算将三十万亩全部拿出来,你又能救下多少流民?如今天下流民数以百万计,朝廷都无能为力,何况咱们一个姜家?”


  大长老姜越则目光莫测道:“子渊,就算你非要走此道,也不必拿我姜家的族田来布施吧?以我姜家之力,十万亩田地数目虽巨,但也不是没办法征集。”


  一直沉默的姜太虚闻言,缓缓抬起眼帘,看着姜越轻声问道:“大长老,田亩自何处取?”


  姜越呵呵一笑,道:“自然从你想要之地取,十万亩,连一县之地都不用。难道我姜家堂堂凤凰儿想要成就圣道,朝廷连一县之地都要吝啬?”


  其他老人也纷纷轻笑起来,模样儒雅……


  姜太虚轻叹一声,道:“我之本意,乃是解除天下黎庶承受三百载一个轮回之难。今次大战尚未展开,上谷、青州二地加起来死伤已逾三十万。间接受难者,不计其数。我所求之圣道,以仁德为本,因此想求一天下皆安,不再受战争之苦。若剥夺一县之地,以济流民,反而生出更多新流民,岂非笑话?又如何能奠定我的大道根本?”


  姜枫苦口婆心劝道:“子渊,天下读书人谁人不为三百载一次轮回中死伤的无辜百姓悲苦?可此为天道啊!我等难道就不知道,人口增长和土地兼并之祸会加剧战争之惨烈?可子渊你想想,天下耕田本为定数,然丁口却是无尽的。哪怕我家让出十万亩族田,或者你做法成功了,天下世家都让出大半族田来,使得土地兼并得以缓解,可再过一百年后呢?到那时,人口更多,矛盾再起,你又到哪里去寻找新田?还不是要发生战争!到那时,拖延太久,人口太多,战争的规模势必扩大,连我等都未必能控制得住战争的走向,一旦失控,整个苍生都要颠覆。”


  姜太虚缓缓摇头道:“父亲此言差矣,有人生,便有人死。况且,纵然不断的增加人口,只要调配妥当,也可以不断的开拓荒地,增加耕田。再者……”


  姜太虚想起林宁在青云寨的法子,道:“还可分流人口去做工匠、做木匠、做瓦匠、做船匠、做渔夫,再加上采矿、修路……天下有无数事可做,就看官府有没有作为,能不能引导百姓行事。”


  听他这般说,太公堂内诸人的面色都变了。


  当今天下,世家分九品。


  官员也有清浊之分,清官不是指的两袖清风的官,而是清贵的清。


  这样的清官,负责天下大势的走向,言谈之间,便可决定亿万人的命运。


  另有浊官,则是地位卑下事务冗翻之官,所负责的,便是姜太虚方才所说的那些事……


  在姜家人看来,身为稷下学宫首席弟子的姜太虚,竟然在思考这样的事,简直是自甘堕落!


  且他说的那些事,也都荒谬。


  农为根本,不务农,不能生产粮食,做其他的又有何用?


  “子渊,这些便是你和那沧澜山青云寨中所谓的天人弟子学到的?”


  姜枫面色沉重的问道。


  姜太虚没有否认,但也没有让青云寨背锅,他点点头道:“是夫子指引孩儿前去一见的,确实称得上是天人之学。不过可惜,那人已经走上了邪道……”


  姜枫淡淡道:“你是说,那青云寨抄了苟家姻亲,广阳毛家一事?此事朝廷和学宫已有定计,既然三圣不出手,那位天剑圣人便不能出手,那么区区一个青云寨,弹指便可覆灭,一两个宗师巅峰庇佑不住这样大的祸患。


  至于你从那里见闻之术,为父劝你再多想想。纵然姜家愿意出这十万田亩,你用完后,其他世家却绝不可能拿出族田来,成就你的圣道。他们巴不得你不能成功,所以想都不要想。”


  想都不要想……


  姜太虚面色未变,因为家族的反对,本就在他意料之中。


  但他却不会放弃,缓缓从袖兜中取出一面雕刻着太公垂钓的玉牌来,放在桌几之上。


  见到此玉牌,姜枫、姜越等人无不色变,眼神难看起来。


  这是上代家主,也就是姜太虚的祖父姜仁留给姜太虚的,这是姜家高祖留下来姜家最高的信物。


  拿出这块玉牌来,谁还能反对?

  若他们敢先一步大不孝的忤逆先人之意,那以姜太虚的实力,还会在意他们的意见吗?

  “也罢,不就十万亩族田吗?家族支持你!”


  姜枫眼睛微眯,沉吟稍许后,看着这个刚硬的不留一丝余地的幼子,沉声说道。


  姜太虚自知恶了父亲和家族,但也并未解释太多。


  他起身躬身一礼后,缓缓走出了太公堂,目光远眺西边:


  林郎君,我之道,方是正道!


  至少,不会杀的血流成河……


  ……


  第二百四十四章 烽烟骤起

  背负着一座巨大的奶山,穿着粗布短衣,大冬天里满头大汗的林宁选了一条正好可让十大营寨大多人都能看到的路线走了一圈儿。


  自有人告诉百姓,那位衣着朴素的少年,其实是山寨最高领导人……的夫君。


  身份如此尊贵,尚且每日为了山寨中的每一人能有奶喝,辛苦奔波操劳,其他人若是再有偷懒的,那还算是人吗?!

  因此,青云寨掀起了一波又一波的劳动热潮!


  劳动最光荣,劳动创造美好生活的口号,深入人心!

  ……


  “又作怪!”


  回到墨竹院,正和五娘说话的春姨见林宁这幅打扮不由嗔怪道。


  初时见他如此穿相时春姨还大吃一惊,等得知他的心思后,便哭笑不得。


  田五娘也微微摇头,凤眸中闪过一抹笑意。


  小九娘和宁南南自然更是乐开了花儿……


  林宁干咳了声,道:“这叫善意的谎言,我确实劳动了,若能因此使得大多数人迸发出正能量来,那我觉得是好事。宣传干好了,可抵五十万大军!”


  春姨自不明白此言乃林宁肺腑之语,只当他又耍宝,怕媳妇嫌弃林宁不稳重,还帮忙解释道:“这些有的没的我不懂,不过你们弄的那个戏社我们都看了,一场场的,看一次哭一次,最近这几出新戏,比从前的更好看,哭的也更狠,百姓真有那样惨?”


  田五娘缓缓点头,道:“这几出戏都是从诉苦大会上选出来的,不过徐佛她们写的更好些。”


  春姨闻言有些想不通,道:“按说我也是从世家门第里出来的,在宁家活了十来年,也见识了不少。你要说坏吧,肯定有包着坏心的。可也没那样坏吧?这一个个的脚底流脓头顶生疮,往后我都没脸和人说夫人是宁家人了。”


  田五娘也不懂这些,她没接触过多少世家人,因而看向林宁。


  林宁笑道:“这世上肯定有好人也有坏人,世家里亦是如此。只是因为世家高门掌握的资源太多,如权力,如金银财富,如土地,但受到的约束却极少。这样一来,他们使坏也就更容易些。不过大部分都没坏到戏里那个份上……”


  春姨提醒道:“既然如此,你怎不让人在戏里演出来?你看看每次看个戏,到后来几百上千人都在那喊打喊杀的,怪唬人。”


  林宁忙道:“春姨,现在正是给大家鼓劲儿的时候,可不能松懈喽!”


  春姨有些神秘兮兮问道:“我刚还和五娘说,听你雪姨说,以后你做大了,要把全天下的世家都杀了?”


  林宁闻言面色微变,和田五娘对视一眼后,哈哈笑道:“姨,你别听雪姨瞎扯!天下世家千千万,人口加起来何止百万,我都能杀了?了不起杀三五个里面罪大恶极者,我又不是杀人魔王。”


  春姨闻言舒缓了口气,道:“我就说,宁儿怎会有这样大的杀性……你雪姨人不坏,就是因为妮妮给你做了小,心里一直有股气不平,才老说你坏话。不过你也别怪她,她说归说,每日里还不是带着一群婆子帮你做事?做完冬衣做冬鞋,回头还要缝帽子,她不仅要管人,自己也要动手,起早贪黑的,比原先辛苦多了。你早早和妮妮生个孩子才上正经,那样她就没那么些事了。”


  林宁点头笑道:“我还能和她一般见识?山寨里要都是顺着我的声音倒也无趣,多几个不怕我的,也能时常提点我不可恣意妄为。还是有点好处的……”


  春姨没好气白他一眼,道:“你倒怪想的开。”


  林宁笑了笑,又道:“春姨,蔑儿乞老可敦让法克大师传话,问咱们山寨何时迎娶她孙女宝勒尔,你觉得如何?”


  春姨莫名其妙道:“我能觉得如何?”随后又反应过来,皱眉道:“你是让我去传话?小宁,那毕竟是你三叔,你还真能一辈子不和他说话?”


  林宁无奈道:“不是我不愿和他说话,是他自己放话,以后不愿搭理我了……再等等吧,我估摸着,小智没大用前,这个心结很难打开。我也不急,左右他还在干着活儿,就先让那个倔老头使性子去吧。”


  春姨还是想劝和,道:“那你让小智当个大官儿不就好了?说到底他才是你一起长大的弟兄,不比外人可靠?”


  林宁摇头道:“一码归一码,我现在让他上位是害他不是帮他。不过春姨你们也别急,小智识字,会武功,有智慧,还懂胡语,这样的人才,按都按不住,不用一年半载就能冒头。十拿九稳的事,你们放心吧。小轩和阿牛都已经大用了,何况小智?”


  春姨闻言笑道:“有你这句话就好办了,那行,我去清溪院帮你探探口风。要我说这事多半差不了,都已经领进门儿了,阿牛那几个兔崽子满山寨里宣扬小智和那圣萨满的麻子闺女钻草窝儿了,你三叔虽然气个半死,可他做不出不认账的事。”


  林宁闻言哈哈大笑,春姨敲了他脑袋一下,就急急离去了。


  ……


  齐国,沛城。


  阴雨连连。


  东城赵家,为沛城三大世家之一,有近三百年底蕴。


  此刻家主赵连城召集家中所有重要人物,汇聚赵家半泊堂内,语气肃煞道:“三百年一次的中原大战又开始了,每一次大战,沛城三大家族都会有一家永远的消失。上一次是孙家,上上次是刘家。这一次,太守和王、李两家勾结,点了咱们赵家。


  千年以来,被选中的家族只能认命,出粮出人出财力,拉去边陲之地,什么时候粮吃尽了人死光了银子花完了,什么时候才算完,谁也不敢反抗。


  全族去送死,你们愿意吗?你们服气吗?”


  赵连城的三弟赵前城大声道:“愿意个屁!我不服!!凭什么让我赵家去送死?”


  一位赵家族老叹息道:“谁愿意?可既然三家论战中咱们赵家棋输一着,按照规矩……唉。去,说不得还能留条生路,若是不去,沛城军和稷下学宫的人立刻就要抄家拿人。咱们赵家,就永无翻身之日了。”


  其实就算征调,也不会征调六十岁以上的老人。


  虽然大战一旦开始,家族就会不断的失血,直到耗尽底蕴,沦为平庸。


  但至少还能活着不是?


  可赵家这位族老听出赵连城、赵前城兄弟俩的意思,是有别的大逆不道的想法。


  那可是要诛族的,他可万万不能顺应。


  然而就听赵连城冷笑一声,道:“五叔,赵家一旦被征召到前线,出人出力,用不了半年赵家就剩不下什么了。你可以不在乎,五叔你一辈子生了八个女儿,没留下一个儿子,不用担心子孙死在前线上,可你问问二叔他们,愿意不愿意让我那些堂兄堂弟和侄儿们没任何意义的死在前线?”


  几个老人脸色都难看之极,他们自然不愿意。


  另一位族老不愿耽搁功夫,开门见山沉声道:“家主,如此说来,你可有旁的法子,来解此必死之局?”


  赵连城大声道:“二叔,我刚刚得到消息,北苍三十万铁骑五日前已经破关南下了。上谷城被破,三十万胡骑已经往临淄狂奔而去!有北苍圣萨满在,稷下学宫的夫子也无法只手力挽狂澜!齐国灭亡在即,我赵家焉能再与齐国陪葬?魏城蒯家家主蒯明义雄才大略,早在二十年前就开始谋求今日之局,除了我沛城赵家外,齐国、秦国、楚国还有近百家世家高门将会一并发动!能不能成功我们不知道,但有一点,谁想让我们死,我们就先让他们去死!沛城军中六成的将校早就是我赵家的暗子,筹谋二十年,便为今朝!!今夜,我赵家要尽诛沛城昏官恶霸,尽起大军,与各地勤王大军,北上临淄,勤王救驾!!”


  这一夜,齐国魏城、沛城、东郡城、历上城、鹿山城……


  齐国八十六城中,共有二十八城烽烟骤起,无数世家和官员仓促间被屠杀殆尽,血与火点燃了齐鲁大地,戾气冲天!


  ……


  ps:突然就有了新思路,嘿嘿!

  第二百四十五章 客栈新客

  “呵呵,三叔果然答应了。”


  墨竹院东厢小正房,林宁从春姨处得知了方林点头方智婚事之后,来到田五娘处笑言道。


  田五娘看他一眼,问道:“你预料到了?”


  林宁笑道:“三叔被我从聚义堂赶走,他尚且不忍丢下山寨,简直‘忍辱负重’,还在任劳任怨,嘿,他们那一代人,讲究一个义。若是忽查尔还活着,三叔未必会这么痛快答应这桩婚事,怕人说他贪图富贵,说不定会说一句高攀不起。可忽查尔死了,他这会儿再说不,心里就过意不去了。”


  田五娘凤眸横着某人,道:“都道君子欺之以方,三叔被你算成这般,你可得意了?”顿了顿忽然想到一事,面色渐渐古怪,道:“小轩、阿牛他们不是长舌之人,前些时日在山寨里四处宣扬小智拐了宝勒尔钻树林钻草丛……是你的主意吧?”


  林宁闻言得意的哈哈大笑道:“若非如此,三叔岂有这么容易答应?不过你也别觉得我欺负人,小智早晚要大用,三叔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多是他自己讨的。”


  田五娘脸色无奈道:“那三叔和桂花婶子的事也是你传开的?”


  林宁闻言面色一收,忙摆手道:“我怎么会乱传这种事?桂花婶是寡妇,听到这种流言蜚语万一想不开那如何了得?这个真不是我让人传的。三叔人老心不老,前阵子挺关心桂花婶子的,寡妇门前是非多,他三天内五次登门,这不摆着让人说闲话吗?”


  田五娘闻言,摇了摇头道:“既然不是你传的,那就随他去吧。”


  以她的性子,只要不是涉及到林宁,她怎会有兴趣理会这些?

  八卦过后,言归正传,田五娘道:“小宁,你可知道近来龙门客栈来了不少江湖人?”


  林宁“咦”了声,好奇道:“不知道啊,怎没人同我说?”


  田五娘微笑一下,道:“你这几天一直忙着组建新军,再者那些江湖人中一流高手都没几个,宗师更不存在。有东方姑娘在,出手教训了两个吃酒后闹事的人,就太平无事了。所以没人拿这等事当事,不过下午时小山来寻我,说好些人想加入咱们山寨,问山寨还要不要人?也有慕名前来寻医的……”


  要搁以前,山寨有人来投,那是兴旺之相。


  来一个一流高手,得让出一把交椅来共富贵。


  可现在的局面……


  田五娘都不大摸得准,主要因为眼前这个男人太能折腾,弄来的最次的都是宗师,还有一个宗师巅峰,还有一个武圣……


  别说林宁,以田五娘现在的眼界,一流高手都不大放在心上了。


  只是,她心中仍有侠气在,有人来投,心里还是愿意收留的。


  但要问过林宁的意思……


  林宁自然明白枕边人的心思,想了想道:“蛇有蛇道,鼠有鼠道。这些人不是不能收为己用,只是收人容易,收心却难。他们和寻常百姓不同,心思要复杂的多……不过,先收下吧,我去看看后,回头都交给大哥去处置,他熟悉这一门道。”


  林宁口中的“大哥”,自然就是结拜兄弟侯玉春。


  侯玉春在咸阳时,身为老天剑之子,背后有黑冰台超级大佬当靠山,身份何等贵重,却上至达官下至走卒,但凡对脾气者,都愿意深交,在秦国江湖上颇有仗义之名。


  让他来收拢这些人,再合适不过。


  议定此事后,田五娘便不再提及,明日自可打发徐佛前往客栈通告。


  她看着林宁问道:“那位东方姑娘怎么办?”


  “东方姑娘怎么办?什么怎么办……她和咱们又没什么关系,爱留在客栈就留在客栈好了,待够了回家就是。”


  林宁莫名其妙道。


  这是真心话,对于那个自幼被捧成凤凰,性子比公主还傲娇的东方伊人,尽管长的极其美艳,但林宁对她却是半点额外的心思都没有。


  当个普通朋友还行,毕竟人家傲娇归傲娇,但三观基本还算相合,起码的是非公正还认得清,这一点就已经比大多人强了。


  只是也只能当个普通朋友,那份脾性,谁愿意伺候谁就去伺候吧,林宁自忖当不得这个舔狗。


  虽然他对田五娘看起来宠溺有加,但那是因为田五娘懂事在前,他看上的绝不是田五娘清丽无双的容貌,而是她的那份担当、坚韧和决绝。


  这一点,林宁两世为人,阅女无数,也只见过田五娘一人如此。


  看出林宁的心意后,田五娘面色好看了些,却又摇头道:“她每日里都会来山寨里逛逛,极少与人说话,但说话所问必是你的事,恐怕她心意并非如此。”


  听至此,林宁明白了田五娘之意。


  莫说当下,就算是前世,一个这样的姑娘总打听一人,也难免让人产生怀疑。


  林宁有些无奈的一声叹息,惆怅道:“娘子,这实在……是没办法的事啊。你看看为夫,这容貌,这气质,还有这双眸眼中忧郁的眼神……真的真的没办法,你的夫君就像是这屋外吹着的凉风一般,魅力之大,让人无法忽视,只能任其浸入骨髓,透入心中,不可磨灭……”


  “呸!”


  以田五娘清冷的性子,都忍不住啐了某人一口,不过见他在这种事上都能玩笑,也就不再提及东方伊人之事。


  因为她知道林宁在感情上是个敢于担当的男人,不会拿感情说笑。


  按下此事不提,田五娘没好气道:“还有一事,就是那位玲珑小道姑……”


  林宁举手表示清白,道:“娘子,这位小姑娘我可从未有过任何非份之想啊!”


  田五娘摇头轻轻一叹,这态度明显和之前的东方伊人不同,可见还是留了门路。


  不过倒也不急于一时,她徐徐道:“妙秋师太隐隐和春姨说过此事,言道玲珑姑娘倾心于你。且她们那样的人家,也并不在乎正室还是侧室……春姨问我的意见,我自然没什么意见。既然你我约定,在我成就武圣之前暂不考虑此事,便当允你纳妾。只是你短短不到半年的功夫,就纳了两房小妾,是不是有些操之过急了?”


  林宁嘿嘿笑道:“是有些操之过急了,是有些操之过急了。娘子你放心,今年我保证不再想着纳妾一事,谁提谁是王八蛋!好了好了,我去客栈那边看看。好端端的,来一群江湖人跑来蹲窝子,要说里面没几个鬼,那才是见鬼了呢。”


  说罢,凑到田五娘脸庞迅速的亲吻了下,哈哈大笑着出门而去。


  田五娘在背后没好气道:“还有一个月就过年了,你倒是许的日子长!”


  说完,田五娘自己都怔住了……


  曾几何时,她连笑都忘却了,不想今日竟会说出如此嗔怨之言。


  其实算算时间,也才不过半年光阴而已。


  ……


  龙门客栈。


  客栈总管胡小山近来日子过的春风得意,之前原本已经舍弃了这个鸡肋位置,因为后堂的厨子加跑堂的,都比两个月加一起的客人还多,实在没甚意思。


  胡小山都准备和周成去混江湖了,只是后来发生了一系列的事,让周成这个老江湖也渐渐没了市场……


  在青云寨的风云变幻中,负责接待流民的龙门客栈又忙了起来,因为缺个识字能抗的,聚义堂一商议,就又将胡小山打发过来。


  胡小山本不愿意回来,不是看不起流民,只是觉得他堂堂山寨二代头目,未来山寨当家人之一,这样“清贵”的身份,理当参与一些江湖大事,整日里和些流民百姓搅和在一起,干的再多面上也无光彩啊。


  只是他没甚选择的权利……


  却不想,过了入冬以后,前来投靠山寨的流民一下变少了许多,来龙门客栈打尖吃酒的江湖大豪却奇怪的越来越多了……


  一开始胡小山还觉得自己有些拿不住那些气息彪悍,太阳穴鼓鼓,一看就是大高手的江湖大豪们。


  结果一次一对江湖冤家在客栈内碰头大打出手时,楼上飘下来那位东方姑娘,只轻轻挥动了两下剑鞘,那两个身高九尺魁梧彪悍的不似人类的塞北高手就被打趴在地……


  事后那位东方姑娘只留下一句“再敢打扰我休息,仔细你们的狗命”,就又飘然回了二楼。


  自此,背景深不可测的龙门客栈内,便再未发生过流血冲突事件。


  而那些江湖大豪们对待胡小山的态度,也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弯。


  虽谈不上卑躬屈膝,但也已经能平等对待,而不只是一个小喽啰了。


  这种态度的变化,足以让还未出过江湖的胡小山飘飘然……


  哪怕在山寨里连武圣都远望过,还和宗师骂过架,可家里的和外面的好像完全不同,似乎家里的是假的,外面的才真实靠谱……


  如今每一天,胡小山都会和客栈里越来越多的江湖客人们畅聊江湖事。


  听他们大碗吃酒高声吆喝,胡小山都觉得他的眼界已经到了俯视江湖对江湖上种种事迹已了然于心的境界……


  若非有几人忽然提出想要投靠青云寨,还有几人想要求医,胡小山根本不愿惊动山寨。


  因为他有预感,一旦让某人参与进来,这快意的江湖生活,就要结束了。


  果不其然,当寒冬之日,着一身士子薄裳的林宁迈入龙门客栈那一刻,虽只微笑无言的静静扫视了一圈,客栈大堂上那些江湖大豪们,却纷纷面色凝重的看了过去……


  ……


  第二百四十六章 齐燕

  “有魔教的人么?站出来亮一亮相。”


  林宁站在龙门客栈大门方向,温润的眼眸环视一圈后,微笑说道。


  听他之言,胡小山和许多人都觉得好笑,这样的问法,谁会答应?


  然而正当胡小山准备以江湖前辈的身份去指点一下某个生瓜蛋子不要丢人现眼,却忽然见到大堂里陆陆续续站出来五人。


  这五人胡小山都熟,其中还有一个和他很谈得来的老樵夫!

  胡小山一惊之下,忙问道:“孙老爷子,你这是……”


  然而那老人却恍若未闻,五人一直走到林宁身前五步外放顿住了脚。


  林宁看了四人一眼后,点了点头,下巴微微一扬,虚点了下墙角方向,道:“那边站好了,等燕仲来认人。”


  五人如同失了魂儿一般,木然的走墙角边儿站定。


  看到这诡异的一幕,满大堂的江湖人一个个身上汗毛都炸了起来,连胡小山都面色发白的看向林宁。


  这他娘的别是见了鬼了吧?

  然而就听林宁继续开口道:“三大圣地的人有没有,站出来亮个相。”


  六个人恍若行尸走肉般站了出来。


  “朝廷六扇门儿的差人有没有?”


  九人站了出来。


  “世家的人站出来……”


  “想来山寨浑水摸鱼的人站出来……”


  “有害人之心的通通站出来!”


  以林宁今时今日的修为,以及在《移魂妙法》上的造诣,若是同等级的人,防备之下确实能防得住。


  可一群所谓的江湖大豪,连宗师都不是,怎么可能抵挡得住他诡异的手段?


  如此一番折腾,大堂上原本三四十人,便只剩下区区八人。


  这八人,也都面色苍白的看着这诡异的一幕,若是有机会,必然是逃的越远越好。


  然而林宁这个在八人眼里和“魔王”、“妖人”挂上钩的,却面色和缓的走近前来,目光先落在一壮实的中年男子身上,因为他旁边还带着一面色苍白的少年。


  见男子神情戒备,悄然护住其子,眼中难掩惊惧,林宁也没强迫,而是看向了一旁的胡小山。


  胡小山被林宁一个眼神看的冷不丁打了个寒战,结巴道:“小……小宁,他……他他,他叫齐志雄,听……听人说咱们这里有……有有……”


  “有什么?你舌头上长毛了还是脑袋被门又夹小了,话也说不清楚了吗?”


  林宁皱眉喝道。


  胡小山被这一骂给骂回神来,再看林宁,还是以前那个可恶模样,心头的惊骇倒也渐渐散去,气道:“齐大叔是听人说你能给人看病,就带着他儿子来求医的!”


  林宁嫌弃的横了他一眼,然后看向齐志雄,问道:“谁跟你说的青云寨有神医?”


  齐志雄从气息上看,是一个一流高手,而且还是顶尖的好手。


  宗师不出,这样的人物在江湖上绝对是一方大豪。


  但他此刻面对林宁时,心里的压力犹如泰山之重,不敢有所隐瞒,如实答道:“某自平山城而来,从太岳剑派姚广时处得闻山寨有神医,特携子前来求医。”


  林宁闻言点了点头,目光落在齐志雄身后那个面色苍白气息孱弱的少年身上,看岁数,和林宁也差不多大。


  虽然看起来奄奄一息弱不禁风,但一双眼睛却从始至终冷静的看着林宁。


  这让林宁心中一震,多打量了几眼,尤其是与这少年对视片刻后,他转头看向胡小山,恨铁不成钢骂道:“但凡你们中间有一个这样的,我也不用一个人撑的这么辛苦了!榆木脑袋!”


  胡小山被骂的懵然,心里晶了三条狗,不过恼怒之余,也好奇的看向那位病怏怏的少年,怎么看也没看出来哪点比自己强……


  林宁见他不服气,冷笑一声道:“你能看出来个屁,高手过招,一招就见高低,你连这个层次的边儿都挨不到,能看出来什么?”


  胡小山恼火道:“他也算高手?”


  林宁气笑道:“我是说脑子!”


  胡小山更气:“你就见一面,又没掀开他的天灵盖儿,能看出他的脑子比我的多?”


  林宁没再理会这个小脑袋,问齐志雄道:“你家里的事,现在多是你儿子做主了吧?”


  齐志雄只觉得一张脸都有些麻木了,点了点头。


  这都能看得出来……


  林宁目光看向齐志雄之子,道:“来青云寨,也是你的主意?”


  那少年虽然气息孱弱,但目光冷静没有波澜,声音不大,却是不疾不徐,吐字亦清晰,他道:“从知道一个山寨开始收容流民起,我就让家里人打听起青云寨的消息。每逢大乱世,必有龙蛇起陆。只是,遍观中原三千载,也未见有如当家人这般之人杰。”


  林宁闻言呵呵笑了笑,道:“都说情深不寿,慧极必伤。你聪明到这个地步,难怪身体不好。”


  一旁胡小山想不明白,怎么就聪明了?


  他自然不懂,能在纷纷扰扰的乱世中,看清一方势力,并果断前来相投,这需要怎样的智慧和勇气。


  林宁自忖换做是他,都未必有这等水准。


  聪慧、果敢,再加上极度的冷静,若非身体孱弱,此人未必不能自己做出一番事业来。


  提及身体,少年冷静的眼神依旧未变,道:“生死有命,何必强求?林公子,我齐家虽算不得世家高门,但在平山三百年,智者读书,勇者习武,家风严正,庸人颇少,祸害绝无。千年不遇的大乱世将至,我齐家想要举家投靠,还望林公子能够收留。”


  林宁闻言,心中有些吃惊,试探道:“不过三百载一次轮回罢了,怎就成了千年不遇的大乱世?”


  这时,少年说了许多话后,气息却越发不济,他父亲齐志雄见之心疼,忙从怀中取出一个尺许长的白玉瓶来,打开后倒出一丸药来,就要喂少年服下。


  林宁只嗅了嗅,就摇头道:“这人参养荣丹还是少吃些,你家这位少爷患的是先天心疾,心力日渐衰弱,能活到今天,靠的不是这人参丹,而是他时刻保持一份冷静的心情,绝少激动。人参养荣丹虽能增加他的体力气机,于其心却有相反的作用。”


  齐志雄见他只看了眼,就将药名和他儿子的病症说的分毫不差,不由期望大盛,“砰”一声推金山倒玉柱般跪倒在地,磕头道:“只要林公子能救我儿性命,齐家上下三百六十七口,必将效忠青云寨!”


  其子之不凡,再没人比齐志雄更清楚。


  齐家在平山城虽也算不错,但在五六年前,也只是不错罢了。


  但自其子展现不凡后,齐家于不动声色间,通过走私草原等多种非常规路数,急速的发展壮大起来。


  那些暗中想要伏击齐家的敌人,却在其子的妙计之下纷纷败亡,多是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齐志雄明白,只要他儿子能活下去,齐家的前途必然不可限量!

  对于举家投靠一个山贼窝,齐志雄原本是不可能答应的,哪怕对自己的儿子已经十分佩服。


  可如果眼前这位据说是传说中青云寨大当家的男人的少年,果真能救治好他的儿子,齐志雄甘愿举家相投!


  林宁没有多言,随手取出随身银针,在面色渐渐暗青的少年身上连施十八针后,齐志雄眼见自己的儿子面色居然渐转红润起来,不由大喜过望!


  不过没等他道谢,林宁便摆手道:“小兄弟先天心脉不全,以我目前的医术,也只能暂时缓解,回头还要配不少药。想要根治,至少要十年,甚至二十年。”


  齐志雄还未开口,少年就笑了起来,原本面色惨白双目发黑的他,这一笑居然十分好看,道:“我还能活十年?要是能再活十年就好了,这次中原大战不似从前,天下众世家不再甘心去死,我以为怕是要生出天大的乱子来。若不能看到最后,天下究竟何去何从,实在不甘。”


  林宁闻言心中大定,确实人才难得,面上却淡淡道:“旁的手段没把握,论武功天下胜我者不知凡几,但论医术,天下能胜我者,或许有,但不会超过三人。小兄弟放心便好,还不知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闻言一直冷静的目光都忍不住激动,轻轻咳了声后,拱手道:“林大哥,小弟齐燕,以后,就劳林大哥多多照顾了。”


  这算是正经投靠上门了。


  林宁笑了笑,对胡小山道:“安排人送齐燕上山,入住苍松院客房。”


  胡小山闻言大吃一惊,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道:“小宁,你不是说年轻人要多历练,然后才能上位的吗?小智哥现在都还在搬砖,你咋这样厚待一个外人?”


  林宁心中叹息一声:这就是天资所限啊。


  明白人对上明白人,一个眼神就能看清楚。


  譬如前世读书时,老师教一道题,只看眼神,就知道哪些同学是真明白了,哪些同学是一知半解,哪些还是一脑袋浆糊。


  极负责任的老师会一遍一遍的讲,直到大部分都会了。


  但大多数老师,通常只和学习最好的三五个学生对一遍眼神,确定他们会了,也就过去了。


  课堂上的内容讲一遍还不明白的,基本上和重本也就无缘了,再浪费精力不值得……


  有主动提问的,还是要鼓励的,这是师德问题,当然,一般老师会鼓励课后提问……


  林宁和齐燕一照面,还是在他“魔威”极盛之时,齐燕坦诚的目光就让林宁看出他是一个明白人。


  这就足够决定齐燕以后在青云寨的位置了……


  虽然对其他人来说有些残忍,但决定这世间走向的,本就是一些极有天资的人,无论古今。


  这种人,不该用按部就班的规则来约束。


  而平庸之辈,不管甘心不甘心,都只能做一颗棋子,规规矩矩的前行就是最好的命运……


  不过这种话,林宁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口,太伤人,他只道:“等齐燕养好病,自有磨砺之时。行了,赶紧去吧。我再会会这六位豪杰……”


  ……


  ps:我是真的发现,那种超级聪明的人彼此交往起来,一个眼神就明白了,我还一脑袋浆糊,等好久后才反应过来,这种真是羡慕不来。不过没有关系,我比他们长的帅。


  第二百四十七章 破局之路

  “你说的真的?”


  清溪院内,方智刚刚洗完一身的黑泥,听闻胡小山告状后,一双三角眼差点没睁圆了,沉声问道。


  胡小山赌咒道:“小智哥,我还能哄你?小宁虽然说,只是让那病秧子先住在苍松院客房,以后还要历练。可真要只是这样,还会让那小子住在苍松院?我看小宁和那小子就是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都怪我,先前只觉得那小子的爹齐志雄是个人物,我还以为齐志雄他儿子是个哑巴,怪可怜他爷俩儿的,我问那小子话,他也只是摇摇头,现在看来,这王八蛋压根儿就是瞧不上我!奶奶的,早晚寻个机会,狠狠捶他一顿!”


  方智一边用帕子擦头发,一边摇头道:“一码归一码,打不得,不要坏了小宁的大事……不过,也不能就这样过去,总要给咱们一个说法。”


  胡小山忙道:“就是!小轩、阿牛他们还在草原上烧牛粪呢,小智哥你也每日里在高炉旁干着苦力,我在客栈里当个掌柜的加跑堂小二,虽能吃香喝辣,可我为你们不落忍啊!”


  “……”


  方智没好气笑骂道:“和小宁呆久了,你嘴巴也招人厌了是不是?”


  见胡小山想解释什么,他将帕子一丢,道:“行了,自家兄弟不扯这些……走,咱们去找小宁和大当家讨个说法!”


  首发

  苍松院,客房。


  田五娘坐正座,面色淡然,眼帘微垂。


  林宁陪坐,看着客座上半倚在靠垫中的齐燕,眼睛明亮道:“蒯家之事,你都看得出?”


  齐燕微笑道:“先前只是觉得不对,原本以蒯家的实力,大齐西北根本容不下其他五大家族,只一个蒯家就足以碾压。但是蒯明义却不吃独食,将不小的利益分散出去,收买人心。蒯明义太低调了,这个人堪称人杰。只可惜……遇到了青云寨。青云寨诸位当家在魏城行下惊世骇俗之事,以宗师之力搬空蒯家四方货栈,这一下,就大乱了蒯明义的布局。而后一处露出破绽,处处露出破绽。蒯家冰山一角,就显露出床子弩这等绝禁军械,再想想蒯家这些年积攒的实力,又正值三百年一次的中原大战,也就不难猜测他想做什么了。其实,不止蒯家,就我所知,流露出不甘赴死的家族就不少。”


  林宁道:“那你可曾听说北苍圣萨满奉汗王金帐,率三十万胡骑南下之事?”


  齐燕闻言,眉尖轻挑,眼睛明亮,道:“如此,就对上了!我道蒯家近来连遮掩都不遮掩,大张旗鼓的调兵遣将,连魏城太守、司马都幽禁起来,原来请了强援……”


  林宁好奇道:“你就不担心蒯家成事?”


  齐燕虽然身体虚弱,却生了一双桃花眼,笑起来居然还很好看,伸出两根手指,道:“我不担心,原因有二。稷下学宫的夫子,乃公认的三大圣地第一人。上回让北苍圣萨满一路打到临淄城外,这是因为学宫长老先伏杀北苍可汗,且没准备下,想要强留忽查尔,损失太大,才让他得逞一回。要是这一次再让忽查尔得逞,夫子也别在夫子山上待了,威信尽失。当然,这一点我还不能肯定蒯家不能成事。还有其二,便是林大哥你。”


  林宁已经猜到他想说什么,不过还是笑道:“我?”


  齐燕道:“若非蒯家必难成事,林大哥你此刻应该也不能这样安稳……”顿了顿又道:“既然蒯家还在,那就说明北苍有变。莫非是夫子挡退了忽查尔?”


  林宁笑而不语,齐燕忽地眼睛一睁,轻细的嗓音飙高,道:“难道忽查尔死了?”


  此言一出,一直垂着眼帘的田五娘终于镇定不住,抬起了眼帘,看了客座上这位病秧子一眼。


  气息孱弱,骨瘦如柴,相貌……一脸病容。


  病态美在当下世道里没有市场,尤其是在男人身首发

  可就这样一个痨病鬼一样的人物,居然能聪明到这个地步……


  简直让田五娘心惊,怪道林宁将她拉来,说要给她一个惊喜。


  林宁和田五娘对视一眼后,点了点头道:“对,忽查尔死了,在上谷城为三圣伏杀,我亲眼所见。”


  齐燕忽地笑了起来,道:“蒯家惨了……只是,以蒯明义的手段,还是能给大齐带来巨大的震荡。再加上秦、楚两国势必会趁机强攻,内外交加之下,齐国势必伤筋动骨,元气大伤,损失惨重,少不得要割地赔款。但只要夫子在,最多十年,也就能和缓过来。大齐也是幸运,当今夫子虽是三大圣人中最年长者,已高寿二百余岁,但圣人寿三百,所以还有足够的时间挽回劣势。”


  林宁和田五娘听闻此言,再对视一眼后,林宁轻声道:“三圣于上谷城内伏杀忽查尔,忽查尔临死一击,全落在夫子身上,夫子怕未必还有十年时间……”


  齐燕闻言面色骤然一变,不过又迟疑了下,漆黑的双眸看着林宁,问道:“圣人手段,林大哥你也能看得出来?”


  林宁呵呵笑着,倒也没有隐瞒,他想看看这位聪慧的几乎把自己给夭折了的年轻人,到底能到哪一步。


  林宁对于天才的存在是认可的,虽然前世时国家崇尚集体主义,个体应该服从集体,凭借着这种模式,也的确创造了人类有史以来最大的奇迹。


  但很多时候,影响历史进程的,其实还是天才。


  华为若非那位俄罗斯数学小伙儿,在2g和3g算法上实现了革命性的突破,或许许多事情就不一样了。


  所以林宁愿意为天才搭建平台,让他们尽展胸中所学和才华,道:“我们青云寨,也有一尊圣人。”


  这轻描淡写的一言,却给齐燕带来石破天惊使其几乎凌乱的冲击。


  眼见齐燕面色潮红呼吸急促且愈发严重,到后面眼睛竟然开始翻起白眼儿来……


  田五娘见之,心里舒缓了一口气,总算还是个人……


  林宁则哭笑不得,忙上前以银针施救,几番措施后,齐燕才平息下来,然而眼睛却死死盯着林宁,问道:“怎么可能?”


  林宁笑道:“此事说来话长,不过你既然熟悉江湖事,就当听过天剑山那位老天剑,老侯爷此人。他是我的叔父,他的儿子是我大哥,他还是我娘子的师叔,总之,是一家人。老侯爷被黑冰台谋害后,不破不立,反而突破成圣,如今就在我山寨后山新立的剑冢……”


  话未说完,就见齐燕满面惊喜的抚掌大笑出声,道:“原本小弟还在为兄长发愁,三大圣地不倒,三大皇朝稳如磐石,千年不改,山寨当何去何从?却不想,几番机缘之下,竟成了当下局势。山寨原本难以看清的前路,便可以明了了!!”


  林宁闻言抿了抿嘴,看着齐燕,道:“实不相瞒,山寨未来的路到底该怎样走,我现在都还未能看破。眼下山寨虽然红火,但也是自保有余,拓展艰难。老侯爷和三圣有过约定,三圣不出手,老侯爷便不得出手。如今青云寨已经成了三大皇朝的眼中钉,所以一旦我们山寨强力外拓,势必会迎来灭顶一击。除却武圣外,论顶尖高手的底蕴,我们山寨还远远无法和三大圣地相比。至于作战兵力,就更不用说了。齐兄弟,你所说的前路明晰,指的是……”


  田五娘有些诧异的看向林宁,她还是第一次听见林宁说这些,更第一次见林宁如此虚心的跟人请教。


  原来,他心中也有难处……


  齐燕正要开口,却忽然见林宁和田五娘一起皱眉看向门外,他顺眼看过去,什么也没发现。


  只是没一会儿,就听到脚步声传来,又被门外那位叫褚大娘的女人拦了下来,有声音传来:“褚大娘,我们找大当家的和小宁有事……”


  “对,我们来讨个说法,凭什么让那小子住苍松院……”


  听闻此言,田五娘面色微变,看向林宁。


  林宁却并未如她所料的那样大怒,而是高声道:“褚大娘,让他们进来。”


  未几,方智和胡小山的身影出现在房内,不过没等二人开口,就见林宁面色不善的指了指门边的两个座位,道:“坐那,仔细听着,不得插嘴。”


  说罢,回过头来对齐燕道:“他二人是我兄弟,不是外人,齐兄弟你只管说。”


  原本还觉得难看的方智和胡小山闻言一滞,又被田五娘淡漠的看了眼后,就乖乖的坐在那,一言不发的打量起齐燕来……


  齐燕与二人微微颔首后,开口道:“若齐国夫子果真如林大哥所言,寿命不久,那么秦、楚两国必然也知道此事,中原大战攻势只会更加强烈,以谋求最大的利益。但不会太过分,想要灭亡齐国,因为夫子毕竟还在。而齐国因为中原大战和蒯家发起的世家之乱,势必元气大伤,更艰难的,是夫子寿元将尽,蒯家掀起的世家之难不会随着蒯家的灭亡而灭亡,很可能只是一个开始。而稷下学宫首席弟子姜太虚距离圣人之位还有些距离,那么……”


  言至此,齐燕停了下来,笑吟吟的看着林宁。


  林宁看着他,脸上的笑容渐深。


  虽然还不彻底明了,但一条大致的路线,已经在他心里成型。


  终于,看到破局的方向了!


  屋内别说半路进来听的云山雾绕的方智和胡小山,连一直旁听的田五娘都觉得难以摸着脉络,好奇问道:“小宁,你们是说,山寨要在夫子死后,攻伐齐国?”


  后面胡小山忍不住道:“大当家的,柿子当然要拣软的捏,等打下齐国,咱们奉大当家的做女皇,到时候让小宁做皇后,哈哈哈!”


  “放屁!”


  林宁骂道:“再敢胡扯,我保证让你割了进宫当公公,天天刷马桶!反正都知道我六亲不认,不信你试试!”


  胡小山立刻蔫儿了,他刚才也是听的兴起,才按捺不住插话的。


  压下这个刺头后,林宁对齐燕道:“你给咱们大当家的说一说,说完我给你施针后,褚大娘的药也熬的差不多了,服下药好好歇一宿,明天精神就会好许多。有山寨之人帮你爹回平山城搬家,用不了多久齐家就能到来。”


  齐燕闻言,眼眸激动的闪了闪后,又恢复冷静,对田五娘拱手道:“大当家,青云寨想要破局,唯有与齐为盟,壮大发展,助齐收复失地,再联楚抗秦!因为三国之中,秦国最强。不过,山寨想要真正有资格进行下棋,还需要谋一块可立万世基业之根地!兄长,你以为西南之地如何?”


  林宁闻言哈哈大笑起来,点头道:“英雄所见略同,我早就惦记那里了!”


  顾不上听到最后,方智悄悄的拉起满脑子浆糊的胡小山,一起匆匆离开了苍松院。


  这类疯子太可怕了,惹不起还是躲远些为妙……


  出了苍松院,慢慢回过神来的胡小山满脸不可思议道:“小智哥,那小子今天才上山寨,他就能看清以后咱们山寨怎么走?!瞎扯淡吧!”


  方智叹息一声,有些苦涩道:“人家说的不是具体怎么做,说的是天下大势啊。他和小宁说的,都是如何利用天下大势让山寨得利……小山,不要想太多了,做好咱们自己的事,比什么都强。”


  人比人,如何能比……


  ……


  第二百四十八章 害羞

  入夜。


  青云寨墨竹院,东厢小正房。


  “齐燕说的是蜀中。”


  林宁揭开了谜底,微笑道:“沧澜山太过贫乏,若只是养民,凑合一些野味,倒是能养一些。就算我们将榆林周围的地拿了下来,再加上其他一些城池周围的地,勉强倒也能够养兵,但这份财力物力,顶多只能自保。五娘,大军一旦开动,后勤是重中之重,每日消耗之巨,是平时的两倍不止。西北土地还是不够肥沃,所以,想要真正和三大皇朝鼎力争锋,还需要一块可真正立之地。蜀中沃野千里,为天府之国,再加上魔教青龙在那里祸祸了好几年,该折腾的都折腾干净了,我们去了正好,还不用多造杀戮。”


  田五娘闻言笑了起来,道:“当初你给青龙出的主意,是在哄他吧?”


  林宁哈哈笑道:“也不算哄,他要是真有手段执行下去,还真能成事。只是那是不可能的事,他手下多是一群王八蛋,哪有人愿意像咱们这样为了给流民讨口吃的,宗师都要做苦力?”


  田五娘微微颔首,清冷的凤眸中不断思索着这一条条天马行空的线索。


  饶是有之前的种种铺垫,可突然冒出这样一等事来,她还是有些吃不消。


  不过,她天资聪颖,虽一时突兀难以接受,却也在飞速的消化吸收着。


  林宁见她面色肃穆,笑言道:“不必急于一时,至少在夫子未故去前,我们不会有太大的动静的。”


  田五娘好奇道:“小宁,既然齐国注定式微,为何我们不能直取齐国?”


  林宁笑道:“若是我们取齐国,只能白白与秦、楚两国做嫁衣。”


  以田五娘的聪慧,一点就通。


  听闻林宁之言后,缓缓点头,道:“的确如此。可是,我们与齐国结盟,又能有何利处?岂不还是维持三国鼎立之状?”


  林宁笑道:“中原大战还未结束,趁着齐国内乱,秦、楚两国势力会狠狠咬齐国一口,吞下不少土地去。我们既然与齐国结盟,就有义务去追讨这些失地。以齐国那时之力,怕也无力回守,只能依靠青云寨来防守失地。”


  田五娘闻言再度颔首,只是……


  “若我们帮助齐国重新站稳,再度恢复三国之地,到那时,又该如何?”


  林宁哈哈笑道:“没可能的,若是夫子能再活二十年,哪怕十年,齐国世家之乱也能渐渐平息。可惜,夫子寿元不长,千百年来首次世家之乱造成的乱局,将会在许多野心家心里种上一颗种子。最有趣的是……姜太虚姜兄从咱们这取经学道,哪怕我们之前对付蒯家的不流血法子,一旦他出手,势必会造成世家恐慌,会闹出更大的乱子。齐国……齐国完了。”


  田五娘闻言,静静的看着林宁。


  林宁被她看的不自在,干笑了声,道:“怎么了?”


  田五娘轻声道:“小宁,姜太虚来山寨时,你就料到这样的后果了吗?”


  林宁犹豫了下,还是选择点了点头,道:“我没有想的那么严重,因为我不知道夫子快寿终正寝了。但我知道,姜太虚学咱们这一套,是注定学不通的。他的出身,他所在的利益阶层,注定他这样做一定做不下去。稷下学宫内所有的长老背后都有一个家族,学员也是。他这样做,是和所有人为敌。甚至他所在的姜家,都不会支持他这样做,因为他背叛了他的阶层。但只要夫子活着,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只是现在……”


  林宁摇了摇头,他顿了顿又道:“齐国灭亡是迟早的事,但那时我们在蜀中已经立足,又凭借西北之地,有足够的底气分一杯羹。至于秦国和楚国,一个行严苛霸道之法,一个穷奢极欲,毫不体恤民情,我们只要堂堂正正的发展上十年,直接平推过去。到那时,娘子你就算还未成圣,以你的剑道,也能抵得过一圣,再加上侯叔……唔,说不定还有我和鸿儿。嘿嘿,天下一统后,我们就好好的过日子。五娘,我真的没甚野心,也不是为了称王称霸。只是……”


  没等他说完,田五娘就轻声浅笑道:“我知道。”


  林宁惊讶:“你果然相信我没有权势欲?”


  他自己都不大相信……


  田五娘呵呵笑道:“哪个想要王霸天下之人,容得下三叔、雪姨还有小智、小山他们几番闹腾。小宁,你没有对他们下手,我很高兴。”


  林宁认真想了想,还真是这么回事。


  别说想要称王称霸的人了,就是他前世开公司,掉队的人也一定会开除。


  不是他不仗义,既然跟不上队伍,再留着只会影响效率。


  可他这辈子,居然能容忍方林、邓雪娘等人上蹿下跳,还乐得和他们斗嘴气人,捉弄他们……


  忍不住笑出声来,林宁道:“还真是这么回事。”又见田五娘眸光柔和的看着他,笑道:“你放心,我不会成为丧心病狂铁血冷酷之人。只要他们不犯下背叛之罪,我也懒得搭理他们。而且,小智他们的确是可用之人。”


  田五娘微微颔首,道:“这些都由你来做主吧,不过,你真相信那个齐燕?”


  林宁笑道:“无所谓信得过信不过,他是极聪明之人,不提他的身体需要我来救治,哪怕只考虑利益得失,也不会做出不智之事来。有他在,往后要轻松许多了。娘子,已经夜了,不说这些了,咱们……”


  田五娘笑道:“你该去旁边了,妮妮那里你不能冷落了去。”


  林宁正色道:“在我心里,娘子最重要!”


  这种鬼话如今已经哄不了田五娘了,她没好气道:“快去吧,妮妮遇到你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以前脾性和雪姨差不离儿,现在和小羊一样。”


  林宁哈哈一笑,上前在田五娘薄唇上重重亲了口,道:“娘子你莫说她,从前你和一座冰山一样,我暖了多久才暖过来。这样才好,总要快快乐乐的过一生才好。”


  田五娘风眸中满是暖意,点了点头,道:“去吧。”


  林宁又抱了抱她后,才转身去了隔壁厢房。


  一夜无话。


  ……


  翌日清晨。


  林宁面色古怪的从厢房中出来,眼神有些闪烁。


  不过也有些庆幸,至少没祸祸错人……


  房间内,周妮妮一张残存着春色的俏脸上满是羞意,不过到底是熟人,又没有别人在,所以还能挺得住。


  她看着伏在里间床榻上不肯起身也不肯抬头的玲珑,忍着羞意咬了咬有些丰润的下唇,道:“人都走了,还藏什么?”


  玲珑只是不言,仍趴在床上不动。


  老天爷,幸好昨晚她正好来里间取个药方儿,然而还没等她找到,就听到外面进了人,周妮妮欢喜的迎上去,然后就,然后就……


  想想她鬼使神差的走到门口,透过珠帘瞧了一眼,魂儿差点没飞走。


  这二人居然站在门边,她那小哥哥将周妮妮的一条腿高举……


  天呐!!

  最让她魂飞魄散的是,她发现某人最后看了她一眼……


  这还怎么见人?


  “行了,日后你也少不了这一遭,到时候我再看你一回,行不行?”


  周妮妮不想再哄下去了,开门见山直白道。


  玲珑吃不住这话,声音比蚊子稍大些,反驳了声:“胡……胡说。”


  周妮妮撇嘴道:“你比小宁还大二月,一口一个小哥哥,叫的人心也酥了。昨晚我还让他来里面,他倒是心疼你还没过门儿。”


  “不许说了!”


  玲珑抬起一张满脸桃花红的脸,清澈的杏眼里噙满泪花,有些急也难为情的说道。


  周妮妮好笑的抱住小道姑,道:“就咱们俩,你还害羞?你也是江湖儿女,见识过许多事,我就不信你没听过这些?”


  周妮妮从前还不是听山寨里一群坏小子嘀咕过山寨里谁和谁做了什么好事,有人在后山沟里被人堵住瞧见了大白屁股……


  一个山寨已是如此,江湖上岂不更乱?

  别的不说,小道姑你爹娘就是公鸡中的战斗机好吧~~~

  玲珑闻言,小声道:“我也听过一些污言秽语,可那些人还没说两句,就被我爹爹打跑了。再者,我没亲眼见过……”


  周妮妮咯咯笑道:“你没见过你爹娘……嗯嗯?”


  玲珑简直疯了,这位小姐姐怕不是失了智了吧,眼神惊恐的看着她。


  见她这般反应,周妮妮也不好意思起来,道:“我以前听山寨里的伙伴们吹,说夜里见过他爹娘……嘿嘿!其实没什么啊,人伦大道嘛。后山里的野猪到了春天还不是一样……”


  觉得越描越黑后,周妮妮还是言归正传道:“你这身子也早让小宁瞧了个遍,而且还得继续让小宁施针十多年呢,你又喜欢他,这辈子除了跟他,还能怎样?咱们以后做个真正的姊妹,有什么不好?”


  玲珑低着头,小声道:“妮妮姐姐,我是出家人呢。”


  周妮妮忍不住笑道:“你可拉倒吧!道家又不禁婚嫁,和尚尼姑倒是禁,也禁不住你家。咱们现在是山贼诶,就该过自己顺心的日子。好了好了,别羞羞答答的了,今儿还要给九大寨那些女人检查身子,你要是不去,我可找小宁一起去了啊。你想让他给那些女人摸诊?”


  玲珑闻言,慌忙擦起眼睛来,小声道:“不能耽搁了正事,我和你一起去。”


  ……


  第二百四十九章 投名状


  时间飞快,转眼间半月过去。


  青云寨每日不变的仍是热火朝天的劳作,十大营寨间相比评比,营寨内大保之间相比评比。


  细化到十户一甲,甲与甲间都在评比,户甲之内,户与户也在评比。


  每一层都有奖励,越往上奖励越重。


  旬日一小比,一月一次大比!

  从拖家带口家破人亡的逃难境地,到现在衣食无忧吃的饱住的暖的安宁境地,还不用卖儿卖女为奴为婢,流民寨子里的百姓心气一日比一日高,干活也就干的一日比一日起劲。


  粮米不缺,油盐和肉都是敞开着吃,再加上不断劳作,青云寨的百姓怕是当世最强壮的一批百姓。


  铺平田亩,挖石炭,伐巨木,烧火窑,掘渠兴修水利……


  虽然活儿看起来永远干不完,但只要能安居乐业,中原百姓从不畏惧辛苦。


  在全天下都乱哄哄一片时,这边陲苦寒之地,竟成了难得的世外桃源。


  ……


  “快点,再快点!”


  “都他娘的没吃饭吗?”


  “一队只要一百人,只要一百人,十天之后,落底的三十五个就要去二队去!”


  “快跑,快跑你娘的!”


  桂峰身为三百新军的临时营正,此刻犹如魔鬼一般,不断的催促着手下一百三十五人狂奔。


  他们在积雪的千里沧澜山内,已经待了八天了。


  其实并不顺利,若非林宁早先在几个点留下了应急的干粮和药物,这一百三十五人势必会减员不少。


  到底是第一次,难免有疏漏。


  这一百三十五名新军身上,已经很难看出他们曾经的身份气息了。


  虽然风尘仆仆,甚至衣着脏污,但始终整齐。


  腿上打着绑腿,看起来像两根麻杆,脸上多是疲累,但目光多为坚毅,求胜!

  一处雪山山坡上,单衣薄裳的林宁和穿着熊皮夹袄的齐燕看着这一幕,林宁不无自得道:“三弟,如何?”


  “三弟”之来由,是因为林宁先前与侯玉春结拜在前,如今多了一个小弟,便续尾行三。


  古人信这个,入乡随俗,倒也有趣……


  当然,林宁拉齐燕结拜,除了安定或者说收买人心外,也因为难得有一个谈得来的同龄人……


  齐燕惊叹道:“其他的倒也罢,当世雄兵第一当数秦卒,但这份精气神却是难得。只是,兄长,人数是否太少了些?”


  林宁笑道:“先教他们军法,新军之法,待练成一股精兵强军后,成立教导营!再以他们为教官,训练新兵。兵在精,不在广。”


  齐燕想了想,还是摇头道:“兄长,如此兵丁,虽也称得上是精兵,可是……据我所知,三国精锐强军,披坚甲持利戈,弓弩强劲,尤其是百战老兵。若我们没有奇计,招揽一些重将、老卒,光靠自己,只怕会很艰难。”


  见齐燕没有一味趋从他的意见,林宁还是很高兴的。


  但齐燕也有他的局限性,如果林宁不是一个穿越大挂逼,齐燕的主意自然是上策。


  可惜,任他聪明绝世,也想不到林宁有什么惊世手段。


  不过,目前来说还不成熟,不能拿出来卖弄,他还在等一人归来……


  “且容我先卖个关子,总之,我不会做无谓之事。”


  林宁笑言罢,又问齐燕道:“你族里那些人还闹吗?”


  有自上谷城得来的车马行,再加上土行旗擅长搬运的一些好手,齐家三日前就阖族搬迁至青云寨。


  齐家本家三百余丁口,再加上一些仆婢,千余人马。


  就算遣散了不少仆婢,仍有八百之众。


  要不是山寨有专门人手一日不停的建新寨,都没地方安置。


  只是齐家是在平山城扎根几百年的望族,受用惯了,平山城在西北就算比不得魏城,却也绝不是穷山僻壤的青云寨能比的。


  齐家人落脚在山野间,能习惯才怪。


  纵然齐家没有祸害,可任谁从祖居三百年之地毫无缘由的落草为寇,也要闹腾几下……


  齐燕轻笑了声,道:“兄长放心,我与父亲来此地前,就已经陆续安排了家族分散隐匿在五处外人不知道的田庄里。若非如此,蒯家等六大世家于魏城起兵,整个西北几乎悉数糜烂,我齐家要是不从,岂能幸免?族人们也都看的明白,讲道理便可。”


  林宁不信:“讲道理就能讲得通?”


  齐燕眨了眨眼,道:“要是遇到不讲道理的愚人,自然没必要多费口舌,家法族规处置镇压了便是。等到了该明白的时候,他们自然就明白了。”


  靠!

  要不是这几日试探了几回都不像,林宁真怀疑这个聪明绝顶的小子是他的穿越同行。


  这一套分明就是前世他最熟悉的那一套我党作风嘛……


  路上连像样的汽车都没几辆时就将路修的极宽,看起来有些空空荡荡的,不知多少人冷嘲热讽,当然,这些人被收拾了一通后就闭嘴了……


  到举国之力修高铁时,又不知多少人言辞刻薄到了极致,言西方洋爸爸都没这样修,土共修岂非沐猴而冠,又被收拾了一通后老实些……


  然而最终事实证明,若是全听那些狗屁嘴炮专家的,国家绝不会发展到后来那种强盛地步!


  足以证明,想要十全十美万民拥戴是不可能的,该干时就得撸起袖子先干再说,错了可以改嘛……


  齐燕看起来竟然比林宁还深谙此道,这小子,手段之老辣,堪称妖孽!

  “兄长,现在齐国内部已经开始乱了,青州之地更是打的一塌糊涂,山寨其实也可适当的动一动。不然,许多机缘都要错过。”


  齐燕生的秀气,声音也细,轻声漫语的说起话来,不由的就让人安静下来。


  他和姜太虚都是极顶尖的人物,只是一个煌煌如凤凰神子,一个则如倾尽人间的桃花公子。


  不过披上林宁为他准备的熊皮大袄,还是增添了不少阳刚气。


  林宁为他施针半月,气息已然大不同。


  听他之言,林宁想了想问道:“如何动?”


  齐燕轻轻系了系熊皮袄前的系带,双眸看着奔腾远去的新军,道:“小弟自知兄长腹中有乾坤,以一山寨之力,打下如此基业,当世又有几人?既然兄长说新军可用,小弟自然相信新军未来必然当得大用。但是,小弟还是以为,不妨多收些老卒和勇将……”


  林宁笑道:“我自然也想要些沙场老卒和勇将,可从何而来呢?再者,若是大量招募,如何保证我们队伍的纯洁性?三弟当知道,能活下来的悍卒,多半是兵油子。”


  这话不是玩笑的,别看齐家举家投靠,按理林宁就算为了树立千金买马骨的效应,也该格外宽待。


  但齐家人一样少不得要劳作,男女等同。


  只是有读书识字者,会安排一些记录的活计,女眷也从轻松些的活计开始。


  如此严苛,为的就是保证山寨不变色……


  齐燕闻言好笑道:“兄长说笑了,连我齐家人在连日观看诉苦大会后,都备受震动。尤其是看了那出‘白毛女’的戏后,都怀疑起齐家自己有没有藏污纳垢来……我们尚且如此,那些兵卒多是穷苦出身,岂不更受震动?带回山寨后,连开十日诉苦大会,再看几折戏,基本上问题也就不大了。若是山寨能帮助他们将家眷老小迁来,那就再无二心。”


  林宁哈哈笑道:“怎么,你们齐家人果真信这个?”


  齐燕笑道:“起初都以为是魔教蛊惑人心的那一套,可后来暗中问了不少人才知道,原来那些都是真实发生的。再者,山寨编的戏确实动人心,也就看进心里去了。兄长,非小弟拍马屁,只是你治理山寨之法,纵古之圣贤,也难及至此。组织百姓尽力劳作,使其尽其所能,自力更生,从而活出慷慨壮气来,又对山寨心悦诚服,短短时间内视若己家,誓死守护……小弟自忖有些小智慧,但此等治国大道,拍马难及。”


  齐家人能这么快被洗脑……被感染,齐燕要说不心惊,那是不可能的。


  要知道,齐家人大多都识字啊,本身又是戏里的反角儿……


  可纵然如此,短短几日功夫,至少已有三成人受其影响。


  齐燕相信,再过一个月,齐家就能彻底融入到山寨氛围内了。


  由此可见,林宁到底是个什么人物……


  林宁被拍的高兴,呵呵笑道:“不过一些遐想罢,愚兄心无大志,也无甚野心,虽身为山贼,却妄想宇内黎庶人人如龙,不受欺压凌辱,不遭战厄之痛,尽力为之罢……且不说这些,三弟,依你之意,到底该怎么在三国大战中火中取栗呢首发


  齐燕轻轻一叹,道:“每一回中原大战,其惨烈程度,都是难以想象的。蒯家为何能拉拢如此多的世家起兵反齐,便是因为他们真的怕了。这战场上,人命连猪狗都不如呐。山寨不需要做许多,只要派人去战后的死人堆里捞人就可。三国不要的,对我们来说,却是急需的。兄长若同意,我……”


  林宁惊讶道:“你要走一趟?”


  齐燕抽了抽嘴角,摇头苦笑道:“不是我,小弟的身体还经不起这等事……不过我父亲可以去一遭,他在青州军中有故交,便宜行事。齐家初上山寨,小弟又如此得兄长厚爱,总该交一份投名状才是。”


  ……


  第二百五十章 雷公

  齐家的投名状还未等到,在新年到来的前七天,也就是腊月二十三小年那一天,风尘仆仆的皇鸿儿带着一对中年夫妇从天而降。


  以皇鸿儿高品宗师的境界,脸色也有些苍白,薄唇竟然有些干裂。


  林宁皱眉道:“你这么急着赶路做什么,东瀛到这里大几千里路,你还带着两个大活人,慌里慌张的有个闪失如何是好?”


  皇鸿儿幽幽怯怯星星点点的美眸轻笑,却不言语。


  倒是负手而立打量着皇鸿儿带回来的两人的田五娘淡淡道:“今天是你的生儿,你说她赶回来为何?”


  林宁闻言一怔,田五娘不提,他都忘了今天是他的生日。


  再看自家小妾,心里一下就感动了。


  要不是有大老婆在,非得拉进屋里好好表扬一番……


  眉眼交缠了片刻后,皇鸿儿星眸中已经一片亮晶晶了,不过她最有眼色,知道老大在侧,放肆不得,因此先忙正事:“郎君,他二人是夫妻,是火行旗里最懂烧火的行家。他两口子做的火油,水都浇不灭!”


  林宁眼睛发亮,点点头道:“见真章吧,走,去后山。”


  ……


  便是青云寨的老人,也不知道在山寨后山的密林中,何时被开伐出好大一片空地来。


  但真正的要地,却在山体内。


  在没有机械化的当下,生生挖出一方山体,这并不是一件轻松的活计,尤其是不能让外人知道使用大量人力的前提下。


  不过好在,林宁厚着面皮请侯万千出手,也不过半下午的功夫罢了……


  山体内的气息并不好闻,因为在地下,即使山洞高大宽敞,可是由于为了保持干燥,又没有换气系统,所以气息难免污浊。


  三人走下上百阶石阶,才来到正地。


  外面是白昼,可内里却已是点燃了兽油灯。


  田五娘来过这里,皇鸿儿却是头一次到来,十分好奇。


  至于从东瀛带回的那一对夫妻,甫一下来,脸色就变了。


  二人对视一眼,都看出彼此眼中的惊骇之色,盖因他二人嗅到了熟悉的气味。


  怎么可能?


  只是当看到一个高壮的女孩子捧着一个小纸包出现在他们面前,并当着他们的面打开后,他们再无侥幸心理,是子药。


  林宁看出两人面色后,笑道:“你们手里肯定不止这个,这个虽然着的快,但不妨水。你们从哪弄的火油?”


  这下夫妻二人彻底瓜皮了:“老……老爷,你知道黑火油?”


  林宁呵呵了声,那男人忙道:“是从西域火拔国得来的,小的和内子又想法子熬制了番,得到了比原先黑火油更能烧的天火油……”


  林宁想了想,忍不住笑了起来。


  还真是遇到了人才……


  那劳什子火拔国的黑火油应该就是石油,这对夫妇俩利用石油熬制出来的,应该就是类似于汽油的东西。


  从石油中提炼汽油的具体工艺自然相当复杂,林宁学的那点化学知识肯定不够用,用天道深化都没用,没学过就是没学过,无处深化。


  但原理其实很简单,林宁还记得。


  用的就是不同液体沸点不同的原理,把原油进行加热然后控制在汽油、柴油等各种产品的沸点温度稳定住,把蒸发出来的蒸汽进行冷却,馏出温度决定出来的产品,说白了就是分温度段对原油进行蒸馏。


  这对夫妻俩肯定不知道汽油、柴油的沸点是多少,但不妨他们用粗糙的手段,将石油进一步提纯,其实这就足够了。


  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便是在林宁前世,他知道许多手续齐全的炼油厂,投资过亿的设备得到的产品也大多不合格,只能卖给乡下农机车来用。


  如今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到头了,其实也够用了。


  燃烧pg嘛,难道还需要精炼汽油?

  但在子药方面,却仍有很大的空间。


  苦味酸自然不用去想,但栗色子药总能奢望一下吧?


  毕竟原料大致相同,只是木炭不同罢了。


  但林宁给二人看的还不是这个,而是……


  震天雷。


  大号的手榴弹,小的话,威力实在有限。


  而制约的瓶颈,就在于子药不纯,目前来说,仍是黑子药。


  这些事在田五娘和皇鸿儿听来犹如天方夜谭,但那对从火行旗来的夫妇俩,却听的四目放光。


  他们是真行家,林宁甚至都没去爆破那枚震天雷,只那么一提,二人就如同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般,激动起来。


  他们一直以来都只拿子药当火行旗放火的奇招,却从未往深里想想。


  对他们而言,这些其实真不难,只需捅破一层窗户纸,剩下的不过水到渠成。


  留下已经痴迷进去的火行旗夫妇二人继续去钻研,叮嘱好翠儿安排人照顾好两人后,林宁便引着田五娘和皇鸿儿出去了。


  不过见皇鸿儿实在好奇,林宁还是取了一枚震天雷出来,带着一妻一妾来到深山中,用火折子点燃后,扔了出去……


  “轰!!”


  惊天动地的一炸,莫说皇鸿儿,纵是之前已经看过一回的田五娘,看到这一幕仍忍不住凤眸微眯。


  气势实在惊人!


  那震天雷炸开后四射的铁钉、碎铁片乃至沙石,都成了致命武器,笼罩了方圆一丈之地。


  以她的身手自然不惧,但寻常士兵的话……


  这比弩箭更强!


  呛人的黑烟散去,露出被炸出好大一个黑坑的雪地。


  皇鸿儿又惊又喜的看着林宁,激动道:“我的天!这不成雷公了?”


  林宁听了却一脑门子黑线,骂道:“我是雷公,你还想当电母不成?”


  怼完,又对田五娘道:“虽然比上次好一些,但还是不够。这纯粹是靠药量拔上去的,不是正道。我寻思着可能是和子药纯度不足有关,也可能是因为密闭性不好……只是一直没个准头。专业的事还是交给专业的人去做,鸿儿带来的这一对夫妇要是能将这个问题解决,我们就能前进一大步!”


  田五娘微微颔首,看着林宁抿嘴轻笑道:“有这等神兵利器,大业可期。”又对皇鸿儿道了声辛苦后,道:“小宁,回去吧。今日是你的生儿,别让春姨、小九娘她们等急了。”


  皇鸿儿也催道:“这可是大事,别让春姨以为我拐走了你!”目光狡黠。


  能为林宁做一次大事,让她觉得离林宁的距离更近了,也敢随意玩笑了。


  林宁懒得理会,今晚有她唱歌儿的时候,一家三口一并回了墨竹院……


  ……


  “姐夫回来啦~~~”


  刚进墨竹院,就见仰着脖颈等了好久的小九娘一下蹦高,欢快叫了起来。


  林宁笑看着朝他扑来的小九娘,一下将她举起,扛在了肩头。


  后面跟来的宁南南看的很羡慕,但她已经十岁了,不能再这般任性了。


  田五娘很喜欢这个弟子,难得抚了抚她的冲天鬏……


  “咦?”


  一行人入内,看到正堂内满满当当的人时,林宁奇怪了一声。


  回头看了看屋外的太阳,也没打西边儿出来呀……


  “哼!”


  方林、胡大山、邓雪娘、周成还有几个同辈老人被他打量了两遭,方林老脸有些挂不住了,哼了声。


  不过没等春姨打圆场,方林自己就缓了过来,道:“今儿是你的生儿,大哥在时,不管多恼你,这一日总是要大办的。儿的生日,母的难日。等大哥没了,二哥也给你办,后来春姨也给你办。今年又和往年不同……”顿了顿,方林脸色有些晦暗道:“虽然你把我们这些老不死的都撵出来了,可我们眼也不瞎,看得出你这瞎捣鼓还真越捣鼓越能耐了,比咱们都强,那就好。”


  一旁胡大山笑道:“小智和小山他们也都开始当用了,小宁,你倒没糊弄咱。”


  春姨不乐意道:“他四叔,是你们自己不信宁儿,他都说过多少回了,一般长大的弟兄,他能不顾着?”


  胡大山哈哈笑道:“是是是,小山如今接了他八叔手下的人手,算是开始正经做事了,不光是掌柜的跑堂小二了。小智更了不得,手下一下多了百十号人,都服他。小石、小轩他们在草原上做的更大,上回回来只待了一宿就走,看起来就和先前不一样了。小宁,来,四叔敬你一杯,往后你们弟兄们相互扶住着,我们也就放心了。”


  周成见林宁还站在那,也笑呵呵道:“小宁,你总不能和我们几个老家伙记仇吧?你那么爱记仇,可别等我们都死了还记着。”


  林宁忙接过春姨递过来的酒杯,对方林等人道:“自家长辈,说这些话就没意思了,再说,虽然三叔你们生我的气,可还不是没日没夜的做事?一家人,难免磕磕碰碰,可到底还是一家人。再者,小智他们都是靠自己本事上位的,不是靠关系。真要靠关系,他手下那些人也不能服他。再好好磨砺几年,以后还能当大用。”


  方林等人也看得出自家孩子的变化,听闻此言,也不觉得敷衍了,一个个高兴的笑了起来。


  看到这一幕,田五娘看向林宁的目光格外柔和……


  ……


  第二百五十一章 揭破

  外面飘着雪,屋里暖烘烘的,林宁坐在屋里,看着山寨老人们回忆过往岁月,说的兴高采烈,他则和后面赶来的方智、胡小山几人不时喝杯酒,听这几个王八蛋拿他从前的恶心事取笑。


  这种场合,自然不能认真,他也不吃亏,继续痣多星二世、赛鸡头的叫着,骂来笑去,激着吃酒,倒比老人们还热闹。


  不过方林等人见之非但不恼,反而喜闻乐见。


  “小宁,还有一事你得拿个主意。”


  酒足饭饱后,方林慢悠悠的同林宁说道。


  林宁抬眼看去,没说话。


  方林笑骂了声后,直言道:“蔑儿乞部老可敦又派人来了,送了好些嫁妆过来……”语气有些犯愁。


  林宁好笑道:“这种好事三叔你愁什么?”


  方林摇头道:“我原本想着是等那丫头三年孝期满了后再嫁过来,没有才死了爹就过门儿的道理。可是胡族又不兴这个,嫁妆越送越多,反倒像是方家在逼她们多要陪嫁。”


  林宁奇道:“你让方智去讲清楚不就得了?”


  方林还是摇头:“这般一说,就让人家觉得咱们嫌她们上赶着送闺女上门,轻贱她们了。毕竟以后还是要做亲家的,闹的太难看,不是美事。”


  林宁有些不耐了,道:“三叔,这左一个主意不行右一个主意不行,你到底想弄哪样儿?”


  方林叹息一声,道:“三叔是想求你,给蔑儿乞部递一句话,就说别送嫁妆了,我们方家都快给不起彩礼了。也不等三年了,过了年,立了春儿就给他两人办了。你三婶没的早,给小智办了这事,我就是死,也能面对她了。你写的那阙词好哇,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念到最后,声音已是哽咽。


  一旁方智更是落下泪来,唤了声:“父亲!”


  周围人也都在劝他,唯有林宁眨了眨眼,问道:“三叔,桂花婶近来可好?”


  一语问罢,正堂内忽地一片寂静。


  春姨等人纷纷强忍笑意,看着本来满脸衰老颓意的方林一张老脸有青变红,再由红变紫,最后由紫变黑,骂了句:“竖子放屁!!”


  林宁哈哈大笑起来,打趣道:“三叔,男鳏当婚女寡当嫁,你们鳏夫配寡妇,又都看对了眼儿,有甚不好意思的?也亏蔑儿乞部逼的紧,不然真再拖三年,三叔你还得多熬四年……哎哟,别打别打,我不是开个玩笑嘛?哈哈哈!”


  周围看着方林恼羞成怒的追打林宁,一个个面面相觑。


  他们都没想到里面居然还有这一茬儿……


  也是,早年就有人劝方林再成个家,他怕方智受委屈,再加上山寨里事太重,都压在他肩上,所以只推脱等方智成家立业后再说。


  有这话再前,他就不好在方智前面成亲,本来就觉得不大合适,若他还挤在方智前当新郎,那还不被人笑死。


  可果真再熬三年,他也真觉得熬不住了。


  人家桂花婶也不愿呐,偷偷摸摸的,万一再大了肚子那不是要逼出人命来?

  所以背地里和那位桂花婶一商议,就决定趁着蔑儿乞部连连动作,干脆过了年就给方智成亲。


  然后后年开头他们这对老鸳鸯就能在一起双宿(双)飞了……


  本来都是很顺畅的,有理有据,谁知道到底没瞒过这个精到家了的猢狲,给当众扒了皮,露了个一干二净!


  这张老脸可彻底没法要了,他刚刚还在人前使了苦情计,念了首王八犊子写的词,等人别人劝他赶紧另娶呢……


  林宁见方林起了同归于尽的架势,忙边跑边劝道:“三叔,咱们男人头顶天脚立地,敢做就敢当,还怕俗人说闲话?再说三婶没了后,你一个人既拉扯小智,又拉扯我们一大山寨,没你青云寨早黄了,辛苦这么多年,如今终于得了些闲,想再成个家不那么孤单,又怎么了?谁敢多嘴,三叔你放心,我第一个不放过他!”


  方林闻言,心里那股羞臊想死的劲儿消了大半,可面上不能放过,道:“只你这个坏怂冤我,别人哪个会说嘴?今日我再不能放过你……”


  话虽如此,却被胡大山等人强忍笑给拦下了,不过到底没脸多待,由方智奉着匆匆离去。


  等方家爷俩走后,其他人都瞪着林宁看。


  林宁奇道:“你们看我作甚?”


  邓雪娘自知伏不住这猢狲,只问春姨道:“春姐,你到底管不管?”


  春姨没办法,只得皱眉“训”道:“你总该给你三叔留几分体面,就这样说出来,总是不好,是不是?”


  邓雪娘等人见了鬼了,这也叫训?


  林宁哈哈笑道:“早一遭晚一遭的事,我揭开了这个锅盖,往后你们直接商议怎么给三叔办事就行,就不必再扭扭捏捏的了。”


  从今往后,他这三叔别想再在他跟前拿把!

  其他人无语,不过想想也是这个理儿。


  一直盯着林宁看的周成忽地摇头笑道:“怪道你只和那个新来的齐小子说的来,都是太聪明了,我们比不了……罢了罢了,走喽!”


  说罢,摇头晃脑的离了墨竹院。


  胡大山邓雪娘等人也一并离去。


  ……


  “姐夫,这是我送你的生儿礼!”


  春姨、五娘、皇鸿儿甚至还有宁南南一起收拾酒席残局去了火房后,小九娘笑眯眯的从怀兜里取出一卷纸笺,双手送给林宁。


  林宁自然高兴接过,展开一看,竟是一个清瘦俊秀的少年,牵着一个笑的月儿弯弯的小丫头,身后还跟着好大一条黑犬。


  不是他和小九娘还有小灰灰那条赖狗,又是谁?


  虽然画的并不完美,那画卷上流露出的那副美好之情,却让林宁心中感动非常。


  他看了又看后,郑重的收起画卷,看着小九娘道:“谢谢小九儿,这是姐夫收到最好的生日礼物。”


  小九娘闻言,一下乐开了花儿,又有些不好意思,小声道:“是妃卿姐姐教我画画儿的,我画的还不好,等明年,我再给姐夫画个更好的。”


  林宁怜爱的抚了抚她的小脑瓜,道:“这个就极好了,我很喜欢。”顿了顿又问道:“你何时和赵妃卿学的画儿?春姨知道吗?”


  赵妃卿是广阳毛家花重金培养的清倌人,虽然身子清白,可因为有这么一层身份,春姨是不大喜欢的。


  小九娘聪慧的很,听明白林宁言中之意,一张脸笑的和苹果一般,大眼睛弯成了一双弧线,乖巧道:“徐佛姐姐、苏青姐姐还有妃卿姐姐她们好厉害的,轮流和春姨说话,没两天就差点让姨收成干闺女了哦。”


  林宁闻言眉尖一提,道:“还有这事?”


  小九娘嘻嘻笑道:“不过她们都不敢应,只说现在已经福气太满,再多了怕盛不下,要坏事!姐夫,现在春姨好喜欢她们呢,每天都要说一会儿话。”


  林宁呵呵笑道:“能多几个说话的也不错,而且你跟着她们学些爱好也是好事,这也是一种玩,是一种高级的玩。就和你南南姐爱习武一样,在旁人看来是件极苦的事,大冬天的也下沧澜江练功,可对她来说,就是在玩,而且十分有趣的玩。所以她以后能取得很高的成就。”


  小九娘闻言,悄悄低下了头,道:“姐夫,我没有南南姐那么厉害,我没她能吃,也没她力气大,帮不到姐夫……”


  林宁见她乖巧至斯,愈发心疼,笑道:“这才是胡话,你南南姐姐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又能帮到什么?都快把宁家吃垮了。”


  小九娘摇头道:“才不是哩,南南姐姐六岁的时候,已经能一拳打倒外面的野狗了。”


  林宁呵呵笑道:“那姐夫我呢?我七岁时可不如你哦,现在大了不也能做事了?”


  小九娘闻言,偏着头看林宁了片刻后,认真的点点头,道:“姐夫,你说的在理!”


  “……”


  ……


  入夜。


  巫山之上,云雨之后。


  墨竹院东厢耳房内,皇鸿儿软腻的身子娇滴滴的趴在林宁身上,嘴里却说着正事:“我去的时候,火行旗在东瀛吃了大亏,要不是我到的及时,说不定全军覆没都有可能。”


  林宁闻言奇道:“不是说杀僧和尚把东瀛都快杀绝了么?怎么就吃亏了?”


  皇鸿儿哼哼了声,道:“就是因为杀的太狠了,那边才反弹了。怎么说也有一千多万人口,难道就出不了一个人物?一个叫什么织田君的鬼头子,武功诡异之极,也不知怎么就在杀僧和尚的眼皮底下练到了中品宗师的境界,身边还有一条大蛇当助力,我都只能打伤他,没能杀死。不过重伤之后,能不能活下来不好说。火行旗被他带人杀了大半,老蔡他们这些不会多少武功的是靠着火油藏在坚堡里才等到了我去。”


  林宁闻言眼睛一亮,道:“如此说来,火行旗只剩下一些研究放火的家伙了?”


  皇鸿儿笑道:“所以我说,合该老爷大气运,想什么来什么。那些滥杀之人死了干净,大老爷也不用嫌弃了。那些可用的我已经安排人慢慢坐船回山寨了,估计三月底就能到。大老爷,这一遭奴家可有功劳没有?”


  听她娇滴滴之言,林宁哪有不会意的道理,随即翻身上马……


  ……


  第二百五十二章 太虚之难

  在青云寨便是冬日里数千人马依旧干的热火朝天,朝气蓬勃时,数千里外的齐国国都临淄,却上下都弥漫着不安和萧瑟之意。


  青州城秦、齐两国的大战惨烈非常,大将军田旭用二十万兵马对阵秦武成候白元麾下的十八万大军,却只能勉强招架。


  青州城就好似一个绞肉机,每日都要消耗上万条人命,来研磨血肉。


  无数的物资和新兵被送往前线,然而蒯家掀起的世家之乱,却如同一把尖锐的刺刀,狠狠刺入了齐国的后腚……


  对于这件事,正在临淄招了几千流民的姜太虚极为气愤。


  蒯家之患,他早就告诉过齐国朝廷。


  可是苟家和八大上中世家竟然维护蒯家,说什么蒯家已被青云寨霸凌欺辱,元气大伤,且这次又被从那张赴青州作战的名单上拿下,绝不会再生祸患。


  稷下学宫虽为齐国守护神,但学宫规矩,是严禁干政。


  所以苟家等家族并不怕在这方面得罪姜太虚,然后紧跟着,就是半壁江山烽火熊熊,形势一下崩坏。


  生力兵和军资因此受影响,本来在三国中最为富庶的齐国,居然因为后勤供给不上,导致田旭大将军麾下大军冬衣供给不上,军粮差缺,最后居然连兵器军械都不足了。


  秦卒战力原本就当世第一,齐国靠财力和锋利强大的兵器对峙,楚国靠强大的水军对峙,如今齐国军资不济,连军械都跟不上了,自然难挡秦军悍勇。


  哪怕以田旭强大的指挥能力,依旧难以阻挡溃败之势。


  若非夫子尚在,总不至于亡国,齐国这会儿怕是人心早就散了……


  国如此,姜太虚自己亦如此。


  没有真正操持过大局,临到头来,姜太虚才知道有多难。


  姜家有地,姜家有粮,当他拿出地和粮,收拢了三千流民开始按照青云寨那一套来时,才发现许多事并不一样。


  临淄周围的地和沧澜山间完全是两回事,都是熟透了的熟田,哪里需要操劳?

  且姜太虚出手迟了些,姜家原先的佃农们已经将冬粟种上了,总不能再翻一波?

  水利同样也都修的齐整,不需要再费力。


  也就安排三千人伐木建屋,可怎么鼓劲,都看不出他们身上的朝气……


  姜太虚是聪慧绝顶之人,稍加思索也就明白了缘由。


  青云寨那些流民,都是真正家破人亡之辈,用某人的话来说,都是无产阶级。


  他们无家可归,青云寨给他们吃的,给他们喝的和穿的,领着他们干活,都是为了奔一条活路,他们自然拼命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而临淄附近的流民……


  皇城脚下的乞丐心气儿都要高三分。


  他们到临淄来,只是为了应付一冬,来年春只要有机会还是要回家的,他们大多其实还有家,没到家破人亡那一步。


  如今有个傻缺供他们吃喝用度,让他们饿不死,那他们只愿这样耗完这个冬季,等来年春时,还要回乡谋出路呢。


  再者,流民们也不傻,总觉得这条路长不了……


  若说流民们只是小事,姜太虚随便使两个手段,譬如设个奖励什么的,也就迎刃而解了,那么他这般做法在世家内外引发的巨大争议,让事情隐隐有些失控了……


  姜太虚若只是稷下学宫的首席弟子,那么各大世家不会多说什么,反而会敬着他,将他敬上神坛,要钱给钱,要地给地。


  可他还是大齐十二上上高门之首,姜家的嫡子嫡孙!


  一个如此清贵的世家子,却做这等事,所为者何?


  姜太虚去青云寨之事算不上绝密,青云寨搞的那套“邪”教做派更瞒不过有心人。


  毫无疑问,青云寨的做法是吸世家的血,要世家的命,来供养流民。


  一个山贼窝这样做,临淄世家在意的其实并不多,可姜太虚来做这套,就太吓人了。


  再加上他特殊的身份,难免让人不会多想!


  所以,重重阻力随之而来。


  若说这些官面上的压力,姜太虚还能视若等闲,可姜家这十万田亩原本的佃户,一个个可怜加不敢流露在外的仇恨模样,就让姜太虚十分作难了……


  种种不顺,让他从青云寨学到的水龙车、耧车和新式火窑等奇术,至今无用武之地。


  难,难,难!

  这些种种挫折,自然不能打败姜太虚。


  他也知道,自己这边的情况,和青云寨那边不同,需要因地制宜。


  只要能给他一年时间,他一定能打下一个好开局!


  只是……


  姜太虚站在田垄上,看着西斜的落日,忍不住叹息一声。


  光彩夺目的容颜上,难掩忧色。


  他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夫子经上谷城一战,明面上享有无穷尊荣。


  毕竟,他亲手毙杀了北苍圣萨满忽查尔。


  一举报了上回忽查尔东行带来的耻辱,齐国君臣上下都大为振奋,也因此对于坚持完三国大战极有信心。


  可是姜太虚心中却充满担忧,夫子本就年事已高,高寿二百八十余岁。


  若按正常轨迹,夫子还有十数年甚至二十年的高寿也说不准。


  但上谷城一战,姜太虚看的分明,忽查尔最后一击,夫子悉数承接,虽谈不上重创,但也伤了元气。


  对于一个垂垂老矣的人而言,这种伤害,就好比一位九十岁的普通老人,接了一锤之击。


  回到学宫后,夫子就上了夫子山,不再露面了。


  姜太虚不知道他的恩师还有多长时间,但肯定没有十多年了。


  最坏的打算,便是没有几年了。


  那么,他还有多久……


  圣道之路,已经不是简单的武功那么简单。


  三大圣地的圣道相对简单些,因为三大圣地的圣道,与国运相关。


  稷下学宫之仁德,黑冰台之严法,皇城司之王霸。


  每一代圣人成圣,必然是将各自的圣道,也就是能使得国运昌隆之道思虑通透了,才能最终破凡成圣。


  若是念头不达,如何能越过最后一关?

  然而,姜太虚如今也只不过刚刚稳定下高品宗师的境界,距离宗师巅峰尚且遥远,更遑论最后一步?

  夫子,能给他留下这么多时间吗?


  若是夫子不在,哪怕最终扶持他走上夫子山,可姜太虚心中十分清楚,他坐不稳那个位置的。


  因为学宫长老院内的诸教谕,背后都有一个个庞大的家族。


  他想靠剥夺这些世家的根本田产来成就圣道,根本毫无可能。


  这是一个死局啊……


  “子渊,子渊!”


  正当姜太虚负手沉思时,远远有人跑来招呼着。


  姜太虚收回神思,看到来人不由神情一凝,待来人至前,微微躬身行礼道:“邹先生,怎来这里?”


  这是长老院的一名教授学员《礼》的教谕先生,邹先生还礼罢,见姜太虚要请他入屋吃茶,忙道:“子渊,且莫多礼,快随我回夫子山,夫子寻你,很急!”


  姜太虚闻言,心中如同掉下一块巨石般,猛地一沉!

  ……


  第二百五十三章 甘拜下风

  夫子山上。


  姜太虚以师礼见过夫子后,看着夫子苍老的面容,关心道:“恩师,当保重身体啊。”


  夫子轻轻一笑,摇了摇头,又指了指地上的席位,道了声:“坐。”


  姜太虚再施一礼,落座入席后,看着佝偻的夫子,等待教诲。


  夫子周身浩然之气缭绕,声音不疾不徐,使人闻之心宁,道:“国事艰难,民生困苦,又有世家生乱,齐国国运大减。至此,中原大战之目的,齐国已经达到,为师要赴秦、楚二国,与二圣相商,齐国退出此次大战。”


  姜太虚闻言大惊,他不是无知小儿,自然明白此为何意。


  这哪里是说退就能退的事?


  秦、楚二国的武圣也不是善类,若非如此,当初也不会故意让夫子一人独自承受忽查尔舍命一击。


  所以,想要退出大战,一定会付出极大的代价。


  这是要去投降啊!

  念及此,姜太虚顿时坐不住了,焉能让老恩师临了受此等奇耻大辱!

  见他如此,夫子轻轻一叹,道:“你出身清贵之极,天资乃为师生平仅见,自幼起至今,几一帆风顺。这既是汝之幸,亦是汝之不幸。”顿了顿,道:“你可知,若换你心头之敌在此,他会如何回应?”


  姜太虚闻言,身体微微一震,眼中难掩惊讶和一丝丝慌乱,道了声:“先生……”


  然而在夫子如渊如海的目光下,姜太虚很快恢复了镇定,仔细思索了番后,渐渐面现惭愧之色,道:“恩师教诲,弟子明白了。若林郎君在弟子之位,他必会支持恩师决定。林郎君最是怜悯苍生艰苦,若能止戈,他必然同意。”


  夫子闻言,哑然一笑,道:“此话只说对了一半,那位小友的确怜悯苍生,但他也是一位目光长远,识时务务实之辈。如今天时不在齐,地利不在齐,人和亦不在齐。强撑下去,到头来只会更难看,不如壮士断腕,早早了结。去了外患,便能拾整内忧,就算一时损失大些,也不算什么,对为师来说,最后的光阴若能见你平整圣道之路,其他皆小节耳。”


  姜太虚闻言,感动莫名,大礼叩拜,泣道:“感恩师如山之恩,弟子何以为报?”


  夫子摇头笑道:“你那位小友之四言,道尽儒之真义: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在为师如今而言,不过‘薪火传承’四字罢。也是可惜,早三十年得闻此真义,许非今日之象……”


  感慨稍许,夫子收敛神思,问姜太虚道:“汝今日种种困局,为师皆已知晓,可有解局之法?”


  姜太虚坚定道:“些许挫折,不过等闲,恩师不必挂心。”


  夫子许是真的老矣,听到这等大言,反倒来了兴致,精神微微一震,道:“哦,子渊欲以何法解朝廷世家之难?”


  姜太虚沉声道:“弟子所行之事,毫无违逆朝廷律令之处,朝廷无缘由可苛责。至于世家……弟子为学宫首席弟子,有辅助夫子匡扶社稷,诛除图谋颠覆朝纲国贼之责。苟家家主苟存孝,林家家主林之蕃,赵家家主赵不为等世家家主,前有勾结叛逆蒯家之罪,后有结党营私期枉君上之行,君王年迈,无力震慑朝纲,弟子当持君子剑,斩奸除邪,以固社稷之安。”


  “善!”


  夫子闻言果然欣悦,道:“你与林宁大道之争,许多人担忧你有妇人之仁,受迂腐之囿。为师道不然,子渊行事,不过是有所为有所不为。汝以太公令震慑姜家,又欲以霹雳手段平复朝纲之乱,足以见之。也罢,为师今日便前往二国会二圣,以定夺外患。子渊明日持君子剑上朝堂,当众诛杀苟存孝等人即可。”


  姜太虚点头应下后,顿了顿又道:“夫子,苟存孝无足挂齿,只是长老院中,有三位苟家长老,其中还有大祭酒……”


  大祭酒,便是稷下学宫三大太上长老之首,宗师巅峰。


  苟家敢轻视姜太虚的底气所在。


  夫子微笑颔首道:“大祭酒处,自有为师去说,你自行事即可。况且,苟存孝是苟存孝,苟家是苟家,并不能相提并论。”


  姜太虚闻言躬身道谢,心中却是一叹,也不知是喜还是无奈……


  这也是他无法和林宁达成一致的缘由,连夫子尚且投鼠忌器,更何况是他?


  若果真如林宁所为,学宫三大祭酒都不会支持他。


  到时候离心离德,稷下学宫也就毁了。


  在姜太虚看来,这既不合中庸之道,也不是正道。


  告别夫子后,姜太虚便下了夫子山,准备明日朝堂之战。


  ……


  入夜。


  青云寨三寨,戏台上,随着乡绅黄老爷对民妇田氏百般羞辱打骂蹂罹,想要逼其就范,台下百姓中间坐着的百十余满身药味的“生人”,无不目眦欲裂,破口大骂,各种粗言脏话飙飞,气势恐怖。


  周围的百姓却已经不怕了,反而都有些同情。


  因为台上正被凌辱欺迫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能一头撞死以求保全清白的民妇田氏,正是一位“军嫂”。


  田氏夫君被征调成兵员,远赴边关戍守作战,而乡绅黄老爷仗着家里有人做官,得闻田氏相貌秀美,就起了邪心,先是利诱,利诱不成又威逼,坏事做尽,田氏聪颖,使出各种法子来让黄老爷出丑,可终究巧妇难挡恶霸,黄老爷以田氏公婆和幼子的性命威胁,使得田氏不得不就范,只是在黄老爷得手前,一头碰在黄老爷的屋内,以保全清白。


  这种戏,几经转折反复,百姓们看的又气又骂又叫好。


  可那百十来个齐志雄从青州带回来的百战老兵们,一个个心里却如刀绞一般,气的胸肺都快炸裂。


  他们都是离家多年的老卒,不闻乡音久矣,对这种戏也最有代入感。


  看着这戏,田氏仿佛便是他们的妻子,家中老小也如此被人欺辱,一个个泪流满面,又暴怒之极。


  若非有人看着,他们非冲上台,将那黄老爷生吞活剥不可。


  等戏结束后,百姓们过足了瘾,一边骂着世家官府没一个好东西,都该打死,一边打着哈欠回家睡觉,毕竟忙碌了一天了……


  而那百十余伤痕累累,有的甚至缺胳膊没眼少鼻子,见之可怖的老卒,却被带去了第十二营。


  他们多是被齐志雄带人从伤病营里或者从死人堆里刨出来,用从青云寨带去的极佳金疮药捡了条命回来的。


  齐志雄施救的人自然远不止百余人,但活下来的,还能走动的,只有这么多。


  这些老卒自然知道好歹,也都世故,知道能活下来不容易,救他们的人也必然有所求,但只要能活下来,其他的还有什么害怕的?


  只是来到青云寨后,这个与整个世间都格格不入的山寨,却给他们带来了太多不一样的感受。


  不过几日功夫,他们和来时的心思,已经截然不同。


  林宁站在十二新寨的空地前,看着泪未尽,犹自骂骂咧咧的老卒们,微笑道:“这几日诸位也都转遍了山寨,大致认识了我们是什么样的人,可靠不可靠,有没有以上凌下,欺压良善的行为……”


  话没说完,一众老卒们便纷纷叫起来,各说各言,乱成一团,但都是夸赞青云寨,夸赞林宁的。


  他们都认识林宁,不说别的,只那一身鬼神莫测的医术,就足以让他们敬服。


  林宁微笑道:“既然都信得过我们,不如就写封信回家,我们山寨会派人将诸位老小妻儿接来山寨团圆。非是山寨信不过诸位兄弟,只是诸位也都当知道,山寨上演的戏,基本上没有虚构的,都是来自身边故事,如今若是不知家中安宁,诸位怕也没心思在山寨久留。可就算放诸位兄弟们回乡,遇到这样的事,孤身一人势单力薄,又能如何?凭添一条冤魂罢。不如写封信说出地址,我们山寨派人去接了来。一来呢,诸位也好一家团圆。二来,天下已经大乱,除了我们山寨,哪里还有乐土?你们若放心不下家里,也难安心在山寨做事。是不是?”


  一阵喧哗后,老卒们推出了位信得过威望最高的队正出来,代表他们同林宁说话。


  队正名唤陆山,今年不过三十四五岁,却当了十多年的兵了,陆山道:“林神医,若是山寨能接全家老小来,咱们自然是一万个愿意。可这山高水远的,如何能接来?再者咱们也不识字,不会写信呐。”


  林宁笑道:“怎么接就不劳你们费心了,山寨既然敢提这个建议,就能做到。至于写信,你们可以口述,自有人代笔。你们在心里将过往旧事多说说,以此来取信你们家人。不过要说好,只能接来至亲,旁系亲属暂时就无能为力了。也就是爹娘老子,和老婆孩子。当然,有未成家的兄弟姊妹也可一并带来。”


  陆山寻思了下,点头道:“成,咱的命都是山寨和神医救的,没有不信的道理。不过弟兄们还有一事不明白,山寨费那么大的气力,救咱们这些贱命回来是为了啥?”


  乱世人命不值钱,他们这些的边卒就更不用说了,最先死的就是他们。


  所以他们想不通,青云寨费这么大的力气救他们,到底想干嘛?

  林宁好笑道:“为了啥?你说为了啥?”见陆山等人连连摇头,林宁笑道:“起初其他营寨的百姓们也疑惑,青云寨一个山贼窝救他们作甚,我没有回答他们,因为后来他们每一个人都寻到了答案。我现在也不回答你们,因为我相信,你们一定会在山寨找到属于你们的答案。现在百姓们每天都过的很辛苦,擅长伐木的伐木,擅长烧窑的烧窑,擅长打铁锻造的打铁锻造,擅长耕田的耕田。他们这般辛劳不是为了官府老爷和世家高门们,是为了咱们整个山寨。我期待你们,能找到属于你们的位置。”


  一直在一旁旁观的齐燕,看到百十个百战老兵摩拳擦掌的模样,再看看一脸“至圣先师”模样的林宁,不由心里一叹。


  如这般循循善诱,引人入坑的魅力,他“甘拜下风”!

  不过,历史上的开国君主在起家之时,不都是这般的么……


  ……


  第二百五十四章 良将难求

  “兄长,这百十名铁血老卒可以以青云妙法感化之,可那名将军……他是大将军田旭之子田进忠。田旭重伤吐血昏迷,青州齐军大败,田进忠亲自带人断后,命残军护着田旭撤退。可惜啊……”


  齐燕叹息一声道:“秦国武成候白元竟先一步派高手拦住了齐军退路,田大将军虽是重伤之躯,仍旧宁死不降,身陨殉国了。田进忠得知其父身死,率田家将突围,田家将死尽,才勉强杀出一条生路来,正巧为家父所救,也是他命不该绝。只是,田家虽非齐国十二上上高门,却也是不小的世家。田进忠醒来后,得知田旭已死,便一言不发……兄长,此人尽得其父真传,若得此人,山寨便有一兵法大家。”


  林宁闻言,道:“先去看看再说,强扭的瓜不甜,若他一心想要回到齐国,我们也只能派发三两银子给他做盘缠。”


  齐燕闻言笑出声来,点点头道:“只是有些惋惜……”


  言罢,二人前往药庐。


  ……


  药庐内,白发苍苍连走路都吃力的安郎中刚刚给田进忠换好药。


  见他双目呆滞充满痛苦的坐在那里,轻轻一叹,颤巍道:“这世上事,最难的,最可怕的,不是死了,而是继续活下去。世道苦哇,当年,当年药王谷被三大圣地下绝杀令,我的师父、师伯、师祖还有师兄弟、师侄们,一个个都惨死。他们啊,都是我的亲人呐。可他们都死了,我也想死,可我不能死哇!我只能在绝望里活着,希望,希望有朝一日,能为他们报仇!可是,又怎么可能呢?呵呵,呵呵呵,谁能想到,嗯?就是有可能!如今,三大圣地的人,死在我徒弟手里的,已经不少喽!连我这见不得光的老货,如今也敢对人说,我是药王谷的余孽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又能知道以后是什么样的?只要活着,就都有可能咧。”


  一直木然的田进忠,闻言至此,眼睛忽然转了转,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身边那位全身上下已经散发着衰老腐朽气息的老人。


  这样一个山寨里,居然隐藏着一条这样大的大鱼?

  还有,他刚才说的都是老糊涂后的胡话还是什么?

  他的弟子,杀了三大圣地不少人?


  “嚯嚯嚯……”


  因为牙齿已经掉光了,所以笑声听起来不清脆,安郎中看着田进忠满脸不信的表情,道:“天下那么大,有多少卧虎藏龙的家伙,你哪里知道的全乎。小子,好好养身体,慢慢看,慢慢看就知道了。我这把子年纪,都舍不得去死,再难熬也要拖着,拖着看看那些杀我药王谷的人,一个个的能有什么好下场。”


  说到最后,安郎中已经很吃力了,含混不清。


  说罢,就转头晃悠悠的回到了内间,躺下没一会儿功夫就睡着了。


  正如老爷子说的那样,他虽然这把子年纪,但仍舍不得去死,他觉得还能熬到看到为师门报仇的那一天……


  就在田进忠脑子里一片混乱时,忽然感觉到又有人进屋,抬头看去,就见到一个衣着单薄儒裳俊秀过人,一个清美如玉却身披熊皮大袄的少年郎入内。


  他认得前者,正是给他施针用药,甚至用奇法将他伤口如同缝破布般缝合的神医。


  而林宁看着这位不到三十岁就已经有小军神之称的将门虎子,微笑颔首道:“恢复的不错,算是救活了。”


  田进忠想不通,声音嘶哑问道:“阁下到底何人,为何会救我?”


  林宁微笑道:“在下青云林宁,师承药王谷。”


  田进忠忽地想起之前安郎中之言,猛然睁大眼,看着林宁道:“就是你,杀了三大圣地不少人?!”


  林宁闻言眉尖轻挑,略略一想后呵呵一笑,摇头道:“虽然多半不是我杀的,但也都和我有些相干。”


  见田进忠满眼的怀疑,林宁为了将此人留下,自然要卖弄一番,道:“虽然青云寨只是一座山寨,但因为素来讲公道仁义,从不祸害百姓,反而尽力救助罹难苍生,所以有不少高人来投。如今山寨有武圣一尊,宗师巅峰战力二人,宗师七八个……虽还比不得三大圣地,但自保有余。有人来犯,虽是三大圣地,我等击杀之,只要道义无缺,便是三圣也不好责备。”


  饶是以田进忠此刻灰败颓丧的心情,听闻这等言论,也忍不住想笑。


  太他娘的能吹了!

  军中枯燥无事,上到将军下到士卒,多以吹牛逼为乐趣度日,但田进忠以为,他父亲麾下二十万大军加起来,都没眼前这逼能吹。


  然而当他看到林宁左右升腾起一道龙形真气,右手出现一头象时,整个人都怔住了。


  眼前这位快要吹破天的少年,竟然是……宗师!!


  他才多大点?!!

  林宁呵呵笑着收起真气,负手而立道:“这些等田兄痊愈后,不妨再慢慢验证便是。”


  田进忠闻言,满是伤疤的面上渐渐恢复了沉重,心中又开始痛苦起来。


  不由想到,若是军中有林宁这样医术超群的郎中,他父亲或许就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


  只是,他也多少猜测到,林宁救他的缘由。


  可他田进忠累世将门,岂能与山贼为伍?

  但活命大恩……


  一时间,田进忠不知该如何应对。


  林宁与齐燕对视一眼后,心中一叹,面上却微笑道:“田将军暂且好生休养,若有任何需要,只管言语便是,在下先行告退。”


  田进忠闻言,缓缓抱拳一礼,林宁微笑还礼后,与齐燕出了药庐。


  ……


  月色如华,辉映着山间雪色,将青云寨内照耀的清亮。


  “兄长以为此人如何?”


  山路上,齐燕含笑问道。


  林宁摇头道:“未曾深交,对其了解也仅来源于三弟,焉知其分量?”


  齐燕笑道:“此人十年前便已展露头角,名声大振。之后十年在与秦军交锋中,不断以奇谋取胜,以少胜多不计其数……”


  林宁没好气道:“你就是夸出花来,人家心不在山寨,不屑与我等为伍,有个屁用。”


  齐燕呵呵笑道:“田家世代将门,出了一个田旭,执掌齐国军权二十年。眼看着,又要出一个田进忠……田家从一个不起眼的中流世家,一下跃身为仅次于十二上上高门的上中高门,甚至潜力仍旧无穷。这回田旭兵败,一举丧失二十万齐国精锐,田家能否安稳度过这一关,很难说呐。所以,兄长不必心急。且再等等看,说不定,就有惊喜呢?”


  林宁想了想,道:“也有道理。不过,田旭兵败,责任明显不在于他,齐国难道会自毁国之柱臣?千军易得,良将难求啊。”


  齐燕轻声笑道:“我听闻蒯家之所以能安稳至今,是因为京中有苟家等世家力保。如今蒯家闹出这等泼天祸事,使得青州二十万大军丧尽,总要有人背锅,苟家等世家难道会自己顶上去?兄长且静观之,小弟以为,必有惊喜传来。”


  ……


  第二百五十五章 清君侧


  大齐历,一二三三年。


  腊月二十七。


  这是今年最后一场大朝会。


  齐国内忧外患交加,精锐大军皆在边关,要么在北防范北苍,要么在南对峙楚国,其余皆在青州。


  忽查尔南下,上谷郡失守,十万精兵尽失。


  如此一来,另一处雄关雁门便不得不分兵上谷,以防草原。


  北地无兵可调。


  南边楚国仗着水军犀利,攻势汹涌,齐国能够勉强支应已是不错。


  至于西面青州方向……


  已有八百里加急传至,大将军田旭兵败青州,自身身死,二十万齐国精锐也一朝丧尽。


  这个时候,蒯家掀起的世家大军却在内陆腹地攻城略地,相对齐国精锐而言虽是乌合之众,可朝廷却无防守之军,徒之奈何?

  时局至此,然而齐国朝堂之上,近日所议之事,却非是如何退敌,而是……青州军覆灭,责任在谁?

  以姜家姜枫为首的左相一脉,皆认为青州就覆灭,皆是由于蒯家等世家乱起,使得青州军军资供应不足导致。


  而蒯家之所以能够为祸,是因为朝廷有人当初强行压下姜太虚传信蒯家要反的金玉良言,才使得蒯家得以狗急跳墙,酿成大祸。


  所以,齐国国势危难的罪魁祸首,便是当初压下姜太虚良言之人。


  矛头直指右相苟存孝一伙。


  可苟存孝等人自然不是好惹的,一派人攻歼若非姜太虚勾结青云寨,将蒯家搬空,逼迫太甚,蒯家也不会反。


  再者往军中运送粮草军械乃是左相一系人马的事,连败军之将田旭都是左相亲自推荐,结果田旭自身身死不说,还累得二十万齐国精锐损失殆尽,数桩大罪,皆指向左相姜枫。


  两派人马势均力敌,口水战已经打了几天。


  朝堂之上,乌烟瘴气。


  若非眼看世家乱军都快打进临淄,左右二相昨日于兰台阁内商议了足足六个时辰,今日朝会,或许仍然只是毫无意义的互怼和怒骂。


  年迈齐皇高居皇座,俯视大殿百官,苍迈的声音道:“诸臣工,国事艰难,青州大军覆灭,上谷大军覆灭,南边许州亦是损失惨重。再加上蒯家等乱臣贼子聚众为乱,为祸更巨。苍生罹难,百姓无辜。诸臣工,可有匡扶社稷之策?”


  百官之首左右二相对视一眼后,齐齐躬身出列,请罪道:“臣等有负圣恩。”


  姜枫沉声道:“君忧臣辱,值此危难之时,臣以为朝廷之上,不应该再以追责为先,而当以退敌为先。”


  苟存孝附和道:“左相言之有理,未闻强敌在外而内部不靖可御敌平乱者,攘外必先安内。臣以为,当务之急,以平息世家之乱为先。”


  齐皇见左右二相不再争斗,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抹光泽,道:“哦?爱卿何以认为当以蒯家之乱为先?青州已破,秦国铁骑又岂是蒯赵之流可比的?”


  姜枫道:“陛下,虽秦国铁骑强大,但只要有稷下学宫在,有夫子在,终究无法动摇齐国社稷。但蒯家等乱贼,悖逆罔上,心中无君无父,放任下去,却有可能造成大患。故而,当先平蒯家之乱,”


  齐皇闻言,微微颔首。


  其实对于是否有人能颠覆齐国江山,齐皇吴琦从未担心过。


  千百年来,只要有稷下学宫在,有夫子在,不管有外敌也好,有权臣也罢,都无法动摇吴家皇统分毫。


  如今看似凶险,可夫子就在夫子山上,他自不需担心。


  唯一不悦的,是他不愿看到齐国江山在他手里被人糟蹋,否则待他龙御归天后,如何与列祖列宗交代?


  虽不知左右二相私下里做了什么交易,但当务之急,只要让江山平定下来,其他的以后慢慢再说便是。


  至于数日以来吵的人头昏脑涨的青州战败之责……


  想了想,齐皇道:“具体如何御敌,兰台阁议出个章程来承给朕。至于青州之败……唉,既有蒯贼之祸,亦有田大将军失职之责。二十万大军,又有青州城池之利,竟挡不住十八万秦军……传旨:大将军田旭身负累世皇恩,却不思回报,致使国朝二十万虎贲精锐命丧敌手,深失朕望。朕为天子,当赏功罚过。有功则赏,有过亦当罚之,非如此,焉能恩威于天下?田旭大罪于国,剥夺田氏一切封诰,追回丹书铁券。田旭父子虽死,田氏族人当罪。尽起三族,发配边关为奴。”


  听闻圣音,左相一系人马都面色阴沉起来,反观右相苟家一系人手却都面露惊喜之色。


  因为田旭本是亲近姜枫一系的重臣,如今已死,仍被齐皇如此发作追罪,打的岂非姜枫的脸面?


  不过姜枫和苟存孝二人却都面无表情,心中也无喜色。


  因为二人都明白,齐皇看似是为了了结数日之争,消弭内斗根源,实则是在二人中间埋了钉子,而且,二人明知是个钉子,也不得不踩上去。


  原本姜枫和苟存孝已经达成协议,苟家毕竟失去大义在前,因此除却让出几处大城太守之位外,还要补偿姜家二十万亩田地,以遮过此事,而姜家不再追责苟家与蒯家之事。


  至于青州之责,便让死去的田旭承担,但却不会牵扯田氏一族,以全姜枫颜面。


  可谁曾想,朝堂之上,齐皇会将如此重的板子打向田旭,也等于打向姜枫。


  这让姜枫如何能气平?

  就算他想气平,姜氏一系的重臣大员们,也不会善罢甘休。


  很显然,斗争的隐患再度埋下……


  帝王之术啊。


  不过,也没什么了,有没有这一根刺,左右二相都会继续斗下去,若有机会,自然会置对方于死地。


  待度过当前难关再说吧……


  二相都抱着这种心思,率百官领旨。


  然而就要退朝时,忽地殿外御林发出一阵骚乱声。


  不过稍许即平,而巡殿御史正黑着脸要去看个究竟时,却发现一白衣胜雪容貌俊秀恍若神子般的年轻人,自殿外踏雪而来。


  不止巡殿御史,便是满朝大臣和齐皇见之,都微微吃惊。


  “子渊,可是夫子有事?”


  齐皇虽未起身,却也坐直了老迈的身躯,含笑问道。


  姜太虚上殿后,微微躬身一礼后,道:“恩师昨日已下夫子山,往秦、楚二国而去。”


  齐皇闻言神情一震,忙问道:“夫子去二国何故?”


  姜太虚道:“为齐国退出中原大战而去,事已至此,齐国已无力再于大战中称雄,与其山河破碎黎庶罹难十年之久,不若退出,平复蒯氏之乱后,再做定夺。待家师归来后,陛下可遣使者与二国商议具体事宜。”


  齐皇闻言,面色几经变幻后,终究只能应下。


  所谓商议,不过是去议和罢。


  少不得割地、赔款、服输……


  这对齐皇而言,不啻于被掌嘴之痛。


  倒是其他臣子们,纷纷按下了不安的心,总算不必担忧和秦国蛮子们去拼死了。


  齐皇叹息一声,也只能道:“朝事不宁,劳夫子远行,朕心愧之。”


  姜太虚代师回礼道:“陛下为君,学宫为臣,为君分忧,乃臣子本分,当不得陛下一个‘愧’字。”


  此等答复,让齐皇面色舒缓了不少。


  他看着风采恍若神玉的姜太虚,温言道:“子渊,朕听闻你近日来取姜家十万田亩及粮米,以安置流民,朕心甚慰。若非知汝品性,朕必当重赏。只是,金银官爵之赏汝不受,先圣真迹你总不能再谦逊推辞吧?”


  对于姜太虚这等做法,齐皇当真是发自肺腑的高兴。


  姜太虚被夫子相中收为衣钵弟子,齐皇心中不是没有压力。


  姜家本就为大齐十二上上高门之首,底蕴深厚之极,姜家家主更是百官第一人。


  若是姜家弟子成为夫子,那吴氏江山岂非岌岌可危?


  还是夫子与以保证,成圣之道为无情之道,且必会维护齐国社稷之稳,否则便圣道不稳。


  虽如此,齐皇心中仍难以完全放心。


  直到得知姜太虚近来做派后,齐皇便是睡觉时都差点笑醒。


  学青云寨那套做法,岂非自绝于世家?


  自绝的好啊!

  齐皇之言,让朝堂重臣的脸色都不大好看,尤其是姜枫。


  然而就在此时,却见姜太虚再度欠身一礼,清朗的声音不疾不徐道:“陛下心系子民,乃社稷之福也。只是,臣今日前来,尚有一事未尽。”


  齐皇奇道:“不知何时?”


  姜太虚直起腰身,目光如炬般落在了心中渐生不安的苟存孝面上,朗声道:“清君侧,诛奸佞,以安社稷!”


  ……


  “姜太虚,此人是个人物。论资质,称得上当世绝顶。若非如此,夫子也不会钦点他为学宫传人。”


  青云寨西,沧澜江畔,一堆篝火旁,林宁一边拨拢着火堆,一边轻声笑道。


  一旁处,齐燕仍披着那身熊皮大袄,整个人裹在其中,倒不嫌冷,他笑道:“兄长,我自然知道姜太虚之不凡,可到底怎样个不凡法?适才听闻兄长说,姜太虚竟然想在临淄复制山寨所为,这岂是智者所为?”


  他初闻此事,简直震惊。


  林宁哈哈笑道:“子长啊,这就是我说,你我二人的资质不如人的道理。我看似了得,实则在一片白地上建下这番基业,阻力有限。可姜太虚姜子渊,却明知山有虎,然而偏向虎山行。他难道不知道在临淄行此事之阻力?他知道,但他仍有大魄力去做。”


  齐燕想了想,确实如此,只是……


  “兄长,那你为何说,他此行必败?”


  林宁笑道:“他以为我所为乃邪道,因为要大开杀戒。可他走到那一步,同样也要大开杀戒。杀的少了,都不顶用。因为这是根本利益矛盾,无法化解。就算能推行一时,也注定长久不了,终究还是要动刀。”


  齐燕会意,又摇摇头,轻叹道:“此人倒是可惜了,若在治世,当为良臣。可在乱世,却不如兄长多矣。”


  ……


  大王令我来巡山


  第二百五十六章 诛!

  听闻齐燕之言,林宁哈哈一笑。


  姜太虚不如他多矣?


  若非他二世为人,清楚哪条路是经过千锤百炼的真理之路,他又如何能稳步前行?

  姜太虚在一片混沌中,选择一条前所未有的路线,还敢于肩负万千阻力甚至杀机,此人无论从远见、胆魄还是行动力上,都堪称的上当世人杰了。


  “兄长,我们的未来,果真要杀光所有的世家高门吗?”


  沧澜江边的篝火旁,躲在熊皮大衣里取暖的齐燕仰头看着乌云漫天,眼神有些茫然的问道。


  他极为聪慧,知道这条路是对的。


  但是,那要杀掉多少人?


  简直是一场浩劫啊……


  但是,只要看看青云寨十二营寨里那些百姓万众一心的气势,齐燕并不怀疑,林宁能不能做到……


  然而林宁却笑了起来,没错,他的确准备按照前世已经证明过的正确道路前行。


  但本本主义却是要不得的,一切从实际出发才是真理。


  林宁笑着摇头道:“子长,我们不是为了杀戮而杀戮,总归还是要先讲道理的。你看,对蒯家这样愿意将土地拿出来,不就没动手吗?甚至,我们可以以适当的价格去买。只要真诚愿意与我们合作的世家,包括愿意主动减租减息的乡绅,我们都可以与他们合作。子长,你是聪明之人,自然明白,纵是佛祖宣称众生平等,可佛祖本身就是高高在上的。所以我们即便消灭了当世的所有世家,可我们自身,终将会成为新的世家。这是天道规律,强者总会向上,这一点不会以我们的意志转移改变。


  但是,我们要制定绝对的规则,那就是纵然强者会成为人上人,也绝不能欺辱和剥夺底层百姓生存和向上的权力。不能如现在的世家高门那样,一言就能定夺奴仆的生死,这是不对的。子长,我们走的是一条很漫长的道路,也很艰难,但却是正确的,也是一定能成功的道路。”


  听着林宁坚定有力的声音,齐燕眼中茫然的目光变得清明起来,他看着林宁笑道:“听兄长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没错,我们的本意从来不是杀戮。我们消灭的不是世家高门本身,而是压迫奴役良善的坏人。”


  林宁喜欢和聪明人说话,他哈哈笑道:“对的,对于愿意接受我们改造的,愿意悔改的,我们都可以给他们机会,对其进行劳动改造。只有冥顽不灵者,想要推翻阻碍我们道路者,才会真正的被人道毁灭。”


  齐燕忽然问道:“兄长,这些话可曾对姜太虚说过?”他好奇,林宁这种决定都无法让姜太虚认同吗?

  林宁摇头道:“说不说都是一样的,他的出身就决定了,绝不可能向世家扬起屠刀,哪怕只有一部分。他或许会杀一些人,会压制一些世家,但他的目的和我们完全不同。他不懂,如果不将那些冥顽不灵的世家彻底铲除,就算一时将他们按下去,早晚还是会被他们反攻倒算,他们还会不断的躲在暗处放冷箭,下黑手。姜太虚在时,或许还能稳定住,等他死后,或者等他失势后,所有的一切都会被推翻,这是注定会发生的。这就是我不看好他的原因……”


  齐燕闻言,缓缓点了点头,正想再说些什么,却见林宁忽地转头看向沧澜江内,他顺势看去,便见“哗啦”一声,一个人影从冰寒刺骨的江水内蹿起,唬的他面色骤变,以为遇敌。


  然而却听林宁笑骂道:“小南,你越发顽皮了?”


  一个湿漉漉头上冲天鬏依旧不倒的小身影蹦蹦跳跳从江水里跑出来,双手还高举着一条好大的江鱼,不顾脸上滴答着冰水,靠近篝火浑身冒烟儿的笑道:“表哥表哥,你帮我烤了吧?我好饿哟!”


  饶是知道青云寨里多奇人,齐燕此刻仍不掩惊讶羡慕的看着宁南南,忍不住问道:“小妹妹,你不冷吗?”


  宁南南看了眼躲在熊皮大袄里烤火的齐燕,撇撇嘴,和林宁前世不同,娘炮在当世没有一点市场,除了某些审美扭曲的地方,在宁南南眼里,连赛鸡头胡小山和痣多星二世方智都比齐燕顺眼,不过知道林宁看重此人,还是回道:“沁凉沁凉的,爽快的很!”


  齐燕:“……”


  林宁一边寻了跟木枝将大鱼穿起,架在篝火上转烤,一边呵呵笑道:“子长,不要和习武之人比?”


  齐燕抽抽嘴角,道:“我父兄他们也习武,冬日虽也不惧冷,但如小南妹妹这样的……”


  林宁看了眼眉飞色舞得意洋洋的宁南南,好似多了不起一般,不由笑道:“不要拿任何人和小南比,她打小一人吃八人的饭,宁家一个上中世家,被她吃到中下世家……”


  随着林宁一言一语道来,宁南南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鼻孔里的湿气化成两道白雾,不断喷射出来……


  齐燕见之哈哈大笑起来,却引来宁南南的怒视。


  好在,就在小暴龙即将发飙前,林宁话锋一转,道:“不过,你嫂子说过,小南的习武天资,还在她之上。往后咱们山寨的第一武神,怕是要落在小南头上。咱们谁也别得罪她,不然以后她成女武圣了,岂不是要寻咱们算账?”


  宁南南闻言,心花怒放,拍着胸口保证道:“表哥你放心,你就算再熊我,我也不记你的仇!”


  只是说完,眼神不善的看了眼刚才笑话她的齐燕。


  齐燕笑容一滞,无奈的摇了摇头……


  宁南南没再多理他,见林宁将她的大鱼烤出香味来,狠狠吞咽了口口水后,忽地“啪”一声一拍脑门,在二人注目下,一阵风般跑到一块大青石旁,然后弯腰,双手搬住那块比她人还高的大青石,如老虎般咆哮了声,将大青石举起搬到了一旁,然后在石坑里摸索了片刻后,欢天喜地的抱了几个瓶瓶罐罐跑回来,声音响亮道:“表哥,放点香料烤的香!!”


  齐燕差点没把一双桃花眼瞪出来,林宁倒是见怪不怪的接过来,用心烧烤起来。


  宁南南则欢快的蹲在旁边看着,然而眼见大鱼散发出的气息越来越香浓,宁南南吞咽口水的频率越来越快,用眼神警告齐燕不要试图分一杯羹的目光越来越凌厉,突然,她的面色却骤然大变。


  齐燕不知发生了什么,正想发问,却见林宁哈哈大笑的看向了另一边方向。


  他顺势看去,只见一个比宁南南还小的小丫头,骑在一个半人高的大黑狗上,笑嘻嘻的奔跑而来……


  “啊!!”


  宁南南双手抱住了脑瓜上的两个冲天髻,发出了痛苦的叫声。


  为什么又是酱紫?!


  ……


  齐国皇城,明正殿上。


  满朝君臣几乎都怀疑起自己的耳朵来,姜太虚在说什么?!


  清君侧,诛奸佞,以安社稷?!

  他要杀谁?

  最先有反应的,不是面无表情的苟存孝,也不是老眼中满是惊疑不定的齐皇,而是姜太虚的父亲,姜枫。


  他沉声道:“子渊,你在胡说什么?既然无事了,就赶紧回夫子山。”


  千百年来,稷下学宫干预朝纲之事也只发生过一次,还是应当时齐皇所请,诛杀权臣。


  可眼下,左右二相共领朝纲,齐皇用帝王术拉一派打一派,维持平衡不破,没有哪家一家独大,哪里需要学宫出手?

  姜枫对于姜太虚的出手,非但没有高兴,反而心生恐惧。


  一旦让姜太虚杀了苟存孝,平衡被打破后,不仅姜家会成为诸世家的眼中钉肉中刺,齐皇接下来也一定会对姜家展开雷霆打击!


  夫子山上的夫子绝不会允许姜太虚干预此事,如此一来,姜家势必会在齐皇打击之下损失惨重,还会被诸世家所孤立!


  这绝非姜枫愿意看见之事!

  然而,姜太虚又怎会在此时止步。


  他心里同样明白这样做意味着什么,可是夫子为何会支持他这般做,为何听到他要这般做会这样高兴?


  不就是因为他迈出这一步后,意味着几乎自绝于姜家?

  圣道,当无情。


  他的时间不多了,夫子的时间也不多了,由不得他们再徐徐为之。


  况且,在姜太虚看来,这一步是必要的,也是至关重要的。


  “呛啷”一声,君子剑出鞘。


  苟存孝终于认清姜太虚是来真的了,他抬起头来,厉声道:“姜太虚,汝欲助姜家谋朝篡位耶?”


  此言一出,满朝君臣面色皆变。


  姜枫心中惊怒,再度沉声道:“子渊,朝廷自有法度,苟存孝若有罪,陛下自会处置。稷下学宫不得干政,汝还不速速收手?莫要铸成大错!!”


  姜太虚面色淡然,道:“苟存孝之流,与蒯家之流勾结,为一己之私,致亿万苍生罹难。于朝堂之上,结党营私,颠倒黑白,指鹿为马。此等奸佞若不诛除,社稷岂能得安?昨日,我已上告夫子,得夫子允许,今日请出君子剑除奸。望尔等大臣引以为鉴,莫再辜负皇恩,害人害己。”


  说罢,苟存孝来不及抬出苟家在稷下学宫中的太上长老,只见一道亮光划过,包括苟存孝在内的整整十二名朝廷重臣,也是世家家主,倒地身亡。


  在满朝惊骇震恐中,姜太虚白衣不沾一丝血色,收回君子剑,与齐皇微微一礼后,转身离去。


  ……


  第二百五十七章 朝气

  腊月二十八,原本该是年味儿正浓满是喜庆之日。


  然而临淄城内,却被压抑乃至恐怖的气氛所笼罩。


  稷下学宫首席弟子姜太虚持君子剑,于明正殿上当着满朝君臣之面,一剑斩杀了包括右相苟存孝在内的十二位当朝重臣。


  十二个大家族的族长被这般斩杀,引起的震怖,可想而知。


  虽然明面上没有任何动静,十二大家族也平静的收回了各自族长的尸体,连一句“冤”都未喊。


  然而任何人都能感觉到,这份平静之下的恐怖激流,以及深深的仇恨!

  “为什么?你这样做到底是为什么?”


  “姜家有何对不起你之处,让你如此坑害家族?”


  “你知不知道……”


  姜家太公堂上,素来沉稳讲究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姜枫,却满面怒容,声嘶力竭的对着姜太虚咆哮质问着。


  其他诸多姜家长老,也无不面色沉重愤怒。


  姜太虚今日这一杀,却将姜家逼到了绝境中。


  政治不是打打杀杀的事,姜太虚今日这样一杀,不仅苟家一系人马心怀憎怨之情,便是中立大臣甚至姜系一脉的重臣,都会生出十分不满之心。


  最可怕的,是齐皇今日之后,势必要开始着重打压姜家。


  至于苟家在稷下学宫的那些大佬会不会报复姜家,都是两说……


  总之,姜太虚今日这一杀,让姜家的处境瞬间滑落万丈深渊。


  面对姜枫的盛怒质问,姜太虚面色却始终淡然不变,待姜枫问罢片刻之后,姜太虚方缓缓道:“父亲大人,自古以来,学宫内教谕长老背后有家族,五经博士身后有家族,生员学丁身后有家族,可是,何曾见过夫子背后,立一门世家者?”


  圣人,与三皇同尊,地位超凡。


  圣人无情,不涉红尘,可是圣人家眷却并非如此。


  若是圣人背后还有一个大家族,那皇权焉能放心?


  也安稳不下啊……


  听闻姜太虚之言,姜家众人彻底变了脸色,再一想,无不遍体生寒!


  他们本是极聪慧之人,只是先前从未有过夫子出在世家者,所以无人往这方面想。


  如今姜太虚这么一点,他们怎会反应不过来?

  大长老姜越颤巍巍的站起身,声音中充满悲愤,看着姜太虚道:“子渊呐,你果真想大义灭亲,为了你的圣道,灭我千年姜家?!”


  其他长老们也纷纷面色凝重的站起身来,审视着姜太虚。


  面对这等压力,姜太虚的面色依旧未变,他垂着眼帘轻声道:“大长老,非我要灭姜家。当初,也非我要上夫子山,是你们亲自送我上山的。”


  当年不过幼童的姜太虚,怎愿意离家去一个陌生的地方?


  他紧紧藏在母亲的怀里大哭不止,却被姜枫、姜越等人强行抱开,他母亲不舍,还遭到训斥。


  等姜太虚一步步在稷下学宫展露出非凡天资时,他娘亲也一天天因为思念儿子病倒,临终都未能再见姜太虚一面。


  姜枫闻言,面色难看之极,沉声问道:“子渊,你记恨姜家?!”


  姜太虚抬起眼帘,看着其父,摇头道:“并不曾,我只是想告诉父亲,我斩苟存孝等人,只是为了安社稷,与姜家无关。”


  姜枫声音陡然高亢,厉声道:“与姜家无关?你真以为与姜家无关?!你安的又是哪门子社稷?”


  姜太虚见其父如此,眉头微皱,道:“虽夫子出山,与秦、楚二圣议和,外患不再,但蒯家等数十近百家世家造成的动乱,已到了动摇社稷的地步。苟存孝等人不除,社稷焉能不动摇?”


  姜枫震怒道:“我昨日与苟存孝商议到半夜,已经达成协议,不再追究他纵容蒯家之事,他将全力与我合作,剿灭蒯氏乱军,这才叫安社稷!!你这一出手,整个朝堂平衡都被打破,眼下谁还顾得上去剿灭蒯氏乱军?苟家、张家、赵家十二家原本是要出钱出人出军资,覆灭乱军,如今苟存孝一死,你指望他们还会出这些?!”


  姜太虚丝毫不意外,道:“苟存孝等人一死,阻拦之力便消去,如此,姜家便可全力以赴剿灭世家乱军,岂不正好?”


  姜枫险些吐血,怒道:“你说的轻巧,你知道不知道贼势已成,想要剿灭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单凭姜家一家,必要伤筋动骨,元气大伤不可!”


  姜太虚淡然道:“如此,岂不正好?”


  的确正好,既立下大功,又自减大半实力,齐皇不再忌惮。


  而且……


  姜太虚不仅对苟家敢下杀手,连姜家都能毫不留情,其他世家焉敢再螳臂当车,拦他圣道?


  关键是,这条路似乎是姜家眼前唯一可走之路……


  想明白这些,大长老姜越老脸上满是惨笑,颤颤巍巍道:“老夫真是瞎了眼了,先前竟以为子渊你是迂腐心软之辈。今日才知道,老夫何其可笑,何其可笑?”


  姜枫则木然的看着姜太虚,他简直不敢相信,眼前之人,是他那位温润如玉煌煌如神子的儿子……


  他怎能,这样狠?!

  ……


  咸阳城外,东王山。


  一座森严威重的大殿内,夫子与东方青叶坐而论道。


  到了夫子这个境地,已经到了从心所欲遨游整个世间而不虞逾矩的地步。


  不是他已经无敌,而是因为他寿元将近。


  忽查尔临死一击尚且能让夫子艰难承受,损耗寿元,那么夫子作为当世最强者,发出的最后一击,纵然未必能直接带走一名武圣,但也绝对能重创一人。


  而一旦遭受重创,且夫子陨落的情况下,第三圣地的圣人若不出手,都枉费了天机……


  所以,纵然孤身一人在东王山上,夫子依旧自在如常。


  东方青叶身上强大的气势,在面对夫子时,也不得不舒缓三分,以示敬意。


  他看着夫子,缓缓道:“既然姬兄开口,中原大战自然便到此为止。具体的事宜,让二朝派大臣商议便是。”


  夫子闻言,颔首一笑,揭过此事,道:“东方老弟可知齐国世家之乱?”


  东方青叶微微点头,道:“略有耳闻,且秦国境内,原本亦有家族起了悖逆之心,只是,秦朝法度规整,此等乱臣之族,尚未发动,便被阖门斩首。所以,秦国未乱。”


  夫子摇头道:“镇压得了一时,镇压不得一世呐。东方老弟,世事变迁,人心难古,世家已非昨日之世家。”


  东方青叶不屑的哼了声,道:“姬兄,只要律法森严,百官万民皆依国法而行,又何惧人心变幻?”


  这是二人的圣道之别,夫子自然不会再尝试着去说服东方青叶。


  不过见夫子不言,东方青叶反倒问起道来:“姬兄,待你功成归道后,稷下学宫内可否有新圣降?有沧澜山那位在,三才阵总要齐全,才能确保万一。”


  夫子虽明知东方青叶暗藏几种心思,可事关三才阵,他也不得不交个底,想了想,道:“我殉于圣道后,五年内,当出新圣。”


  “五年?”


  东方青叶轻轻道了句:“五年也还好,沧澜山那位,不至于有大变故。”


  对武圣而言,五年时间真的太短了。


  圣道浩瀚如宇宙,五年时间刚刚够一名新晋武圣稳固自身境界,或许能迈出一小步,但必然不会太多。


  夫子知道东方青叶为何如此忌惮侯万千,当初黑冰台做下的好事,万万没想到侯万千非但没死,还不破不立成了圣。


  这下,该棘手的就是黑冰台了。


  尤其是侯万千以情入道,前所未有,偏威力惊人,如何能让东方青叶不忌惮?


  而听东方青叶的意思,怕是准备要动用天地人三才大阵,诛除了侯万千。


  夫子并未多言,此事对他来说,并无不可。


  至于能否谈妥,就要看下任夫子自己的意思了。


  但此行对夫子而言,最大的目的已经达到。


  因为他已经确认,在他故去后,东方青叶不会对学宫不利,因为相比于稷下学宫,东方青叶更加关注沧澜山间的那位大敌。


  事已谈妥,夫子告辞离去。


  不过,夫子离开东王山后,原本是准备直接前往楚国皇城司去会煌亲王的。


  只是心思一转,却转向了沧澜山青云寨方向……


  ……


  青云寨。


  腊月二十八这一天,青云寨十二座营寨,全部进入了年假模式。


  方林领着人将统一制成的新衣、新鞋、新帽子发下,另有桃符、对联、门神、烧纸乃至点心、糖块等等。


  这是一场丰收之年!

  十二营寨的民、工、兵等,从未想到,能在如此大乱之世中,还能过上这样一个大丰年!


  先前的那些积劳和苦累,这一刻似乎都烟消云散了。


  一个个欢天喜地的排队领年货,到了中午,更有五台大戏同时开演!

  且都是之前从未上演过的新戏目,也不再是苦大仇深的苦情戏,而是诙谐有趣的新戏,大部分素材,仍就选自流民百姓中间发生的可乐趣事,看的人不时仰头大笑。


  夫子降临青云寨时,看到的,便是这一幕幕充满朝气的画面。


  这是夫子游历齐、秦二国,从未见过的治世场景……


  ……


  第二百五十八章 制衡

  夫子的到来,自然瞒不过在剑冢准备陪亡妻过年的老天剑侯万千。


  不过夫子浩然正气中充满祥和宁静,未有分号肃煞气息,却让侯万千放下心来。


  带着田五娘和林宁,出现在夫子面前。


  夫子如同一和蔼慈祥的读书先生,见到三人到来毫无意外,反而先开口道:“做了恶客,不请自来,还望勿怪。”


  老帅逼侯万千目光忧郁,只是微微颔首,并未多言。


  田五娘清冷孤傲,也只欠了欠身,以示敬意。


  林宁则多了许多烟火气,呵呵拱手行礼道:“夫子远道而来,使我山寨蓬荜生辉,不胜荣幸。”


  夫子祥和又充满智慧的目光落在林宁身上,叹曰:“小友,你不错,很不错。”


  说罢,目光又转向匆匆行走在山寨之间的人群。


  那是一张张充满希望充满欢笑充满向往的脸,没有晦暗,没有压抑,更没有绝望。


  黄发垂髫,怡然自乐。


  见夫子目光明亮的看着山寨,林宁不无得意笑道:“我山寨至今,使老有所养,壮有所用,幼有所长。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百姓劳作辛苦,却知为谁而苦,便是不苦。终日劳累,却知明日之安,遂觉不累。山寨中上至侯叔,下至顽童,皆愿做力所能及之事,明白劳作为人之本也的道理。夫子,这便是我山寨存身之道。”


  夫子闻言,沉默稍许后,问道:“吾闻子渊言,小友教唆百姓仇恨世家,引其以世家高门为生死之敌,可有此事?”


  此言一出,侯万千抬起了眼帘,田五娘更是握紧神剑……


  林宁却哈哈一笑,道:“不想姜兄对我误解如此之深,夫子面前不说虚言,小子只说一事,夫子便明白。现在山寨军师,也是我的结拜手足齐燕,便出自平山城齐家。齐家家主齐志雄,是我山寨当家人之一。若是小子果真要杀尽世家,怎会有他们?”


  夫子闻言,缓缓颔首。


  看了眼侯万千,又看向林宁,道:“待老夫驾鹤西去,汝欲攻伐齐国耶?”


  林宁连连摆手笑道:“绝无此事,绝无此事。非是当着夫子不敢承认,有侯叔在,小子虽也敬畏夫子,但不至于当面说谎。实则,三国鼎立平衡,山寨若灭齐,反而给了秦、楚二国插手的机会,凭白给别人做嫁衣的傻事我怎会做?小子非但不会攻伐齐国,还愿意与齐国结盟,助齐抗秦、楚之压。当然,小子也不是白做好事。小子希望能借齐国之力,平定蜀中,以作存身根本。”


  夫子闻言,苍老的面上微微讶然,道:“不想小友竟有此等志向。”


  千里蜀中,和千里沧澜山,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若是让林宁果真盘踞蜀中,夫子认为,在三国之外,将会诞生第四大强国。


  不过……


  蜀中挨着关中秦地,就算青云寨在蜀中起强国,最该担忧的,也是秦国……


  看着林宁一张布满真善美的脸,夫子哑然一笑,道:“此事,待以后小友与子渊商议便是。小友曾观览过老朽之夫子山,不若今日做东道,引老朽一览青云之妙,可否?”


  林宁闻言,心中大定,微微一躬身,道:“请!”


  ……


  临淄,皇宫。


  轩元殿。


  齐皇苍老的面上满是担忧之色,身旁,一个穿大红蟒袍面白无须的老公公,竟然坐在下首。


  老公公细声细语道:“陛下,何须担忧至此?姜太虚这般做法,非为姜家助力,反而将姜家逼至危险之境,人心尽失。苟家并非只是一个上上高门,背后更有三大长老在学宫中,不会善罢甘休的。”


  齐皇叹息一声,道:“方供奉,朕所担忧者,非是姜家。只看姜枫今日在朝堂上之气急败坏,便知姜家处境之艰难。”


  方供奉奇道:“那陛下为何如此之忧?”


  齐皇摇头道:“姜太虚这一出手,便意味着学宫不再超然。夫子在时尚且能压得住,可朕担忧,夫子仙去后,而姜太虚仍未成就武圣。那么他焉能压制得住学宫诸长老?不说其他,只一个苟家,便有一位大祭酒和两位教谕长老。大祭酒,可是宗师巅峰呐!一旦他们不服,学宫势必生乱。学宫一乱,谁能压制住天下世家?到那时,才是真正的危局!”


  老太监闻言悚然而惊,看着苍老的齐皇,这才想起,眼前沉寂了几十年的齐皇,年轻时是何等的英明神武!

  便是后来“日渐昏聩”的二十年里,也始终将左右二相两位当世人杰掌握在指掌间,使其不失平衡。


  齐皇的目光深远至斯,也就不足为怪了。


  只是身为供奉院大供奉的方太监没有想到,齐皇担忧的,竟然是夫子仙去后的世家之乱……


  不过,仔细一想,的确让人心惊。


  一旦稷下学宫失去控制,那些长老博士各自回家,那么世家的实力,将瞬间暴增。


  甚至直接脱离了朝廷的掌控……


  相比之下,蒯家掀起的这些动荡连疥癣之疾都算不上!

  想了又想,终究无果,方老太监劝道:“夫子学究天人,既然允许姜太虚出手,我们想得到的,他老人家一定也想得到。想来,不会留下如此祸患吧……”


  齐皇闻言,犹豫不定道:“他老人家又能如何?那可是……宗师巅峰啊……”


  方老太监哼哼一声阴笑,道:“陛下,事关学宫千秋基业,夫子既然定下了姜太虚为衣钵传人,又怎会留下大患给他?宗师巅峰又如何?奴婢也是宗师巅峰,可在夫子眼里,不如一条老狗,更何况和姜太虚比?”


  齐皇闻言缓缓点头,不过随又叹息一声,摇头道:“没有武圣镇压国运,终究不行哪。而且,便是姜太虚成就武圣,依他今日之行,这般心性,日后怕也难免插手朝政,朕岂能不担心?有时候,朕倒是羡慕楚国皇室能出一个煌亲王……”


  方老太监闻言连连摇头,失声笑道:“陛下,南楚那边皇室的日子也不好过。楚皇怕是做梦都在防着煌亲王……”


  天无二日,民无二主。


  秦国和齐国这边还好,镇国武圣与皇室非一姓,若是篡位更改国运将会圣道崩塌,可楚国历代煌亲王却必是皇室中人。


  若果真想篡位,以亲王登大宝,甚至都不会影响圣道……


  楚皇不担忧才怪!

  要不是对武圣而言,圣道之诱惑远大于世俗皇位,楚皇的位置绝对保不住。


  齐皇闻言,也是哑然一笑,摇头道:“朕是老糊涂了……”


  若果真皇室内出了一尊武圣,他要做的绝不是庆幸,而是在他成圣前,想方设法除了他!

  但是,一想到姜太虚今日在金殿上霸道的做派,齐皇心中始终没底。


  看出齐皇的心思,方老太监想了想,道:“姜太虚是没人能制衡,若是能有人制衡他,想来不至于如此跋扈。只是……他是注定要成圣之人,谁又能制衡得了他?”


  齐皇闻言,缓缓摇头,不过忽地,似想到了什么,苍老浑浊的眼眸,竟渐渐明亮起来。


  ……


  青云寨,剑冢。


  送别夫子后,林宁与田五娘又送侯万千回剑冢。


  原本,侯万千自不用二人相送,但架不住林宁非要送……


  “侯叔,我大哥四处奔跑替山寨做事,临走前我再三担保,一定好好陪你老过个年,你总不能让我失信于大哥吧?”


  “侯叔,过年嘛,总要一家人齐整。大哥他是没办法,不然也一定回来过年。”


  “侯叔……”


  林宁跟在侯万千身后,如同唐僧一般,絮絮叨叨说个不停,想劝侯万千去墨竹院和他们一道过年。


  可侯万千怎么可能会去……


  到了剑冢后,侯万千轻轻一挥手,封住了那张聒噪的嘴,而后对田五娘道:“你气机虽渐归稳,但先前突破太快,根基不够坚实,还需要安下心来,继续扎实根基。圣道之路上,有一点破绽,都是取死之道。”


  田五娘面色清冷,颔首应下。


  叮嘱罢,侯万千也没甚好说的,又一挥手,放开了林宁,淡淡道:“我不习惯吵闹,你不必多言。和你大哥一起好好做你们的事业吧,不虚度光阴便好。”


  见林宁还想说什么,侯万千摇头道:“若真有心思,可写阙诗词与我,当做你的孝心。”


  林宁闻言干笑了声,不过想了想,还是道:“侯叔,如江城子那样的词,小侄这辈子怕也只能写那么一首了。再写,多半不如那一首。不过呢,努力努力,写一阙当年礼还是有的。”


  说罢,问田五娘借过天诛神剑,在剑冢地面上写道:

  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


  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写罢,收剑,将剑递还给田五娘,然后再看侯万千时,却怔住了。


  这老帅逼竟闭上了眼,身上忧郁悲伤的气息渐渐浓郁……


  他这是……


  未等他多看,田五娘拉住他,脚尖轻点,二人迅速离开了剑冢。


  一直退到数里之外,田五娘才停下来,转头看向林宁,目光古怪。


  都道圣道之路浩瀚无垠,成圣之后,纵花费十年光阴未必能迈出一小步来。


  可侯万千突破不到二月,却因为一阙词,又进一步……


  这让其他武圣,上哪说理去?


  ……


  第二百五十九章 断绝

  田五娘和林宁在剑冢之外足足等候了一个半时辰,天色已暮时,侯万千的身影才再度出现。


  他看向林宁的目光,比田五娘还奇怪……


  林宁笑道:“侯叔,千万别说一个谢字,咱爷俩儿之间,不存在!”


  “……”


  侯万千顿了顿,以他忧郁的性子,也忍不住露出一抹笑意来,轻轻拍了拍林宁的肩膀,道:“那我就不道谢了,左右我父子二人,如今都在为你做事。”


  林宁一听,“啧”了声,道:“侯叔你这话就见外了,怎么能叫为我做事?咱们是一个集体,你好我好大家才好!当然啦,侯叔和大哥做事辛苦,这也是有目共睹的,所以真不用道谢了。”


  侯万千拿这个眼中毫无武圣尊严的小子没法,摇头道:“我新有所得,要闭关修练些时日,你们自去罢。若无大事,不必寻我。”


  说罢,身形便消失在二人眼前。


  等侯万千走后,田五娘看着林宁道:“小宁,你是否担心师叔走上无情道?”


  林宁闻言,有些诧异的看向田五娘,道:“这么明显吗?”


  田五娘没好气道:“你插科打诨,拼命想将师叔坠入尘世中,谁又能看不出?”


  林宁干笑了声,又收敛了笑容,轻声道:“我是个没有太多安全感的人,尤其不放心将一家生死寄托于他人之手。我当然不是信不过侯叔,侯叔他老人家至情至性,此为他圣道根基,我怎么可能信不过他……”


  说话间,林宁目光悄悄往剑冢方向瞄了眼,让田五娘又好气又好笑。


  侯万千什么样的人物,何等高傲,怎会做偷听墙角的事……


  这个夫君,看起来的确没有什么安全感。


  林宁嘿嘿两声,继续道:“但是,总靠别人到底有些担心嘛,圣道那东西,谁又说得准?尽可能的小心些总是好的。如今看来,效果还不错。”


  侯万千本来对他就比较亲近,这一次之后,明显更亲近了些。


  也是,他自己有一个挂逼,谁知道,他又成了侯万千奇遇突破的挂。


  这老帅逼的命真的让人嫉妒啊,老子穿越开挂,结果反成了他的活挂……


  田五娘不知林宁在想什么,一会儿面上含笑,一会儿却又咬牙切齿,她轻轻握住林宁的手,道:“小宁,不必多虑。我如今已是高品宗师,可敌巅峰。三年之内,必可入巅峰,以我的剑道,可在圣人之前逃得一命,如此,便足够了。”


  到那时,便是没有侯万千,其他武圣也不敢随意对青云寨出手。


  因为一旦让田五娘逃得性命,三大皇朝无论哪一个,都承担不起一个匹敌武圣的绝世强者的怒火。


  更有趣的是,三大圣地的武圣不可能为一宗师绝巅,布下三才大阵。


  还要脸不要脸了……


  所以说,最多三年,林宁就能抱上啷个粗的一条大腿,想怎么快活就怎么快活了!

  “娘子,你别太辛苦了,不要怕,凡事都有我在,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


  ……


  “哔哔啵啵!”


  “噼里啪啦!”


  大年初一,一大清早,青云寨十二营寨里就有人将一抱一抱的细竹丢进火堆里,发出爆竹声,以驱逐山鬼瘟神,迎新春。


  不过,没多会儿大家就发现,青云寨本寨方向的爆竹声格外的响。


  青云寨西面,沧澜江边,穿成熊猫一样的小九娘躲的远远的,看着穿着单衣挽起半截袖子的宁南南单手拎着一串“鞭炮”,用火折子点燃后,“砰砰砰”的发出一声声巨响。


  过瘾!!

  二小儿放完炮后,不顾山寨里一众人闻声赶来的羡慕目光,蹦蹦跳跳的赶回了墨竹院。


  正好,春姨下的饺子刚出锅。


  见俩丫头跑来,春姨忙道:“去喊你姐夫来端饺子!”


  小九娘脆脆一应,然后迈起小腿儿跑向墨竹院正堂东三间小正房,那里供应着林家列祖列宗和林宁老子娘的灵位。


  房间内,林宁、田五娘跪于前。


  周妮妮、皇鸿儿跪于后。


  “爹、娘,还有诸位……先人。”


  最后俩字,是在田五娘凤眸威逼下加上的。


  “我带着五娘还有妮妮和鸿儿来给你们拜年了,人你们都认识,我就不多说了。总之,新的一年里,我们一定再接再厉,争取明年这个时候,会添几个人口……哎哟!”


  林宁话没说完,胳膊上被一道剑气刺痛,他转过头去,看着清丽无双的容颜上浮着浅红,凤眸羞中含怒的嗔视他的田五娘,笑道:“娘子,这些家常话才是他们最爱听的。真要念一通之乎者也的文章,你信不信,娘不说什么,爹肯定骂一声扯淡?”


  田五娘闻言无语,以她对林龙的理解,还真有可能。


  不过,这样说终究不成体统。


  田五娘略带沙质的声音轻轻响起:“师父,阿娘,我和小宁还有妮妮、鸿儿来给你们拜年了。你们放心,小宁现在一切都好,山寨也比从前兴旺了无数倍。愿你们在天之灵安歇,保佑小宁平平安安,无忧无难。”


  说罢,伏身拜下。


  周妮妮和皇鸿儿一并拜下,林宁看着田五娘,笑的怜爱……


  “姐夫,姨喊你去端饺子啦!”


  正这时,外面传来脆生生的一道声音,林宁忙和田五娘等人起身,一起走了出去。


  看着乖巧的小九娘穿着花衣站在门口,甜甜笑着,林宁心情愈发大好。


  九娘道:“姐夫,姨喊你端饺子上供哩!”


  林宁纠结:“已经拜过年了,不用了吧……”


  田五娘在后面哭笑不得,嗔了句:“快去!”


  哪有过年不给爹娘上供饺子的?方才就是因为依着他胡闹,才没有等着先上供。


  此刻再不能容此人浑来……


  林宁打了个哈哈,在小九娘咯咯欢笑声中,将她抱起放在肩头,去厨房端饺子去了。


  ……


  吃过饺子,林宁就出门了。


  这个普天同庆的日子里,身为青云寨实质上的最高当(lg)家(dao)人,要是不去慰问一下各级人民,给他们拜个年,那这觉悟就真的拖穿越同道们的后腿了。


  林宁第一站,先去了青云十一寨,也就是齐家寨子。


  齐家到底是三百年世家,初入山寨时还只是粗木房舍,眼下却已经变了模样。


  要不是顾忌其他山寨多是无产阶级的兄弟,或许还会更加齐整一些……


  林宁上门,立刻被迎入正堂。


  齐家家主齐志雄见面就要行礼,被林宁一把搀住,笑道:“齐叔,你这是在寒碜我?”


  齐志雄大笑道:“礼不可废,山寨大几千人马,若没个上下高低的礼数,岂不乱套了?”


  林宁呵呵笑道:“齐叔,山寨之规矩不在这些。能者上庸者下,有功者自然能服众。齐叔你远赴青州,能乱战之地带回来那么多百战老兵,功劳巨大,有目共睹,所以今日,我第一个先来十一寨拜年。”


  齐志雄闻言自然愈发大笑出声,林宁又与齐家其他长辈拜年,最后看到齐燕身旁的那位高大年轻人,轻轻“咦”了声,似笑非笑道:“齐大哥,新年可好?”


  此人名唤齐鹉,是齐志雄长子,本是齐家的少族长。


  齐燕的确聪颖绝顶,但原先他的身体根本无力回天。


  可是到了青云寨后,许多事情发生了变化,迁移到青云寨后,齐鹉被几个齐家老人一挑唆,带头闹起事来。


  齐志鹏算得上是人物,根本没有给他们闹大的机会,翻手将这群人悉数镇压。


  什么时候明白过道理来,什么时候再出来。


  这些事齐燕没有瞒着林宁,故而有林宁今日之问。


  齐鹉闻言,一张脸憋的发红,不过在他老子吃人的目光下,还是跪下行大礼问候了声:“林神医新年好。”


  林宁呵呵笑着叫起后,齐志鹏连忙让座,让人斟茶。


  落座后,林宁笑道:“不必麻烦,正想邀子长与我去各寨转转。”


  此言一出,齐家人大都欢喜起来。


  他们也没想到,齐燕能如此入林宁法眼。


  甫一见面,竟被视为心腹。


  如今看来,果然备受重视。


  难免有心思阴暗龌龊者,见齐燕男生女相,且相貌颇为不俗,便自以为找到了真相……


  到了齐志雄这个境界,自不会再这样肤浅,他知道自己儿子是什么样的人物,而林宁能如此短时间内就看出齐燕的能力,也足以看得出林宁之不凡。


  所以齐志雄心中只有更敬,以为能作出这番基业景象者,果然不俗,便道:“林神医还是多坐会儿,我正有一事相商。”


  林宁闻言轻声笑道:“齐叔有何指教?”


  齐志雄道:“指教不敢当,还是青州之事。当时我去时,大战正惨烈,也是我胆小,不敢靠近,只能远远的瞅机会救一二人。眼见秦国大军压阵,山海一般的扑向青州城,甚至有一波向我这边追来,便赶紧撤退。但现在想想,其实应该多留些时候,齐军被秦军彻底打散,那都是百战精锐啊。二十万大军秦军杀不完,逃生出来的,都有机会接回来。所以,我想再走一遭青州。”


  林宁闻言哈哈大笑摆手道:“哪里还用齐叔亲去?齐叔你们上次回来没多久,我八叔和法克大师就带着车马行的人又走了一遭,这会儿怕已经快到那边了。齐叔有这份心是好的,但我不能总让你一人奔波不是。”


  齐志雄闻言面色一变,还想说什么,齐燕却轻声道:“父亲,既然如此,时候也不早了,我还要和兄长去转转,回头再说吧。”


  齐志雄只能应下,目送着林宁与齐燕离开,心中却难忍凛然之意。


  那些救回来的老兵,很可能就是青云寨日后的带兵将领。


  哪怕只能当个伙长队正,加起来也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齐家对一百余人有救命之恩,已经算不小的影响了,尽管齐志雄并未打算做什么,可他也没想到,这位面上总带着笑容的少年,会这般快就断绝了齐家继续施恩的路。


  好一个枭雄少年呐!!

  ……


  ps:不知道为何,发烧了,可能需要五娘、妮妮还有鸿儿给我施针……


  第二百六十章 驸马

  “兄长,我爹他……”


  出了十一寨,齐燕忍不住想解释两句。


  齐家新附,因他得重视之故,本就成为出头之木,隐隐被架在火上。


  若是再被误会想沾染兵权……


  林宁笑骂道:“想什么呢?山寨初立,还远不到内部勾心斗角的时候。我若连这点胸襟都没有,咱们还是趁早熄了其他心思,好好守着这千里沧澜当山贼吧。安排法克大师和我八叔他们前往,是为了趁热打铁,趁着那些溃兵还没成为乱兵,四处烧杀抢掠堕落之前,竟可能的多接回来一些。子长,以你的见识和智慧应该想得到,对西境百姓而言,最大的祸害不是破青州而入的秦军。秦军军纪森严,除非得到将令,否则不会伤害无辜百姓。反倒是齐国那些溃败的溃军,失去了军法约束,必定会为祸百姓。一旦堕落到那一步,便是他们再强,我也不可能收留一人,反而给法克大师他们下了必杀令。溃兵生乱者,见一个杀一个。所以,越早过去也就越好。”


  见齐燕面色有些惭愧,林宁话锋一转,呵呵笑道:“当然,当着子长我不说见外的话,虽本意非忌惮齐家,但如此做,未尝没有保全齐家之意。眼下青云是小,可用不了许久就能不断壮大。人越来越多,心也越来越杂。行事严谨些,总能少些被人攻歼之处。子长,你说呢?”


  齐燕连连点头,轻声道:“这些小弟原本都明白,也想说服父亲。只是我大哥……唉。”


  谁家的事都不省心,哪个人都有小心思。


  齐鹉原本友爱齐燕,是因为他知道这个聪明绝顶的弟弟活不了太久,或许一年,或许二年就要死了。


  所以任他发挥,将齐家壮大,也只有高兴的份儿。


  因为最后齐家一定是他的。


  可如今本该必死的齐燕非但没死,反而生机渐盛,更极得林宁的看重,拜为军师。


  如此一来,齐鹉要是没点杂心思,他就成圣人了。


  也还真有点小聪明,就鼓动齐志雄再度去救溃军,他要亲自出马……


  林宁了然,拍了拍齐燕的胳膊,笑道:“对我们来说,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不用顾及我这边,你有什么法子放手施为便可。这种事,还能难到你?”


  齐燕闻言,心头大定,轻轻一笑,点了点头。


  儒家讲究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以他的手段,齐家并不难,只不过担心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误会。


  但既然林宁如此信任他,他自不会再有什么顾虑……


  二人不再多言此事,一起前往了清溪院,开始慰问山寨老同志……


  ……


  临淄。


  这是毫无年味的新年,十二世家的纸钱洒满了临淄城内的各大街道。


  哀乐除却不能飘进皇宫外,几乎笼罩了整座临淄城的上空。


  很有些普天同悲之意……


  姜家在元旦之日上奏齐皇,请旨由姜家负责剿灭蒯氏之乱。


  齐皇自然应允,但并未嘉奖。


  显然,姜太虚之做派引起了齐皇的不满。


  但姜太虚认为,这个时候显露不满,总比装作无事给予嘉誉的好。


  再有就是,除夕祭祖之后,姜太虚搬出了姜家,去了姜氏田庄……


  在姜氏田庄,姜太虚一改往日儒雅作风,手段凌厉的驱逐了整整六百名不愿劳作一心混吃等开春的流民。


  当然,他也没逼这些人去死,而是在山庄外设了简易粥棚。


  每日提供一餐清水粥,只能保证人饿不死。


  但再想如之前那般,一日三餐顿顿饱饭,却绝无可能。


  又再剩下的二千四百人中提拔了百余人为大保长、保长、甲长等,但不固定,如青云寨一般,施行竞争模式。


  总之,效仿青云寨的一系列奖励惩罚措施,打破大锅饭后,那两千四百人终于不再放羊。


  姜家庄子,也开始按照他的思路运转起来……


  ……


  皇宫内苑,月华宫。


  齐皇接受百官贺拜后,就来此歇息。


  年事已高,他已经不起太繁杂的礼节,剩下的过程,便由太子代行。


  月华宫为贵妃宫殿,苏贵妃虽已四旬“高龄”,但岁月在她面上并未留下态度痕迹。


  面容温婉,素有贤淑之德。


  她领着宫人细心的服侍着齐皇躺在软榻上,从一旁一与她几乎一模一样但明显年轻许多的姑娘手中接过莲子羹,侍奉齐皇服下。


  盏茶功夫后,齐皇面色舒缓许多,与苏贵妃点了点头,又看向姑娘,不同在朝臣和皇子前的威严,慈爱道:“荣昌怎未去淑斋看戏?”


  这位和贵妃几乎一模一样的姑娘,正是齐皇的掌上明珠,敕封为荣昌公主的吴媛。


  因从不插手朝中事甚至后宫事,从未向齐皇讨要过什么,心地慈善,又读的好书,甚至成为稷下学宫长老院中的五经博士。


  因此极得齐皇宠爱。


  吴媛清澈的明眸含浅笑,道:“父皇,我并不爱看戏。”


  齐皇闻言,对苏贵妃笑道:“朕这般多儿女,却独爱荣昌。若荣昌为皇子,朕又何苦一把岁数仍苦撑着,早就禅位于她,然后当个太上皇与贵妃享清福喽。”


  苏贵妃闻言唬了一跳,忙赔笑道:“太子贤明,也能为陛下分忧了。”


  齐皇闻言冷笑一声,却未再多言,而是看向宠辱不惊的吴媛,道:“荣昌啊,自你从学宫归来,还未与朕多说说话,朕想你啊。”


  吴媛闻言,明眸中目光柔和,轻声道:“父皇,您太忙了。”


  齐皇呵呵一笑,道:“正好,今日得闲,晚上便在你母妃这里用膳,咱们父女二人,也好好说说话。平日里与你那些兄弟们说话,每每气的朕肺疼,一起子庸碌蠢物,只知自作聪明,算计不休,正应了外人说的那句‘天家无骨肉’。唉,也只有在你母妃这里,朕还能觉得出一些暖意。”


  苏贵妃闻言感动不已,忙让吴媛坐下,好生同齐皇聊会儿天,她则亲自去御膳房盯着晚膳。


  苏贵妃去后,齐皇微笑问道:“荣昌,上回你随姜太虚前往沧澜山青云寨,可是在朝中惹出轩然大波。好些御史上书,让朕速速将你召回,严加管教。朕当时就告诉他们,荣昌既是朕之公主,又是学宫五经博士,这是经过夫子亲自考验过才晋升的,你们这些谏臣何不上夫子山问问夫子,朕的公主是做什么去了?兼听则明嘛。”


  吴媛闻言,起身行礼道:“多谢父皇维护。”


  齐皇摆手笑道:“只我父女二人在,不必多礼。那些官儿也是欺软怕硬,他们只敢逼朕,却连询问夫子一声的胆量也没有,端的可恨。”


  吴媛闻言心头一跳,明眸看了看齐皇,轻声解释道:“父皇,许是因为学宫从不干预朝政之故。再者,他们也见不到夫子。”


  齐皇似没所谓的笑道:“也不净见得如此罢,姜太虚不就当着朕的面,诛杀了朝廷的右相……”见吴媛面色一变,齐皇呵呵笑道:“罢了,这些就不同你说了。朕年事已高,也没有几年了。后世之君到底能不能守住祖宗的江山,全靠他们自己的福运。荣昌,朕听闻姜太虚在姜家田庄搞的那一套,都是来自青云寨。你是去过那里亲眼见过的,以为如何?”


  吴媛闻言,清澈的明眸微微恍惚,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位身姿清瘦,但却心怀天下苍生之仁,敢作敢当的俊秀少年郎……


  不过顿了顿,终究明白身处何地,她回过神来,轻声道:“父皇,姜子渊与林郎……与青云寨还是不同的。姜子渊尽取姜家十万田亩,又得无数粮米布帛,还有诸多姜氏奴仆相助,可青云寨,却是连一粒多余的粮米都无。因不忍见流民成为荒野饿殍,青云寨才收容了他们……”


  齐皇“哦”了声,奇道:“既然山寨无米,他们又凭什么救人?救起后,不也得饿死?”


  吴媛清美的容颜上浮现出一抹绝美的笑容,轻声道:“所以,林郎君带着几位宗师,各处寻找粮食,以宗师之尊,行脚力搬夫之事。”


  齐皇闻言,哈哈大笑道:“好!此人端的有趣,也亏他想得出来这种做法。不过朕倒是奇怪,天下宗师何其高傲,以宗师之身,傲慢王侯,便是朕也指挥不动几个。那林小子为何如此了得,能让一干宗师给他当苦力?”


  吴媛忙解释道:“林郎君非以强力迫之,一来他身怀杏林奇术,是药王谷当年逃脱之人的弟子,一手歧黄术冠绝天下,得他救治之人,便愿意依他行事。二来,他非为一己之私,而是为了救活无辜流民……”


  齐皇呵呵笑道:“还因为带头的那个,就是他的妻子?”


  吴媛闻言,面色微变,缓缓点头道:“是。”


  齐皇“啧”了声,道:“可惜了,这般小的年纪就成了亲。若不然,朕也不用为无人配当得起朕的驸马而发愁喽!”


  吴媛闻言,面色瞬间通红,难为情道:“父皇,我并未想过成亲……”


  “孩子话!”


  齐皇笑道:“总要寻个能入你眼的驸马的,不然朕死也难瞑目……”见吴媛脸色为难,他又摆摆手,道:“罢了罢了,今日大好时日,朕不说这些了。荣昌啊,你再与朕说说这林小子,到底有何德何能,不止几大宗师归心,如今更得一武圣相助。朕这个齐皇,都不如他有能耐。”


  ……


  s:看到了上一章的本章说留言,朕心都碎了,深感人心不古世风日下,四十多条本章说,竟都因为嫉妒我的帅而诋毁我,你们啊,唉……


  第二百六十一章 冲突

  新年团拜效果极好。


  谁都没想到,贵为青云寨大当家……夫君的林宁,会来给寻常流民百姓拜年。


  更带着一众高层,进他们的屋子,揭开锅盖看看他们的年饭……


  等到林宁亲切的帮老人诊脉,又抱了抱家里的小孩,许多人都流下了幸福而感动的热泪……


  方智、胡小山等人一开始看的极为别扭,总觉得这种做法有些欺人心,令人作呕。


  可是当他们看到齐燕目露钦佩,而周遭百姓更是难掩崇敬,唯有他们这些中不溜觉得不适应时,也难免反思,难道他们真的抱有偏见?


  从流民营寨出来,林宁看着几个跟来镀金混脸熟的二代们,道:“不要以为民心可欺,若非我们果真带领他们过上了安定的好生活,别说我只是来看看他们给他们拜年,就是跪下给他们磕头,他们也不会如此。这点还看不明白,就脚踏实地的好好做事。半桶水的人最自以为是,自高自大,轻上而侮下。明年这个时候,你们都要各自下去给百姓拜年,要是还这样,那你们手上的差事都别干了,安生多种几年地,好好施肥,长长脑子再说!”


  方智等人差点没气吐血,尼玛教训就好好教训,腌臜人作甚?


  你的脑子才是靠施肥长的呢!


  不过也没人敢说什么,经过林宁几番敲打揉搓,别说这些二代们,就是他们的老子,也不敢再明面上骂林宁什么。


  盖因这小子发起火来,真的六亲不认,不念旧情的。


  不过一群二代们也没生气太久,一来大都习惯了,二来,他们随林宁一伙儿来到了第十寨。


  这是整个青云十二寨的男人最向往的地方,也是十二寨里唯一有雅名的山寨:


  春秀寨。


  当然,也只是暗地里私叫。


  但不管如何,这里都是男人们心神向往之处,尤其是在六百多青楼姑娘经过数月劳作之后,气色大变,洗去了病态娇弱和上不得台面的骚气,既有良家的气息,又有寻常女人不具备的媚意,眼波流转间,竟比原先单纯低俗的发骚更动人……


  方智等人自然不会对这些女子动心,更不会下手戏弄,因为林宁会生生锤死他们,但异姓相吸,能进女儿国逛一圈儿,总是有趣的事……


  “哎呀,林神医,新年好,新年好呀!”


  甫进十寨,早有几个干练的已经成为女大保长的女子迎上前,一个个笑颜如花香气逼人的靠近。


  她们或许比不得那十二位清倌人色艺双绝,但单轮姿色,差的也不是太远。


  林宁满脸正气,道:“新年好,大家新年好。我代表……”


  林宁严肃的说着,诸女严肃的听着,除了方智等人,谁也没觉得哪里不对。


  等林宁说罢,数百姑娘齐刷刷拜下,娇声细语的拜谢。


  林宁见之颔首,叫起后温声道:“再安心做两年,把之前积落的宿疾都治好了,也可相亲成家了。人这一生数十年,说长不长,可说短也不短,不必为了几年的被迫受苦,就一辈子活在阴影里。我可以给你们保证,只要你们日货安下心来好生过日子,谁敢拿过去那些苦难日子欺辱你们,不止我林宁,青云寨数千上万的百姓,也都为你们做主!青云寨,永远是你们的娘家,也是你们的后盾!”


  “谢林神医!!”


  一片哭声中,诸女再度跪下下拜,多有泣不成声者。


  林宁却笑呵呵的拱了拱手,与齐燕一并转身离去。


  这一刻,方智等人面色复杂,却是真的有了不一样的体会。


  格局差的太多……


  他们还在为进女儿国感到小兴奋时,林宁想的却是这个?!

  出了第十寨,齐燕紧了紧身前的大氅系带,轻声笑道:“也只有兄长,才能让她们重拾生之希望。而且,她们的作用,可比寻常人大的多呢……”


  青云寨如今的戏台班子是出了名儿的好看,诉苦大会已经开展的差不多了,但思想教育问题绝不能放松。


  除了每五天一回的诉苦大会外,第七天的大戏,承担了大部分责任。


  而唱戏的人,大多出自第十寨。


  徐佛、苏青她们极有才情,将自流民寨中采到的素材加以升华点缀,写出了一部又一部的煽情大戏。


  而其中,许多人的女儿就被迫卖到青楼,备受凌辱欺压,在被打的遍体鳞伤走投无路濒死之时,那一声声的唤娘声,不知赚了多少眼泪去。


  正是这样的戏,才改善了其他山寨对第十寨的极端排斥之情。


  而戏里对地主恶霸的嘴脸,以及隐藏在后明面上光风霁月背地里却比寻常地主恶霸更阴狠毒辣的高门世家,也进行了深刻的剖析和演绎。


  徐佛她们没有将百姓们当傻子,她们的素材至少八成都来源于流民营或者是诉苦大会上的真实事迹,只是将故事背后的事,又衍生加长了许多。


  如此一来,倒将诉苦大会之后,世家高门和乡绅恶霸在数千百姓心目中的愈发“升华”了遍,刻骨铭心!


  这些事齐燕都不动声色的看在眼里,所以丝毫不觉得方才林宁的做法过分。


  之后不再多言,二人并诸多山寨二代们,又前往了十二寨,新军营。


  然而十二寨内,气氛却毫无新年之喜庆,甚至隐隐有些剑拔弩张。


  盖因新军营内不止有新军,还有那百十位从青州接回来的溃军。


  三百位新军气势正盛,每日清晨起晨练。


  而那些溃军被吵醒,自然不乐意,起来看到这些新军练的这些玩意儿,一个个都快笑掉大牙。


  他们这一笑,新军自然不乐意了,但还能忍住,原因是不想欺负残疾人……


  不想欺负残疾人,这七个字深深的刺痛了溃兵们的心。


  都是火气暴躁的,便干了起来……


  结果出人意料,但似乎又在意料之中。


  三百身强力壮的新军,和一百三十六名大部分带残疾的溃军打了个平手……


  三百鼻青脸肿的新军极为愤怒,对自己的愤怒,居然连一群缺鼻子少眼少耳朵,甚至连胳膊腿都不全的人都打不过,而且还是几乎三打一……


  而一百三十六名溃军也十分恼火,他们这样的百战老卒,戍边十多年,真正是从死人沟里一次又一次爬出来的,哪怕残了,布下军阵居然打不赢一群生瓜蛋子!!


  他们想不明白,这群生瓜蛋子都疯了吗,怎么就敢不怕疼不怕死的往前冲,偏偏他们手里没兵器,也不好真下死手。


  如此一来,竟是两败俱伤。


  双方打到后面,全部力竭倒地,全靠嘴炮对敌。


  到最后,连骂娘声都骂不出来了,就靠眼神瞪!


  林宁等人到来时,看到的就是几百双眼神相爱相杀在一起,倒是唬了他一跳……


  ……


  新军营营房内,林宁倒没生气,只是面色有些凝重。


  青州溃兵们已经被安置到另一处营房休息,此刻杜峰等十余新军营正、队正满面愧色黑脸涨红的站在房内,等候林宁处置。


  过了好一会儿,林宁才开了口,缓缓道:“这一次……”


  他一出声,十余新军军官瞬间紧绷身躯,站的笔直。


  却听林宁道:“你们打的,比我想的要好的多。”


  “……”


  众人无语,方智等人更是目瞪口呆。


  三百青壮打一百多残废还打成这个样子,居然说打的不错?

  然而坐在林宁下首的齐燕却轻轻颔首,微笑道:“三百成军不过月余的新军,能和一百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百战老兵打个平手,你们了不起。”


  杜峰等人渐渐明白过味来,不过没等他们高兴,却听林宁泼冷水道:“你们也别得意,郭封他们一身本领大半要配合兵器铠甲,再加上弩阵,而且,他们的伤势大都未好。否则的话,绝对的实力面前,一腔孤勇未必有用。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吗?杜峰!”


  杜峰面色一凛,站的笔直,大声道:“回将军,明白!”


  “什么?”


  “我们要更加刻苦训练,一定早日打败他们!”


  又补了句:“一定堂堂正正的击败他们!”


  十余新军临时军官齐声吼道:“一定堂堂正正击败他们!”


  林宁沉声道:“有这份志气是好的,但也要灵活!我们想要进步,就要变聪明,要不断和强者学习!我让人接那些百战老兵回来是为了什么?他们多以身患残疾,难以出征,我接他们回来,就是为了你们!为了你们能找到一个好先生,要好好学习他们的战法。明白了吗?”


  十余新军军官傻了,杜峰嘴巴张大,张合了几下后,才强吞咽了口唾沫,在林宁注视下,大声道:“将军放心,卑职一定……一定虚心向对方学习!”


  林宁见之呵呵笑道:“对,我对你们没别的要求,只希望你们要记住一点,向强者学习,不丢人!而且,你们可以边学边挑战,最后,要明白该如何对付这样的对手!”


  杜峰闻言,尽管还不大明白,却还是点了点头,先记下再说。


  倒是齐燕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毕竟山寨日后的对手,大概也就是青州兵这般模样……


  ……


  第二百六十二章 苦心忠言

  十二寨另一处营房内。


  一百三十余老兵脸色都不大好看,说实在的,若是刚刚溃败之时,别说被三百名新军打个平手,就是按在地上摩擦他们也不至于如此。


  那会儿,因为后方朝廷军资供给跟不上,生生看着同袍们顶着冻饿伤病和一群虎狼之师拼杀,最后兵败被攻破。


  他们不服气,又怨又恨,随后麻木,士气和心气都散了,只一心逃命,那个时候被打也就被打……


  可这些日子以来,虽然时间不长,但诸多见识见闻以及山寨对他们的尊重,让他们重新燃起了对昂着头挺直腰板生活的希望!


  然而正当他们摩拳擦掌准备向青云寨证明他们能力的时候,一群百战老兵,居然被一群生瓜蛋子给打趴下了。


  这种感觉,太难受!


  他们当了太久的兵,又大多身患残疾,再想如其他流民那样耕田种地,真是已经不会了。


  他们只会杀人。


  可现在……


  在一营房人生闷气时,林宁带人入内,面上带着微笑,道:“到底是百战老兵,我亲自带着训练了那么多时日,光千里沧澜山就钻了不知多少次,原以为已经是精兵了,谁知道三百人打百余人,你们身上还都带着重伤,居然没打过!上哪说理去?”


  听闻林宁这般说,一群老卒不管真想通了还是假想通了,总之有了这个台阶下,一个个面色都好看起来。


  算是带头的一个少了一臂的粗壮大汉瓮声道:“要是甲胄在身……他们也可以配一样的甲胄,持兵器,再分生死,不用二通鼓,我等就能杀光他们。没见过血的兵,怎么可能算得上精兵?”


  林宁闻言笑了笑,道:“有道理,但总要先练一练,诸位都是有大气运之人,不然也没法经历过那么多阵仗还能活到今天。不是每个人都有这种气运,我也不忍看到死了一圈又一圈的人,最后筛出你们这样的百战老卒来。所以,就希望以后你们多费些心,将你们丰富宝贵的经验,传授给新军,当他们的先生。你们虽然有人少了胳膊,有人少了眼,但那又如何?照样能教出一批又一批的百战精锐!一样,功莫大焉!”


  ……


  等逛完十二营寨,天色已暮。


  齐燕体弱,早早被林宁派人送回了齐家寨子。


  林宁也要回墨竹院,回头却见方智等人还跟着,不耐烦道:“差不多行了啊,跟一天了……本来团拜会就没你们的事,三叔他们非让你们跟着沾光,还没完没了了,赶紧家去。”


  方智等人气个半死,周石咬牙道:“你当我们爱跟着你?少自作多情!我们是去看大当家的,给她祝寿!”


  今儿大年初一,是田五娘的生辰。


  林宁好笑道:“臭石头,那是我老婆,用得着你们去看?滚滚滚……”


  方智等人见他这般反而不怕了,一个个嘴舌犀利的反击起来:


  “五娘才是山寨大当家,我们去看她,你管不着!”


  “就是,整天吆三喝四骂骂咧咧的,真以为你是老大?”


  “我们还要去给大当家的拜年,你少管!”


  林宁自然不能真发火赶人,给一群人竖起一根中指后,拔脚先跑。


  后面方智等人纷纷大喊:


  “卑鄙,别想带大当家的离开!”


  “大当家的是我们大家的,你休想!”


  一众十多个青少年在山寨里大喊大叫追逐打闹着,却让远远眺望的方林等人欣慰不已。


  方智等人一直追到墨竹院,却见林宁堵在院门口,正色道:“就在这里该拜年的拜年该祝寿的祝寿该磕头的磕头该送礼的送礼,然后通通滚蛋。里面刚做好晚饭,你们进去了是留你们吃还是不留你们吃?”


  众人:“……”


  “宁儿!”


  里面听到动静的春姨等人迎出来,春姨闻言又好气又好笑的嗔怪了句,道:“还不快让开,让小智他们进来。越大越不像了,哪有大过年的不让人进门的道理?”


  林宁不甘不愿的让开了门,道:“我这不是心疼你嘛,万一他们脸皮厚,非要留下来吃饭,那春姨你不还得张罗一番?”


  “再胡说我可恼了!”


  见方智等人一个个臊的恨不得发起自杀式攻击锤死这孙子,又有些想走了,春姨看不下去了,板下脸来教训道。


  林宁打了个哈哈,道:“大过年的,和他们开些玩笑罢了,热闹热闹嘛。”


  春姨横他一眼后,招呼方智等人道:“别听他胡说,快进来,正好一道吃个年饭。”


  方智心里呕血,面上强堆笑容道:“真不用了春姨,咱们就是来给春姨拜个年,再同大当家的道个喜,祝个寿。”


  说着,各自将怀里揣了一天的礼盒拿出来。


  林宁指挥着宁南南和小九娘一起去接了过来,春姨还是强行邀请道:“来拜年就没有不进门吃饭的理儿,难道你们看我只是个丫头出身,入不得你们的眼?”


  “哎哟我的娘诶!”


  方智他们差点给春姨跪下了,春姨笑呵呵道:“既然不是,就跟我进去,不然就是瞧不上我做的饭菜!”


  方智等人犹豫起来,然后就听到林宁干咳了两声,仰头望天。


  “……”


  “咯咯咯!”


  宁南南和小九娘看到一群人脸色又齐齐变黑,大觉有趣,一人抱着一堆礼物欢快的笑了起来。


  春姨正要教训林宁,林宁忙道:“不是,我不是小气,只是这么多人家里真不好坐,但我也不是真撵人。我在西边儿江边准备了好东西,等一个时辰后,让小智他们到那里集合,好吃的好喝的管够,还有他们一辈子都没见过的奇景儿。不是我吹,要不是姨你的面子,他们的小脑袋根本连想都想不到这世上还有这等事……”


  “噗嗤!”


  本来听到“小脑袋”三个字心里就觉得不舒服的胡小山,听到一声娇笑声,瞬间抬眼看去,却见竟是妙秋师太旁的一个年轻秀美的小道姑在笑,一颗心瞬间碎成八百片,几乎洒泪当场,到底难忍,匆匆告辞离去。


  等人都走后,春姨脸上少见的严肃,看着林宁道:“你怎么能这样?”


  林宁也不插科打诨了,道:“春姨,我这是为了他们好……真的,不是瞎说。我要不时时打压着些,他们一个个作为山寨当家人的子侄,非得飘起来不可。就是现在,他们在流民营里做事,那些人都处处敬着他们。想献女给他们当妾的不知有多少……姨你想想,我再不压着点,他们还不荡漾起来?真等他们堕落起来犯了大错,逼我下杀手的那一天,你们这些长辈才会真正心痛呢!”


  春姨闻言震惊,她没想到,会这样复杂,道:“宁儿,小智他们都是好孩子,不至于吧……”


  林宁呵呵一笑,道:“我不是说他们坏,可以后山寨越来越大,诱惑只会越来越强,是个人就有弱点,小智他们那么好色,不像我这样清正,我担心他们扛不住。与其到那天,不如早早敲打着,春姨,您说呢?”


  春姨叹息一声,道:“罢了罢了,如今你想的事都要拐十七八个弯儿,我也看不明白,就随你去吧。”


  林宁闻言哈哈一笑,连声招呼道:“走走走,先吃饭,吃完饭带你们看好景儿,算是我送给五娘的生日礼物!”


  今日是田五娘的生日,不止春姨、九娘、宁南南、林宁、皇鸿儿、周妮妮等这些自家人在,还邀请了妙秋师太和玲珑小道姑一并前来。


  法克被林宁打发出去当苦力,这个时候不能让人家母女俩单独过节。


  再加上东方伊人和莫菲……


  主要是莫菲,这个女孩子,不知怎么评价,但既然侯玉春这般爱她,林宁也不好置之不理。


  东方伊人和莫菲形影不离,也就一起招呼上了。


  虽然她们有些不自在,可春姨却喜欢家里人多,尤其喜欢女孩子多,所以一并热情招呼起来,家里只有林宁一个男人,倒是热闹非凡。


  ……


  临淄,姜家庄园。


  孤身一人过大年的姜太虚看着眼前的不速之客,素来淡泊的神色也不由变的凝重起来,问道:“侯玉春,你来做什么?”


  侯玉春不比姜太虚周身如玉的煌煌气质,却自带一股洒脱不羁的逍遥味,大冬日里手里也擎着一把折扇,只是没有打开,在指间耍着扇花儿,呵呵笑道:“姜兄,好久不见。路过宝地,正逢年节,所以来拜个年。顺便,代我二弟给姜兄带一忠言。”


  姜太虚闻言,沉默了片刻后,缓缓问道:“什么忠言?”


  侯玉春叹息一声,道:“其实我真不想代这句话,觉得我那二弟有些傻。可他这人年纪不大,心里却又仁又义,觉得虽已和你割袍断义,可见你这般难,觉得还是应该助你一臂之力。”


  姜太虚闻言,心中不知是何滋味,也不知,该不该再听那人之言……


  但没过太久,他就坚定了信念,事已至此,无论如何,都要一条大道走到底,早已没了退路,因而轻声问道:“不知林郎君,有何忠言相告?”


  侯玉春“刷”的一下打开了折扇,又“啪”的一声合起,沉声道:“小宁让我转告姜兄,切记一言:天命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


  姜太虚闻言,周身浩然之气,忽地冲天而起!


  ……


  第二百六十三章 书信

  天命不足畏!

  祖宗不足法!

  人言不足恤!!


  这三言,如惊雷闪电一般,劈散了这段时日以来笼罩在姜太虚头上的阴云。


  他选择的道路,无数人为之反对,就连夫子都提点过他,几乎落得个众叛亲离的下场……


  连生他养他的姜家,都跟着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曾经视他若骄阳,爱护如凤凰般的父亲和家人,也几乎与他恩断义绝,反目成仇。


  甚至在稷下学宫内,因为他选择的圣道,诸人看向他的目光也从之前的拥戴、崇敬和期待,变得审视和疏离起来。


  这一切,若说姜太虚心中毫无反应,那才是自欺欺人。


  即使他从未动摇过大道之心,可心头也积压了不少抑郁苦闷之气。


  不知多少人告诉他,儒家以孝为先,要尊祖宗之法,也敬畏人言,人言即天心!

  他只要按部就班的按照稷下学宫历代先圣大道走下去,就能成就圣位,可助齐国挽回颓败之相。


  何苦走上这条不归路?

  但是,姜太虚不甘!


  分明已经看到了更高的大道,怎再甘心取其次?

  那不是不归路,那是煌煌圣道!

  可是……


  他真的没有料到,会激起如此大的风波来。


  他毕竟还非圣人,难免苦闷甚至无助……


  这些负面情绪若不清除,就算不能影响他的大道,也会滞缓他的脚步。


  如今,他最缺的就是时间。


  因为夫子的时间不多了……


  本来苦恼无解的姜太虚,在这一刻,心中却再无一丝阴影!

  林郎君到底是林郎君,不愧为天人子弟,说的太对了!

  天命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

  既然千百年来轮回的那一套,已经证明了是不仁的,是要牺牲亿万黎庶的性命才能勉强维持的,那么……


  这天命,就得改!

  这祖宗之法,就得变!

  世家掌控的人言,又何足挂齿?!

  一旁处,侯玉春面色不变的看着气势不断高涨,圣道之路明显再度进步的姜太虚,心里不由暗自嘀咕:

  小宁说他这段话能助姜太虚一臂之力,让他将改良之心坚持到底。不过嘛……或许能助姜太虚前进一大步,说不定能直接突破宗师巅峰,但是他的道,却注定在齐国难以大行。越往下推广,阻力就越大。夫子在尚可,夫子一旦西去,他的道势必崩盘。


  而他的道一日难以大行天下,他就一日不得成圣,这就是山寨的机会……


  不过,等到最后青云寨将青云之法大行天下后,姜太虚仍有机会更一步,证道成圣!


  只是时日长久了些罢……


  感受着姜太虚身上勃然蓬发的气势,侯玉春眼睛微微一眯,往后退了数步。


  果然,一切不出林宁所料……


  只是这一次,姜太虚真的再难回头……


  以姜太虚的绝顶聪明,他未必想不到这点。


  但是,想到了,又能如何……


  ……


  齐皇宫。


  夜色迷人,然而月华宫内,气氛却显得有些诡异。


  宫人内侍们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看着最受齐皇宠爱的荣昌公主,轻声细语的说着一个山贼的故事。


  可这故事听起来……却如同天方夜谭。


  苏贵妃面色隐隐担忧的看着女儿,女人最了解女人,哪个女儿家,可以如此倾诉一个男子。


  可是,这个男子是个山贼啊!


  而且,还已经娶了个山贼婆子!

  然而,齐皇接下来的话,却让苏贵妃心中的担忧瞬间扩大百倍:“荣昌啊,这个林小山贼干的活儿,可是真正的造反呐!真让他成了气候,三大皇朝都未必能挡得住……”


  “啊?”


  苏贵妃闻言惊呼一声,然后忙劝吴媛道:“荣昌,你听到你父皇的话了?往后可再莫和此人有牵连了!”


  吴媛轻声道:“父皇,青云寨连一万人都不到,也没什么军伍。”


  齐皇呵呵一笑,道:“可这不到一万人里,却有一尊武圣,有宗师巅峰,有宗师……那林小子也不知使了什么邪术,能驱使这等人上上听命于他,甚至甘当苦力脚夫,这才是最可怕的,朕都自愧不如。再加上他的愚民之术,比魔教更高明三分,若果真让他成了气候,那可就是真正亡天下的大患喽!不过嘛……”


  齐皇话音一转,洒然笑道:“他想成就气候,却也不易。他山寨里的那尊武圣被三圣逼着订下圣约,三圣不出手,那尊武圣也不能出手。若他敢违背,忽查尔和千年前草原双圣便是他的前车之鉴。如此一来,比宗师巅峰的数量,比宗师,比底蕴武力,青云寨都远远难敌三大圣地。他要是再敢对世家下手,天下世家都不会容他。他这是要掘世家的祖坟呐,哈哈哈!”


  看得出,齐皇居然还挺高兴。


  也是,虽然贵为齐皇,有稷下学宫撑腰,但这个天下,哪怕只是齐国的天下,也不是唯他独尊。


  中原天下虽然三分,但实际上,天下是世家的。


  甚至三大圣地,其实也是世家的。


  若非姜太虚亲自动手斩杀苟存孝,齐皇敢杀这个右相吗?

  或许敢,但却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因为苟家有人在稷下学宫做大祭酒,做教谕长老,苟家还是大齐十二上上高门,门生故吏无数。


  这就是世家的力量。


  对于世家,齐皇是又爱又恨。


  爱是因为他的皇统便是建立在世家之上,恨则是因为他的皇权受到了世家的极大制约。


  这也是他前期雄才大略,后期庸碌无为的缘故。


  因为齐皇看透了,无论他雄才大略也好,庸碌无为也罢,实质上并无太大的影响……


  哪怕他励精图治,实际上真正受惠的,也不是万民,而是天下世家。


  那他又何苦殚精竭虑,为世家谋福祉呢?

  当然,他若苦一些,天下黎庶纵然享不了多少福,但至少能有个勉强的温饱。


  他碌碌无为一些,天下黎庶也不会饿死太多……


  这种感觉,让他这位三分天下的至尊,颇为气愤,也实在无奈。


  而如今看到有一个专门与世家为敌的小山贼,跟脚还硬的扎手,这位老人家其实是抱以幸灾乐祸的心思的。


  左右是世家受难,不过狗咬狗罢。


  他只希望咬的能精彩些……


  “荣昌,你也不必替那小子担心。他身后站着一尊武圣,只要不过分,谁愿意招惹他?只是朕料定,他必不甘心雌伏,早早晚晚要生出大事来……”


  说着,齐皇兴致似乎越来越高,道:“嗯,这小子是个有趣的小贼,朕越来越喜欢他,不忍他过早夭折。荣昌,你可以写信给他,告诉他,就说朕说的,让他莫要再轻易开启杀端。不是朕怕他杀人,而是朕不想看他那点基业,太早被世家摧毁。”


  听齐皇这般说,苏贵妃有些懵然,怎么皇上,竟还让荣昌和那劳什子山贼书信往来?那不是叛贼吗?


  吴媛也隐隐不解困惑的看着她的父皇,猜测此举本意。


  但齐皇却好似只是说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般,又道:“听说林小子的母族是宁家?宁家如今只剩下一屋子没长大的女孩子,嗯,回头朕传旨,让内务府照顾一下。都说朕年老昏聩,不体恤世家了,哼,朕就体恤一回让他们瞧瞧。”


  齐皇的做法,如天马行空,着实让苏贵妃和吴媛瞧不明白。


  他到底想做什么?

  不过……


  吴媛缓缓收回目光,垂下眼帘,心中轻轻一叹:好不容易平静下来,难道真的还要再写书信,再生波澜吗?

  ……


  青云寨。


  “小山,走了……”


  胡家宅院内,方智、周石、曾牛、李轩等人来劝胡小山一起前往沧澜江边,一来看看林宁到底搞什么名堂,二来还要给田五娘过生儿贺寿。


  然而因为玲珑小道姑那声笑,让胡小山心碎成殇。


  小脑袋……


  其实胡小山早就认清了,天下女人都是肤浅的,只爱俏的,当然,林宁或许还有那么些小本事。


  可他的人品太次了,就会揭人伤疤取笑。


  小道姑没认识林宁前多好哇,多单纯哇,可如今居然也学会取笑人了,好难过,嘤嘤嘤……


  胡小山的悲春伤秋没进行到底,忽地小脑袋被一只大手一巴掌又拍小了几分,就听他老子胡大山的声音传来:“闹你娘的脾气,小宁那是待你们如兄弟才整天尖酸刻薄的骂骂咧咧,只有对自己人他才这样。山寨大几千人,你们见他还对哪个这样?对那些流民,对那些青楼窑姐儿,他都客客气气的。真要有一天他要这样对你们,那才是彻底断了情分。一群小兔崽子,还以为现在是当年呢?再不多用用功,多往跟前挤一挤,往后屎你们都吃不到热的!”


  一众小辈脸色精彩,方智强笑道:“四叔,这些我们都懂,这不就来劝小山了么?不过我觉得我们也不用卑躬屈膝的讨好小宁,真要那样做,反而更让他瞧不起。你放心,我们都会脚踏实地好好干,凭真才实学往上爬,绝不给你和我爹丢脸!”


  胡大山闻言,点点头,道:“这才是好样的。”又看向胡小山,胡小山忙道:“爹,我也是这般想的,真没和谁怄气,就是觉得自己不争气,不过你放心,我也会好好干的,绝不给你们丢脸!”


  胡大山没再动手,“嗯”了声后,道:“行吧,该怎么做你们弟兄们自己看,摸不准的就去问你三伯。没事了,该干嘛就去干嘛吧。”


  胡小山不敢再使性子,忙和方智等人一起笑哈哈的前往了沧澜江边。


  然而他们刚走到一半,就下意识的顿住脚,看向西方天际,瞪圆了眼……


  ……


  第二百六十四章 烟花

  吃饭年饭,林宁就举着火把,带着一众不知情的女人前往了沧澜江边。


  山路艰难,春姨又做了一天的饭,这会儿都快走不动道了,埋怨道:“好好的,又不知闹什么名堂。我这腰哟,哪里还经得起这份折腾……”


  林宁呵呵笑道:“要不我背你?”


  春姨没好气道:“我不用你背!”


  宁南南一下跳出来,大声道:“我背我背!”


  骑在小灰灰上的小九娘也献孝心,道:“姨,你来骑小灰灰?”


  春姨气笑道:“越说越不像!”又见其他人想要背她,忙挥手道:“快走快走,哪个我也承不起。”


  说罢,率先往前走去。


  一刻钟后,终于到达了位置。


  周妮妮忙将备好的毯子铺好,让春姨坐下。


  春姨又招呼一旁大着肚子的妙秋师太落座,然后对林宁道:“你快些,这冷飕飕的,一会儿别都冻出风寒来了……”


  林宁呵呵笑着应下,然后对巴巴望着他的小九娘、宁南南等人道:“今儿是你们姐姐的生日,是我们成亲后的第一个生儿,所以我就用心准备了些不同的礼物。”再看向皇鸿儿、周妮妮二人,笑道:“你们要是喜欢,日后你们也都有。”


  皇鸿儿好奇,左右看了圈儿也没看到什么东西,幽柔笑道:“郎君,你该不会送姐姐喝西北风,再叫上我们一起吧?”


  众人笑骂她促狭,玲珑小道姑连连摇头,轻声说不会……


  林宁懒得搭理这个小妾,拍了拍手后,众人就见从上游大石转角处跑出一人,身量高大,背了一个好宽大的背篓。


  “小翠姐姐!”


  “汪汪!”


  小九娘和小灰灰看到过去的三人组之一的小翠到来,都十分惊喜。


  小翠与两人憨憨一笑后,就开始动作起来,看起来很激动的亚子……


  众人见了有趣,也不急,就看她大手一抓就抓出一捆子尺许长被箍起来的竹子,林宁上前帮忙。


  这样的竹筒子很多,足足摆满了一箭之地,不过明显分成了六个阵列……


  等全部摆妥当后,林宁对眸光柔和的田五娘道:“娘子,祝你生日快乐。”


  田五娘微微颔首,面带浅笑。


  众人正不解,这算啥子?


  却见林宁手速极快的用火把,将身边第一阵列的竹筒全部点燃,一阵阵“嗤嗤”声后,忽地“砰”的一声,一点红色的“火星”蹿上了天,唬了众人一跳,然而更让她们吃惊的,还在后面……


  “啪!!”


  飞上天的“火星”,在飞到最高处时,忽地一下炸开。


  无数闪亮的红色“繁星”如天女散花般,漫天飞舞……


  “哇!!”


  “哦哟哦哟!”


  一阵阵惊叹声还未响起,就被随即接二连三喷发出的烟花所吸引。


  一朵一朵色彩绚烂的烟花在晴朗的夜空下绽放,整个青云寨都被惊动。


  便是剑冢附近,也有一道身影浮现,遥遥望了过来……


  周妮妮、玲珑小道姑等人早已痴了,皇鸿儿幽幽点点的星眸中也满是这漫天星火。


  林宁身形如电,将最后数十只烟花悉数点燃后,走到田五娘身边,牵起她的手,温声道:“喜欢吗?”


  田五娘缓缓点头,凤眸明亮的看着林宁。


  林宁呵呵笑道:“想不想到上面去看?”


  田五娘不解,然后就感觉腰肢被林宁揽住,随着他脚尖轻点,二人如神仙眷侣一般,飘飘而起。


  在这漫天的烟花中,翩翩飞舞……


  “哇!”


  “哇哇!!”


  小九娘见之,激动的手舞足蹈,欢喜不尽。


  她眼睛放光,转头看向宁南南。


  宁南南冲天鬏翘了翘,抽着嘴角道:“我还飞不动!”


  小九娘有些失望,不过眼睛又忽地一亮,看向了皇鸿儿,谄媚一笑……


  皇鸿儿没法子,上前抱起九娘,不见动作,人就飞了起来……


  “姐姐,姐夫,我们来啦!!”


  ……


  等方智等人难掩激动的跑到山堤上时,烟火……熄灭了。


  飞天的人换了几茬,也刚好飞完。


  卧槽!


  激动的心情瞬间凉了,林宁揽着玲珑小道姑从天而降,玲珑小道姑羞容满面的回到妙秋师太身边后,林宁对方智道:“不是说了让你们早点过来吗?什么事都拖拖拉拉。”


  方智气结,不过也顾不上计较,巴巴问道:“小宁,这是什么戏法儿?”


  林宁道:“高层机密,少打听!”


  方智“啧”了声,难掩兴奋道:“小宁,我成亲时也来场这个,怎么样?”


  过了十五,他就要和宝勒尔成亲了。


  北苍方面送来了许多嫁妆,可方家又能有多少彩礼?


  方智过意不去,觉得要是能办一场体面的婚礼,多少能挽回一些体面……


  林宁好笑道:“你长的丑想的倒美。”


  方智:“……”


  李轩帮忙圆场道:“小宁,让小智哥的婚事办的体面些,对我们在草原上办事也有好处。”


  周石也道:“就是就是……”


  “就是个屁,你们知道这得耗费……”


  话没说完,就被田五娘拉到身边。


  田五娘对大失所望的方智道:“你们先回吧,我会让小宁给你准备的。”


  林宁苦笑道:“娘子,这些东西真的很难搞的……”


  不过见田五娘眸光中带着求情之意看来,林宁心下苦笑,知道这傻媳妇还是念顾老一辈的旧恩,想给方家一个光彩,便点头咬牙道:“也罢也罢,你这婚礼太寒酸,让草原人小觑了,对山寨也不利。不过只此一回,下不为例。”


  方智闻言大喜,连连道谢。


  这年月,门不当户不对带来的压力不小,他自己倒没什么,可不愿看到其父方林为此担忧。


  如今有了这等“神器”,一定让草原人大开眼界!


  “老天,宁儿,你这是什么呀,怎这样好看?”


  春姨腰不酸腿不疼了,难掩激动的问道。


  一双双眼眸看来,林宁笑道:“这是烟花,专为五娘做的。不过制作很难,而且还有别的大用,所以不能让小九儿她们拿去玩。”


  一旁正谋算着和林宁讨些烟花好好玩的小九娘和宁南南登时大失所望。


  春姨本来也想让林宁拿一些给小九娘她们去玩,可一听有正经事,就不再多言,又担忧道:“那给小智,会不会耽误你的大事?”


  林宁忙道:“这倒不会,小轩他们说的没错,该扬我山寨风光的时候,还是得扬起来。人靠衣服马靠鞍,山寨同样如此。过完年后,山寨会有一部分人手调往草原,能压下那群胡虏的气焰,不止小智以后好做,小轩他们一样如此。”


  春姨闻言这才放下心来,不再多说什么,一众人回了墨竹院。


  这一夜,林宁自然歇在了东厢正房。


  一宿未眠……


  ……


  s:快把肺咳破了……


  第二百六十五章 中品宗师

  旬日时间,眨眼而过。


  年味儿最浓的时候已经过去,许多歇够了的人,已经开始上工了。


  青云寨虽然是集体劳作,但也算工分。


  不是按天算,而是按实际劳作成果计算。


  能者多劳,多劳多得。


  山寨可以保证基本饿不死人的粮食、肉食和布匹供给,但真正想吃的好穿的好甚至住的好,让需要用工分来兑换。


  因此虽然还没过十五,老一辈还信奉正月里动工劳苦一辈子的说法,没有开工,但大多数更注重实惠的年轻人,已经开始了新的劳作……


  至于林宁,自然更没那份休闲功夫。


  从正月初三,他就已经开始忙碌起来。


  榆林城的百姓过了人生中最难的一个大年,卖儿卖女者不计其数。


  有的是为了挣得一份活命的口粮,而也有的,是为了儿女能活命。


  因为齐国的坚壁清野之策,粮食已经极难运到西北了,莫说寻常百姓人家,便是曾经的殷实人家,也都粮缸见底。


  有跟脚的人家早就搬迁到了内陆,然而却也未必是幸事。


  他们多半被卷入蒯家之乱中,能否活命都是两说。


  如今的各家各户,就是再想往内陆迁,都不可能。


  齐国又和秦国那边敌对……


  所以,竟成了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必死之局。


  这个时候,青云寨的出现让数万百姓看到了活路……


  哪怕大部分人都心存犹疑,怕还没脱虎口,又落入狼窝。


  可总有一些人动了心,上了山……


  随着十人、百人上山,而后又下山,换了新衣,吃了饱饭,还带了粮食回榆林城。


  困顿的百姓们,登时轰动了。


  以田地换粮,以房宅换粮,以自身换粮……


  人潮简直是滚滚而来,气势汹涌。


  青云寨的数千流民们已经不必在山间岩石间垦荒了,他们被派往了山寨从蒯家手中换得的田庄里。


  以百人一保为单位,进驻各个田庄。


  各大保长、保长乃至甲长被林宁轮流召集,开了整整七天的会,让他们牢记自己的使命,彼此间始终保持竞争,能者上庸者下的制度永不改变。


  而且如今他们已经不再是彼此间进行竞争,还有榆林城的数万百姓!

  要是他们被比下去了,那脸就丢大了!


  再者,一旦放松了警惕携带下去,那么战争到来之后,大家只会死的更惨!


  诉苦大会不会停,戏台班子会定期轮流到各田庄按时演出。


  流民营还算比较好安置,可那些新收上来的榆林城百姓,却是要从头开始……


  不过大都是经过大饥荒的,亲眼见过饿死人甚至易子相食的,倒也不会太难。


  但这些,都要林宁亲眼盯着。


  从初三一直忙到初十,仍没有休息的空闲。


  若非有齐燕和十二个会文识字的清倌人相助,他怕是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


  “徐佛,你去告诉三叔,让他还按照之前的法子,将木匠、铁匠、泥瓦匠、篾匠……凡是有手艺的,都单独挑出来。”


  “苏青,你告诉雪姨,不要一股脑的都带着做衣服,要么去做饭。肯定有人擅长做衣服,有人擅长煮饭,有人擅长做鞋,要挑选,有才能的人做他们擅长的事,有事半功倍之效。”


  “什么?榆林城青楼的姑娘许多都说自己有病身子弱,啥也干不了,只想干老本行?告诉雪姨,这种的就随她放手去整治,狠狠教训几回就老实了,保证干活比谁都勤快!”


  “让妮妮和玲珑不要急,晚上我抽空,一定去看看那几个女病人,前两天已经扎过针了,现在看着凶险,其实还能挺住……”


  “我当然知道这里面肯定有别人的眼线,也一定有心存恶意的坏人,所以户籍录入一定要严格执行!另外,齐燕正在负责甄别,才不过三天,就挑出了二十三人,继续下去只会更多,但不要急,不要弄的人心惶惶!”


  “……”


  一直忙碌到小九娘第三次喊林宁吃中晚饭,林宁才挥退了面前之人,然后伸了伸老腰,和早已噘嘴的小九娘一并回了墨竹院。


  膳堂。


  见林宁回来,春姨念了声阿弥陀佛,道:“怎就一下忙成这样了?连吃口热饭的功夫都没有?”


  田五娘也看了过来,林宁笑道:“都是些繁杂琐事,可你要不办吧,又放心不下。”


  田五娘轻声道:“我可以帮你呢。”


  林宁摆手笑道:“真不用,也就忙完这一波,你们知道我最忙的是啥?”


  皇鸿儿、周妮妮、玲珑小道姑等人一起摇了摇头,林宁笑道:“我最忙的,是去发现并提拔能干的官员。先前流民营时已经提拔了一批,这次就干的不错,还要在这次上山的几千人里,再发现人才,进行提拔。等把各级官员都提拔妥当了,再把制度理一理,我也就清闲下来了。就算下次再进人,也不会这样忙了。”


  周妮妮好奇道:“小宁,你忽然把流民营的人大部分都调去了榆林城那边,又把榆林城的人招上了山寨,这是为什么?”


  林宁笑道:“是要让那些榆林城的百姓,明白是谁害的他们成了今天这个模样,还要让他们明白,只有靠辛勤的劳动,才能活下去,才能活的好。总之,他们最终都要成为十大流民营的样子。”


  玲珑小道姑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轻声细语道:“还要开诉苦大会么?”


  林宁哈哈笑道:“当然!这是咱们青云寨起家的法宝,永远不能丢弃!”


  皇鸿儿笑道:“你就不怕别人学了去?”


  林宁反问道:“谁学?”


  皇鸿儿眼波流转,笑道:“姜太虚可是学了很久哦。”


  林宁摇头失笑道:“姜太虚脑子里进水了才会学这套,他和我撕扯掰了,诉苦大会占一半功劳,又怎么会学这个?”


  皇鸿儿又笑道:“那青龙法王在蜀中说不定会搞这个呢!郎君你这套,和我圣教的教义真的很契合哟,我早说你天生是我圣教领袖!”


  林宁不屑的撇了撇嘴,道:“领袖个屁,诉苦大会只是我们成功的一个重要原因,却不是全部原因,顶多占一半。另一半,是我们是亲自带领着他们劳作,而不是强迫压榨他们去劳作,这是两码事。你们魔教那群癞瓜子愿意下地干农活?”


  当初他才将自己的做法全都教给青龙,是因为知道青龙就算成了圣,也无法让魔教那群混社会的收心去种地。


  所以,所谓的青龙法王就是个弟弟……


  春姨听不下去了,举筷子敲了敲碗,道:“以后吃饭不许再说这些,白天忙一天还没忙够,要在饭桌上继续说?”


  “是是是,春姨教训的对!”


  林宁打了个哈哈,端起饭碗,左右让了让饭后,大口吞咽起来。


  ……


  入夜,墨竹院东厢耳房。


  林宁从十寨医诊回来后,今晚在皇鸿儿的房间歇下。


  皇鸿儿端了洗脚水,屈身给林宁泡了脚,原本在床榻上闭目思考诸事的林宁忽然睁开眼,仰起脖颈看着皇鸿儿道:“哟,这是怎么了?”


  皇鸿儿抬起星眸看了他一眼,难得没言语,低头继续清洗起来。


  林宁坐直身体,看着她笑道:“难得是春姨教训你了?”


  皇鸿儿哼了声,还是没言语。


  林宁挑了挑眉尖,道:“怎么,今日春姨说你,你生气了?”


  皇鸿儿摇了摇头,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哪里能生气?我只是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也能过上这样平凡但是心里舒坦的日子。春姨训咱们的那一刻,我真的有些恍惚。好些年前,我和君儿漂泊江湖,也曾目睹过寻常百姓家里,婆婆说媳妇的模样。当时我们都好羡慕,羡慕连寻常姑娘,都能有一个家,我们却没有。今天……心里很有触动。”


  林宁哈哈笑道:“所以你干脆平凡到底,也试试别的普通妇人伺候家里老爷的活计?”


  皇鸿儿哼了声,妩媚的眼眸瞥了林宁一眼,道:“大当家的当初说过,三年内我要给老爷生个孩子。好老爷,你说,到底什么时候生?”


  虽然当前世道里没有套套,但也没关系。


  武功练到皇鸿儿这个地步,若不想要,直接就炼精化气了,不虞有失……


  但想怀上,其实也并不容易。


  若是男人的biubiu不够强大,很难在一个女高品宗师的肚子里着床。


  可能需要很多次,运气好了才行……


  林宁想了想,道:“眼下不急,你原先不是想等到宗师巅峰再说么?”


  皇鸿儿忍笑道:“我要到宗师巅峰,那老爷何时才能让奴有身子?”


  林宁好笑道:“小瞧我了吧?”说着,指尖一条龙形真气浮现,皇鸿儿见之幽眸瞬间圆睁,不可思议道:“你……你中品了?!”


  林宁突破宗师还没半年时间啊!

  他又和田五娘不同,田五娘一路直上云霄,是因为她天生剑心通明,武道之心纯粹而强大,再加上种种奇遇,有武圣亲自指点,练武也勤奋之极……


  虽然她的强大比林宁还要快,可别人看来也只是惊叹她的天资无敌。


  然而林宁……


  说实话,他能突破初品宗师,好些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谁曾想,他竟然不知不觉中就突破到中品宗师了!

  简直见了鬼了!

  林宁没再等她刨根问底,一把将她抱起,放在腿上,笑道:“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不知不觉就突破了,我压根儿就没练过功……算了,不想那么多了,命数如此,我也没办法。既然你现在就想生孩子,那我只能成全你了。人间大炮准备完毕,来吧!!”


  ……


  大王令我来巡山


  第二百六十六章 出事了


  “哎哟喂,我的腰子……”


  坐在聚义堂旁的小正厅内,林宁揉了揉后腰,悄声说了句。


  这几天田五娘、皇鸿儿、周妮妮轮流上阵,周妮妮倒还好些,整拾半个时辰就到头睡了。


  剩下俩……


  一言难尽,都是泪。


  这男人啊,有一道分水岭儿,就是成亲。


  好些人见孩子不听话,就知道胡闹,便会说赶紧娶一房媳妇吧,娶了媳妇就安稳下来了。


  单身汪们通常不理解,这两者有啥关系?

  呵呵,林宁现在就可以告诉他们,关系大了去了!

  没成亲前,见到个美人就起坏心思。


  成亲之后,看到美人腰子就直哆嗦。


  古就有诗云曰:


  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间仗剑斩凡夫。


  虽然不见人头落,暗里教君骨髓枯。


  林宁一边叹息,一边摇头,看的房内侍立的涂宝宝和楚君婉悄悄偷笑。


  这十二位清倌人如今在山寨里已经安下心来了,见识过山寨的总体布局以及猜测的愿景后,她们落草为寇的心情不再那样低落,反而对能够施展平生所学感到兴奋!

  都是博古通今的姑娘,自然看得出她们正在做的是一番古往今来都不曾出现过的伟业。


  她们甚至也能预料的到,这番伟业的尽头,要么是取得开天辟地的成就,要么是粉身碎骨的结局。


  对于死得其所的死,她们并不怕!

  所以干劲十足!

  这样的人,林宁前世也听说过,明末秦淮八艳就是典型的带种花魁。


  没想到,他身边也能聚集一批。


  冬日里房屋多半不很通透,就算他抗冻,其她人却不能。


  所以在关着窗吊着毡帘的房间内,弥漫的都是女孩子的香气。


  这让林宁有些心累的感觉……


  “记录。派人去草原上告诉周石、李轩,鲜奶一定要保持供应,绝不能断了。”


  “既然草原上的人手不足,我们会派人过去,跟胡族老师傅学习挤奶的法子。”


  “草原上都是女人挤奶,虽然胡族女人能干,但女人到底是女人,而且她们挤奶,通常也就挤一家人喝的就够了,让她们一直挤挤一天,的确受不住,所以这个活儿还得男人来。”


  “草原胡族不愿干,就从山寨派人过去,中原男人不怕这个活儿,他们都好这个……”


  “林神医啊!!”


  涂宝宝和楚婉君实在听不下去了,两张如画的俏脸羞红满面,一起怒嗔了句。


  天地良心!


  林宁是真没多想,更没故意说些浑话惹逗她们,他莫名其妙的抬眼看着似嗔似怨的两女,奇道:“怎么了?”


  涂宝宝气结,恨的咬牙跺脚。


  这一跺脚,身量丰润的她终于让林宁想起哪里不妥了……


  他一拍脑门,无语道:“你们怎么专往那方面想,真是……太不纯洁了。”


  “呸!”


  饶是对一手开创了青云当前基业的林宁心怀敬意,二女此刻也忍不住啐了口。


  涂宝宝性子泼辣些,大眼睛如月亮般瞪着林宁,道:“分明是林神医你口无遮拦,故意说那样的话……”


  林宁无奈道:“我说的是牛,不是人!对了,说到这我还要说你们呢,我怎么听说你们都不爱喝奶?这是强身健体的东西,最是滋补人。如今你们和我日日熬着,累也累个半死,肉你们不肯多吃,奶也不喝,听说连蛋都不怎么吃,你们想干嘛?”


  楚君婉笑道:“我们哪吃的下那些?而且我们不爱吃肉,只好吃鱼。”


  林宁信个鬼,道:“快拉倒吧,我又不是没见过你们吃烤肉的模样,一个个差点没把舌头吞下去……”


  涂宝宝瓜子脸又通红了,因为林宁说的就是她。


  但她觉得这不能怪她,谁让青云寨的烤肉那么好吃,以前不是没吃过烤肉,可味道那么香辣的,却是头一回吃。


  她好吃辣,怎能忍得住?

  闲话了片刻,林宁言归正传道:“除了奶的事外,另外就是牛。马上就要开春儿了,告诉李轩他们,牛的事要上心,尽快将牛送到一线天这边的草场。”


  楚君婉记下后,顿了顿道:“林神医,据我所知,草原上的牛野性太大,似乎不能耕田吧?”


  林宁笑道:“头发长见识短,等牛到了后,你自然知道行不行了。也是奇了,世上有不会耕地的牛吗?只听过累死的牛……”


  二女再听不下去了,这位林神医哪都好,就是开起牛车来实在让她们经不住……


  ……


  “果真?!”


  齐燕桃花眼圆睁,激动的看着林宁问道。


  林宁哈哈笑着将才到手的一封信递给齐燕,道:“这是大哥最新传回的消息,姜太虚在齐国朝廷上一剑斩杀苟存孝等十二位重臣,结果苟存孝之前却和齐皇一道,将田家老小悉数发配上谷。青州兵败的锅,被齐皇他们扣到了死人田旭和田进忠父子头上了。”


  齐燕闻言,忍不住叹息一声,道:“这就是朝廷啊,不过想来也是他们没法子。青州兵败罪责有二,一自然是蒯家之乱,让前线大军缺少军资武器。二嘛,田旭到底是大将军,兵败了总有些责任。蒯家之乱有苟家的责任,田旭领军则是姜家的手笔,两大上上高门肯定会为了推卸责任争吵不休。不过到底是苟家责任大些,如今反把兵败之责让田家担下,私下里苟家怕要大出血了。而姜家认为田旭父子已死,田家的利用价值大减,就直接舍了去,换取苟家的大利……嗯?”


  一番推理顺畅到底,几乎与齐朝明正殿上发生的事分毫不差,可到了最后,齐燕却皱起眉头来:“那姜太虚怎么把人给杀了?”


  林宁哈哈笑道:“姜太虚是姜太虚,姜家是姜家。本来嘛,稷下学宫历代夫子没一个世家出身的,不然以后岂不是能和皇家并驾齐驱?姜太虚这个做法,必会得到夫子大力支持。他不是一个迂腐之人,手段老辣。”


  齐燕摇头道:“若如此的话,怎么还让田家背锅?姜太虚杀了苟存孝,之前许诺定然不会作数……我明白了!”


  齐燕大声笑道:“是齐皇!齐皇也在打压姜家,姜家要倒霉了!不过……齐国往后怕要出大乱子。”


  “怎么说?”


  前面的林宁也都能料到,可最后一言……


  齐燕面色渐渐凝重,道:“蒯家之乱,给世家起了个极坏的头。要是夫子一直能坚持到姜太虚成圣,或者主宰齐国朝政的十二上上高门能始终维持平衡,那说不定还能平稳下去。可苟家家主被杀,姜家结局怕会更惨,一旦夫子仙逝,姜太虚仍未成圣,齐国将会迎来国朝以来最大的危机。而这个危机,他们多半过不去!”


  林宁闻言,轻声道:“子长,你是说,等夫子死后,苟家这些家族也会和蒯家一样,起兵造反?”


  齐燕摇了摇头,道:“未必需要起兵,姜太虚这一出手,再加上他选择的圣道,世家们必然人人自危。夫子一死,苟家势必大肆拉拢人心,结党营私……齐国难了。”


  林宁这下明白了,笑道:“苟家要当权臣啊,也是,以前的权臣忌惮夫子斩首,可姜太虚要是成了夫子但还未成圣,那他就糟了……嗯,看来这小子快来了。”


  齐燕奇道:“他来做什么?”


  林宁哈哈笑道:“结盟啊。且不说他,我们去看看田进忠。”


  ……


  药庐。


  田进忠身上的伤势已经好了大半,只是眼睛却愈发挣扎晦暗。


  这些时日来,他并不只是躺在床上养伤病。


  青云寨并未拘禁他,所以田进忠可以四处去逛逛。


  而在青云寨的所见所闻,却让他整个信念都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他从未想过,百姓还能活成这样……


  田进忠并非是眼皮浅没有见识的,他也亲眼见识过魔教的那一套,但田进忠分辩的清,青云寨的这一套和魔教那一套,完全是两回事!


  到底怎样他目前还说不清,许多事都还看不明白,但他知道,青云寨里的人,和魔教那些被神神鬼鬼洗脑后麻木不怕死的人,根本不同。


  这里的百姓,一个个也拼命的干活,可他们不是为了死后或是来世不再受苦,也不是为了迎什么明王圣母降世,而是为了挣工分!

  在青云寨,挣到工分就能吃香喝辣!

  能者多劳,多劳便可多得!


  而且不止是种地,打铁也行,伐木也行,做泥瓦匠可以赚工分,做裁缝也可以,当兵训练居然也行……


  各行各业就这样悄然兴起,一切充满生机。


  田进忠觉得这一地,真的让人向往。


  他也明白,人家救他回来的目的。


  可是……


  他父新丧,可临淄家里还有众多家人。


  他还背负着血仇,二十万兄弟袍泽,死的不明不白,他父亲,死的冤枉!

  这等仇,他岂能放下?

  他要回临淄……


  只是,青云寨会放他走吗?

  这里有救命之恩哪!


  而且,青云寨还救回了不少青州兵……


  正当田进忠心情苦恼烦闷之时,却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


  他转眼看去,就见林宁面色沉重的拿着一封信笺,和齐燕走来。


  看到这一幕,田进忠心头忽地一沉,出事了……


  ……


  第二百六十七章 入乡随俗

  青云寨,药庐。


  赵进忠面色惨白的看着手中的信笺,双手颤栗,猩红的眼中更有热泪流下。


  见此,林宁与齐燕对视一眼后,轻叹一声,道:“田兄,你若不信,可派人去临淄……不,直接去上谷城看看。你可以派青州兵去……”


  “不必!”


  赵进忠咬着牙,挤出两个字,强压下心中巨痛后,抬眼看向林宁,沉声道:“林郎君,赵某,想亲往上谷。”


  说完,紧紧盯着林宁。


  林宁面色不变,眼睛却流露出担忧之色,道:“赵将军,你的身体……”


  赵进忠惨然一笑,道:“家慈并妻儿子女还有诸多赵氏族人生死难料,他们若因我父子而损,赵某还有何颜面存于这世间?只盼神医恩允!”


  说罢,就要单膝跪下。


  却不想以他推金山倒玉柱之势,竟被林宁双手轻轻扶住,跪不下去!

  赵进忠心头骇然,抬头看向林宁。


  他虽非宗师,却也是堂堂一流高手巅峰的武功,在这位看起来清瘦文气的少年郎手下,居然连跪都跪不动。


  林宁不动声色的将赵进忠扶起,微笑道:“谈什么恩允不恩允就过了,我山寨救人,却从未羁押过哪个,挟恩图报过。赵将军此时若想下山,山寨按规矩奉送三两银子做回乡盘缠,另外,我个人再送银百两……诶,赵将军莫要推辞。”


  见赵进忠要拒绝,林宁摆手笑道:“俗话说的好:穷人站在十字街头耍十把钢钩,钩不着亲人骨肉。有钱人在深山老林耍刀枪棍棒,打不散无义宾朋。英雄至此,未必英雄。大英雄手中枪翻江倒海,也抵挡不住饥寒穷三个字呐。赵将军如今是虎落平阳龙困浅滩,要去救家眷亲人,身旁没点银子傍身岂能成事?只可惜我也不是富裕之人,山寨的一切都归公中所有,就是我也不能随意沾手。赵将军不嫌少便好……”顿了顿又道:“北地不太平,尤其是过了榆林、峰谷城后,蒯家在那边起乱事。不过,我青云寨在北地还算有几分体面。若是将军接亲路上有蒯家乱兵为难,你可持我之令牌,告诉蒯明义,便是我青云林宁所言,敢惊扰将军和赵家家眷者,我林宁必斩之!”


  说着,从袖兜里取出一块竹对牌来,交到已经眼睛激荡泛红的赵进忠手中,叮嘱了最后一句:“将军,保重!”


  说罢,转身就要和齐燕离去。


  背后,赵进忠终于推金山倒玉柱的拜倒在地……


  ……


  “三弟,你说这赵将军,真会回来吗?”


  回到墨竹院,林宁吃了口徐佛斟上的茶后,犹豫了下,轻声问道。


  齐燕闻言,差点将手里的茶盏摔了……


  刚才,别说赵进忠感动的泣不成声,连齐燕都为林宁的慷慨仗义动容不已。


  尽管他当时认为,这样做对青云寨或许不利……


  也不是不利,就是可能丢掉一员可遇不可求的天生帅才,损失极大。


  但林宁能做到这一步,齐燕依旧选择支持。


  谁曾想,后面赵进忠感其高义,已经屈身拜下,认投明主,只待接回家眷,就一心效忠,怎么这位反倒起了疑心?

  难道有帝王之姿的人,注定天生多疑?


  按下心头的不安,齐燕耐心劝道:“兄长,田将军归心,一来是因为齐国朝廷太过黑暗,齐皇无君恩,姜家也无上官之德,田氏满门忠烈,为了齐国出生入死,田氏一族死了不知多少子弟族人,到头来却因为党争落败,反倒成为了背黑锅的,累积祖宗和亲眷家人,田将军岂能不寒心?二来,则是感兄长高义。兄长,自古以来,燕赵多慷慨悲歌之义士。燕赵二地归齐属,田将军祖籍便是燕地。他一诺之下,重比千金,是万万不会变卦的。三来,天下虽大,可除了青云寨,谁还能容得下田家一门?所以……”


  林宁闻言,打了个哈哈道:“我当然不是信不过田将军,以后我连军权都要托付给他,要是连点信任都没有,又怎么可能?我只是担心,他家人会不准他这般行事。子长你应当明白这一点,田家可以说得上是世代簪缨,满门忠烈。他们虽然受到了不公打压,可是就算死,怕也未必看得上一个山贼窝儿。要是田家长辈不许的话……”


  齐燕正色道:“要是正统的儒家大儒之家,兄长所言或许可能。可田家忠义归忠义,却没那么死板。田家这样的军门,更信奉‘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亚圣之言。所以兄长真不必担忧……”


  林宁看着齐燕桃花眼中隐隐波动之色,笑骂道:“我不过随口一白话,还只当着你,你往哪里想?我若是黑了心的,还怕他田进忠反叛跑路?他就是躲进三大圣地,我也有法子斩首!咱不是担心他作难嘛,自古忠孝不能两全……”


  齐燕闻言,似乎还真是这么回事,为怀疑林宁羞愧道恼。


  二人又闲话了一会儿后,齐燕被人匆匆叫去,他身上担负着半个青云寨的俗务,尤其是户籍录入和甄别百姓中的探子,一天到晚也没多会儿空闲时间。


  等齐燕走后,林宁坐在椅子上,看着屋外的朗朗晴空,难免有些自省己身。


  倒不是因为怀疑田进忠的事,而是他发现,他真的没什么信仰……


  而古人,却崇信忠义仁孝。


  旁的不说,在他看来傻缺一样的林龙、田虎之流,用前世的思维根本无法理解。


  其实要不是有田五娘和春姨的执着,方林等人怎么可能留到今天?


  都说入乡随俗,可拥有前世记忆的他,真的很难养出一副忠肝义胆来……


  在前世,他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看看那狗日的川狼普,第一大国的总统说话还跟放屁一样。


  在网络信息爆炸时代,尤其是自媒体兴盛以来,谁还敢相信网上的事?


  哪件爆料不翻转上三五回,都算不上好料。


  至于人和人之间的关系……


  旁的且不说,只看看每年的离婚率节节升高,酒店开房的人大半不是夫妻,就知道什么叫做人心不古。


  这种环境下生活了几十年的林宁,又怎么可能轻易信任别人?


  可是,在这个世道下,林宁这样的人,反倒成了异类。


  他最后的说辞,又岂能真的说服齐燕?


  先前田五娘就曾发现,他对侯家父子有问题,有贤妻督促,林宁很快摆正了心态。


  事实证明,他这样做是对的。


  如果他没有摆正心态,以侯家父子的智慧,是不可能和他走这么近,侯玉春也不会与他结拜,侯万千更不会视他若子侄。


  可尽管如此,林宁的信任,也仅限于此了。


  本来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防人之心不可无。


  但今天齐燕的眼神,却让林宁警醒过来。


  一个只知权术算计,却与时代主流格格不入,一个没有当前时代人格魅力的人,是一定走不长远的。


  或许,是时候改变了……


  ……


  “小智,马上你就要成亲了,需要帮忙不?”


  清溪院内,方家父子看着从天而降的林宁,都是满脸警惕,黄鼠狼上门,能有什么好事,更何况开局还如此诡异!

  这怕不是黄大仙吧?

  方智干笑了声,道:“小宁,谢你了,没甚要帮忙的,都准备的差不多了。”


  林宁不满意,问道:“彩礼都备齐全了?够不够,不够我这还有些,都是一起长大的弟兄,别外道。”


  方智眼中瞳孔收缩,和同样惊骇的方林对视了眼后,声音都有些不稳了,道:“小……小宁,够了,够了。”


  林宁皱眉道:“那,迎亲用不用我?”


  方智揣摩到底是什么算盘,一时都忘了回答了,方林忙补道:“不用,小宁,你小智哥迎亲的人手都备齐了。”


  林宁有些不耐烦了,问道:“那到底哪一处没准备人手帮忙?”


  方智想不透眼前这位到底怎么了,不过听他一起渐渐回复“正常”,也松了口气,没好气道:“只有洞房没准备人,怎样?”


  林宁哈哈一笑,张了张口,不过看到方林那张黑脸,到底忍住了,对方林道:“三叔,我说你生了个傻儿子诶,你还不高兴,我就是他亲兄弟,也不能让我进洞房帮忙啊?算了算了,我走了,你回头好好拾掇他吧,三叔,可别手软,了不得!

  不过忙虽没帮到,可话得说好了,今儿我够义气吧?”


  说完,林宁笑着颠儿颠儿离去。


  从方家洗涮了一颗浮躁不定的心后,林宁恢复平静,往第十寨走去。


  榆林城十数家青楼的三四百个姑娘,除却极少数死也不肯来的,基本上大都在第十寨了。


  可是榆林城里姑娘,还不如广阳郡的那些青楼女子活的好。


  那边到底是大城,广阳毛家又是靠女人起家,总能勉强留条活路。


  可榆林城……那真是不当人看。


  所以得病的人也就格外多,周妮妮和玲珑小道姑没黑没白的忙活了好些天,也远远不足。


  林宁先前太忙,只暂时出手将几个病危的先稳住了,其余的交给周妮妮和玲珑处理,医术本就要从处理大量的病患中得到提升。


  只是好些病,还不是她们能处置的了的,所以林宁要亲自出手!


  如今多了数万新流民,戏班子已经不大够用了,救好这些姑娘,再劳动锻炼半年后,想来又是一支好宣传队……


  ……


  ps:有什么治咳嗽的偏方吗……


  第二百六十八章 强敌来袭

  “哎哟喂,可算是完了……”


  一直忙过寅时初,面色难看的林宁才带着面色苍白的周妮妮和玲珑小道姑出了第十寨。


  之所以面色都不好看,是因为那些女人病的地方不雅观,气味更是……


  这种不雅观和糟糕之极的气味,让两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姑娘连尴尬都忘了,只有艰难的坚持。


  “呕!”


  “呕!”


  玲珑小道姑身子到底差了些,刚一出门,就忍不住吐了出来,周妮妮紧跟其后。


  林宁在一旁一手轻轻搀扶住一个,拍着后背顺着气,呵呵笑道:“这就是病人,得了病,难免如此,也都是可怜人。”


  周妮妮平日里在林宁跟前顺眉顺眼的,今晚却也有气,但不是对林宁,而是对那些女人:“她们可怜个屁啊!一个个不知羞臊,也不照照镜子都成了什么鬼模样,还敢来勾搭你!贱气!”


  林宁揽过她的腰身,笑道:“好了,这些人马上就都交到你娘手里,用不了十天,就能拾掇老实了。干上半年活儿,什么毛病都洗涮干净了。有什么好气的?”


  “我没气呢……”


  这两口子在边上狂撒狗粮,玲珑小道姑却几乎站也站不稳了。


  她只觉得林宁轻轻搭在她腰间的手如同烧红的烙铁一般,烫的她全身发软。


  又让她想起了,每五天林宁对她进行一回全面施针和推拿时候的感觉……


  好在,似乎感觉到了她的颤栗,那只手终于移了开……


  玲珑小道姑大松一口气之余,身子却不由自主的摇了摇……


  “小心。”


  林宁轻呼一声,扶住玲珑的胳膊,让其站稳。


  周妮妮道:“小宁,妮妮身子本来就不好,这几天又没日没夜的忙活,还没胃口吃饭,可能是累坏了。要不,你背她回去吧?”


  林宁还未答,玲珑就惊声道:“不用不用,我能走。”


  说罢,抬脚就往前走。


  可许是走的太急了,刚急行两步,人就往一边倒去,本来还犹豫的林宁见此,不再多言,在小道姑的惊呼声中,将她背到了背上。


  周妮妮在一旁又酸又好笑道:“你还害羞个甚?过年时你娘不是已经把你托付给小宁了么?她如今忙着安二胎,也顾不得你喽!”


  玲珑小道姑趴在林宁背上说不出话来,小心翼翼的模样让人怜惜……


  林宁感觉到她身子绷的僵硬,便笑道:“玲珑不必如此,法克大师帮我良多,连过年都在替我奔波,回来没两天就又要重新出发,让你们一家团圆不得。也都怪我无用,手下虽然人手不少,但能信得过的,却寥寥无几,只能仰仗大师。玲珑,你不会怪我挟恩图报吧?要不往后我少派他出去些……”


  玲珑忙轻声道:“不会呢,连娘都说,上青云的这些时日,是爹爹最快活的时候。往年虽也一直漂泊江湖上,但那会儿爹和娘是为了给我寻找名医,不管听说哪里有名医,就带我前去。一路上爹娘为了照顾我,吃了好些苦头。尤其是爹爹……如今娘和我在山寨安家,小哥哥还治好了我的病不再复发,爹爹心里高兴,也放心的下,还成了宗师,再出江湖,就过的逍遥快活。娘还说,爹爹本就好在江湖闯荡,见见人和景儿,让他在外面逛逛,他也自在,留在跟前,反而总想骂他……”


  这还是林宁第一次听玲珑说那么多话,声音虽然依旧羞怯,甚至偶尔有些颤抖,但可以听得出,她鼓了很大的勇气。


  林宁自然很给面子的大笑捧场,道:“法克大师乃江湖奇人,一身侠肝义胆!连五娘都说,我这个人平日里戒心很强,放心信任的人不多,却对法克大师极为信任,殊为难得。”


  周妮妮在一旁不无吃醋道:“就是,对我娘和三伯、四伯他们都没这样。我娘和大师身份差不多,小宁可别偏心了去。”


  玲珑小道姑有些无力的反驳道:“身份不同的……”


  周妮妮在后面拍打着玲珑有些翘的小屁股,嘻嘻笑道:“还说不同,还说不同!”


  玲珑慌忙双手护在身后左右支挡,却不妨一直撑着的身子悉数压在林宁背上,让他感觉到了两朵又弹韧又软腻的花骨朵……


  “哎哟!”


  玲珑轻呼一声,连忙收回手臂,重新隔开了自己和林宁,即使在月光下,也能看得出她一张小脸通红一片。


  周妮妮咯咯大笑,不过没等她再作怪,忽然听到一声清冷的声音传来:


  “小宁!”


  玲珑明显感觉到林宁打了个寒颤,她也听出了声音的主人是谁,就想挣扎着从林宁背上下来,只是林宁并未松手。


  “嗯?五娘,你怎么来了?”


  林宁抬眼看到一道身影由远及近疾速飞来,不由笑问道。


  田五娘没有理会快步上前想要解释什么的周妮妮,对林宁沉声道:“方才师叔突然传警于我,有强敌来袭!”


  林宁闻言一惊,这才将玲珑放下去,问道:“有强敌来袭,侯叔怎么不直接干掉?”


  田五娘本来深沉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无奈,道:“若是一直由师叔庇佑,我等岂能成长?师叔提前示警,已经帮我们良多了。”


  再者,有侯万千在,他们不用担忧山寨之危,可放手施为,还不用担心落败身死……


  这种难得的实战机会,千金难换!


  若非如此,田五娘也不会来寻林宁,她是想让林宁也增长些对战经验。


  不然,哪怕莫名其妙诡异的晋升为中品宗师,也容易阴沟里翻船,被人轻易干掉……


  林宁自然明白这番心思,只是他真心不想和人打生打死。


  看人打架很刺激,幻想自己和人打架很过瘾,可真的自己上,他又有些犹豫。


  哪怕不会死,可万一受伤了呢?


  肯定会受伤吧,疼痛难受且不说,万一耽误大事,岂不郁闷?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嘛……


  不过纵有千种心思,这会儿也不能流露表面。


  五娘终究是江湖人出身,还是崇尚能打的。


  别说有侯万千压阵,就是没老侯爷在,他也不能让田五娘一人上前对阵强敌。


  念及此,林宁心里郁闷,咬牙恨声道:“好贼子,敢犯我青云!!妮妮你和玲珑先回去歇息,我去击杀来敌!”


  玲珑闻言还很是担心,周妮妮却抽了抽嘴角,拉着她和田五娘道了别后,匆匆回了墨竹院。


  笑死个人,有大当家的在,怎么吹都行!

  医术上周妮妮对林宁心悦诚服,可在武功上,e……


  等二人走后,林宁一边和田五娘疾速往山寨外行去,一边问道:“娘子,鸿儿呢?多个人多份帮手啊!”


  田五娘淡淡道:“鸿儿先去迎敌,她猜测,来敌多半是魔教余孽。三大圣地皆知师叔在,不会如此不智。鸿儿说,魔教为了圣木皇岛上的宝库,肯定会不择手段。”


  林宁呵呵笑道:“但他们不知道山寨有侯叔在,并不怕他们这些见不得人的东西!娘子,今晚且看我斩杀来敌!”


  田五娘无语,道:“今晚你多看看就好,若有宗师之下的敌人,你再出手。”


  “……”


  林宁一脸悲愤,他堂堂中品宗师,居然只能对付宗师之下的敌人?

  正当他还想再说什么时,田五娘却忽地将他一提,猛然加速!

  未几,就听到前方传来剧烈的厮杀声和厉喝声!

  ……


  ps:明天要去医院,在祖国母亲七十大寿的好日子,希望我能沾点光和福气,把咳嗽治好,祖国母亲万岁!

  第二百六十九章 偷袭

  皇鸿儿早已非吴下阿蒙,《九劫不灭天功》一直以为都为三大圣地所鄙夷唾弃,便是因为此功法前期强大且进境极快,但越到后期与同级相比就越次。


  但皇鸿儿不同,因为她补足了千年以来,除却开教教主之后无人拥有的鼎炉……


  虽然日子还不长,但架不住她刻苦啊!


  但凡轮到她的日子,哪怕快要到天葵时,她也强行更改日期,圆完房再请大姨妈驾到……


  所以,如今的皇鸿儿,高品宗师已是货真价实!

  再加上九劫不灭身的强大,让她面对强敌时,不落下风!


  《百鬼夜游身》在夜间的确强大之极,幻化出数十道皇鸿儿的身影来,碧芒漫天。


  然而以这等强大攻势,却也只能维持个不落下风,可见来敌之强大。


  宗师巅峰!!

  而来敌,却有两人。


  “姐姐、郎君,这是我圣教消失多年的护教左右二使,都是黑心老骨头,你们小心!”


  见林宁、田五娘到来,正打的兴起的皇鸿儿不忘回头告之来历。


  与她交手的,是一身量矮胖敦实的老头儿,秃着头,一张黑脸狰狞霸道,本来被皇鸿儿压着打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心头窝火,这会儿见她居然在交手中还有功夫回头与人介绍,登时勃然大怒,厉声道:“堂堂圣教圣女,居然自甘堕落嫁给一个下贱山贼为妾,圣教的脸都让你丢尽了!今日老夫必让你这败家女知道,圣教由不得你无法无天,胡作妄为!”


  说罢,周身金黄色光芒大盛,猛然穿过无数幻影,杀向皇鸿儿真身。


  “嗯?”


  田五娘见之眉头皱起,惊疑一声。


  林宁忙问道:“怎么了?”


  田五娘轻声奇道:“这魔教护法使者,怎使得是金刚寺的金刚不坏神功?”


  林宁闻言唬了一跳,道:“金刚寺?那不是法克的老家么?这金刚不坏神功听起来这么牛,不会也是部天级功法吧?法克怎么没说过,这花和尚不是瞒咱们一手吧……”


  田五娘摇头道:“不是,我听师叔点评过天下武功,金刚寺为佛门之首,其镇派绝学《金刚不坏神功》为最顶尖的地级功法,若是练至传说中的金刚不坏体大成,甚至能在武圣手下短时间内立于不败之地,武圣之下,连伤都伤不到。只是这门神功已经失传至少三百年了,怎么会落入魔教手中?”


  林宁闻言,眼睛一亮,道:“那我若是学会这金刚不坏神功,岂不就变成了金枪不倒……不,金刚不坏?日后谁能杀我?”


  田五娘好气的横了他一眼,却不再多言,手中捏起剑诀,身后天诛神剑出鞘,一道清光骤然绽放于月夜之下,身形如电的斩向与皇鸿儿交手的那位魔教护法使者。


  她倒要看看,这位魔教护法使者的金刚不坏神功,能不能挡得住她的天诛神剑!

  另外,随着这位使者的爆发,皇鸿儿有些难以为继了……


  宗师巅峰,和高品宗师,虽然只一阶之差,实则天壤之别。


  若是换一人,皇鸿儿凭借《九劫不灭天功》和《百鬼夜游身》,说不得还能战个平手。


  可这位黑胖老人练的却是《金刚不灭神功》,防御之强,几当世无双。


  时间一长,境界之差就渐渐显露出来。


  只是田五娘这一出手,一直压阵的瘦高老人却冷哼一声,他穿着一身青袍,宽大的袍袖一展,竟伸出一把拂尘来,再配上头上的高冠,不是道士又是什么?

  随着他一挥拂尘,一道暗红色的罡元迎向田五娘,只是他太小瞧田五娘了,也没想到,小小一个山贼窝里,会有如此境界的高手。


  面对来袭罡元,田五娘连正眼都未多看一眼,左手屈指一弹,一道剑气迎上前,虽然清色剑气比起罡元来小了许多,然而却直接湮灭了罡元。


  而此时,田五娘人已至皇鸿儿身前,手中天诛斜举向月,对着矮胖老者,当头斩下!


  “大胆!”


  “放肆!”


  两位魔教使者见之勃然大怒,一怒竟然未拦下一个女山贼,一则怒区区一个女山贼,竟敢欺负他的身高,拿剑斩他……


  面对两声怒吼,田五娘如若未闻,手中天诛如煌煌天罚一般,势不可挡的斩了下去。


  矮胖老人终于觉察出这一剑的威势来,面色骤然大变,匆忙间,双臂高举,以交叉手臂抵剑,整个人除却脑袋和裤裆处,都变成了金黄色。


  显然,除却两处命门外,此人的金刚不坏体已经练至极高深的境界。


  “铛!!”


  一阵金戈撞击声响起后,随之而来的,便是一声凄厉中夹杂着恐惧的惨叫声:


  “啊!!我的胳膊!!”


  林宁瞪眼看去,有些失望,那黑胖老头儿的胳膊也没掉啊,叫个毛线?

  他自然不知道,向练这种护体神功的,厉害归厉害,可一旦受了伤,就等于破了功。


  这黑胖老头两截胳膊被斩掉大半,金刚不坏体被破,功力自然大减。


  唯有退回后好生将养许久,才能慢慢恢复。


  这时,瘦高老者终于赶来了,手中拂尘划出漫天暗红色的罡元,威力惊人。


  田五娘和皇鸿儿连连后退,一道道清光和碧芒舞起,抵挡攻势。


  皇鸿儿咬牙恨道:“他叫董燧,是圣教护教左使,没想到武功竟然这样高绝,这些年也不知藏在哪里。刚才那个叫周刑,是右使……姐姐,对不起,都是我招来的。”


  田五娘淡淡道:“你如今与我们是一家人,谈何对不起?既然来了,就留下吧!”


  说罢,手中天诛清光骤然大盛,万道剑芒冲天而起,田五娘连掐剑诀,最后清啸一声:

  “万剑归元!!”


  万道剑芒合成一道巨大的剑芒,猛然朝黑瘦老者斩下。


  这等威势,黑瘦老者哪里敢接,怒吼一声:“太极混元!”


  手中拂尘连连挥舞,漫天拂尘光影汇聚成一个大大的太极混元图,迎向剑罡,而他本人则疾速后退。


  “轰!!”


  巨大剑罡斩在太极混元图上,发出一道巨响,不过这太极混元并未直接被击破,而是坚持了数息之后,才轰然化作漫天红影。


  变小了许多的剑罡,就要再去追杀下去,却被田五娘收回。


  因为余威已然不能再对一位宗师巅峰造成影响。


  到底是宗师巅峰这样的绝世高手,连她最强杀招,都不能一剑斩之。


  然而她对面的魔教二使心中的惊怒又岂是她能想到,二人想破脑筋也想不明白,江湖这是怎么了?

  这样的绝世高手,居然会如此年轻,还是个女人,居然甘心就在一座小小山贼窝里当山贼头儿?


  心中惊恐太甚,强大的敌人不可怕,可摸不透的未知存在,就实在可怖了。


  二人对视一眼,都是老江湖,果断之极,当机立断就要先退走再说。


  可是就在这时,黑胖老者忽地又大叫一声,田五娘和皇鸿儿都纳闷,她们没出手啊,二人看去,却见黑胖老者一手反捂着屁股,有鲜血喷出……


  田五娘和皇鸿儿下意识的往身后看去,却见林宁缓缓放下手中的霸王弓,冲她们展颜一笑。


  到了中品宗师境界,已经能凝真元以为箭矢,发射霸王弓了。


  他的无声箭,便是最好的偷袭箭法。


  若是那二人没受伤,心神没有惊乱自然难以奏效。


  可眼下……


  嘿嘿嘿!

  “敢打我老婆,反了你们了,再接我一箭!”


  “老夫杀了你这个贱人!!”


  ……


  ps:白天要出去看咳嗽,晚上一更可能会晚一些。


  第二百七十章 惨无人道

  不怪魔教二使如此暴怒,实在是某人的箭的确太贱了。


  往哪射不行,非得射入那处,生生飙出血来!

  堂堂魔教护法使者啊,别说江湖上堪称一方巨擘的人物,便是在三大圣地中,也绝对是谈之令人色变的大佬!

  这样的人物,被人爆了菊……


  若是光明正大交手也罢,偏偏还是躲在暗处偷袭……


  “哇呀呀呀呀!”


  魔教右使周刑也不知是疼的还是气的,光秃秃的脑袋上几乎喷出火来,血红的老眼瞪着林宁,恨不要生吞活剥了此子。


  他练的可是金刚不坏神功啊!!

  居然被人阴成这样,传出去,岂不成了江湖上第一笑柄?


  念及此,暴怒之下的周刑甚至顾不得强敌在侧,如同蹿天炮仗一般一飞冲天,然后狠狠砸向林宁。


  对于林宁接二连三射来的箭矢,除却挡下几支专往命门处射来的外,其他的任凭落在身上,也只能入体半分,虽痛却并不碍事。


  “卧槽!”


  见这黑胖老头儿都伤成这样还如此凶猛,林宁哪里还敢硬扛,将霸王弓当腰带一样往腰间一缠,运起绝品身法《苍狼游》,化身一道银色苍狼,瞬间远去……(再说一遍,是苍狼的狼,不是灰太狼的狼。)

  论武功,林宁和黑胖老头,即使是受了伤的黑胖老头相比,相差的都远不是一星半点。


  真交起手来,估计连人一招都扛不住。


  但论身法……


  林宁的《苍狼游》是当世仅有的几个绝品身法,他又偏重升级,此刻奔起来,当真瞬息万里……


  右使周刑倒想凭借深厚的功力耗死林宁,然而田五娘早已后发先至跟上前来,拦在周刑身前。


  左使董燧见之面色骤变,想要出手救援,赶紧远去,却见皇鸿儿笑嘻嘻的拦在身前,道了句:“董左使,好久不见呢。”


  董燧见之大怒,厉声喝道:“你为我圣教圣女,两代教主都是皇家人,老夫与右使忠于你皇家数十年,到头来,你竟然勾结外人,搬空圣教宝库,还要伏杀我们,你当真要鱼死网破?!”


  皇鸿儿闻言冷笑,道:“我年幼之时就见过你们,父亲何等尊重二使,还让我以祖父之礼见之。可父亲被奸贼所害后,你二人又在何处?也有脸自称护法使者?”


  董燧怒道:“两代教主为亲兄弟,老夫等怎知内中详情?左右都是你皇家门儿里的事,我等外臣如何插手?”


  皇鸿儿笑容愈冷,问道:“那我十一二岁起,就入江湖漂泊。吃过多少苦,受过多少罪,多少次被人追杀?惶惶如丧家之犬……若非五散人燕伯几番围护救援,如今连骨头都找不到了。你二人受我父亲大恩,他死的不明不白你们不理,我身为父亲孤女,漂泊江湖被人欺负你们仍不露头,此时还有脸提什么护法使者?老而不死是为贼,今日居然还敢登门索要圣教宝库。对着沧澜江水自己照照,你们配是不配?”


  董燧闻言,一张脸上面色几经变幻。


  皇鸿儿之父暴毙,他们可以以皇家内事为由不便插手。


  但皇鸿儿孤零漂泊,被人追杀欺负时他们还不露头,就确实说不过去了。


  他当然可以厚着面皮以未听说不知情来遮掩,只是那个时候不知情,圣教宝库被搬空却知情,上门索要,只看看皇鸿儿那张满是讥讽的脸,董燧就说不出口了……


  “罢,老夫不与你做口舌之争,只是圣教宝库为历代圣教英贤千年所积累,非你皇家私产,让你全部拿来资助外人。既然你执迷不悟,休怪老夫不念你父之恩,对你下辣手!”


  皇鸿儿咯咯娇媚一笑,道:“老贼休要猖狂,还当我是孤儿弱女,任你们欺负不成?如今我有姐姐和郎君在,你们再想欺负我却是痴心妄想!今日既然来了,就不要走了。你们也算我的娘家人,不如就留下来,给我当个管嫁妆的田庄庄头。”


  笑容妩媚,可手中的碧芒,却陡然划出漫天绿光,身形再度化为数十,诡异绝伦,围攻起董燧来。


  董燧并不惧皇鸿儿,尽管皇鸿儿的武功远比同境界的高手强,但距离宗师巅峰差的还远。


  哪怕能逞一时之威,久之则必败无疑!

  可是……


  周刑那边,却是岌岌可危了。


  田五娘手中天诛恍若九天神兵,清光大盛,剑法之高绝,以董燧的目力来看,都称得上惊世骇俗!


  周刑在她手下支撑的越来越艰难,口中已经连连吐血,怕不等皇鸿儿力竭,这位与他相伴超过一甲子的老友,就要被斩杀于剑下。


  董燧大怒,沉声道:“既然你们如此相逼,老夫便与尔等杀个鱼死网破!!”


  说罢,手中拂尘似化为宝剑,舞出道道暗红色罡元,杀向皇鸿儿。


  一时间,皇鸿儿压力大增。


  而另一边,田五娘虽也将周刑杀的连连吐血,身受重伤,可一时间,未必能将一宗师巅峰强者斩杀。


  且她毕竟只是高品宗师,杀至此时,已然有些力竭。


  正这时,方才飞速逃走的林宁不知何时再度跑了回来,藏在暗中,看到僵局形成,便又将霸王弓取出,凝聚真元成箭,瞄准了苦苦支撑的周刑,张弓搭箭,一箭射出。


  “啊!!!”


  刚刚勉强挡下田五娘一剑的周刑,只觉得先前刚刚用真气护住的后庭,再度被一支锐利无匹的箭矢插入,伤口崩裂,伤上加伤,一声惨叫后,猛然回过头来,盯着正得意偷乐的林宁,发出一声佛门狮子吼后,猛然朝他杀来。


  声势之壮,竟比先前强大何止一倍?

  皇鸿儿听到动静回头看来,登时花容失色,急声喊道:“郎君小心,他使出了圣教的天魔解体大法,千万别让他靠近,否则会同归于尽!”


  天魔解体大法即使在魔教中都被列为禁术,盖因此法邪恶之极,一旦使用,虽然功力大增,可却是以燃烧周身精血,来引爆丹田真元来杀敌。


  惨无人道……


  但是,威力极大,武功越高者,使用此法后威力越大。


  一个宗师巅峰的自爆,连武圣等闲都不愿接。


  林宁闻言后,转身就跑,可此时周刑速度之快,只在他之上,转眼间就被追上。


  周刑满眼暴虐杀意,看着近在咫尺的小贼,狂啸一声:

  “杀!”


  “轰!!”


  “小宁!!!”


  ……


  第二百七十一章 不足三载

  “……”


  侯万千有些无奈的看着泪流满面的田五娘和皇鸿儿,又没好气的瞪了眼从田五娘身后冒头的林宁,心里有些诧异,方才为了救下林宁和从后面猛然扑到林宁身前的田五娘,侯万千不得不将悲剑运用到极致,连田五娘都受其影响落泪,林宁这小子居然无动于衷……


  其实若只护着二人,他也不至于这么吃力,偏这混小子最后还提个要求,让他留下那狗屁魔教护法使者的性命……


  如此一来,却连他都显得有些狼狈。


  若不是那位周刑事前受伤严重,怕甚至会伤到他……


  受悲意和惊恐之意影响而落泪不止的田五娘,此刻仍紧紧将林宁护在身后,方才的阵势,当真令她肝胆俱裂。


  这份落泪,一半都是因为吓的。


  见此,林宁面色悻悻,也知道自己孟浪了,对侯万千道:“侯叔,我是因为知道您在,所以才几次三番刺激那矮黑胖和尚的,要是知道您不在,绝不会给五娘她们拖后腿。”


  侯万千闻言,沉默了稍许后,带着淡淡忧郁色彩的嗓音轻声道:“小宁,不要轻易将自己的性命,寄托于别人手中。”


  林宁正经点头,看了眼仍握着他胳膊的那只纤纤素手,低声道:“我记下了侯叔,绝不会有下一次。不是我怕死,是我知道,这样做会连累五娘。”


  “……”


  吃了一口好狗粮的侯万千心里叹了口气:我太难了……


  顿了顿,他道:“小宁,你为何让我留下此二人性命?”


  林宁干笑了声,转了转眼珠,不过没等他开口,就听侯万千笑骂道:“罢了罢了,不愿说就不必说,还想糊弄我不成?”


  说完,不再多言,身形便消失无踪。


  躺在地上武功被废的董燧和只余最后一丝残气的周刑二人,到此刻都想不通,青云寨一个小小的山贼窝里,有两个可以敌对宗师巅峰强者的绝世高手也就罢了,怎么还会有武圣?!


  这怎么可能?!

  若早知道青云寨有武圣,别说皇鸿儿把魔教宝库搬来,她就是把二人的祖坟都扒来用他们祖宗的骨头喂狗,二人都绝不会露面。


  冤,冤,冤呐!!

  就因为这个失误,他们隐姓埋名百余年的苦修化为虚无,如今更是连性命都要搭上。


  二位使者心中的苦涩,倾尽三江五湖都无法淡化……


  “小宁,你留着他们性命作甚?”


  恢复神色的田五娘问了同样的问题。


  林宁笑道:“这俩彪子明显被人利用了,否则哪怕他们不知道侯叔的存在,也该知道青云寨至少有两位宗师巅峰级的绝世高手,还有四五位高品宗师,十多位宗师。哪怕侯叔不出手,我们用人堆也能堆死他二人。今天是咱们靠着侯叔在,想用这俩傻货历练一番,他们才能死在武圣手里,还算不冤。不然,只会死的更冤。”


  田五娘和皇鸿儿闻言,心里都抽了抽,这货真能吹……


  不过面上却都配合的紧,田五娘淡淡道:“那又如何?不管他们是否被利用,斩杀了便是。至于背后之人,也只能使出如此鬼祟之策,难成大器。”


  皇鸿儿也连连点头附和道:“是啊小郎君,这二使最没良心,就让他们死不瞑目好了。我们山寨有武圣在,何必关心谁在背后使坏,不管谁来都只会死。”


  林宁闻言,犹豫了下,点头缓缓道:“娘子、鸿儿说的对,既然如此,那我就直接杀了他们算了……”


  说罢,举起霸王弓扬手就要射杀二人。


  左使董燧却忽然大声道:“是玄武肖烨传信告诉的老夫,圣教内只有先教主和他知道我们的隐身之处!是肖烨亲笔书信老夫,请老夫取回圣教宝库!”


  林宁闻言,看向皇鸿儿,却见她面色十分难看,便问道:“怎么回事?”


  皇鸿儿咬牙道:“我原本以为玄武肖烨是个有良心的,一些忙不过来的事,还派人央他去做,燕伯先前同我说过,肖烨这个人摸不透好歹,我一直没放在心上,没想到竟是一条毒蛇!”


  林宁笑道:“既然知道了是他,那早晚收拾了他便是,气什么。”


  一边说着,一边抬手一箭射杀了董燧。


  另一旁的周刑只余残气,见之目眦欲裂,眼中竟流下泪来,然而林宁却俯身看着他,声音低沉的问了句:“《金刚不坏神功》的秘籍何在?”


  ……


  临淄城外,夫子山上。


  草庐。


  自楚国回来的夫子,看起来似乎又苍老了一分。


  看着夫子,姜太虚动容道:“先生,保重身体啊!”


  夫子淡然一笑,微微颔首后,对姜太虚道:“子渊,天命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此三言,便是铸就你无上圣道的最大助力!你三次受恩于那位林小友,当如何回报之?”


  已是宗师巅峰的姜太虚闻言,躬身道:“助道大恩,形同再造。”顿了顿又道:“待弟子成圣之后,可助青云三次。”


  夫子闻言,哑然一笑,心中却叹息了声。


  眼前这位弟子,论天资绝佳,当真为他生平仅见。


  事实也证明如此,仅仅凭借几次大道之音,就连接突破,何等逆天!


  论心性,能果断诛杀苟存孝等十二位大世家家主,不仅威慑住了阻止他推行大道的阻力杂音,还一举将他最大的后患姜家给按了下去,几乎恩断义绝。


  旁人看到的是姜太虚的冷酷无情,夫子却赞其至孝。


  因为姜太虚是以这种法子,来真正保全住了姜家。


  尽管姜家必然会在各种打击下支离破碎,但至少家族根基不会彻底断绝。


  其实,若姜太虚不如此做,自会有人真正让姜家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夫子背后,是容不下一个家族跟着得道升天的。


  所以,无论从天资到心性到手段来看,姜太虚都是不世出的天才。


  可……


  因出身之故,心态到底还是放的太高了些。


  按常理来说,武圣的三次人情,足以偿还一些天大的恩情。


  但是,林宁是一般人吗?

  他背后现在就站着一尊武圣,所以姜太虚所谓的三次人情,就算算不上笑话,也当真不值当什么。


  在姜太虚心中,他还是将自己的位置摆放的太高了。


  只是这种事,单凭指点教诲,无法解决。


  越是聪明绝顶之人,越是自视甚高之辈,就越无法简单沟通。


  夫子看着姜太虚,淡淡道:“子渊,为师已不足三载光阴,你可能在三年内,成就圣道?”


  姜太虚:“……”


  ……


  第二百七十二章 吃醋

  不足三载……


  姜太虚得闻此言,整个人如坠冰窟。


  先前他知道夫子寿元不再是十余载,但他以为,就算没有十年,但怎么也应该有七八年。


  哪怕只有五年也好!

  若有五年,纵然距离成圣还有些距离,却也应该不会太远。


  尤其是突破至宗师巅峰之后,他认为他的圣道之路,在将姜家田庄诸法大行齐国后便能圆满。


  五年,虽有些紧迫,但勉强够用。


  可是不足三载……


  姜太虚面色凝重到了极点。


  虽然相差只有二年,但这二年……


  将会是极为凶险,也极为艰难的二年。


  他度不过的可能,远远高于他能度过的可能。


  没有夫子坐镇,他连稷下学宫内部都难压服。


  尤其是他的改良新法,将会触及大部分学宫长老乃至学员背后家族的利益。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学宫长老又如何?同样是人,也同样有私心!


  而一旦他连学宫都无法掌控,整个大势都会崩坏!

  一滴冷汗,从姜太虚眉心滴落……


  “请夫子教诲弟子,出路在何处?”


  姜太虚大礼拜下。


  高傲于他,便是面对夫子,除却一些庄重之时外,也只是行简单的见师礼。


  夫子见爱徒如此,也是轻轻一叹。


  充满祥和但实则淡漠的目光,泛起一层波澜。


  以他的智慧,怎么可能看不出姜太虚乃至稷下学宫的危机四伏?

  他为何允许甚至鼓励姜太虚走这一条“离经叛道”的圣道,便是因为他早早发现了稷下学宫的致命隐患。


  世家。


  稷下学宫鼎立之初,初衷是要保证绝对的超然和中立。


  除却维护皇权之外,不得干政,不得干预军务,甚至不能干预江湖。


  靠武圣控制着龙髓米,控制着长老院,使得宗师强者不敢妄为。


  起初二百年这种策略一直很好,但是,再往后,长老院中世家子出身所占的比例越来越多。


  就算是出身寒门的弟子,在成为学宫长老后,不用三十年,背后家族就可以晋升世家。


  而世家拥有大量的资源,培育出的子弟,的确更优秀,也就更容易成为学宫弟子,乃至长老。


  稷下学宫的超然性,便在此过程中,渐渐破坏。


  若非历代夫子皆出身寒门,甚至多无家族,还能以武圣威慑长老院不得撕破最后的底线,形势怕早已崩坏。


  世家是天下组成的一部分,也是精华部分。


  但过于贪婪的世家,却会成为毁灭天下的毒瘤。


  当下形成的世家之乱,便是这种趋势的开始。


  所以,夫子才会默许甚至鼓励姜太虚,走一条开拓创新之路。


  压制世家!


  可惜,夫子的寿元实在不多了。


  当然,纵然如此,他依然会给姜太虚留下足够多的后手和底蕴。


  作为当世第一武圣,也是最年长的武圣,又怎会没有底牌?


  但,圣道之路,终究还是要靠姜太虚自己去走。


  而他,除却留下最后时刻护住姜太虚的力量外,能做的,也不过是指明一些方向罢了。


  “子渊,汝之出路,便在青云。你与林宁大道相近,当与其结盟。”


  “夫子,可是林宁之道暴虐嗜杀……”


  “他已答应为师,不再轻启杀戮。”


  “可是……”


  “子渊,你要明白,虽然你二人大道相近,但你已经到了这个境界,比他走的快的太多。一旦你成就武圣……他的道,便只能归于你的道。但为师去后,你却要借助他背后天剑之势。《易》云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子渊,不可拘泥于势。”


  “……弟子明白。”


  何谓,圣道无情。


  ……


  “呵呵呵。”


  林宁没想到,魔教右使周刑会将《金刚不坏神功》的秘籍藏于身边。


  不过与其说是秘籍,不如说是一张经络观想图。


  林宁……自然是看不懂的。


  但没关系,他学会的武功,所有的秘籍他都看不懂。


  “小郎君,贪多不烂哦。”


  皇鸿儿“好心”劝慰道“这金刚不灭身听起来很了不得,其实距离天级神功差的还远,小郎君本就有长生龙象神功,还有更有趣的九劫不灭身,何苦再练这劳什子秃驴的武功?”


  她巴不得林宁早日修练成《九劫不灭天功》,那样的话,和她双(biu)修(biu)起来,就有事半功倍之效。


  林宁却摇头道“不练点强身健体的武功是不行了,我的腰……唉。”


  “……”


  田五娘俏面微霞,没好气的横了林宁一眼,又瞥了眼心虚的皇鸿儿,岔开话题问道“那玄武肖烨如何处置?”


  皇鸿儿道“等燕伯回来了,我们再一起走一遭。燕伯知道肖烨的藏身之处,寻到他,打死他!”


  一手握拳,狠狠挥舞着。


  田五娘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你方才说,幼时曾遭江湖追杀。谁人追杀于你?”


  皇鸿儿闻言面色微变,虽不愿回忆往事,却也听出田五娘爱护于她,要为她做主之意,心下感动莫名,红了眼圈,垂下脸去,轻声道“多谢姐姐关念,不过都是过往陈事了。有燕伯暗中相互,又有一些还忠于我爹的老臣和旧友出手,总算平安度过。待我武功大进后,也都寻机一一报复回来。”


  那些年为了复仇,她苦练《九劫不灭天功》,受到的苦,哪里是寻常女孩子能受得起的?


  内中苦楚,她实不愿多提。


  林宁看出她的心思,笑道“既然都报了也就罢了,行了,都回去歇息吧。忙了一宿了……”


  田五娘见林宁将秘籍收于怀中,多看了他一眼,道“这是为法克大师准备的吧?”


  林宁闻言面色一滞,心虚的干笑了声,道“倒是有这个想法,法克老和尚每每为山寨出力,不畏生死,可他自身武功太次,玉剑心经和他又不很搭,如今得了这金刚寺的镇寺神功,正好他是从金刚寺里出来的花和尚,索性就赐给他,以后也能当点大用。”


  田五娘闻言默然,皇鸿儿却半含酸的吃吃笑道“好郎君,用这样的顶级神功当聘礼,是不是太贵重了些?”


  “胡说胡说!”


  林宁正色否认道“我与那小道姑清清白白,绝无任何逾礼之处。”


  皇鸿儿撇嘴道“她那个尼姑娘都把人家托付给你了,小郎君还狡辩!”


  田五娘摇头道“好了,玲珑乖巧懂事,是个好姑娘。不过此事日后再说,今夜就到此吧。”


  说罢,转身离去。


  皇鸿儿也朝林宁做了个鬼脸,然后追上田五娘一并离去。


  林宁挠了挠头,谁再说女人不吃醋,非锤死他不可!


  不过他还不知道,更大的一缸醋还在明天……


  ……


  大王令我来巡山


  第二百七十三章 来信

  “好了不要了,玲珑还在里面呢……”


  “咯咯……”


  “哎呀……”


  翌日黎明时分,心慌了半宿才堪堪入睡的玲珑,朦朦胧胧间又听到了外间那让人恨不得捂起耳朵的红尘俗音来,俏脸登时红的欲滴下血来。


  好在没有真的办坏事,只腻味了一柱xiāng gong夫,人就离开了。


  只是外间房屋的关门声刚响,玲珑就听到门帘被轻轻撩起,心知是周妮妮过来,头也不回的轻轻啐道:“姐姐愈发没羞了。”


  可说完后过了好一会儿也没听到动静,心疑之下,悄悄转头看去,却唬的花容失色惊叫一声:“哎呀!”


  原来某人正站在堂正中,双臂环抱笑「se」眯眯的看着他……


  林宁干咳了声,好笑道:“你可别叫,万一让人听了去,只当我将你如何了。”


  玲珑小道姑闻言,头也不敢抬起,声音微不可闻问道:“小哥哥,你怎么在这?”


  林宁笑道:“是这样,昨儿夜里得了一部金刚寺的镇寺神功,想起你爹出身金刚寺,就想着给他。不过我担心你爹心中怀念旧主恩师,得了这部功法后,会不会跑回金刚寺献给他们,然后重回师门?到那时我可就鸡飞蛋打了……”


  “不会的!”


  玲珑小道姑闻言都顾不得害羞了,忙抬起头,露出一张又羞又怯曲眉微蹙的脸来,看着林宁细细的声音认真道:“小哥哥,不会的。当初爹爹是被金刚寺逐出山门,本来连武功也要一道废了,是爹爹的师父施了手段,假装废了……”


  林宁闻言吃惊道:“若如此,你爹岂不是更要回山,以报师恩?”


  玲珑小道姑急道:“不会的,若是师公还在,或许爹爹会回去。可是后来爹爹在江湖上闯出名堂后,金刚寺的和尚们便知道了师公当初故意放走了爹爹,便给他上了大刑,并且派了护法尊者带人前来缉拿爹爹回寺重新受过。结果师公受刑时没有运功抵挡,施刑未完就圆寂了。爹爹知道后,和前来追拿他的金刚寺追兵大打出手,好像还出了人命。后来因为他们见爹爹和娘亲的武功越来越高,寺内宗师又不得出寺,只好作罢。所以爹爹绝不会这样做的!”


  林宁闻言,放松了口气,点头道:“若是如此,那我就放心了。大师忠肝义胆,遇到危险时从不避难,每每如黄牛铁皮大盾冲上前以身挡刀,吾心甚慰,但也担忧大师英年早逝。而这金刚不坏神功,正适合大师这种猛打猛攻路数的。练成了这种神功,到高深处,刀斧加身也不能伤打他分毫。”


  玲珑小道姑闻言心头大喜,还有一些甜蜜,正要代父相谢,可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小宁,至正堂来。”


  玲珑小道姑心里一虚,再不敢多说话,忙起身跑去。


  林宁微微皱眉,不知发生了何事,想来五娘不会因为玲珑这丫头生气,转身去了正堂。


  ……


  “我的信?”


  东厢小正堂上,田五娘让同仇敌忾的皇鸿儿将一封信笺交给林宁,林宁犹自纳罕,不知道谁会给他写信。


  待接过一看,他就知道为何田五娘心情不大好了……


  只见信封上写着“林郎君谨启”五个清秀字体,打开信封,先看署名,不是吴媛又是何人?


  这个时候若是细细观之那是作死,林宁一目十行看了个大概,若无其事的呵呵笑道:“我当是什么,原来是替她爹出头转述警告之言的,呐,你们自己看看。”


  皇鸿儿闻言就要去接,田五娘却皱眉制止道:“不像话,岂有查夫君信笺的道理?”


  皇鸿儿闻言瞠目结舌,对于自己这位顶头大姐大有了新的认知。


  再看看林宁,莫非这就是近墨者黑?


  林宁这个时候自然有最佳选择,将信举到田五娘,这个昨夜在最危难之时,用自己身子将他护在身后的女人面前,笑道:“瞧瞧,瞧瞧,我的娘子大人!你瞧瞧,可有什么暗通曲款之处?”


  田五娘凤眸微眯,状若不经意的扫了眼后,嘴角浮现起一抹冷笑,不过也没说什么。


  毕竟“青云一别,念君之才,敬君之仁”等等话语,还算不得什么把柄。


  她摇头道:“我不看。”


  林宁差点笑破肚皮,面上却感激道:“娘子果然宽宏大量,这般信任我,我绝不会辜负你的信任。”


  田五娘闻言,嘴角微微弯了弯……


  说到底,她今年也才不过十岁。


  放在林宁前世,只是高三毕业生,刚刚要上大一……


  见她展了颜,林宁才松了口气,一边将信收起,一边呵呵笑道:“娘子,今天我得些闲,你想吃什么,给我说!”


  田五娘还未开口,皇鸿儿就激动上了:“吃烤鹿肉!”


  林宁前世去岛国旅游,和一烤肉屋的老板娘有过一场美丽的邂逅,在七天七夜的贤者时间里,学过一些日式烤肉的法子。


  再加上一些烧烤专用的调配秘料,烤出来的味道自然远比当下粗糙的烤肉好吃。


  每一个美女,其实都是吃货……


  听皇鸿儿这样一说,田五娘眼睛也微微一亮。


  却不想林宁竟摇了摇头,故作神秘道:“老吃一样难道不腻?你们放心,今天这一场,保证让你们满意!”


  听他这般吊胃口,且自信满满,田五娘和皇鸿儿对视一眼后,都有些心动……


  林宁见之,哈哈大笑就要出门去,却忽听田五娘淡淡问道:“小宁,你准备如何与那五经博士回信?”


  得!又回来了!


  林宁好笑道:“我从来都没写过信,该怎么回信呢?要不,就算了吧?”


  田五娘竟也学会了轻轻撇嘴,道:“鸿儿说,若是不回,人家反而更惦记,得不到的才是最难忘的……”


  一旁皇鸿儿差点一口老血呕出,圣母明王在上,她什么时候说过这句话?


  都说她这个魔教妖女诡计多端,心狠腹黑,今日她才算见识到了,什么才是不讲理的山大王!


  田五娘凤眸看来,皇鸿儿居然不由自主的赔了个大大的笑脸,心里愈发吐血。


  田五娘满意的点点头,继续道:“你回信时,可由鸿儿润笔,她懂得这些。”


  林宁满脸灿烂笑容,深情无比的看了眼脸色僵硬的皇鸿儿,点点头咬牙道:“好!就依娘子之意!”


  说罢,转身离去。


  ……


  第二百七十四章 故人来


  青云寨,聚义堂。


  看着进进出出的十二清倌人,大清早一个个忙碌而又充实的模样,林宁很欣慰。


  忙碌好理解,为什么充实呢?


  因为她们的气色比刚来的时候,好看且自信了许多。


  刚刚来时,这十二位被毛家花了高价请来致仕翰林教出来的清倌人,个个忧国忧民,心怀激愤。


  这样的人有点像清流,她们比清流好在,至少不只是嘴炮,腹中还是有些韬略才能。


  但因为是女儿身,那股注定怀才不遇但又有报国之心的郁郁清高之情,可想而知。


  而眼下,虽“沉落”于山寨,成了山大王的小秘,但她们不是庸人,亲眼目睹了经过她们之手的策令传达下去后,流民营成千上万人的命运因此发生了改变,数不清的成果在她们眼皮底下诞生,这份成就感,让她们发自体内的感到充实……


  看到林宁时,也不似先前初时上山那般,既惊讶于其“十年生死两茫茫”之绝世才华,又怜悯他身为山贼的卑贱地位,可惜可怜的目光让人并不受用。


  现在……


  她们看林宁的眼神,已经隐隐有看待潜龙的敬畏感了。


  见他到来,苏佛忙上前禀道:“公子,草原上传信儿来,说已经在一线天左近牧场上聚集了两千头公牛,问公子你可有什么安排?公牛群在一起久了不安稳,总是打架,很麻烦。”


  林宁闻言,点点头道:“不用回信了,一会儿我就过去。”


  苏佛应了声,顿了顿又道:“公子是去将草原牛变成耕牛吗?我能否跟着去看看?”


  一旁经过的涂宝宝和楚君婉两人笑道:“我们也想瞧瞧,若是果真能将草原牛变成耕牛,那可真是了不得的本事呢。”


  林宁好笑道:“我要是能让公牛变成奶牛,是不是更了不得?”


  涂宝宝和楚君婉二人如今在林宁面前就听不得一个奶字,两人红着俏脸,两双美眸一起白了林宁一眼后,摇曳着曼妙的身姿离去。


  林宁无语,对妙目探究的看着他的苏佛道:“我对她俩什么都没做过,你信不信?”


  苏佛素手掩口轻笑,点点头道:“我信。”


  林宁精神一震,道:“果真?”


  苏佛咯咯笑道:“我信个棒槌!”


  说罢,不等林宁暴怒,就笑着离开。


  林宁看着她背后翘圆的软臀,“啧”了声,犹豫着是不是拍一记上去,不过看到齐燕从内屋出来,脸色隐隐苍白,不由皱眉道:“又一宿没睡?”


  齐燕笑道:“不碍事,也就忙这几天了。兄长,比起流民,榆林城的情况要复杂的多。录入户籍,甄别内中眼线,已经筛查过三遍,查出近二百身份可疑之人,但我以为,仍没查尽。”


  林宁摆手道:“人心隔肚皮,谁又能真的查干净?有几个漏网之鱼不要紧,开诉苦大会,早晚把他们开出来。行了,你别说那么多了,快回去歇息吧,晚上我再去给你施一回针。开的药记得按时吃,我说派两个照顾你生活的,你偏不要。”


  齐燕哈哈笑道:“小弟身子单薄,不如兄长龙精虎猛,还想多活两年,实不敢近女色。”


  林宁哼哼笑道:“等着吧,最多二年,我将你那点宿疾调理大好,再将养上二年,到时候你不娶上十七八房,那才是怪事!”


  齐燕闻言不羞反喜,笑道:“若果真有那一日,才是小弟之幸事。”


  他自幼身子孱弱,从未想过能活过二十,甚至没想过能活到十八岁。


  再加上不能沾染污秽,否则必然生病,让他形成了有些洁癖的毛病。


  对于女人,他自然不反感。


  但他喜欢干净如清水的女子,不带一丝瑕疵。


  那十二清倌人美则美矣,但清倌人的身份,让齐燕敬而远之。


  他不鄙视,只是不敢亲近。


  当然,他也知道,在那十二个心高气傲的清倌人眼里,他这样病弱的连女人都不如的男人,也吸引不了谁。


  若果真有一日,他能如正常人那般强壮,他也愿意娶妻生子,多纳些清白姑娘为妾,也不是不行……


  “行了,别尽想美事了,那一天很快就会到来,你先回去睡觉去。”


  林宁看了眼他的黑眼圈,轰赶道。


  齐燕呵呵一笑,不再啰嗦,拱手告辞。


  对于这个聪明绝顶的小弟,林宁心里着实看重也喜欢,有他在,减轻了他不知多少辛劳。


  要知道,陡然多了榆林城的数万百姓,多了近二十万亩的田地要安置,多了从蒯家手里得到的几个城池的门面铺面,这些都要青云寨的当家人亲自过目安置。


  若非有天资奇佳的齐燕分担了大半去,林宁晚上哪有功夫去双……修……


  送别齐燕回去休息后,林宁在聚义堂内堂内转了转,翻了翻齐燕批注的厚厚一摞信笺,就准备出发前往草原。


  然而就在这时,有人通报,姜太虚求见,林宁呵呵一笑……


  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


  “见过林郎君。”


  “姜兄,新年吉祥。”


  让人引姜太虚来至聚义堂后,二人见面简单聊了两句。


  只是看得出来,姜太虚其实还是有那么一丝丝的不自然。


  毕竟,当初割袍断义,是姜太虚先提出的。


  然而人家林宁不仅不见怪,还在他最苦闷甚至是无助之时,再度以警世之言相赠,助他一举突破至宗师巅峰,对圣道之路的开拓,受益无穷。


  哪怕姜太虚心里也明白,林宁这种做法,是将他送上和世家对立的凶险道路,但他原本选择的就是这条路,只是没有林宁那么偏激酷虐罢了……


  所以,姜太虚依旧承林宁的情。


  故而落座后,他先道谢:“林郎君以铿锵之言,助我安下求取圣道之心,吾特意前来拜谢。”


  说罢,果真起身,再度以半师礼相拜。


  林宁微笑着虚扶了把,道:“距离上一回,其实也没有太久时间,姜兄不必如此客气。只有一事不解,还望姜兄解疑。”


  姜太虚起身问道:“何事?”


  林宁看着这个大帅逼,呵呵笑道:“当初姜兄含怒而去,便是因为青云寨杀了广阳郡毛家那些败类。我以为姜兄大爱无边,连坏人都一并爱着。谁料姜兄回临淄后转眼就一剑杀了苟存孝等十二大家族的族长,哪一个都比广阳毛家强大无数倍。怎么姜兄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么?”


  ……


  第二百七十五章 结盟

  虽然不知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典故出自哪里,但姜太虚还是听懂了林宁之言。


  他此次前来,本不愿说此事,可又注定绕不开,因此直言道:“若林郎君只是单纯的杀几个为祸甚重的世家子,我又岂会迂腐至此?只是,林郎君你要做的,不只是杀几人,而是将他们诛绝夷族。”


  林宁轻声笑道:“我不敢保证所杀之人一定都是罪恶滔天十恶不赦之辈,但我可以保证,一定没有无辜之人。”


  姜太虚摇头道:“林郎君,你并非朝廷正统,由不得你来审定谁有罪,谁无辜。你非糊涂之人,应当明白,若天下人人皆如郎君这般,社稷必乱!侠以武犯禁,到头来苦的一定是黎庶百姓……”顿了顿,他自知无法说服林宁,便道:“此事且到日后再提吧,我听说林郎君曾与夫子相约,轻易不再对世家下手,可是当真?”


  林宁呵呵笑道:“不是轻易不对世家下手,是轻易不再如诛杀毛家那样杀绝满门,轻易不见血罢。”


  姜太虚闻言,面色明显舒缓下来,点头道:“若如此,郎君之道,与吾所求大道,则相类几无差别矣。”


  林宁闻言,哑然失笑。


  读书人果然不愧是读书人……


  姜太虚见他如此,难得有些难为情,却也敢勇于承认:“吾之大道,借鉴于郎君之法,当日我以半师礼拜林郎君,其实并不曾想会有如此这般事发生。”


  林宁摆手道:“大道便摆在那,非我一人独有。姜兄学去了,并学以致用,若能多造福些百姓,我只有高兴的份儿。”


  姜太虚闻言,感慨道:“郎君之胸襟,一如既往的博大宽宏。林郎君,实不相瞒,此次前来,吾是相求与郎君结盟的。”


  “结盟?”


  林宁笑道:“姜兄欲与我一介山贼结盟?”


  姜太虚摇头道:“林郎君有所不知,虽然齐国已经退出了中原大战,但对秦、楚二国却割地甚广,再加上赔款、赔粮……齐国元气大伤。西边和南边各丢二十五城,齐国半壁江山不复所有。蒯氏所起的世家之乱仍未平息,朝堂上也是暗流涌动。此时我强推新法,必须要强有力的助力。若是其他人,自不会如此异想天开。但林郎君不同,林郎君同样心怀苍生黎庶,是腹有乾坤浩然气的君子,所以吾愿与郎君结盟,互为援助。”


  林宁心中对姜太虚的打算心知肚明,其实他应该也知道这一点。


  夫子西游,与侯万千有过会面,许多事虽还无法精确,但大抵上也都可以确认了。


  念及此,林宁也不准备装腔作势拿捏一番。


  结盟本就是对双方都有利益之大好事,他点头道:“先前便与夫子说过此事,姜兄既然又亲自走一遭,那么此事便如此罢。但愿你我二人联手,能让天下苍生少受些磨难,早日平息三国之乱。”


  到了他们这个位置,再立什么字据就是玩笑话了……


  对某些人来说,国事,本就是言出法随,一言决之的事。


  故而才有一人兴邦,一言兴邦的说法……


  至于具体的事,就不需要再定下条条框框了。


  二人皆可在结盟的旗帜下,发挥最大的能动性。


  譬如林宁可以以盟友之名,为齐国收复失地。


  姜太虚同样可以以盟友之名,借助老天剑侯万千的剑圣之名行事。


  甚至,付出足够的代价,说不得真能请得剑圣出山……


  至于能走到哪一步,就靠二人各自的造化了。


  姜太虚闻言,心里却是轻轻一叹。


  他并不怀疑林宁此言是否出自真心,但越是如此,他越是感慨。


  他如此身份地位,距离圣道也只有一步之遥,然而所念者,唯有齐国。


  林宁不过一介山贼,论身份地位简直是世间最卑微下贱的,可他很自然的开口,就是天下苍生,中原天下的百姓……


  难道果真是境界上有大差距吗?

  林宁没有理会姜太虚会怎样想,而是邀请道:“姜兄来的正巧,今日吾欲以新法,变草原野牛为中原耕牛,姜兄若不嫌弃,可愿随之一观?”


  姜太虚闻言登时震惊了,几乎不敢相信,当下追问了遍:“林郎君,你……你是说将草原上的牛,变成中原耕牛,可犁地做农事的那种耕牛?!”


  在没有大机械的时代,耕牛就是一国之战略性国力的象征。


  一家农户,若是有一头耕牛相助,那生活将会是天壤之别。


  谁家若是敢私自宰杀耕牛,那绝对是大罪!

  耕牛如此珍贵,自然也稀缺,但谁也没想过,去牵一头草原牛来耕田。


  因为公牛性子原本就暴躁,草原牛就更不用提了。


  真牵到地里,怕糟蹋的庄稼也比耕的田多。


  但若果真能将草原牛转化为耕牛,那……


  这就是中原百姓的福音了!

  ……


  “哞!”


  “哞哞!!”


  一线天外,山之阴,好大一片牧场,因为高高的沧澜山遮挡住了草原的白毛雪,使得这一片牧场上只积累了薄薄一层冬雪。


  牛蹄一拨拉,就能踩出一片墨绿色的绿草来。


  两千头一岁多的公牛,或在埋头吃草,或在相互追逐,也有头顶头拼命打架的……


  林宁、田五娘、皇鸿儿、姜太虚并强烈要求同行的徐佛、苏青、涂宝宝等六名清倌人一并骑马到来时,远远的,就能嗅到冲天的臭味……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只是一种美好的愿景。


  实际上不管在哪,两千头牛聚集在一起,那气味都不会好闻……


  田五娘还好,甚至自幼闯荡江湖的皇鸿儿也还罢,可徐佛、苏青等人真真是花容失色,什么时候受过这等醉?


  她们出恭时,木虎子也就是马桶里,都要洒上熏香。


  比她们反应更让人侧目的,却是姜太虚。


  这位天下数得着的尊贵人,打出生至今,贵足都没踩过如此腌臜之地。


  看他如临大敌的气势,着实让林宁等人好笑。


  林宁没有等他们,见李轩带着几个胡族人骑马迎了过来,便问道:“让你准备的人和东西都准备好了?”


  李轩先与田五娘见了礼,然后笑道:“你都发话了,谁还敢不遵令不成?”


  林宁瞥了他一眼,哼哼了声,道:“开始都不愿来,现在才几天,就又吃胖了。我警告你,武功别落下,暖帐丫头少祸祸几个。就算你做不到我这样自律,总也该做到一半水准。”


  李轩闻言,闹了个大红脸,心里大骂:你可做个人吧!

  墨竹院东厢都已经分出三房了,听说又快不够了。


  胡小山中意的那个美貌乖巧小道姑,也被这个禽兽给祸祸了。


  这厮居然还有脸自夸……


  李轩恨的咬牙,想在大当家的面前解释两句,可他也的确受了俩胡族暖帐丫头。


  只是他也没想到,这才没几天功夫,怎就传到林宁耳中去了?


  念及此,他忽地心头一紧,不敢再仗着人面熟去说些顽闹之言,匆忙追了上去。


  ……


  第二百七十六章 对策

  一头一岁左右的公牛被牵来,林宁对皇鸿儿道:“你来扶住牛头。”


  皇鸿儿:“……”


  李轩、曾牛等人闻言,几张脸都臊红了。


  曾牛喘的比牛还狠,瓮声道:“小宁忒瞧不起人了。”


  林宁提醒道:“那你可扶住了,牛的力气可不小。”


  说罢,不再理他,回头对小九娘笑道:“一会儿可别害怕。”


  小九娘嘻嘻笑道:“我才不怕,姐夫,你要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么?”


  姜太虚:“……”


  宁南南在一旁得意的哈哈笑道:“我和小九儿早去山里打过野猪和黑熊了,还怕杀牛?”


  林宁没好气的看了俩孩子一眼,尤其是宁南南,却也没多说什么。


  这个扎着两个冲天髻的丫头,如今的力气不比熊瞎子小,爆发力更是恐怖。


  再加上练的是传自萨满殿的绝品望月刀法和霸王拳,天生神力的她,单挑黑熊不算难事。


  林宁从随身带的布褡裢里取出一根铁钳子,又取了一个铜环。


  众人不解其意,然后就见他将一个尺许长的葫芦打开,让人拿了只银碗来,倒了半碗酒出来,酒气浓郁。


  林宁将模样古怪的铁钳子在银碗里洗了洗,而后又将圆环泡进去……


  “将牛头固定妥了。”


  说完这句,林宁捏起牛鼻子,探准位置后,用力一钳!

  “哞!”


  公牛受痛之下,猛然挣扎,曾牛冷不丁的,险些被牛挣脱。


  其他人也纷纷被这一幕唬了一跳,呼吸猛地一屏。


  然后就见林宁从银碗中取出圆环,竟然将圆环穿过牛的鼻子!


  事毕,林宁用帕子净了净手,对目瞪口呆的众人道:“如此,便是五岁孩童,也能轻易驱使一牛耕地了。”


  李轩闻言,立刻就要让人去拿绳子试试,林宁摆手道:“要调养上十天再牵绳,牵绳之后,练上几天就可以了。记住,牛鼻子中间有一最薄处,不要往后,往后穿在软骨上太痛,牛太受罪。也不要太前,容易豁破牛鼻。”


  牛鼻中隔上布满神经,稍一牵动还好,若是用力牵拉,牛则会感到疼痛,便不会挣扎。


  看明白这一点,姜太虚轻声一叹:“此虽为良法,只是……未免有些残忍,有失仁道。”


  皇鸿儿不愿意了,嗤声冷笑道:“不让牛受罪,就让百姓受罪。心疼牛疼,百姓被世家祸祸的还不如牛时,也不见谁可怜一声。”


  姜太虚无言,当一个魔教妖女口口声声为百姓着想时,他还能说什么?

  顿了顿,姜太虚问林宁道:“林郎君,朝廷能否与林郎君进行互市?”


  林宁笑道:“姜兄想要买牛?”


  姜太虚点头道:“正是如此。”


  皇鸿儿张口就想讽刺,不过被田五娘看了眼后,还是闭上了嘴,只嘀嘀咕咕道了句:“厚脸皮。”


  却听林宁笑道:“若是我们自己的需求满足了,有富余的,当然可以进行互市。只是眼下山寨买了不少田地,需求量太大,暂时恐怕没有机会。”


  姜太虚并未不满,反而相告了一个重要消息:“西疆榆林城、平山城等诸城,将在下月初移交给秦人。你买的那些地,齐国认,秦国未必认。”


  林宁闻言呵呵一笑,道:“不管齐国还是秦国,总要讲道理才行。他们讲道理,我也讲道理。他们若是不讲道理,我自然也有不讲道理的做法。”


  姜太虚默然,才不过半年的时间,面前这位少年,却已经有足够的胆魄和底气,和当世三大皇朝讲道理……


  只是……


  “林郎君,若是讲道理……秦国多半会科以重税,而且还有很重的徭役,到那时你……”


  李轩、曾牛等人闻言纷纷色变,曾牛这夯货甚至怒视姜太虚,似乎这是姜太虚的主意。


  却不想林宁呵呵笑道:“据我所知,秦国的徭役和粮税可以以银代缴,对不对?”


  姜太虚点点头,林宁笑道:“那就好办,他们要多少,我给多少。银子嘛,我有的是……”


  姜太虚闻言却皱起眉头来,似乎在怪林宁回答不真诚。


  林宁正经道:“我说的是真的,该多少,就多少。既然愿意遵守规则,人家按他们的规矩行事,我没有不遵守的道理。不过嘛……”


  “不过什么?”


  皇鸿儿就知道有转折,忙问道。


  林宁呵呵笑道:“在他们的地盘,我按他们的规矩行事。但他们到了我的地盘,就得按我的规矩行事。”


  “你的地盘?”


  林宁笑道:“当然,云秦古道经过沧澜山的地段,都是我的地盘。哪个不服,只管让他们来找我们。既然是我们的地盘,就不得不收些过路银子了。具体收多少,那就不好说了。”


  “哈哈哈!!”


  这话连李轩、曾牛等都听明白了,一个个得意的大笑起来。


  曾牛也不怒视姜太虚了,吼吼笑道:“对,咱们是山贼!想过咱的地盘,留财不留命,留命不留财!敢黑咱的银子,捶不死个狗日的!”


  看着一群嗷嗷叫的山贼们,姜太虚有些失神。


  这样也可以吗?


  听起来简直匪夷所思,可细细思之,好像也有道理。


  林宁看着姜太虚,呵呵笑道:“姜兄,不必担心小弟,小弟虽无金銮殿上斩奸臣的气魄,可在这千里沧澜山间,谁敢使坏,我杀谁。还是那句话,你讲道理,我讲道理。你不讲道理,我比你更不讲道理。”


  说罢,转过身去,负手而立,看着白雪覆盖的草原,大声道:“姜兄,且看这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田五娘、皇鸿儿、徐佛、苏青、涂宝宝等女儿家,此刻看着林宁的身影,只觉得光芒万丈!

  姜太虚亦以为此子绝非池中之物。


  倒是李轩、曾牛等自幼和林宁一起长大,深知其“根底”的山寨二代们,此刻仍旧觉得,丫这孙子太能装了。


  可就算是装,居然也装的这么能,实在让人心累……


  “对了……”


  林宁忽然回过身来,看着曾牛道:“我让你准备的东西准备好了没有?”


  曾牛闻言,脸色登时苦恼起来。


  见他不言语,林宁脸色不好看了,眼神也渐渐变得不善……


  田五娘看着心累,担心这个夫君拿老实的曾牛“开刀”,便问道:“小宁让你准备什么?”


  曾牛简直一肚子苦水,诉苦道:“大当家的,小宁他,小宁他……嗨!他让我给他搜罗一些东西,说有大用。”


  “什么东西?”


  曾牛大手抓着脑袋,无奈道:“小宁说他要牛的胃,还必须是第三个胃,叫啥百叶……就为了这个,他专门画了一幅画,让我别找茬了。要是只这个还好,他还要一种叫黄喉的东西。不过这东西和喉咙没啥关系,而是牛心口处的大血经脉,切下来后,要一点一点的处理,麻烦之极。他又不让我寻人搞,只能我自己亲自捣鼓,太麻烦了。弄了两三晚上,才弄了不到十斤……”


  “行了,十斤就十斤吧,指望你们什么都是白指望,快拿来,拿来我带着就走!”


  林宁说完,曾牛等人都有些奇怪,为何林宁说这句话的时候,明显吞咽了两口口水,到底是怎么回事?


  ……


  ps:被老婆开车拉着出去吃饭,非让我去,一点办法没有。下次再这样耽误我码字,我肯定要动手了!

  第二百七十七章 火锅

  “小宁,你让阿牛忙了俩夜,就是为了这个?”


  膳堂内,看着一个煮沸了的热气腾腾的“大铜火炉”锅,林宁舔着嘴唇,将一盘盘花纹如雪花般的牛肉卷下锅,又神情简直神圣的将一盘牛百叶庄严放下后,连小九娘都用小手掩住门牙漏风的小嘴乐了起来,五娘面色无奈的问道。


  林宁“嘶”了声,落座后道:“就为了这个?开玩笑!我当然不只为了这个,大筋我也带回来了,等着,明晚我给你们做牛板筋!”


  见田五娘凤眸盯着自己看,林宁又嘿嘿一乐,道:“另外,也是防止阿牛跟着李轩他们学坏了。五娘你不知道,那个蔑儿乞老可敦人老成精那她,去草原上驻扎的那十几个,这才多久,哪一个帐内没三五个暖床的胡族丫头?”


  正在上头坐着研究林宁发明出这锅的春姨闻言,“哎哟”了声,不高兴道:“我们好好的小子,别让她给教唆坏了。”


  林宁摆手笑道:“这倒不至于,这倒不至于……这个,春姨,如果我们想真正的将草原变成咱家的后花园,和胡族融合,就必不可说……”见春姨不解,他干咳了声,说明白了些:“就是让咱们的百姓,和胡族通婚。山寨光棍儿好几千,一人多收几房草原女人,多生几个混血娃,以后就由这些混血娃,来占住草原。”


  周妮妮笑道:“那万一娃娃被教成鞑子了怎么办?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林宁没好气道:“自然要给那些娃娃从小教中原文化,怎么能让人拐走?”


  春姨纳闷道:“怎别人都成,就阿牛不成?”


  林宁笑道:“阿牛和李轩他们不同,李轩那十几个,一个个都是黑了心的,贼精贼精,收暖帐丫头是收暖帐丫头,不会动真感情。回过头来,照样娶妻生子。阿牛要是让人钻了被窝,糊里糊涂的他真能应下来娶个胡族当老婆,一辈子被人吃的死死的。哎呀,你们老说我不关心一起长大的兄弟,春姨你瞧瞧,为了那些王八蛋,我连这份心都得操,还让我怎么关心?”


  春姨明白过来后,对林宁果真大为满意,赞道:“我可从没那样说过,我早同他们说起,宁儿你有情有义,不用他们白担心!”


  林宁哈哈一笑,道:“就是!”


  说给春姨听,本来就是想通过她的嘴传给山寨其他人。


  没办法,新收了几万人,作为培训大本营的山寨,每个人都快忙疯了。


  虽然有流民前例在,并不慌乱,可因为人数翻倍,所以任务量也就跟着翻倍。


  若非留有流民营提拔的官员在,整体框架已经起来,这些榆林百姓非得把青云寨挤破了不可。


  便是如此,只那些琐碎杂务,也将老寨的人从上到下忙个半死。


  若不给些甜头,林宁怕后继无力。


  “好了,哎哟,麻酱都拌好了?快吃快吃……小南,你慢点,这个要品味吃。小九儿,看我,这样吃!”


  见林宁将一块煮熟的牛肉夹起,蘸了蘸碗碟里调配好的麻酱,然后一下放在嘴里,随即脸上那股满足的劲头,要多浪就有多浪,满桌人都忍不住喷笑起来。


  “哎哟我滴妈呀,可真是太好吃了!大家快吃!!”


  林宁咽下后招呼众人下筷子,见他吃成这样,众人早就暗自生津了,一个个不客气的吃了起来。


  一时间,“哎哟好吃”,“唔唔唔,真好吃”,“好香”,“好辣,爽快”的感叹此起彼伏,吃的是热火朝天!


  连田五娘虽然没有开口,但凤眸却明亮可爱,下筷子的速度,冠绝膳堂。


  林宁见大家吃的高兴,反而吃的不快了,不停的将一盘盘切好的雪花牛肉下锅,百叶、黄喉、黄鱼、羊脑、青虾、牛髓、鸟蛋、鱼片等更是络绎不绝。


  有时候还要帮哪个吃完碗碟里麻酱的加麻酱,谁要果酒添果酒,还要给小九儿剥虾,夹羊脑……


  一餐吃下来,已经是一个时辰过去了。


  吃时大伙儿一个个吃的香甜,吃完却连形象都顾不得,一个个轻抚小腹,吃撑了!


  林宁呵呵笑着问道:“都说说看,味道怎么样?”


  脸蛋红扑扑的小九娘娇憨道:“姐夫,好好吃哟!”


  春姨看着妙秋师太,道:“还不赖,啊?这锅入味儿足!”


  妙秋师太其实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身为一个出家女尼,刚才吃了好几盘肉,破了戒了……


  不过虱子多了不咬人,也无所谓了,二胎都快生了,吃点肉不算什么。


  她点头道:“是好吃。”


  皇鸿儿看的有趣,问林宁道:“从哪儿弄的方儿?我瞧你这些日子忙的紧,还有工夫捣鼓这个?”


  林宁笑道:“努力做事,终究是为了美好的生活。从前大家都说我魔怔了,好好的山贼不当,竟然去做善事。现在看山贼红火了,笑我做善事的人没了,以为我想当皇帝称王称霸的人却多了。他们哪里懂我?辛辛苦苦做那些,不过是为了有一天能好好过日子罢。只是我心思稍微大了点,想让大家都能好好过日子,仅此而已。但不管怎么说,我都不会辜负了自己的亲人,你们永远第一位。”


  众人听着高兴,春姨嗔了句:“少哄人!你三叔前儿累的腰都直不起来,还说呢,这辈子唯一看走了眼的就是你。如今让你逮着当牛做马,还常常挨你一顿,真真气死个人。”


  林宁“啧”了声,道:“三叔就会说胡话,不识好歹啊!我这是给他机会,让他多赚点工分。小智成亲山寨里出了多少东西,当这些不要钱?就算咱们赞助一半,剩下的一半也得用工分来兑。再说了,小智完了他还得和桂花婶子成亲,还不得花更多?既然人老心不老,那就好好努力吧。”


  这话引得一众人好笑,春姨笑骂了两句也不再多言。


  实际上那些老一辈管的人越多,权力越大,精神反而越好。


  所谓的牢骚,也不过是摆功劳罢了。


  田五娘忽的问林宁道:“小宁,你这火锅……只是给家人做着吃吗?”


  林宁闻言,嘿嘿笑道:“到底还是娘子知我!我寻思着,只一味的苦干不得行,百姓愿意跟着咱们,是要有不断变好的好日子。另外,大家都知道,山寨虽然是集体劳作,集体生活。但是,集体中也不会掩盖个人的努力。干完基础的任务量,还可以选择多劳多得。基础的劳作,可以保证饿不死,冻不着,却未必能吃得好穿的好。干的多的人,努力的人,出成绩的人,可以得到工分,这工分可以买东西。我决定在山寨里开几家火锅店,榆林城也开,只收记工分的工票,这样一来,努力做事的人,可以像我一样,请一家人高高兴兴的吃一个痛快,家人高兴,他们就会发现自己的努力是有成效的。也可以给旁人做个榜样,促进大家撸起袖子加油干!不然只开诉苦大会,一年两年的行,长久了肯定不行。”


  妙秋师太看着林宁感慨万分道:“林神医当真是用心良苦啊,百姓向往好日子,哪有不拼命干的道理?”


  春姨好笑道:“他这是用心良苦的让百姓们拼命干活儿!不过,果真能如此,也是百姓们的幸事。”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笑个不行,道:“哎哟哟,你们瞧瞧,咱们现在哪里还像是山寨?连我这样的妇人,都开始关心百姓了。传出去,非让人笑话不可。”


  一直坐在末位陪着的苏青这会儿也敢插话了,道:“春姨,何止是您,连小九儿有时都想着要把不穿的衣裳送给其他寨子里的小姑娘呢。”


  宁南南不满道:“我也杀了大鱼请她们喝汤了!”


  徐佛咯咯笑道:“你是把鱼肉都吃完了,请他们喝鱼骨头汤。”


  宁南南扎着冲天鬏的脑瓜一偏,威胁道:“再说我,下回不帮你捉鳖了啊!”


  老鳖汤有滋阴补虚之功,还能助女人净血。


  徐佛体虚,喝鳖汤还是林宁诊脉后开出的药方儿。


  原本徐佛不爱喝,可后来发现喝了老鳖汤后,竟有养颜护肤的效果,皮肤比以前更好了,遂大爱鳖汤。


  只是这熬老鳖汤的鳖需要新鲜的才好,她便嘱托纵是冬日里也在沧澜江里扑腾的宁南南帮助,宁南南热情仗义,只要徐佛熬了后把鳖给她吃就行。


  二人合作的顺风顺水,只是没想到这会儿当着众人给暴露了,徐佛一张俏脸红透了,赶紧低头止战。


  宁南南正得意,却被春姨抓住教训了通,没个女孩子样儿……


  看着这一幕幕热闹嘈杂的画面,林宁和田五娘相视一笑,心中暖煦。


  比起先前,如今家里热闹的太多……


  ……


  相比于墨竹院膳堂的热闹喜庆,龙门客栈内就显得十分冷清了。


  时值年节,再加上天下混乱,除却一些想要投奔青云寨的人被安置在这,等侯玉春回来外,只有东方伊人和莫菲二人。


  不是山寨忘了她们,只是几番打发人来请,都没有请动,索性也就不勉强了。


  眼见就要正月十五了,身世悲凉的二人一起坐在窗边,看着天上的月亮,一日比一日圆……


  “小菲,咱们不能再这样了,再这样下去,非得成怨妇不可,咱们得寻些正经事做。”


  “可是,我们能做什么呢?”


  “做什么?能做的多了,青云寨里那些粗蠢婆子一个个都忙的不得了,我们还不如她们?”


  “……我们,有些地方可能真不如她们。”


  “你气我是吧?不管了,明儿个去找林宁,看看该做点什么。我算瞧出来了,这青云寨再这样下去,三大皇朝,都要险了!值当咱们帮忙!再说,小猴子和他爹老猴子都在帮那小子,咱们出把力,不算丢人。你没瞧见?那姜太虚又来了。”


  “那,好吧。”


  ……


  第二百七十八章 三策

  “找事做?你们找什么事做?”


  聚义堂上,看着两位有些出人意料的来客,林宁和齐燕都有些纳闷。


  这两人的身份……


  莫菲还好说些,这女孩子其实至今还未缓过劲儿来,悲惨的一塌糊涂。


  再者,吃一堑长一智,如今也不敢再掺和什么事了……


  可东方伊人……


  这个心高气傲又聪明绝顶的女孩子,却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在林宁看来,若不是她心中被满满的仇恨充斥,使得性子有些偏激,是个不小的破绽,其实东方伊人未必比侯玉春差哪去。


  当初若不是这个姑娘,侯家父子俩早死成灰灰了。


  也是因为这个缘由,所以她这个姓东方的,才能在龙门客栈过的这么自在。


  且不知她此刻要闹什么幺蛾子……


  听闻林宁之言,东方伊人的眉头都竖了起来,声音也高了不少,道:“怎么,你看不起我们?”


  林宁还真没甚法子,这东方伊人刺手归刺手,傲慢归傲慢,可她还或直接或间接的帮了山寨几次,再加上她和侯玉春两口子的亲近关系,还能翻脸不成?


  他捏了捏眉心,道:“哪里就扯到看得起看不起上了,你东方……穆姑娘的能耐,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只是好奇的问问,怎么想做事了?你也知道,我们这里都是些琐碎事,不起眼的很。”


  东方伊人这下脸色才好看了些,道:“我们只是不爱吃白食,连你们山寨里的泥腿子百姓都知道靠做苦力赚工分吃饭,我们连他们也不如?”


  话至此,林宁也没甚好说的,可是……


  把这俩姑奶奶放哪呢?

  “要不,你们坐镇龙门客栈,护一方太平?”


  东方伊人抽了抽嘴角,看着林宁认真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和那些蠢丫头一样好哄?”


  这话让聚义堂内的徐佛等女孩子不大高兴了,说谁呢?

  东方伊人当然感觉到不善的目光,却不屑的群嘲的看了圈儿。


  只看这几个有意无意的看林宁的眼神,她就看得出,都是一群没男人活不成的蠢丫头!

  齐燕见林宁有些头疼,轻声一笑,对林宁说了句:“榆林城。”


  林宁闻言,眼睛登时一亮,拍手笑道:“还真有一处,正愁没人合适。穆姑娘,想来你也知道,山寨把榆林城周边的地都买了下来,原来的流民营,现在全都在榆林城。大几千人,往后还会更多,几十万亩田地,往里投上几万人都不嫌多。再加上城里的商铺门面,酒楼茶馆儿,粮米衣铺……这么大的摊子,需要一个有足够手腕和头脑智慧的人坐镇。怎么样,穆姑娘,这副重担,你敢去不敢去?”


  东方伊人狐疑的看着林宁,摸不清他心里打的什么算盘,将信将疑道:“果真交给我去管?”


  林宁笑道:“具体的俗务,自然不必劳动穆姑娘去操劳。只是若出现一些紧急危机,就要请穆姑娘出手了。”


  东方伊人闻言,想了想,虽然到底还是给林宁当打手,但也好过只在一个客栈里窝着,应下此事后,就带着莫菲离开。


  等她走后,齐燕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道:“也不知等秦国来人对上这位武圣之女时,会不会跳脚骂娘。”


  林宁摇了摇头,笑道:“不好说,东方青叶那样的人,未必料不到咱们会有这手。”


  齐燕问道:“若是秦国人不买东方青叶姑娘的账,那该怎么办?”


  林宁没好气道:“不买就让人家回来,还真让她去撕破脸?她的性子倒不是不敢,可这样做就有些下作了。再说,咱们又不是没办法对付。行了,不说这个了,咱们去送送姜太虚。”


  ……


  “姜兄,临别之际,我有些话想说。虽然临淄比榆林城富饶的多,姜兄手下能调动的能量,就是十个青云寨都比不上。但是,兄之难处,其实不在这些,而在世家,甚至,在朝廷和学宫。”


  “即便如今夫子尚在,姜兄你的新法一旦突破姜家田庄,涉及到别的世家,立刻会激起轩然大波,阻力百倍于此。”


  “若强行为之,举步维艰不说,还会事倍功半。因为想要做事,终究需要做官的人。下面官员若是阳奉阴违,别说三年五年,就是三十年五十年都未必能有成效。”


  听闻林宁真诚之言,姜太虚面色肃穆,缓缓点头道:“我知道,所以,我会去和陛下谈一谈,再去吏部选人。”


  瞧瞧,这就是家世的不同。


  林宁这边想选官员,只能从流民营和百姓中选,看谁能服众,看谁有能力支撑起一个摊子,谁就能上位。


  但这样选出的官员,在基层可以,再往上,就缺少了眼界和格局。


  可青云寨没有法子,只能如此。


  一边做事,一边历练。


  只能寄托于随着摊子的慢慢铺开,这些新挑选出的官员能在实践中迅速成长起来。


  而姜太虚就不同了,姜家原本就大齐十二上上高门,执掌吏部多年,夹带里有的是人才。


  齐国开科举数百年,在吏部等候选官的精英不知凡几。


  这些郁郁不得志的人若有机会出人头地,他们未必不会给姜太虚卖命!


  念及此,林宁的话都快有些说不下去了。


  只是,越是如此,就越该由姜帅逼来趟开这片浑水啊!

  能者多劳嘛……


  林宁干咳了声,道:“姜兄,你是明白人,当知道,纵然如此,你那边依旧太难太难。若是夫子能坐镇夫子山二十年,可能会成功。但是……”顿了顿,见姜太虚面色凝重,他终于开门见山道:“小弟有三个法子,正合姜兄不愿杀戮之仁道。推广开来,既能减轻阻力,也能助姜兄尽快推广新法。”


  姜太虚沉默了稍许后,轻声问道:“不知林郎君,有何高招?”


  林宁一字一句道:“一为摊丁入亩。二,则是士绅一体当差纳粮。三,便是推恩令!”


  “……”


  姜太虚听的不解其意,看着林宁道:“还请林郎君不吝赐教。”


  林宁呵呵笑道:“谈不上赐教……”闲话并未多谈,便简单明了道:“所谓摊丁入亩,便是将千百年来,三大皇朝征收的丁口人头税,摊入田亩当中。土地兼并至今,已经严重到几乎无缓和之地的境地。不到一成的世家勋贵之族,却掌握着天下八成以上的土地。然而他们交的税,却不足三成。亿万普通百姓,分明没有土地,却要承担沉重的赋税和徭役。这岂有公平可言?将丁口税摊入田亩中,便可极大的减轻百姓负担,此为一。”


  “其二,士绅坐拥田亩无数,可却不用交税纳粮,也不用服徭役。将这些负担,统统转移到百姓身上。又大肆收献土地和丁口为奴,使得国家日益艰难,他们反而吃的肥头大耳,这绝非正道!要让士绅官员一并当差纳粮,如此一来,就能有效的打击土地兼并。”


  “其三,就是推恩令。虽然三大皇朝早就有先法,庶子与嫡子同有继承权。但事实上,这个律法从未得到过真正的实施。百姓家分家时或许用得上,可世家高门何曾拿此法当过事?姜兄,若是能够将此法推广开来,世家高门的每一个子弟,都有权力平等继承家业,那么,天下将再无世家为乱之忧!!苟家、蒯家之流,又岂有机会成事?”


  ……


  姜太虚走了,带着义无反顾的气势离去。


  在听到林宁解释了何为“摊丁入亩”,何为“士绅一体当差一体纳粮”,何又为“推恩令”后,整个人的气势再度大盛!

  在他看来,这三个法子加起来,比林宁在青云寨搞的这套,还要高明不止一筹!!


  和先前那套残酷的造反法门相比,这三策才是真正的政令!

  当然,若是能和先前的法子结合起来,就会更好!

  姜太虚走后,齐燕忍不住笑出声来,看向林宁道:“兄长,姜太虚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你出的这几个法子,可比先前那个法子更难哪。尤其是那推恩令,简直是掘天下所有世家的根!他怎么会答应?”


  林宁呵呵一笑,道:“子长,这就是姜太虚精明之处。现在他做的那套,只能靠他自己搞,别人没人敢帮他。可是搞这三策,他却能笼络到一批人手当助力。你知道他最大的助力是谁吗?”


  “谁?”


  “是齐皇。”


  林宁笑道:“世家之乱,刺痛的绝不止姜太虚一人的心。但凡有远见的,其实都已经看出来问题了。其中,最忧心的当属齐皇。可是他太老了,实际上,也难以再操作什么。排除学宫鼎力支持,皇室的力量,并没那么强大。但若是姜太虚将这三法献上,齐皇必然大力支持。若这三个法子果然能成功,那老皇帝死都能闭上眼了。”


  齐燕笑了笑,问道:“那兄长以为,他们能成功吗?”


  林宁摇了摇头,道:“不能。”


  齐燕点头笑道:“我也以为不能,太难了……那兄长出谋划策,又是为了哪般?”


  林宁轻笑了声,道:“子长,你不觉得,这三法乃是对青云新法,最好的补充吗?让姜子渊先去趟趟路,以后,我们就容易的多。”


  “……”


  ……


  第二百七十九章 所求


  入夜,十一寨,齐家山寨。


  家主齐志雄吃惊的看着齐燕,似乎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问道:“子长,你说什么?”


  一旁齐鹉也震惊的看着齐燕,搞不懂他这个曾经最疼爱,如今最防备,乃至隐隐生厌恶的弟弟是什么意思。


  齐燕轻声道:“今日姜太虚求教于兄长,得三策以为治国圣道。其一为摊丁入亩,其二为士绅一体纳粮,其三,便是推恩令……”


  齐燕将这三策详解之后,齐家父兄无不面色大变,齐鹉大声道:“这岂不是倒行逆施之举吗?”


  齐志雄也沉声道:“这是要断绝世家之根哪!子长,这种做法怕不会得逞!要只是收田产、要粮食,那些世家了不起暂时蛰伏起来,或者和咱们齐家一样,干脆投奔山寨。十年、二十年或者三十年,早早晚晚还能再起来,咱们都等得起。可要是搞这劳什子推恩令,谁家有几个儿子就要将家业分成几份,那如何了得?从前都讲究世家高门子孙多方能家大业大,往后谁还敢多生?再者,这本来各家门儿里儿孙争夺家业就闹的凶,若再给他们这样一个名分,不肖子孙们还不打破狗脑袋?此计忒毒,忒毒!”


  齐燕闻言,轻声细语道:“这种话在家里说说也就罢了,出去却不能说。再说,此法不仅是治国良策,也可使得真正有底蕴家传的世家,能永世传下去。”


  “怎么说?”


  齐志雄知道这个幼子非同小可,所以愿意压下心中的恼意,听他一说。


  齐燕微笑道:“父亲,其实在失去田地后,天下世家又有几家还能传下去?能传一世,传二世,还能穿三代不成?大浪淘沙,唯有真正顺应得了大势,看得清前行方向的家族,才能不败落,传承下去。”


  齐鹉脸色难看道:“真要抄了天下所有世家的家?这样做,能得逞?”


  齐燕看着他这位兄长,淡淡道:“我也没有十成的把握,但是,就目前来看,很有希望。”


  齐鹉头大:“子长!!自古到今,可有这样做法能成事的?”


  齐燕反问道:“古往今来,大哥可曾见过青云寨这样的事?”


  说罢,又对齐志雄道:“爹,世家如皇朝,但又不如皇朝。盖因皇朝有圣地护着,可历千年而不倒。世家却不能,少有能传八百载的世家。能传三五百年者,也是寥寥无几。”


  齐志雄道:“能传三五百年的不多,是因为每二三百年就会有一次中原大战,无数世家因为这个消亡。”


  齐燕轻笑道:“也不尽然,因为家族出现不肖子孙而败家者,才是大头。”


  齐志雄不愿辩驳这个,他道:“子长,齐家愿意举族归附,是为了成为如姜家那样的十二上上高门,可历经千百年而不倒的永世清贵之族,不是为了被拆的七零八落,家不成家,族不成族。”


  一个小小的齐家,就如此艰难,怪道林宁断定,姜太虚难以成事。


  只是有了齐国这一次开拓,日后青云行事就容易许多……


  他摇头道:“父亲,哪有什么永世清贵之族?苟家家主被一剑斩首,姜家也因此备受打压……父亲,短期来看,家族的确会因此而削弱。但我以为,如此一来,也可令家族子孙发愤图强。使有才能的,不至于被出身所桎梏。多少家族子弟,天资卓绝,却因为庶出,或因为不是嫡长,就一生蹉跎。而多少家族,因为嫡长子不贤,或志大才疏,使得家族破灭败落。推恩令,却是能保证真正清贵之族世代永昌。父亲,每个世家的开始,始祖多出身微末,凭借一身本领,才开创了世家基业。既然先祖能,后世子孙为何不能?只想着承蒙祖荫,永远难成大器。”


  自觉被指桑骂槐的齐鹉大怒,道:“连祖宗也不敬了吗?嫡长子承嗣祖业,这是祖法!”


  齐燕摇头道:“大哥,林家兄长派人告诉了姜太虚一言,终让他下定决心,以青云法为师,铸就圣道。此言便是:天命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如今的形势,和千年之前早已大变,若只依照祖宗法来形势……齐国之乱,便是教训。”


  言至此,顿了顿继续道:“大哥,既然我赞成此法,你就不必担忧和我争夺什么。我若果真是个自私之人,你又岂能争得过我?”


  说罢,最后对齐志雄道:“父亲,天下大势至此,已经到了不得不变的时候。蒯氏世家之乱,只是开始,不会是结尾。目前还只是齐国,但蒯明义此人,手段之强,绝不可小觑。其弟蒯明正亲口所言,中原三国皆有蒯家同道之人。从前有三大圣地雄威在,中原世家只能引颈就戮。但现在,真的不同了。”


  齐志雄沉默了稍许,问道:“三大圣地现在也在,怎就不同了?”


  齐燕闻言笑了笑,道:“很简单,因为三大圣地内的人,背后站着的,都是世家。他们也已经无法容忍,看着自己的家族白白去死。”


  “……”


  ……


  墨竹院,东厢耳房。


  林宁有些气喘的躺在床榻上,神情微微恍惚。


  见他如此,满面春情的皇鸿儿忍不住吃吃笑出声来,软腻的身子如蛇一样扭在林宁身上,不过还没等她开口,就听林宁义正言辞道:“女施主请自重,今夜贫僧不再近女色了。”


  “噗!”


  皇鸿儿伏在枕上,笑的花枝乱颤。


  一旁服侍的君儿丫鬟也俏脸通红,不时瞥一眼林宁的某处,抿了抿小嘴……


  见此,林宁冷不丁打了个寒战,赶紧盖好被子。


  果然,男孩子露在外面,真的好危险。


  一阵玩笑后,皇鸿儿枕在林宁肩头,一边画着圈圈,一边好奇问道:“好郎君,你对姜太虚也太好了吧?你就不怕再指点他几句,他就直接成圣了?”


  林宁摇头道:“哪有这么简单?他的进境也就到此为止了。若不能取得新法大行天下,这辈子,他都迈不出最后一步去,因为心结,就是心魔。再者,我几番施恩于他,也不是没有所求。”


  “什么所求?我怎看不出,我们有什么要求助于他的?”


  皇鸿儿总觉得姜太虚这个曾经公认的天下年轻一辈第一人,已经混的不如她了……


  然而林宁说出一句话来,却让她顾不得不着寸缕,一下坐起身来:

  “我希望能去孔庙,借下半部《百草经》一观。不施重恩,焉能得逞?”


  ……


  第二百八十章 干爹

  “好郎君,你是想……你是想……”


  顾不得君儿在一旁给她披上中衣,皇鸿儿幽眸圆睁,看着林宁激动道:“你是想研制龙血米和龙髓米?”


  林宁欣赏了眼皇鸿儿曼妙的身子,反问道:“你们魔教是怎么栽育龙血米和龙髓米的?”


  皇鸿儿闻言,面色变得有些不自然起来,支吾道:“这个,我也不大清楚……”


  林宁“哦”了声,伸了个懒腰道:“咦,我忽然忘了,双(pa)修(pa)该怎么做来着……不行不行,我得好好去想想……”


  皇鸿儿闻言气个半死,狠狠凶了林宁一眼,然后忽然又变得怯怯起来,道:“那我若说了,你可不能生气。”


  林宁撇嘴道:“就算是人血泡出来的,又不是你……”话没说完,林宁就止住了,看着皇鸿儿极不自在的神情,顿了顿,轻声问道:“果真是用,人血泡出来的?”


  皇鸿儿小心看了林宁一眼,点了点头,道:“龙血米,是的。培植龙血米的法子只有三大圣地才有,圣教……”


  “狗屁圣教,就这还是圣教么,嗯?”


  林宁脸上不见一丝表情,看着皇鸿儿问道。


  皇鸿儿见了心里一颤,忙解释道:“小郎君,我……”


  林宁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再问道:“那龙髓米呢?又要用多少人血来泡?”


  皇鸿儿小心翼翼的看着林宁,道:“龙髓米不同,普通人的血浇灌不出来,只有用宗师的血浇灌,不过,也可用宗师巅峰强者的真气浸润……只是这些法子都不成,做出的龙血米和龙髓米远不如三大圣地的好用。我打小就不吃这样的,都是从三大圣地弄来的。小郎君,你不会怪我吧?”


  林宁哼了声,道:“我怎么会怪你?我怪的是魔教,还有你爹!要不是你爹死的早,我非捶死他不可!”


  皇鸿儿气个半死,一赌气扭头坐在旁边。


  林宁将她揽进怀里,笑道:“你还别生气,你爹要是在,估计你也到不了山寨来。那样咱们就不相识了,我锤死他有什么大不了?”


  皇鸿儿气的在他肩头咬了口,问道:“那你是不是连我也一并锤死?”


  林宁连连摇头,没等皇鸿儿转嗔为喜,就哈哈笑道:“你又没滥杀无辜,也没吃那劳什子龙血米,我杀你作甚?顶多抓起来,当个洗脚的丫头!”


  “就洗脚?”


  皇鸿儿咬牙切齿道。


  林宁闻其言知其意,生无可恋的仰头躺倒在床,“悲愤”道了声:“上来吧!”


  “噗嗤!”


  皇鸿儿幽眸妩媚妖娆之极,却回头对正面红耳赤想离开的君儿道:“上来帮我一把,我也动弹不得了。”


  “……”


  ……


  “姐夫,你起来啦!”


  林宁刚一出门,就见正蹲坐在抄手游廊下的一张小马扎上,和涂宝宝在说话,看到他出门,登时欢喜的叫道。


  林宁干咳了声,道:“近来有些辛苦,睡过了。小九儿,你怎么在这,天儿还冷呢。”


  又与涂宝宝微微颔首,却见她带着婴儿肥的俏脸泛红,目光隐隐闪躲。


  林宁心里明白过来,多半是之前折腾的声音稍微有些大了,或许让人听了去。


  还好九娘仍在懵懂期,只关心了林宁身体几句,让他别累着了,然后就说明了来意:“姐夫,我想要些布。”


  林宁闻言一怔,好奇问道:“你要布做什么?”


  小九娘有些不好意思道:“姐夫,我认识了几个新朋友,她们都没有衣裳穿,现在还好冷,可她们只有破了的衣裳,我想帮帮她们……”


  林宁闻言,微微皱起眉头,道:“这怎么可能?上山的人,不管是流民还是榆林城的人,都会发下起码的布匹和粮米做生活之用。每个人都有,怎么会穿破烂的衣服?”


  小九娘忙道:“真的真的,涂宝宝姐姐也知道呢!”


  林宁闻言看向涂宝宝,涂宝宝气鼓鼓道:“还不是因为那群糊涂爹娘,有点吃的穿的都要留给儿子。连发给他们闺女的,也都留起来给儿子。还有人问咱们收不收丫头,要卖女儿呢!当年,我是这样被卖掉的……”


  林宁早就知道她的遭遇了,故而无动于衷。


  倒是小九娘,满脸心疼的看着涂宝宝,道:“宝宝姐,原来你是被你爹娘……从今往后,我就是你娘!”


  “噗!”


  林宁一口喷出,仰头大笑起来。


  涂宝宝哭笑不得,弯腰捏了捏满脸神圣的小九娘的脸蛋,道:“什么都和春姨学!春姨跟谁这样说的?”


  小九娘被识破了后,顿时觉得不好意思起来,小声道:“是和南南姐姐说的,那天夜里,南南姐姐睡着睡着忽然就哭了,说她想她娘亲了,春姨就这样说的,把南南姐姐哄睡着了。往后,南南姐姐也不哭了。宝宝姐姐,你以后也别哭了。”


  涂宝宝心里十分感动,庆幸自己落在了此处,又有些好气,抱着小九娘的脑瓜狠狠亲了口,道:“你还想当我娘?”


  林宁笑个半死,调侃道:“小九儿年纪太小了,说的玩笑话。不过我倒可以当你干爹……”


  涂宝宝什么人,虽然是清倌人,但青楼里的那些做派她又岂会不知。


  如今十二清倌人崇拜林宁归崇拜林宁,可见他从来不端着身份拿着架子和人说话,除了说正事时,总爱说些玩笑话,因此并不惧怕他。


  这会儿似笑非笑的看着林宁,打趣道:“认干爹倒是没问题,只是这声好爹爹,该在哪里叫才最受用?林神医只管说,奴家照做就是。”


  林宁闻言心里难掩鸡动,不过自然不会承认他的话有歧义……


  正当他目光茫然,似完全不解面前女司机在说什么时,却见皇鸿儿和君儿主仆二人从东厢耳房走出。


  皇鸿儿本就天香国色之姿,再加上日日滋润,此刻风采自然在涂宝宝之上。


  女人之间眸光交错,隐隐让林宁感觉到了刀光剑影,毫无疑问,涂宝宝没两回合就败下阵来。


  皇鸿儿对林宁笑道:“老爷,想让人家喊爹爹,就告诉人家嘛。怪道你说要是我爹还活着,你就锤死他老人家,原来是想取而代之?”


  涂宝宝站不住了,寻了个借口转身离去。


  有些话,女孩子可以和男人说,尤其是私下里,可以随便说。


  但当着别的女孩子的面,却是万万说不出口的。


  林宁脸皮也有些发烫,不过一阵风吹过也就好了,他威严摆手训斥道:“小九儿还在呢,胡说八道什么?”


  小九娘已经彻底迷糊了,看着皇鸿儿问道:“鸿儿姐姐,你想认我姐夫当爹?”


  皇鸿儿:“……”


  ……


  第二百八十一章 善行

  膳堂内。


  “这种事,居然这么普遍?”


  林宁不是不知道世人重男轻女,但当他知道,山上绝大多数女孩子都被苛待时,还是觉得一阵头皮发麻。


  大冬天的,让女孩子穿着单薄的破衣裳,还不合身,去外面捡柴火,听小九娘说,手上冻的都是咧开的口子,化脓的都有……


  春姨没好气道:“这也稀奇?我还以为天下没你不知道,没你不能的事呢。多新鲜,她们这样的爹娘已经是好的了,再往南边儿去,楚国那头,生下女婴直接溺死的不知道有多少。她们能养大,就该感激她们父母爹娘的恩德了。”


  林宁:“……”


  见小九娘和宁南南都脸色怕怕,却又认同的点头,他一阵头大。


  站起身来,对田五娘道:“这不行,这不对,女儿家本该娇贵。就算寻常百姓家里,条件不好,可该吃苦的也该是男娃儿,怎能让女孩子受罪?”


  田五娘闻言,凤眸中目光隐隐古怪,忍了又忍,提醒某人道:“小宁,从前的事,你都忘了吗?”


  “噗嗤!”


  在饭桌旁正吃茶的皇鸿儿闻言一口茶水喷出,不过在春姨皱眉看来前,速度极快的收拾利落了。


  见林宁一张脸上表情奇特,忍不住又乐出声来。


  论起男宝女贱,林宁和田五娘堪称当世典范!

  林宁母亲宁氏活着的时候还好,宁氏偏爱乖巧懂事的田五娘一些,可纵然如此,林宁原身还不是暗地里各种欺负打骂。


  直到被宁氏发觉后和林龙一道狠狠收拾了通后才算老实下来。


  等到宁氏死后,春姨将林宁当成了心头肉命根子,也就造成了后续的一系列悲剧。


  原本应该由林宁承担的重担,却被担负在田五娘一个女孩子肩头,那几年田五娘受到的压力和伤害,又岂是外面那些拾柴火的小女孩能比的?

  林宁面上挂不住,埋怨道:“人都在呢,也不留几分体面?谁还没个青春年少无知的时候……”


  田五娘闻言,抿嘴轻轻一笑,没再多说什么。


  一来给林宁面子,二来那边春姨的脸色也起来了。


  别看林宁已经长大了,可这位依旧当命根子一样护着,谁多说两句也不成。


  这不,小九娘和宁南南才刚嗤嗤偷笑了两声,就被果断镇压了:

  “笑个屁,要是没有你姐夫、你表哥,你们俩这会儿也在外面捡柴火呢!”


  林宁没管这边,他来回踱了两步后,再对田五娘道:“你看这样行不行,前头咱们不是给小九儿寻了些玩伴么?虽然小九儿和她们还是玩不到一起去,正巧小南来了,也有人作伴了,后面的事外面就没再多理会。现在看来,这个女校还是得建起来。每家每户的适龄女童,必须送孩子进学堂念书。”


  春姨怀疑道:“女儿家念书,有什么用?”


  这话小九娘和宁南南都爱听,连连点头附和。


  林宁摇头道:“话不是这样说,娶妻为何要娶贤?妻贤则家旺。要不是有春姨在,我也活不到今天。再看看娶了五娘后,山寨比从前兴旺了何止十倍?春姨和五娘都随我娘读过些书,明理懂事,这便是家宅兴旺的根底。可咱家是这样,还有别的家里家宅不幸的。譬如当初的燕郡赵家,之所以被抄家清算,重要原因就是赵家家主娶了个二百五老婆……”


  “哈哈哈哈!”


  小九娘和宁南南听到这里,差点没笑岔过气去。


  林宁看了眼二小儿后,对春姨道:“赵家那位主母听说还是宗室贵女,结果不学无术,生生坏掉一个三百年名门,间接死在她手里的人不知有多少。但凡她明白点道理,也不至于此。所以,为了女孩子以后的命运,多读点书,没有坏处。女校里有专门的学子服,也管吃管住。其他的做不了,让她们平平安安的生活长大总还是能做到的。”


  春姨闻言干笑了两声,道:“宁儿,你有这份善心,自然不能说不好。可是……这世间那么多女孩子,你都照顾,照顾得过来吗?再说,你也不容易啊。”


  寻常人家,养活一个孩子都难。林宁动动嘴容易,可要花费多少出去……


  林宁目光环视一圈,笑道:“你们可别都以为我是烂好人,只会心软,一拍脑门儿就做决定。如今山寨也不小了,我怎会如此任性。只是,正如我刚才所说,女人的作用,绝不能小瞧。你们想想,这些女孩子,受了我们的大恩,更会接受我们指定的教育,最多二十年后,她们会将我们的思想教给她们的孩子,还会影响到她们的家庭。五娘……”


  田五娘正听的聚精会神,闻问,应了声:“嗯?”


  林宁笑道:“我们这样的人考虑问题,不能直考虑眼前的利益得失,必须要考虑到五年后、十年后乃至二十年后的情况。这种事,对那些孩子们来说是坏事,对我们这种草创的基业来说,其实是好事。”


  田五娘点点头,道:“我明白了,就按你说的办,回头给徐佛她们说说,拟个条陈出来。”


  林宁“嗯”了声,然后就见小九娘还巴巴的望着他,失声笑道:“你放心,答应给你的布,一会儿就让人给你,你和小南去送给你们的伙伴去。”


  不想小九娘却摇头道:“不好。”


  林宁奇了,问道:“怎么不好了?”


  小九娘用小手遮了遮还未长出门牙的小嘴,道:“小河她们都是我的朋友,要是给她们东西了,往后就做不成朋友了。”


  林宁闻言大惊,和田五娘等人面面相觑,周妮妮问道:“你之前不是要给么,那会儿不怕做不成朋友?”


  小九娘腻了腻小鼻子,道:“那会儿她们那样可怜,先让她们穿暖和再说。现在姐夫一出手,一下就把所有人的衣服都包妥了,我干吗再送?”


  周妮妮无话可说,玲珑小道姑满脸赞叹,小小姑娘,竟已生出玲珑心窍。


  林宁笑问道:“那你还想要什么?”


  小九娘露出个“谄媚”的大笑脸,道:“我想让徐佛姐姐她们给我们当夫子,好不好?”


  林宁闻言眨了眨眼,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小九娘身边的宁南南,问道:“你呢?”


  宁南南目光简直豪迈,爽快道:“我谁也不跟,就跟师父学!”


  林宁闻言笑道:“也好,猫行猫道,鼠走鼠道。喜欢什么就学什么吧,但是要好好学。”


  “诶!”


  两丫头齐声应后,又为谁是猫谁是鼠吵了起来……


  ……


  你在我的地盘上吹牛逼,交税了吗

  第二百八十二章 我的东西

  临淄城外,夫子山上。


  听完姜太虚之言后,夫子沉默了良久,方缓缓道来:“子渊,你如今可信,那位林小友乃天人子弟乎?”


  姜太虚苦笑一声,开口道:“前法虽蕴惊世之才,犹可称为异想天开,非离经叛道者不能为也。然今日法,却可在政堂之上公然商议,非浸淫政道三十年之惊艳之才不能为也。此乃人道,非天可授。”


  夫子再问:“可知彼之用心也?”


  姜太虚点头道:“弟子以此法为之,林郎君今后再为之,则不为异端。”


  夫子微笑道:“此为一,吾观其法,为抑制世家之法,但他亦明白,纵然消除此时之世家,今后一样会出现新世家,包括他的手下。若他始终贯之今日之法,来日势必众叛亲离。所以,在其还未成势时,便提出抑制世家的三策。这三策是为了以后其麾下效忠于他的新世家准备的,却不是为了当世之旧世家。”


  姜太虚明了,又问道:“先生,还有其二?”


  夫子面上笑容渐渐消失了,轻轻一叹道:“子渊,汝虽与青云结盟,但务必要记住,若有朝一日,青云欲灭秦国,绝不可让秦国被灭。否则,天下必有一场千古唯有之浩劫。”


  姜太虚闻言大惊失色,失声道:“灭秦?怎么可能?”


  尽管青云寨如今看起来已成气候,有武圣,有宗师巅峰,还做的轰轰烈烈。


  但排除不能动手的武圣,和几个算不得优势的高端战力,青云寨的家底连一座小县城都不如。


  眼下虽然偷梁换柱用不染血的手段巧取了榆林城,可秦军马上就要入驻榆林,而且很可能有大量黑冰台长老阁的长老随行,青云寨之前的法子统统作废。


  青云寨能否度过眼前这一关都不好说,怎么可能覆灭的了秦国?


  齐国在青州的二十万百战雄兵,都被打的落花流水,就凭青云寨三五百贼卒?

  然而夫子并未多言,只道:“勿忘今日之言,且去罢。”


  ……


  榆林城外。


  东方伊人和莫菲巡视着各田庄,看着经过青云寨洗礼过的流民,如今井然有序的入驻一座座田庄,该做甚做甚,需要什么还会申请,丝毫不乱,二人心里都难免震撼。


  眼下乱世之中,青云寨能做到这一步,在她们看来,实在是了不起了。


  莫菲有些不解:“师姐,为何一座小小的山寨,都能做到这一步,让黎庶无忧,安居乐业。可三大皇朝坐拥万里江山,却把天下搞成了这样?”


  东方伊人还是聪明许多,她撇嘴道:“你也别把青云寨想的太强,如今这一切,都是他们用山贼的法子弄来的。”


  莫菲不解其意,东方伊人恨铁不成钢,教训道:“笨!山贼的法子,就是抢啊!要不是林宁那小子带着一干宗师,把蒯家抢了个七七八八,光粮食都超过四十万斛,更不用说其他的布匹、田地什么的……对了,如今榆林城这边的大田庄,都是从蒯家抢来的。有粮有地,青云寨当然做的好了。”


  莫菲闻言受教,又问道:“那三大皇朝那边……”


  东方伊人冷笑道:“那三个狗屁王朝,听着光鲜,实际上钱粮和田地都在世家乡绅手里,尤其是大世家,十二上上高门,就占了不知多少土地。所以,他们越干天下越惨。青云寨日后果真能成大事,不是青云寨本身有多了不起,是那三大皇朝已经烂到根上了。所以就算没有青云寨,说不定也有绿云寨,黑云寨。”


  莫菲闻言忍不住笑道:“师姐啊,你就是嘴上不饶人。不然你这样聪明,那位林郎君早就几回上门,哭着闹着请你上门当个女军师了。”


  “屁!谁稀罕!”


  东方伊人显然也觉得此话不差,不过又想到竟然是她主动去求的差事,顿时觉得不开心了,道:“小菲,这次我们好好做,也让那些臭男人看看,我们不比谁差,不,我们比他们强多了!”


  莫菲轻声笑道:“是师姐厉害,我从来都是蠢笨之人。”


  东方伊人不耐道:“怎又说这种糊涂话?你要是蠢笨之人,小猴子和他爹老猴子也不会喜欢你。”结果顿了顿又怀疑起来:“不过也不好说,男人好像确实更喜欢笨一点的,好糊弄。”


  莫菲忍无可忍,道:“那师姐何不在林小郎君面前装的笨一些,这样说不准……”


  “放屁!”


  话没说完,东方伊人就大怒打断道:“我为何在他跟前装笨?他算老几?”


  不过心里却嘀咕起来,难道果真是因为我太聪明了……


  正当两闺蜜说些私密话时,忽然见到才从外面办完差事回来刚刚主官榆林城的山寨八当家周成,看他面色发青甚至隐隐恐惧走来,东方伊人皱起眉头来,问道:“出了什么事?”


  被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姑娘以大佬之姿问话,周成心里暗骂一句俏丽娘,不过想起林宁的叮嘱,他也只能压下火气,何况人家背后还有一尊当爹的武圣……


  周成强挤出笑容,道:“穆姑娘,出事了,城里进了几千大军,强行接管了我们的粮米铺子,还有布铺和盐铺。”


  “大军?哪来的大军?”


  东方伊人闻言脸色难看起来,寒声道:“齐军过不来,蒯家吃了豹子胆了,敢来榆林城撒野?”


  周成解释道:“不是齐军,也不是蒯家的,是秦军。他们说,齐国把榆林城还有周围的几座城池都割让给了他们,如今全要按秦律来算。城里所有的粮米物资,全部被征用了,稍有抵挡的,直接被乱棒打出,再敢反抗的,怕是要下杀手了。”


  东方伊人闻言勃然大怒,刚还说要好好干出一番事业来,让那群(某个)臭男人见识见识她的本领,不想壮志未酬,就有人来拆台!

  她冷声道:“好大的狗胆!!我倒要看看,谁敢征用我的东西,走!”


  说罢,转身就往榆林城赶去,莫菲紧随其后。


  周成知道其身份,不由对林宁将这姑娘派到这里来感到钦佩。


  只是……


  她的东西?


  什么意思……


  ……


  第二百八十三章 第一强敌

  一座中等规模的榆林坚城,此刻早已不复前些时日宽松的景象。


  城门头黑色大旗飘扬,一队队看起来如同石刻一般面无表情的披甲秦卒,把守在城门楼上和城门内。


  城内的各大路口、粮米铺、药铺、盐司、钱庄、当铺等民生之处,还有一些“豪宅”,皆被重兵把手。


  原本已经卖身于青云寨,等候轮番调遣上山的榆林城百姓,许多都被征调服徭役,各处都在挖掘,却不住在做什么……


  当东方伊人赶回城,发现城门口被人把守,居然呵斥她不准靠近时,这位姑奶奶忍了一路的怒火彻底爆发了:“你们找死!”


  以她宗师境界的身手,这一出手,自然搅的城门大乱。


  然而秦卒到底是秦卒,当得起天下第一虎贲之称。


  不到一盏茶功夫,两千秦军就集结完毕,以军阵强弩压阵,将东方伊人围了起来。


  若换个宗师,是绝不会任由秦军包围的。


  便是宗师强者,也绝不可能和千余披坚甲执利刃的结阵老卒抗衡。


  可以打巷战,慢慢耗死完,但是正面抗衡,没有可能的。


  就算是炼体的外功宗师,也扛不住大军劲弩的攒射!


  然而东方伊人却任凭被大军包围,这种做派,惹得领军校尉狐疑,恰好这时随军的黑冰台长老得到消息赶了过来,一看到被上百张强弩,甚至还有床子弩对准之人是东方伊人,魂儿差点没飞掉,厉声道:“统统住手,强弩下架!”


  不等身边懵然的校尉发问,就立刻走到包围圈中间,看着黑纱遮面但目光睥睨桀骜的姑娘,毫无之前高人气度的作揖道:“哎哟小姑奶奶诶,你可总算是露面了!你怎么会在这?”


  伸手不打笑脸人,东方伊人虽然恨透了黑冰台,可眼前这位是出了名的八面玲珑,在东王山上,曾给予她不少照顾,因此倒没直接动手,只冷冷道:“我怎么不能在这里?”顿了顿又讥讽道:“张长老,你不会想告诉我,你不知道我在这里吧?你们黑冰台还是这样无耻。”


  张志成身为东王山上太上长老以下数得着的宗师强者,再加上是极少数会为人处世的,所以在秦国地位极高。


  可这会儿对上眼前这位姑奶奶,却连一点脾气也没有。


  这位姑奶奶的确口口声声说要干掉黑冰台老大,甚至要干掉黑冰台,可那又如何?

  说到底,她是黑冰台主人唯一的血脉。


  是深夜强闯皇宫,当着秦皇的面斩掉皇子舌头的强人……


  当年那事,哪怕东方青叶都发话了,要严惩治罪。


  可是秦皇却以极强硬的态度,下严旨不准黑冰台动东方伊人一根指头。


  是秦皇不要面子吗?


  不是,还是因为东方伊人是东方青叶的唯一血脉,还是个女儿。


  对于这样的人,雄才大略的秦皇疯了,才会和她计较。


  万一真除了东方伊人,东方青叶心血来潮,再生个儿子怎么办……


  连秦皇都是如此,更何况他一个长老?

  总之,在秦国,这位主儿是绝对碰不得的存在。


  可是……


  张志成无奈道:“小祖宗诶,这件事你可千万别插手。台主从不理会这些锁事,但这次事关青云寨,他老人家却亲自开了金口,绝不允许出差池!你也知道,青云寨如今有一尊武圣,还是和咱们不对付的……”


  “我不管,他的话我就要听?”


  东方伊人恨声道:“都给我滚!榆林城里的东西都是我的东西,人都是我的人,你们谁敢抢?”


  张志成虽圆滑,却不是废物,见东方伊人似乎魔怔了,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提醒道:“伊人,此事事关国运,绝不容任何闪失。你若再强来,我也不管了,可邰太上就在城里,他要是来了……”


  听闻此言,东方伊人目光登时凝结如冰。


  她没想到,连黑冰台多少年没露面的太上长老都出来了,她还以为那个老怪物早已经死了!

  此人名唤邰翀,是上任黑冰台主的弟子,也是东方青叶的大师兄,极得他尊重。


  而且邰翀还是黑冰台和秦国的绝对死忠,既然东方青叶下了死命令,那真要将此人等来,怕真没她好果子吃,多半会被生擒回东王山。


  东方伊人刁蛮归刁蛮,却聪明之极,明知事不可强为,便不再停留,转身就走。


  她比莫菲灵活的多,只要不被抓回东王山,她有的是法子,好好和这些黑了心的王八蛋们周旋!

  ……


  青云寨。


  虽然已经知道了榆林城发生的事,可林宁看起来丝毫没有担忧,反而十分高兴,因为侯玉春回来了。


  聚义堂上,包括田五娘、皇鸿儿、法克大师、燕仲并林宁在内所有宗师悉数到场。


  侯玉春白衣如故,折扇依旧,潇洒自如,与众人一一见礼罢,对林宁笑道:“总算不辱使命,将各地的情报网络建了个七七八八,从蒯家搜刮的银子花了大半,不过想要完善,还需要时间。”


  皇鸿儿率先开口:“乖乖,我们从蒯家搬了大几十万两金银,你都祸祸完了?该不是拿去吃香的喝辣的吃喝嫖赌去了吧?”


  众人闻言哈哈一笑。


  侯玉春没好气道:“就是吃龙肝凤髓也花不了那么多。”


  皇鸿儿还想说什么,却见林宁面色有些不好看的看着她,忙道:“我在开玩笑呢。”


  林宁挑了挑眉尖提醒道:“开玩笑?大哥为了山寨的事,新年连家都没回,让侯叔一个人在剑冢清冷过年,大哥在外面奔波操劳着。你觉得这个玩笑好笑吗?”


  皇鸿儿闻言眼圈都红了,赌气道:“就是知道他和你亲近才同他玩笑的,不然我什么时候和外人开过玩笑?”


  见她还顶嘴,林宁这下真变了脸色,侯玉春忙“诶”了声,对林宁笑骂道:“你和自己女人较什么劲?我还分辩不出是不是玩笑话?她堂堂魔教圣女出身,又不是市井泥腿子之女,哪里真会计较黄白之物?”


  法克等人也劝说起来,林宁这才作罢,没有发作出来,又看了皇鸿儿一眼,见她满脸委屈,眼中噙泪,沉声道:“大哥虽不怪罪,却也总得有点规矩。咱们要是草台班子,随意玩笑不当事。可如今都是这等模样了,你还乱开玩笑,传出去就是大事。越往后,越严重。这是大哥宽宏大度,不往心里去。若是换个人,不觉得寒心吗?金殿之上,君无戏言。咱们虽还算不得金殿,可有些话更不能乱说!原本你都不该上这来,只是如今你也分管着好大一摊子事,需要来议事。不过你要觉得不适应,往后就别来了。”


  皇鸿儿唬了一跳,忙道:“我不乱说话了还不成?”


  田五娘终于开口了,道:“好了,鸿儿知道错了,往后不会再乱说话了。”


  林宁闻言,不再教训自家小妾了,对侯玉春等人道:“不是我小题大做,马上就要和秦国对上了,这是咱们真正的一个强敌。除非对面武圣出面,否则侯叔是不能出手的。这种情况下,面对当世第一强国,我们不能有任何差池。尤其是这间聚义堂上的,我们总共才几个人,黑冰台又有多少宗师?我们要是心不齐,必死无疑。”


  听闻此言,众人面色都凝重起来。


  就听林宁对法克大师道:“大师去看看子长,怎地还没来?他是我们的军师,商议大事需要他出谋划策。”


  法克大师正要前往,却见着一身熊皮大袄的齐燕带着徐佛、苏青二人微笑入内。


  ……


  第二百八十四章 老鬼

  “大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子长,名齐燕,天资绝顶,论聪明程度,还在咱们兄弟之上,和咱们是一路人。你不在家,我就代你收了这个三弟,结拜了一场。”


  听闻林宁这般说,侯玉春收起折扇,上下打量了眼病秧子般的齐燕,不过和那双桃花眼一对,心里便有了数,笑骂道:“当初在咸阳论清秀我若称第二,没人敢认第一。结果后来遇到小宁,我落了一头,得,如今来了个三弟,把小宁和我都比下去了。”


  众人闻言大笑,齐燕也笑吟吟的大礼拜下,道:“小弟见过大哥、二哥。”


  侯玉春摆手叫起道:“都是自家兄弟,没那么多礼数。既然小宁这般看重你,能耐上如何且不说,忠义当不在话下。我平生最好交友,上至王公子弟,下至贩夫走卒,但凡知忠义者,便是我的朋友。若是遇到心思狡诈者,不管是哪个,我也容不下他。”


  听闻此言,齐燕面上的笑容更盛了,道:“巧了,小弟也这般认为。良臣不事二主,好女不嫁二夫。既然认投了,就要倾力相助,否则不管什么出身,小弟也有手段让他吃个大亏。”


  说罢,二人对视了稍许后,一起放声大笑起来。


  一旁处众人,听着二人打此机锋,个个忍不住翻白眼儿。


  果然都不是省油的灯!

  认识罢,待齐燕落座后,林宁说起正事来,他道:“秦国派了足足六千强军入驻榆林城,摆明了这是为我青云而来。他们对咱们的情况了解的七七八八,所以军队里少不了黑冰台的绝世高手。东方青叶不出手,侯叔就不能出手。如此一来,论尖端战力,我们不占优势,顶多持平。论常规军力,更不用提,远远不如。榆林城那些人手,尤其是流民营出去的,是咱们的根基,不容有失。大家说说看,咱们该如何解决此难?”


  侯玉春笑道:“我就不信,你放着我那大师姐没用。”


  林宁和齐燕一起哈哈一笑,笑罢,林宁道:“这会儿那位正在榆林城呢,不过我觉得,还是不能小瞧了东王山上那位,他知道他闺女在这,不会不防着。我寻思着,你那大师姐用处不会太大。”


  侯玉春点点头,面色有些凝重道:“确实如此,只是若果真这样,那我们的麻烦就大了。”


  齐燕微笑道:“大哥,兄长之意,是在榆林城不采取对抗之策,他们该收粮税收粮税,该服徭役交银子。”


  侯玉春提醒道:“秦律可是手黑的很,又是专门针对我们而来,真按他们的法子来,种出的粮食全给他们都不够。”


  齐燕笑道:“他们收了粮食和银子,总要运回秦国吧,到时候咱们在沧澜山下给劫了,还省得咱们运回来呢。”


  侯玉春似笑非笑道:“银子还有可能,可是榆林城里现在就驻扎着六千虎贲,往西还有平山城、尧城,那点粮食刚好用作人家的军粮,吃不完也可以储存下来,你怎么办?”


  齐燕知道这是一次考校,不能落了下风,微笑道:“兄长定下的章程是,他们守规矩,那我们也守规矩。如果他们要是欺人太甚,那我们也不必拘束着。当然,他们的规矩是收税纳粮,我们的规矩是打家劫舍……黑冰台的确了得,可黑冰台与青云寨最大的不同,是他们的宗师都高高在上,而我们的宗师,却可以为了大业屈尊降贵,出力做事。呵,就凭这一点,他们也拿捏不住咱们。”


  其他人闻言哈哈一笑,侯玉春却明显不大满意,摇头道:“老一套,太被动了。”


  齐燕呵呵笑道:“自然还有主动的法子,要我说,秦国人当真是瞧不起人。从秦国到榆林城,大军必要度过沧澜江,从落潮坡渡口上岸,再沿云秦古道开来。这一路上,狭窄的隘口就不下五处。其实想赶绝他们再容易不过,将榆林城周围的百姓连夜撤出,一把火烧了粮仓,再阻击云秦古道,根本不用一个月,困,都能困死他们!”


  侯玉春闻言,和林宁对视一眼,一起大笑出声。


  笑声未落,忽见田五娘眉头微皱,看向门外。


  林宁不解,而后没多久,就看见一道身影自外飞进。


  看清来人后,田五娘眼中闪过一抹不悦,却并未多言。


  待人落脚后,其他人才看清来人,显然是高明之极的身法。


  林宁不悦道:“这是什么地方,也是你……”


  不等他说完,就听东方伊人昂着下巴道:“小猴子,让你爹出个手,邰翀那老鬼出世了,就在榆林城。”


  听闻此人,侯玉春面色骤然一变,不可思议道:“这老东西还活着?他又没成圣,都多大岁数了?”


  东方伊人哼了声,道:“张志成亲口所说,还能有假?”


  说罢,又对脸色越来越黑的林宁夫妻俩道:“你们别不知好歹,邰翀那老鬼不到武圣,却活了二百多年,意味着什么你们不清楚?”


  武圣寿三百,宗师为半。


  哪怕是宗师巅峰,也没听说过能活过二百的。


  邰翀不是武圣,却活过了二百,这意味着什么?

  这个老鬼其实已经迈出了最后一步,但没有成圣。


  就算如此,寻常宗师巅峰都绝不会是他的对手!


  寻常高品宗师,估计连一个回合都挡不住,高品以下就更不用说了,渣渣。


  遇到麻烦了,而且还是大a烦。


  若不是忌惮青云有武圣,只这一老鬼,都足以对青云寨来一次斩首血洗。


  林宁一众人的脸色阴沉之极。


  都知道三大圣地底蕴深不可测,却没想到,会深到这种地步。


  若只来一两个宗师巅峰都不怕,可这种一只脚都踏进圣道大门的……


  难!!


  见将林宁等人震慑住,东方伊人有些得意,再问侯玉春道:“怎样,小猴子,还不请你爹出手?”


  侯玉春无奈道:“东方青叶不出手,我爹就不能出手。不然三圣多半会联合起来,再布一大阵,干掉我爹……到那时,咱们才真完了。”


  东方伊人闻言登时急了:“你爹不出手,那邰翀老鬼怎么办?小猴子,你难道不知道这老鬼的厉害?”见侯玉春黑着脸不答,她冷笑一声,转头问皇鸿儿道:“他不知道,你总该知道吧?”


  皇鸿儿脸色一样难看,对看向她的林宁田五娘道:“在我爹之前的那一任圣教教主,据说就是被这老鬼一掌打爆的。”


  卧槽!


  ……


  ps:本章说居然恢复了,完蛋了,一群嫉妒我帅的人,又该找我麻烦了……


  第二百八十五章 心大

  “怕个黄鸟卵子!!”


  见聚义堂上气氛压抑,最先爆发的居然是法克大师,这老秃驴得亏没有头发,不然就是怒发冲冠之态了。


  他大声道:“没成武圣,那就是宗师,再能耐又如何?洒家不怕死,放对时第一个上,就是死,洒家也咬掉他一撮鸟毛来!”


  众人:“……”


  林宁顶着一脑门子黑线,忍不住道:“扯什么蛋?山寨就这么点精华,哪个都不准死!”


  说罢,忽地想起一事来,笑道:“还真是你的福气,大师,前些时日我们干掉了魔教的左右二使,里面有个秃驴……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老王八练的居然是金刚寺的《金刚不坏神功》!”


  正恼火的厉害的法克闻言,一双大眼登时睁的跟牛蛋一样,看着林宁连话都说不出来。


  林宁呵呵笑道:“所以说,先别总急着送死,等练好了《金刚不坏神功》,有你出风头的时候。”


  说罢,不理会灵魂已经嗨出窍的莽僧,转过头来对东方伊人道:“区区一个老鬼,何须我侯叔出手?”


  东方伊人看向林宁的目光渐渐变得失望起来,一个男人可以好色,可以贪婪,却不可以自大。


  林宁虽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但东方伊人不同,这娘们儿还有用,不过他也没解释什么,而是转头看向齐燕,问道:“子长可知吾意?”


  侯玉春等人纷纷看向这个弱鸡少年,他们都不解林宁之意。


  也想不出,面对几乎绝对的实力,什么计谋能顶用……


  然而齐燕一双桃花眼却放起光芒来,看着林宁道:“能成?”


  林宁冷笑一声,道:“到了这个地步,圣人尚且老老实实的等死,何况是他个半成品!”


  齐燕大笑道:“的确如此!夫子寿元将尽,尚且只能留在夫子山上镇压气运。一个不知几时就要老死之人,也敢出来兴风作浪,当真是不知死字怎么写!”


  众人闻言登时醒悟过来,纷纷松了口气之余,连最沉稳的燕仲看向林宁都目露敬畏之色,好聪慧的人!


  是啊,谁都敬畏那老鬼活过了二百大关,半步已经迈入圣人之境。


  更在三十年前,就一巴掌生生打爆了魔教教主,这样的凶威,谁顶得住?


  然而却没人敢想,这样的老鬼,活的太久了,已经该死了!


  便是夫子那样的天下第一人,临了都不敢再出手,以免将最后几年光阴也耗尽。


  那黑冰台老鬼纵然凶威滔天,可都活过二百岁了,又没成圣,他就算敢出手,又能出手几次?


  只是……


  东方伊人心里虽然同意敬佩,可面上不认输,看不惯某人得意,道:“那老鬼就算只能出手一次,也绝对能要了一个高品宗师,甚至宗师巅峰的命!夫子山上那位都那样了,照样敢上东王山和霸王楼,谁见了都得毕恭毕敬以礼相待。因为忽查尔临死一击都能让夫子吃不了兜着走,夫子要是临死一击呢?邰翀虽然不是武圣,可真要临死一击,你们哪个扛得住?有什么好得意的?”


  这话……又与众人泼了一盆冷水。


  是啊,老虎虽老,可终究是百兽之王。


  真要临死一击,必然是石破天惊,等闲谁能承受得住?


  然而林宁却淡然一笑,道:“我青云让他三更死,老鬼岂能熬到五更天?临死一击?呵呵,临死前吃个鸡还差不多。”


  东方伊人:“……”


  ……


  墨竹院。


  聚义堂散会后,神情恍惚的法克大师跟随林宁回到了墨竹院,也不肯进正堂,只在抄手游廊下站候着。


  连玲珑小道姑和妙秋师太到跟前来,都恍若未觉,这让师太勃然大怒。


  林宁出了房门后,就见法克大师光头正让妙秋师太点着,却也只是嘿嘿憨笑,直到看到他拿着一个卷轴出来,才眼睛骤然放光,恨不得扑过来……


  林宁呵呵一笑,上前将卷轴递给法克大师,道:“魔教左使练的就是这个,他假扮成和尚藏匿江湖之上,修练此功,除却两处命门外,周身几近金刚不坏体。五娘以天诛神剑斩之,一剑居然斩不断他的手臂。果真让他练至大成,寻常高品宗师,怕连他的皮都砍不破。当日得了这套神功,我便想到大师。大师出身金刚寺,却被金刚寺赶下山门。结果如今却得了金刚寺失传数百年的镇寺神功,来日大师神功大成,再折返金刚寺,想来当日驱逐大师下山的人,会悔青肠子。”


  法克大师先是面色虔诚的接过卷轴,听闻此言后却面带怒色道:“他们请爷爷回,爷爷都不回!要不是洒家恩师叮嘱洒家,不要记恨那群秃驴,洒家早晚捶杀了他们!”


  林宁之前就从玲珑小道姑处得知了法克当年的际遇,这花和尚倒不是因为自己被驱逐出寺而仇恨金刚寺,而是因为金刚寺对他的恩师施刑,活活杖毙而满腔仇恨。


  虽说他师父是因为心存私念,没有真废了法克的武功才遭受惩罚,但法克不管这些,那个亲手将他养大并教他武功的师父,对他来说比父亲更亲,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林宁呵呵笑道:“大师且去吧,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将来某一天,大师或许真的要回金刚寺,师太也要回星月庵,整合佛门势力,为普度众生出一把力。”


  法克和妙秋闯荡江湖多年,都不是糊涂人,一下都听明白林宁之意。


  他们没想到,林宁居然有如此大的胃口,居然想收编金刚寺和星月庵!


  如果说稷下学宫、黑冰台和皇城司是镇压三大皇朝国运的三大圣地,那么金刚寺、星月庵和天机观,便是江湖人心目中的三大圣地。


  只是由于稷下学宫、黑冰台和皇城司太过霸道,严禁三座江湖高门内的宗师下山,形同圈禁,所以在天下人心中,这三处的存在感极低。


  但法克自己知道,金刚寺、星月庵绝非表面上看去那样简单!

  虽然没有武圣坐镇,但却不缺少宗师。


  连三大圣地都只想着困,而非覆灭,便可见一斑。


  再看手中的卷轴,法克一时间有些头大,这位准女婿的心,还真不是一般的大啊!


  ……


  第二百八十六章 刺激

  ()

  “林神医,金刚寺和星月庵,不像外面看起来那么安顺啊。”


  法克自觉得了大恩,有些话还是得说明白:“金刚寺和星月庵的宗师,肯定没有三大圣地足。没有武圣,就栽培不出龙髓米。也不是不能栽培出来,洒家师父曾告诉洒家,金刚寺的龙髓米,都是即将圆寂的高僧,化一世真气和精血,滋润泥土和种子,才能种得出龙髓米来。就是靠这种法子,金刚寺才能代代相传下去。”


  林宁闻言不由动容,他好奇问道:“这样栽培出的龙髓米,够用吗?”


  法克大师疑惑的看了眼林宁,这位也是宗师啊,怎会问出这等问题?


  不过还是解答道:“林神医,龙髓米主要还是为了突破换血时作引子用的,就和寻常练武之人到了要紧关头吃些天材地宝作突破之用。平日里谁那有奢遮,敢拿龙髓米当饭吃?练武主要还是得靠自身。所以靠这等法子,寺里其实并不算很缺龙髓米。所以,单凭金刚寺,宗师肯定没三大圣地多,可金刚寺和星月庵加起来,足以顶得上一个圣地了。再加上天机观,这三家相互扶持,才能让三大圣地下不了鱼死网破的决心,将三家清扫干净。三大圣地尚且如此,咱们……”


  林宁呵呵笑道:“三大圣地如此,是因为他们没有大师这样的人物。再坚固的堡垒,也扛不住内部生隙……”


  见法克面色顿现作难之色,林宁忙解释道:“大师放心,我林宁什么样的人想来大师也清楚。就算不清楚我,也该知道我娘子乃是义薄云天忠义盖世的人,怎会让大师做反叛的角色,是不是?”


  法克闻言,长呼出一口气,大手抓了抓脑袋,道:“虽然洒家恨不能将那群腌臜秃驴千刀万剐,可金刚寺到底是生养洒家,还教洒家武功的地方。再者,还有恩师的面子在。要是神医想要洒家做个内应,里应外合端了金刚寺,那着实让洒家作难了。”


  林宁呵呵笑道:“大师真的误会了,我平生只好救人,不好杀人。我只是觉得,金刚寺里的宗师和尚们,整日里吃斋念佛太可惜了。大师你想想,佛祖慈悲,想要普度众生。可只吃斋念佛,又能普度得了哪一个?论功德,他们比大师差远了!”


  这话法克大师愿意听,哈哈笑道:“神医说的太好了,洒家才是真正佛祖传人。光守戒律清规有甚用,洒家虽喝酒吃肉讨老婆,可洒家救了多少人,早晚成罗汉佛陀!”


  林宁笑道:“着啊!所以,大师若回金刚寺,帮助大家一同进步,更会功德无量。”


  法克又不是傻白甜,听闻此言登时反应过来,苦笑道:“神医,不是洒家不想回金刚寺,可回去了,哪怕奉上神功,他们也不会听洒家的。”


  林宁呵呵笑道:“大师你就是佛祖在世间的真传,不听你的,那就不是佛祖的好弟子,便是佛门败类。大师,相信我,金刚寺的僧人一旦突破宗师,就不得下山门半步,被三大圣地约束了几百上千年,形同囚禁,想要下山的人不知多少。三大圣地有武圣,逼得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可如今咱们也有武圣哪,他们知道此事后,会不高兴?大师再将咱们山寨的作为高速他们,或者请他们亲自来看看,再同他们说,咱们这里有金刚不坏神功……呵呵呵。”


  法克大师闻言,咂摸了下嘴巴,道:“若他们知道洒家会金刚不坏神功,多半会扣着洒家不放,那戒律院首座,真他娘的不是个东西……”


  林宁冷笑一声,道:“他敢!你带着我大哥手里的令牌去,上面有侯叔武圣的气息,他还敢出手,就摘下他的狗头!”


  法克闻言,抓了抓大光头,道:“若是如此,说不定还真可行。小神医,你准备让洒家什么时候去?”


  林宁干咳了声,道:“暂时不急,大师先练神功,多咱入门了,多咱再去。”


  法克有些无语道:“小神医,洒家好歹也是宗师,这金刚不坏神功虽然高明,可光入门的话,三天就足够了!”


  林宁一拍手,道:“好!大师果然是大师,那就三天吧!三天后,在下给大师设宴送行!”


  “……”


  ……


  “小宁,你怎么会想到要招揽金刚寺?”


  法克大师一家风萧萧兮的离去后,田五娘携带脸上如同写着“奸诈”二字的某人回房后,好奇问道。


  顿了顿,又道:“莫非,你想找人去对付榆林城那位邰翀?”


  林宁笑道:“若是寻个老秃驴来火并邰翀,那其他人岂不寒心?不是的,主要是咱们的实力和三大圣地相差太多。所以,要团结一切可团结的力量。其实就算咱们不去找人,外面的人一样会去找。那么多世家心存不轨,家里不供奉个宗师怎能安心?更别提那些心怀野心之辈,一旦夫子归天,娘子你就瞧好吧,势必群魔乱舞。与其让那些宗师明珠暗投,不如归到咱们麾下,不干别的,当苦力跑跑腿儿,造化都比跟了别人强。”


  田五娘闻言缓缓颔首,只是怀疑:“金刚寺愿意归顺咱们一个山寨?”


  林宁呵呵笑道:“咱们哪里还是什么小山寨?有侯叔在,更有金刚不坏神功在,容不得他们不归顺!再说,就算不归顺也没关系,能拉来一个算一个。只是,这会儿要是不归顺,日后天下大安后,他们想苟存都不可能。”


  田五娘自然明白这个道理,顿了顿又问道:“那榆林城那位,你准备如何处置?”


  林宁嘿了声,道:“我寻思着,那位就算还活着,也没多少气了。所以,我给他准备了份大礼。另外,黑冰台当初用弑仙散来暗害侯叔,咱们这样的人,最崇尚以血换血以牙还牙。我已经托侯大哥去寻这种药了,嘿!”


  田五娘奇道:“就算寻得来,又怎么能让他服下?那种老鬼,最是狡猾,不会这么容易上当吧?”


  话虽如此,可田五娘凤眸中还是亮起了光泽,隐隐激动。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给这样一个坏痞子,她也觉得这样做有些刺激。


  林宁嘿嘿一笑,道:“你忘了鸿儿身上有敛息奇功?先前接手榆林城时,其实我就防着今日,特意让燕仲带着他的土行旗在城内掘出了一条密道,直通太守府。以鸿儿的身手,偷摸进榆林城内,在厨房里下些药,轻而易举。再者,能成最好,就算成不了,只要摸清了那位老鬼住在哪,咱们一样有法子送他一份好礼!”


  ……


  w

  第二百八十七章 秘密

  啪啪之后,睡觉之前。


  皇鸿儿被逼着写出了魔教秘传敛息术的口诀,她觉得很不愉快,口口相传难道不行,非要落笔为证,还非让穿上衣裳……


  写完,皇鸿儿递给林宁,没好气道:“给你,大老爷!”


  林宁坦然接过,看了眼后,自然看不大懂,不过没关系,闭上眼“品味”了稍许,再睁开眼,赞道:“果然巧妙之极,魔教妖人到底是魔教妖人,在藏匿一道做到这个地步,难怪千载难灭。”


  皇鸿儿气个半死,嘟嘴道:“你少来!我就不信你看一眼就能看出名堂来,这功法里面其实借鉴了很多吐蕃密宗还有波斯拜火教的秘传,是我爹爹当年最得意的武功,亲自教了我三年才算学全了,刚学完就用到,才看到皇觉杀了我爹爹……”


  “小姐……”


  君儿陪着一起落泪。


  林宁见皇鸿儿思及往事红了眼圈儿,将她搂入怀中,道:“说正事呢,怎么又提到从前了……你把我岳父的武功吹的这么厉害,我看着也一般。”


  听闻此言,皇鸿儿顾不得难过,呲牙在林宁肩头咬了口,又伸出香舌添了添,林宁汗毛乍起,郑重警告道:“咬就好好咬,别趁机占便宜!”


  “呸!”


  皇鸿儿啐了口后,道:“你少说大话!你真能看懂才怪!”


  她不是不知道她这位大官人的光辉事迹,可在她想来,再天纵奇才的人,对完全异于中原体系的武功,也不可能看一眼就学会了。


  林宁嘿嘿了声,也不多言,只缓缓闭上了眼睛。


  然而皇鸿儿的幽眸却一下圆睁,小嘴也张成了“o”型,看着明明就在眼前,可在她感知中却已经消失的林宁,整个人如在风中凌乱……


  怎么可能?!

  就算他真的能看懂这部武功,可又怎么会一眨眼就练到这种地步?

  她自然不知道,某人是个大挂逼,并且将斩杀魔教左右二使的功德点全部点在了这部敛息术上,一举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


  否则以他的资质,没人指点光靠自己练,没个十几年的水磨功夫,绝无可能练到这一步。


  林宁缓缓睁开眼,看着皇鸿儿依旧一副震惊似见鬼的模样,得意的哈哈笑道:“是不是很厉害?”


  皇鸿儿无法理解的看着林宁,隐隐畏惧。


  林宁温声道:“不要多想,告诉你一个只有我和五娘才知道的秘密。”


  “什……什么秘密?”


  皇鸿儿有些颤声问道。


  林宁看了眼君儿,君儿正自觉要躲避,林宁又摇了摇头,示意无事,他双手枕在脑后,呵呵笑道:“谁都觉得我一个山贼,居然当起了大善人,舍家败业的去救流民,简直是贻笑大方。后来做出了些成绩,这些声音才消散了去。但当初,我的压力真的很大的。也就是因为青云寨是林家的家业,五娘是我媳妇,所以才由着我胡来。但其实真实的原因,不是因为我仁德天下,而是因为,我发现做好人好事,能让我心思灵透,不管学医还是学武,救得人越多,学的就越快。你知道忽查尔对我用移魂术,结果反倒被我学去了萨满殿的绝学吧?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皇鸿儿和君儿主仆二人闻言,简直如闻天方夜谭。


  这世间,竟有这等奇事?!

  林宁挑了挑眉尖,道:“你们别不信,想想姜太虚那王八羔子,跟着夫子读了十年书,之后连接突破,直接到了高品宗师,不比我难多了?”


  皇鸿儿滞了滞后,摇头道:“姜太虚也不是一夜顿悟,成为高品宗师的。他读书那些年,夫子就不断用圣人真气温润他的筋骨体质,使得他还未习武,就已经百脉具通。然后他用五年的时间,用十年跟随夫子积累的底蕴,才成就了中品宗师。后来是因为稷下学宫的长老伏杀北苍汗王,学生被你们扣押后,才亲来青云寨要人。结果被你那两番话给激荡的成了高品宗师……”


  林宁挑了挑眉尖,问道:“这还不够离奇?”


  皇鸿儿闻言,无奈叹息一声,颇为懊恼道:“上天何其不公,这等绝世天资,全都落在你们男人身上。姜太虚如此,齐燕如此,没想到郎君你更是如此。”


  林宁哈哈笑道:“那有什么用?我这等天资,还不是要被你骑在身上摇啊摇啊摇,大姐,看在我如此天资的份上,要不今晚就到此结束吧?要是光你自己也就罢了,你还非要一拖二,你累了让君儿继续糟蹋我,我很可怜的。”


  看着又羞又气笑的抱成一团的主仆二人,林宁面色发囧,心里却温柔一笑。


  上天不曾善待这个女孩,不管什么原因,她既然真心将一生托付于他,他就要善待首发


  良久之后,笑罢的主仆二人,君儿不敢抬头,皇鸿儿却忽地想起什么,问林宁道:“好郎君,你要学这敛息术作甚?该不会想去偷香窃玉吧?”


  林宁没好气道:“当然是去榆林城探查消息,不探明粮仓、军械库还有邰翀那个老鬼在哪,如何行动?”


  皇鸿儿闻言一怔,随即看着林宁连连摇头道:“不行不行,哪能让你去?”


  林宁笑道:“不让我去让谁去?秦律森严,如今榆林城已是铜墙铁壁,换个人哪怕是宗师,暴露的可能也极大。一旦被发觉,基本上就是十死无生。除了我之外,其他人短时间内绝无可能学会敛息术。”


  皇鸿儿还是摇头,道:“山寨虽然还是姐姐为大当家,但谁都知道,你是主心骨。一旦你陷落进去,整个山寨都要完蛋。姐姐也绝不会让你去……还是我去吧。左右我没那么重要……”最后一句声音转弱,饱含幽怨。


  林宁闻言哈哈一笑,将皇鸿儿抱入怀中,柔声道:“你平日里是不是一直以为我不重视你?傻瓜,你是我的女人,又如此迷恋我的身体,让我不忍心拒绝你……我怎么可能让你去赴险?鸿儿你记住,你早已不再是那个孤独一人浪迹江湖,寻求复仇力量的魔教圣女了,你如今是我林宁心爱的女人。如果这个世上有任何危险会威胁到你,我一定会站在你身前。纵粉身碎骨,也绝不会后退半步。”


  ……


  第二百八十八章 相求

  临淄城,齐皇宫。


  年迈的齐皇看着不请自来与他坐而论道的姜太虚,心里说不清是沉重还是惊怒。


  皇族,不是没有底牌。


  夫子在则罢了,夫子若是不再,一个未成圣的姜太虚,皇族还斩不得?

  不过,齐皇到底是御宇多年的至尊,城府之深,让他能平静的面对这位已经数次挑战皇权的年轻人。


  姜太虚自然知道,这般直截了当有种祸之嫌,但他以为如今实在没时间耗费在繁琐的礼仪上,因而也不去玩什么请罪的戏码,而是直截了当的将他备下的三策一气说出。


  都是极明白的人,也不用去敷衍表面模样,所以齐皇在稍作震惊后,立刻问道:“这是子渊自青云寨得到的法子吧?”


  姜太虚点头应道:“是。我知此法艰难,但世家之患已不可再忽视。大齐的心头之难不在外面,不在边塞,而在朝廷,在世家。区区一个蒯家,一日生乱,就动摇了大齐的半壁江山。若是十二上上高门有人生乱,大齐将处处烽烟。”


  齐皇面色凝重,看着姜太虚道:“有学宫在,有夫子在,谁敢生乱?”


  姜太虚摇头道:“夫子与夫子不同,陛下,恩师年事已高,又诛除北圣忽查尔,独自承受了最后一击,寿元无多。即便再乐观,也坚持不到我成圣之日。陛下当明白,此意味着什么。”


  齐皇的脸色终于变了,呼吸明显一顿,随即浑浊的双眸看着姜太虚,一字一句沉声问道:“先生,还有多少时日?”


  姜太虚缓缓摇了摇头,但在齐皇目光的坚持下,犹豫了下,方答道:“不足五载。”


  齐皇闻言,布满老年斑的脸抽搐了下,又问姜太虚道:“子渊何日成圣?”


  姜太虚答道:“新法大行齐国,黎庶大安之时。”


  齐皇闻言,眉头紧皱,看着姜太虚道:“子渊,汝当知,此三策,五年时间远不能建功!纵十五年时间都难。治大国如烹小鲜,哪里急得来?更何况,眼下蒯家之乱尚未平息。”


  姜太虚摇头道:“陛下,蒯家不足为虑。纵席卷三十一城,勾连百家豪强巨室成燎原之势,然耗尽姜家之力,也能覆灭此獠。”


  齐皇看着姜太虚平静无澜的脸,心都颤了下。


  百善孝为先,宗族更为每个人的根底靠山。


  这个世道下,但凡能成事者,谁背后无一个宗族鼎力支持?

  实际上,中原天下,无论哪一朝,都是由无数个大大小小的宗族组成的。


  越是高贵之人,宗族也就越重要。


  宗族到了一定地步,便是豪强巨室,再往上,便是世家,到了顶端,便是上上高门,最上面,便是皇族。


  然而姜家这样清贵的千年巨族,便是齐皇自己想动手铲除都难以下手,却被姜太虚翻手间打落尘埃。


  此等心性……


  着实令人心寒。


  不过……


  齐皇也知道,圣道无情,想要踏出最后一步,一定要斩断红尘牵挂。


  这也是千年以来,历代武圣背后都无大族的原因。


  念及此,齐皇心里虽然依旧有些发寒,但到底还是放下心来。


  姜太虚固然跋扈,但为了他自己的圣道,愿意让姜家一族去对付声势已壮的叛军,就算平叛过后姜家仍在,但家族资源耗尽,连族人也会死的七七八八,再无十二上上高门的底蕴。


  最重要的是,姜家人怕是会恨死家族里出来这么一个玩意儿……


  齐皇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不过随即又肃穆起来。


  姜太虚所言十分中肯,也的确是站在齐国国祚的角度去思考问题。


  若果真能将三策推行下去,齐国简直迎来古今未有之大同之世!


  而他,也将会从一个年老昏聩的昏君,变成一位光照千古的圣王!


  只是……


  齐皇虽老,却不糊涂,淡淡道:“子渊,不行此法,只蒯氏一门生乱。若行此法,则天下世家皆乱。以你之才智,当能明白这一点。”


  然而姜太虚之言,却让年迈的齐皇遍体生寒:“乱世,当用重典!平息蒯家之乱后,凡涉事之族,悉数平夷。”


  齐皇沉重的声音中带着疑惑:“朕听闻,子渊与那位林小山贼之所以割袍断义,便是因为子渊认为他过于酷杀。为何此次……你可知道,涉事之族名为三十六高门,七十二望族。实则一些不出名但实力不弱的乡绅巨室,不知凡几。若都杀,纵十万数亦不止哪。”


  姜太虚听闻这个数字,近乎完美的面容上,眼睛微微眯了下,但也只如此,他淡然道:“陛下,若不用重典,以警示后来人,一旦乱起,所伤性命何止百万?所以,既然敢谋逆造反,就当有事败诛族之准备。


  新法三策,事关臣之圣道,事关齐之国运,更事关齐国亿万黎庶之命运。


  义之所在,不倾于权,不顾其利。


  道之所向,虽九死其犹未悔!!”


  ……


  后宫安苑殿。


  刘贵妃看着女儿皎洁如玉月,没有一丝瑕疵的俏脸,看着她平静宁和的神情,眼神是那样专注的看着手中那张薄薄的信笺,心中难掩酸涩和担忧。


  酸涩的是,相依为命的女儿终于长大了,红鸾星已动。


  担忧的是……她动凡心的那个人,是他奶奶的一个小毛山贼……


  更无语的是,那家伙还成过亲。


  这可怎么得了哦!!


  心中焦虑,刘贵妃一点点靠近女儿,在她未注意到时,看向了信笺。


  “博士你好……”


  看到开头,刘贵妃就震惊了。


  哪怕街上的百姓写封信,开头也不会这么粗白吧?

  不是听说这个山贼还是有几分才华,连姜太虚都甘愿行半师礼吗?


  就这水准?


  再往后看,刘贵妃越看越心颤,通篇大白话,像极了一个山寨小喽啰炫耀山寨里的花鸟草木,而且还有一个什么劳什子火锅……


  淡淡的白话,不带任何情愫色彩,就像是一寻常老友絮叨近况……


  可是偏偏这样的文字,居然让公认的整个皇室最有文才的女儿,看的入迷?

  “荣昌,你在看什么呢?”


  许是被这张白话信给洗脑了,刘贵妃说的话,也成了带着山炮气息的大白话。


  吴媛干净绝美的脸上浮起浅浅一抹笑意,轻声道:“母妃,我在看信啊。”


  刘贵妃:“……”


  女大不由娘啊!


  但是,这或许也是好事。


  压下心中的绞痛,刘贵妃赔笑道:“荣昌啊,你父皇,有事求你……”


  ……


  第二百八十九章 到手

  自古天家无骨肉,但天家却又最注重孝道。


  其实莫说是天家,便是寻常士族人家,但凡要点脸面的,都会以孝来装点门面。


  父母对子女,说有生杀大权或许过了,但有忤逆子,父杀之真的不犯法。


  在这样的背景下,父母对子女的要求是天经地义,哪怕再不合理。


  但是,在比寻常士族门户高端无数倍,也森严无数倍的皇宫大内,刘贵妃竟然以一个求字,来传达齐皇的旨意。


  这让吴媛错愕当场,几乎怀疑听错了,目光终于离开了那张纸短情长的信笺,姑且称之为友情的情,看向了刘贵妃:“母妃,你说什么?”


  娥眉轻蹙,清澈如水晶的美眸中蕴着惊讶和不解,看着刘贵妃。


  刘贵妃……当即落下泪来,道:“小媛啊,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吴媛仍旧不解,会是为了什么呢?


  刘贵妃扛不住女儿的目光,一咬牙道:“你父皇想让你去一趟青云寨,用尽一切办法,说服那个小山贼归顺我大齐皇族,只要他肯归顺,你父皇不吝以王爵相赐,封平西王,世袭罔替,为我大齐,永镇西疆。”


  话虽未说尽,可内中含义何须再多言。


  吴媛依旧无法相信,眼神茫然不解的看着她的母妃。


  刘贵妃一边拭泪,一边轻声哽咽道:“有些事,原本不该牵连到你,你父皇那么多儿孙,可最宠爱的一直是你。但眼下,他真的没办法了。夫子寿元将尽,姜太虚不请自来上金殿,当着你父皇的面,一剑斩杀那么多重臣,何曾将你父皇放在眼里?眼下他已经跋扈至斯,以后成圣,那还了得?你父皇以为,唯有武圣,才能牵制他,不能太过放肆。可天下武圣总共就那么几人,秦国和楚国的不用提,剩下的只有青云寨的那位剑圣。小媛哪,你父皇说,你不是闺阁中短见识的姑娘,知道此事到底意味着什么……娘如今唯一庆幸的是,你很喜欢那个山贼……”


  此事,何其荒唐……


  若非她去过青云寨,知道林宁是何人,那么齐皇为了江山,将她赐给一个已经有老婆的小山贼当女人,听起来,是何等的薄凉甚至恐怖!

  哪怕现在看起来不一样,因为她认识林宁,似乎关系还很不错,但实质上,并没有什么不同。


  天家无骨肉,果然,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只是,吴媛在落下泪来,心中凄凉心碎了片刻之后,竟然感受不到多余的痛苦……


  ……


  青云寨。


  当林宁用炉火纯青的敛息术在距离田五娘身边五步时才被发现,他得意无比。


  又去客房那边,在距离星月菩萨十步以外时便引起她的警觉,然后好死不死的去剑冢那边试探,结果还未靠近剑冢就被瞬间打飞回来,这让他对敛息术的实用效果,有了基本的了解。


  但还是没有十分的把握,因为不知道那个叫邰翀的老鬼,到底到了哪一步。


  “小宁,不用你去的,不许去。”


  田五娘极少数面色肃穆的看着林宁说道。


  眼下榆林城已成了青云寨的心腹大患,有邰翀那样半步迈进圣道的老鬼在,说是龙潭虎穴也不为过。


  田五娘怎么可能放心让林宁去刺探军机?


  站在沧澜江边,看着夹杂着浮冰的沧澜江水滚滚而下,林宁笑道:“别人不知道我,你难道还不知道我?这条命看的比什么都贵重,怎忍得轻易赴险?榆林城内的地图详情咱们早就了然于心,几条土行旗挖掘出的绝密密道,不说万无一失,但至少基本上没有被发现的可能。再加上几个打入太守府的人,虽然至今无法和外界联络,但他们未必死了,因为太守府没有再张罗进人。五娘,我不可能永远躲在你,春姨,还有鸿儿的背后,我是男人啊。当然,我这次决定亲自出手,不是为了这个,而是因为我把握最大。”


  田五娘没再急着开口,而是看向了噘着嘴满脸不情愿从下面而来之人,眉头微皱。


  林宁却哈哈笑道:“鸿儿,要不是我提前让春姨去找你,你是不是准备一个人往榆林城跑?”


  皇鸿儿赌气道:“总比让郎君你去好!”


  林宁笑骂道:“糊涂!我告诉你,像你这样的傻子,一旦去了,十之七八就会出事。然后我们一大家子为了救你,接二连三的落入别人手里。再自作聪明,仔细你的皮!”


  皇鸿儿不服:“我已是高品,你才中品,我不比你更靠谱?”


  林宁摇头道:“我就算被捉,也绝不会有事,你就不同了。”


  这下,连田五娘都看了过来,等待他的解释。


  林宁嘿嘿一笑,道:“我要是被捉,会直接告诉他们,东方伊人就在老子手中,我身上少一根汗毛,那位东方姑娘就要少一根胳膊。你们猜猜,他们敢不敢动我?”


  田五娘和皇鸿儿一起睁大眼看着林宁,这话都能说得出口?

  要是东方伊人知道了,以那小妞儿的性子,怕非找林宁拼命不可!

  并让林宁试试,打掉他一根汗毛,他敢不敢砍她的胳膊腿……


  这些倒是其次,只是,某人不觉得这样做,很无耻吗?


  林宁见二女不说话,便呵呵笑道:“所以说,真不必担忧我,更不必为了我一个人偷偷跑去榆林城。世界这么美好,有你们在,我如何会孟浪自己的性命?”


  言至此,他的目光渐渐明亮起来,道:“等解决了榆林之事,咱们山寨就算是真正迈出了关键一步!榆林、永城、平山城,西北三城将彻底归青云所有!虽然这三座城池只是小城,周遭田地也多为薄田,但是,我自有良法,可使此处化为塞上江南。一年,脚踏实地的苦干一年,待下一次再有六千披甲强军来掏心窝子,我保证,把他们的屎打出来!”


  “咦~~~”


  一阵嫌弃声响起,田五娘也皱起修眉,看了林宁一眼。


  林宁正想说什么,却听到一阵不加遮掩的破空声传来,与田五娘一并转头看去,就见侯玉春纵身疾行,几个起跃迈过宽阔的沧澜江,来到三人跟前,大声笑道:“小宁,幸不辱命,到手了!”


  林宁闻言大喜,道:“真弄到手了?”


  侯玉春素来白衣胜雪,但此刻却不顾衣襟被江水打湿,从怀兜中取出一支尺许长短的玉瓶,哈哈笑道:“这就是你口中的九天十地菩萨摇头神仙怕怕霹雳弑仙散!!”


  田五娘和皇鸿儿看着两个笑的和傻子一般的兄弟俩人,都无语的扯了扯嘴角。


  什么破名!

  ……


  第二百九十章 真香

  “大哥,我听说这弑仙散是黑冰台的绝密,除却三位太上长老亲掌外,等闲人接触不到。我请大哥想法子,也是抱着尝试一番的心思,你怎么这般快就弄到手了?”


  林宁拿着手中的玉瓶,当真惊喜交加。


  要知道,当初侯万千就已经迈出了那半步,一只脚跨入圣道中,结果依旧被这弑仙散给废去了大半功力,几成废人。


  可见这毒药的霸道!


  而且这毒药无色无味,毫无痕迹可察觉。


  绝对是天底下第一等害人毒物,不过听东方伊人说,便是在东王山上,这弑仙散也没什么存货了。


  因为这毒本身就需要天下第一奇虫千年冰蚕来炼制,根本就是可遇不可求的东西。


  侯玉春呵呵笑道:“也是咱们运道好,上回他们给我父亲下毒后,还有富余。正好我手下人拿住了程耀华,他为了保命,交出了此毒。我也不曾想到,连石生、莫云空都死了,这小子居然还活着,手里还有这东西。”


  “离魂刀程耀华?”


  林宁也讶然了番,这程耀华本是黑冰台四杰之一,当然,这只是黑冰台为了哄东方伊人弄出的玩笑产物……


  但林宁见过此人,是个颇有心机之辈。


  若是能得足够的资源好生栽培,未尝不能成就大器。


  属于为了能往上爬,不择手段之人。


  侯玉春点头道:“正是他,小宁还记得他?呵呵,我安排他重回东王山,以作奇兵。”


  林宁正色道:“大哥,这个人完全没有什么忠义可言,信不过的。”


  侯玉春笑道:“我还不知道他?不过等弑仙散尽功后,他也只有一条道走到黑,不然黑冰台的刑台上,铁人也能给他打成铁水。小宁放心,我会留心他的。”顿了顿,又问道:“如今毒是弄到手了,该如何下毒?”


  林宁呵呵一笑,运起敛息术,侯玉春登时惊觉,下意识看向一旁的皇鸿儿,道:“这不是魔教的刺杀秘术么?”


  林宁奇道:“大哥知道这敛息术?”


  侯玉春道:“当初东王山征伐魔教,连斩魔教五位宗师,杀的魔教节节败退。结果却出现了一位极为阴毒的刺客,通敛息秘术,能收敛周身气息,让人根本无法察觉,暴起杀人。结果黑冰台这边损失惨重,防不胜防,不得以撤退。后来听说,那位刺客是魔教四大护教法王之朱雀。”


  林宁回头看向皇鸿儿,有些奇怪她从未和他说过。


  却见皇鸿儿脸色隐隐难看,但到了这个地步,也不得不如实相告道:“朱雀的确会敛息术,她和我爹……”


  哦~~~

  众人明白了,原来这朱雀和皇鸿儿她爹有一腿,因此才学得了这等奇术。


  林宁笑问道:“鸿儿,你这小娘现在在哪?”


  皇鸿儿狠狠凶了林宁一眼后,有些伤感道:“我爹被害后,教内老人没有任何人想着为他老人家复仇。只有……只有秦姨,几次三番刺杀皇觉。最后一次落入陷阱中,重伤近死,最后落入圣木皇岛后山悬崖下,多半已经死了。”


  林宁忙劝道:“那你可以放心,你那小娘八成没死。”


  皇鸿儿奇道:“你怎么知道?”


  林宁笑道:“这几乎是肯定的,重伤落崖之人大部分不仅不会死,还会得到奇遇……你平日里就不看话本?”


  皇鸿儿懒得理他……


  侯玉春也抽了抽嘴角,皱起眉头说起正事道:“小宁,你要亲自进榆林城下毒?”


  林宁呵呵笑道:“大哥放心,我有把握。”


  侯玉春盯着林宁看了稍许后,缓缓摇头,道:“太凶险,不值得,还是我去。”


  林宁笑道:“大哥你去当然没甚危险,邰翀老鬼就算抓到你也不敢杀你,不过你不懂敛息秘术,下毒多半难以成功。我去虽然有那么一丢丢的危险,但是……东方姑娘不是在咱们这做客吗?其实我也没什么大危险。另外,我有事还想劳大哥走一遭。”


  “什么事?”


  侯玉春问道。


  林宁道:“齐燕同我说,秦军入驻榆林、永城和平山城后,田进忠带着他的族人恐怕很难回山,所以……”


  侯玉春笑骂道:“那臭小子,就会算计我让我跑腿。”


  林宁哈哈笑道:“也是田进忠太重要,他爹田旭为当世排名前五的兵法大家,田进忠尽得其父真传,这等人才着实难得。”


  侯玉春想了想,道:“也罢,我走一遭就走一遭。不过只我一人怕是不够,那些秦军一个个硬的跟臭石头一样,我一个宗师未必压得住。我看,让东方伊人和我一起走一遭,才算万无一失。只是,她架子太高,我怕请不动她。倒是小宁你开口,必是十拿九稳。”


  林宁听着这调笑之言,再感觉到身旁两双冰冷的目光印在身上,隐隐有刺痛感,立刻义正言辞道:“大哥,难怪侯叔老说你不稳重,你看看你,果然如此!当着你俩弟妹,这种玩笑话也能随便开?幸好她们都信任我,不然岂不认为我是一个随便的人?”


  卧槽!


  侯玉春伸手在林宁头上一阵乱挠,笑骂道:“你的本性如何,还用我多说?弟妹们早就擦亮眼睛看清楚了。不过……”侯玉春对田五娘正色道:“小宁和我那大师姐绝对清清白白,毫无瓜葛。与其防着东方师姐,不如防着那十二清倌人更有用。”


  “得得得……”


  林宁没好气道:“一坑没填,又挖一大坑!我和谁都清清白白,天下再难寻我这样贞洁的男人了。大哥你别不服气,我打小长到现在,就没进过一回青楼!大哥你几年前就逛遍了咸阳城的青楼,当我不知道?”


  侯玉春:“……”


  田五娘看着林宁道:“小宁,你要敢去那种地方……”


  “娘子放心,咱们这样的清白人,这一辈子都不会去的,你放一万个心!”


  林宁拍着胸口保证道。


  田五娘不再多言,带着皇鸿儿离去。


  二人刚走,林宁就见侯玉春面色古怪的看着他,不由恼道:“大哥,你大哥莫说二哥,在莫嫂子跟前,你比我好不到哪去!”


  侯玉春扯了扯嘴角,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是想告诉你,从榆林城外进入榆林城的密道出口,就在最大的青楼怡红院后花园的假山侧,你恐怖不得不逛一趟青楼。”


  林宁:“……”


  ……


  第二百九十一章 好羡慕


  ()

  龙门客栈,二楼。


  一个被烧的滚滚的铜火锅放在桌子正中,林宁将一盘盘切如禅意的羊肉卷、牛肉卷倒下,立刻招呼道:“快吃快吃,这一涮就熟了。”


  然而除了侯玉春笑呵呵的用筷子夹了片羊肉放在口中外,东方伊人和莫菲都没动手,二人目光惊奇的看着林宁。


  当下其实还是讲究分餐制,就是一人一个小几,一份餐食,各吃各的。


  也只有平民泥腿子之族,才会合起来一起搅锅子。


  在贵族看来,这样吃一来不雅,二来,筷子是吃进口中的,再放回盘中,岂不是带了口水进去?

  那么多人的口水搅在一起,岂不恶心?


  然而不等林宁解释什么,一旁的侯玉春已经惊呼出声:“哇!太好吃了!”


  东方伊人和莫菲看向他,却见他双目发亮,连连招呼道:“快尝尝快尝尝,真的特别好吃!”


  林宁笑道:“这叫火锅!就得这样吃才爽快!天下只有我这里才有,其他便是帝王圣人之贵,也尝不到此等美味。”


  东方伊人和莫菲将信将疑的看着林宁,然后又看了眼吃的唏哩呼噜的侯玉春,一起试探的从火锅里夹了片羊肉,轻轻放入口中……


  好香!


  好辣!


  其实换个经历寻常的女孩子,未必会喜欢这种辛辣刺激的食物。


  但是东方伊人和莫菲不同,两人都是自认为凄苦孤凉之人,心中常年被苦海浸泡,平日里吃的饭菜入口如同嚼蜡,毫无味道可言。


  然而此刻,味蕾上爆炸的香辣滋味,着实让两个“久旷”之舌爽快了回!

  二女对视一眼后,再不用别人相让,手中筷子优雅却不耽搁速度,如蝴蝶穿花般上下翻飞,吃的飞起。


  林宁笑眯眯的看着三人吃火锅,不住的往里面下牛羊肉、鱼片、毛肚儿和肥肠……


  一顿饭足足吃了两个时辰,整个房间都香气四溢,林宁都加了四五回高汤了。


  吃到最后,莫菲才想起矜持来,有些羞赧的拉了拉仍大快朵颐的东方伊人。


  东方伊人看了眼笑眯眯的林宁,先是俏脸一红,随后哼了声,对莫菲道:“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当他单纯好心请咱们一个东道?必有不可告人之目的!”


  莫菲看向林宁,林宁眼睛转了转,在东方伊人似笑非笑的目光下,到底没去遮掩。


  这个丫头,忒聪明了些……


  林宁苦笑道:“本来就准备请你们吃火锅,前儿我和春姨她们吃还打发人来请你们,你们自己不去,正巧大哥回来,不过又去忙一件事,今日才回来,所以我就让人准备了火锅。当然,也的确有一事劳烦姑娘。不过姑娘若以为林某是拿一顿吃食来求人,那今日之事不说也罢。”


  还在涮锅底的侯玉春闻言顿下了筷子,看向东方伊人,心道大师姐,这等肤浅激将之法,你不会上当吧?


  果不其然,东方伊人杏眼流露出一抹讥讽之色。


  然而没等侯玉春放下心来,就见东方伊人看着林宁落寞的面色,目光渐渐软化下来,问道:“什么事?”


  侯玉春:“……”


  林宁干咳了声,将事情说了遍,最后笑道:“若不是我要入榆林城去和那老鬼周旋,就不必劳姑娘出手了。”


  东方伊人闻言,脸色骤然一变,皱起修眉道:“你要入榆林城,和邰翀老鬼周旋?开什么玩笑?”目光看向侯玉春。


  侯玉春气笑道:“大师姐看我作甚?又不是我让他去的。是他心疼老婆,不让他老婆冒险,非自己要去。”


  林宁不以为耻,反而得意洋洋道:“这不是废话吗?这等凶险之事,有男人在,岂能让女人出头?”


  东方伊人和莫菲眼神都变了变后,东方伊人沉声道:“你有这份心便已胜出世上绝大多数狼心狗肺的臭男人,只是有此心便好,以你的武功,一进城就会被那老鬼发现,连他一掌都抵不住,白白送死!”


  林宁摇头道:“越是如此危险,我越不可能让别人去。而且,我自有底牌,姑娘只管放心就是。难道在姑娘心中,我是鲁莽不知死活之辈?”


  东方伊人一滞,顿了顿,看了看桌上渐渐冷却的汤锅,又看了林宁一眼,问道:“我何时出发?”


  侯玉春:“……”


  林宁大喜,拱手笑道:“若姑娘无旁的事,越快越好。”


  东方伊人淡淡道:“我今夜就可以出发,接了人回来,也不会太久。你何不等我……等我们回来后再入榆林城?”


  见侯玉春面色古怪的紧,东方伊人忍不住俏面微红,随即又板起脸来,沉声道:“我是认为多一人便多一分力,杀邰翀老鬼就更有把握。我看你这一套颇有章法,日后能帮我铲除黑冰台,你最好别多想。”


  林宁忙摇头笑道:“姑娘大可放心,我绝不会多想。至于某些俗人,咱们也不必理会。唔,我先进榆林城,也只是”


  东方伊人哼了声,这才算作罢,看了眼正和莫菲挤眉弄眼的侯玉春,冷声道:“既然定下计来,还等什么?”


  “……”


  嘴里还嚼舌鱼骨头的侯玉春使劲嚼了几口,将鱼骨头吞下后,狠狠瞪了林宁一眼。


  娘的,当年老子一日观遍咸阳花,半年之后连暗娼门儿都逛遍了,就为了寻一些女大佬求罩。


  结果混了那么多年一个也没遇到,遇到了人家也不鸟他,譬如眼前这位。


  谁知道,世上竟有如此无耻之人,吃软饭能吃到这个地步!!

  好羡慕……


  没好气瞪了林宁一眼后,侯玉春就想出发,不过忽地想起什么,回过头质问林宁道:“事也说完了,火锅也吃尽了,小宁你还留在这作甚?”


  林宁闻其言知其意,无语站起身,道:“大哥,差不多行了。俗话说的好,老嫂子是母小叔子是儿,你胡思乱想什么呢?”


  莫菲这才明白过来,走到侯玉春跟前,有些着恼的“轻轻”掐了他一下。


  侯玉春看着满脸得意的林宁,摇头一叹,转身离去。


  东方伊人也随之而去,林宁与莫菲躬身一礼,道:“嫂子若无事,就先去和春姨对付几天吧。东方姑娘不在,嫂子一人住在这里,我着实不放心。”


  莫菲闻言,原本是该答应的,可是刚才……


  林宁看出其纠结,忙道:“嫂子只管放心,近几日我都不在家住,不会惹出闲言碎语的。”


  莫菲苦笑一声,道:“我如今这个模样,哪里还担心什么闲言碎语?”


  林宁道:“这个嫂子就更不用担心了,小弟别的能耐不高,唯独在医术一道,哪怕称不上独步天下,但能胜过我的,也屈指可数。眼下只能让嫂子脸上的伤痕淡些,再过些年,一定有把握彻底治好,不留一丝疤痕。”


  莫菲闻言,缓缓点头,屈身福了福,道:“如此,就多谢叔叔了。叔叔先回吧,我收拾一下,明儿就去山寨。”


  东方伊人提点过她,她自己也明白,如今她能做的最好的,就是不要给侯玉春拖后腿,添麻烦。


  至于在哪落脚,又有什么关系?

  哪里都是漂泊……


  ……


  w

  第二百九十二章 花和尚


  “五娘,不必同我一起去。”


  墨竹院内,林宁劝田五娘道:“我要进城,还不知几时能出来,你没必要在外面干等着。”


  田五娘如何肯听,她依旧不放心让林宁进城。


  不过,她也知道,林宁如今极有自己的主意,平日里看着对她百依百顺,但他拿定的事,少有人能改。


  除非她告诉春姨,但如此,夫妻间反倒容易生出嫌隙来。


  只愿师父和阿娘的在天之灵保佑,小宁能平安无数。


  田五娘将林宁身上的夜行衣整理妥当后,又叮嘱了遍:“切记不可急于求成,我的武道根基已经夯实……”


  没等她说完,林宁登时兴奋道:“啊?这就夯实了,也没几天啊,娘子,你可别为了我,强行突破。我这次行动是真有把握的,你……”


  不等他啰嗦完,田五娘就轻声道:“你和鸿儿日夜双(啪)修(啪)是为哪般?”


  林宁正色解释道:“她修炼的半吊子天级功法,需要双(biu)修(biu)来稳定根基,所以……”


  忽地一顿,林宁眼睛睁大,不可思议道:“五娘,《百草经》里的阴阳调和之道,对你也有作用?!”


  田五娘清丽无双的俏脸微微浮霞,垂下眼帘轻声道:“天地尚且分阴阳,更何况咱们人?”


  林宁闻言,一拍大腿道:“嗨,既然我有这么大的能力,娘子你怎么不早说?”


  田五娘没好气白了他一眼,道:“虽有大用,终归也只是辅助之功,根底还是要靠自己。鸿儿是功法缺陷太大,只能靠外力弥补,日后纵是成圣,于武圣中也是垫底的。”


  跟在一旁的皇鸿儿闻言,并不气馁:“能成圣就行!”


  纵然在武圣中垫底,可天下武圣总共有几人?

  哪怕垫底,只要成圣,至少也是世间前几名的超级巨擘,垫底怕什么……


  林宁还是对田五娘道:“娘子,我下了山,若你再下了山,春姨和小九儿她们必然心中难安,怕会多想。不如你还是……”


  田五娘却格外倔强:“山中有师叔在,不会有事。担忧就担忧两日吧,没甚要紧。我和鸿儿在外面候着,若三日你仍不出,我们就进去寻你。”


  林宁知道这已经是极限了,只能点头应下。


  ……


  客院。


  见闭关不过一个日夜的法克大师走了出来,妙秋师太面色一惊,问道:“怎么出来了?可是哪里不顺利?”


  法克大师闻言一滞,随即高扬秃头,大声笑道:“好娘子,也不看看洒家什么人物?这部《金刚不坏神功》就好似专门为洒家所创,洒家一日,便是千里!”


  妙秋师太挺着个大肚子,素来清冷的面上也露出喜色来。


  她知道法克大师没有吹牛,事实上,早在当初相交前,她就知道这位看起来混不吝的年轻和尚,是金刚寺千年以来数得着的杰出弟子。


  若非因为她,在金刚寺的前途不可限量。


  这些年,妙秋师太每每看到法克大师为了她母女二人奔波操持如老牛而无怨无悔时,心中未尝没有后悔过,当初就不该给这个花和尚机会,他不懂事,她当年其实就想到了后果……


  好在,如今万般苦难都过去了。


  法克如今的造化,便是留在金刚寺,也未必比得过。


  《金刚不坏神功》传闻是可证道罗汉的绝世神功,也是金刚寺千年前的镇寺神功,传闻配合十八罗汉伏魔阵,是连武圣都能困住的无上功法。


  只可惜,这等逆天神功,早几百年前就失传了。


  现在在法克手中重新现世,当真好大的造化!


  “大石头,咱们如今受山寨之恩越来越多了。”


  妙秋师太难得语气温柔的同法克说话,“大石头”还是当初二人初相识时起的诨号。


  法克闻言,嘿嘿傻笑了两声后,道:“娘子放心,人三分待我,我五分还之。人十分待我,我以命相报便是。”


  妙秋师太没好气道:“谁也没让你不顾惜自己性命去报恩,人家小神医说了,知道这部神功,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因为你太不让人省心,他怕你早晚没了性命。”顿了顿,又温声道:“我知道你这般拼命,是为了我和玲珑,你若是为山寨而死,以小神医和大当家的秉性,断不会置我们不顾。可你既然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人,就越不该轻贱自己的性命。如今你成了宗师,待我生了二宝后,也不会差你多少。日后咱们用心报效便是,可你若没了性命,却让我们娘仨如何是好?”


  法克闻言,干笑了两声,然后大手抓挠着光头,道:“娘子不必担忧,那小神医对我另有重用,他自然不会让我去送死……”


  “什么重用?”


  妙秋师太忙追问道。


  法克回来之后就忙着闭关,并未将林宁交代之事说清楚,眼下金刚不坏神功已经入门,就要出门公干,自然就不能隐瞒了,因此将前事细说。


  妙秋师太闻言后面色连连变幻,最终长吁一口气,仍难相信道:“小神医他,竟想收服金刚寺为己用?”


  法克摇头道:“不止金刚寺,怕连星月庵也在他算计中。小神医年岁不高,但城府极深,又才智高绝,以后必能成就大事。我闭关时左想一会儿右想一会儿,也想不出寺里如何拒绝。除却几个黑了心的王八蛋外,就算是一些老顽固,知道《金刚不坏神功》的存在,也不该再顽固不化。”


  妙秋师太闻言,面露担忧,劝道:“大石头,不可大意。金刚寺传承千年,自有门规,也有傲慢。他们未必会拉下颜面,投靠一个山寨。说不定还会扣下你,让你交出神功。当年你师父慧恩禅师没有废你的武功,被他们责罚杖杀,如今你主动上门,万一他们再提旧事该怎么办?”


  法克哈哈笑道:“金刚不坏神功是观想法门,我将功法留在山寨,他们留我又能如何?还得管饭!至于恩师之事……”


  法克粗犷的大脸变得肃煞起来,哼了声道:“慧慈那个老秃驴这次若是识相倒也罢了,否则,洒家连前账一起算!”


  妙秋提醒某人不要得意忘形:“大石头,你可能还打不过他……”


  法克憨厚的面上闪过一抹狡黠,道:“我打不过他,可咱们山寨有的是人能收拾那老贼秃,娘子放心就是!”


  说罢,忽又变得不好意思道:“娘子,为夫这一去,也不知何日能回来。你看,咱们也有好些日子没在一起了,不如……”


  妙秋闻言俏脸瞬间涨红,怒声啐骂道:“贼秃,你疯了不成?我,这边还大着肚子……”


  法克忙小声道:“娘子又不是不知道,生前三月不妨事的,来来来,为夫马上就要出门了,我抱你慢慢来!”


  “哎呀,你这贼秃……呸!”


  ……


  第二百九十三章 进城

  榆林城外。


  一处寻寻常常的山谷内水塘边,林宁与田五娘、皇鸿儿和燕仲四人站在一旁。


  此刻水塘上结着薄冰,平平无奇。


  田五娘却不无感叹,道:“土行旗果然了得。”


  燕仲微微欠了欠身,道:“只是些旁门左道之术罢。”


  林宁呵呵笑道:“在我看来,这旁门左道之术,却比多三位宗师高手都更有用。”


  燕仲闻言,黑重的脸色露出一抹笑意,道:“世间怕也只有公子才会这般认为。”


  说罢,燕仲上前,从怀兜中取出一把匕首,然后在冰面上小心画了一个圈,之后,用内劲将冰面取出,然后从水中摸索出一个铁锁来,用力一拉,只听“哗啦”一声,一道一步见方的石板被拉起,露出下面一个黑乎乎的黑洞来,对林宁道:“公子,从此进入,逢岔路左转,切记,逢岔路左转,最后可到一木门。那木门实则为怡红院后花园水塘边一截枯木桩,公子打开之后,便可进入怡红楼内。怡红楼一楼左侧第三间耳房的木床下面,有一暗格,打开后,便是通往太守府、粮仓和武库的三条密道。至于该往何处走,想来公子已经了然于心。”


  林宁点头道:“地图我已经背熟,接口暗号也熟知。”


  燕仲却道:“公子此次进城只是探查清楚邰翀老鬼和粮仓、武库的确切位置,我们还不确定,秦军是否果真用了先前留下的粮仓和武库,一旦确定后,公子即刻折返就好,所以,为了以防万一,公子最好谁也不要接触。”


  思维如此缜密,不仅林宁点头称是,田五娘也多看了此人一眼。


  皇鸿儿似乎觉得娘家人挣脸了,得意笑道:“燕伯最善守,当年我行走江湖,全靠燕伯指点才没出大事。”


  林宁笑着点点头,然后不再多言,与田五娘对视了片刻后,转身下了黑不见底的密道。


  ……


  “凸!”


  太守府书房内,一个三十出头面色不豫的中年官员,一身秦国千石官服,喝了口茶后,又狠狠吐了出来。


  来到这个鬼地方,实在让人扫兴。


  他本是大秦宰相李炜的长孙李遂,是六部最清贵之礼部的郎中,地位尊崇,前途远大。


  谁曾想,被他祖父一杆子给打发到了这个鸟不生蛋的苦寒之地,还美其名曰镀金。


  镀他奶奶的金!

  换个泥腿子出身,能在大秦开疆拓土之地安定民生,替天子牧疆,自然是祖上烧高香才能得到这么一个机会。


  可他什么身份?

  大秦十二上上高门之首,李家的长房长孙!


  别说在朝堂上他祖父是礼绝百僚的秦国宰相,就是在东王山上,他的曾叔祖亦是绝对的巨擘之一。


  这样的身份,还需要来镀金?

  必是他那祖父老糊涂了!


  只是这些话,李遂也只敢腹诽一二,却不敢对外人说,哪怕是心腹。


  像李家这样的当世高门,子弟不知凡几,内部斗争也堪称惨烈,哪里敢让人抓住尾巴?

  念及此,李遂长叹一声,起身迈着四平八稳的官步,走向后宅。


  他之所以这般难熬,不只是因为此地是兔子不拉屎的破地方,若这榆林城果真由他一人主宰倒也罢了,再苦寒也有享乐之法。


  可在此地他连个二把手都算不到,在东王山上位高权重的曾叔祖亲自将他喊上山,再三交待他,要以尊重李家最尊贵贵客的态度,尊重后宅这位眉毛头发都掉光了的老人。


  这个老人,李遂只看一眼,都唬的连续三天夜里合不上眼。


  可越是如此,官家出身的他,也就越明白该怎样对待这位老人。


  “邰祖爷爷,小遂来给您问安了!”


  绝对卑微的姿势,李遂躬身站立在后宅一间幽静的小正房外,毕恭毕敬问候道。


  良久,内里才传出一言来:“何事?”


  声音如生锈的匕首刮瓷器的声音,让人心头发颤。


  李遂面色白了白,道:“有一事小遂认为得向邰祖爷爷说一说……”


  “俗务,勿扰。”


  李遂忙道:“邰祖爷爷,不是小遂不知轻重,以繁杂琐事烦您老人家。只是我曾叔祖告诉过小遂,任何关于青云寨的事,都要给您老汇报,您看……”


  “说。”


  这老鬼还真是摆谱,不过也可能是太老了,怕话说多了耗力气,每次只几个字的蹦。


  李遂心里腹诽一句后,沉声说道:“小遂这几日没黑没白的连日清点了番榆林城的家当,发现很不好。不提城外二十万亩田地皆成了青云寨的私田,连城里城外的四万百姓,也都成了青云寨的奴仆。城里除了太守府和各衙门口外,八成以上也都是青云寨的。咱们先前征用的粮食、盐巴,都来自青云寨。齐国先前施行坚壁清野之计,想要困死青云寨,所以西北这几座城里的粮米早空了。如今咱们征用了粮食,百姓就没得吃,小遂担心……”


  “担心什么?”


  屋内传来刺耳的声音。


  李遂忙道:“有祖爷爷在,小遂自然不是担心青云寨的贼人。只是咱们将粮食都征完了,城里城外的那些百姓,怕都要活活饿死啊!”


  屋内沉默了稍许后,道:“那些百姓并非秦民,他们既然已经成了青云寨的奴仆,便皆为罪奴。”


  言下之意,那数万百姓,死不足惜。


  李遂闻言作起难来,他当然不是关心那些狗屁百姓的死活,可秦法实在森严,功就是功过就是过,亲民官的官绩考核,治下民生是关键。他要是任凭这数万人死绝,那不管有说破天的道理,回头都是一个污点。


  这对于李遂来说,绝不可接受。


  似察觉出他的为难,屋里人或许到底还是考虑到他背后的势力,顿了顿又响起破锣音来:“你莫非不知青云事?”


  李遂忙应道:“知道,不过只知道一点。青云寨背后靠着一个武圣,就是天剑山那把老天剑,和大秦有血仇。青云寨行事暴虐,仇恨世家,早晚要完……”


  屋内又沉默了片刻后,声音低沉了许多,道:“若只如此,又何须老夫出手?你且下去,好好了解一番青云寨的做派,便知该如何做了。李进是老夫的师侄,特意求了老夫,才让你来做此事,好自为之吧。”


  李遂闻言心头一跳,忙躬身道:“祖爷爷放心,小遂一定好生办差事,绝不辜负祖爷爷和曾叔祖的厚爱。”


  说罢,又小心翼翼的问道:“祖爷爷已经三日没进一点水米了,不知何时想要用膳?”


  过了半晌,屋内才传出一道不耐的声音:“每五日送三只羊,两石米,三缸清泉进来即可。”


  凸,这老鬼食量居然这么大?

  李遂心里一跳,不过面上却愈发恭敬道:“是!”


  ……


  午夜时分,距离榆林城太守府二里之外的西城怡红院后花园池塘旁的一截寻常可见的枯木桩忽然轻轻动了动,而后整个木桩被从下往上举起,一个身着夜行衣的黑衣人,悄无声息的钻了出来,将枯木桩重新摆放归位后,转眼间消失在黑夜中……


  ……


  第二百九十四章 意外

  “吱呀。”


  空置了不短时日的房门被打开,发出一道刺耳的声音,在空寂的怡红院内回荡。


  屋内还有未散尽的廉价脂粉香气,一楼大堂凌乱不堪,倒地的桌椅遍地,几只暗色的绣花鞋和布偶,使得大堂上有些恐怖。


  纵然在黑夜中,以林宁的目力,仍旧能将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在蹲下去,伸手抹了下地面,发现厚厚的一层积尘后,林宁断定,此处的确无人。


  既然没人,那就算不得青楼了吧?


  林宁心里自我安慰了句,然后开始寻找左侧第三间耳房,他始终运着敛息术,除非近前看到,否则仅凭气息觉察,非武圣绝对感知不到他的存在。


  走到一楼左侧第三间耳房前,林宁又看了下地面,积尘似乎比大堂上的薄了不少,大概这是土行旗先前作业时打扫过了。


  进了耳房后,林宁将床板掀起,果不其然,下面是一暗格,再一打开,露出一条密道来。


  至此,一切顺利。


  然而正在这时,林宁的面色忽地一变,因为他听到一阵几乎微不可闻的“噗噗”脚步声传来。


  原本以为听错了,可侧耳认真倾听,并未听错。


  他将敛息术运到极致,悄无声息的走到门边,侧着身子,透过门缝悄悄看向外面。


  然而所见情形,却让他头皮又麻又凉。


  只见一道白色身影自二楼缓缓而下,披头散发,一步一步,僵硬麻木。


  卧了个大槽的!!

  若不是以宗师之境,能真切的感知到这道白色身影还有热气,林宁非得吓个半死不可!

  怡红院内,居然还有人?


  那道身影这般僵硬缓慢,显然是因为她没有林宁的目力,看不清黑乎乎的大堂。


  “小……小鹦,是……是你吗?”


  轻轻柔柔打着颤音的声音,带着泣腔,小声问道。


  “小鹦,你回来了吗?”


  “呜呜……”


  说到最后,已是说不出话来,只能压抑着声音哭了起来。


  这画面,着实有些渗人。


  林宁是真不想参与到这个画面中去,但他担心此人的动静太大,将秦人吸引来。


  若说黑冰台的宗师没有监控整个榆林城,鬼都不信。


  那些人或许正张开天罗地网,等待青云寨的宗师上门。


  在武圣不能动手的前提下,对比宗师力量,青云寨处于绝对的下风,尤其是在邰翀老鬼坐镇的前提下。


  所以,林宁只能出面……


  “喂。”


  一个招呼后,没等这女鬼惊叫出声,林宁忙一步上前,捂住了她的嘴。


  “女鬼”只看到一道黑影过来要“掐死”她,吓的就要尖叫,可叫都没机会叫,眼睛一翻就晕了过去。


  可她哪里知道这“黑鬼”的可怕,连昏迷都不让她昏迷,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在她身上按了几下,她就悠悠转醒,许是熟悉了黑暗,又许是那“黑鬼”靠的太近,所以看清了那张脸。


  “嗯?”


  这鬼,还挺好看?

  “不要怕,我不是坏人。你是什么人?”


  林宁温声问道。


  那女鬼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清秀好看的脸,明显脸红了,尤其是,她还被这意外来客抱在怀中……


  她轻声道:“奴家名唤元元,是怡红院的清倌人。”


  林宁奇道:“怡红院的姑娘大半都被接上了青云寨,其余的也都各自投奔亲人了,你怎还留在这里?”


  元元轻声道:“当日我病了,只知道外面乱糟糟的,并没人告诉我发生了何事。我的丫鬟小鹦去外面给我请郎中了,可是却再也没回来……”


  林宁闻言,皱了皱眉头,问道:“这已经是很久前的事了,这些日子你吃什么?”


  元元轻声道:“各个屋子里还有些没吃完的点心,天气凉,没有坏。不过,也没什么了。刚才我听到楼下有开门声,以为是小鹦回来了……”


  说着,又滴落两滴眼泪。


  显然,她也知道,小鹦再也回不来了。


  带着她仅有的梯己银子,不见了。


  林宁抱着这个骨瘦如柴的清倌人,道:“你先别哭,继续到楼上等着,我去给你寻些吃的,过几日再带你离开这里。”


  元元闻言,不敢置信的看着林宁,模样幽怯怜人。


  只可惜,林宁如今身边的女人品质太高,论幽幽怯怯,世上难有第二人比得过皇鸿儿。


  所以他目光始终清明,只是在放开元元时,右手在不动声色间滑过了元元的两处私密位置……


  元元惨白的俏脸上顿时浮现出两抹动人的红晕,不由自主的发出“嘤咛”的喘息声……


  然而随之就是惊叫声:“哎哟!”


  原来林宁松手后,她竟连站也站不稳,摔倒在地。


  林宁似没反应过来,直到元元屁股着地后,才慌忙将人重新抱起,然后单手诊脉,叹息一声道:“你身子骨原本就没好,气血不足,这些时日又饮食欠佳,心中担忧惊惧,病虽不显,却已入骨髓,如今怕是不良于行了……”


  见元元面色煞白,又道:“不过姑娘也不必担忧,此症我能治,你且休息几天,待我忙完这阵后,带你回去细细为你施针,最多半月就能痊愈。”


  “果……果真?”


  元元如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紧握林宁的手,直到看见林宁点头才松开手。


  然后任凭林宁将她抱上三楼,一间隐秘的耳房内。


  安置妥当后,林宁道:“你安心在这等着,我天明之前就回来。”


  “嗯。”


  元元乖巧的应了声后,林宁转身离去。


  背后,元元的美眸轻轻眨了眨……


  ……


  下楼的过程中,林宁再三思索,也没看出什么破绽来。


  这位元元姑娘确实不通武功,脉象做不得假。


  当然,就算如此,她其实还是能走动的。


  是林宁借轻薄之机,扫过了她两处大穴,让她暂时失去了行动的能力。


  因为林宁不可能放心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


  安置好这个意外之后,林宁重回一楼第三间耳房,打开暗格,下了密道。


  ……


  青云寨。


  法克大师看起来龙精虎猛,看着气色也很不错的妙秋师太,咧嘴笑道:“娘子好生在家休养,洒家且回山门去。若是运气不错,半月就能回来。”


  妙秋师太此时的声音比往日里柔美许多,轻声叮嘱道:“行事不要操之过急,慢慢来也不当紧。最重要的是要保全自己,我和孩子都在家等你,还有玲珑,你总要见到她出阁吧?”


  法克哈哈笑道:“正是为了让洒家这宝贝女儿能体面出嫁,老子才这般拼命。我多立些功,那林小神医看在我的面子上,也该善待玲珑。咱们的出身还是差了点,小神医房里人要么是大当家,要么是青梅竹马,要么是魔教圣女,只有玲珑……她性子又柔弱,洒家这当爹的不多为她立些功,以后如何能放心的下?”


  听闻此言,妙秋师太眼睛都红了。


  这些年跟着这花和尚漂泊万里,吃了多少苦,但能得一如此负责有担当的男人,她心里也不觉得苦了。


  只看着法克轻声道:“那你更要好好保重自己,我和孩子都等你回来呢,不过等我生了,你才回来……”


  法克拍着胸口保证道:“放心吧,洒家去去就回首发


  口气虽豪迈,不过眼神到底细腻了许多,多看了妙秋师太一眼后,转身大步下山而去。


  ……


  第二百九十五章 骇!

  林宁第一处探索地,并非太守府,而是粮仓。


  这是做了最坏的打算,若是杀邰翀不顺利,那么便只有一条路可行,那就是烧毁秦军军粮!


  一旦烧毁秦军军粮,六千秦军根本无法在榆林城就食,不用五天就要想着突围。


  但也可能鱼死网破,以人肉为食。


  前世以人脯为军粮者,其实何止曹操一人?

  前世尚且如此,今世更不算稀奇之事。


  所以不到最后一步,林宁不愿烧粮。


  下了地道,不足一人高的地道对于身量已经和成年人比肩的林宁来说,只能躬身前行。


  他收敛气息,并不着急,以匀速前行。


  天下奇人异士何其多,林宁不敢有丝毫大意。


  粮仓重地,必有宗师把手,若是跑步太快,脚步声引起注意,那就得不偿失了。


  大概行进了半个时辰,林宁才算走到了尽头,此次尽头却非向上,而是平对。


  一面三尺见方的青砖被黄泥裹成了一面小门,门正中有两个黑铁环做把手,不过小门一旁,还有一个竹管倒插在墙壁上,林宁知道此为何物。


  这是土行旗特意插在上面,以聆听外面是否有人活动。


  若是有人说话或者走动,便可从竹管中听到。


  林宁附耳听了半晌,也没听见什么,便放下心来,抓住铁环,用内劲小心翼翼的将整块“门”砖取了下来,然后探头往外看去,果然迎面扑来一股有些霉味气息,却是鸦雀无声,什么人也没有。


  他小心穿过三尺见方的洞,钻出去后,就见一包包麻包摞的颇高,大半粮仓都堆满了,而且这还只是三大粮仓中的一个。


  打开了一包麻包确认的确是粟米之后,林宁没有多留,立刻沿原路返回。


  第二站,去的是先前齐军的军械库。


  然而这一次,却让林宁失望了。


  他早就听闻,秦军与齐军不同,齐军强盛,盛在军械天下无敌。


  床子弩之强韧,长臂弓之精准,刀枪之锐利,甲胄之坚固。


  所以齐军军械极多,哪怕只是边城小郡,也有专门的武库贮存兵器。


  可秦军不同,秦军为天下第一强卒,非倚仗兵器之利,而在秦卒本身。


  秦国以法治天下,等级森严,黔首百姓却可以军功封爵,出人头地。


  因此百姓踊跃参军入伍,尚武之风冠绝天下。


  且秦国兵法大家辈出,以强法练军,故而秦军天下无敌。


  齐国军队演武完毕,兵器都是放在营房,或者专门的兵器架上。


  而秦军,却是一天十二时辰,兵器不离身。


  便是在夜晚,也是枕戈待旦。


  各营伍间执掌各自的军械,并不统一保存。


  所以就少了青云寨发笔财的机会……


  从武库退回后,林宁前往了最后一处,也是最关键的地方,榆林城太守府。


  ……


  “哎哟……”


  榆林太守李遂在卧房内伸了个懒腰,满脸的恼火,他有些认生。


  相比于他在咸阳城暖煦的豪宅,起居皆有美婢小娘服侍,在榆林的日子,简直如同地狱。


  他倒不是不想在榆林寻几个美娇娘进来暖床,可是想想不远处那个恍若魔神的老鬼,李遂还是决定将李家贤孙的角色扮演好。


  本该一早去给邰翀请安,但他也看出,邰翀不喜人烦扰,所以每日清晨只在老鬼院外作揖叩首,权当请安。


  虽然邰翀看不到,但李遂知道,那老鬼一定感觉的到,因为近几日老鬼对他和气了许多。


  李遂心中颇为自得,论学武天资,他在李家实在平平无奇,根本排不上号。


  论读书,他也只是中人之姿。


  可他却能在李家数百子弟中脱颖而出,靠的不只是他长房长孙的身份,还有他这份知礼的本事。


  别管尊长看得到看不到,该做的地方一定要做到位,礼多人不怪嘛。


  凭借这一点,就让他颇有贤名,受益匪浅。


  今日一早,天还未亮,李遂就再度前往后宅梅园,在园门内遥遥跪拜请安,面色虔诚,哪怕是面部朝地时,也同样不改其色。


  跪拜罢,也不多停留,毕恭毕敬的退出园门,算是一日之初。


  梅园小正堂内,尽管邰翀活到这个岁数,二百年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难道不知这种做法实则为李遂的进身之道?


  可知道归知道,到了他这个岁数和地步,能看到一些可以取悦于他的人,到底心里舒坦些。


  所以决定,书信一封回山,替此子美言几句。


  从梅园出来的李遂心情还不错,他将这等事当成头等大事来做,所以做成之后,颇有成就感。


  天色渐渐明朗起来,不过太阳还未升起,天气也有些寒冷。


  离开梅园后,走在抄手游廊上,李遂正要回书房,却见管事李忠正和也青衣小厮在书房门前说话。


  见之李遂眉头登时皱起,因为这青衣小厮李遂并不认识,非李家家生子。


  此次来到榆林,李遂一共只带了十名随从。


  除却管家李忠和两名年老稳重的随从外,其余九名有名医二位,厨子三人,马夫两人。


  内宅也只有这十人才有资格进入,那青衣小厮绝不在此。


  若非这小厮正在和李忠说话,此刻李遂都要喊人了。


  饶是如此,他也极为不悦,走上前沉声喝道:“李忠,这是怎么回事?”


  然而让李遂心惊的,是李忠抬头看向他的目光,呆滞木然。


  李遂大骇,立刻知道出了事,但正当他想要高声叫喊时,可是正好和那位青衣小厮漆黑的双眸对上,李遂张开的嘴中,吐出的声音,却变成了:“小二,你怎么来了?”


  名唤小二的小厮忙赔笑道:“大爷,是大奶奶不放心大爷,打发小的来送冬衣,还有几份老参。”


  李遂“唔”了声,没所谓道:“进书房说话吧,说说家里如何了。”


  说罢,转身先一步进了书房。


  李忠和“小二”随之入内,只是在进书房前,那位名唤“小二”的青衣小厮,微微往梅园方向多看了眼,目光微微担忧。


  然而他面色忽地大变,眼中的担忧瞬间转为骇然!


  直见梅园方向,陡然升起一股强大的几乎令人窒息的森然气势,一道刺耳的厉喝声更是欲刺破他的耳朵:


  “贼子敢耳!!”


  正当他咬牙,准备不顾一切逃遁时,却发现一道身影自梅园而起,但并非往书房方向而来,而是朝东疾驰而去,速度之快,让“小二”连此人身形都看不清,眨眼而逝。


  “呼……”


  长呼出一口气后,这寒冬之日,“小二”的后背,竟被汗浸透了。


  ……


  大王令我来巡山


  大王令我来巡山


  第二百九十六章 不一样


  站在太守府书房门口,看到梅园那个老鬼的身形消失片刻后,化身“小二”的林宁才感觉到东城方向,忽然爆发出一道极为强劲凌厉的气息,一闪而逝。


  随即响起一道惨呼声……


  这一幕,大概就是引起邰翀老鬼暴怒的缘由,但这一闪而逝的气息,让林宁若有所思。


  只是,此时不是细思的时候。


  李遂一共从李家带来十个老人,除了李忠外,还有九人。


  想要真正在太守府内立足,林宁需要在那老鬼回来之前,将其余九人悉数同化了!

  否则一旦引起邰翀老鬼的怀疑,风险必然骤升!


  此刻他已经将自己的“身份”牢牢印刻在李遂和李忠脑海里,使了个眼神,就由李忠带着前去寻找其余九人。


  好在此时刚刚天明,九人都开始在各自的位置上忙碌起来,因此没费太大的力气,也没耗费太久的功夫,林宁就和其他九人相熟了。


  不过还未来得及多交流,林宁就察觉到那道恐怖的气息重回了梅园。


  他给李忠了个眼神后,李忠迅速回到书房去寻李遂,等候差遣。


  一切都似水到渠成,没人觉得有何问题。


  这就是北苍萨满殿《移魂妙法》的神威!


  不过,也是因为林宁中品宗师的境界,又将《移魂妙法》升级到炉火纯青的地步,李遂和厨子、马夫等人都没武功,李忠虽是顶级一流高手,但距离中品宗师相差太远,所以无法抵挡得住《移魂妙法》的催眠。


  让他们潜意识里认为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等安排好这一切,听到太守府前院乱哄哄起来,似乎有什么人死了,林宁却没有再耽搁下去,寻了个去地窖取菜的由子,消失无踪了。


  他已经知道,每五日梅园要进补一回。


  虽然不清楚那老鬼为何不吃龙髓米,而是吃猪羊米水,但只要肯进食就成。


  算起来,还有一日的功夫,足够了!


  ……


  榆林城外三里处,小山谷内。


  皇鸿儿面色惊骇甚至有些惶恐的看着榆林城方向,颤声道:“姐姐,不会……不会出事吧?”


  田五娘面沉如水,凤眸中寒芒闪烁,背负着的天诛神剑,更是隐隐泛起清光来。


  只是过了足足一盏茶功夫后,她才缓缓摇了摇头。


  皇鸿儿急的不行,道:“姐姐,小郎君在城里可能出事了!要不……要不我进去看看!”


  说罢,就想下密道进城。


  然而却听田五娘沉声喝道:“站住!”


  皇鸿儿没奈何顿住脚转过身来,田五娘道:“若是小宁,邰翀何须闹出如此动静?”


  这话……


  要是让林宁听到,晚上肯定给这小娘皮加一顿大餐!

  不过,这话倒也实在。


  以林宁二半吊子的武功,躲在暗地里射几箭还成。


  可他若果真露了踪迹,以邰翀的手段,也就是一巴掌了账的事,哪里会造出这等动静。


  皇鸿儿闻言也反应过来,虽觉得好笑,可还是担忧不已,跺了跺脚,来回走动。


  田五娘倒是又皱起眉头来,目光疑惑担忧的看着榆林城方向,之前邰翀老鬼气势冲天,一副要大动干戈的模样,可随后怎就没了声息了呢?


  难道……


  有心进城一看,可田五娘自知不通敛息术,一旦进城,几十死无生。


  她倒不是怕死,但却不想轻易去死,更不能坏了林宁的大计。


  一时间,心中煎熬之极。


  ……


  “嗯?”


  林宁回到怡红楼内,刚上三楼,就觉得有些不对。


  虽然没甚江湖经验,可他也嗅得出,空气中隐隐有血腥气。


  浑身汗毛一瞬间乍起,他悄然的推开了耳房的门,做好随时跑路的准备,往里望去,见一道白色身影躺在床榻上,和他离开时没甚两样,方悄然放下心来。


  进了房屋,左右看了看,终于看到了血腥气的来源。


  自木虎子里飘出……


  木虎子,又名马桶。


  看来是这位元元姑娘的天葵来了。


  “哎呀,是……是公子回来了?咳……咳咳……”


  元元姑娘面色比先前更惨白了些,看着林宁怯怯说道。


  白日里看,元元姑娘比昨晚上黑灯瞎火里看更美许多。


  不过,她看起来不像十七八的样子。


  比山寨那十二清倌人,多了不少熟意……


  这些念头电石火花间在心里转了圈后,林宁上前,从怀兜里掏出了两个油纸包,笑呵呵道:“姑娘饿坏了吧,瞧瞧这是啥?”


  元元姑娘放眼看去,顿时有些无语……


  哪怕给老娘来两只烧鸡也成啊,怎么弄了俩猪肘子回来?


  “快来吃吧!”


  林宁热情招待道。


  元元惨笑一声,虚弱道:“让公子见笑了,奴家……吃不动这个。”


  “哎哟,你瞧我,忘了你身子弱,不好克化了首发

  林宁自责一句后,抓了抓后脑勺,道:“那我去给你煮点粥来?”


  说着,又从兜里掏出一个小布袋来,里面是一些粟米。


  元元姑娘犹豫道:“外面乱糟糟的,生火……怕不大妥当吧?”


  林宁笑道:“不当紧,我先前看了看,一楼有个火房,我们把门窗都关紧,烧火不走烟囱,外面就看不到了。”


  元元姑娘闻言,感激道:“多谢公子了……咳咳。”


  见她面色涌现出一抹红意,林宁忽然觉得不对了。


  就算来天葵,那也是血气下沉,不该血气上涌啊。


  心中起了疑心,面色却不改,林宁上前道:“姑娘,我粗通医术,昨儿夜里诊治的粗糙,来来来,我再给你瞧瞧。”


  说罢,也不等人家点头,就上前一步,握住了人家欺霜赛雪的手腕。


  元元姑娘好似惊了下,不过随即就似笑非笑的看着林宁,轻声道:“公子,不知有没有诊出奴家哪里不适?”


  林宁皱着眉头,面色沉重的摇了摇头,道:“姑娘原来有痛经之症,你受苦了。”


  元元:“……”


  她痛个鸡毛的经啊……


  林宁说罢,将人家的胳膊放好,起身道:“姑娘你且休息会儿,我去煮粥去。”


  说完,起身就要出门离去。


  然而还未走到门口,就听到元元慵懒的声音传来:“站住。”


  林宁面色一僵,干笑了声,全身功力汇聚,一边准备夺门而出,一边回头关心问道:“姑娘,还有什么要求?莫菲想吃酱肉肘子粥?”


  元元姑娘此刻侧卧在床榻上,目光好奇的看着林宁,道:“真是没趣啊……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林宁莫名道:“啥?”


  话音刚落,周身一紧,人就平地而起,几乎一瞬间飞到了床榻上,待他定睛一看,却只见近在咫尺处的一张千娇百媚的脸,彼此呼吸相闻。


  “奴家问公子,是哪里看出不妥来的?你可不要告诉我说,是从脉象上看出差池来的哦。”


  元元姑娘从一弱鸡转眼化身大魔王,感觉功力还在田五娘之上,让林宁心里悲哀。


  怎么认识的女人,一个比一个没天理?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回姑娘的话,姑娘身上的血气味道,和天葵气味它不一样啊……”


  “……”


  ……


  第二百九十七章 救人

  听完林宁的话,元元似乎惊呆了。


  美眸怔怔的看着林宁,一时间似已失言。


  这世上之人,怎还有能辨别出天葵和其他血气不同之处的人?

  他究竟是怀着什么样的心理,去留心这种不同的呢?

  林宁似乎察觉出不妥来,忙解释道:“姑娘别误会,我不是变态色魔。是这样的,我们山寨收容了上千名青楼女子,帮她们跳出火坑重新做人。但是她们中间有好多人身患恶疾,我是郎中,所以经手了好多。那气味……我就是想忘都忘不了。不过要是能选择,我宁肯少活十年,也不愿记得那气味。”


  明白过来后,元元姑娘放开了林宁,不过林宁仍躺在床榻上不敢动首发


  想起昨夜为了让这女人安份点,搔过的那两处大穴的位置,他就有点后背发冷汗。


  浪的有点过了,这老在脂粉堆里打转,果然非长命之相啊。


  “怎么,现在才想起后怕?”


  元元姑娘看见林宁额头渐起冷汗,呵呵一笑打趣道。


  林宁干咳了声,道:“以姑娘之才貌和智慧,自然能体谅昨夜我的不当之处。当然,我也得郑重且真诚的给姑娘您道个歉……”


  元元似笑非笑的看着面对面的林宁躺在床榻却如躺砧板一般,给她拱手作揖,道:“你小小年纪,撩拨起女人来,却似花丛老手。鸿儿跟了你,当真不知是福是难……”


  听闻此言,林宁脑中瞬间一亮,失声道:“你是法王朱雀!!”


  不过随即,面色就窘迫起来,他隐约记得,魔教朱雀法王似乎和皇鸿儿她爹有一腿。


  那他昨夜……


  元元姑娘,也就是朱雀法王眉尖轻挑,道:“你知道我?”


  林宁忙道:“听鸿儿说起过,说法王你和她爹……”


  见林宁挤眉弄眼,朱雀气骂道:“放屁!那老不死的倒是一直不怀好意,可老娘又岂是他能弄到手的?”


  这尼玛,魔教里果然没一个省油的灯啊!


  林宁八卦道:“可我听鸿儿说,她爹死后,其他教内老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不知道,只有法王你三番五次刺杀皇觉,最终被打落悬崖……”


  朱雀哼了声,道:“那老不死的虽然也是个不要脸的,可到底也算我师兄,继承了我爹的衣钵,他被人阴死了,我怎能不报仇?”


  林宁顺着她捧哏道:“不知法王您爹是……”


  朱雀面色阴沉下来,道:“就是鸿儿她那死鬼老爹的师父,上一代圣教教主。”


  对上了!

  林宁心中海松了口气,原来这位朱雀法王的爹,就是被邰翀老鬼生生打爆的那位。


  她出现在这里,是为了报杀父之仇啊。


  不过这么算下来,这位朱雀法王顶多也就三十出头啊,放在后世,也就刚博士刚毕业二三年。


  “姑娘,你怎么在这?”


  林宁斗着狗胆问道。


  朱雀闻言,听出他又换了称呼,心中好笑,语气玩味道:“这话应该我来说吧?你这位青云寨大当家的……夫君,来这怡红楼做什么?”


  以这位的本领,想探听到青云寨的消息,自然不费什么力气。


  林宁正色道:“听闻邰翀老鬼出世,鸿儿说这老鬼和她有血海深仇,所以我当然要为她报仇!”


  “咯咯!”


  朱雀本来低沉的心情瞬间被这臭不要脸的给打败了,嗤笑道:“果然是花丛老手,糊弄起女人来,一针见血。”


  林宁打了个哈哈,道:“姑娘过奖了,也不是每次都能见血……”见元元面色一下绷起,林宁顿时知道眼前这位就是个老司机,不敢再浪,忙恢复正色,道:“姑娘,先前邰翀那老鬼突然爆发,就是发现了姑娘吧?”


  朱雀哼了声,道:“不错。”


  林宁奇道:“姑娘怎么知道那时我差点被发现?小生要多谢姑娘救命大恩哪!”


  朱雀差点没笑死过去,看着林宁讥笑道:“小郎君是不是想以身相许来报恩哪?我救你?做美梦!说来我也是被你给坑了,原以为你弄这般大的阵仗,又是挖密道,又是学了敛息术,跑去太守府总该能闹出些动静,拖那老鬼一拖。谁知道竟是中看不中用,害得我才杀了一个黑皮狗就被老鬼赶来。要不是跑的快,哼哼!”


  林宁闻言,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这小娘皮原来还想让他当靶子吸引火力,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往哪看?”


  朱雀忽然喝道。


  林宁收回目光,干咳了声,道:“姑娘要是昨晚就和我说了,就不会闹出这个误会了,说不得马上就能手刃杀父仇人了。”


  “什么意思?”


  朱雀霍然起身,脸上浮现出一抹不自然的红晕。


  林宁见之奇怪,道:“我刚才诊脉,姑娘体内内息全无,身子虽然瘦弱,但并无内伤啊……”


  朱雀看着林宁,忽地“呕”的一下吐了。


  “……”


  林宁一脑门子黑线,看我看吐了?

  不过当看到朱雀手边的殷红后,他就顾不得玩笑了,连忙重新握住朱雀的手腕,听起脉来。


  这一听,脸色瞬间凝重起来,同时对朱雀的心性也有了几分了解。


  伤成这样,几乎都到了崩坏的地步,还能和他在这谈笑风生,这能是一般的娘们吗?

  话不多说,林宁从手腕间取出一根银针,对身子已经摇摇欲坠的朱雀道了声:“得罪了。”


  然后将她推倒在床榻上,掀起了裙摆……


  “你!”


  朱雀气急,刚想动手,可体内混乱的真气已经彻底压制不住,又一口血喷出。


  林宁将衣摆撤去,便看到她胸口正中间,一道发黑的爪印,就在此时仍发出骇人的黑芒,眼见往心口方向抓去,好似活物一般!

  见此,林宁顾不得其他,银针当头扎左胸口正中,朱雀双目霎时圆睁,瞳孔放大,也不知是羞还是怒,眼眸一翻,昏了过去。


  林宁也没功夫理会她,手中银针如蝴蝶穿花般,围绕着那道骇人的爪印,连连施针。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林宁头上的汗越来越多,丹田内的真气却越来越少。


  到了宗师境界,真气原本可自成循环,生生不息。


  但凡事都有个度,一旦超支速度过快,生成的速度抵不上耗费的,自然就渐渐见底。


  整整五个时辰后,林宁丹田内的真气几乎一丝不剩,面色惨白如雪,他才颤着手,将最后一针拔出。


  随着这一针拔出,朱雀心口处最后残存不灭的一缕黑气,也终于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看着悠悠醒来的朱雀,林宁被汗水遮住的眉眼中露出一抹笑意,却连一言都无法多说,栽倒下去,正入怀中。


  朱雀:“……”


  ……


  第二百九十八章 引诱

  看着毫无形象趴在自己怀里的林宁,朱雀面色自然谈不上好看。


  可是她也能感觉到自身几乎要了她性命的伤势已经奇迹般的痊愈,而怀中少年郎的气息却孱弱到了极点。


  这个时候,她吹口气都能杀了他。


  敢如此轻薄她的人,都是死人!

  可是,她又如何能下得去手?


  怪道这小子能让鸿儿那傻丫头死心塌地的跟随,甚至堂堂圣教圣女,自甘堕落去当小妾!


  傻丫头配傻小子,自然是天作之合。


  将某个嘴脸从怀中拨开,朱雀着上衣衫后,盘膝五心向天,打坐了一炷香功夫后,面色已经恢复如常。


  她本已是极高的境界,自身恢复能力强悍之极。


  既然伤势已经痊愈,那么用不了多少时间,气息也就调整顺畅了。


  就连功力,也恢复了一半。


  这时看着一旁的林宁,朱雀有些无奈,犹豫了下,还是将他扶正,坐在他背后,开始温养起他的身体来。


  以她的功力,原本用不了一盏茶的功夫,就能助林宁恢复个七七八八。


  却不想她体内的真气刚刚进入林宁丹田,激起他自身的一缕真气来,那缕真气就仿佛和它的主人一样狗性子般,一下就缠在了朱雀的真气上。


  随即,自然而然的阴阳和(泰)合(迪)大道展开……


  但因为阴盛而阳衰,所以不可避免的,弱小的阳气汲取起朱雀的真气来。


  朱雀整个人都懵了,真气与她气机相连,而她用心操控着真气入林宁体内为他疗养,更添三分心思在上面,此刻被这王八蛋的真气强搂着糟蹋,这种感觉,和她本人被糟蹋没甚两样。


  若只如此,尚且罢了,可这王八犊子,居然用采阴补阳的邪术采补于她,拿她当鼎炉!

  一瞬间,之前的好感瞬间全无。


  朱雀回过神来,自然勃然大怒,扬起手来,就要毙杀了眼前的畜生。


  可到底还是犹豫了下……


  不止因为眼前之人方才的救命之恩,更因为皇鸿儿……


  那个丫头,也是苦命之人,若是杀了这个臭男人,日后皇鸿儿知道了,必然要伤心欲绝,和她不死不休吧?

  这一犹豫,却让她发现了不同之处!

  嗯?

  这不是下作的采阴补阳的采补之术!

  因为被林宁采补去的真气,又从他的丹田回到了她体内。


  这一回归,就让朱雀睁大了眼!


  虽然量不及采补去的一成,可真气的品质,却明显提高了一筹!

  这……


  这这……


  她当初被皇觉一掌打下圣木皇岛后的万丈深渊,原以为必死无疑,不曾想却被半山一棵古松所救,且因祸得福,寻到了一处前人所留的密室,得到一部顶级的地级功法。


  又设计斩杀了一条几乎化蟒的千年白蛇,喝其血服其胆,不仅养好了重伤,还使得功力得以大进,得以逃脱圣木皇岛。


  但说到底,那部《幽冥天凰功》也只是一部地级功法,十多年来,在她练到宗师巅峰后,也到了尽头,再难进半步。


  这也是她近来出世,寻求报仇的原因。


  可她没想到,原本以为再难进半步的真元,居然能在一位小山贼身上,更进一重!

  之前和邰翀对敌时,不,根本谈不上对敌,她连与邰翀正面交手都未曾。


  见那等毁天灭地的气势而来,她敛尽气息夺命而逃,只被邰翀遥遥击了一掌,就几乎命丧黄泉。


  若只凭她现在的功力,想报杀父之仇连想都不用想。


  可现在……


  她却看到了一条崭新的道路!


  “哦……”


  正这时,一道舒爽之极后发出的愉悦声音,从林宁口中传出,犹如久旱之田,恰逢甘霖普降。


  这让朱雀隐隐抽了抽嘴角,随即板正俏脸,等待某人醒来,双手却一刻未停的继续往某人体内输送贞元……


  然而足足一柱香功夫后,林宁才终于精力沛然的睁开了眼睛。


  感觉神清气爽,浑身通透!

  不过正当少年元气满满时,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冷不丁打了个寒颤,想起身在何处。


  往前往左往右看了看,都没看明白,然后瞬间回转,看向身后。


  见到那张咫尺间清冷的脸,林宁心里猛然一跳,差点没一纵跃开,好在想起了前事,脸色忽然绽放,灿烂无比的笑道:“哎呀,姐姐你醒来了!”


  朱雀:“……”


  林宁上下看了看朱雀,见她毫无反应,心里一突,面上却一脸欣慰的说道:“姐姐,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也不枉我耗费一身功力和心血,为你化解那邰翀老鬼的毒手!”


  朱雀:“……”


  这赤果果的表功……


  还不行?

  林宁有些头疼了,想起临昏迷前入眼的景色,他看着朱雀小声问道:“姐姐,先前冒犯,实是因为急着为姐姐疗伤。姐姐也当清楚,那老鬼的毒掌实在了得,若是再晚一些,怕就要伤及姐姐的心脉了……”


  朱雀这下总算面色发生了些变化,缓和了些,但却质问道:“如此倒也罢了,可你到底练的什么邪术,为何会采补我的真元?”


  “采补真元?不可能啊!”


  林宁叫天屈道。


  朱雀厉声道:“你还不承认?若非采补之术,你怎么可能这样快就恢复过来?还有,你莫非以为我不知道,你一年前还不过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只一年就成了中品宗师,若非采补邪道,岂有如此道理?”


  虽明知这小娘皮在诈他,林宁还是无奈道:“此事说来话长,但我所修的绝非是什么采阴补阳的邪法,而是药王谷的《百草经》。姑娘出身魔教,当知魔教首任教主夫人便是药王谷的谷主,当初就是用《百草经》中所记载的阴阳和合大道,帮助第一任教主成就武圣大道。后来教主夫人与魔教教主决裂,千年来魔教就再也没出现过武圣。姑娘当明白此道之深……”


  朱雀脸上伪装的厉色终于敛去了,因为林宁的眼神很明确,别装了……


  她哼了声,看向林宁道:“能不能将《百草经》借我一阅?”


  林宁抽了抽嘴角,却没有直接拒绝,而是道:“只要姑娘愿意和我合作,一起干掉邰翀,给姑娘一份又有何妨?”


  “此言当真?”


  朱雀满脸不信,她是江湖人,至今还不明白,林宁为何一定要杀邰翀。


  但邰翀是她的杀父仇人,若是林宁有办法干掉邰翀,她自然愿意合作。


  林宁笑眯眯的从怀兜中取出一尺许长的玉瓶,道:“弑仙散,姐姐嗑不嗑?”


  ……


  第二百九十九章 夫妻之道

  “弑仙散?!”


  朱雀真是大惊大喜,噗的一下靠近跟前,盯着林宁手中的玉瓶挪不开眼。


  “怎么可能?”


  看到林宁点了点头后,朱雀激动的更靠前一步,并且伸手抓向了玉瓶。


  “嗯?”


  林宁避开伸向他的手,笑道:“姑娘这是何意?”


  朱雀瞪眼道:“别不知好歹,你的敛息术虽然已经不错了,但想要靠近邰翀老鬼,也是痴人说梦。”


  林宁笑道:“何须我靠近?再者,我靠近不行,你靠近就行?”


  朱雀哼了声,道:“我若不行,今日岂有命回来?”


  林宁摇头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太守府后宅,除却十个李家人外,其余人一概不许入内。可十人邰翀老鬼都认得,你一露面,甭管能不能收敛气息,都必死无疑。”


  朱雀闻言,面色一变,她没想到,那老不死的居然这般谨慎。


  又看向林宁,问道:“那你准备怎么办?”


  林宁笑道:“你别管,总之,我有法子让那老鬼服下加了料的东西。怎么样,合作一回?要知道,过了这个村儿,就没这个店了。”


  朱雀将信将疑的看着林宁,道:“你有什么谋划?这弑仙散未必真能将邰翀老鬼如何。”


  林宁点头道:“我知道,黑冰台拿这个对付过老天剑,结果原本重伤的天剑,仍有一击之力。所以,待老鬼服下弑仙散后,不要急着杀他,而是吊着他,慢慢磨。”


  朱雀有些不明白,道:“慢慢磨?这城里除了邰翀老鬼外,原本还有九大宗师,被我杀了一人,也还有八位。其中高品就有两人,一旦合围起来,哪里能跑得掉?”


  林宁呵呵笑道:“姑娘只需和邰翀周旋就是,其他人交给我们青云寨便是。”


  见朱雀仍不放心,林宁正色道:“定好时间后,一旦太守府动手,立刻就会有高手袭扰榆林城四门,绝不会有围困的机会。”


  朱雀提醒道:“就算那些高手不会来,若是被六千秦军包围,一样下场不妙。”


  林宁笑道:“秦军就更不必担忧了,到时候保证他们自顾不暇。”


  朱雀抽了抽嘴角,道:“你若有这等本事,何必还跟个地老鼠一样在下面钻?”


  林宁呵呵一笑,道:“姑娘倒没像地老鼠一样钻,可今日若非是我,姑娘最多也只能再苟活三天,就要心脉寸断而亡。而我们,却是步步为营,以智计巧胜。姑娘来杀邰翀,怕是起了同归于尽玉石俱焚之心吧?但若与我合作,我保证姐姐不会死!”


  朱雀闻言面色一动,对林宁有些刮目相看,不过冷笑一声,道:“我若活下来,那才是你的麻烦。”


  林宁无语道:“这是为什么?”


  朱雀哼了声,目光不善道:“我虽是圣教中人,但也是清清白白的女儿身。被你如此糟践,你还问我为什么?”


  林宁叫屈道:“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若按你这般说,那天下给女子看病的郎中都要死绝了!我刚才也不过是事急从权……”


  “我与你无缘无故,便是死了也和你不相干,何须你来急?”


  朱雀挑刺道。


  林宁无语:“且不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姑娘还是鸿儿的长辈,我们又有共同的大敌,于情与理,我都该救你一命,如何不当急首发


  长辈二字有些刺痛了朱雀,她面色阴沉,哼声道:“这会儿你倒是想起我是长辈了?有你这般对待长辈的……还一口一个姑娘,一口一个姐姐。”


  林宁无奈道:“姑娘看起来也不过十七八的样子,比我大不了一二岁,我总不能叫你姑姑吧?”


  “噗嗤!”


  见林宁满脸郁闷,不似作伪,朱雀忍不住笑出声来,心里的郁火散了大半。


  十七八……嘻嘻!

  心里有些得意,朱雀看着林宁却啐骂道:“说你油嘴滑舌还不认,十七八……姑奶奶今年都三……”


  话未说完立马住口,目光不善的瞪了眼正巴巴望着她的林宁,继续道:“总之,当你姑姑绰绰有余,日后就叫我姑姑便好。”


  见林宁满脸不愿,愈发开心,扬着下巴道:“还不叫姑姑?”


  林宁道:“难道你还想叫我过儿?”


  “什么过儿?”


  朱雀狐疑的看着林宁,问道:“你小名叫过儿?也行。”


  林宁干笑了声,道:“姑娘看起来顶多当我的姐姐,叫姑姑就太过了……闲话且等杀了邰翀后回家再说,姑娘,你可愿意与我合作?有些话是要提前说明白的,若是姑娘愿意合作,就要听从我之令,一起行动。为了杀邰翀和黑冰台这些人,山寨从上到下准备多时,连我侯叔……就是我山寨的武圣,都按照我的意见准备妥当,随时迎战东方青叶,若是姑娘答应加入此次斩杀老鬼的行动,又自行其事,坏了章程放跑了邰翀老鬼就不好了。”


  朱雀闻言哼了声,道:“我既然答应了你,自然会按章法行事。不过,你也别坑我,不然回头我饶不了你!”


  林宁打了个哈哈,笑道:“这我哪敢?姐姐是宗师巅峰强者,吹口气就能将我吹翻,我岂敢坑你?”


  朱雀对这话并不怎么信服,这小子武功虽然平平,一身境界全靠阴阳和(泰)合(迪)大道堆出来的,可心眼儿却不少,胆子更是大的没谱。


  邰翀老鬼,怕算得上武圣之下第一人,这小子却敢谋算老鬼性命。


  这样的胆子和心机,怕未必会将她放在眼里。


  念及此,愈发看林宁不顺眼,朱雀道:“你答应我要借《百草经》一观,说话可算话?”


  林宁忙道:“当然!姐姐想看,回山我就拿给姐姐。”


  朱雀得寸进尺,道:“我现在就要!”


  林宁无奈道:“好姐姐,《百草经》那么厚,我怎么可能随身带着?”


  朱雀让步:“那我要你那阴阳和合大道之法。”顿了顿,许是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了,顾自辩解道:“你也别以为我傻,你将邰翀老鬼交给我,还不是怕让你山寨的人出手会有死伤?我不过是外人,是死是活你都不用放在心上,我要你那法诀,是想多些生机罢。”


  林宁面皮发烫,没想到这小娘皮不傻啊,还真让她说着了。


  侯万千当初身受重创,被下了弑仙散后,尚且能一击惊退黑冰台,让侯玉春得以逃脱。


  这邰翀老鬼就算不如侯万千,估计也差不了太多,而且他还没受伤。


  就算服下弑仙散,到底能削弱多少也不好说,他哪里放心得下让田五娘、皇鸿儿去顶?


  眼下有个宗师巅峰高手,若是放过了就太可惜了。


  正因为惦记上这个,才伏低做小装嫩卖萌了半天,不想人家看出来了……


  但林宁却绝不能承认,他义正言辞道:“姐姐也忒小瞧人了,我虽年岁不高,却是堂堂大丈夫,岂有如此欺负女孩子的道理?我把话放这,这次行动,绝不会让姐姐去和邰翀死拼!姐姐只需旁敲侧击的和他过过手,测试测试他还有多少功力就好。等过几招后,我会安排好路线,让姐姐顺利逃遁,将那老鬼引到埋伏处。我跟姐姐保证,最后斩杀邰翀老鬼人头的,一定是我!而且,在姐姐出手前,我还会另外送他一份大礼,必不让姐姐遇险!至于阴阳大道,这个,还是回头让鸿儿给姐姐说吧,不敢瞒姐姐,这本是夫妻之道。唯有夫妻同修,才能达到最佳效果……”


  看着信誓旦旦的林宁,朱雀俏脸泛红,却未直接开口,等了稍许才道:“别总姐姐姐姐的叫,我叫秦元,你得叫秦姑姑。好了,你自去安排你的大计吧,别来扰我!”


  林宁呵呵一笑,拱手一揖后,转身离去。、


  待林宁身形消失后,朱雀整张脸忽如火烧一样滚烫。


  今日算是,和人有过肌肤相亲了么?

  夫妻之道……


  只是……这油嘴滑舌的少年郎,也太小了些。


  “唉……”


  ……


  第三百章 体贴

  “哎呀!!小郎君终于回来啦!”


  榆林城外的山谷浅塘边,枯等了一日夜的皇鸿儿看到林宁从密道中出来,登时惊喜过望,连田五娘在身旁都顾不得了,扑过来抱住林宁。


  不过没等林宁心里欢喜有个知心贴意的小妾时,却见皇鸿儿已然变了脸色,简直震怒道:“小郎君,你进城这才多久,就染了一身女儿家的味道,亏姐姐和我在这里担惊受怕,你……你你……你对得起我……姐姐吗?”


  原来她一靠近,就嗅到了一股女儿香。


  本以为是在怡红院那样的烟花之地,无意间染上的残留气息。


  可谁知靠近了一嗅,这哪里是水粉胭脂的味道,分明是女儿家的体香!!


  这让皇鸿儿心里如何接受得了?

  连田五娘都皱起了眉头,清冷的凤眸凝视着林宁。


  林宁忙道:“你们把我林宁想成什么人了?”


  皇鸿儿气的跺脚,道:“这种事你瞒得过我们?你自己说,身上的女儿香从哪里来的?”


  林宁无奈道:“且听我慢慢道来嘛!”


  说着,在两大高品宗师四只明察秋毫的眼眸紧紧盯着的情况下,林宁将如何意外发现了一娘们儿,又如何将她点穴,接着通过密道前往粮仓、武库、太守府之事细细说了遍。


  听到在太守府险些被发现,二女都不禁为他捏了把汗。


  但皇鸿儿还是较真儿:“若只悄悄点了穴,怎会有这等香气?这女儿香分明就是女孩子情动之后流下的香汗,你可别以为这样就能糊弄过去!”


  林宁气道:“你等我说完嘛!说起来,此人和你还有关系……”


  说着,又将秦元的来历说了遍,道:“正是她突然暴起杀人,才将邰翀老鬼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让我没被发现。等我回到怡红楼后,却发现满屋子血气,秦元身受重伤。你们说,这种情况下,我能置之不顾吗?不能啊!哪怕看鸿儿和她的渊源,我也不能撒手不管。所以……”


  皇鸿儿吃了惊,没想到朱雀法王还活着,有些激动问道:“秦姑姑还活着?她在哪里?”


  林宁见她不再追着什么女儿香来问,心里悄然松了口气,笑道:“就在怡红楼啊。”


  却不想田五娘冷眼旁观了阵,直捣黄龙问道:“小宁,你身上的女人气味到底从哪来的?”


  林宁见躲不过,无奈道:“五娘,这不是救人的时候,无意沾了些嘛……对了,净说这些有的没的了,正事差点忘了!”


  见快要把裤底都露出来了,林宁赶紧说起重要事来,这一说,果然田五娘和皇鸿儿的注意力转移开了……


  “让朱雀来对付邰翀?”


  田五娘有些迟疑道。


  皇鸿儿则有些不满:“郎君啊,那邰翀老鬼厉害到这个地步,随便一掌就差点要了秦姑姑的性命,她如何对付得了?”


  林宁皱眉道:“她对付不了,那你准备让谁去?我还是五娘?”


  皇鸿儿气道:“当然不是,我们一起去不成么?”见林宁不高兴,忙央求道:“小郎君啊,我娘家人没几个,秦姑姑和燕伯两人就是最亲近的了,不忍心见她出事呢。”


  林宁解释道:“真不是想让她去送死当炮灰,我有一定把握的。而且,我同她说明白了,会提前让邰翀老鬼伤上加伤,只让她小心周旋,吊着邰翀老鬼,越久越好。实在抵不住,就往我们这边跑。走,具体的事,回去再说。”


  ……


  回到山寨,林宁就见一些山寨老人看他的眼神不大对。


  不过他也没理会,这些老瓤子看他的眼神从来没对过。


  只是他们背后说坏话归说坏话,该干的活计一点没少做,也就随他们去了……


  “咦,你……你怎么来了?”


  刚进墨竹院,看到庭院里正和春姨说话的人,林宁三人这才明白过来,之前外面那些人的眼神为何这样古怪。


  一身轻裘白氅的吴媛静静的坐在那,似与听雨轩和这半山融为一体,仿佛一幅山水画般。


  春姨站起身责怪道:“一个个的都跑哪去了?我让小九儿和小南把前后山都找了遍也没寻着,家里来了客,也没人招待!”


  吴媛站起身,对田五娘、林宁等人以士子礼相见。


  看到她这样一副分明金枝玉叶却又清新自然的岁月静好模样,男人看起来自然是赏心悦目,可皇鸿儿心里却颇不得劲,女人看女人的角度,总和男人不同。


  她好奇道:“这不是大公主么,怎又跑我们深山野寨子来了?”


  吴媛淡淡瞥了她一眼,顿了顿,对田五娘和林宁开门见山道:“是奉我父皇旨意而来。”


  田五娘和林宁对视一眼,还是没能摸准什么路数。


  难不成是想招安?

  皇鸿儿见吴媛不理她,大为恼火,质问道:“我们连天王老子都不尊,还尊你爹的旨意?这位大公主,你爹是不是老糊涂了,他打的什么算盘?总不会想招驸马爷吧?”


  听闻最后一言,原本面色清淡的吴媛,面色却忽地泛起了一抹晕红,可是居然没有出口反驳。


  见此,别说皇鸿儿目瞪口呆,连田五娘、林宁还有春姨等人都眨起了眼来。


  真的假的?


  还好,回过神的吴媛对田五娘道:“并非如此,我父皇说,林郎君乃世之大才,连姜子渊都要以师礼敬之。且虽处江湖之远,却心怀仁德,颇有古之君子之义。所以,若林郎君和大当家的愿名义上归顺大齐,则可封林郎君为平西王,为大齐亿万黎庶永镇大齐西疆十八城,世袭罔替。”


  这等价码一开出,春姨就先激动起来。


  她随宁氏出身齐国世家,心底深处总还是认为齐国为正统,山寨上不得台面,只是不得已才为之的。


  若是有机会能够招安洗白,岂有不答应之理?

  更何况,齐皇居然封林宁为平西王,还是世袭罔替的!

  这……


  这这……


  林宁见春姨激动的连话都说不出来,微笑劝道:“姨,你先冷静一下,就算天上掉馅饼,也不用激动成这样吧?”


  皇鸿儿心里酸的不得了,就算她爹还在世,了不起也只能封林宁一个护教法王。


  她再心不甘情不愿,也没法说魔教的护教法王比大齐的平西王厉害。


  她酸溜溜道:“我看不止如此吧?只封了一个平西王,却没封平西王妃,你爹打发你亲自来,莫非就是为了填这个王妃位的?”


  吴媛:“……”


  见她居然没出口反驳,众人再次陷入了宁寂中……


  好体贴的齐皇啊!

  ……


  第三百零一章 疯了吗?

  “老齐皇也是可怜,被姜太虚逼到了这个地步,唉……”


  墨竹院正堂,在一片诡异气氛中,林宁转了转眼珠,叹息一声道。


  没人搭理。


  春姨也从激动中缓个劲来,并且迅速和田五娘、皇鸿儿、周妮妮还有一个小搭头玲珑小道姑达成一致。


  吴媛已经被安排去了龙门客栈,连山寨都没让留……


  小九娘大眼睛咕噜噜的转,见没人吱声,便小声问道:“姐夫啊,你是要去给皇帝老子当上门女婿,要抛弃妻子去做当朝驸马爷么?”


  林宁闻言一头黑线,感觉空气中已经开始散发不妙的气息碰撞,他转头瞪向宁南南,斥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宁南南快委屈死了,跺脚叫道:“又不是我说的?”


  林宁哼了声,道:“我最知道小九儿,她知道什么是皇帝老子什么是上门女婿?都是你教坏的。”


  宁南南恨不得一头碰死在王八蛋跟前,气的都快炸飞了,怒视林宁片刻后,猛然转头看向小九娘,咬牙道:“小九儿,你同他说!是不是我教的你?”


  小九娘“茫然不解”,看着宁南南道:“什么呀?”


  宁南南一见她这样,就知道不必再浪费唇舌了,仰头栽倒过去,脑袋“砰”一声磕在地上也不在乎,摔死拉倒。


  见她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林宁心中暗喜,最好能将注意力岔开,悄悄和小九娘挤了挤眼,不想做人家师父的田五娘看不过去了,修眉微蹙,凤眸清冷的看了过来。


  小九娘登时老实下来,垂眉耷眼的玩着自己的小手,林宁也干咳了声,嘿嘿一笑,弯腰将宁南南拉起,道:“仔细别磕坏了我的地……”


  “噗!”


  “好了好了……”


  林宁见田五娘真有些不高兴了,便不欺负宁南南了,道:“言归正传,我在这里郑重表态,我的家人,我的亲人,就在这间屋子里,也只在这间屋子里。还有,我爷爷是山贼,我父亲是山贼,我老婆也是山贼,我怎么可能去攀龙附凤?你们在这,我的根就在这,我哪里都不会去的。我血脉里,日后我儿子的血脉里,流淌着的都是青云的血脉,不会去做让你们蒙羞的勾当的。就算我想改换门庭,让林家光宗耀祖,也会凭借我的双手和智慧来完成,总之,往后这种担忧你们只管放在心里便是,没的浪费力气。”


  堂内众人满意,起码态度可嘉,倒是田五娘面色有些复杂,对林宁道:“你若能得平西王爵,执掌齐国西北十八城,对你的大业来说,还是很有利处的。”


  林宁呵呵一笑,道:“五娘,你也忒小瞧你夫君了,若我果真想要谋取一番基业,何须投靠齐皇,去做他的守门犬?当初是立下结盟齐国,以抗秦楚的战略。可是结盟和投靠是两回事,我早说过,咱们在青云寨占山为王,从政治高度来说,五娘你作为大当家实际上和三朝皇帝都一个辈分,当初不拜图门汗,今日又哪能自甘堕落去当小辈?”


  田五娘闻言,拿他没法子,这怎能是一回事,她摇了摇头,想了想后缓缓道:“我观那位稷下学宫的五经博士眼底深处似有凄然之色,所以料想,她并非是想让你去临淄入赘尚主,怕是……奉命下嫁于你。”


  言下之意,让林宁目瞪口呆,道:“五娘,你这是什么意思?怎么可能……”


  田五娘没好气白了某装傻的混帐一眼,懒得理会。


  皇鸿儿心里却已是醋海翻腾了,道:“还能是什么意思?人家公主屈尊降贵,被她爹送来和亲了!咦,一个公主送给一个山贼和亲,听起来好像有点惨哦,怪道姐姐说她眼里不开心!不过,人家可未必愿意当平西王侧妃,怕是想当正妃娘娘哦。”


  “好了好了!都瞎掰什么?”


  林宁居然有些心烦意乱,道:“这些儿女情长之事,留待日后再说。当下要紧的是怎样除了邰翀老鬼,还有榆林城那六千秦军。”


  春姨笑呵呵道:“那你们就谈正事吧,我带她们出去。”


  说罢,带着小九娘和宁南南离了正堂。


  林宁对周妮妮道:“去让苏青打发人请燕仲来一趟。”又问玲珑道:“法克大师还在不在山寨?”


  玲珑轻声道:“爹爹已经下山,去金刚寺了。”


  林宁笑道:“看来大师神功已有小成,如此也好。”


  只是,法克大师下山了,那人手就有些紧张了……


  “怎么了,小宁?”


  待周妮妮和玲珑离开后,许是见林宁皱了皱眉,田五娘轻声问道。


  林宁摇头道:“我原以为法克要再等一天,过了明天才走。不想他这么快就将《金刚不坏神功》练入了门,早早下山去了。这样一来,咱们的高手就差了一人,不大够用啊……”


  皇鸿儿笑道:“有姐姐和我,还有燕伯和你,四大宗师,怎会不够用?”


  林宁干笑了声,道:“鸿儿你说笑了,首先声明啊,我绝不是打不过。只是虽然我也是中品宗师,但说实在的,我这人晕血不晕奶,和人放对,靠的太近总不忍心下手,所以……”


  “呵呵呵……”


  林宁老脸登时发红,盖因发笑之人竟是田五娘。


  他幽怨的嗔视着田五娘,道:“过分了吧?”


  皇鸿儿也笑的前仰后合,还拍了拍林宁的肩膀,星星点点的幽眸中满是笑意,娇声道:“好郎君莫怕,有姐姐和我在,不会让你和人放对的……恩?不晕奶是什么意思?”


  林宁:“……”


  没等这尴尬的气氛消退,就听门外传来一阵低沉的声音:“燕仲求见。”


  林宁忙道:“进来吧。”


  不过却见田五娘和皇鸿儿都皱起眉头,看向了门口方向。


  林宁心中正奇,就见燕仲进门,可他并非一人,身后竟还跟着一人。


  东方伊人!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林宁站起身,脸色却不大好看问道。


  p,女人果然办事不牢。


  让她去上谷那边和侯玉春一起接田进忠回来,事关重大,她倒好,才两天功夫就回来了。


  早知道这小娘皮任性,却没想到这么任性。


  见林宁面色不好,东方伊人的脸色瞬间更臭,寒声道:“沿路关卡的主将我都已经打过招呼,敢阻拦小猴子,我必杀他一族。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坏了你的事。”


  林宁闻言,顿时觉得面皮发烫,原来人家拼着自己的身份,安排好了一路,然后又急急往返千里赶了回来。


  至于为什么……


  唉,都怪他太招人喜欢。


  干咳了声,当着田五娘和皇鸿儿的面,林宁斗起狗胆,喝道:“我问的是这个?山寨距离上谷足有一千多里,往返加起来两千多里,你是疯了不成,两天跑个来回,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子,我林宁是这样压榨朋友的人吗,嗯?!你要累出个好歹来,让我于心何忍?快回去休息去!”


  田五娘:“……”


  皇鸿儿:“……”


  是某人飘了,还是家里的搓衣板空置的太久了?他眼里还有人吗?


  而燕仲一生与亡妻相守,最是忠贞不渝,也最见不惯这种花言巧语的孙子。


  可他实在想不通,看起来也不像傻子的女孩子,怎会为这种浮夸二逼的语言,就垂头娇羞起来呢?

  这个世道都疯了吗?


  ……


  第三百零二章 三个女人

  林宁早就看出,东方伊人是面冷心热的性子。


  早先何曾对侯玉春有过好脸色,素只看作浪荡纨绔,但侯玉春一朝落难,莫菲求上门,她还是仗义出手。


  这女孩心中实有一股任侠之气,和青云有缘。


  虽然平日里言辞偏激尖刻,好似不近人情,可得人关心,心中还是感动受用。


  也忘了去思考先前林宁变脸的缘由,轻声道:“我赶回来便是为了诛杀邰翀老鬼和黑冰台的狗贼,并不累。”


  林宁干咳了声,本还想再深入几句,不过感受到周遭越来越凌厉的气势,果断的就坡下驴,道:“如此,就有劳姑娘了。”


  回过头来,面色立刻深沉担忧,看着田五娘道:“若如此,恐怕仍差一些。就我查知,榆林城内除了邰翀老鬼外,还有九名宗师,被朱雀杀了一名,还有八人。这八人中,高品宗师就有两人,其他中品宗师三人,初品三人。咱们现在才五人,燕伯还另有重用,他要带着土行旗去设伏秦军。所以咱们只有四人……”


  二女见他如此忧虑,便暂且放过了他,皇鸿儿道:“家里不是还有一尊星月菩萨吗?她是巅峰宗师,若是出手的话,一个人就能顶得住那八人。”


  林宁摇头道:“星月菩萨不会出手,她修的也不是杀人的武功,当初请动她时,曾约法三章,第一就是不能让她动手杀人,甚至除了对付皇觉外,不会再出手。”


  皇鸿儿闻言撇了撇嘴,道:“这分明就是请了尊祖宗回来,早点打发走才好。”


  田五娘淡淡道:“我让你多去草庐听星月菩萨奏曲,你可曾去过?”


  皇鸿儿闻言,干笑了声,道:“近来太忙,并不曾去……”忽又反应过来,狐疑道:“姐姐,这里面莫非还有什么玄机?”


  田五娘道:“星月菩萨演乐,有涤荡人心之效,清思凝神,对稳固根基颇有成效,尤其是对你这种。”


  皇鸿儿闻言这才明白田五娘的用心,心里懊悔不已。


  她修练的《九劫不灭天功》本就走的是“捷径”,快则快矣,但根基不稳是最大的隐忧。


  虽然阴阳和合大道能帮她一日千里的夯实根基,可是林宁的功力差她许多,修练的又不是同源功法,所以终究难以做到十全十美。


  若是星月菩萨的奏曲有这种神效,对她来说的确万金不换,机会珍贵。


  自然也就不会再说什么赶人的蠢话了……


  田五娘对愁眉不展的林宁道:“去请那位五经博士出手吧,既然早晚要结盟,早一日用,晚一日用,又有什么分别?”


  皇鸿儿闻言大急道:“姐姐,那女人可不怀好心!”


  田五娘还未说话,东方伊人就听不过去了,讥讽道:“不怀好心?人家金枝玉叶出身,却心思纯净,从无藏污纳垢的心思。比某人歪魔邪道出身,不知打什么算盘接近强一百倍。”


  “你说谁藏污纳垢?”


  皇鸿儿勃然大怒道。


  东方伊人冷笑一声,连回答的心思都没有。


  眼见怒极的皇鸿儿欲动手,林宁头疼不已,谁他娘的再说什么齐人之福,林宁非给他一个大嘴巴子不可!

  好在有田五娘在,她用目光止住了皇鸿儿后,又看着东方伊人淡淡道:“口舌之利,伤人不利己,非福报之行。”


  东方伊人闻言面色微变,张了张口,却没说出什么话来。


  田五娘亦不再多言,对林宁道:“你快去吧。”


  林宁迟疑道:“她是一个读书做学问的斯文姑娘,会动手吗?”


  这下,别说皇鸿儿,连田五娘和东方伊人的脸色都沉了下来。


  什么意思,吴媛是读书斯文人,她们就是五大三粗的粗鄙婆子不成?


  见惹了众怒,林宁忙道:“可别误会了,我的意思是,她可能没什么用……”


  三女面色稍霁,田五娘道:“你看走眼了,那位五经博士周身浩然正气凝实,虽还未至中品,但也只差临门一脚了。两位高品宗师交给我,鸿儿可对三位中品宗师,剩下的三个初品,就交由你、穆姑娘和那位五经博士吴姑娘。速战速决,然后迎战邰翀。”


  林宁点头保证道:“就按娘子说的办,娘子放心,我一定能干掉那三个初品宗师!”


  田五娘抽了抽嘴角,道:“穆姑娘和吴姑娘要辛苦些,她二人正面迎战三人,你在后方以霸王弓狙杀之便可。若靠的太近,霸王弓威力有限,反而难以杀敌,小宁不可逞强。”


  对于这种坐着青烟成就的中品宗师,还从未与人正面厮杀过,田五娘如何放心让他和别人生死放对?哪怕对方是一名初品宗师。


  哪一个正经宗师不是经历过千锤百炼的历练,才成就一颗武道之心,方突破宗师的?


  别说黑冰台那种毫无人性可言的冰冷圣地,就是在满是仁义道德的稷下学宫,子弟也要行万里路,经历无数战斗后,才能跻身为宗师。


  和这样的宗师厮杀放对,林宁哪怕是中品宗师也不成。


  说不得就成了别人越级杀人扬名立万的踏脚石……


  不过道理是这个道理,可让人这般赤果果的说出来,林宁面皮还是有些发烫,即使田五娘已经说的很委婉了。


  哼,给田五娘使了个隐晦的眼色,告诉她回头不用十八般姿势回报大爷,准和她没完后,林宁只当什么也没发生,前往了龙门客栈。


  待林宁和燕仲都离去后,皇鸿儿看了眼垂着眼帘没有动弹的东方伊人,小声问田五娘道:“姐姐,那个齐国公主……和咱们不是一路人呀。”


  哪怕十分不喜欢吴媛,皇鸿儿也不得不承认,那个静比皎月,清澈如雪山冬泉的女孩子,没有男人会不喜欢。


  若是她进了门儿,那她第一宠妾的位置,十有八九会动摇。


  田五娘看了眼皇鸿儿,轻声道:“西北十八城,对于小宁来说太重要了。”


  皇鸿儿不解道:“我们本来就要打下十八城啊,现在这些城池都在秦国手里。”


  田五娘摇头道:“小宁需要大义,否则就算打下来,以后也是乱战之地。”


  皇鸿儿不明白这些事,只是不甘道:“真让郎君去尚主啊?”


  田五娘淡淡道:“尚什么主啊?鸿儿,日后不要和那位吴姑娘闹了。她是被她父亲送来和亲的,是被至亲出卖的可怜人。”


  皇鸿儿不解:“她是金枝玉叶,还是个女宗师,她老子昏了头了,出卖她?”


  田五娘摇头道:“听小宁的意思,我那位姜太虚做的很过分。”


  对于这些事,她了解的也不是很清楚。


  这时一直没出声的东方伊人淡淡道:“三大圣地本该绝对超然,不可干涉朝堂政事,除非有人谋逆造反。但姜太虚却打破了这个惯例,在齐朝金殿上,当着齐皇的面,斩杀重臣。再加上他选择的圣道前所未有,又出身齐国第一上上高门姜家,便让齐皇产生了极大的不安。能平衡武圣的,唯有武圣。可天下除了三大圣地外,如今也只有青云寨有武圣。为了齐国皇族吴氏不成为傀儡,齐皇自然愿意付出一切代价,来平衡姜太虚。皇帝和圣人其实没什么两样,都是世间最无情之人。只要能保住大业,别说一个女儿,就是他们的老婆,都不是不能送的。”


  “……”


  ……


  第二百零三章 软饭王


  龙门客栈,二楼西侧。


  “咚咚咚。”


  三声敲门声后,林宁在门外站了稍许,房门才被打开。


  一张干净清美的脸出现在面前,一双温润的眼睛静静的看着林宁,目光里看不到一丝杂质。


  “博士,好久不见。”


  林宁看着吴媛的眼睛,轻声说道。


  吴媛轻轻眨了眨眼,没有言语的颔首,却让开了门,无言的请林宁入内。


  林宁走进客房,看到了明显和房间不搭的被褥,还有茶具,不由微微一笑。


  “郎君笑什么?”


  吴媛轻声问道。


  林宁笑答:“博士还是如从前那样,喜好清静,到哪里都备着自己的被褥和茶具。”


  吴媛没有回应,只是取了茶具,为林宁斟了一盏茶。


  林宁落座后,啜饮了一口,看着静静坐在他对面的吴媛,笑的有些灿烂,道:“虽然知道这个时候不应该笑,但再次看到博士,真的很高兴。”


  吴媛闻言,看着林宁的笑容,轻轻抿了抿不抹而红的薄唇。


  林宁轻声道:“我就不劝你想开些大度些了,事情没发生在自己身上,就劝人大度些的人,是要遭雷劈的。但作为朋友,我可以与你保证,你可以在这里做任何你想做的事。读书,写字,还可以教授孩童课业,随心所欲,自由自在,不会有任何羁绊和束缚。等我闲暇时,也会来寻博士你请教请教学问,或者只是聊聊闲天儿。就要春天了,千里沧澜万物复苏,很多景象都很美。总之,我希望博士能在这里,愉快的生活。”


  吴媛闻言,面色终于发生了些改变,她抬起眼帘,看着林宁,迟疑了下,道:“可是,我的到来,似乎给郎君添了不少烦恼。”


  林宁知她意指皇鸿儿,忙解释道:“鸿儿不懂事,说了些疯话,博士千万别介意。五娘方才也说了她,她不会再说那些伤人的糊涂话了。而且……”顿了顿,林宁呵呵笑道:“实在是因为博士天生丽质,到了连鸿儿都嫉妒的地步。”


  吴媛摇头道:“我素不施粉黛,亦不愿取悦于人,论相貌,也不比那魔教妖女强几分,不知她为何嫉妒……”


  林宁笑道:“可能嫉妒博士与我都是读书人,有共同语言吧。”


  此言一出,二人对视了稍许后,纷纷转移开目光。


  林宁脸皮微厚,倒也还好。


  吴媛却是俏脸上飞满晚霞……


  “咳咳……”


  干咳了两声,林宁起身道:“好了,得闲再来说话,博士先休息吧。”


  见林宁突然要走,吴媛原本有些暖意的心忽地一跳,心绪一急,脱口而出道:“这样快……郎君下次何时来?”


  林宁闻言顿住脚,犹豫了下,方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吴媛心头猛地一酸,眼睛里差点落下泪来,她以为,林宁是怕家宅不宁,所以不敢来看她。


  林宁见其模样,就知道她想差了,笑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是因为黑冰台派了名比宗师巅峰还要强一头的老鬼入驻榆林城,旨在覆灭我山寨。我们必须要除了他,但是,此人太强,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所以无法给你一个答复,因为我不想失信于你。”


  吴媛闻言大惊,顾不得其他,上前一步看着林宁道:“比宗师巅峰还强?”


  林宁点点头,道:“名叫邰翀,已经活过了两百岁,虽还未成圣,但想来也只有一步之遥了。侯叔和三大圣人有约定,武圣不出手,他便不能出手,否则三圣必将合力攻之,所以侯叔不能出手。只能我们这些人,亲自为之。”


  吴媛激动道:“你们这样做,只能白白送死!”


  林宁笑道:“纵然如此,也不得不为之。再者,其实没那么严重。”


  吴媛面色因激动而变得通红,急促的呼吸使得她胸怀颤动,惹得林宁目光几度划过,让吴媛不知该气该羞还是该笑,都这个时候了……


  她苦口婆心道:“宗师往上,每进一步,实力差距都是天壤之别,越往上越是如此。到了宗师巅峰,打败高品宗师已然不费吹灰之力,更何况此人还在宗师巅峰之上?何必白白送死……”


  林宁笑道:“博士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此人若正当壮年,我们自然不敢造次,远远躲开。可他已经活的太久了,甚至超过了宗师寿命的极限。据我所知,连夫子到了寿元极限,都很难扛过去,邰翀虽然活过了两百岁,但我想,他的寿命也不久了吧。到了这个地步,身子已经不可避免的开始衰弱,开始走漏元气。他出手越厉害,损耗真元也就越多。所以……”


  吴媛眼睛已经明亮起来,道:“连这个郎君都能想到,果然了得。不过……纵然如此,那位邰翀也十分危险。郎君你……似乎不善战斗。”


  林宁苦笑道:“不善也得上啊,如今家里能动手的都是女人,我不能眼看着她们在前面拼命,我藏在后面吧?”


  顿了顿,他又摇头笑道:“不瞒你说,方才她们还说想请你也出手帮忙,但我没同意。”


  吴媛纯净的目光微微一凝,看着林宁问道:“为什么?”


  林宁耸了耸肩,看着吴媛笑道:“因为在我的心里,实在无法想象你拿起刀枪厮杀的模样,我更喜欢你拿着书卷静静读书的样子。好了,你好好休息吧,我会回来的。”


  说罢,不再停留,转身出门而去。


  原地,吴媛俏面如粉,眉眼含羞的看着林宁的背影,轻轻咬了咬唇角。


  他说,细化她,读书的样子……


  ……


  “人呢?”


  见林宁居然一人归来,皇鸿儿不知该喜还是该恼,看着他问道。


  林宁摇了摇头,道:“我想了想,还是不要让她卷进来的好。她现在还是客人,是朋友,齐国那边已经在逼迫她了,我们这边……还是不要抱有目的的利用她。不止吴博士,还有穆姑娘你也是。”


  东方伊人显然很不高兴,或许是因为林宁将她和吴媛相提并论,她寒声道:“我没被人逼迫,也没傻到给人利用,黑冰台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就算没有你,我也一样会杀光他们!你若不想和我合作,我自己去杀便是。”


  “诶诶诶……”


  见这火爆脾气的妞儿转身就要走,林宁无奈喊住,道:“不要误会,我原本是好意。”


  东方伊人哼了声,道:“自作多情的好意。”


  一旁处,田五娘和皇鸿儿对视了眼,都觉得有些无力……


  林宁正尴尬的打了个哈哈,还想说什么,余光却见田五娘和皇鸿儿先后看向了门外方向。


  他和东方伊人顺势看了过去,登时睁大了眼。


  只见素如水莲花般恬静的吴媛,此刻竟然持了一杆五尺长短的银枪,一步步走来。


  连身上的儒裳,也变成了白色劲妆。


  整个人的气质都为之一变,好似变了个人一般。


  前后剧烈的对比差,让林宁呆呆的看着徐徐而来的吴媛,心里只有一句话:


  这身材,真的好辣!


  一旁处,田五娘淡淡的看着这一幕,没什么言语。


  毕竟形势已经变了,当初她坚决不愿意,是因为吴媛身份问题。


  如今吴媛被齐皇送来和亲,甚至连名分都没计较,那对田五娘来说,吴媛与皇鸿儿、周妮妮等人没什么区别。


  且她还能为林宁带来巨大的好处……


  倒是一旁皇鸿儿看到这一幕,无语的撇了撇嘴,但也有些好笑。


  因为她忽然发现,林宁竟寻了一屋子的女孩子,成了他的打手杀招,他应该称得上是天下第一软饭王了!


  ……


  第三百零四章 回山

  墨竹院正堂内的气氛有些古怪,别说她们本人,便是西厢那边似乎都感觉到了,春姨严禁小九娘和宁南南往这边跑,担心殃及池鱼……


  林宁这一刻仿佛身处十八层地狱,那叫一个煎熬!

  却还得招呼着吴媛的到来,不过他突然发现,到了这一刻,多说多错,干脆直接越过此事!

  他正色道:“好了,既然人已经到齐了,我先带你们和燕仲看一样青云寨的最高机密,也是我准备送给邰翀和六千秦军的大礼!”


  听他说的如此郑重,除了田五娘若有所思外,其她三人还真被唬住了,连皇鸿儿都未再说什么。


  一家五口……不是,一行五人,前往了后山。


  在思过崖前,众人汇合了早已候在此处的燕仲并翠儿。


  翠儿如今是后山大总管,身量也愈发恐怖。


  她是山寨里《金刚不坏神功》的第三位传承者,如今愈发壮壮哒。


  拳上能站人,肩头可跑马。


  在她身旁,立着三个木箱子,都有三尺见方,另有一小酒瓮。


  见林宁等人到来,翠儿沉稳的与田五娘见礼后,林宁对她道:“先回去吧。”


  翠儿沉默离去。


  田五娘看着她的背影,微微蹙了蹙眉头,对林宁道:“翠儿若不愿在这里做,不好强求。”


  林宁无奈道:“我又不是黑心的世家老爷,怎会强迫翠儿做苦力?可你也看到了,她如今就和一尊巨人一样,别说别人,她爹娘见了都骂她是怪物,其他人要么害怕她,以为是怪物,要么取笑她。哪怕我们强力施压,可没人敢同她说话,就能逼疯了她。所以她宁愿自己待在这里,也不愿去外面被人看作是妖怪。”


  几个女孩子都流露出同情的眼神,若是她们生成这样高壮粗大的身子,怕要直接跳崖了。


  尽管她们都明白,外貌并不能衡量一个人,那太肤浅了。


  但道理是道理,又有几人能做到?


  田五娘想了想,道:“若有机会,下次大战可以让翠儿也上。沙场上虽能积下煞气,却也能化解郁气。让她如现在这般长久下去,早晚要迷了心智,去寻短见。”


  这不就是抑郁症的说法嘛……


  林宁赞同道:“听娘子的,下回有机会,带翠儿一起去耍子,现在说正事。”


  他转头对燕仲道:“燕伯,来这里主要是为你,你且看这个。”


  说着,林宁将木箱旁准备好的小酒瓮拿起,同燕仲道:“燕伯,看仔细了。”


  然后众人只见他取出火折子来,将酒瓮瓮口处的一根捻绳点燃,随即扔向了远处一个没有树木覆盖的空旷石山坳间。


  燕仲看的微微皱眉,不解其意,直到……


  “轰!!”


  一声巨响伴随着冲天大火升起,数百步外的他们,甚至都能感觉到一阵强劲的冲击力冲来。


  除却曾经见识过一二的田五娘外,其他人无不面色大变!


  然后纷纷下意识看向那三个远比酒瓮更大的木箱……


  “这是……”


  燕仲面色凝重又难掩振奋,问林宁道:“这是火行旗新弄出的东西?”


  众人齐齐看来,林宁摇头道:“大部分是我从一本上古古方中得到的,细致活计则由火行旗那些人完成,如今看来,效果还不错。燕伯,三个箱子,我只取一箱,剩余两箱,一箱归你,用来放在秦军军营,想来你们土行旗有办法。另外一箱,则布置在榆林城西三里处的山谷间,留待邰翀的到来。”


  几百斤子药,连一座钢筋混凝土的高楼都能炸毁,林宁就不信,邰翀老鬼能扛得住两次!


  东方伊人和吴媛仍沉浸在这等看起来足以毁天灭地的武器中,不过前者看起来颇为兴奋,估计心里恨不能拿上几十万斤,全埋在东王山下,然后送黑冰台飞天变灰灰。


  后者,却是满脸的不忍。


  因为这等武器出世后,战争,将会变得更加残酷……


  林宁轻声道:“火器虽利,但却永不会降落平民头上。唯有以此等利器,才能打破威压在亿万黎庶上方,予取予求的威权。”


  吴媛是冰雪聪明之人,自然能明白这个道理,缓缓的点了点头。


  至此,前期准备已经完毕。


  林宁先一步折返榆林城……


  ……


  楚州,齐楚交汇之处。


  有一山,名大禅山。


  草木丛生,深不知几许,有虎狼山猪出没,故而少有百姓敢上山。


  但是,大禅山周遭百里的百姓,都知道山上有一寺,名金刚寺。


  除却常有梵音钟鼓声遥遥传出外,大禅山周遭百里的田地,皆为寺产。


  又常有得道高僧率沙弥下山,为佃户百姓们看医施药,多有美名。


  也有威严高僧,断邻里纷争,无人不服。


  甚至还有寻常百姓家中的幼子,被大德相中,收进寺中成为弟子。


  在楚州地面上,大禅山方圆百里,隐隐成为国中之国。


  这一日,大禅山下,来了一头戴毡帽的昂藏大汉,山脚百姓纷纷侧目,因为眼生。


  不过当这大汉取下头上的毡帽后,众人便纷纷松了口气,也不准备给山上示警了,盖因这大汉竟也是一名僧人。


  只是他们从未见过气息如此狂野彪悍的高僧……


  此人,自然正是自青云而来的法克大师。


  看着这熟悉的山林草木,法克面色隐隐复杂。


  二十年前,他便是从这里狼狈出逃,为了躲避追杀,使得星月师太动了胎气,让玲珑一出生几乎夭折,打娘胎里带出来的疾症,害得他夫妻二人奔波江湖二十载,为女求医。


  他本孤儿身,是他师父智法禅师收养了他,并教他习武。


  对于金刚寺,他是有感情的。


  可是后来,金刚寺内部因为权利斗争,对他师父这一系赶尽杀绝,抓住了他犯了清规戒律的由头,生生逼死他师父。


  更辣手无情的追杀他,让他吃足了二十年的苦头。


  此等仇恨,便是佛祖亲临,也无法化解。


  而这一次回来,法克就是为了报复当年的那些人,也就是正在执掌金刚寺的方丈一系。


  至于他为何敢以初品宗师的身份回来,除了《金刚不坏神功》和武圣令牌外,最大的原因,是因为金刚寺明面上由方丈执掌,但真正的权力和底蕴,其实是在后山佛塔上苦修的那些避世高僧。


  有他们的支持,这一次,法克要一雪前耻。


  念及此,法克猛一跺脚,周身宗师气息冲天而起。


  大禅山上顿起钟声。


  然而,这还未完,当法克身上气息再度一变,随着他高念一声佛号后,全身上下隐隐变成金色,一股至高禅意环绕身前。


  这一回,大禅山上钟声不绝,连后山诸多常年不曾开过的佛塔,都忽然为之一震。


  随即,无数句佛号汇聚成一音,传遍整座大禅山:

  “阿弥陀佛!”


  ……


  第三百零五章 有趣

  “吱……呀!”


  大禅山腰,金刚寺厚重的铁木山门缓缓被打开。


  随即一队队灰衣武僧急促的跑出山门,朝山下鱼贯而去。


  待一百零八位灰衣武僧尽出后,又有三十六位黑衣武僧出山,最后,更有三名身披袈裟的大和尚出山。


  诸僧都身怀绝技,几乎是转眼间,便从山门赶到了山脚,团团将法克围住。


  诸僧看着法克,有些纳闷。


  分明就是佛门中人,怎会在天下佛门宗圣之地撒野挑衅?

  可挑衅就挑衅到底,怎么现在又恢复了道德高僧的模样,无欲无求的……


  这让人动手是好,还是不动手是好?

  法克大师傲然站立,任凭一百单八罗汉阵和三十六伏魔圈包围住自己,目光却桀骜的看向三个身披袈裟的老僧。


  “阿弥陀佛,法克,竟然是你……”


  正中一满身慈悲气息的老僧,双目隐隐震动的看着法克,诵了声佛号说道:“我佛慈悲,二十年不见,法克你一如从前莽撞。”


  法克牛眼瞪圆,看着老僧狠狠啐了口,骂道:“老不死的秃驴,你还和二十年前一样,卑鄙阴险!智海老贼秃,当年你论武功不是我师父的对手,论佛法修为也不是他老人家的对手,就会使奸计,拿洒家的痛脚来逼他。你个狗日的……”


  听着法克用乡言村语问候智海方丈的全家,诸僧一个个如遭雷击,目瞪口呆的看着他。


  智海禅师身为金刚寺主持,几乎就是天下佛门第一人,如此清贵的身份,便是人间罗汉佛陀,居然被一野和尚指着鼻子骂狗日的,这……


  “放肆!!法克,你这个不遵佛门清规戒律的鄙贱之人,分明是你的错,居然还有脸赖别人。智善师叔一世英名,都被你这个孽障给败坏完了,还敢推责别人!”


  三十六名黑衣武僧中一人厉声斥道。


  法克大怒道:“放你娘的屁!清规戒律是给前寺的普通僧人定的,什么时候武僧也要遵从?法原你个小狗日的天天吃香的喝辣的,最好猪头肉,天天喝药酒,还有脸说洒家不守清规戒律?”


  武僧若只吃素,怕一个个都要饿成皮包骨头。


  只是……


  “你要脸不要脸?我们武僧吃肉喝药酒,和你玩儿女人弄大别人肚子是一回事吗?”


  法原气个半死,怒斥道。


  法克冷笑道:“你们是第一天知道洒家在外有相好的?为何偏偏等到争夺方丈之位时才发作?再者,洒家是第一个在外面讨老婆生孩子的?‘渡’字辈渡厄师叔祖在外面讨了八房老婆,你们怎么不拿他问罪?再往上‘元’字辈元法师祖,连皇帝老儿的妃子都敢偷,你们怎么不把他的舍利塔推了?洒家没记错的话,元法师祖就是你们这一支的祖宗!一群狗日的,拿这等事来发作,就不怕欺师灭祖?”


  “放肆!”


  智海禅师面上的慈悲色终于维持不住了,沉声道:“法克,你怎敢以师祖之名自比?你也是在金刚寺长大的,污言秽语成何体统?原本以为,二十年磨难已让你明白苦海无涯回头是岸的道理,不想你纵成宗师,却依旧如此不成器,满腹魔念。今日,老衲就代智善师弟,清理门户,将你拿下,关入佛牢思过三十年。罗汉阵,伏魔!”


  随着智海禅师一声厉喝,围困法克的一百零八罗汉阵和三十六伏魔圈,缓缓运转起来。


  这等大阵下,就算法克是宗师,也绝无幸免之理。


  然而法克却丝毫不惧,甚至连一点防备都没有,大咧咧的站在那,唯有身上一层淡淡的金光,越来越盛。


  一股股玄妙的佛门神韵,在他身上浮现起伏着。


  “杀!!”


  正当智海禅师眼眸瞬间睁大,满面的不可思议,终于认出了这股神韵时,一百零八罗汉阵转动,内圈三十六僧棍齐齐轰在了法克身上。


  不过没等智海禅师叫停,他面色忽地大变,猛然回头看去。


  只见十八位身着破烂僧衣,白眉白须凌乱的老僧,已然到了近处,一双双老眼震惊的看着二杆子一样站在罗汉伏魔阵里任人殴打的法克。


  “住手。”


  正中一老僧声音沙哑之极,喝了一声,却让百余武僧身体齐齐一阵,倒退开来。


  智海禅师忙上前行礼道:“见过普泓师叔祖。”


  这位老僧,是金刚寺现存辈分最高的老僧了。


  自然,也是功力最高的老僧。


  普泓却没有给这个方丈体面,他看着眼睛里隐隐藏着几分狡黠的法克,沉声问道:“你修练了《金刚不坏神功》?”


  法克却做出了令所有人目瞪口呆的动作,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放声大哭道:“太师叔祖,弟子和师父被奸人所害,二十年来几番被追杀逃命,如今得知《金刚不坏神功》的消息,冒死回来报信儿,依旧任打任骂,不敢还手。今日,终于得见太师叔祖,求太师叔祖给弟子和弟子师父做主,平冤昭雪,不然弟子和弟子师父死不瞑目哇!”


  若非之前听到这王八羔子口口声声骂智海师徒狗日的,还真被他瞒过去了。


  不过,当年的事,这些老僧心里其实都有数。


  法克师徒自然是有些冤枉的……


  只是宗门传承者的选择,和公正正义无关,而是胜者为王败者寇。


  唯有如此,才能选出真正有能力的方丈来,主持金刚寺,才不至于使得金刚寺衰败下去,还要劳烦他们这些老骨头出面。


  智善、法克师徒二人,技不如人,谋算败于智海,那只能说天意如此。


  没谁有兴趣翻案……


  普泓沉声喝道:“法克,《金刚不坏神功》可在你身上?”


  法克闻言,心里最后一抹挂念也彻底消散了,站起身来,呵呵笑道:“怎么可能在洒家身上,洒家只是个跑腿儿传口信儿的。《金刚不坏神功》,在这里。”


  说着,法克从怀中取出一块看起来普普通通的竹牌来。


  然而当他将竹牌扬起,露出上面刻印的一把剑时,普泓等十八位老僧,面色齐齐大变。


  这是,圣道剑意!

  莫非,失传数百载的《金刚不坏神功》,真的与我佛无缘了……


  ……


  榆林城内,怡红楼上。


  林宁与朱雀秦元坐在暗室中,就着一叠花生米,对饮着果酒……


  为这果酒,林宁挨了不少白眼,却也只是呵呵一笑。


  喝烈酒?想的倒美。


  谁知道这娘们儿是不是想酒后乱性……


  朱雀是个老司机,看林宁的眼神就能猜出些心思来。


  却也懒得理会,明日,就是报杀父之仇的时候了。


  却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


  看着窗外一轮明月皎洁,朱雀仰头喝了口果酒,却总觉得,气氛怪怪的。


  这个氛围喝果酒……呵呵。


  有趣。


  看了眼美滋滋嗑着花生豆的林宁,朱雀弯了弯唇角,心中却轻轻一叹:

  只可惜,遇到这个有趣的人,太晚了些……


  ……


  第三百零六章 红颜薄命

  法克心里压了二十年的恨恼,这一刻却爽的冒泡。


  他太喜欢看到这群贼秃们想干掉他,却又不敢干的难为模样了。


  尤其是智海禅师师徒们,对于他身怀《金刚不坏神功》又惊又嫉的表情,真是让人痛快啊。


  普泓老僧稀疏的白眉拧成一团,双眸死死盯着法克手中的竹牌,过了许久,方缓缓道:“这圣道剑意,并非出自三大圣地呐。除了三大圣地,这世间,竟出了第四圣?”


  一众老僧纷纷震动,法克被众人围观着,非但不慌,反而哈哈大笑道:“没错!大师所言正是,我青云如今便出了这世间第四圣,而且,圣道比三大圣地所存之道更厉害!”


  “满口胡言!”


  “胡说八道!”


  “阿弥陀佛,法克你犯了口舌之戒!”


  “你叫太师祖什么?”


  法克猛地一瞪眼,怒视法原道:“你和你那老狗师父把洒家开革出山门二十年,现在还想阴谋陷害洒家不成?洒家不管普泓大师叫大师,难道叫小沙弥吗?”


  法原语滞,心里气个半死,既然你早就知道被开革出去了,那刚才又是跪拜哭诉又是告状做什么?

  法克不再理他,对普泓等老僧道:“洒家也不懂什么圣道,只是听说三大圣地修的都是劳什子无情道,六亲不认,但咱青云的武圣,修的确实古今未有的有情道,所以圣道威力凭添三分。稷下学宫的夫子、黑冰台的东方青叶,还有皇城司的煌亲王亲自到了咱青云,结果也奈何不得天剑他老人家,只能结了不互相出手的约定退去。对了,青云的武圣并不是第四圣,北苍萨满殿的老萨满才是,不过他被三圣给伏杀了。”


  普泓等老僧闻言,良久不语。


  百余年未出世,没想到世间已起了这等变化。


  有情道……


  除了三圣,既然又出了二圣……


  过了许久,普泓才看着法克缓缓道:“《金刚不坏神功》,为何会在青云……青云在哪?”


  法克干笑了两声,道:“就在沧澜山啊。”


  “沧澜山……”


  普泓复念了句后,眯起眼回忆了稍许,而后面色渐渐发生了变化。


  在他的记忆里,那里……似乎盛产山贼啊。


  正这时,智海禅师忽然出声道:“与沧澜山的青云寨有什么相干?”


  法克斜眼看他,冷笑一声,道:“贼秃,你也知道我山寨?”


  “阿弥陀佛!”


  智海禅师诵了声佛号,身上却渐起威势,压向法克方向,道:“法克,你虽已被逐出山门,却仍是智善师弟的弟子。你的言行,莫要让师弟西天之灵,感到蒙羞。”


  法克闻言面色一滞,心里将这阴险奸诈之老贼恨极,面上冷笑道:“你害死我师父,还有脸提他?”


  论心机城府,智海禅师显然比法克不知高明多少倍,此刻连辩驳都不去辩驳,低声诵了声佛号后,垂下眼帘不语,面上悲苦众生之色,却愈发浓郁。


  见此,法克心里咯噔一下,终于看明白了形势,这老贼秃恐怕不是他能对付得了的,太奸猾了。


  不过他心思倒也灵动,有道是和尚报仇,十年不晚。


  他都等了二十年了,还不能再多等个三五天?

  他对付不了这等心机阴沉的贼秃,有人能对付!


  哪一个?

  洒家女婿!


  不怀好意的看了智善一眼后,法克不再理他,对普泓道:“大师,青云寨的《金刚不坏神功》是从魔教右使手中得到的。洒家虽然被奸人所害,开革出了山门,但洒家毕竟在金刚寺长大,当年师父教的也是寺里的武功。虽然如今山门为奸邪把控,但事关金刚寺第一神功,洒家还是决定回山门报信。受恩师教诲,洒家骨子里淌着忠义的血……”


  普泓看出他若不开口打断,这孽障能自夸到天黑,便沉声道:“法克,青云寨那尊圣人是否开出条件,让金刚寺镇寺神功回归山门?”


  法克自夸之言戛然而止,看着普泓老僧点点头,道:“开了。”


  “什么条件?”


  十八位老僧齐齐看向法克,目光深沉审视,如同在看一叛徒。


  法克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大师莫急,且听洒家慢慢道来。这事,得从二十年前,洒家被一对卑鄙无耻的奸诈贼秃设计坑害说起……”


  诸僧:“……”


  ……


  榆林城外西三里处,小山谷内。


  夜色迷人,一轮圆月悬空,宁寂的世间一片清明。


  初春的夜里,乍暖还寒,山石上都蒙了一层白霜。


  好在,山谷小塘边的四个姑娘,都到了不畏寒暑的境界。


  只是气氛,总有些尴尬……


  田五娘负手而立,背对众人,远望沧澜群山,身上一股股剑韵浮沉,便是此刻,她仍在苦修。


  在她的世界里,除了寥寥几人为极重之人外,唯有一柄剑,顶天而立地。


  见她如此,其余三人心里都有些钦佩。


  纯粹执着的人,总让人敬服。


  不愧是大姐……


  皇鸿儿则眉眼灵动,左瞄右瞅,心里渐渐不满起来。


  这俩到底想不想进门儿了?

  放着堂堂青云寨二姑奶奶不巴结,一个个在那装傻?


  本想教育两句,不过想了想,还是暂时作罢。


  一来明日就到了关键时候了,和一个超越宗师巅峰的老怪物放对,生死其实并不能保证。


  二来,这俩都不是善茬子,一个金枝玉叶,公主千岁。一个老子更是当世武圣,性子傲娇。


  真呛起来,她未必杠的过。


  嗯,得从长计议。


  东方伊人坐在一块青石上,素来孤傲清冷的目光此刻有些迷茫的看着天上的明月。


  她也不知道,心里到底是怎样想的。


  原本以为,余生只以复仇为命,何日能将那个为了圣道,不惜亲手毙杀自己结发妻子的畜生斩杀,虽死无憾。


  可是,她为何会不由自主的靠近一个小山贼的生活呢?


  那样轻松、愉快,帮助他人,无忧无虑,总是能想出一些天马行空看似荒唐但却十分有用的主意。


  这样的人生,真的好让她羡慕和向往。


  最重要的是,他和她还志同道合,都要推翻那座冰冷无情黑暗冷酷的东王山!


  或许,这也是她不顾廉耻,硬挤进来的缘故吧……


  那,她呢?


  东方伊人余光悄悄瞄向了似一朵水莲花静静绽放的吴媛,都说红颜薄命,看着吴媛那张连她都隐隐为之嫉妒纯洁无瑕干净的脸,东方伊人心里一叹。


  这几个女人的命,谁又比谁好?

  ……


  第三百零七章 起始……


  黎明时分,灰蒙蒙的榆林城似乎还在梦中。


  除了为数不多被征召的民夫们,举着火把缓慢操劳着,整座边城都寂静无声。


  然而此时的太守府后宅厨房,却忙的热火朝天。


  两个厨子对再次凭空出现的“小二”和“小二媳妇”都好似理所当然,甚至还如老熟人一般有说有笑。


  这诡异的一幕,让“小二媳妇”都隐隐感觉可怖。


  操纵人心,从来都是魔教手段,人人得而诛之。


  当然,魔教中也有这等秘术,甚至“小二媳妇”本身就会。


  但她绝对做不到这个地步,也不曾见过谁做到过这步。


  她心想,若以此等手段做采花贼,怕是这世间最可怕的采花大盗。


  无声无息间成了别人的心上人,还不是予取予求?

  眼神怪异的看了“小二”稍许,“小二媳妇”头上裹着巾帕,装模作样的帮起厨来。


  这一忙,便从寅时末刻,一直忙到卯时初,总管李钟才匆匆进来,高声问道:“都张罗好了没有?”


  “小二”和一名厨子忙一起上前应道:“好了好了,大总管,五只羊已经剥皮洗净,三石米都上等的胭脂米,还有两缸清泉,都是这几日使人采的清晨石露。”


  李忠闻言高兴道:“好好好,做的好,让里头大老爷满意,回头都有赏,待回家之后,还有大赏!”


  “小二”乐呵呵笑道:“大总管,若是里头满意,能给多少打赏?够咱给媳妇买身绸缎子预备明年过年不?这还有三百多天就又要过年哩!”


  厨房内一片欢笑,“小二媳妇”羞恼的看了“小二”一眼,和另一名厨娘到一旁去忙了。


  李忠笑骂道:“满府里就你最滑头,杏儿当初也不知怎么就鬼迷心窍,被你哄晕了头,才放着太太的跟前丫头不跟,跟你这小子。你瞧瞧,当初杏儿身上何曾少过绫罗绸缎,金银首饰?太太最喜欢的丫头,跟了你才几年功夫,首饰都被你当完了吧?怪道太太恼了火,把你打发到这里来做事。我可告诉你小子,再不好好办事,回头太太还让杏儿回内宅去,不跟你了。”


  “小二”忙道:“不会不会不会,前二年是岁数还小不懂事,如今再不会了。大总管你瞧瞧,这羊子都是我连夜在外面寻来的好东西,我保准好好做事!”


  李忠“嗯”了声,道:“就怕你三天如此,两天又恢复了本性儿……好了,既然太太打发你来的,一会儿就由你和孙头儿将羊和米、水送去梅园。记住,进去后,眼不能抬,更连一句话也不能说。”


  “小二”和管厨房的孙头儿忙应下,不过随即“小二”又转了转眼珠,小声问道:“大总管,这米不煮熟肉也不炖烂了就送进去,里头大老爷难道自己开锅煮饭炖肉?嘿嘿嘿……”


  话刚说完,就见李忠变了脸色,低声厉喝道:“快闭嘴!你不想活了?谁让你多嘴的?”


  “小二”唬了一跳,忙道:“大总管息怒息怒,我就是随口问问,好奇……”


  李忠狠狠瞪了“小二”两眼后,道:“要不是你爹娘爷奶都是家里老人,和我又相熟多年,非拉你下去打板子不可。这种话也是你能多嘴的?”


  “都准备好了没有?”


  正训着,厨房外廊下传来了李遂的声音。


  贵人自然是要远庖厨的,所以李遂不可能进厨房来。


  听到李遂的声音,李忠忙应道:“回老爷的话,已经准备好了。”


  然后又瞪了“小二”一眼作为警告,急忙走到门前,打起了毡帘。


  李遂站在门口往里面瞟了眼,问道:“都妥当了?”


  李忠道:“都妥当了,我都挨个看了遍。米是上等胭脂米,好看沁香,水是采的清露,羊也剥好洗净了。”


  李遂“唔”了声,满意的点头道:“记住了,一点都不许染了污,到了祖爷爷他们这个境界,吃的都是食物的根本滋味儿,不似咱们这些凡夫俗子,还要煮熟炖烂了,糟蹋了食材的本性。行了,既然都妥当了,那就先送进梅园吧,等我上报给邰祖爷爷,就送进屋子里去。”


  说罢,先一步前往梅园。


  身后李忠回头叮嘱了句“快送进去”,然后忙跟上了李遂,一起去了梅园。


  待二人走远后,“小二”才直起身,回头对孙头儿和他婆娘,以及“小二媳妇”道:“咱们男的搬缸,女的拿羊,分三回送进去,走了。”


  孙头儿和他媳妇一起点头后去张罗了,“小二”与他媳妇相视一笑,也折身去搬运。


  ……


  楚州,大禅山。


  金刚寺,罗汉堂内。


  满堂高僧任何一人进入江湖,都是名震天下的佛门高德。


  然而他们却用了一整夜的时间,去听法克扯着嗓子,控诉他二十年来遭遇的不公。


  饶是以他们的佛法修为,到了黎明时分,都觉得耳朵里嗡嗡作响。


  普泓老僧在法克口干要喝水的空余中,终于开口道:“也就是说,青云寨非但不是打家劫舍,掠人钱财的山贼巢穴,反而是救助流民百姓的积善所在?”


  普泓老僧显然有强大的概括能力,将法克一晚上的话去芜存菁了番后,得出了结论。


  法克喝干一钵清水后,瞪着眼看普泓,点头道:“大师说的不错。”


  “阿弥陀佛!”


  有七八个高僧都念起佛号来,虽未开口质疑,但眼神中的怀疑却是不加遮掩的。


  法克摇头道:“这等事哪里能哄人,以后一见自然知晓。若不是青云寨是这样的山寨,洒家再被歹人迫害陷害,也不会堕落到落草为寇的地步。”


  “……”


  眼见法克又要掀起新一轮的控诉,堂上诸老僧都有些怕了。


  不少人看向智海的眼神已经和当初不同了,显然对这位方丈不是很满意。


  要是当初做的干净倒也罢了,结果没做好,弄的现在一屋子高僧听了一辈子垃圾话都没今天一晚上听得多。


  这要损多少梵行……


  普泓身旁的老僧趁着法克还未开始,抢先开口问道:“法克,说了一宿,你还没说青云寨到底如何才肯将《金刚不坏神功》奉还我金刚寺。”


  法克闻言,挑了挑粗眉,提醒道:“这位大师,《金刚不坏神功》是我山寨从魔教右使手中得到的,并非从贵寺里偷抢出去的,谈不上奉还两字吧?”


  老僧闻言,本就满满老年斑的一张老脸彻底黑了,沉声喝道:“孽障!忍你一宿了,没想到你还得寸进尺!我山寨?贵寺?大师两个字,也是你这孽障叫的?还不给老衲跪下!”


  说罢,周身气息一压,让法克从椅子上“噗通”一下跪倒在地。


  然而法克非但不惊怒,心里反而满是狂喜之色,顺势一个头磕在地上,大哭道:“太叔祖,弟子说在口中,心里却如刀绞一般。佛祖在上见证,若非当初被歹人迫害,弟子和师父现在还在山门里侍奉佛祖哇!”


  智海方丈见之,眼中闪过一抹晦暗之色,心里隐隐后悔,昨日见面就该当机立断出手,先一步毙杀了这个佛门耻辱,也不至于让他用无赖战术,搬回一局来。


  果不其然,就听那位在金刚寺仅次于普泓神僧,也是法克和他师父智善禅师那一脉的直系巨擘普渡神僧道:“当年的事,老衲出关后方得闻,汝虽有过,但过不至革出山门。此事稍后再议,你且说说,青云寨那尊武圣,到底给出了什么条件,才能让《金刚不坏神功》回我佛门?”


  ……


  第三百零八章 刺激

  “轻点轻点,小心点。”


  梅园门口,管家李忠见厨房四人或搬着水缸,或抱着羊进前,忙压着声音招呼道。


  里头隐隐传来李遂问候他“邰祖爷爷”的声音,那份“乖巧”和“谄媚”,让“小二”和“小二媳妇”不由的打了个寒颤,彼此对视了眼后,纷纷生起了对无节操的上层社会的唾弃!

  在外面足足等了有半个时辰的光景儿,才见李遂迈着四方步出来,模样威严端正,正眼都不看几个厨子,只在羊子身上转了圈儿,便对李忠道:“你带他们进去,将东西放在外间,切记,不可打扰了老人家。不然,要了你们的狗命都不足弥补。”


  李忠忙躬身赔笑道:“大爷还不放心我?”


  李遂点了点头,没再多言什么,先一步离去。


  前儿死了一位宗师,灵柩要送回大秦,这事他也怠慢不得。


  等李遂走后,李忠直起腰身,对“小二”和孙头儿道:“跟上来吧。”


  一行五人脚都不敢落实了,静悄悄的入内。


  梅园内是一座小筑,房屋并不广阔,但胜在精巧,看起来不像西北苦寒之地的风格。


  进了外间后,“小二”的眼睛忽地一下就亮了亮,忍了又忍,才没回头与自家媳妇对视一眼。


  好浓的老人味!

  人到年老体衰后,屋子里都会弥漫一种身体散发出的难闻气味,就和东西将要放坏时的味道相似。


  但这种气味是常年累月积累出的,而邰翀在这套屋子里,才住了几日罢。


  他真的太老了,已经无法控制宗师境的不漏身。


  规规矩矩的将东西放好后,因为不敢说话,所以李忠跪倒在地,朝里间磕了个头。


  “小二”见状无语,和“小二媳妇”对视一眼后,与老孙头儿夫妇一道,也跟着跪下磕了个头。


  就当提前给死人拜一拜……


  磕罢起身,静悄悄的离去。


  里间,盘膝而坐闭目修练的邰翀,眼皮子微微动了动,但并未睁开。


  出了梅园,李忠看起来心情不错,对众人道:“好,继续踏踏实实的干,干好了,老爷有赏,回头家里必还要一份,再去搬吧!”


  厨房四人组安安分分的回到厨房,继续搬运。


  一共五只羊,三石米,还有两缸清泉。


  泉水已经送入,两只羊也搬了进去,就剩下三石米和三只羊。


  一石米接近一百二十斤,不小的一袋,自然得由男人来背。


  “小二”和孙头儿如同两只牛般,一人背了一袋,缓慢前行。


  不过“小二”还是发现了老孙头儿的阴险,这个看起来很老实的秦人,此刻速度明显落下他一大截儿,眼睛里还藏着小狡猾。


  显然,他落后许多,是为了避开第三袋米……


  “小二”心里既好笑,又觉得天助我也,只装作不知,乐呵呵的背着米袋往梅园去。


  平安无事的送完了第二轮,等孙头儿回到厨房后,就看到“小二”和“小二媳妇”已经一人背好了米袋,一人拿起了羊。


  老孙头儿夫妻俩高兴坏了,说了两句客气话后,发现“小二”两口子飘了,都不怎么搭理,二人也没在意,各自忙各自的去了。


  “小二”和“小二媳妇”对视了足足几个呼吸,才将交缠的目光分开,各自面色都隐隐有些不自在。


  “小二”其实还好,只是回想起昨晚两人不由自主修练阴阳大道的场景,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当然,二人只是浅表的真气修练,并不曾深入。


  但那种感觉,其实也相差不了多少。


  不过自欺欺人罢……


  “小二媳妇”想的,却是二人的身份差别。


  论起来,她和皇鸿儿的父亲是一辈的。


  她爹是皇鸿儿父亲的师父,正经的嫡传师兄妹。


  所以她就是皇鸿儿的亲师姑。


  按江湖规矩,亲师姑和亲姑姑没什么分别,有时甚至还要更亲些。


  那她和“小二”这种玩法,就太刺激了些……


  二人一前一后,在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玄妙气氛下,走进了梅园。


  按部就班的将米和羊送进了外间后,二人就走出了房间,然而,和前两次不同,两人出了房间后,只走了不到三十步,在抄手游廊的尽头便站住了脚。


  “小二”声音压的很低,对他媳妇道:“总管也没说什么时候里面的大老爷吃完,咱们就一直在这里等着?”


  “小二媳妇”似乎比“小二”靠谱的多,说道:“就一直等着吧,家里太太好不容易给咱们这样一个机会,还是看在我服侍她老人家多年勤勉的份上,你可别再搞砸了。”


  “小二”嘟囔道:“行了,别显摆你能耐了……候着就候着,也不知里面大老爷要是吃的高兴,会不会赏咱们二百两金子……”


  “小二媳妇”:“……”


  房间内的邰翀:“……”


  原本对这一对奴仆没离开还有些疑惑,可听完这段对话后,邰翀便不再理会。


  他没有起身,只随意招了招手,外间的诸粮米水羊便稳稳的飞落屋中。


  看着这些食材,老的连眉毛都不剩多少的邰翀眼中闪过一抹黯然。


  圣道艰难,他穷极一生去追求,但最后半步,却无论如何也无法迈过去。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时间了。


  就连眼前的食物,也是吃一顿,少一顿了。


  想当年,他不好女色,不好权势,也不好金银财富,只好美食。


  是东王山上第一老餮!


  然而如今……


  他已经老的连味觉都失去大半……


  招了招手,一只剥干洗净的山羊飞到了他手中,轻轻一撕,撕下一片肉来,邰翀放进口中慢慢咀嚼起来。


  吃了两口,邰翀眉头微微皱了下,仿佛有什么奇怪的味道。


  不过再一细品,又没什么发现,是纯粹的羊肉味道。


  便不再多想,看似缓慢,实则十分快速的将一只羊吃的只剩光秃秃的骨架,有些渗人……


  屋外,抄手游廊的尽头,“小二”和“小二媳妇”静静的候着,时不时,目光交汇在一起,隐隐缠绵……


  ……


  楚州,大禅山上。


  罗汉堂内,气氛略显压抑。


  整座大堂都静悄悄的,唯有法克粗糙的声音回荡着:


  “金刚寺出十八宗师,效力山寨十年!”


  “绝不会被派出去打打杀杀,就算动手,也只是防守!”


  “当然,在不动手时,要帮百姓做些力所能及的事,这点很重要!”


  “不是奴仆,绝不是奴仆,若有什么不爽利的,可以直接和大当家的说!”


  “但是,不能欺负百姓,也不能摆宗师的谱,在山寨,便是大当家也不会摆谱!”


  “十年,只要十年,《金刚不坏神功》就能回归山门!”


  “什么?谁能担保?洒家堂堂法克大师……算了,洒家担保你们不信,那武圣的担保你们信不信?”


  法克絮絮叨叨的将青云寨的条件说罢,罗汉堂上就彻底没了声音了。


  普泓老僧沉吟许久后,问道:“智海,你意如何?”


  智海毕竟是方丈,也是诸僧十分看好有能力之人。


  智海闻问,起身念了声佛号后答道:“师祖,《金刚不坏神功》乃本寺第一镇寺神功,若练至极致,配合金刚伏魔阵,可抵武圣之威。若神功能回山门,自然是本寺第一大喜事。只是,弟子担心,若是山门擅自出动宗师,入青云麾下效力,一旦让三大圣地知道了……我佛门千年净土,将会陷入纷争中。无《金刚不坏神功》,一旦武圣亲临,恐有不忍言之祸。所以,除非青云寨能先送《金刚不坏神功》回山,否则,弟子并不赞同此议。”


  ……


  第三百零九章 轰!

  相较于二五仔法克,显然智海的话让大多数老僧更赞同。


  《金刚不坏神功》回来是关键,只要《金刚不坏神功》回来,以诸老僧的境界,多能快速修练入门。


  当然,镇寺神功不是大白菜,有资格修练的老僧也不过三五人。


  而金刚伏魔阵只需三人便可,这三人一旦修练有成,组成大阵,金刚寺在这世间才算真正有了立足的根本,不再担忧随时可能被三大圣地干掉……


  就连法克的直系大佬普渡老僧都站在智海一边,盼望神功能早一日回归山门。


  然而法克又不是十几岁的小沙弥,几句话就能被哄的退缩。


  如今谁是求人一方,谁是被求一方,他这个江湖老油条再清楚不过。


  听闻此言,又见诸僧神态,法克叹息一声,道:“洒家就知道,此行多半难成,必为奸邪之人所阻,如今看来,洒家果然没错。也罢,不管如何,洒家总算尽了一份心,对得起师父的西天之灵。至于成败,也不重要了。有洒家这个《金刚不坏神功》的传人,佛门也不算断了传承。回山寨后洒家也建一座山门,虽然眼下不值当什么,可一百年后……咦,嗯?洒家说不得还能做个开山祖师……”


  言至此,法克忽然住了口,眼珠子左右瞧了瞧,然后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好似根本没看到一众老僧的脸齐齐黑了下来,连智海禅师都面色大变,他起身大声道:“诸位师祖,山门的意思弟子知道了。弟子这就回山,告知山寨山门的意思。诸位师祖放心,弟子一日为金刚寺弟子,终身为金刚寺弟子,哪怕被奸人陷害,革除山门,弟子也一辈子自认为山门弟子。所以回山后,定会用心劝山寨,早日将神功送回!告辞!”


  说罢,抬脚就想走。


  可是哪里还走得了,一群老僧个个老脸发黑,智海禅师面色更是精彩。


  真让法克走了,按这小瘪犊子的“顿悟”,干脆另起山门,以《金刚不坏神功》为根基,眼下自然算不得什么,可一百年后,到底谁才是金刚寺正统?


  “阿弥陀佛!”


  一众修行百年以上的老僧,无不感觉到心累,齐齐诵了声佛号后,彼此对视了片刻,普泓老僧最后目示智海。


  金刚寺千年传承,从不参与纷争,宗师虽然比不上三大圣地,但也着实积攒了一些。


  只是……


  “十八人太多了,若如此,则需要烦劳三位‘宗’字辈的师叔出山。”


  智海微微皱眉,沉声说道。


  然而让他头疼的是,面前这位滚刀肉在刚才发现了新路数后,连一点讨价还价的心思都没有了,只听他这么一说,就立刻道:“嗯,看来山门也是为难。断没有让师叔祖下山的道理,待洒家回山寨后,好生与山里商议商议,实在不行,十五人未必不可。告辞!”


  告辞个妈妈哟!


  如今事不谈妥,谁敢让这瘪犊子滚刀肉下山?

  真让他在沧澜山间新起炉灶,金刚寺的脸真要丢尽了!

  普泓老僧开口道:“那就由宗常、宗远和宗慧三人,再领十五人一道下山吧。”


  说罢,又对法克道:“你可保证,山门中人只防守,不会被派去杀戮?”


  法克拍着胸口保证道:“洒家在佛祖面前担保,绝不会做见不得人的勾当,也不会派去强攻山头!不过提前说明白,虽不会经常打打杀杀,只要别人不侵犯山寨之地,山寨绝不会派诸师叔、师叔祖出手。但有时会做些劳力之活,帮助流民百姓维持生计。譬如之前,为了救助上万难民,山寨七大宗师连同新晋武圣一道出力,从三千里之外的上谷,搬运回山寨三十万斛粟米,救了不止收容的六千流民,连榆林城中无粮的百姓都得到了救济。我佛慈悲,为苍生出力,洒家就是看到了这一点,才上得山寨。若是三位宗字辈的师叔祖们做不得粗活,出不得苦力,还是别去了,免得到时候受山规处置,洒家里外不是人。洒家看,要不再等等?”


  眼见这孽徒三番两次的想拦下交换,诸僧愈发不能让他得逞了。


  普泓想了想,对智海道:“去将你三位师叔并十三位智字辈、两位法字辈的弟子请来,老衲亲自交代他们。”


  一旁普渡则教训法克:“一部《金刚不坏神功》支撑不起一座山门,更支不起一座金刚寺。你莫要多想,你师父圆寂前,将一身真气、精血都化成了龙髓米,便是为了给你赎罪,你还想另起门户不成?”


  法克闻言,眼睛瞬间红了,咬牙道:“太师祖,弟子与智海贼秃不共戴天!”


  普渡老僧闻言叹息一声,道:“你师父要是怨恨于他,圆寂前就不会舍身成全山门了。智海对你们并无仇恨,只是为了方丈之位。金刚寺,也的确需要一位这样的方丈来主持……”


  不过见法克一句话都听不进去,他也不再费口舌,只叮嘱道:“那些事以后再说,如今当务之急,是你务必尽快将《金刚不坏神功》送回山门。既然十八位宗师已经去了青云寨,就不会作反悔之事,所以,未必要等十年之后。”


  法克点点头,应道:“太师祖放心,回去后弟子就去说。”


  对于此言,一众老僧都抱以十分怀疑的感觉。


  怎么看这个好女色勾搭隔壁尼姑,连孩子都生了的花和尚,都觉得不靠谱。


  尤其是这孽徒居然起了另立山门的心思……


  可是事到如今,也没其他办法。


  要是青云寨没有一尊武圣在,事情自然不会如此。


  金刚寺哪怕倾巢出动,不惜一切代价,也誓要将神功夺回。


  可青云有武圣,哪怕金刚寺全部出动,也只有送菜的份。


  所以也只能哄着这个孽徒……


  待智海将十八老僧全部带来,普泓老僧亲自交代了他们一项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后,法克回山之行,算是完成了第一步。


  十八宗师,当然只是第一步……


  林宁要付出一部《金刚不坏神功》的代价,又怎会只要十八位宗师呢?


  金刚寺最值钱的,还是这些高品宗师甚至宗师巅峰的老和尚!

  以林宁的性格,怎会让这些堪比重型战斗机兼运输机的人才,白白老死在山林中……


  而另一边,榆林城太守府梅园套房内,生吃尽了五只羊的邰翀,也终于发现了不对之处。


  他体内浩瀚深邃几乎凝集成液的真元,竟忽然以雪崩般的速度消融起来。


  并且,原本就勉力维持的经脉体魄,也开始难以维继了,邰翀似乎能感觉到原本就所剩不多的生机寿元,正以肉眼可见的往外散逸……


  弑仙散!!


  一瞬间,邰翀就想到了身中何毒!


  “啊!!”


  这位一只脚已经迈入了圣道,几乎唯我独尊了二百年的黑冰台巨擘,这一刻勃然震怒,厉啸一声,就要将屋外游廊上那两个畜生捉来捏死。


  然而他劲气实在太强,激得装胭脂米的米袋一下破裂,胭脂米散落,但就在此时,也不知为何,正中间那袋胭脂米见了光居然燃烧了起来,并且燃烧速度极快。


  邰翀刚皱起眉头看过来,然后就看到……


  “轰!!!”


  ……


  第三百一十章 大战

  “轰!!”


  这完全超乎邰翀意料之外的惊天一爆,简直将他爆懵了!


  无数米粒直接被爆成了爆米花,然后瞬间燃烧,让方圆数十步内登时成为黏而炙热的“岩浆”世界。


  还有一些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破碎铁屑,化作漫天利器,飞射向邰翀。


  这些其实都只是小事,关键在如此近的距离,在如此密闭的房间内,这一炸的冲击,几乎全部落在了邰翀身上。


  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的撞到了身上,邰翀整个人倒飞了出去。


  若是换个高品宗师,这一爆就算要不了性命,也难免身受重伤。


  不过……


  邰翀毕竟是超越了宗师极限的绝世凶人,临危之际,罡元齐出护住全身,虽受此重击,却也只受了轻伤。


  只是……


  他刚才调动大部分真元防护这惊天变故,体内压制弑仙散的力量自然削弱了大半,如今伤势虽轻,却也要了老命。


  如果他年轻二十年,这点事其实根本不算事。


  以他浑厚的功力,哪怕放任弑仙散消融,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消融完的。


  只要抽出手来,就能不费太多力气,将弑仙散逼出体外。


  可是现在……


  他这具残躯已经走到了尽头,莫说半步圣道,就是天下第一圣夫子又如何?


  无漏身早就破损,周身真元每时每刻都在消散。


  天人五衰,大道无情,又岂是区区一个邰翀能违逆的?


  弑仙散这一剂让无数敌人死的不明不白的东王山第一奇毒,今日终于让东王山巨擘到了无法收拾的地步。


  但越到这种时候,人的求生欲越强。


  邰翀何其骄傲一人,哪怕是死,也绝不肯死在屑小手中。


  更何况,他自认为只要离开险地,回到东王山,他还有机会活下来。


  哪怕能多活一年,他也不肯放弃。


  以邰翀的江湖经验判断,毫无疑问,接下来一定会有不知多少未知的力量来强攻,就和当初黑冰台伏杀天剑侯万千一样。


  所以他要先一步离开,念及此,老头儿连犹豫都未曾犹豫分毫,转身就要离去。


  只是,哪有这样容易……


  “小二”虽然在爆炸声响起那一刻就已经先一步跑路了,但“小二”媳妇却等这一刻,已经等的太久了。


  “邰翀老鬼,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小二媳妇”兴奋的几乎有些颤栗的声音炸响在太守府上空,随身兵器幽冥刺上暗黑色罡元迸发,一只仿佛从九幽而起的黑色凤凰,扑向了自废墟中狼狈逃出的邰翀。


  只是,便是此刻的邰翀,也绝非等闲人可敌对。


  看到“小二媳妇”那身装扮,邰翀瞬间就认出了此人的来历。


  除了魔教朱雀那位妖女外,谁还能将敛息术用到这等地步,能在他眼皮底下隐瞒过去?

  “妖女该死!”


  邰翀厉喝一声,狠狠一爪攻出。


  先前威势惊天的幽冥凤凰,便被这撕天一爪抓的粉碎。


  气机相连下,朱雀“噗”的一口血吐出,脑子也终于清醒下来。


  连停都未停,掉头就跑。


  而此时,秦军在榆林城内的兵营,也“轰”的一声发出了道巨响。


  冲天火焰如同要将这世间焚烧成炼狱一般,无数惨叫哀嚎声传来。


  原本正要前来支援邰翀的黑冰台八位长老,也遇到了劲敌。


  若是寻常,他们或许会不顾一切前去与邰翀汇合。


  可是最让他们暴怒的,是拦截他们的,居然清一色的都是娘们儿!

  在铁血大秦,女人何曾有过地位?

  派女人拦截他们,这对他们来说,简直是莫大的羞辱。


  于是,八位宗师齐齐向敢于羞辱他们,抽冷子给他们来了一下就转身“逃”走的臭娘们儿追杀而去。


  至于邰翀……


  他们根本没有怀疑过会发生意外,在武圣不出的年代里,邰翀就象征着当世至强武力!


  他们唯一担心的,只是之前那个暴起袭杀了一名宗师的刺客。


  但邰翀告诉他们,那名刺客中了他的破心掌,绝无幸存之理。


  这也是他们敢大胆追杀出城的缘故……


  甫一出城,田五娘持一把天诛剑,整个人处在陡然大盛的清光内,暴起一招“万剑归宗”,将两名高品宗师杀的连连吐血。


  另一侧,皇鸿儿比她还要先一步取得战果。


  精通敛息秘术的她,一出城就隐匿起气息来,接着就伏杀了一名中品宗师!

  剩下的另一名见之不妙,掉头就跑,皇鸿儿紧跟着追杀于后。


  但想杀一名宗师,即使是高品对中品,也并非一件易事。


  至于最后一方,却有些麻烦。


  以二打三,东方伊人还好,辣手无情,再加上黑冰台的宗师对她身份的顾忌,不敢下狠手,所以让她勉强占据上风。


  另一边吴媛却有些惊险。


  两大黑冰台宗师结阵围杀她一人,尽管吴媛不是某个水货,但她素来不爱打打杀杀,当年磨砺武道时,也总是以击败为主,少有杀戮。


  但黑冰台的宗师却不同,真正皆是血水里浸泡出来的铁血宗师,杀人不眨眼,下手之狠辣,让吴媛从一开始就陷入了危险。


  且两人结阵,有攻有防,攻的凌厉,守的亦是滴水不漏,十分棘手!

  这让从城里匆匆出来,正感慨“晋西北都乱成了一锅粥”的林宁唬了一跳。


  不敢再浪,以敛息术藏身暗处,取出霸王弓,第一箭瞄准的却不是围杀吴媛的两大宗师,而是正仰仗丰富的经验,和东方伊人“逗玩”的那名宗师。


  林宁水归水,但那是他的对敌经验水。


  可他的真元,却是实打实的中品宗师,而且还是修练了天级功法《长生龙象神功》的无上真元。


  以此等真元凝聚成的罡箭,再以楚国开国楚霸王的随身兵器霸王弓射出,还是暗中射出……


  一个大意的初品宗师,又如何能挡?


  “咻~~”


  “啊!!”


  与东方伊人对敌,正如唐僧一样劝她不要闹了,早点回山的黑冰台宗师做梦都没想到,一个堂堂中品宗师,用的还是盖世无敌楚霸王的神兵,这样的人居然会卑鄙的躲在暗处放冷箭!!

  在他身体“轰”的一下爆裂成漫天粉碎时,生前唯一的念想只有一句话:


  好个臭不要脸的山贼哇!!

  东方伊人都唬了一跳,顺着箭矢射来的方向看去,却见林宁面色冷酷,一双无情的目光与她对视了眼后,就看向了另一边战场,抬手又是一箭射出……


  果然没有奏功,但也无妨,东方伊人已经前去支援吴媛了,使得吴媛的压力骤然减轻,便有了功夫,看向林宁,目光温润感谢……


  林宁轻轻的眨了眨右眼,痞样让吴媛俏脸微霞。


  正这时,传来田五娘清洌的声音:


  “速战速决,准备迎战老鬼!”


  林宁闻言心头一抽,立刻眼观鼻鼻观口,张弓搭箭,瞄向了敌人!

  ……


  大王令我来巡山


  第三百一十一章 陷阱

  林宁装模作样的一箭射出去,才转头看向田五娘。


  只见英姿飒爽的田五娘已经解决完对手,并且将皇鸿儿追杀的那位夺命而逃的中品宗师斩杀。


  《苍狼游》这等绝品身法在田五娘用来,比林宁自己使出好看的太多,潇洒飘逸,也快的太多。


  而看到自家宗师被这群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女罗刹切瓜砍菜般杀成了渣,仅剩的两名初品宗师骇然欲绝,亡魂大冒,哪里还敢再战,疯了一般突围。


  只是这般溃逃,便和逃兵一般,只会被追杀的更惨。


  率先出手的却是东方伊人,此女一柄滢滢短剑,下起手来却狠辣无情。


  至今林宁都还不知道此女为何如此仇恨东方青叶和黑冰台,但她下手的狠辣,让林宁看的心里都微微一抽搐。


  被她斩杀的那名宗师,直接被劈成了两截儿……


  场面为之一静后,皇鸿儿不甘示弱,身形一闪,以高品宗师之境,将另一名初品宗师枭首。


  至此,除却邰翀外黑冰台在榆林城内的十名宗师,尽数战殁。


  林宁看了看当前四女,莫说田五娘、皇鸿儿、东方伊人三人身上煞气惊人,就连向来淑静的吴媛,此刻都杏眼圆睁,抿起了嘴唇,神情凛然。


  果然,女人没一个好相与的……


  林宁干咳了声,道:“此地事毕,咱们去预伏地,等着朱雀将邰翀老鬼引来吧。今天她不动用敛息术,一定会将老鬼引出来。”


  东方伊人还是没有完全信服林宁,道:“老鬼人老成精,未必会被牵着鼻子走。”


  林宁抽了抽嘴角,道:“倒不是一定要牵着老鬼的鼻子走,而是我们伏击之地,本就是他要回东王山最短距离上的一点。哪怕没有朱雀引路,他多半也从那里过。”


  皇鸿儿有些担忧朱雀,道:“既然如此,那干吗还让我姑姑前去交手?”


  林宁正色教训道:“什么姑姑?听起来怪怪的,她又不姓皇,怎么会成了你姑姑?以后莫要乱叫了。”


  此言一出,四双眼睛八只妙目齐刷刷的看了过来,静悄悄的盯着他。


  林宁唬了一跳,倒退一步,左右看了看,方问道:“怎么了?”


  皇鸿儿咬了咬牙,就要说什么,田五娘沉声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去伏杀之地。”


  说罢,先一步离了此地。


  其她三女见此,也就没再多说,不过或多或少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某个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家伙,然后一起离开。


  林宁背后惊出一身冷汗,埋头跟上前去,心里暗恼:这些女人,一个个这么聪明干什么?简直没有天理!

  ……


  “老鬼,今日休想活着离去!”


  朱雀气息时而浮现,时而隐匿无踪,一柄幽冥刺不时以极刁钻诡异的角度狠狠刺出,让本就苦苦支撑的邰翀雪上加霜。


  眼见这般下去,没等回归东王山,就要被朱雀活活拖垮拖死,邰翀心中恨极,再次挥爪击退了朱雀后,看着榆林城东西二门处不断发生爆炸,火光冲天,他心生一计,转身竟往东门而去。


  此时秦军正大乱,还以为遭遇天罚的他们,再也无法维持往日里严苛的军纪,真正被炸死的反而不多,死于踩踏或者夺路逃命的,却着实不少。


  关键是他们连敌人在哪都没发现,地面时不时如同冒出一只地鼠般,忽地一下钻出一颗脑袋来,再随手丢出一个撼天雷……


  神通广大的黑冰台长老们也不知去了何方……


  然而就在秦军绝望之际,忽地邰翀从天而降,连连挥手,一道道爪印在军营地面上掠过,发出一阵“轰轰轰”的炸响。


  虽然未炸出什么人来,但地面下掘地道躲藏的土行旗精锐,这一刻却死伤不少,可闻惨叫连连。


  一时间秦军大喜过望,土行旗则连忙撤退。


  邰翀倒没赶尽杀绝,而是又赶到西城,准备如法炮制一番。


  眼见他又要出手大肆杀戮,朱雀却待不住了。


  如果是在和林宁认识前,或者说两人修练阴阳大道前,朱雀自然不会理会其他人的死活。


  可如今……


  两人是同盟关系,尤其是日后还指望着从林宁手中得到《百草经》,并且一起合练阴阳大道,所以自不能看着他的人被虐杀。


  所以朱雀明知道是计,还是不得不出手。


  然而眼见朱雀露了痕迹,邰翀声音刺耳的狞笑一声,骂道:“贱婢,等的就是你!”


  说罢,双手猛然挥向朱雀。


  两个乌黑的巨爪闪电般轰向朱雀的身影,朱雀根本连躲避的时间都没有,“轰”的一下被打的粉碎,化成了缕缕飞烟……


  只是看到这一幕,邰翀非但不喜,面色反而愈发阴沉下去,一双满是怨毒厌恶的老眸死死的盯着每一处,他并未感觉真的重创了那个妖女……


  果不其然,让他怀疑的事发生了……


  “邰翀老鬼,看来你确实马上就要变成邰死鬼了,连这等浅显粗糙的诡计都使得出,是不是弑仙散吃的太多,连你的脑袋也消融了不少?难道我连这样的陷阱都看不出?咦~~好蠢好蠢!”


  “咯咯咯,怎么样,死在东王山第一奇毒上,滋味不好受吧?”


  “你慢慢来享受,再等几个时辰,姑奶奶我再来收你的尸,然后拆了你的骨头去喂野狗!”


  “老鬼,后会无期咯!”


  说罢,便彻底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时,率领六千秦军的奋武将军黑着脸跑来,行大礼后请求道:“还请大人助本将一臂之力,将隐藏在地底的妖人捉出!妖人手中出现前所未见的武器,对我大秦……”


  话没说完,眼前的邰翀却转眼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已经愈发压抑不住自己体内的弑仙散和几乎都要崩解的身体了,哪有功夫理会这些蝼蚁之事……


  ……


  “噗!!”


  朱雀身形不稳的出现在与林宁约定的山谷间,一路上鲜血不时低落,到了一处隐蔽的山洞前,更是再也难以抑制体内的伤势,一口血喷出,而后踉踉跄跄的走进了山洞中。


  “哎呀,法王怎么受了如此重的伤?”


  藏身山洞中的林宁见之大惊,立刻迎上前去,看到朱雀连连呕血,却对他使了个眼神,便忙道:“秦姑娘莫要开口,你中了邰翀老鬼的歹毒爪力,和上回一般,我精通《百草经》,这就给你疗伤,不碍事的。”


  说罢,将朱雀背起,往山洞内走去。


  这时,邰翀的身形却出现在了山洞前。


  原本,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去追杀精通敛息秘术的朱雀。


  可是谁知道这个装神弄鬼的魔教妖女,好死不死的在他回山的路途中出现了。


  方才那两爪,她显然没之前故意说的那么容易消受,分明受了重伤。而且,似乎还发现了她的老巢!


  只是……


  邰翀有些犹疑的看着眼前的山洞,一时间不知道到底该不该进。妖女的诡计,实在让人心悸。


  他已经没功夫多犹豫了,要么动手,要么赶紧回东王山,寻东方青叶相助。再耽搁半个时辰,或许真没机会挽回了……


  不过,他忽然想起方才那句话,山洞中的男人,精通《百草经》!

  据他所知,青云寨的那个心腹大患,不正是当年药王谷的余孽吗?

  而且方才那个男声,和之前进梅园服侍的小二一模一样!

  邰翀心头大怒,他一世英名,叱咤天下百余年,一世枭雄,竟在阴沟里翻了船!


  既然这条阴沟的老巢就在此,他岂能错过这个机会?

  若是错过了,以那妖女和青云寨小奸贼的敛息之术,再想杀,可能就真没机会了。


  念及此,邰翀一步迈入山洞,转眼就到了深处,寻找奸贼踪迹,然后……


  “轰!!!”


  ……


  第三百一十二章 无耻


  “啊!!”


  先前一炸时,还能勉强维持住体面的邰翀,此刻从山洞废墟中,邰翀稀疏的几缕白发沾满了灰尘飘飞,身上的衣衫更是成了烂布头……


  更重要的是,他周全的气息和体内的弑仙散,再也压制不住了。


  哪怕他求生欲再强,到了这一刻,邰翀也明白,这一世,他走到了头。


  但这种绝望,反倒让他彻底放开了手脚,今日誓要杀了那一对狗男女!


  否则,他死不瞑目!


  “出来!畜生!”


  “给老夫出来!”


  “轰!”


  “轰轰轰!”


  彻底放飞自我的邰翀,以乱世狂魔之姿,化身轰炸机,对山谷周遭方圆百步展开了狂轰乱炸!

  这虽算不上挖地三尺,却比挖地三尺更狠!


  以他半步武圣的功力,放开手脚的来轰,地下若是藏人,便是高品宗师也要被活活震死!


  但越是轰炸,邰翀的脸色越是狰狞,因为他没有发现任何值得他留意的生机断绝。


  也就是说,那一对狗男女都未死。


  邰翀毕竟是邰翀,一百年前就已经是威震天下的绝世高手。


  对敌经验丰富之极,抛去对死的恐惧和对生的留恋后,他仿佛反而回到了曾经的峥嵘时期。


  一瞬间就想到了对策,厉声道:“好,好!既然你们藏头露尾见不得人,老夫这就回榆林城,领大军将榆林城屠个干净!有几万贱民与老夫陪葬,也不枉老夫来此一回!”


  说罢,转身就往榆林城赶去。


  距离他百五十步以外的密道众人闻言,一个个面色骤变。


  林宁咬牙骂道:“这老狗,就会用些见不得人的诡计!”


  此言一出,密道内的气氛微微一变。


  就会用诡计……


  这骂的是谁啊?


  田五娘看了眼正在给朱雀施针的林宁,脸色淡淡,问了句:“现在怎么办?”


  朱雀当初为了不让邰翀对西门的土行旗下手,佯装出手,结果虽然引得邰翀舍弃了土行旗,成功的骗了他两爪,但两人境界差距太大,气机相连下,哪怕只被一点爪风挂住,她依旧受了极重的伤。


  沿路吐血而来,并非全是伪装……


  但林宁施针的风格……大家都懂的。


  朱雀中的是破心掌,仍在怀中,所以……


  也难怪密道里的女人们面色都有些寡淡。


  皇鸿儿握拳挥手道:“我上去会会那老鬼!我精通敛息术,不怕他!”


  林宁摇头道:“现在是那老狗回光返照的时候,纵然一身功力去了一半,也不是咱们能对付的。况且你的敛息术未必瞒得过他……”


  说罢,将最后一针拔出后,面色苍白,一副被掏空了的模样。


  “呼……”


  长呼一口气后,朱雀翻手将衣衫穿上,回过头来,对着田五娘等人,尤其是对着目光幽幽看着她的皇鸿儿,心里虚的紧,却开口道:“还是我去。”


  见她转身就要走,林宁忙道:“你这伤还没好……”


  不知怎地,听到这句话,朱雀觉得心里熨帖之极。


  多少年来,她都是孤独一人,何曾有人关心在意过她……


  不过,林宁当着他妻妾的面这样说,着实让她心跳有些加速,面上却不改颜色,淡淡道:“邰翀老鬼与我有杀父之仇,再者,我与他交手多回,知道分寸。且他到了这个地步,也已是强弩之末,只是周旋,不算难事。”


  说罢,也没和田五娘等人招呼,便是皇鸿儿也只略略点点头,就一人出了密道……


  ……


  “老鬼,你也有今天!”


  邰翀身后突然出现的声音,让他连身都未转,随手便是一爪往身后挥去。


  但朱雀早就防着他这一招,自不会留在原地,声音又在另一侧响起:“老鬼,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邰翀见她只是聒噪却不露面,冷笑一声,继续往榆林城方向疾行。


  他已经看出来了,这些奸贼居然在意那些庶民的性命。


  还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一群魑魅魍魉的山贼,居然忧国忧民起来。


  原本往青云寨闯才是最合适的,但那里有武圣在,他可不想撞霉头……


  但不管怎样,有他们在乎的东西就好。


  果不其然,一见他往榆林城方向去,背后虚无缥缈装神弄鬼的声音渐渐凝实:“邰老鬼,还记不记得你邰家这十多年来,死了多少人呀?有一个叫邰宇的人,听说是你的玄玄孙?哎呀,当真是好天资哪,才二十来岁,就突破玄关成就宗师,有你这个老祖宗照应着,以后成就不可限量呢。只可惜,他被我一刀切碎了喂戈壁上的狼群了。怎样,你没想到他到底是如何死的吧?还有邰林,是你的重玄孙?你猜猜他怎么死的,猜对了有赏哦!”


  邰翀闻言,老脸上的面色已经成了灰青色。


  当年为了追寻圣道,他的确断绝过七情六欲,六亲不认过百余年。


  可将近二百岁时,当他发现,纵然他再努力,这一辈子也不可能走出最后半步后,便渐渐熄了圣道之心,除了费尽心思,吃了不知多少天材地宝,以求多活几年外,也开始关心起邰家来。


  邰家这二百年来,已经成为了秦国最显赫的世家之一。


  虽然在朝堂上的力量不显,但便是大秦之皇,都要给邰家三分薄面。


  所以,家势极大。


  然而在数千家族远近子弟中,唯有邰宇是邰翀最重视的八代玄孙,天资过人,且心性隐忍城府颇深,是可承继邰翀在黑冰台衣钵之人,深受邰翀喜爱。


  谁料这样一个优秀的子孙,十多年前竟消失的无影无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这十多年来,如邰宇这样的优秀弟子,时不时的就会死一个,让邰翀心疼不已。


  不曾想,竟是这个魔教妖女所为!

  “邰老鬼,你只管去杀好了,你放心,等你死了后,邰家你那些子子孙孙们,我保证让他们一个个不得好死!”


  此言别说邰翀听了毛骨悚然,就是密道中人听了,都忍不住纷纷面色一变。


  什么叫魔教妖女,这才是!


  不过……


  听着外面轰隆隆轰隆隆,整个大地都震颤起来,便可见朱雀这番话所造成的效果之好。


  “啊……”


  “贱婢,这回看你往哪里跑!老夫要挖出来你的心肝,生吞下去!”


  先是一道惊骇声传来,紧接着听闻此言,密道众人面色齐变。


  林宁道了声“不好”,拔脚就要往外冲,却被田五娘一手按下,然后看了圈后,其她三女随她疾飞出密道。


  “万剑归宗!!”


  “魂归黄泉!!”


  “真武绝仙!!”


  “学海无涯!!”


  甫一飞出密道,四人便齐齐施展出最强武学,攻向已将朱雀击成重伤的邰翀。


  其中以“万剑归宗”威势最盛,已达到宗师巅峰之境!

  便是在宗师巅峰高手中,也属于最顶尖的一招!

  这等攻击,若是邰翀功力全盛时,自然不会畏惧。


  但到了此刻,原本就已经开始崩坏的身体,又肆意攻击了十数招,再打伤宗师巅峰的朱雀,一身功力连三成都不剩。


  见无双剑罡攻来,邰翀如鬼似怪,目眦欲裂,刺耳之极的声音尖啸一声后,双爪迎上剑罡!

  “轰!!”


  田五娘倒飞出去,嘴角溢出一抹殷红。


  而邰翀则直接被劈倒在地,蜷缩成虾,不住的呕血。


  此时,皇鸿儿等人的攻击又至,邰翀耗尽最后余力,将三女攻击接下,并击退三人。


  饶是如此,皇鸿儿、东方伊人和吴媛三女,也纷纷呕血受伤。


  此老鬼,恐怖如斯!

  正当田五娘再度持剑上前,准备了结这位叱咤天下二百年的半步武圣时,从密道中钻出来的林宁见一众妻妾红颜吐血受伤,勃然大怒,在百步开外取出霸王弓张弓搭箭,厉声道:“老鬼你找死!敢伤我妻妾者,虽远必诛!!”


  说罢,一箭射出,正中邰翀脖颈。


  邰翀双眼猛然圆睁,死死的盯着远方那道身影,临死前,终究还是吐出了两个字来:


  “无……耻!”


  骂罢,气绝身亡。


  ……


  大王令我来巡山


  第三百一十三章 君生我已老


  “敢伤我妻妾者,虽远必诛!”


  这“感天动地”之言回荡在天地间,让半步武圣邰翀活活憋屈并恶心而死。


  但田五娘等人虽然明知某人耍宝,但心里除了觉得有趣外,并没有什么不适感……


  毕竟,懂得审时度势不拖后腿之人,总比莽撞不知深浅之人强。


  况且,人风趣一点,也很有意思呀……


  几个女人下意识的在心中为某人洗白。


  林宁上前后却不再耍帅,也不去看惨的只剩一把骨头的邰翀,而是走到田五娘身边,紧张问道:“五娘,你们伤的如何?快给我看看!”


  田五娘轻轻摇了摇头,道:“我只是受了点轻伤,不当事。”


  林宁又依次看向皇鸿儿、吴媛和东方伊人三人,三人也都各自摇头还好。


  田五娘道:“先给她看看吧,邰翀最后一击,大半落在了她身上。”


  林宁这才看向已经奄奄一息,还在呕血的朱雀,点头道:“既然娘子发话了,我自然会尽全力!”


  此言一出,连田五娘都着实忍不住,没好气白了某人一眼。


  真是废话,刚才她没开口,某人还不是尽了十二分力,在人家胸怀中折腾了那么久。


  不过……


  方才朱雀的确出了大力,若非是她,今日出面阻拦邰翀的只可能是田五娘。


  以邰翀的功力,田五娘也不会比朱雀强多少。


  虽然她剑道通神,但她并不会敛息术。


  众人闲话少说,让林宁将已经昏迷过去的朱雀抱去密道中,施针起来。


  田五娘则安排东方伊人和吴媛留下守护林宁,她带着皇鸿儿二人,前往榆林城支援土行旗。


  ……


  榆林城,秦军大营。


  “轰!”


  “砰砰!”


  虽然要比林宁等人之前炸邰翀的动静小了许多,但时不时的一声“撼天雷”,还是将秦军炸的魂飞魄散,抱头逃窜。


  只是有精锐的土行旗四面围堵,让秦军难以突围。


  待田五娘与皇鸿儿同主持此处的燕仲汇合后,田五娘对燕仲淡淡道:“黑冰台诸宗师皆已伏首,可以招降了。”


  燕仲抱拳道:“得令!”


  而后一个纵身跃于一处营帐上,浑厚低沉的声音传遍大营各处:“传我青云大王令:十息内,凡站立者,皆以天雷轰杀之!”


  说罢,随手一挥,一处营帐被炸的四分五裂。


  此次被派往榆林城的六千秦军,并非青州那边的百战老卒,而是咸阳附近新招收的新军。


  虽以精锐王军为骨干,但大部分还是新卒。


  如今被天雷炸成了这般模样,那些新卒哪里还敢坚持,纷纷放下兵器,跪地投降。


  有想要负隅抵抗者,则被皇鸿儿一一点杀。


  至此,六千秦军剩余五千出头,尽数归降。


  见此,田五娘又对燕仲道:“让桂峰带特战队,卫庄带三百弓手前来押赴俘虏,回归山寨,严加看管起来。”


  燕仲闻言,立刻派人去通知藏身于榆林城外二十里处的桂峰和卫庄。


  安排完此地后,田五娘又同皇鸿儿去了太守府……


  ……


  午时。


  密道内,林宁缓缓拔出银针,却高尚的目不斜视,不去窥视非礼之处。


  他盘膝而坐,迅速恢复起真元来。


  这一回,朱雀虽然缓和了伤势,但却没有直接痊愈。


  实在是此次受伤过重,最后关头,为了不让邰翀真的折返榆林城,率领六千秦军屠杀百姓,朱雀不得不露出一些真身。


  只如此,便让邰翀抓住了马脚,最后险些命丧其手。


  尽管有田五娘四女及时出手,没有让她饮恨当场,但也受了极重的伤势,非一朝一夕就能养好。


  当然,有林宁出手,拔除了她体内的阴毒真气,接下来的伤势也不算什么了,自我调养十天半月都能好。


  各自调息了一刻钟后,若有所感的一起睁开了眼。


  朱雀随手将衣衫穿着好,对林宁道:“老鬼既已伏诛,我也该走了。”


  林宁闻言忙道:“这般急作甚?对了,你要的《百草经》我还没给你呢。”


  朱雀沉默了稍许后,目光看向密道深处,淡淡道:“罢了,这等功法,我一人得了,又有何用?”


  林宁闻言抽了抽嘴角,好悬控制住自己,没说可以和他一起修练。


  顿了顿,林宁轻声道:“姑娘,本来我应该不好意思提,只是有一事,实在想求姑娘帮忙。”


  见他说的诚恳,朱雀看着他问道:“何事?”


  林宁道:“此次杀了邰翀,还连诛了黑冰台十名宗师,东方青叶那样孤傲之人,绝不会善罢甘休。以黑冰台的底蕴,未必只有一个邰翀。若是再来一个半步武圣,我恐怕就难以再用巧计杀之。到那时,就要以防守为主,可山寨宗师太少,宗师巅峰更少。所以,我厚颜希望姑娘能留下来,助我一臂之力。”


  看着林宁徐徐道来,朱雀心里却重重一颤。


  她怎会看不出来这是林宁的借口,有武圣在山,哪怕黑冰台再出动一位半步武圣,却又哪里需要她去帮守青云寨?


  更何况,如邰翀这样的人,又不是大白菜,纵然是三大圣地内,能出一个已是顶了天了,怎么可能有那么多?


  很显然,林宁这些话,只是借口,是为了让她体面留下来的借口。


  他知道她孤身一人,多年漂泊在外,便以复仇为余生第一大事。


  如今大仇得报,往后也不知该往哪里去。


  再者青云寨有武圣,不惧黑冰台报复,可她却没有武圣护在身边。


  此次东方青叶若是大怒之下亲自出手,所谓的敛息术在圣人面前不值一提。


  这些,以朱雀的江湖经验都能想到。


  而她观林宁智慧卓绝,自然也不会想不到,所以他才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这番让她心底震颤的话……


  垂下眼帘,掩盖住自己的失态,朱雀轻声道:“我就不去你山寨中了,就在怡红楼里落脚。若是……若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你只需派人前来吱语一声便好。我们……我们也是共同经历过生死的人,算得上朋友了。”


  林宁闻言自动忽略了朋友那段,微微皱眉道:“你一个人在那里做什么?”


  朱雀却忽地吃吃笑道:“小郎君,你莫不是看了人家的身子,就想对人家负责?你可莫要忘了,人家可是鸿儿的姑姑,你难道想大小通吃,让我姑侄二人一起侍奉于你?”


  林宁闹了个大红脸,不过也只转眼就恢复了正常,斥道:“胡说什么,没有的事。我家里从没有大被同眠这样的好事,五娘不允许……”语气还有些遗憾?


  朱雀没好气白了他一眼,道:“你才胡说,总之,我是不能去你那山寨的。”顿了顿,见林宁满脸纠结,又不忍的轻声道:“你若有事,自可来寻我便是。”


  林宁知道拗不过她,他认识的女人,少有对他百依百顺的,凄苦的叹息一声,道:“你是魔教法王,我是山寨山贼,又一起同生共死,亲密无间,坦诚相待过……哪里还需要在意许多?不过你既然不愿回山寨,那就在榆林城里暂且落脚吧。不过,既然阴阳大道对你武功进益大有帮助,那日后我会常来看你的,督促你并且和你共同进步。”


  “呸!”


  论起不要脸来,算得上老司机的朱雀到底比不过某人,啐了口后,道:“你若不怕你家娘子着恼收拾你,你只管来便是。”


  林宁哈的惊笑了声,指着自己的鼻子道:“你说我怕她们?!简直开玩笑……”


  话音未落,就听外面忽然传来一道寡淡的声音:“林郎君,大当家的传话过来,让你若是忙完了往榆林城走一遭。”


  “知道啦!马上来!”


  林宁扯着脖子秒回后,发现朱雀正咬牙眼神鄙夷的看着他,干笑了两声,道:“你可别误会,这只是尊重,真的!改明儿你喊我一声试试,我也一样这般尊重你。行了,你再在这调息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朱雀点点头,道了声:“去吧。”


  待林宁的身影消失在密道中后,朱雀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发现滚烫。


  都已经多少年了,她都快忘记了少女时候心跳的感觉是什么样的了。


  不想如今,被一少年山贼,给撩回了那个时候……


  “唉……”


  幽静的密道中,响起一声轻叹。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


  大王令我来巡山


  大王令我来巡山


  第三百一十四章 真没了


  榆林城太守府正堂,太守大椅上,田五娘坐于其上,轻轻啜饮着清茶。


  也是皇鸿儿有心,出外公干,还是做这样大的事,居然还随身带了一对茶盏。


  她们是不会用外面的茶杯吃茶的……


  “姐姐?”


  似乎觉得自己伺候的田五娘满意,皇鸿儿落座后,轻声唤了声。


  田五娘淡淡看了过来,问了声:“怎么了?”


  皇鸿儿忙灿烂一笑,道:“没什么事,就是……我那姑姑她……唉!”


  事到如今,她也不知该怎么说。


  敛起笑容,皇鸿儿叹息一声道:“说起来,我那姑姑也是个可怜人,也难怪小郎君总说红颜薄命……其实若是寻常男子,根本入不了她的眼,可小郎君不同,天下俊杰虽多,可何曾见过第二个他这样的?再加上小郎君又几次救她性命,还帮她报了杀父大仇,又去了她的衣裳……”


  “好了。”


  田五娘制止了皇鸿儿的话,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想让朱雀进门。但此事不是你我可做主的,朱雀看起来年轻,可论起岁数来,比春姨也小不了多少,又和你是这样的关系,事涉天伦大道,春姨绝不会答应。”


  皇鸿儿一脸苦相,说她是魔教妖女,真心没有错怪她。


  当世的人伦大道,对她来说和放屁差不多。


  她打小就和朱雀亲近些,家里若是能多一个娘家人,日后对上吴媛和东方伊人,也能有个助力。


  她仍不死心,转了转眼珠问田五娘道:“姐姐,那你怎么个想法?我都听你的。”


  田五娘没好气道:“我能有什么想法?”


  皇鸿儿笑的和猫咪一般,道:“小郎君最听姐姐的话嘛。”


  田五娘闻言,笑了笑,却没说话。


  林宁的确尊重她,但要说听从于她,却是不可能之事。


  而且,林宁每每当着诸女的面,对她伏低做小,其心思,田五娘也大概清楚。


  一来自然是尊重她,但只是尊重她,却不必如此。


  其二,则是在诸妻妾中树立起一只“头羊”。


  多少天下豪杰英雄一世,结果却理不清后宅之事,最后闹的后院起火,甚至造成大害。


  林宁的做法就聪明之极,在后宅树立起一个绝对的权威,如此后宅之事,只要摆平她一人便可。


  有她在,后宅便乱不了。


  这等小心思,田五娘猜了个七七八八,不过心里也不着恼。


  对她来说,这已经是最好的现状了……


  见田五娘不开口,皇鸿儿心里一叹,也知道田五娘不可能主动让朱雀进门儿。


  想想也是,田五娘再飘逸绝伦,也终究还是个女人。


  哪有女人愿意主动给自己丈夫收人的?


  更何况,这才多长时间,都收几房首发


  若非朱雀身份着实和她亲近,皇鸿儿也不乐意家里再进女人。


  正当二女沉默之时,林宁与东方伊人、吴媛三人自外面进来,林宁见气氛隐隐不对,忙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田五娘微微摇头,道:“太守府的人已经悉数拿下,粮仓那里有燕仲在看,接下来当如何行事?”


  林宁闻言心下松了口气,道:“剩下的,让齐燕来安置便是。齐燕有宰辅之才,闲着都浪费了。”


  皇鸿儿笑道:“你那三弟长的和女人似得,倒是能干。不过小郎君你仔细些,连我都听到了些疯言疯语,说你和他……嘿嘿嘿。”


  腐女都不分年代吗?


  林宁用田五娘的茶盏喝了几口水后,没好气瞪了皇鸿儿一眼,道:“我连你都快伺候不了了,哪还有精力在外面胡来,还和男人……恶心不恶心?”


  皇鸿儿脸色大红,狡辩道:“又不是我说的!”


  林宁懒得理她,瞥了眼还未经人事,听到这样劲爆言辞还很难为情的东方伊人和吴媛,转头问田五娘道:“身子可还好?我方才见你们都受了伤。老鬼破心掌极为阴毒,不可大意了去。”


  田五娘摇头道:“我无事。”见皇鸿儿眼珠乱转,无奈替她说了句:“鸿儿也无事。”


  皇鸿儿略略扫兴,本还想让林宁给她医一医,正好单独说说话,问问朱雀的事……


  东方伊人和吴媛也齐齐摇头,她们一个是武圣独女,一个是稷下学宫的五经博士,齐皇最疼爱的长公主,身上的疗伤圣药自不会少,且她们出手时,邰翀已经只能靠余力震退,连破心掌都用不出了,自然无事。


  林宁问罢,皇鸿儿问道:“小郎君,我姑姑……我圣教法王朱雀呢?”


  林宁风轻云淡道:“不大清楚,给她治好了伤我就立刻赶来了,毕竟和她萍水相逢,只是江湖过客……她应该回家了吧?”


  皇鸿儿眨了眨眼,看着林宁道:“她哪里还有家?圣木皇岛是她家,都被咱们搬空了。”


  林宁摇头道:“这我就真不知道了……”


  皇鸿儿拿他没法,只能回头看向田五娘。


  田五娘却摇了摇头,道:“小宁自有主意,朱雀也确实不适合回山。”


  说罢,意味深长的看了林宁一眼。


  皇鸿儿闻言气馁,斜眼觑视着林宁,嘟囔道:“看也看了,摸也摸了,人家还替你卖命,转过头来不认账……”


  林宁却懒得理会,他看了看这间整个榆林城最奢华气派的大堂,问田五娘道:“喜欢不喜欢这里?”


  田五娘猜测其意后,缓缓摇了摇头。


  林宁见之笑道:“也是,区区一个边塞小城的府堂,如何能装得下我家骄凤?待来日取一国之地,建金銮为梧桐,送与五娘。”


  此情话之骚,让皇鸿儿、东方伊人和吴媛都忍不住泛起酸味来。


  任何一个女子听了这样的话,都会生出羡嫉之心来吧……


  然而田五娘却抽了抽嘴角,无语的看着林宁,问道:“你想怎么安置那个朱雀?回山是不可能的,春姨绝不会答应,我也说服不了她。”


  在这个女人三十岁便可自称“老妪”,甚至许多人开始抱孙子的年头,虽不是没人娶三十岁的女人为妻妾,但绝没有十六七的少年郎收一个这样的女人为妾的。


  关键是,朱雀的岁数比春姨都小不了几岁,林宁一旦收她回山,旁人必会私下里说他专好年纪大的,到时候说不定还会牵扯到春姨的名声,那岂不是要生生逼死春姨?


  林宁忙道:“不用回山,她也不肯回山,就在榆林城里落脚。我主要是觉得不落忍,总不能利用完别人就不管不顾了吧,又是个无家可归的可怜姑娘。但这件事要是传到春姨耳中,她肯定生气,到时候还请娘子多美言两句。”


  田五娘看着林宁无奈道:“小宁,虽然师父当年说要让你多纳美妾,多诞下血脉子嗣,可你这也太多了吧?你费了这般大的心思安顿一个朱雀,往后再来个鸾鸟,你又该如何?”


  一旁处正装没事人的东方伊人和吴媛二人隐隐不自在起来……


  林宁赔笑道:“真没了,该来的都来了,我发誓!五娘你知道我,并非贪花好色之人。”


  诸女孩对此言深表怀疑,目光纷纷诧异的看着林宁,隐约明白了邰翀临死前的感觉。


  正当林宁还要再表决心时,忽见齐燕赶来,见面就先道喜:“恭贺兄长大捷。”却又沉声道:“兄长若无事,当速回山寨。法克大师带回来十八位和尚宗师,如今正四处给山民讲佛法呢。佛门说今世受苦,只要信奉佛祖,来世便能生于大富大贵之家。才没多会儿,许多山民就信了。山寨里没有宗师压阵,小弟无能,慑服不住。”


  林宁闻言面色一变,皱眉道:“法克在干什么?”


  齐燕无语道:“他说不用怕,等你回来了,让你反收服了他们就成了。他忙着和妙秋师太团圆去了……”


  “……”


  林宁回头对田五娘等人道:“走吧,咱们先回,先收服了那群秃驴再说!这西北十八城,都要有宗师坐镇才行!”


  ……


  第三百一十五章 白蛇传


  五千余秦军俘虏都被缴了械,圈禁看管起来。


  黑冰台宗师尽亡,余者便皆不足为虑,都是些繁琐之事。


  将榆林城交付给齐燕后,林宁便同田五娘、皇鸿儿、东方伊人和吴媛一道回了山寨。


  东方伊人和吴媛并未住进山寨,仍就回到了客栈。


  虽然许多事大家都心知肚明,但距离最后一步,还有不小的距离……


  回到墨竹院后,林宁三人先见了春姨、小九儿等人,简单洗漱了下,更换了衣裳后,便去了聚义堂,让徐佛去喊来了法克。


  法克明显已经得知了林宁等人这几日的大事,刚一进门就懊恼道:“悔不该没听小神医之言,合该今日再走!错过了这样的大事,佛祖都要怪罪!”


  林宁看着他,笑道:“以后机会多的是,不急……大师这次回山门,感觉如何?”


  法克闻言,大手摸着光头,嘿的笑了声,道:“都道佛门清净地,洒家却看那里比咱们山寨差的多。说到底,还是利益为重。”


  林宁眉尖轻挑,笑道:“大师竟明白过来这一点?甚好。金刚寺嘛,又不是西天极乐世界,就是一江湖门派,自然以门派利益为先。如大师这般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的真佛不同。佛门经典都是教人向善的,可大师出身佛门,当明白佛门的向善都是靠嘴叨叨出来的,整个金刚寺的佛门高僧加在一起,救的人都未必有大师一人来的多。我听说,他们这回来山寨后,第一时间居然是忙着劝人行善,皈依信奉佛祖?”


  法克听出林宁言下不满之意,嘿嘿笑道:“就他们那点微末道行,如何抵得过小神医?莫说是小神医,便是洒家,也有法子对付他们。”


  林宁“哦”了声,道:“大师说说看,有什么法子?”


  法克笑道:“洒家也不过学人牙慧,偷师小神医罢。只要让山寨的戏台班子多演几场坏和尚的戏,百姓自然知道他们的好歹了。”


  林宁和田五娘对视一笑,和他俩想的倒是不谋而合。


  实际上,原先那波流民里,早就被告诫过,靠神靠仙靠佛祖菩萨,都不如靠自己。


  只是眼下这些榆林城百姓,还未经过诉苦大会熏透,觉悟不高,自然难以抵挡佛门蛊惑人心的那一套。


  但法克能主动提起这等法子,可见这位金刚寺弃徒,是真的对佛门死了心。


  这样写出的戏要是广泛流传出去,和掘佛门祖坟没什么区别。


  林宁点点头,不再言此事,又问道:“大师此次回山门,一切可还顺利?”


  法克便将这回的经历详细的说了遍,最后摇头心寒道:“太师祖是我师父的正经师祖,我师父这一脉是他的嫡传。可是,师父冤死这么多年,也不见他怎样。直到洒家回了山门,亮出了《金刚不坏神功》,他才认下了洒家,不然,嘿……另外,若不是洒家拿出圣人令牌,让他们感觉到了圣人气息不敢轻举妄动,这两日也绝落不得好。小神医,第一步已经办妥当了,不知何时进行下面?若不让金刚寺挪挪窝儿,搬到山寨来,这些秃驴多半不会用心办事。”


  皇鸿儿闻言忍不住道:“大师,你想让金刚寺搬到这来?!”


  搬迁山门可不是打发几个宗师过来那么简单的事,若是连山门都搬迁了,那可是要断了根基元气大伤的。


  而且在楚州,金刚寺凡事皆可自专,可要搬到青云寨……


  上面有武圣当头,金刚寺的和尚们要不被某一位黑了心的当驴使,皇鸿儿都觉得是奇迹。


  法克这是把自家山门往死里坑啊!


  听出皇鸿儿语气中所蕴之意,法克立马端正姿态,诵了声佛号道:“阿弥陀佛!居士莫要误会,洒家非要坑害师门,而是助师门回归佛法正道!佛祖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洒家将师门引至山寨,劝其好好干活,便能活人无数,积攒无量功德,死后都能进极乐世界,师门也终将成为人间净土,真正做到普度众生,岂不更好?善哉善哉!正如小神医所说,洒家身具真佛性!”


  看着法克说到最后居然一脸圣洁,明显把他自己都说服了,皇鸿儿一头黑线,无法克说……


  林宁笑道:“这个先不急,要等我大哥回来再议。不过,很快就是了。我都没想到,黑冰台会给咱们送这样一份大礼。”


  法克闻言一喜,道:“小神医,你是说利用黑冰台去逼山门来降?”


  林宁呵呵笑道:“只一个黑冰台,未必够用。总要将稷下学宫和皇城司都约来,才能让金刚寺绝了这份心。”


  法克闻言面色有些发白,倒吸一口凉气道:“一口气得罪三大圣地,小神医,金刚寺怕是玩不起吧?”


  林宁摇头道:“不如此,金刚寺就算想要投靠,也不会投靠一个山寨。得罪了黑冰台,还有皇城司和稷下学宫。”


  法克皱眉道:“可只有咱们才有《金刚不坏神功》哪!”


  林宁呵呵道:“这十八个宗师卖给咱们十年,到日子了难道还能赖账不成?一码归一码,咱们山寨最讲究信义。所以,此事还要从长计议。不过,会有个好开端的。大师,先做好眼前之事吧。”


  法克闻言,有些惭愧的抓了抓大光头,嘿嘿笑道:“是洒家着相了,倒不是想让那群贼秃早升极乐世界,而是……”说至此,法克的声音渐渐低沉,道:“洒家师父的舍利还在后山佛塔里放着,洒家想早点迎回来,日夜供奉。”


  他的师父智善大师,与其说是师父,不如说是父亲。


  没有智善,便没有他法克。


  林宁沉声道:“大师放心,我省得,会早日让大师接回你师父的舍利的。大师先去忙吧,下午申时末刻,带十八位同门到此,我和大当家的见见他们。”


  法克不再多言,躬身一揖后,告辞离去。


  待法克身影消失后,皇鸿儿撇了撇嘴,道:“这个和尚是不大一样。”


  田五娘淡淡道:“若是和旁的和尚一样,他也上不了山寨了。”说罢起身,对林宁道:“我去剑冢见见师叔,下午还需请师叔出面。纵不出面,也当以势威压一番。”


  林宁呵呵笑道:“娘子看着办就好,你是大当家的嘛。能把侯叔请来震慑一番,虽然简单粗暴,但肯定好用,省时又省心,娘子高明!”


  田五娘没好气看他一眼,转身离去。


  皇鸿儿眼珠转了转,正想问问朱雀的事,却听林宁嘿了声,道:“你自去歇息吧,我还要和徐佛、苏青她们一起写几折好戏,煞一煞那群贼秃的威风。一群念经念瞎了心的和尚,也敢跑来和我抢民心,真是笑话!”


  皇鸿儿恨的咬牙,却拿他没法子,一跺脚也走了。


  林宁没理会,待徐佛、苏青二人替他研好墨,铺好纸,林宁执笔,在纸上写下了三个字:

  白蛇传!

  武圣可以威压金刚寺的僧人,让他们出力做事,却不能让百姓痛恨和尚。


  不过,林宁可以。


  ……


  第三百一十六章 敲打

  青云寨,聚义堂。


  申时末刻。


  堂上浩浩荡荡挤满了十九颗大光头,颇为壮观。


  相对而言,坐在主位的林宁、田五娘夫妇二人,就显得势单力薄了许多。


  而且,对于青云寨有武圣之说,除却法克外,其余十八位僧人心里未必相信。


  此刻看着主座上的一对娃娃,心里难免生出轻视之心。


  林宁看着三位老僧和十五位中年僧人面上的表情,心里有数,便呵呵笑道:“俗话说,道不同不相为谋。山寨与金刚寺走的是两条道,原本各自安好,只是正巧,我们从魔教右使手中得了份功法,便是金刚寺失传数百年的《金刚不坏神功》。法克大师心念旧情,想奉神功回金刚寺。但连佛祖都说过,法不轻传。所以,我就提出了要金刚寺出十八位僧人,效力十年,以换回金刚寺的镇寺神功。所以,诸位暂时不认可山寨的一些做法也不要紧,只需牢记一点,你们的作为,事关金刚寺镇寺神功的归期。安份稳妥的办差事,到了时日,甚至不用十年,金刚不坏神功自然回归金刚寺。若是有人以为青云寨不过一山贼窝子,心生怠慢,敷衍差事,那后果如何,诸位大师自当明白。”


  林宁之言,让十八位金刚寺僧人脸色都不大好看。


  人家说的明明白白,本就不是一路人,也没甚交情可言,就是需要办差事的劳力。


  干的好,十年后神功送回,干不好,这十年之约就打上了问号……


  当中一位宗字辈高僧宗远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道:“老衲至青云后,见闻一二,知贵山寨之主乃心怀高义,行事慈悲之人。且听闻青云寨素以信义为重,既然老衲等人已经到了山寨,听候差遣,施主何不先将鄙寺的神功送回?”


  林宁呵呵笑道:“大师说笑了,既然大师知道我山寨中人最重信义,那么先前说好了十年,就多一天不会,少一天不能。”


  宗远等人面色瞬间阴沉下来,身上渐渐起了气势。


  虽然十八僧人中武功最高的也不过中品宗师,大部分为初品宗师,然而十八僧人却能以阵法将气息相连,十八宗师合起来,威势竟不下于一高品宗师!


  见此,始终垂着眼帘默然不语的田五娘缓缓抬起眼帘,与之相伴的,则是放在身边桌几上的古拙神兵天诛神剑,淡淡的清光由浅转盛,同十八僧的气势相抗衡。


  林宁看在眼里,心下点头,这金刚寺难怪能成为佛门执牛耳者,甚至能在三大圣地眼皮底下长存千年,果然有些门道。


  三个中品宗师带着一群初品宗师,居然能和田五娘这个高品宗师中的顶尖高手抗衡,维持不败之地。


  仅凭这一点,就足以让人侧目。


  而据法克说,金刚寺内还有三名宗师巅峰的老僧,要是这三名老僧要是组成金刚伏魔阵,那还了得?


  不过听说唯有修练了《金刚不坏神功》,才能将金刚伏魔阵发挥出最强威力,可抵武圣。


  如今看来,真让他们练成《金刚不坏神功》,再布下金刚伏魔阵,或许不止能抵武圣,还有可能困住武圣……


  心中念头百转间,林宁干咳了声,站起身来,往剑冢方向躬身一礼,道:“还请侯叔助一臂之力,以慑不臣。”


  话音落,一股浩然莫大的气势,忽地从天而降。


  十八僧以罗汉阵聚起的气势遇到这等威势,连一个呼吸都没用上,就瞬间冰消雪融,十八僧面色大变,还想强撑,却被这道霸道之极的威势,生生给压跪在地。


  一旁法克看的笑呵呵的,方才他一直没开口,等的就是这一刻!

  看着宗常、宗远和宗慧三个宗字辈的老和尚面色涨红,但目光中难掩惊恐,其他十五位僧人更是不堪,几乎五体投地的趴在地上,毫无寻日里高僧的风范,法克无声的咧开了大嘴笑了起来。


  这让余光看到这一幕的宗远等人无不在心中破口大骂:个狗日的佛门败类!


  “阿弥陀佛!还请圣人暂熄雷霆盛怒,贫僧等人并无不敬之意。”


  宗远也是个老江湖,若是对面是一个宗师,或许他们还能宁死也不低头,不能丢了金刚寺的脸面。


  可如今看来,对面分明是一尊圣人,师门叮嘱居然是真的。


  那么对一个圣人低头,绝算不上丢脸。


  然而那股带着弄弄悲意,甚至有天地将要灭绝蕴意的威势,却仍未停下。


  受这股悲意影响,诸僧大都已经开始落泪,还有的嚎啕大哭起来,直到连同三位宗字辈老僧在内的十八僧全部毫无形象的趴在地上,那股威势才渐渐散去。


  待侯万千收了“神通”后,林宁呵呵笑着起身上前,在宗远跟前又蹲了下去,淡淡道:“这是第一次,但我希望也是最后一次。我不知道金刚寺内以下犯上是什么罪过,但在青云寨,真的是死罪。”说罢,站起身来,看着法克道:“劳大师送一封信给金刚寺,说明此事之余,且表明我们的态度,念此事之恶劣,所以《金刚不坏神功》送还的时间推迟一年。”


  此言一出,宗远等人无不面色大变,骇然抬起头来看向眼前这位模样清秀笑起来十分好看的少年,不想小小年纪,手段竟如此歹毒阴狠,这比方才请出武圣压他们趴下更狠!

  “大当家,贫僧等有眼不识真佛,得罪了大当家,要打要杀容易,贫僧等甘愿承受惩戒以赎罪过,但《金刚不坏神功》事涉山门根本,万不敢因贫僧等耽搁哪!”


  宗远等起身后,躬身作揖求情。


  可惜,林宁心地却比他们想的更坚硬,摇头轻声道:“无规矩难成方圆,山寨这般大,若触犯底线之事都能宽恕,往后还如何管理?不过你们也别太担心。山寨素来有过必罚,但有功也必赏。若是尔等忠心用事,又何愁不能将这区区一年补回来?”


  宗远等并非愚钝傻人,听闻此言心头立刻警惕,道:“大当家,贫僧等下山门前,方丈再三叮嘱,绝不可去攻伐杀戮,若是大当家的以此相逼,贫僧等也实难从命。”


  林宁呵呵了声,不无讥讽道:“你们放心就是,青云寨不过一小寨,立身于世,本可安稳度日,只是见世间黎民太苦,所以就尽力去救,能救多少算多少,却不会强求。除非有外敌杀上门来,否则不会让你们出手沾血的。在青云寨建立功劳,也并不一定需要打打杀杀,大师们且先下去歇息吧,日子长了,自然就明白了。”


  宗远等十八僧今日被一番揉搓敲打,威逼利诱,深感江湖险恶,人心可怖,此刻哪里还愿意多留,一起告辞离去。


  然而他们刚刚离去,法克还没开口乐呵一番,就听林宁道:“大师一刻钟后去告诉宗远,让他带两名初品宗师,前往榆林城,助齐燕坐镇榆林城,换燕仲回山。”


  法克眨了眨牛眼,目光隐隐怪异的看着林宁,刚才不是说,让人下去歇息的吗?

  ……


  第三百一十七章 伏笔

  “法克,你果真一点不念师门情分?”


  宗字辈还在智字辈上,算起来,法克在宗远等人面前就是个孙子,所以当他传了林宁之命,宗远等人无不勃然大怒,他们不敢再和林宁炸刺,便斥骂起法克来。


  法克奇怪:“叔祖,你们来这不就是为了做事的么?”


  宗远沉声道:“几次三番说准了,绝不帮人攻伐杀戮,怎转眼就变了卦?”


  法克愈发好奇:“佛祖在上,谁让你们去攻伐杀戮了?洒家刚才说的甚?”


  宗远厉声道:“休要装疯卖傻!老衲等绝不会成为旁人的手中刀,去攻伐别人的。既然不逼老衲等攻伐杀戮,那为何派老衲去榆林城?”


  法克嘿了声,无语笑道:“原来是这个误会,你们以为青云寨就一座山寨?嘿!青云寨足有几万人,区区一座山寨又怎能装的下?榆林城原是齐国的城池,后来被蒯家圈起来,说是成了叛军的,再后来秦军来了给占了,如今却是我青云寨的地盘。”


  宗远沉声道:“胡说八道,怎会成为你青云寨的地盘?”


  法克敛起笑脸,道:“到底是谁的地盘,师祖你说的不算,洒家说的也不算。”


  “那谁说的算?”


  “榆林城的百姓!”


  “……”


  ……


  百十里路,对宗师而言,不过盏茶功夫罢。


  法克领着宗远并两个智字辈的宗师,前往了榆林城,在经过城外的一个村子时,宗远顿下脚,道:“便在此询问一二罢。”


  在宗远看来,就算青云寨弄些手段,也该先紧着城里要紧之地来,顾不上偏远之处。


  宗远打心底不信,一介草寇,还能得民心?

  法克见之,眼神却隐隐有些古怪。


  这些贼秃脑子活泛倒是活泛,却不想却撞到了流民营。


  宗远等人若果真进了城,寻一些城民来问,或许不少人还说不出榆林城是青云寨的。


  但在流民营问,别说问榆林城,就是问临淄、咸阳和建邺,那些百姓都认为该归青云寨!

  果不其然,等宗远派去询问的两名智字辈僧人探询归来后,面色都有些古怪不解。


  宗远问道:“智能、智杰,百姓们如何说?”


  二位智字辈僧人对视一眼,又看了眼得意洋洋的法克,躬身道:“回师叔的话,百姓皆言榆林城乃青云寨之地,因为榆林城内外的百姓,皆靠青云寨救济而活。且青云寨还买下了所有的城里宅子和城外田地。”


  法克呵呵笑道:“师叔祖,你可听明白了?若非如此,齐国怎容青云居榆林?榆林城的地和百姓都为青云所有,难道不是青云寨的地盘?”


  宗远闻言沉默良久,法克哂然道:“师叔祖大可再寻几个村子问问,洒家不拦着。”


  宗远面色一变,叹息一声,道:“真没想到,世上果有此等山寨,罢了,老衲便在榆林城坐镇吧。”


  法克闻言,呵呵笑了笑,引着宗远三人进了榆林城。


  见到燕仲后,说明了林宁之意,燕仲自无不可,和土行旗一道押着缴械的秦军降卒回山,让出了榆林城镇守的位置。


  所谓镇守,也不过是时刻防备着江湖屑小,或者三大圣地的人作乱。


  城池的防卫自有青刀卫接管。


  待燕仲走后,宗远问法克道:“这位,可是魔教五散人?”


  宗远未成宗师前也曾闯荡过江湖,与燕仲撞过面。


  不过当年的燕仲,妻子尚未亡故。


  夫妻二人一人擅攻,一人擅守,年纪轻轻便在江湖上闯出了不弱的名头,当然,是魔教黑名。


  宗远当初和一些正道人士,还围堵追杀过燕仲。


  但最后也只是不了了之了,因为干不过……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记得燕仲。


  只是没想到,燕仲似对他连一点印象也没有……


  法克点头道:“不止魔教五散人,还有魔教圣女,朱雀法王,都归顺了青云寨,按青云寨的规矩做事。之前中原大战,几千流民躲到了沧澜山里,正是这些宗师,跟随着大当家夫妇一起当苦力,搬运来粮食,才救了成千上万条性命。”


  宗远眉头死死拧起,看着法克沉声道:“法克,你为何不同师祖他们说清楚,青云寨和魔教牵绊竟这样深?!”


  正邪不两立,是世世代代的政治正确。


  宗远这会儿听闻青云寨一山窝子的魔教头子,脸色难看的厉害。


  法克嘿了声,大脸上的横肉抖了抖,道:“这也算牵绊的深?大当家两口子带着这些人设伏,干掉了魔教教主皇觉,还将魔教老巢圣木皇岛掀了个底朝天,魔教宝库都搬到了青云山上,师叔祖,你说说看,这算不算牵绊深?”


  宗远并智能、智杰三人闻言面面相觑,简直不敢相信。


  法克摇头道:“师叔祖,山门的江湖消息未免也太不灵光了些,这样大的事,你们居然连听都没听过。那你们也一定没听过,稷下学宫首席弟子姜太虚见小神医,也就是大当家的夫君,要行半师礼吧?黑冰台台主东方青叶的独女,见天儿待在青云寨,和小神医……啧啧啧。如今又来了个齐皇的长公主,也和小神医哼哼哼。对了,还有皇城司那位小霸王……”


  智能唬了一跳,惊道:“皇城司那位小霸王是男丁!”


  法克道:“洒家是说那位小霸王和大当家的大战一场,结果小霸王把当年楚霸王的神兵霸王弓给输了,留在了青云寨,待十年后比过后再讨回。所以,师叔祖还是不要在意青云寨中人的跟脚问题,因为根本掰扯不清。”


  宗远等人彻底无语了,也深感青云寨水之深,远远超过了他们的想象。


  法克见镇住了三人,心下松了口气,又道:“师叔祖,两位师叔,小神医之令,是由师叔祖坐镇钟鼓楼,两位师叔分别坐镇东西二门门楼。早点积足功德,早日迎神功回山门!”


  宗远三人闻言,还能说什么,只能任劳任怨,走上人生的新岗位……


  ……


  墨竹院内。


  田五娘看着在桌前奋笔疾书了几个时辰,终于撂下笔的林宁,微微一笑,道:“小宁还准备去考状元么?”


  林宁呵呵笑道:“状元算什么,我这文一出世,怕是要流传几百年也不衰绝。”


  田五娘抿了抿嘴,轻笑了声:“吹牛皮。”


  也只有两个人私下里相处时,她才会说一两句俏皮话。


  林宁哈哈一笑,指了指一旁写了高高一摞的纸,道:“不信你瞧瞧,保管从今往后成为我的小迷妹!”


  田五娘没好气白他一眼,道:“拿去给吴媛看吧。”顿了顿,说起正事来,问道:“金刚寺僧人初至,忠诚尚未可见,榆林城十分紧要的位置,让他们去坐镇,可靠吗?”


  林宁呵呵笑道:“有什么不可靠的?他们又不是真的六根清净,无欲无求。既然想得到《金刚不坏神功》,那么不好好出力又怎么可能?”


  田五娘看着林宁哼了声,道:“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林宁忍不住嘿的得意一笑,道:“娘子你猜猜,黑冰台估计今夜就能得到信儿,八成会派人到榆林城里瞧一瞧,然后一看,嗯?仨秃驴坐镇榆林城,黑冰台会怎么想?”


  田五娘:“……”


  伏笔居然埋在这……


  ……


  大王令我来巡山


  第三百一十八章 一箭双雕


  “小宁,你真想让金刚寺搬到沧澜山来?”


  田五娘想了想,脸色渐渐凝重起来,道:“师叔说,金刚寺还是很有些名堂的。真让他们得了《金刚不坏神功》,以金刚寺千年之底蕴,还有一套金刚伏魔阵,恐难以辖制。师叔说,他当年闯荡江湖时,听过一位通奇门遁甲的奇人讲天下大阵。当先第一的,自然是三大圣地暗藏的那套天地三才阵,三圣成阵,可诛鬼神。当年草原双圣何其了得,若无三才大阵,便是以二敌三都未必落得下风。然而天地三才阵一出,双圣也只有陨落之命。而金刚伏魔阵,仅次于三才大阵。若是三位修练《金刚不坏神功》大成的宗师巅峰高手,组成金刚伏魔阵,或许还诛不得圣人,但绝对可以困住一圣,十分了得。再加上三十六小罗汉阵和一百零八大罗汉阵,金刚寺是有底蕴拼掉一个圣人的。哪怕拼不掉,也能困上几十年……”


  林宁闻言“啧”了声,道:“果然不能小瞧天下人,还真有两把刷子。”呵呵一笑后,他又看着田五娘压低声音道:“所以嘛,才让这些和尚早点抛头露面,咱们山寨的宗师就那么几个,黑冰台怎么看都不会相信侯叔不出手的情况下,只凭咱们能干掉邰翀和十个宗师。这十个宗师里还有两个高品,三个中品,四个初品,怎么算都比咱们强。结果再一看,嗯?还有十八个秃驴?五娘你猜黑冰台会怎么想?一个半步武圣,两个高品宗师三个中品,这样的损失,难道还不足以让东方青叶动一动贵足?”


  田五娘被这厮的生动表情差点给逗的笑出声来,不过随即又有些犹豫,欲言又止。


  林宁一见就知道她心里的侠义思维又作怪了,觉得这样做有些不光明磊落,他轻声笑道:“五娘,当下世道不同了。齐国内忧外患,几乎有倾国之危。秦楚二国见齐国没威胁了,也放开了手脚,渐渐打出了真火来,呵,他们也不看看自家国内的形势,千百年轮回下来,也不止齐国的蒯家有血性,我看他们就要布齐国后尘了,到时候,势必乱的一塌糊涂。天下一旦大乱,野心家四起,像金刚寺、星月庵这样的江湖巨擘,绝对不可能置身于外。五娘你说,若是咱们现在放任金刚寺不理,一旦金刚寺开山门出世,参与天下纷争,那群秃驴最先想要对付的人是谁?”


  田五娘修眉轻轻扬了扬,清洌的声音道:“是咱们?”


  林宁呵呵点头笑道:“《金刚不坏神功》是金刚寺的镇寺神功,那些贼秃怎容外泄?但凡有一丝机会,他们也要将看过功法的人斩尽杀绝!那群和尚可不是善类,所以,咱们不过是先下手为强罢了。再者,真要放任他们来寻咱们麻烦的那一天,金刚寺这一门也就彻底要绝户了。所以眼下虽然要吃些苦头,但总比以后灭门强吧,对不对?”


  对个锤子哟!

  田五娘简直哭笑不得,能将谋算别人说的如此清新脱俗理直气壮的,也真是没谁了。


  不过,也不得不承认,林宁这套歪理勉强还是能圆的过去。


  她道:“也就是说,你认为东方青叶必会去楚州大禅山?可是他要是去了,金刚寺还能剩下什么?”


  林宁摇头道:“应该还是能剩下不少,法克说金刚寺至少还有五位普字辈神僧,那一辈是金刚寺最强的一代。也就是说,金刚寺如今至少有五位宗师巅峰的绝世强者。再加上金刚伏魔阵,就算没有《金刚不坏神功》,困不住圣人,但结阵后,总不会死伤太惨重。而武圣……都是一群为了面子活着的人,绝不会死缠烂打。就比如当初忽查尔追杀侯叔,见一拳未见成果,也就离去了。堂堂武圣杀蝼蚁,一拳未奏功,再打第二拳自己都没脸去打。东方青叶可能不要脸些,咱们就算他会出手三次,嗯,五位普字辈神僧,应该还能剩下一两个,就算剩下,以他们的年岁,剩下的时间也不会太多了,正好……”


  田五娘这次真的目瞪口呆了,怔怔的看着林宁,轻声道:“小宁,你连圣人都能算计?”


  林宁还未来得及得意,就听田五娘又道:“算得准吗?”


  “……”


  林宁“嘿”了声,眼睛转了转,道:“要不咱们打个赌,要是我赢了,上回说的那个姿势……”


  “呸!”


  没等林宁说完,田五娘清丽无双的俏脸上浮起一抹红霞,啐了声后,起身离去。


  她可不是皇鸿儿那妖女,什么姿势都和这无赖混闹,羞也羞煞人!


  ……


  “铛!”


  “铛!”


  “铛!”


  一声声深沉的钟声,响起在东王山上,引起了咸阳城内无数猜测和震撼。


  而在东王山上,玄衣卫们看着半山长老院内忽然响起的钟声,也纷纷变了面色,眼神震惊夹杂着些许惊恐。


  不过当目光又往上,移到山顶那座宫殿时,又纷纷安下心来。


  哪怕天塌了,只要有圣人在,黑冰台便永不会倒!

  只是他们不知道,在东王山巅宫殿内闭关的东方青叶,听闻钟声后睁开眼,眺望向山腰长老院的目光,其实也有些不解,和不安。


  非危及东王山根本的大事,长老院的东王钟等闲不可敲响。


  千年以来,也只有当初草原双圣攻破秦关,杀向东王山时才响过一回。


  可是……


  现在又能发生什么事,会危及东王山的根本?


  没有多想,东方青叶缓缓起身,然后转眼消失在殿内。


  长老院内。


  看到东方青叶缓缓出现在主位上,喧闹压抑的气氛为之一止。


  诸长老在支持长老院的太上长老的带领下,躬身行礼。


  东方青叶缓缓颔首,看着为首的太上长老宗隋问道:“发生了何事,要敲响东王钟?”


  宗隋沉声道:“台主,沧澜山传回十万火急之信,说太师祖并十位派往榆林城的长老,尽殁了。”


  东方青叶闻言,面色登时一沉,道:“侯万千出手了?”


  宗隋摇头道:“并不曾。”


  东方青叶皱了皱眉,道:“稷下学宫掺和了?”


  宗隋还是摇头道:“并未发现,不过,打发去暗中探查的人发现,如今坐镇榆林城的,是三位宗师级僧人。青云寨这几日忽然多出了十八位僧人,皆为宗师。”


  东方青叶闻言,面无表情道:“出自金刚寺?”


  宗隋点头道:“是,据查青云寨那位结婚生女的花和尚,便是金刚寺的弃徒,前几日去了趟金刚寺,回青云寨之日,便是我黑冰台十一位宗师陨落之日。”


  原本因东方青叶出现安静下的气氛,渐渐又有些止不住的鼓噪起来。


  “秃驴该死!”


  “青云寨当诛!”


  “屠灭金刚寺!!”


  东方青叶目光扫了一圈,聒噪声止,他起身道:“吾先去榆林城看看,四师叔,是怎么死的。”


  出动黑冰台除了他之外最强大的底牌,原是为了压制青云寨。


  当然,若是能诱得侯万千出手就更好了。


  到那时,就算夫子不愿出手,也不得不出手,因为这是三圣当初和侯万千约定的。


  也算是他一箭双雕之计。


  只是没想到,侯万千没出手,却将邰翀给折了进去。


  他岂能善罢甘休?

  ……


  第三百一十九章 南下,西行


  田五娘、皇鸿儿、星月菩萨、林宁还有燕仲并诸多金刚寺僧人,站在青云寨各处,一个个面色凝重的眺望着西面不远处的两道精气狼烟。


  那两道通天彻地的精气狼烟,几乎将黑夜渲染成白昼。


  然而此刻谁都没有心思去惊叹圣人之威,都担忧的看着狼烟中的两人。


  两个都有灭世之威的当今圣人。


  东方青叶面色漠然目光更是如同看一块石头般,冰冷的看着一身悲意玄奥的侯万千。


  似乎并没有功夫与东方青叶玩“看谁先眨眼”的游戏,侯万千淡淡道了句:“你过界了。”


  东方青叶目光愈发冰冷,看了侯万千良久后,开口道:“汝敢拦吾?”


  或许,在东方青叶眼里,侯万千依旧不过是一介天剑山草寇耳。


  侯万千闻言,却不再多言,轻捏剑指,一柄与当初破碎的倚天剑一模一样的真元神兵便凝聚而成。


  随着倚天剑重现,一瞬间,仿佛天地都为之一暗,便是距离十里外的林宁等人,都感受到了一股苍凉的悲意。


  东方青叶眸中瞳孔猛然收缩成针,他竟然感到了极大的威胁!


  东方青叶负手而立,缓缓道:“你想阻我去榆林城?邰翀,莫非是你动的手脚?”


  侯万千眼中闪过一抹淡淡的悲意,目光看着远山的夜色,淡淡道:“我动未动手,你不知?至于是否阻你……我若入秦国,你可答应?”


  开什么玩笑?

  让一尊心怀敌意的武圣入国内,就和林宁前世让携带核弹的轰炸机入境内领空一样,怎么可能答应?


  东方青叶皱眉道:“千里沧澜山,是你的地盘?”


  侯万千淡淡道:“青云寨方圆五百里,皆是。东方台主,不必多言了,”


  见侯万千强势如斯,若是依照东方青叶的性子,自然少不得一番大战。


  且他也有信心,凭借黑冰台千年底蕴,以及比侯万千早成圣近二十年,能够战胜侯万千。


  只是他另有谋算,不宜于此时同侯万千生死一战。


  便深深看了侯万千一眼,目光又望向青云方向。


  正巧看到一处山头上,十几颗光头闪亮,冷哼一声,眼中杀机森然。


  侯万千看在眼里,犹豫了下,可心中想起之前田五娘待转那混帐小子之言,心头微微一叹,终究没有说什么。


  东方青叶余光瞥了侯万千一眼,见他一言不发,心中愈发确信,再不多言,直接转身南下。


  侯万千见之,也只是微微一摇头,转身回了剑冢。


  虽然金刚寺在此次中是被算计的,显得有些无辜。


  但侯万千游历天下闯荡江湖时,见过太多寺庙披着佛皮藏着魔心。


  法克的浪,是明面上,正大光明的浪,且也还在规矩内,没有祸祸良家。


  但天下寺庙,多多少少都存在一些诱惑或者强掳民妇民女,以做淫行的混帐事。


  修习武道的庙里更多有偷修欢喜禅者,自然也就更不堪了。


  既然那林小子此次将手伸向了佛门,那由他去折腾一番,或许也是好事。


  而青云寨内,临沧澜江而立的林宁看到东方青叶往南去,自然心头一喜,与田五娘挤了挤眼。


  田五娘见之没甚法子,轻声一叹,这个郎君,愈发鬼精了。


  也是法克回山的时机太好,才让林宁借势想出了这么一计来。


  当然,就算没有这么及时,想来这些和尚早晚还是要落入他的圈套内……


  却不知金刚寺这座千年佛门圣地,此次能否扛过东方青叶的怒火。


  ……


  齐国,夫子山。


  稷下学宫。


  姜太虚看起来明显清减了不少,但依旧不损他近乎完美的相貌,此刻跪坐于山巅草庐内,轻轻抿了口平淡之极的苦茶。


  他刚刚,将得自榆林城方向的消息,告知了夫子。


  夫子则明显有些意外,沉吟了稍许,问道:“邰翀,是怎么死的?”


  姜太虚摇头道:“学宫密谍只敢在城外远望,不敢近前。但据说,榆林城太守府和秦军大营曾被天雷劈过,百姓们都言此必乃天威相助青云,故而愈发敬服。弟子言此事,并非在意榆林城落入谁人之手,而是……恩师,既然连邰翀都能延寿破二百大限,先生之修行,万倍于此人,是否也可以……”


  夫子闻言,轻轻笑了声,摇头道:“子渊,吾与邰翀不同,邰翀此人,当是数十年前,甚至更早些,便已知圣道无望,所以用尽心思,还有黑冰台的无穷天材地宝,才延寿至此。”


  姜太虚忙道:“先生,学宫中亦多有天地灵材,何不……”


  夫子摆手道:“已经迟了。邰翀不出世至少有六十年了,这六十年中,他大概再未想过突破,所以只一门心思闭关,封闭周身穴窍,以防真元外泄。但这般活着,又有什么意义?现在知道大限终究到头,才想着出来拼死一搏,结果反倒成了笑柄。”


  顿了顿,夫子看着姜太虚,道:“子渊,在此事中,你需要留意的,并非是这一点,而是……青云寨到底凭借什么,在圣人不出时,能够斩杀一位半步武圣。这一点,极为重要!”


  见夫子语气如此郑重,姜太虚心下立刻联想了许多,他忽然道:“先生,可是学宫中,亦有邰翀之类,半步武圣?”


  夫子微微颔首,道:“原本是想最后再告诉你,但出了这等事,提前告诉你亦无妨。没错,学宫中是有一位三代前的老教谕尚存,且不似邰翀那般已到了末期。这位老教谕,便是为师留给你做来日缓冲时的底牌。只是不想,如今这等层级的底牌,都能让人不用武圣给破了。子渊,你当往青云寨一行,弄清原委。”


  姜太虚闻言,点头应下后,稍微犹豫了下,还是道:“宫里陛下派吴博士前往了青云寨,意在招安。许诺世袭罔替的平西王,并边塞十八城。”


  夫子何许人也,转眼就明白了齐皇的心思,却并未放在眼里,呵呵笑道:“不妨事,随他去吧。”


  姜太虚也点了点头,他明白夫子之意,并不是对齐皇放心,而是对林宁放心。


  那样的人物,怎会为区区名爵所束,甘做一世俗帝王的守户犬?


  下了夫子山,姜太虚径直西行,前往了青云寨。


  他心中其实还是有一丝丝不放心之处,林宁自不会为了虚名所累,可是,他会不会为美人所累,姜太虚真心不敢确定……


  ……


  第三百二十章 金刚寺之殇


  楚州,大禅山。


  金刚寺内,法克带领十八高僧下山后,方丈智海禅师便立刻请出一位高品宗师级高手,前往沧澜山间打探详情。


  两日后,高僧带回了关于青云寨的详细信息。


  罗汉堂内,普泓等神僧得闻详情后,纷纷陷入沉思。


  再次确认了青云寨的另类后,一众人都思考起这群山贼到底是为了什么。


  其中,方丈智海禅师的面色最为难看。


  普泓知道这个后辈弟子虽然习武天资不是不世出的奇才,但心机城府却是难得一见。


  见他面色不佳,便问道:“方丈可是有何不妥之处?”


  诸尊长看来,智海忙起身见礼,沉吟稍许,道:“倒无其他,弟子只是思及青云寨那位得药王谷传承之少年,以为,颇有妖异之处。”


  普泓等人闻言后略略一思,皆缓缓点头。


  一个烂泥扶不上墙的混帐少年,一年内变成了眼下这等模样,岂非正合“妖异”二字?

  不过……


  “方丈,天下奇人俊杰颇多,先有一姜太虚,再多一山贼,虽更离奇些,倒也不是说不过去。”


  普渡禅师声音苍老的说道。


  其他老僧又纷纷颔首,姜太虚跟随夫子读书十载,五年至宗师,且还是中品宗师,被誉为三国年轻人中的第一人。


  相比之下,林宁只是听起来离奇些罢了。


  毕竟青云寨的战绩,多为田五娘所为……


  但智海显然不这样看,他摇了摇头,道:“太师叔祖,不可小瞧了那位少年山贼。在其未展现妖异之姿前,青云寨不过一垂死挣扎的小山贼巢穴罢了。待其显示出离奇之能后,青云寨方真正一飞冲天。只一年前,随意一位宗师,就能覆灭青云寨,现如今,竟连武圣都无法强灭之,秦、齐二国也只能坚壁清野的困杀。种种手段,绝非寻常少年所能拥有。”


  普渡不解:“方丈说这些之意,又为哪般?青云寨与楚州相距千里,除却本寺《金刚不坏神功》落入他手,不得不打发宗远等人前往,以十年期换回神功,其余再无牵连。那山贼纵再妖异,也当与我山门无相干吧?”


  智海点头道:“太师叔祖之言自然有理,可弟子却想,那少年果真那般好心,以神功换十八宗师效力十年?关键是,还不用宗远师叔他们主动去攻伐杀戮,只作守护山寨之用……青云寨有武圣在,何须我金刚寺武僧去守?”


  普泓老僧道:“方丈是担心,宗远等人会被人挑唆诓骗,被人当刀使?”


  普渡不满道:“宗远等人亦是老于江湖世故的,等闲如何会上当?”


  智海闻言,缓缓颔首道:“只盼能够如此。”


  他发现,青云寨那少年,着实是借势之高手……


  他不担心宗远等人有什么闪失,却担心会牵连到山门……


  然而智海刚生出此念,就见普泓、普渡和另一普字辈神僧普慈三人先后站起,面色凝重之极,看向罗汉堂外。


  智海见之心头一沉,正想问发生了何事,三位神僧并其他七位老僧身形一闪,便出了罗汉堂,站在庭院内,隐隐成阵。


  见此,智海面色骤变,知道他最担心的事,恐怕已经发生了。


  “阿弥陀……”


  “轰!”


  普泓神僧的佛号未念完,一道霸绝天地的玄色龙形拳罡便从天而降,重重的轰在了十位老僧结阵汇聚起的“卍”字阵罡上。


  虽然“卍”字阵罡被轰击后,明显黯淡了下来,并且摇摇欲坠,但毕竟还是承受住了一击。


  但十位老僧中除却三位普字辈神僧外,其他七人无不猛吐一口血,面如金纸。


  眼见比第一击更强大也更恐怖的第二击就要落下,三位普字辈神僧不再犹豫,身形再变,终于布出了金刚寺第一古阵,金刚伏魔阵。


  而在三人外围,更有金刚寺一百零八位武僧,布下了大罗汉降魔阵法。


  内外相合,气息相连下,威势愈发惊人。


  随着古阵列出,登时一个比先前耀眼十倍的金色“卍”字迎着如欲毁天灭地的龙形拳罡升腾而起。


  “轰!!”


  巨大的冲击,使得罗汉堂并诸多僧舍佛堂倒塌。


  但第二击,金刚寺仍接了下来。


  然而,虽然功参造化的普泓神僧只是面色苍白了些,可普渡、普慈二人却面如金纸,显然已是受了伤及根本的重伤,摇摇欲坠。


  若再接一击,必然陨落。


  至于外围的一百零八武僧,更是东倒西歪飞撞出去,倒地吐血不止。


  好在这时,从后山佛塔中又腾空飞出两位灰衣老僧来,迅速补了普渡、普慈留下的空缺,顶住了恐怖之极的气罡。


  金色“卍”字阵罡,也再度缓缓升起。


  满面忧色的智海看在眼里,心里一叹:只可惜这金色不够纯正。


  若是以《金刚不坏神功》布阵,此刻应该是最纯正的金色,又如何能让歹人逞凶?


  只是不管如何,远比第一第二拳更强大的第三击,终于还是落下了。


  “轰!!”


  “砰!”


  “噗!”


  “噗!”


  “噗!”


  “不好!”


  用尽全身功力阻挡冲击的智海看到“卍”字阵罡被破,三位神僧齐齐吐血倒地,一时间目眦欲裂,冲上前去。


  “太师祖!!”


  普渡、普慈二人也顾不得自身重伤,赶紧去看普泓三人。


  这时,方才天上落下一人来。


  身量高大,凌空而渡。


  看着步步走下之人,智海方丈起身,佛礼见客,诵了声佛号道:“阿弥陀佛!可是黑冰台台主东方施主亲至?”


  东方青叶见到了这个地步,老和尚还能沉得住气,心里稍微高看了半分,却也只哼了声,不掩杀意。


  智海方丈见之心里愈发沉重,沉声道:“东方台主当面,贫僧斗胆敢问一句,我金刚寺闭寺数百年,除宗师以下的弟子常年在外云游外,宗师之上的长老,不出山门半步。论理,当不该得自黑冰台。为何引得施主雷霆大怒,施如此霹雳手段?”


  东方青叶闻言,眼中怒意凛然,淡淡道:“宗师不出山门半步?那本座在青云寨看到的秃驴们,都是野和尚不成?本座倒不知,天下除了金刚寺外,还有哪座寺庙能有如此多的宗师。”


  “这……”


  智海面色一变,缓缓道:“青云寨那十八位宗师同门,的确是我金刚寺,却也只是前两日刚去。若是台主认为山门不该掺和青云之事,贫僧将其召回便是,似也不必动如此大怒吧?”


  金刚寺的确无比想迎回镇寺神功,但相较于金刚寺千年传承的生死存亡来说,一部神功就没那么重要了。


  智海万万没想到,此举会引来东方青叶的垂直打击……


  东方青叶听闻此言,脸色却愈发低沉,道:“召回便是?你金刚寺的僧人联合青云贼子,伏杀我黑冰台一太上长老,和十位宗师长老,这等混帐事,只一‘召回’便能了结?”


  言至此,也不理智海如遭雷击的模样,瞥了眼奄奄一息的几位老僧,眼中闪过一抹光泽,随即猛然出拳一道拳罡击打在普渡的额前,普渡连反应的功夫都没有,脑袋砰的一声稀烂。


  东方青叶不再出手,因其余几位普字辈神僧纵然不死也要半废了,不足为虑矣。


  东方青叶也不看诸僧疯狂欲搏命,却被智海死死拦下的混乱场面,只留下一言“若再有下次,金刚寺必不复存在”,之后便飘然远去。


  看着暴毙的普渡,重伤的普慈和奄奄一息的普成、普法两位神僧,以及盘膝而坐,压制伤势的普泓,智海心如刀绞!

  这一无妄之灾下来,金刚寺元气大伤,已经到了伤及根本的地步!


  除却立刻让人搀扶几位神僧和一百单八武僧下去救治外,见普泓睁开了眼,智海立刻上前问安。


  普泓摆了摆手,缓缓道:“你思虑的是对的,山门中了青云寨的圈套。你且派人去问问宗远,到底发生了何事,惹得黑冰台犯下如此大怒?老衲依旧不信,宗远会如此不智,妄自出手,伏杀黑冰台绝巅宗师。”


  “遵太师祖法旨!”


  智海躬身应道。


  另一智字辈僧人看着这满目疮痍,心下悲愤,请示道:“太师祖,是否即刻请宗远师叔等回山门?”


  “不可。”


  普泓尚未回应,智海便立刻否决。


  普泓看向智海,问道:“方丈如何认为?”


  智海苦笑道:“已得罪一圣人,遭逢如此大难,若再引来一圣,山门如何能承担得起?金刚寺与青云寨已定下十年之约,若是提前反悔终结,弟子怕……”


  智字辈僧人闻言怒道:“此皆法克孽障之罪也!!”


  想起那位非主流花和尚,众僧陷入沉默。


  ……


  青云寨,墨竹院。


  东厢小正堂。


  田五娘看着来回走动絮絮叨叨谋划后续的林宁,微笑道:“这还不算完么?”


  林宁一边思索,一边摇了摇头,道:“按理说差不多了,但还要再加点火候。最好三大圣地一同施压,逼一逼那群秃驴。至少也得两大圣地一起……可惜吴姑娘是个女孩子,不然以她五经博士的身份,派往金刚寺走一遭也该够了。嗯?有法子了!”


  见林宁高兴,田五娘也笑了笑,问道:“什么法子?”


  林宁嘿嘿笑道:“让人装姜太虚的使臣,去吓一吓金刚寺如何?”


  ……


  “阿嚏!”


  正从临淄赶往青云寨的姜太虚,忽然打了个喷嚏。


  莫名其妙……


  ……


  第三百二十一章 羡慕

  “嗯?姜兄?快请进快请进!哎呀,真是好久不见!”


  姜太虚看着前所未有热情之林宁,一时有些不大适应。


  好久不见?


  月余前不是才见过吗?

  不过他有求而来,自不会挑剔什么,与林宁客气几句后,被迎进聚义堂内。


  却未看到,林宁侧过身时,疯狂的给田五娘使眼色:


  好娘子!瞧见了没有,什么叫大气运?这就是!

  想啥来啥!


  田五娘虽生性清冷,但如今日子过的一天比一天松快,当年她执掌山寨时,如履薄冰随时都有可能倾覆的危机感如今再不复存在。


  而且,在她最喜欢的武道方面,更是一日千里!

  再加上也发现林宁在她跟前,总是比别处更活泛一些,心中暖煦,居然也对林宁微微眨了眨眼。


  素来清冷惯了的人,陡然这样一来,当真让人惊艳的眼前一亮!

  若非有重要外客在,林宁说不得要白昼里荒唐一回……


  而田五娘见他这般模样,早收了笑意,转身走开,修行武道去了。


  却说姜太虚落座后,见与他斟茶的婢女气质十分不俗,一眼就能看出是饱学之流,再想到稷下学宫情报中所记,林宁以自广阳得到的十二清倌人为侍,好色无度……


  心下不由一叹:难怪都道英雄难过美人关,这位林郎君乃惊才艳艳之绝代人物,样样皆佳,独在美色方面,着实让人担忧。齐皇或许正是相中了这一点,才会让吴媛前来吧……


  林宁回身落座后,看着姜太虚笑道:“这几日闹腾的厉害,我却没想到会惊动姜兄前来。怎样,上回我建议姜兄之三策,是否奏效?”


  姜太虚闻言,扯了扯嘴角,道:“让林郎君失望了,内乱未平息前,难行大政。待平息内乱后,正好借清理叛乱之罪,才好趁机行新政。”


  林宁竖起大拇指道:“姜兄果然老辣!”又有些好奇问道:“姜兄,是准备彻底介入朝政吗?”


  姜太虚苦笑一声,道:“如今连林郎君也如此看我么?”


  林宁忙摆手笑道:“不是不是,只是代人一问罢。”


  姜太虚闻言,轻轻摇了摇头,以为林宁果真如他所料,没有能过美人关,想了想,还是开门见山问道:“林兄当真欲为大齐平西王?”


  林宁哈哈一笑,道:“没有的事!我如今还需要一个虚名来衬身份不成?”


  姜太虚缓缓颔首,再问:“那荣昌公主的驸马呢?”


  林宁敛起了笑容,反问道:“姜兄今日来,就是为了这个?”


  姜太虚自知惹人生厌了,苦笑道:“林郎君莫见怪,实在是此事干系有些重大,不得不得详情……”


  林宁不解道:“姜兄此话何意?”


  姜太虚耐心讲道:“若是林郎君为我大齐平西王,亦或是为我大齐驸马,那么林郎君占据榆林、平山、广阳等城,便无话可说。可若非如此,青云寨强占大齐城池,便相当于开了国战,非同小可!”


  林宁奇怪道:“你大齐的榆林、平山、广阳?这些城池不是都割让给秦国了吗?榆林城派了一位半步武圣十大宗师和六千秦军占据榆林时,姜兄你怎么不去给他们说这些道理?”


  姜太虚正色道:“林郎君,此言或许听来有些荒唐。但今日割出去的五十城,十年内,吾必亲手取回。齐国国土之完整,涉及学宫历代夫子大道,绝不可能丢弃一寸!所以,此事绝非我稷下学宫故意生事。”


  林宁闻言,缓缓点头,道:“若果真如此,我必不使姜兄难做。待姜兄成圣之日,便是小弟亲手奉还榆林等城之时!”


  看着满脸真诚的林宁,姜太虚觉得此事还是以后再说吧……


  顿了顿,又问道:“听闻林郎君伏杀了黑冰台一位半步武圣,却不知如何为之,能否告诉于吾?”


  林宁也没想到,姜太虚竟如此坦荡的说出此言。


  不过又一想,这小子也不是好人哪。


  之前提的榆林城,明知他不可能还,却故意说出那番话来,再激他说出有些无赖的话,然后再问此问,他还好意思不说?

  这大概就是明晃晃的阳谋吧……


  林宁呵呵了声,道:“也没甚可隐瞒的,其实也是取了巧。那邰翀老鬼不到武圣却活过了二百大限,听起来了得,可也只是唬人罢了。这等人,便和纸老虎一般,一咬人就露馅。正好我们近来得了强援,金刚寺的高僧擅防御,结果生生将邰翀老鬼耗死了。”


  听闻此言,姜太虚面色瞬间肃煞起来。


  这等情况,倒和他预料的相差不大。


  因为夫子便是先例,况且邰翀的形势比夫子还要严重的多。


  但他没想到,这里面竟还有金刚寺的事。


  又听林宁继续笑道:“姜兄,连我亦未曾料到,除却三大圣地外,世上竟还有金刚寺这样的门派,拥有诸多宗师不说,居然还能凭借阵法,以弱胜强!虽说金刚寺的杀伐之力稍弱,但防御是当真强悍!我听法克说,金刚寺三位宗师巅峰结成金刚伏魔阵,竟连武圣都能困……不过,有一事,我以为当告知姜兄一二。”


  本就面色肃然的姜太虚闻言,问道:“不知郎君所言何事?”


  林宁沉声道:“金刚寺位于楚州大禅山,如今似乎正是蒯氏叛逆兵锋所向之地。万一金刚寺为叛军所诱,做出了不明智的作为,对姜兄而言,着实非同小可。尽管青云寨与金刚寺因一些渊源关系莫逆,但大是大非的问题上,我从不含糊。事关亿万黎庶之命运,姜兄不可不上心。”


  没等姜太虚脸色凝重的开口,就听林宁继续善意道:“我有一法,可供姜兄选择……哦,不是我多事,实在是金刚寺乃青云故人,除却法克大师外,还有一些根本上的渊源,所以不忍见姜兄施雷霆之怒,铲除他们。”


  姜太虚虽然不尽信,但金刚寺明晃晃的派出那么多宗师帮青云寨干翻了黑冰台,也由不得他不信,便诚心问道:“林郎君有何妙计?”


  林宁笑道:“姜兄何不建议金刚门迁移山门?”


  “……”


  姜太虚又非傻子,都到了这个地步,怎会瞧不出林宁之意?

  林宁居然毫无愧色,面色和目光都坦坦荡荡的看着姜太虚,道:“小弟的确有一些私心,但姜兄当知道,小弟的私心是为了什么。况且,山寨原本就尊着侯叔为圣,对稷下学宫而言,多一个金刚门其实无关轻重。且这座山门,除却落在青云外,落在其他任何地方,都只会对稷下学宫更不利。天下形势风云变幻,这一点姜兄一定也看在眼里。如金刚寺这样的山门,最好能独善其身,让他们永不出刀。姜兄,你以为呢?”


  姜太虚以为个锤子啊……


  照林宁这般折腾下去,别说他还没成圣,就算他十年内成了圣,怕也奈何不得青云寨了吧?

  但是,正如林宁所言,除非覆灭了金刚寺,否则将它落在哪,都让人不得安心。


  逼去秦、楚自然不可能,三国之间的龌龊,只有三大圣地自己清楚。


  若是有机会能一统天下,三大圣地都不会放过。


  果真能做到这一点,或许能打破三大圣地历代圣人能够达到的极限圣道。


  尤其是在眼下这等敏感时刻,姜太虚绝不愿看到,也不允许金刚寺转投他国。


  至于让叛军得到,就更不可能了。


  眼下姜家倾尽全力,也才将叛军浩大的声势打压下去一些气焰,想真正覆灭叛逆,怕要将姜家熬个河干海尽才可能。


  若是叛军果真裹挟了金刚门,那形势瞬间就要崩坏,只能派出稷下学宫的长老前去平叛。


  可姜太虚比林宁更清楚金刚寺那套金刚伏魔阵的威力,真是稷下学宫目前不愿招惹的。


  所以,这个金刚寺,也只能落在这沧澜山间了……


  念及此,姜太虚看向林宁,见他眉眼清秀又极有灵气,和身旁的侍女目光时不时摩擦一二,坏笑一下……


  心中,竟生出了淡淡的羡慕之情……


  这样的山贼生活,又有谁不羡慕呢?

  ……


  大王令我来巡山


  第三百二十二章 催更

  姜太虚并未久留,他那一摊子事,远比林宁忙碌的多。


  探听清楚邰翀之死后,闲话一二,便径直南下去了。


  待姜太虚走后,没多久,田五娘又折返回聚义堂,林宁将经过说了一遍。


  田五娘听罢,哭笑不得。


  这等大事,说起来却如同儿戏一般。


  她道:“姜太虚岂是这般好糊弄的?他南下楚州大禅山一问,不就都露馅了?”


  林宁嘿了声,道:“露馅?露什么馅?金刚寺这会儿估计正被东方青叶蹂罹的不要不要的,一时又摸不清这边的情况,先有东方青叶,后有姜太虚,三人成虎,他们估计也只能认了!”


  田五娘想了想,道:“姜太虚会如何逼他们迁移山门到青云寨?那些和尚,怕不会应吧……”


  林宁摇头道:“由不得他们。到了姜太虚这种身份地位的人,大多时候说话都是云山雾绕的,但到了要紧时候,却是说一不二。姜太虚不会逼迫,而是会直接以稷下学宫的名义下鈞旨,不留半点余地。金刚门若不想经历完东方青叶的手段后,再经历一遭稷下学宫的君子剑,就只有从命的份儿。”


  看着智珠在握的林宁,田五娘弯了弯嘴角,道:“逼迫过紧,就不怕金刚寺狗急跳墙,果真投了叛军?”


  林宁笑道:“金刚寺还没糊涂到这个份儿上。叛军那群乌合之众,姜太虚要想平,翻手可灭。如今留着,不过是让这群祸害去搅动齐国官场和世家,好推行新政罢了。再者,也要耗尽姜家的血。姜太虚心地可见一般,他先拿姜家开刀,其他世家,谁还能落得一个好?”


  田五娘不关心这些,她又问道:“姜太虚会不会自己收拢了金刚寺?他如今,手下也不富裕。”


  林宁哈哈道:“若是从前还真有可能,可姜子渊现在搞的那一套,稷下学宫中必然怨声载道,离心离德。他要是敢招揽一支佛门到麾下,那只会更加激化矛盾。诸道中论排除异己之盛,儒道当数第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圣人教化,怎容异端玷污?学宫中人还怕他用金刚寺来搞大清洗,他岂能如此不智?”


  田五娘闻言,忽地轻叹了声,看着林宁劝道:“你也少些算计,仔细伤了神。”


  林宁弯起嘴角,笑道:“不妨事,不过是在下棋罢。以江山为盘,以群雄为子。如今山寨有了侯叔坐镇,你们安危无忧。所以许多时候,我只看作是一场游戏,不会累的。”


  田五娘笑的有些骄傲,嗔了句:“偏你能!万一生了差池,瞧你怎么收场。”


  林宁伸了个懒腰,呵呵笑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咱把该做的都做妥当了,其他的,听天由命吧。纵然真出了什么差池,也是天意如此。”


  田五娘闻言,不再提此事,只问道:“你这两天写的什么,涂宝宝拿去春姨那边当评书说,小九儿和小南听的连饭也要顾不上了,春姨都这般,听的入迷。”


  林宁先是充疑的“嗯”了声,随即眼前一亮,道:“说书?我怎么忘了这个!唱戏还是太慢了些,而且还得搭戏台班子,靡费良多,寻常人未必看得起,还是说书好啊!”又对田五娘道:“走,咱们也去听听!”


  ……


  墨竹院。


  田五娘和林宁刚进院子,就觉得气氛不对。


  老远就能听到宁南南下山虎般的咆哮声:“哇呀呀呀!我要撕扯了这老秃驴!气死我了!哇呀呀!”


  余间,又有几声泣声传来。


  林宁心里约莫猜着些因果,但田五娘不知,快步进了西厢小正堂。


  堂正中,说书人已经换成了赵妃卿,却也说不下去了,哽咽难言,泪流满面。


  看到始作俑者进来,先与田五娘福身见礼,然后嗔怨的看着林宁。


  林宁依旧乐呵呵的,正要劝拿帕子抹泪的春姨歇歇,就见小九娘哭的眼泪滚滚的扑过来,便连忙躬身抱起。


  小九娘在肩头仍哭泣不止,抽噎道:“姐……姐夫,和……和尚太坏了,打伤了青蛇,还……还把白蛇镇在了塔下。害得许士林……没有了娘。我再也不喜欢和尚了,他们太坏了!”


  林宁闻言呵呵一笑,又见在一旁红着眼落泪的小道姑玲珑满面尴尬,便笑道:“和尚虽然大部分是坏的,但也有个别是好的,比如玲珑姐姐的父亲法克大师,不仅是好和尚,还是好父亲,也帮了你姐姐和我许多大忙。”


  小九娘犹豫了下,不过还是听林宁的话,对玲珑道:“那……那我不讨厌你爹爹了。”


  玲珑小声道谢……


  春姨这边已经收拾好了,有些不好意思,嗔林宁道:“好端端的,写这样的话本儿子作甚?凭白招人眼泪不说,还让人恨透了和尚。我听说,你不是才招了十多个大和尚上山吗?若是让他们知道,非和你闹起来不可。”


  林宁呵了声,道:“再借他们三个胆子!”


  又对堂边侍立的徐佛、苏青道:“最近再安排一些和尚为非作歹,明面上慈悲,背地里下作害人的戏,要快。”


  徐佛等身为“上书房行走”,自然知道新来的和尚们不安分,居然在百姓中大传佛法。


  如今林宁使出的这招,却要掘了和尚们的后路。


  相比于虚无缥缈的佛祖佛法,真真切切的过瘾故事和戏曲,显然更容易深入人心。


  “姐夫……”


  正事说完,趴在林宁肩头的九娘轻轻唤了声,似有些羞赧不好意思。


  林宁笑道:“怎么了?”


  小九娘道:“下面还有吗?”


  林宁摸不着头脑,道:“什么下面还有吗?”


  小九娘有些急了,道:“妃卿姐姐刚说到白娘子被关进了雷feng塔,下面就没了,说姐夫还没写……姐夫,怎能断在此处?”


  宁南南也急:“表哥,我刀都磨好了!”


  林宁斜眼觑过去,问道:“你待怎地?”


  宁南南忙道:“若是法海那老贼秃敢害了白娘子,我就去砍个和尚替她报仇!”


  林宁没好气道:“去去去,继续磨你的大刀去吧!山上的和尚没一个是宗师之下的,你还差的远。”


  宁南南闻言,登时垂头丧气,不过随即又咬了咬牙,暗自发狠,必要早一日成宗师,斩尽天下秃驴,为白蛇报仇!

  不过随即想起一事,脸色隐隐发白。


  一旁的周妮妮问她怎么了,却是打死也不说。


  宁南南忽然想起,这一年里,她在山林里捉到的长虫烤着煮着吃了不少,里面,可没少见白蛇啊!

  这会儿若是说出来,还不被人拿大刀给砍了?

  见她不说,旁人也不逼问,只是渐渐满堂的女人,都开始催起林宁来,最后汇聚成两个字:

  快更!


  被轰出小正堂的林宁无语望苍天,眼中含泪,心中苦楚,只能化成一言:


  被催更的男人,好难!

  ……


  第三百二十三章 不妙

  楚州,大禅山。


  盼着前去问询宗远的人还未回来,在一片废墟上,却迎来了他们极不愿看到之人,姜太虚。


  此时无论身份还是修为都为金刚寺最高存在的五位神僧,一人暴毙,三人重伤,伤及根本,几成废人。


  唯有修为最高的普泓,还算齐整……


  但达摩院诸宗师高僧,和罗汉堂一百零八皆一流高手的精锐武僧,此刻却大半重伤。


  虽然普泓神僧犹在,山门中也有几个未受伤的宗师,不忧寻常毛贼上门。


  可姜太虚却也不是寻常毛贼……


  好在,姜太虚丰神俊秀,不似东方青叶那般霸道,而是以礼拜山门。


  以他的身份,只一个金刚寺方丈接待显然是不够,普泓神僧亲自出面,与其相会。


  姜太虚一路上走过,看到金刚寺内多座宝刹坍塌,更隐隐有血气弥漫,再联想到之前林宁所言,倚仗金刚寺僧人伏杀了邰翀,岂能不知此地惨状的缘由?


  他不由好奇,青云寨到底和金刚寺有甚渊源,值得金刚寺如此舍己为人?

  一路无话,行至大雄宝殿,见到了普泓神僧。


  姜太虚以平礼相见,他虽是后辈晚生,但身为稷下学宫首席弟子,更是夫子嫡传,天下有资格让他以下敬上者,不出五指之数,这其中,显然没有普泓神僧。


  普泓自不会见怪,他看着恍若神子的姜太虚,一身白衣胜雪,周身气息更是距离他也只差一步,分明到了高品宗师的顶峰,心中隐隐骇然,便含笑道:“老衲虽久不闻于世,却也知稷下学宫姜子渊之名。今日得见,方知果真名不虚传。”


  姜太虚心中如明镜一般,所谓的得道高僧,其实也就这么回事。


  三国帝王里不是没有崇佛慕道的,在外面百姓间如人间真佛或道骨仙风的陆地真仙,在君王面前,其实一个样子,照样得伏低做小。


  所以此刻,说这些话在姜太虚看来,也没什么承受不起的。


  当然,他还是很谦逊的客套了几句。


  而后风轻云淡的转开话题,问道:“初来宝刹,见多有损毁,天下还有何人,敢在金刚寺内撒野?”


  普泓神僧和智海方丈二人闻言,虽面色不变,心中却一沉。


  姜太虚来意未知,此刻提及此事,不知所为者何……


  不过普泓神僧面上不显,含笑道:“是秦国黑冰台的东方施主,与山门有些误会,未能解释清楚,便起了纷争,好在现如今都过去了。”


  姜太虚呵呵笑道:“原来是此事,恕我直言,我看并没那样容易终了。金刚寺十八高僧榆林城助青云寨伏杀了黑冰台半步武圣邰翀并十位宗师高手,以东方台主的脾性,此事未必能就此作罢。”


  听闻此言,普泓神僧和智海方丈脸上的面色终于维持不住了,普泓沉声问道:“姜公子,老衲并不知榆林之事,难道此事连姜公子也知道了?”


  姜太虚见二人面色不似作伪,也敛了浅笑,微微颔首,正色道:“在下正是从青云寨转而南下至贵寺,前往青云寨路经榆林城时特意前往一观,想看看青云寨到底如何在圣人不出的情况下,就能诛杀邰翀。只是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只看到三位高僧坐镇榆林城。”


  至此,普泓神僧和智海方丈心中再无侥幸心理,一个个心情沉重到了极点。


  若是能骂人,非将宗远等人,尤其是法克那个悖逆孽徒骂出祖宗十八代不可。


  坑自家师门坑到这等地步,古往今来都少见!

  但姜太虚,终究还未说出今日到访之事。


  普泓神僧心境修为到底了得,决定主动相问。


  他认为再坏还能坏到哪去,之前金刚寺派人出去打听青云寨情形,不可避免的也就知道了齐国现状,他认为,或许姜太虚此行,也有可能是“借兵”。


  稷下学宫的家底自然不是金刚寺能比的,但稷下学宫还需要抗衡黑冰台和皇城司。


  又从青云寨那里知道了“借兵”一事,所以……


  普泓神僧开门见山问道:“不知姜公子前来,有何贵干?是否夫子有所吩咐?”


  姜太虚见他说的那么客气,心里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不过终究大局为重,道:“是有一事,大师应当有所耳闻,齐国境内有叛逆起兵造反,如今兵锋已经快到楚州了。”


  智海忍不住道:“姜公子,以学宫之力,覆灭叛军不算难事吧?”


  姜太虚摇头道:“这其中事情很棘手,学宫暂时还不能出手。”


  又道:“据我所知,叛军之首蒯家,已经将主意打在了金刚寺身上。”


  此言一出,普泓神僧白眉微颤,有些不可思议道:“蒯家到底何妨神圣,竟有如此手段?”


  普天之下,除却三大圣地,哦,还有一个异类青云寨外,除非四圣动手,普泓不信还有谁能覆灭金刚寺!


  姜太虚摇头道:“叛军中虽有高手,但应该无人敌得过大师。只是,叛军向来手段卑劣,只怕会用一些下作手段,威逼贵寺就范。”


  “下作手段?”


  二僧不解。


  姜太虚顿了顿,回忆了下林宁相告之言,仍觉得难以复述,有些艰难沉重道:“叛军很可能驱良善及老弱妇幼为兵,攻打山门。到那时,不知贵寺当如何处之?”


  二僧面色骤变,智海方丈难以置信道:“不至于此吧?”


  世上会有如此下作的手段?

  姜太虚道:“这便是蒯家的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否则,区区几个边陲豪族世家,又怎能掀起如此大乱?方丈,神僧,真到那时,你们准备怎么办?”


  智海沉声道:“擒贼先擒王,适时金刚寺自当行霹雳手段,以佛门护法金刚,斩杀蒯家乱贼!”


  至此,他仍以为姜太虚是为了让金刚寺出手。


  若是没有叛军攻楚州之事,金刚寺或许还谋求置身事外。


  但此时,他不介意给姜太虚当一回枪。


  然而姜太虚却摇头道:“蒯明义非等闲之辈,轻易不露于人前。若非藏头露尾暗伏不明,他早已死无葬身之地。”


  “这……”


  以智海之能,此刻也不知姜太虚到底何意了。


  和普泓神僧对视一眼,都感觉似乎有些不妙的事,即将发生……


  ……


  榆林城。


  宗远看着从山门连夜赶来的宗慧,再听闻他所言山门发生之事,登时目眦欲裂,急声问道:“太师祖他们如何了?!”


  宗慧面色森然,看着宗远道:“宗远,我代太师祖和方丈问你,你要如实回答。”


  宗远见情形有些不对,心里咯噔一下,猜测莫非事情和他有关?


  可他什么都没干啊!

  不敢多言,立刻束手而立,恭声答道:“宗远必知无不言。”


  宗慧见之,面色稍缓,眼神却依旧凌厉,问道:“青云寨是否已经许你修练《金刚不坏神功》?”


  宗远奇道:“没有啊,绝无此事。”


  宗慧见之厉声道:“宗远,我代太师祖相问,你绝不可欺瞒!”


  宗远沉声道:“我自山门前来不过二日,当天就被青云圣人来了个下马威,然后就被打发到榆林城坐镇,哪有时间修练《金刚不坏神功》?再者,青云寨当家人都非善类,也没有这等好心。”


  宗慧闻言,想不通道:“那黑冰台武圣东方青叶为何突然降临山门,言我金刚寺僧人参与伏杀黑冰台太上长老,然后下辣手袭杀,使我金刚寺损失惨重,连几位太师祖都……”


  宗远闻言心惊胆战,颤声道:“绝无此事,绝无此事!对了,昨日黑冰台武圣亦驾临青云寨,与青云武圣对峙了一炷香功夫,当时两道精气狼烟通天彻地,便是在榆林城内,我们也看的清楚。莫非……莫非是黑冰台圣人误会了?不行,我要立刻回山门,同太师祖和方丈解释清楚。”


  这贻害山门的千古罪人,他宗远死都不能当啊!


  宗慧却叹息一声道:“太师祖和方丈让告诉你,不要轻举妄动,此事极可能是青云寨和法克那个孽障故意设的计……”


  宗远闻言,目眦欲裂,大怒道:“既然如此,何必再让奸人得逞?”


  宗慧目光颓然道:“因为山门已经和青云寨订下了十年之约,若山门违约,青云寨势必发难。如今,金刚寺已经再也经不起另一尊圣人之威了。”


  宗远:“……”


  ……


  第三百二十四章 谋蜀

  山野间,夜色迷离。


  沧澜江边,田五娘静静坐在篝火边,看着眼前人嘴角噙笑的忙活着。


  节气上算已经开春了,蓄养了一冬的鱼儿此时体内积蓄了更多的营养,身体肥硕而坚实。


  林宁一边就着篝火烤鱼,勤洒着香料,一边就着扑鼻香气,絮絮叨叨的同对面的五娘说着话儿:


  “写书可真费头脑,我写一个时辰,不够她们听一盏茶的,小南她们个个跟催命鬼似的催,鸿儿几个居然也跟着瞎闹,真真让人头大。我堂堂宗师强者,居然败在了催更上,恐怖如斯……”


  “还是娘子疼我,救我出苦海,才能来这边逍遥自在片刻……”


  田五娘抿嘴浅浅一笑,轻声笑道:“也是你写的好,才让她们那样喜欢。”


  林宁庆幸道:“幸亏娘子不好这个,不然从今往后,我也只能在小黑屋里度日了。”


  田五娘眉尖轻轻一挑,眸眼中难得出现一抹狡黠,问道:“官人,那白娘子,可是照着我来写的?”


  “噗!”


  林宁隔着篝火吃惊的看着田五娘,见她目光中带着促狭,不由好笑道:“咱们不愧是夫妻俩,只是娘子比我掩饰的好的多,旁人只道我面厚心黑,却看不透娘子的伪装呀。”


  田五娘哼了声,道:“那白娘子法力高强,又爱护许仙,不是我又是哪个?”


  林宁哈哈笑道:“极是极是,娘子便是白娘子,乃是千年蛇精所化,小生便是许仙那呆子。只恨法海他不懂爱,想要强行拆散咱俩……”


  “他敢!”


  田五娘霸气道,凤眸含煞。


  林宁快活的笑声,回荡在沧澜山间。


  见他如此高兴,田五娘也不禁笑了笑。


  待林宁兴致冲冲的将烤鱼递上后,她也未客气,浅尝起来,甫一入口,便眼睛一亮,对林宁点头笑道:“好吃。”


  林宁呵呵笑道:“好吃就多吃点,你如今吃的愈发少了。”


  田五娘轻声笑道:“也不是坏事,邰翀不就坏在口腹之欲上么?”


  林宁连连摇头道:“两回事,若是连饭都不吃,离仙越近,离人也就越远了,了不得。再说,我这些时日一直在念着防备弑仙散的法子,如今已经有些头绪了。若是黑冰台想用这等法子对付你,他们也是想瞎了心了。”


  田五娘抿嘴一笑,轻声道:“知道你厉害,我也并非故意行辟谷之事,只是修为到那了,吃的便少了。不过,我还是愿意与你一道一日三餐度日。”


  林宁闻言高兴,正准备说些什么,却见田五娘似笑非笑的看向山下某处,林宁转头看去,黑乎乎的什么也没看到。


  然而田五娘忽地屈指一弹,一根鱼刺如飞剑般射出,就听“哎哟”一声,一道娇呼声响起,而后一人影半弓着腰上山来。


  不是皇鸿儿,又是谁?

  “你怎么来了?”


  林宁好奇道,随即脸一黑,咬牙道:“你催更催到这来了?”


  皇鸿儿也是《白蛇传》的忠实粉丝,并且极不客气的自比青蛇……


  皇鸿儿见他着恼,噗嗤一笑,道:“小郎君放心便是,不催你的更,只是你也忒偏心了些,只带姐姐出来赏景儿吃鱼。”


  今夜天气晴朗,漫天繁星璀璨,一轮玄月弯弯。


  寒山夜色,清冽动人。


  静寂的大山,奔腾的江水,构成一幅极美的山水图。


  在这其间饮烧酒吃烤鱼,当真不辜负这好景色。


  皇鸿儿简直心酸,居然没她的份儿。


  林宁哼哼一声,不过还是将手中烤好的第二条鱼递给了皇鸿儿。


  皇鸿儿眉眼笑开了花,接过后尝了口,大呼一声“好吃”!

  林宁见她如此,与田五娘相视一笑后,问道:“你的生儿快到了吧?”


  皇鸿儿闻言一滞,抬起头有些吃惊也隐藏着许多感动道:“你怎么知道?”


  见林宁和田五娘一起微笑,便激动道:“小郎君,你和姐姐在这里商议怎样给我过生儿?!”


  林宁:“……”


  见林宁一脸嫌弃,皇鸿儿登时泫然欲泣。


  田五娘横了林宁一眼,对皇鸿儿道:“他一直记在心上,我都不知道。”


  皇鸿儿闻言,这才作罢,朝林宁抿嘴一笑。


  玩笑罢,皇鸿儿对林宁道:“小郎君,果真要将金刚寺迁移过来?那群秃驴可不是好相与的哦!这几日我瞧那些和尚就不安分,到头来咱们救的百姓,别成了金刚寺的信徒了。”


  林宁好奇的看着皇鸿儿道:“你听书到底听的什么?”


  皇鸿儿气道:“我当然知道那《白蛇传》的厉害,可那些和尚们也没那么好对付!别的不说,只要他们在人前显露一些真佛迹象,那些愚民愚妇们还不立刻跪下磕头?金刚寺不缺宗师,随便化个金身出来,就是了不得的事。”


  林宁见她神色凝重,笑道:“放心,这点小事难不到我的,他们没甚机会捣乱。”


  皇鸿儿似不服气,问道:“你准备怎么做?当初圣教想进楚州,便是被那群和尚用这等法子打败,一点法子也没有。装神弄鬼那一套,圣教有时还真装不过秃驴。”


  林宁并未直接回答,而是问道:“最近有青龙的消息没有?”


  “青龙?”


  皇鸿儿不解,摇了摇头,不知林宁忽然提及此人何意,坏笑道:“小郎君莫非是想朱雀姑姑了,不好意思说,才故意问青龙?”


  林宁无语,将手中烤好的第三条鱼递给田五娘后,没好气道:“这都能让你扯七扯八,你也是人才。”


  又对田五娘道:“下一步,便是谋划蜀中之事的时候了。蜀地之前因为大疫大灾,赤地千里,为防瘟疫和流民,秦、楚二国才对其封闭,不敢派人进入。如今秦、楚二国都快打出了狗脑子,围绕的便是蜀中入口,普安郡。谁能拿下普安郡,等同于坐稳千里天府之国。”


  田五娘闻言明显有些讶然,看着林宁道:“小宁也想争夺普安郡?”


  林宁打了个哈哈,道:“这个嘛,还不是时候……”


  皇鸿儿“噗嗤”一笑,道:“姐姐,小郎君就算生了三头六臂,就算有白娘子相助,怕也夺不下普安郡。几十万大军在那里厮杀,这会儿谁敢去弄险?”


  林宁摇头道:“我们不需要弄险,青龙那颗棋子布下去这么久,也该用一用了。”


  田五娘没问怎么用青龙,人家听不听话,只轻声笑道:“小宁是准备将金刚寺的力量,用在蜀中?”


  林宁点赞:“娘子聪明!”


  皇鸿儿咯咯笑道:“小郎君,人家和尚可是坚持不杀生哟!你还指望他们去当排头兵?”


  林宁呵呵一笑,仰头看着清寒的夜空中漫天的星辰,道:“像我这样的人,又怎会逼迫僧人去做杀生这样残忍的事?不过因为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田五娘面色渐渐古怪,道:“小宁,你想让他们帮着运粮?”


  林宁哈哈笑道:“到底还是娘子聪颖!佛门不是讲究前三十年众生牛马,后六十年诸佛龙象吗?你们看我多好,专门成全他们的大修行!”


  笑罢,又看向南方,淡淡道:“如今,就看姜太虚姜兄的口才了。”


  皇鸿儿撇嘴道:“让人家搬迁山门,我觉得那伪君子做不到。”


  林宁呵呵一笑,道:“那你就小瞧这位三国公认的年轻一辈第一人的手段了!瞧着吧,用不了多久,就该有信儿传来了。”


  ……


  第三百二十五章 旧事

  楚州,大禅山。


  金刚寺。


  听完姜太虚所言“迁移山门”四个字,普泓神僧与智海方丈再也无法维持表面的平和,齐齐面色大变,随即转为阴沉。


  智海方丈看向姜太虚的目光变得审视凌厉起来,缓缓道:“姜公子,金刚寺开山门千余年,虽比不得稷下学宫,但也为历代祖师辛苦修行宣扬佛法之地,岂敢轻弃?敢问姜公子,若今日金刚寺所面临之局面,换做是稷下学宫,学宫可会退缩而去,迁移祖地?”


  普泓神僧也点了点头,不过言辞却委婉的多:“姜公子,纵有邪魔侵扰佛门净地,佛门亦有怒目金刚斩妖降魔,却不敢轻动净土,成为佛门妄人。姜公子的好意,金刚寺心领了。”


  姜太虚面色淡淡,道:“既如此,倘若叛逆驱良善为贼,攻杀贵寺,不知贵寺如何应对?”


  智海沉声道:“事尚未发生,真到那一日,金刚寺也必能以我佛之慈悲,感化叛逆,释放良善。”


  姜太虚闻言,皱起眉头来,明亮的目光直视智海方丈,缓缓道:“大师,吾此刻是以稷下学宫首席弟子之身份,与神僧和方丈议事,你能否再回答一遍,待叛逆驱良善为贼,攻杀贵寺时,贵寺将如何应对。”


  看着姜太虚肃穆凝重的面色,饶是智海方丈心机深沉,却也不敢再扯什么佛法感化。


  一旁普泓神僧见之一叹,三大圣地终究是三大圣地,一个弟子出面,就压得金刚寺方丈不敢开口。


  不是智海太差,而是这位姜太虚,太强。


  普泓神僧念了声佛号,苍迈的声音道:“姜公子,非我山门不识好歹,违逆学宫好意。只是,断没有因为区区叛逆,就要迁徙山门的道理。”


  姜太虚摇头道:“自然不只是区区叛逆,除却蒯氏叛逆外,还有黑冰台。神僧当比我更知道东方青叶的性子,他未成圣前,就以生性霸道,护短记仇闻名。如今黑冰台死了一位半步武圣,更死了十大长老,还有两位是高品。这样的伤亡,便是三大圣地,也称得上是伤筋动骨了。若没有一个交代,东方青叶没法向天下人交代。青云寨那边有天剑武圣在,黑冰台正与楚国大战,必不愿意招惹青云寨。那又该换哪个来平息黑冰台乃至整个秦国的怒火?神僧不会真的以为,今日东方青叶出了三拳,此事就了结了吧?他或许不再出手,但宗师巅峰和高品宗师级别的长老,此刻多半已经快在路上了。”


  普泓神僧摇头道:“如此,亦不足以逼得山门迁移。”


  姜太虚轻笑了声,继续道:“十日前,吾曾得皇城司小霸王项平传信,每甲子年,三大圣地传人出江湖,挑战江湖百家,以磨砺武道的日子到了……”


  智海方丈虽然面色变了变,但仍能坚持得住,道:“山门虽遭大难,但迎接三大圣地传人的底蕴还是有的。”


  姜太虚摇头道:“若只如此,我也不必作难。项平还言道,天下大乱初显,不止草寇,连诸多世家都隐隐有不稳之势。但这些人都不足为虑,只是,为了不让有人浑水摸鱼,造成大患,故而建议三大圣地将各国境内的宗门都梳理一遍。凡宗师以上不敌传人的高手,皆请入圣地虔修。”


  见二僧面色大变,姜太虚轻声笑道:“此议我已禀明夫子,虽还未传下宗旨,但想来也差不了多少。”


  这才是真正的狠招啊!

  天下宗门中,金刚寺纵然排不得第一,也在三甲之列。


  可哪怕算上寺里的老家伙,能抵得过姜太虚的,又有几人?

  如此一来,绝大半宗师都要送入圣地当人质。


  偏生看起来似乎还留下几个顶尖绝世高手,事未做绝。


  然而一座宗门,顶尖高手只是招牌和底蕴,真正能传承宗门的,却还要靠年轻人继承下去。


  把年轻一辈都抽调空了,说不得还会被送上战场上相互厮杀……


  这是要绝宗门的根啊!

  “何以至此?何以逼迫至此?”


  将山门看的比性命还重的智海方丈最接受不得这个,因为真要如此做,连他这个方丈都得进去学习……


  这比要了他的命还让他痛苦。


  姜太虚淡淡道:“天下隐有不安之势,为避免铸成大错,使得亿万生灵涂炭,三大圣地不得不如此做,以消弭隐患。”


  话至此,分明已没了回绝的余地。


  然而姜太虚话锋一转,道:“值得如此兴师动众的,天下其实也没几家。算下来,除了金刚寺、星月庵,也只有楚国的玉虚观。毕竟秦国的剑冢和神箭山庄,也灭绝多年。吾料到,总有宗门不甘心此法,想要抗争。但结果如何,其实不言而喻。稷下学宫以仁为德,不愿多使戮力。故而今日特来相告,并且,为贵寺指一条道路。”


  普泓神僧面色漠然,看着姜太虚缓声问道:“不知,是何道路?莫非,就是迁移山门?”


  姜太虚点了点头,一旁智海方丈却沉声道:“天下之大,皆为三大圣地所把持。纵使迁移山门,金刚寺又能迁移去何方?莫非,诸位贵主想让我山门远避海外?”


  姜太虚什么身份,虽然为人谦逊,但却也不惯着不知礼的人,他淡淡道:“海外自然也是一个去处,佛教不是本就自西而来?”


  普泓神僧到底心境修为更好些,按住了勃然色变的智海,颤巍道:“不知姜公子所指出的另一条道路是什么?”


  姜太虚淡然道:“其实很简单,既然金刚寺眼下的困局是因青云寨而起,金刚寺自然该让青云寨来负责。不然黑冰台下一波攻击即将到来,就算贵寺能扛得过去,却不知要死多少门人弟子?黑冰台那位半步武圣分明是青云诛杀,东方青叶不敢与侯万千放对,却拿金刚寺来顶缸,此事,青云寨当负其责。”


  这极不客气的话,让普泓神僧和智海方丈震惊之余,也有了些许猜测。


  莫非,这位稷下学宫的首席弟子,是想让东方青叶和青云寨那位新晋武圣拼个两败俱伤,才行此祸水东引之策?


  可怜金刚寺千年佛门圣地,竟成了竖子手中的棋子!

  二僧对视一眼后,智海方丈犹疑道:“怕青云寨为避免冲突,未必容得下山门吧?”


  姜太虚站起身来,斩钉截铁道:“此事由不得青云寨不应,青云林宁与我有旧,来时我已经与他议定此事。他虽出身山寨,但亦读圣贤书,心系苍生黎庶。不愿让叛逆得强援,为祸更巨。所以,此事只待贵寺同意,便当尽快迁移。言尽于此,神僧,方丈,告辞。”


  说罢,姜太虚竟不留余地的径自离去。


  留下眉头深皱的普泓和智海二僧,对视良久,也无化解之法……


  “当务之急,还要由你亲自前往青云寨一探究竟。”


  普泓神僧面色隐现灰败之色,缓缓说道。


  下这个决定,必要承受剜心刮骨之痛。


  若是剜心刮骨能化解此难,普泓当愿以身敬佛祖。


  智海方丈的面色也难看的紧,点头道:“怕也只能如此了,否则稷下学宫将宗师弟子大都圈禁起来,甚至驱之与黑冰台、皇城司对阵。若如此,山门就真要到危及之时。师祖,弟子若前往青云时,黑冰台攻来……”


  普泓神僧缓缓摇头道:“武圣不至,老衲自能应付,你速去速回。”


  然而智海却未立刻动身,犹疑了下,方道:“太师祖,此事,是否与隔壁说一声?”


  金刚寺的隔壁,便是大名鼎鼎的星月庵。


  虽不是真的就在隔壁,寺庵相距有十余里地,但这十余里地,对于两家来说,其实不过抬脚的距离罢。


  然而自当年之事发生后,两家原本关系亲近的佛门同道,却成了生死不相往来的架势。


  没办法,谁让门下弟子弄大了人家弟子的肚子。


  出了这种事,哪怕为堵住世人的脑洞和嘴巴,人家也不可能再继续来往。


  当年星月庵的天虹神尼,还和普泓好生做过了一场,如今……


  普泓神僧老目微眯,不知想到了什么,过了片刻,才道:“此事老衲再想想,你先去吧。”


  “遵法旨。”


  ……


  第三百二十六章 兴师问罪

  青云寨。


  如今的青云,不再是一年前孤零零的一个倚险而守的山寨。


  除却青云寨本寨外,往外足足扩出去了十八大寨。


  就这,依旧未停止建设新寨。


  一波又一波的百姓上山,接受诉苦大会的洗礼,并参与集体建制劳动的培训。


  虽然周遭能开垦的荒山野地都被开垦的七七八八,但一座座工坊却拔地而起。


  尽管都是些粗糙的工坊,如纺织、制衣、制鞋,打造木器、家俬等简易工艺,却都是密集型产业,需要大量人工。


  而这些民生产品,又是百姓们所急需的,山寨却不会白白给他们,需要他们的用工分来兑换。


  这大概就是最普通的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经历这一遭,对青云寨的最大好处,就是通过这一流程,很是锻炼出了一批人才!

  当青云寨只有几百人时,几个青云老当家人就能将一切安排妥当。


  可当青云寨有几千人时,方林那几个当家人就算累死也操持不过来。


  当时便由林宁从流民中简拔出一批基层官员,以保甲制度,将这六千人稳稳的安置妥当。


  期间有些人跟不上趟,就被涮了下去。


  也有些英才,则步步高升。


  如今多了榆林城的数万百姓,自然又需要大量的官员。


  青云寨便是通过组织大规模的劳动,来挑选干才!

  齐燕早已从榆林城回来,以他连林宁都感到惊艳的才能,将一切搭理的井井有条。


  莫说林宁,方林、胡大山等老一辈当家人见他如此能干,也纷纷佩服。


  春姨因为齐燕帮了林宁许多,让他不至于忙的觉也睡不成,也跟着夸了两句。


  “哪里是我有什么能为,都是兄长定好的规矩。”


  墨竹院内,被夸赞的有些不好意思的齐燕见春姨也开了口,忙站起来回道。


  今日本是春姨挑了个宴客的日子,请了一些山寨老人来吃席,齐燕也被邀请来。


  林宁摆摆手让他落座,春姨引着小九娘、宁南南去准备茶水。


  齐燕正了正面色,从怀兜中掏出一张纸笺,同林宁道:“兄长,这是榆林城、平山城、扶风城等六城新任的管事官员。你过目一下……”


  林宁接过手,看了两眼后又递给田五娘,笑道:“如今只记个名儿就好,干的好不好,还需要时日来检验。这些事三弟做主就好,你办事,我放心。”


  齐燕想了想,又道:“兄长,这些眼下还好,只是,如今多了数万人,这粮食……目前来看,除却种粮外,大概只够三月之数。可三月之后,远不到夏粮收割之时……”


  此言一出,田五娘并几个老当家人脸色登时凝重起来。


  缺粮之忧,在他们看来已经是泼天大事了。


  尤其是田五娘和皇鸿儿,她们知道林宁还惦记着往蜀中运粮。


  然而林宁却只“嗯”了声,道:“不妨事,此事我有数。用不了几日,山寨会有大批粮食进来。到时候看看,还缺口多少。另外,即将开春,山间多的是野菜。沧澜江里的鱼儿也正肥美,安排人大肆捕捞。山寨产盐,可以腌鱼。雪化尽,打猎的人进山,除了母幼,野兽都打了来。天生万物以养人,又非大灾之年,活人还能饿死不成?”


  其他人听完,对于别的倒也罢了,可是对于大批粮食却十分不解。


  莫非又要寻个世家开开刀?


  可是大齐西北六省,最大的世家已经被搬空,其他世家的粮食估计都以用作起兵作乱。


  又到哪里去寻大批粮食?


  见田五娘都凤眸明亮的看着自己,若是不说估计要着急的紧,他哈哈一笑,道:“金刚寺这样的山门,存世千载,整个楚州大半都是它的信徒,还会缺粮?”


  其他人懵然,田五娘无语,皇鸿儿失声笑道:“小郎君,你也忒缺德了吧?谋算人家人手不算,连人家的粮食都谋算?我就不信你事事料事如神,还能心想事成。要是金刚寺不肯迁移山门,看你怎么收场?”


  话音刚落,林宁还未开口,田五娘看向柴门外,只见法克大师黑着脸,引着二僧到来,在门外高声道:“大当家、小神医,金刚寺的秃驴前来兴师问罪来了!”


  宗远:“……”


  宗慧:“……”


  田五娘轻轻挥袖,柴门自开,法克带着两个面色黑沉的老僧进来。


  不过,都不是没见识的,只凭田五娘刚才那一手,道行就远非二人可比。


  好在田五娘没有倚强凌弱的意思,见三人进来后,只微微颔首,并未多理,便低头吃茶。


  倒是林宁,有些莫名道:“兴师问罪?可是山寨哪里招待不周,怠慢了大师……嗯?这位大师看的倒是眼拙,十八高僧中,似乎没有大师。”


  林宁看着宗慧说道。


  宗慧打了个佛号,沉声道:“阿弥陀佛!老衲宗慧,见过施主。敢问,山寨大当家可是尊驾?”


  言下之意,似乎并不将林宁放在眼里。


  田五娘抬眼一看,不过并未如何。


  只论辩才,田五娘不信当世有谁能超过她夫君。


  林宁自不会让田五娘失望,他呵呵笑道:“大师虽为高僧,但直面我山寨大当家还差些。若是贵寺普泓神僧亲至,或可一见。”


  宗慧闻言大怒,正想说甚,却听法克道:“师叔祖,大当家是圣人嫡传,衣钵弟子,一身剑道修为当世也只在天剑圣人之下,就是太师祖也难及,不信你试试?”


  “……”


  宗慧沉默了稍许,觉得还是不要纠结这个了,一旁宗远上前一步,看着林宁念了声佛号后,开门见山道:“敢问施主,黑冰台台主东方青叶缘何会以为本寺十八僧参与伏杀黑冰台太上长老和十大长老,并因此迁怒山门,亲临金刚寺出手,使我金刚寺死伤惨重!此事,施主难道不该对鄙寺有个交代?”


  此言一出,却让田五娘、皇鸿儿、齐燕等人纷纷侧目。


  林宁却不以为忤,吃惊道:“竟有此事?东方青叶那老狗莫非老糊涂了,好端端的,怎会迁怒于金刚寺?”


  宗远:“……”


  即便东方青叶将金刚寺打了个半残,可谁也没敢胆量骂当世圣人一声“老狗”。


  再看林宁震惊的模样,不似作伪,宗远都不知道该说甚。


  尽管心中依旧认定此事中必有青云寨的手尾,可是,又能有什么证据?

  “哎呀,我想到了……”


  林宁忽然一拍头,看着宗远道:“前儿夜里东方青叶想跑到青云寨撒野,被我侯叔挡下,当夜是不是在山寨的十五位高僧,曾经上山头远观过二圣对阵?若非如此,东方青叶怎会知道大师们来青云?”


  宗慧沉声道:“难道不是因为青云寨将宗远师弟打发到榆林城显眼的位置,才让黑冰台产生了误会?”


  林宁挑了挑眉尖,道:“这位大师,黑冰台若果真打发人去榆林城打听过,就应该知道当日发生的事和金刚寺一文钱关系都没有,怎还会迁怒贵寺?”


  听着,好有道理……


  但宗慧肯定不知当日详情,青云寨伏杀邰翀,并非在榆林城内,而是在城外。


  当日杀的昏天暗地,又有“天罚”降临,谁还会留意城外十里外的情形?

  见二僧没了言语,林宁却颇为自责道:“虽说是东方青叶犯浑,无故牵连金刚寺,可此事到底因青云而起,唉,这该如何是好?”


  身后,一众知内情的青云人无不暗暗抽了抽嘴角。


  这个男人,好阔怕……


  ……


  s:这一章是在医院病房里码的,女朋友胆结石要开刀,病房里隔壁大妈手机开着外放听广场舞曲,脑子里嗡嗡嗡……


  晚了点,抱歉,晚上要陪房,明天更新可能也要迟一些,跪磕请罪……


  大王令我来巡山


  大王令我来巡山


  第三百二十七章 得寸进尺

  怒气冲冲而来的两僧,此刻憋了一肚子窝火不能发。


  哪怕他们知道,这里面必然有鬼,否则单凭东方青叶夜晚看到十来个光头,就能大张旗鼓的跑到金刚寺含怒三击?

  可是,一时间他们也摸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也不可能跑去黑冰台询问东方青叶到底怎么回事。


  既然没凭没据,他们又如何问罪青云寨?

  而见他们一时无话,林宁也不急着催促,更没反击,招呼法克落座后,对齐燕道:“北面牧场上的耕牛,穿鼻已经穿的差不多了。三弟,你看看该怎么分派?”


  齐燕闻言大喜道:“啊,已经穿完了?可中用否?”


  林宁呵呵笑道:“怎能不中用?脾性再火爆的尖牛,牵着牛鼻子也只能乖乖耕田。”


  齐燕大笑道:“真是太好了!眼见就要春耕,有了这批耕牛,数十万亩的田地就不算难事了。在起春熵上种下,今年丰收就能保证一半!不过,兄长,这些牛该是怎样一个章程?”


  一旁胡大山笑道:“发下去不就得了,大几万头牛,一家一头都足够。那群臭小子们,这次倒办了件像样的事。”


  如今山寨前二代们都在草原上熬着,混些功劳。


  就连方智低调成亲后,都被打发去了草原牧场。


  原本还担心这小子会被蔑儿乞老可敦教唆坏了,但随着山寨不断将新人打发去草原扎根,这种担忧便渐渐不复存在。


  方林等人也算是可造之材,才能不浅,但放在人海之中,虽谈不上泯然与众,但也不算顶尖儿。


  除非他们能不断学习进步,否则不出三年,也只能做一个高级管事……


  没理会胡大山等人“望子成龙”后的快意,林宁想了想,道:“流民营出来的那数千人手,每个人手里都积攒了不少工分,三弟你计算一下,设定一个数字,让大部分人手中的工分兑换出去,刚好能兑换半头牛……”


  “为甚是半头?”


  方林皱眉不解问道。


  林宁本想劝老头子回家休息,不过看到田五娘淡淡看来的凤眸,不由干咳了声。


  对于这些山寨老人,田五娘心中始终带着几分感激。


  林宁耐心解释道:“这和人心相关,太容易得到的,往往不会珍惜。若是分毫不收就将耕牛发下去,不用半年,这些耕牛就得折去三成,一年后能剩一半就不错了。可要是花费大代价买到手的耕牛,谁舍得让它受伤,谁舍得吃它?而且,人也会有个奔头。流民营如此,榆林城百姓更是如此。对于榆林城的百姓,可以采用借贷法,将耕牛借贷给他们,然后用工分来慢慢偿还,当然,肯定要算一点利息。如此,也可以提高他们的劳动积极性。”


  这话青云寨诸人听了都颇以为然,他们都是从实践中得到的经验。


  千万莫以为好心一定能得好报,这世上从来不缺混吃等死的人,更不缺偷奸耍滑损人利己之辈。


  别说榆林城的百姓,就连当初那群流民里,也有人理所应当的要求青云寨提供粮米,赈济他们。


  也有的人,吃饱了就不想做事,还认为青云寨让他们做事是起了黑心。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这种事不算稀奇之事。


  然而在宗远、宗慧看来,这套引诱百姓趋利,如同驭使牲畜的法子,实在太不仁了!

  几乎坠入魔道!


  林宁自然留意到二僧面色突变,却并不以为意。


  阶级的局限性,让这些秃驴如何能懂得按劳分配的先进性。


  他们还停留在施舍并自我感动的境界,夏虫不可以语冰。


  齐燕将这些事一一记下后,轻呼了口气。


  林宁看着他,温声道:“不必操劳太过,另外,教你的那本《玉剑心经》和你极为契合,你不要忘了修练,等突破宗师后,身上的旧伤便能不治而愈。”


  齐燕笑道:“兄长放心,我省得。”


  林宁点了点头,看向仍站在一旁与气氛格格不入的宗远,沉吟了稍许后,说道:“原是看在法克大师的面上,想与贵寺结个善缘,寻个机会,将《金刚不坏神功》送回金刚寺。只是你们如今应当也清楚我山寨的做法,任何东西都不是无偿的。我山寨信奉,真经不可轻传。所以,才有了十八宗师十年之约。但现在……东方青叶莽撞行事,出手重创了金刚寺。虽与我山寨无关,然而青云寨素以道义为先,也愿意承担一部分因果。这样吧,三年,十八宗师只需再效力三载,便归还贵寺的《金刚不坏神功》。二位大师若做不得主,也可回山门请主持方丈定夺。若金刚寺不愿再参与青云寨的是非中,我可以答应,先前的契约可以解除,大师们即刻便可回山门。”


  宗远宗慧闻言大喜过望,不过仍试探问了句:“那《金刚不坏神功》……”


  林宁笑而不语,齐燕却冷笑道:“方才二位大师对我兄长之言颇不以为然,想来认为青云寨既然扶贫救难,就该不计回报慷慨解囊。可如今观二位大师,以你们的佛法修为,面对我兄长的慨然,都难免心生贪念,得寸进尺,更何况寻常百姓?”


  “你……”


  这话当真让宗远、宗慧面皮滚烫,却有口难言。


  但二人也并非无德小人,羞愧愤恨之余,也有自省。


  然后就发现,青云寨说的似乎很有佛理……


  深吸一口气后,宗慧双手合十见礼,诵了声佛号,道:“阿弥陀佛!此事实在重大,非贫僧可决之。还望施主能宽裕两日功夫,待贫僧返回山门,请主持方丈决断。”


  林宁自无不可,点头道:“好。”


  二僧呼出口气,宗慧当机立断,选择告辞离去,折返山门,竟是一刻不停。


  而宗远就很有职业道德了,他对林宁道:“在山门未作出决断前,鄙寺与贵山寨的约定依旧作数。贫僧这就回榆林城,坐镇看守。”


  林宁闻言点点头,微笑道:“可。”


  又对法克道:“大师,其余十五位大师想来也已经歇息妥当了。还劳大师带领他们,往沧澜山间多伐巨木,然后运至榆林城,再依照木匠之意剖之,以作农具之用。另外,铁炉那边亦需要强力援助。”


  法克闻言,嘿嘿笑了笑,抓了抓大光头应道:“成!”


  就金刚寺那些和尚,还想占山寨的便宜,怕是做梦!


  法克虽不知林宁到底会怎么运作,但既然林宁说了,金刚寺就快迁移山门而来,那想来也不远了。


  嘿!青云寨论身份高低和武功关系不大,而是和贡献相关。


  这金刚寺搬迁来后,也不知太太太师祖的地位,有没有他高?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智海和法原那一对王八师徒,地位一定没他高!


  ……


  大王令我来巡山


  大王令我来巡山


  第三百二十八章 神仙眷侣

  夜深天寒。


  墨竹院内,林宁做完“功课”,待周妮妮沉沉睡去后,就从东厢耳房中出来,因为他感觉到了院中听雨轩上的气息。


  “怎还没睡?”


  林宁走上听雨轩,看着一身白色单衣负手而立,仰望星辰,背影潇洒的一塌糊涂的田五娘,温声问道。


  田五娘不大想理会某个刚从温柔乡中爬起来的烂人,只淡淡应了声“嗯。”


  林宁悻悻一笑,知道以田五娘的耳力,之前的动静肯定瞒不过她。


  好在田五娘非好妒之人,过了稍许,瞥了眼耷眉臊目的林宁,问道“你就这般有把握,金刚寺会就范?”


  林宁眉尖一挑,笑道“娘子且看吧,最迟明晚落日前,必有金刚寺重要人物前来拜山门。姜太虚手笔越来越强硬,气魄也越来越盛了。若是夫子能给他八到十年时间,说不定还真能让他折腾出一番名堂来。以稷下学宫之势,对付一个半残的金刚寺,手到擒来!”


  到了这一步,林宁对于金刚寺迁移青云一事,已有九成把握。


  而一旦金刚寺到了沧澜山,托庇于青云寨下,那……


  自有他将其搓扁捏圆的手段!


  “娘子,今夜无事,不如随我往上谷方向一行?也好散散心。”


  林宁邀请道。


  田五娘微微讶然,看了眼天色,道“这会儿去?”


  林宁点了点头,正色道“算算时日,大哥去接田进忠,应该已经到半道了,你我夫妻亲自去迎一迎,也显得我们山寨的诚意。”


  田五娘闻言却皱了皱眉头,道“小宁,这田进忠,果真如此重要?”


  林宁苦笑道“眼下看起来,咱们声势不小,几成了扎嘴的刺猬,谁敢来咬一口都没好下场,可实际上,三大王朝忌惮归忌惮,但人家真正忌惮的,是侯叔,不是青云寨。刨去侯叔外,咱们在他们眼里,其实真的只是一股草寇罢了。凭借几个,哪怕是几十个宗师高手,成不了大气候的。真正能主导天下大势的,连圣人都做不到,他们只能起定鼎之功,真正厉害的,还是王朝大军。”见五娘无法理解,林宁举例道“你想想,倘若青州大战,败的不是齐国,而是秦国,天下局势还会是现在这样吗?”


  田五娘见林宁说的肃然,也认真想了想,可她还是摇了摇头,问道“或许就是齐国成了秦国,秦国变成齐国,有什么分别?”


  林宁呵呵笑道“这场战争,齐国输得起,秦国却输不起。齐国家底厚,国朝富裕,哪怕青州一战损失惨重,元气大伤,但根本仍旧未失。所以,齐国虽然看起来极惨,但依旧能稳住形势。若是那一战是秦国输了,现在的秦国怕已经不复存在了。因为秦国虽强,却是以暴而强,所以只能胜,不能败,他们的家底败不起。秦国,便是以天下无敌的王朝大军立足于世。事实证明,无敌的王朝大军,胜于高出一筹的国力。而对青云寨来说,田进忠这样的人才,是成军的关键。”


  建立一支强军,不是靠发明一些火药,用前世一些在影视剧中看到练兵法子,就能建立起来的。


  想要成为兵法大家,统兵大帅,纸上谈兵只能成为笑话。


  其实和练武一样,唯有天赋极高的人,才能真正胜任这样的位置。


  很显然,田进忠是林宁目前能接触到,并能影响其心甘情愿效忠青云寨的唯一兵家天才。


  见田五娘还是不大理解,林宁进一步解释道“榆林城,是咱们用土行旗并子药火器这等秘密神兵强攻下来的。但这种办法,可一可二未必可再。沙场争锋不是儿戏,面对真正的兵法大家,他们有的是办法防御这种进攻。而宗师是不允许出现在正面战场上的,这个规矩我们得遵守,不然吃亏的是我们。而如果不出动宗师,别说其他,除却榆林城外的平山、扶风、广阳等城,若非秦军得知榆林变故后主动绕路撤离,就凭借咱们山寨那千把号人,能攻占这几城吗?”


  至此,田五娘终于明白了“高手只能自保,想拓展疆土,还是要靠堂堂正正的大军?”


  林宁呵呵笑道“娘子高才!其实从过往情形观来,若娘子多读兵书,也能成为一等一的兵法大家。只是,娘子志不在此,而在于武道,有些可惜了。”


  田五娘轻笑一声,道“也并非不可以学习。不过,我却不愿与兵书学……”


  林宁笑道“那娘子如何学?”


  田五娘轻声道“自当于沙场上,万军争锋中学。”


  “……”


  林宁目光幽怨的看着田五娘。


  田五娘好笑问道“怎么了?”


  林宁嗔怨道“娘子,你这般霸气作甚?”说罢,靠向田五娘肩头。


  田五娘虽想躲开他,怎耐某人无耻,整个人重心都偏移了过来,若田五娘躲开,林宁必摔倒在地。


  没办法,只能让他靠在肩头……


  “好了……”


  田五娘抚了抚林宁肩头,道“不是还要去上谷么?”


  林宁作怪罢,站直身体后,笑道“多半已经在半道上了,有侯大哥在,只是小事。今夜主要还是出去和娘子散散心,一起领略高山深水之美。当然,眼下咱们山寨还刚起步,诸事繁忙,只能这般走马观花的看一看。等再过二三年,咱们都闲了,不再动用身法,就用脚一步一步去丈量这万里江山。”


  田五娘闻言,看向林宁的眸光柔和之极,轻声道“怪道鸿儿说,小宁你说情话的本领鬼神也能哄住,果然越发了得了。”


  林宁“……”


  “呵呵呵。”


  发出一阵轻笑声后,田五娘道“走吧。”


  林宁自然就坡下驴,哼哼了两声后,乖巧的应了声“走吧。”


  田五娘见之,凤眸中的目光闪动,暖煦而温柔。


  在这个男子主宰世间的大道之下,就算明知道林宁做这一切是故意讨她们欢心,可他能做到这一步,无论是田五娘还是其她人,心里都十分感动。


  也因此,一些平日里容易拈酸吃醋的事,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这世上哪有不妒的女子,往往爱的越深,妒的也就越深。


  可林宁都做到了这一步,她们又怎还会斤斤计较?

  不再多言,二人如神仙眷侣一般,化作两只流光苍狼,往东北向飙飞而去。


  当然,田五娘的身法里蕴着剑意,要比林宁那条狼潇洒的多,也好看的多。


  月夜下,一头四爪翻飞忙的飞起的苍狼,拼命的追赶着前面一只身量飘逸恍若月光流动的苍狼。


  却也有趣……


  ……


  s含着泪写这一章,老婆就要手术了,我还在坚持码字,总觉得距离恢复单身的日子,不远了……


  大王令我来巡山


  大王令我来巡山


  第三百二十九章 老少通杀

  扶风城外十五里坡,原齐国驿站。


  随着蒯氏之乱,又兼秦国入主,此处原本就有些荒凉的驿站,已经彻底荒废了。


  不过,这一日,荒废多时的齐国驿站,今夜又亮起了火光,隐有炊烟升起。


  驿站堂屋,残破的门槛上,一个白衣年轻人有些慵懒的站在那里,料峭寒夜中,依旧持着一柄折扇,面带微笑,倚靠在斑驳的木门上,他的对面,则站着一位面色发苦的中年男子。


  白衣年轻人,自然便是当世第四圣人老天剑之子,林宁的结义大哥,侯玉春。


  而站在他对面的中年男子,便是田进忠。


  侯玉春生性潇洒不羁,此刻看着面带苦色的田进忠,好笑道:“田兄何苦如此作态?也怪不得太夫人她们误会,田家世代簪缨,满门忠烈之族,任谁一听,子孙后辈为了苟活,居然卖身于山贼,都会着恼的。”


  田进忠也不是忸怩的性子,相伴数日,早已看出眼前这位虽貌似纨绔,实则极有江湖经验,且心存高义之人。


  且侯玉春为林宁的结拜大哥,不算外人,因而苦笑道:“侯公子……”


  “侯兄弟!”


  田进忠苦笑摇头后,从善如流道:“是,是侯兄弟。侯兄弟,愚兄知道你聪明绝顶,所以恳请你给我支个招儿,太夫人春秋已高,如今因生我的气,每日里只进那么点水米,还是侯兄弟你劝服的。我真的怕她老人家支撑不到山寨啊……”


  侯玉春呵呵笑道:“这点田兄你只管放心,临行前,小宁就已经预料到了这种事,专门给了我一小葫芦丹药,没旁的大用,就是温养人经脉身体,保证服药之人不会出现精气不足。若非我每日里在饮水中化上一二枚,田兄家那几个女眷和婴孩稚童,估计也撑不到现在。太夫人吃那么点,够什么……”


  田进忠闻言,面色复杂,重重一叹道:“我欠林神医太多,受恩太重啊。”


  侯玉春笑道:“你也别把我这兄弟想的太良善,他也是为了寻一个能带兵的才救的你,当然,你要是不能带兵,他也会救你,有时候我也摸不清我那兄弟到底什么个想法。分明是个山贼,居然救了十几万人,让你带兵也是为了保护这些流民百姓。唉,他读书读傻了,山贼不应该是逍遥快活的么?”


  田进忠并不意外,若是林宁毫无所图,那他心里才会不安。


  如今最让他西安的,恰恰是侯玉春的烦恼。


  他报效林宁救命之恩,练兵打仗却不是去烧杀抢掠,而是为了救百姓,大部分还是齐国百姓。


  这一点,让田进忠最是庆幸。


  只可惜,他娘和祖母不信,家族里的一些族人也不信。


  山贼不杀人,还去救人,救百姓,怎么听都是天方夜谭。


  见田进忠苦恼的头疼,侯玉春呵呵笑道:“田兄,听我一言:这等劝人开心,哄人高兴的事,还是留着回到山寨,寻我二弟去解决吧。尤其是哄女人,上到八十老妪,下到三岁稚童,只要是女的,就没有我二弟哄不了的。”


  “这……”


  田进忠哭笑不得,然而就听里间忽然传来一道冷哼声:“世上岂有这等人?便是有这等人,岂非当世?”


  田进忠闻言面色一变,侯玉春虽仍呵呵笑着,但眼中也闪过一抹不悦。


  林宁与他情同手足,他能开得玩笑,却不容别人指手画脚。


  这老太太,着实不让人喜欢。


  不想正这时,驿站外也传来一道声音,却让侯玉春眼睛一亮,大为欢喜起来。


  “太夫人说的极是,这世上岂有这等人?可见大哥方才所言只是取笑之言,当不得真,当不得真。”


  “小宁?!”


  侯玉春站直身体,眼睛看向驿站外,大声笑道:“哈哈哈,你怎么来了?”


  田进忠更是不敢置信,望向黑乎乎的驿站草墙外,却看不真切。


  这时驿站的破门从外打开,走进来一男一女,一双年轻人。


  不是林宁与田五娘,又是何人?

  林宁笑呵呵的看着侯玉春,道:“夜里正好无事,想起大哥和田兄应当到半路了,便和五娘一道前来迎一迎。”又问田进忠道:“田将军,别来无恙乎?可接到了家眷亲人?”


  田进忠自不能和侯玉春比,他上前以军礼跪拜道:“战败失土罪人,得蒙神医和山寨相救,又助我寻回田氏亲眷,进忠无以为报,唯以庆城田氏列祖列宗在天之灵起誓,今生田氏,效忠神医,效忠青云!若有二心,天地厌弃之!”


  待他说完,林宁双手亲自扶田进忠起身,正色道:“吾素来非轻信他人誓言之人,但今日独信将军,更信庆城田氏千古慷慨悲歌之义名!将军请起,宁亦有一言,请皇天后土为鉴:田氏一日不负宁,则宁一日不负田氏。田氏一日忠于青云,则青云一日以信任相托,绝不相疑!若违此誓,人神厌弃!”


  誓约成,田进忠便改了称呼,再度跪拜见礼道:“末将田进忠,拜见主公!”


  林宁再度亲自搀扶起来,道:“听说太夫人在里面,我与五娘身为晚辈,当进去拜会一二,不然太过失礼。”


  田进忠闻言,面色却犹豫起来,他家人至今都未原谅他……


  一旁侯玉春却呵呵笑道:“田兄,真正能解决问题的人来了,你还犹豫什么?”


  田进忠也是杀伐果决之辈,见事已至此,便选择相信林宁,手往驿站内一比,道了声:“主公,夫人,请!”


  ……


  田家太夫人的确不是个好相与的,看起来虽然干瘦,但精气神却很足,带着凛然正气。


  看向林宁的眼神,都带着审视和批判。


  林宁见之心里呵呵一笑,对于这种人,他还是有几分敬意的,道:“早闻庆城田氏,一族之内,无论老幼还是妇孺,皆已忠孝传家,纵是女眷,亦铁骨铮铮……”顿了顿又道:“晚辈说这些,不是为了拍马屁讨太夫人欢心高兴,乃真心之言,但也只言尽于此,不会为我山寨分说什么。因为我知道,对太夫人这等经历了无数磨难,充满智慧的人生而言,夸夸其谈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唯有眼见为实,太夫人,晚辈言尽于此,只望太夫人看在晚辈救治了无数田大将军子弟兵的份上,能亲自往青云看一看,看看我青云寨到底是怎么做人做事的。若果真不满意,以为我青云寨配不上六百年庆城田氏的效忠,太夫人只管带田将军离去便是,林某一言九鼎,绝不反悔!”


  一直面色紧绷的田氏太夫人闻言,面色终于隐隐动容,不再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她看了看期待看着她的田进忠和田氏族人们,又看了看面貌出众,看不出丝毫山贼气质的林宁夫妇,缓缓点头道:“好,老身就去看看,青云寨,到底是如何个不同!田家虽被小人陷害,虽被昏君所弃,但自有铮铮铁骨在,祖宗教诲:任何时候都要清清白白,方方正正做人!便是死,也绝不能有侮门风。死都不怕,还怕什么?但是,老身也承认,若非贵山寨,进忠必死无疑。他一死,我们这些废人在上谷也活不了多久。所以,你对我田氏有存活大恩。我田氏非忘恩负义之人,若果真贵山寨之道义与我田氏不符,那么我等就拿自己的性命,来还贵山寨高义吧。”


  林宁闻言,面色严肃的拱了拱手,沉声喝道:“好!宁曾闻圣人大道之音,言曰:生,我所欲也。义,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兼得,舍生而取义也。太夫人果有大智慧,那就一言为定,晚辈便在青云山,等着太夫人和田氏族人大驾光临!适时,山寨一切皆由太夫人去看。”


  田氏可不仅仅只有一个田进忠,这种将门之家,哪怕嫡系不多,可偏支里也有不少果敢可用之将才。


  摆平一个田氏太夫人,就能收拢一堆人才。


  而田氏太夫人一旦认可,田进忠也就能全心全意投入到山寨大军的建造中。


  林宁虽不会兵法,但做个合格的后勤部长,却是称职的。


  待青云军组建起来,青云寨最后一块短板,也就补齐了!

  ……


  第三百三十章 来了

  林宁和田五娘自然不能与田进忠一族二百余人一起折返青云,那太耗费时间。


  两人见过田氏太夫人后,便折返回山。


  只是却没有回青云寨,而是在山脚下的龙门客栈内落脚。


  回来时天色已清明,客栈大总管胡小山正站在门口,招呼着许多人进进出出。


  相比于一年前,胡小山看起来已经沉稳了太多。


  龙门客栈如今招待外客寥寥无几,却成了青云寨与草原的重要中转站。


  绝大多数自愿前往草原大展宏图的流民或榆林城百姓,都会在龙门客栈吃一顿龙门宴,以提前祝他们自此鲤鱼跃龙门,改变命运。


  山寨有强大的宣传部门,不停的宣传多个贫困潦倒的流民,因不甘永沉下僚,发狠一咬牙跑去草原上努力的同胡人学习放牧牛羊的本领,结果才不过短短半年,就已经坐拥了几头牛马,数十只羊,以及几个胡族娘们的传奇故事。


  又因为山寨有专门的人收购草原上的牛羊,结果那些流民几乎是转眼间就都成了富豪,不用担心变现问题。


  对于有上进心的人,尤其是有上进心的年轻人来说,这种励志故事的感染力和吸引力简直太强了。


  那些榆林城的百姓,自忖再怎样总也比流民强些吧。


  于是一波又一波报名前往草原的年轻人,让负责中转并登记人员名单的胡小山,苦恼并快乐的忙碌着。


  “大当家!”


  刚安排人将二十个榆林百姓打发去草原,胡小山将将呼出口气,忽然感觉到什么,下意识的往东一看,登时精神一震,却见大当家田五娘正站在路边,看着这边,忙迎上前来。


  且心里暗喜:看来,自己勤劳精明的一面,从今往后终于不用再被埋没了!!

  可惜,胡小山希冀步步高升的愿望被某人给破坏了:


  “小山子,快去让人烤二十块羊排来。我和大当家忙了一宿,为了山寨千年基业,连夜里也不得闲,比不得你们这些闲人。十块加辣的,十块微辣的,再加三斤牛奶,快去!”


  胡小山:“……”


  看着嚣张的林宁,胡小山小脑袋隐隐放大,眼睛悲愤的看着他。


  不过见田五娘并未开口否认林宁所说之事,胡小山心里也不再怀疑林宁是不是故意刁难他。


  只能瓮声应了句“好”,然后转身去让人准备。


  “都说这小山子长进了,我看也就这么一般般了。呆头呆脑的,要想进步升官儿,还得再磨砺磨砺……”


  见胡小山的步伐越来越沉重,背影看起来都悲愤起来,田五娘哭笑不得的对还在招惹胡小山的林宁嗔道:“小宁!你前儿还同我说小山愈发长进了,快可以大用了,这会儿又来逗他。”


  林宁闻言呵呵一笑,又见胡小山脚步忽地一顿,连耳朵都竖了起来,他撇撇嘴道:“再看看吧,如今山寨多了几座大城,要安排几个信得过也沉得住气的人去坐镇,主掌民生。原是打算用小山子的,可今日一见……”


  话未说完,眉尖轻轻一挑,对田五娘挤了挤眼。


  连素来清冷的田五娘,此刻看着胡小山沉闷焦躁的脚步,忽然变得四平八稳,极类似戏台上大官迈的四方步,也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不过还是有些“不悦”的看了林宁一眼,嗔怪他总是戏弄这些打小一起长大的伴当。


  林宁也没想到胡小山这般逗比,居然真的信他,还走出了官爷的四方步来。


  只是他也并未大笑出声,因为他知道此时若是笑了,可就真的将胡小山的小心肝打击成了碎片,太过了些。


  夫妻二人在不少百姓好奇的注视下,一起进了龙门客栈,上了二楼。


  外面的动静早就惊动了里面,二人刚上楼梯,就见东方伊人和吴媛“恰巧”从房间里出来……


  “吴姑娘,穆姑娘,这么巧啊!”


  林宁呵呵笑道。


  东方伊人和吴媛没想到对方也会出来偶遇,一时间俏面都有些微红,不知当如何开口。


  一个心高气傲不屑说谎,一个则琉璃无瑕,不会说谎。


  好在田五娘各看了两人一眼后,问道:“用早饭了么?”


  两人先后摇头,田五娘看了看林宁。


  林宁干笑了声,道:“那正好,一起吃吧。”


  这两人心意大家心知肚明,甚至还一起经历过一番生死,但终究最后一层膜尚未捅破,所以气氛微尬。


  四人落座没多久,胡小山就亲自端了好大一个锅子上来,见到林宁和田五娘、吴媛、东方伊人一起静静坐着。


  三个绝世大美人陪着一个孬瓜蛋子,让胡小山心里有些抽抽。


  不过他发现,东方伊人和吴媛看着他迈着沉稳的步伐一步步靠近时,面上的神色有些奇怪。


  那眼神似乎在说:有毛病吧这孩子……


  胡小山毕竟不是傻子,瞬间就反应过来自己步伐有些太霸气了,忙转换回原本的风格,心里期盼对方不会在意,不然就太丢脸了……


  然后就听见一段刺耳的让他心惊肉跳的“哈哈哈”大笑声……


  假如此刻胡小山能够心想事成的话,林宁大概已经被天雷劈死两万回了。


  东方伊人和吴媛嘴角跟着泛起笑容,瞬间将这数字无限扩大,要将这孙子劈死八百万回,都不解恨!!

  好在林宁自认为还是比较善良的,没有一踩到底,只是同东方伊人和吴媛郑重介绍了胡小山一回:“他是小山,和我还有五娘一般长大,算不上发小儿,但也还行。”顿了顿,见胡小山木然一张脸,在二女跟前似乎完全不知道该持什么表情,便又补充一句:“他的江湖诨号……”


  “住口!!”


  没等林宁将“赛鸡头”仨字说出,胡小山就勃然色变,双手拼命往林宁嘴上堵去。


  老子还是单身狗,你这王八蛋吃着碗里瞧着锅里顺便连米缸也霸占了,如今却要毁老子稳重英明的形象,此实乃不共戴天之大仇也。


  虽然林宁没让胡小山得手,不过在田五娘凤眸的逼视下,他也没再爆料胡小山的江湖匪号。


  待胡小山下去后,东方伊人最先耐不住,问道:“他江湖诨号到底是甚?”


  问罢还同田五娘解释:“不是无聊打听,只是都是山寨中人,且她还住在龙门客栈,对大总管当多些了解……”


  田五娘信她个大鬼,不过也没多说什么。


  就算林宁不说,胡小山赛鸡头的大名也瞒不过有心人,毕竟当初林宁将这个“雅号”宣传的天下皆知。


  然后田五娘就看到,在林宁果断的将发小兄弟出卖后,东方伊人和吴媛先是目瞪口呆了稍许,随即二人齐齐“噗嗤”一声,伏在桌上笑个不停。


  赛鸡头……


  好有趣。


  等她们笑罢,林宁方才真正做了回人:“我这几个一并长起的兄弟,虽然个个奇形怪状,也有的心眼儿小脾气大,但总还算勤勉忠实。以后,都有大用。”


  吴媛二人对此并不关心,而是好奇他和田五娘怎么会来客栈?


  林宁先呵呵笑着说主要是来看望她二人,随后说出了附带之事:“迎客。”


  “什么客,值当你二人一起来迎?”


  “应该是金刚寺身份地位极高的高僧吧?”


  林宁也摸不准,不过肯定是重量级的大和尚。


  此话话音刚落,就听到一声佛号传进客栈中:


  “金刚寺主持方丈智海,前来拜此山门,还望施主开方便之门,阿弥陀佛!”


  来了!


  ……


  ps:女盆友出院了,休息一下,开始努力~

  第三百三十一章 不是人


  “小山子,请方丈大师上楼吧。”


  林宁听闻智海之言,眸眼一亮,与田五娘对视一眼后,缓缓开口道。


  声音分毫不差的落在楼下胡小山的耳中,胡小山也是没法子,虽然和林宁不对付,但也明白这只是意气上的不对付。


  大局上,他还是自我认知的清楚。


  若非如此,也不会兢兢业业的在此做事。


  所以只能忍着一口意气,招呼智海方丈上了龙门客栈。


  然而恭敬有加的胡小山引着智海方丈上了二楼后,却见林宁、田五娘、吴媛和东方伊人竟连站都没有站起。


  这几日,胡小山受法克大师嘱托,设宴招待了十五僧两回,也旁敲侧击的打听了下金刚寺的名头。


  待得知金刚寺山门内足有半百宗师,甚至连宗师巅峰都有,不由唬了一跳。


  他没想到,这世上除了三大圣地,还有金刚寺这等“宗师豪门”存在。


  这般了得的门派,其掌门方丈该何等尊贵?


  人家前来拜山,林宁居然如此托大?

  然而出乎胡小山意料的是,智海方丈看起来竟丝毫没有不悦之色……


  这也就是小门户出身的蟊贼,还不知武圣之贵了。


  别说只是中品宗师的智海,便是宗师巅峰的普泓亲至,若非看在年纪份上,青云寨也不需太多礼数。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林宁心里很清楚,不管是普泓也好,智海也罢,和青云寨,都不是一路人。


  “方丈请坐。”


  林宁单臂靠在桌上,偏脸看着智海,做派潇洒,道:“方丈今日前来,可是兴师问罪的?”


  智海闻言,脸上的悲苦色更浓了,双手合十,诵了声佛号,道:“阿弥陀佛!不敢称问罪,只是老衲想不明白,当初法克回山,说的很明白,贵山寨不以鄙寺弟子作攻伐杀戮之用,为何会转而反悔?”


  “反悔?”


  林宁疑问了句,轻轻啜饮了口茶水后,将茶盏放在一旁,吴媛顺其自然的替他斟满了茶,林宁与她微微颔首示意,看着她洁净无瑕的俏脸飞起一抹桃花色后,方在其她二女的注视下收起有些放浪的心,干咳了声,再看向智海,问道:“方丈此言恕在下不明白,什么反悔?”


  智海见他不认,眉头皱了起来,沉声道:“若非青云寨以金刚寺弟子为刀,伏杀了黑冰台十大宗师,黑冰台东方圣人为何要亲临山门,含怒三击?”


  林宁呵了声,好奇道:“难道方丈没有遇到宗慧大师?他已经将真相详情带回去了啊。”


  见林宁面色不似作伪,智海不解问道:“什么真相详情?阿弥陀佛,还请施主相告。”


  林宁点了点头,也没为难老和尚,想了想道:“算了,我说了,方丈估计也未必相信,还是请来宗远大师来给方丈亲口说吧。”


  说罢,便要使人去榆林城寻宗远。


  智海见林宁安排之人非宗师,认为脚力有限,他虽禅功精深,可涉及金刚寺生死存亡之事,也着实不愿耽搁,便道:“施主将宗远所在之地相告便可,老衲亲自去寻。”


  林宁笑了笑,道:“也可……看来方丈和宗慧大师非一条道而来,若是按照宗慧大师的路程,方丈正好路过榆林城,便可以先一步见到宗远大师了。”


  智海闻言,不再耽搁,双手合十行了一佛礼后,匆匆而去。


  待智海刚走,东方伊人便有些忍不住道:“小郎中,何不对这和尚客气些,可联合起来,一起对付黑冰台。”


  刚才林宁的风姿帅则帅矣,但在东方伊人看起来,似乎有些意气用事。


  林宁却摇头道:“许多事没那么简单,真怀着这种利用的心思去和那群秃驴打交道,估计反而会着了他们的道。姑娘心地纯善,不知道那些佛门中人大多佛法修行不怎样,可藏污纳垢阴谋算计却是第一流。”


  若是旁人说东方伊人不行,哪怕是好意,她也不会买账。


  可林宁不同……


  她亲眼见到林宁创下的诸多奇迹,对他心生希望,助她复仇的希望。


  这希望后来又在不知不觉中更进了一步……


  所以林宁之言,她能听得下去。


  一旁吴媛眼眸清明看着林宁,声音清澈温柔的问道:“小郎君是想收服金刚寺诸僧为己用么?”


  收服,明显比交好要霸道些。


  林宁呵呵笑道:“也不能这么说,只是引导他们走向真正的佛法大道。”


  吴媛似乎挺喜欢听他瞎逼逼的,微微一笑,嘴角边出现一对浅酒窝,很美。


  她捧哏道:“真正的佛法大道,又是什么样的呢?”


  林宁目光有些炙热的看着吴媛如无暇美玉的脸上那一对小酒窝,呵呵笑道:“真正的佛法大道啊……咳咳,真正的佛法大道,自然是劝那些佛门僧人走出山门,下山多做好事,多救穷苦百姓性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


  说罢,目不斜视的正襟危坐起来。


  不是他忽然良心发现,实是五娘身上突起的“醋味”,让他小小受惊了回。


  田五娘皇凤天女一样的人物,可她终究也还是女人。


  对于寻常江湖女儿她不甚在意,可对吴媛这般内心清净如冰雪,却又饱读诗书的读书姑娘,却是在羡慕之余,有一丝丝嫉妒和忌惮。


  或许在她看来,天下真正能威胁到她在林宁心中地位者,只此一人。


  林宁余光悄悄看向田五娘,果然见她凤眸含威的看着他。


  这模样,其实是有些可爱的。


  我家娘子爱吃醋,林宁忍不住得意的哈哈一笑……


  一旁处,吃了满满一肚子狗粮的胡小山再也待不下去了,心里破口大骂着“不是人啊不是人”,也不等林宁和田五娘还有什么吩咐,转身下楼离去。


  ……


  榆林城。


  听完宗远所述后,智海方丈的佛心几近不守。


  怎么能是这样?!

  原本他上青云寨,是想讨个公道来。


  公道自然是讨不回的,但他却知道,此事可以作为金刚寺在沧澜山立足的重要根据。


  十八武僧助青云寨伏杀黑冰台宗师,事情已经发生了,他也无法让时光倒流。


  可是,金刚寺为了青云寨,付出了如此沉重的代价,没一点交代青云寨怕是无法和天下人交代!


  这一点,几乎是金刚寺以后在沧澜山间的立足根本。


  可谁曾想,东方青叶那个哈卖批,连事情都没闹清楚,就敢下这般狠手!!


  智海方丈愈想愈悲怒,想想寺内五位太师祖的惨状,一死三残废,差点一口心头血喷出……


  ……


  第三百三十二章 算计

  “方丈师侄,事已至此,你也莫要太过心痛。五位太师祖,除却普泓太师祖外,其余四位皆近百五十岁,也快到了佛法圆满,往西天极乐世界成就罗汉位的时候了。”


  见智海痛苦如斯,宗远还以为他在为普渡神僧之死和其他三位普字辈神僧的重伤感到心碎,因此安慰说道。


  普泓神僧虽为五僧之首,但那只是因为他功参造化,当年在同辈乃至高一辈中,佛法和武功修为都无人可及,才确立了中心地位。


  但他的年岁,要比其他人至少小二十岁。


  再加上他武功早已臻至化境,所以只要有他在,宗远便不担心。


  除非东方青叶不要脸,以武圣身再临金刚寺山门,以威强压之。


  而且,宗远还有一些别的小心思……


  《金刚不坏神功》被请回山门后,若是论资排辈,排八辈子都排不到他一个宗字辈长老。


  布金刚伏魔阵,只需三名修练神功的宗师巅峰即可。


  若五位普字辈神僧皆安在,哪有其他人的份?

  可现在……宗远觉得近水楼台先得月,未必没有先一步的机会!


  虽然智海小宗远一辈,可他是依靠智谋手段才得普泓神僧相中,简拔成一代主持方丈的,又岂会看不破宗远的小心思?

  但他根本都不在意,能决定《金刚不坏神功》修练名额的,金刚寺内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普泓神僧,另一个,便是智海。


  普泓神僧自己当然算一个,智海虽为中品宗师,但有自知之明,《金刚不坏神功》可以练,但不会去布金刚伏魔阵。


  这或许是太聪明之人的一个劣处,总想施巧计取胜,而不愿硬碰硬的去杠。


  但《金刚不坏神功》练就不坏身,真谛便是莽杀一切,头都不抬直接杠!

  所以他不占三个名额中的一个,但他有一弟子,虽然目前只是一流高手,甚至还未入宗师。


  可这位弟子的天赋之佳,乃他生平仅见。


  普泓神僧也已经认可,将会大力培养。


  那三位身受重伤的太师祖,一身功力精血造化,说不得就要落在他这位弟子身上了。


  如此,还有一个名额。


  再怎样,都不可能轮到宗远。


  所以对于宗远的小九九,智海只在心里鄙夷一番痴心妄想,便不再理会。


  他沉声将姜太虚临金刚门所谈之事简略的说了遍后,宗远就再也无法保持师叔之姿了,简直气急败坏的骂道:“姜太虚欺人太甚,三大圣地欺人太甚!这是要掘天下门派的根基啊!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智海冷眼旁观稍许后,一叹道:“师叔,三大圣地原本就这么霸道,就这么欺人太甚哪。”


  宗远快疯了:“若是如此,金刚寺除了太师祖外,所有宗师都要被稷下学宫给圈起来,连方丈师侄你也不例外?”


  智海缓缓点头,不过又道:“原本应该如此,但,姜太虚提出了另一法子……”


  说着,将迁移山门的法子说了遍,直听的宗远目瞪口呆,连声道:“这如何使得,这如何使得?”


  智海叹息一声,道:“事已至此,还能如何?总不能果真都被圈进稷下学宫,若如此,金刚寺千年传承,才要真正断绝在我等手中。”


  宗远想不通:“姜太虚为何会如此做?”


  智海道:“想来,是想要祸水东引,让东方青叶和侯万千打个你死我活,也好给稷下学宫一段时间休养生息。师叔,说这些,是想告诉师叔,山门真正到了生死存亡之时了。如果不能在青云寨立足,那天下之大,几无佛门存身之处。原本弟子以为,金刚寺是因为相助青云寨伏杀黑冰台才惹出的滔天大祸,如此倒可让青云寨为我山门提供一处立身之地。可现在看来……”


  “方丈师侄不必担心,老衲以为,青云寨一定愿意金刚寺立足沧澜山中!”


  宗远忽然斩钉截铁的说道。


  智海不大相信,“哦”了声,问道:“师叔此言怎讲?”


  宗远道:“方丈师侄可知此行十八人,其余十五人此刻在何处?”


  智海不知,宗远呵呵一笑,道:“都被青云寨安排,去深山中伐巨木,然后运到榆林城外的村庄处,剖木制作农具去了。这青云寨行事,当真与江湖门派相差太多。竟不以杀伐为主,非但不打家劫舍,反而相助无数百姓。更难得的是,他们遵循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他们安排百姓劳作,让他们自己来奉养自己。且多劳多得,并非一味供养。对于青云寨来说,一个宗师做起农事来,顶一千百姓还多。如今青云寨的地盘一下扩大了十倍还多,正是急用人时,若我山门来投,他只有高兴的份儿。”


  智海看着宗远,一言不发。


  好一会儿后,直看的宗远有些发毛,才听智海道:“师叔,金刚寺只是迁移山门,却不是投靠一个山寨。金刚寺所需者,只是沧澜山间一座山泽,仅此而已。”


  开什么玩笑?

  若是举寺相投,前来卖身,金刚寺会选青云寨?!

  三大圣地哪一处卖不得身?

  这宗远师叔怕是迷了心了!


  宗远哭笑不得,道:“我自然知道方丈师侄之意,说的也不是举寺相投。只是金刚寺想托庇于天剑圣人麾下,暂避黑冰台之凶威,若不付出些代价,怕是不可能。而青云寨那位林神医,最好以宗师为劳力。他先前让法克回山门请出十八僧下山,便是为了让我们来做苦力。不仅如此,据老衲所知,连天剑圣人的独子,如今都被他打发出去做事了。连圣人之子都如此,更何况我等?”


  智海闻言,有些震惊的看着宗远,似不敢相信武圣之子居然都被打发出去跑腿儿。


  他若有所思的沉吟了片刻后,缓缓点头道:“闻师叔之言,弟子心中便有数了。不过此事,仍需要回山门,请太师祖定夺。”


  宗远点了点头,又忽然道:“方丈师侄,还有一事,老衲以为极为重要。”


  “何事?”


  宗远道:“这几日,老衲也打听了许多青云寨之事,其中最重要的,便是青云寨大当家的那位夫君,也就是先前方丈师侄见到的那位年轻人。方丈师侄可万莫小瞧他,如今青云寨的造化,皆出自他手。更重要的是,此人年纪虽轻,却尽得当年药王谷的真传,医术极高!甚至,当初天剑圣人为黑冰台所暗算,几成死人,却还是为林神医一手救回。也因此,天剑圣人成圣后,才居于青云山后,其子也成了林神医的结拜兄长。方丈师侄,若能得此人相助,说不得三位太师祖的伤势,便能治愈!”


  宗远也是实在人,既然山门都要搬过来,那的优势便会荡然无存。


  既然这样,还不如落下一个举荐之功来的实在。


  而智海闻言,果然眼睛一亮……


  ……


  龙门客栈。


  林宁笑呵呵道:“我自然知道智海不是等闲之辈,以智字辈弟子身份执掌金刚寺,靠的又不是武功佛法,那他靠的是什么?法克大师说的明白,就是阴谋诡计。可惜啊,他遇见了我,呵呵呵。”


  其她三女见他如此模样,都有些好笑,也有些自豪。


  没错,便是自豪。


  聪明的人,总会让人羡慕。


  而若此人恰好是她们喜欢的人,那这种感觉就更好了。


  只是……


  “小宁,你准备如何做?”


  田五娘有些好奇的问道。


  林宁笑了笑,道:“这还有何难处?天时在我,地利在我,人和也在我!若有如此长处,仍不能执掌乾坤,林某人也不配与娘子同坐一席了。”


  田五娘闻言心里先是一喜,可随后看到东方伊人和吴媛二女脸上都有不浅的羞红,登时反应过来。


  这个小宁,真是胆大包天!!


  凤眸含威的瞪了林宁一眼,正当林宁小意与她赔笑时,却见胡小山又蹬蹬蹬跑上来,道:“大当家,小宁,那和尚又来了,说有事相求!”


  ……


  第三百三十三章 非我同类

  看着智海方丈与早上来时截然不同的步姿,林宁呵呵笑了笑。


  早上初来时,这位天下第一佛门的方丈几乎是含怒而来,上楼时步伐步步生莲,盛威且刚毅。


  但此时上楼,步伐却轻盈而庄重,对主人的庄重。


  这等变化,楼上四人皆为当世一等一的人杰,又怎会感知不出来。


  对于智海的前倨后恭,五娘等人心里隐隐有些鄙夷。


  然而林宁却是一叹


  果然是个人物!


  越到高位,越难做到能屈能伸四个字。


  许多人在底层在困境时可以伏低做小,但只要执掌大权十年,再想去折身屈尊,那就太艰难了。


  而智海,显然有这份心境修为。


  “大师可曾问明白了?”


  林宁用筷子夹了一块羊排,一点点嚼碎咽下,连骨头骨髓都一并吃尽,却没有看智海,随口问道。


  智海方丈见之,竟不以为忤,双手合十,诵了声佛号礼道“阿弥陀佛!却是贫僧之过,险些黑白不分,善恶不明。待回山门后,定去戒律堂领戒十载。”


  林宁呵呵一笑,转过头来看这老表,问道“方丈此来因果已了,我青云繁忙,山寨事多,就不为方丈送行了,请便……对了,回去后,代我和我娘子,问普泓神僧好。”


  智海方丈闻言,对于林宁这种当世少见的直白性子也有些无语,若是往日里,智海怕是连多看林宁一眼都不愿,但现在,他有求于人,也只能唾面自干了,因而再施一佛礼,道“施主,贫僧厚颜,还有一事相求。”


  林宁笑了笑,道“方丈说笑了,以金刚寺的实力,我实在想不出方丈还有何事能求到我青云头上?若非青云有一尊圣人在,单论宗师实力,十个青云加起来,都比不过金刚寺啊。”


  智海方丈闻言,面上悲苦之色更重,道“有一事,施主或还不知……”


  说着,将东方青叶误会寻仇,且此事仍未完,又三大圣地要逼迫天下门派将宗师以上不敌三圣地嫡传的宗师悉数收进圣地中圈起来一事说了遍。


  最后悲苦道“天下之大,竟无我佛容身之地。”


  林宁闻言似有不信,道“真的假的,大和尚,你可别信口开河。我对武圣行事也有些了解,东方青叶三击出手,纵未建全功,我却不信他还会再出手,以圣人之尊袭杀凡俗,不要脸了吗?”


  智海方丈苦笑道“施主,纵然东方圣人不再出手,可以黑冰台圣地之威,又岂是我佛门一小小金刚寺可比的?再者,东方圣人三击之威,使得我山门中护法武僧损失大半,普字辈神僧更是仅存一人,实在难以抵挡黑冰台降临。”


  “那你想怎样?”


  林宁好奇问道。


  智海方丈沉吟稍许后,眼中闪过一抹苦色,似终于下了一个极难的主意,道“贫僧以为,金刚寺在楚州再难立足,因此希望能迁移山门,至沧澜山间,还望施主能够答允。存我佛门,可立无量功德!”


  立无量功德……这是想空手套白狼吗?


  林宁面色隐隐古怪的看着智海方丈,轻笑了声,问道“方丈,问你一件事。我年纪小,你可不能骗我,否则,后果或许有些严重。”


  智海闻言眼睛微微一眯,躬身道“施主放心,贫僧乃出家人,出家人从不打诳语。”


  林宁呵呵了声,懒得废话,直言问道“此事发生之前,若有一大门派,想要迁移到大禅山上,你们金刚寺会同意吗?”


  智海闻言,面色一滞,却躬身道“施主,我佛门从来大开方便之门,凡有向佛之心,山门从不却之门外。”


  林宁哈哈笑道“巧了!我们青云寨也是,凡有向我山寨大道之心者,我山寨也从不拒之门外。方丈可愿听闻我青云大道为何等大道?说起来,和佛门还有些相像。”


  智海闻言,心中不知在想甚,面上却是越来越苦,道“敢闻贵山寨大道之音。”


  林宁呵呵笑道“佛门是普度众生,我山寨志向虽没那么大,只是尽我所能,帮些需要帮助的百姓。不过我家娘子能力比较强,所以帮助的人越来越多,也隐隐有些普度众生之意。当然,佛门普度众生的法子是在寺庙里对着金身佛像诵经,我山寨这方面不大行,只能靠做些实在事,去帮助百姓。”


  说至此,林宁言辞中已经颇有讥讽之意了,最后道“金刚寺果真要在千里沧澜山落脚,只有一法,那便是入乡随俗。当然,我也不是逼你们改换大道,你们依旧可以信奉佛祖,只是,再想圈地万顷,收容百姓为佃户,以万千百姓之力,供养你们吃喝拉撒,却是再不可能了。在这千里沧澜山,别说你们,便是我侯叔,天剑圣人,想要得到收获,也必须要付出自己的努力。上谷城的三十万斛粮食,侯叔一人独运二十万斛。至于我和我娘子,还是诸多山寨当家人,无不是自食其力。方丈你说说看,若贵寺不能入乡随俗,我青云寨能容得下一个骑在百姓头上作威作福的门派吗?”


  ……


  楚州,大禅山东三十里,清风谷。


  星月庵。


  在清风谷最深处的一座茅庐小院内,普泓神僧老眸复杂的看着对面一老尼,道“当初法克孽障做下那等混帐事,是老衲对不住星月庵,也对不住你。这十多年来,你不愿与老衲多言一句,老衲也唯有领受。只是,谁也没想到,世事无常,白云苍狗。当初的孽障,竟寻到了我山门《金刚不坏神功》的下落,并且,为天机大乱下的金刚寺,寻到了一线生机。十三娘,随老衲一并去沧澜山吧……”


  十三娘,甘十三娘,是星月庵天虹神尼当年未出家时的名讳。


  也是普泓神僧在俗时的亲妹……


  当年兄妹二人相依为命,只是普泓神僧因佛性超然,被其师父相中,要带回金刚寺修行。


  普泓神僧为了出人头地,改换命运,便只能遁入空门。


  甘十三娘却不愿,一心想让普泓还俗,为甘家传宗接代,传承香火。


  若是出了家,六大皆空,连父母都不要了,那怎么能行?


  不想普泓当年却死了心要出家,最后甘十三娘一怒之下,便入了星月庵。


  一寺一庵本就为佛门泰山北斗的存在,竞争激烈。


  兄妹二人自然就更是在各个方面相互争锋,你追我赶。


  只是普泓到底心存歉疚,所以前几十年来,天虹神尼始终强压普泓一头。


  却不想,十多年前,普泓的徒子徒孙,却将天虹神尼最看重的一个后辈给弄大了肚子,让天虹神尼脸面掉尽……


  至此,兄妹二人彻底反目成仇。


  今日普泓神僧亲至,便是为了让星月庵一并迁移去青云寨。


  否则,独留星月庵于此,旁的不说,只世家之乱冲击到楚州,星月庵就难抵御。


  不是武力不够,若是那些叛军果真如姜太虚所言,驱良善以为兵叩山门,那以星月庵这群女菩萨的心性,实在难下杀手,下场也就必然会极惨。


  只是虽明白这一点,普泓神僧仍旧没把握劝服天虹神尼,毕竟天虹神尼心里对他芥蒂实在太深了。


  然而让普泓神僧没想到的是,他才刚刚说完,天虹神尼竟然就漠然的点了点头,居然同意了!

  见此,普泓神僧非但未喜,反而心头一沉,一双老眼审视着对面的幼妹。


  事有反常,必有妖!


  ……


  s昨天家里请客吃饭,看望女友的人太多了,结果一个小孩子吃鱼卡到刺了,我的天,从下午四点半跑到晚上十二点,大小医院跑了五家……累成狗,对不住大家。


  大王令我来巡山


  大王令我来巡山


  第三百三十四章 无情

  “轰隆!”


  一道春雷划破天幕,贵如油的春雨如瓢泼一般降下。


  齐国,临淄城。


  姜家庄园外,一溜檐儿的跪着十几二十人。


  有白发苍苍的老人,有残肢断臂的中年人,有满面悲凉生不如死的老妇,也有抱着啼哭的婴孩,无助在雨中的少妇……


  他们,原本都是这个世界最清贵的人之一。


  他们,原本是大齐十二上上高门,甚至出过亚圣的家族!


  然而现在,他们却只是一群几乎要走投无路的可怜人。


  姜家,太惨!

  无数精英子弟,战死在叛军的人海战术中。


  姜家那些子弟们难道都是废物?

  不是,相较于他们,叛军几乎可以说得上是乌合之众。


  但就是那群乌合之众,每每用十倍、二十倍的良善百姓甚至老幼妇孺为兵,强行攻城。


  这种下作的招呼,居然无往不利。


  齐国,以仁孝治国。


  一个仁字,便是齐国的立国基石。


  上到世家贵族,下到贩夫走卒,无不以仁德为道德基准。


  这等情形下,便是有人能狠下心来下令士卒进攻,士气也会大打折扣。


  再被世家叛军以老卒强军攻之,姜家的损失,已经超过了“惨重”二字可以形容。


  短短数月内,足有八百多名姜家子弟,战死沙场。


  另外,姜家积攒千年的底蕴资源,淌海水般的已经淌出去大半了。


  姜家子弟们的生活水准,飞流直降三千尺。


  且几乎家家挂孝,惨不可言。


  三天前,许州被叛军攻破,姜家整整八位嫡系弟子,战死沙场。


  姜家虽然传承千载,可嫡系一脉,人丁却从来不旺。


  总共加起来,也不过五十四位,这还包括二十八位老人和妇孺。


  所以,这八个嫡系青壮战死,对姜家来说,如同天崩!


  剩余的姜家嫡脉彻底胆寒了,可是他们没有其他法子,只能来求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原本的姜家天骄,被寄予无限希望的姜太虚。


  然而,他们在这暴雨中跪了已经有两个时辰了,姜太虚的身影,却始终未见。


  旁人倒还罢,可那位还在襁褓中的婴孩,眼见气息越来越弱。


  婴孩的父亲刚刚战死,婴孩的母亲,此刻也已近气绝。


  当中一老人见之,老泪纵横,绝望哀嚎道:“传闻:圣人之道,乃太上无情大道。欲成圣,必先斩断七情六欲,六亲不认。老夫原以为,子渊必不如此。谁曾料想,姜家一手养大抚育出来的孩子,却要一手毁了姜家。列祖列宗在上,姜家,怎会出如此逆子啊?!”


  其声,如杜鹃啼血,使见者伤心,听者流泪。


  就在此时,临淄城外的姜家庄子忽然大门打开,老人哭声猛然一滞,难掩激动的看向门口方向。


  然而,最残酷的事发生了。


  来者,根本不是姜太虚。


  只是姜太虚身边一个听令做事的仆从……


  此人来到一行姜家人跟前,竟也一言不发,只将一丸药丸塞进婴孩口中,又以内息化了,助婴孩服下。


  另一丸则助少妇服下,最后一丸在想给老人服下时,却被暴怒的老人一巴掌打飞。


  之后,老人一言不发,踉踉跄跄的起身,大哭离去。


  庄园内,一间苦竹精舍中。


  白衣儒裳的姜太虚跪坐在一张竹席上,双眸微垂,看着面前的一座沙盘。


  当世原本未有沙盘,但在青云寨见过类似之物后,姜太虚便使人如法炮制,做了一个远比青云寨那座沙盘大十倍的沙盘,为大齐沙盘。


  沙盘之上,插满了黑白小旗。


  白为正,黑为逆。


  偌大一张沙盘上,黑子攻伐之势,着实惊人,竟已是占去了半壁江山。


  只是,若有人提前一月看到这张沙盘,就会惊骇的发现,黑子攻伐的方向,取得的成果,分明早在一月前,就已经被勾勒出来,定好了路线。


  叛军的攻势,完全为人所引导。


  姜太虚右手拇指和食指间轻轻捏着一枝黑色旗帜,眉头微微皱起,双眸盯着沙盘,一动也不动。


  他维持这个姿势,已经足足有三个时辰了,全神贯注的思索着困扰着他的难题。


  方才去外面送药丸,也并非是他的意思。


  姜家剿灭叛逆,同时消耗掉姜家的底蕴力量,原本就是姜太虚定下的大计,为他成圣之路彻底扫平障碍,又如何会心软,去做反复之事?

  姜家现在看起来可怜,可相较于天下百姓来说,又可怜在何处?


  牺牲一个姜家,成全亿万黎庶,此为姜家之仁德。


  对于外面的事,姜太虚充耳不闻,如今困扰他的事,到底该不该,将叛军引入琅琊……


  大齐十二上上高门,除却孔孟二门外,唯有琅琊罗家和蓬莱张家。


  借叛军之势,短短三月内,姜太虚就平却了一百多家高门,这放在以往,几乎是绝无可能之事。


  随着这些世家的破灭,而后又被朝廷大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收复失地,一正一反间,明面上朝廷损失惨重,但实际上,齐国朝廷吃的盆满钵满。


  当然,这一切目前来说都是绝密,除却寥寥二三人外,再无人能看透。


  表面上,大家看到的就是叛军攻克一座又一座齐国重城要镇,朝廷总是慢一步,尽管随后又抢夺回来,却损失惨重,狼狈不堪,功难抵过。


  若非姜家子弟死了一波又一波,怕早有人对姜太虚不满发难了。


  可眼见姜家子弟死成片,偌大一个千年姜家几乎在不到半年的光景下,迅速衰落。


  连姜家尚且如此,其他人谁敢多嘴?

  就不怕引火烧身,将灾厄引到自己家族头上?

  这,便是姜太虚的以退为进。


  终于,在思索了四个时辰后,姜太虚将黑色旗帜,轻轻插在了琅琊郡上。


  这些高门世家,一个都不能留!

  ……


  楚州,星月庵。


  看着面色漠然,但气息每每愈下的天虹神尼,以普泓神僧的佛法修为,都忍不住肝肠寸断!

  “怎会如此?”


  普泓神僧想要上前为天虹神尼把脉,然而天虹神尼却将他挡开,漠然道:“贫尼欲踏出最后一步,以证菩萨大道。纵不能迈出一步,半步也可。贫尼知道,你早在十八年前就迈出了那半步。既然你可以,贫尼自然也可。只是没想到,大道之难,会难到这个地步,最后关头,唉……”


  普泓闻言,悲痛不已,他没想到,天虹神尼竟能看出他半步武圣的根脚来。


  这一点,便是东方青叶都未曾发现,因为大战时,他始终将功力压制在宗室巅峰境界上。


  不是他防着同门,只是《金刚伏魔阵》必须要三个同等境界的高手施展。


  况且,面对东方青叶,半步武圣和宗室巅峰,其实差别不大。


  然而,对一辈子和他较劲的天虹神尼来说,这半步却太重要了……


  “十三娘,最后关头,你到底发生了什么?”


  普泓神僧关心问道,他想要救活天虹神尼。


  倒不是为了亲情,只是单纯的不希望这个佛门同道身陨……


  天虹神尼自然也感觉得出这一点,因而灰败的面色愈发淡漠,面无表情道:“最后关头,我看到了爹娘,他们指责我不孝,让他们成了无人承继烟火的孤魂野鬼。”


  普泓神僧全身一阵,双手合十,却终究没能诵出那句佛号:“……”


  ……


  第三百三十五章 惩治

  “呸!臭法海!”


  “和尚最坏!”


  “秃驴黑了心,害得许仙没了老婆,害得许士林没了娘!”


  “打他!”


  “法克大师,那法海是你师兄么?”


  青云寨路上,法克黑着脸,听着道路两旁行走的山民百姓目光异样的看着他的光头,不时啐骂两声。


  又听到有人问他和法海的关系,法克忍不住吼了句:“洒家是那贼秃的祖宗!!”


  众人轰然大笑!


  虽然听《白蛇传》的书气个半死,心里对和尚的感观差了许多,但终究说不上生死敌人。


  不过是生活中的一味调剂,如今见相熟的法克气成这样,众人只觉得好笑。


  法克听到这笑声,却愈发恼火,头也不抬,黑着脸去了聚义堂。


  “嗯?大师可有事否?”


  徐佛正抱着一摞文书往外行去,见法克怒气冲冲而来,忙问道。


  十二清倌人如今在青云寨干的如鱼得水,曾经在广阳常常自哀她们的出身,分明一身所学,却只能沦落成为卖笑卖身的妓子。


  被青云寨劫上山时,也曾担忧过命运或许还会更惨。


  却不想,于绝境处逢光明,青云寨的当家人非但不是粗鄙下贱的贼寇,反而比当世最光明磊落的君子还要怀仁德之心。


  且给予了她们最大的尊重,甚至圆了她们的梦想,安排她们重要职责,以展胸中所学。


  而如今,徐佛便为十二清倌人之首,若说齐燕为外务总管,有宰辅之权。


  那么徐佛便为内务总管,有内相之名。


  法克虽然恼火,可看到徐佛还是给了三分薄面,哼了声道:“我来寻神医算账!”


  徐佛闻言秀美的容颜展颜一笑,让法克直觉得眼前一方世界都明亮起来。


  不过他虽是个花和尚,心里却有谱。


  知道这十二清倌人无论如何他都不该有什么非分之想,既然没了非分之想,反而更放得开些,大手抓着光头,嘿嘿打趣道:“人生的好,就是命好哇!”


  徐佛没好气道:“我也算命好?”


  对于法克,若非亲自打过交道,只听他做过的那些事,任谁都无法将他当好人。


  一个出家和尚,却勾搭了一个尼姑,生下了一个小道姑,怎一个乱字了得?

  可只有了解真相的人,知道他二十年来如何小心翼翼呵护妻女,为了给女儿求医,奔波辗转万里也从不放弃,不说其他,只这份担当和爱护家人的心,就让人感动不已。


  再加上他怕老婆怕的厉害……所以十二清倌人都觉得这和尚有趣,遇见后也赏脸顽笑几句。


  却不想这和尚到底是花和尚,出言让人咬牙恨:“嘿嘿,洒家不是说小娘子命好,是说那小神医生的好,所以命才好。洒家闯荡江湖多年,见过生的漂亮的姑娘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可加起来也没小神医身边这些丫头好看……”


  听了这句,徐佛还欣喜非常,道:“大师过誉了,我如何当得起……”


  法克干咳了声,道:“洒家说的不是你,是大当家的、齐国公主、东方老儿的闺女、魔教圣女还有洒家那闺女。”


  徐佛一口贝齿差点咬碎,杏眸喷火般瞪着法克,却不好说什么。


  法克提到的这些女人,都是林宁的身边人,她为林宁所救,不仅是性命,还有命运,平日里虽然不提,但心中感激无一日不盛,视为主人,又怎敢评议主母?


  可这秃驴,忒可恨了些!


  不过,虽不能评论其他,却可以指桑骂槐:“大师可听过《白蛇传》,正是郎君所写的那本……哎哟哟,那法海贼秃实在可恨,大师不说说,这和尚怎么都这般可恨呢?为了私心,好端端的拆散了白素贞和许仙,害的夫妻不能团聚,母子分隔两世,可见姓法的和尚都是混帐!”


  骂罢,徐佛抱着公文转身离去,留下法克黑着脸,埋头往聚义堂里走去。


  聚义堂上。


  林宁正与齐燕议公务,虽然大部分俗务都交给了齐燕,但有些重要事,还需要林宁定夺。


  譬如说炼铁的高炉下山,匠作工坊迁移到榆林城,改良的纺织机要不要保密,以及教化工作的深入。


  尤其是最后一点,“诉苦大会”解决普通流民百姓普通士卒的归心问题,是足够用的。


  但到了干部一级,仅仅是“诉苦大会”,就不够用了。


  林宁建议齐燕在官员中,展开“批评与自我批评”的整风运动。


  齐燕听完,若有所思道:“这有些像朝中兰台寺御史阁的事……”


  林宁摇头道:“远没那么简单,御史是风闻言事,大多时候都是胡扯乱咬。但咱们的官员,彼此间都可以提意见,可以批评!当然,这种批评也不是随便乱来的,必须要言之有物。三弟,这个会如果开好了,不仅能防止咱们的官员腐化堕落,让山寨长久保持良好的正面体制,也可以让官员之间相互团结,扶持帮助。”


  齐燕闻言抽了抽嘴角,道:“兄长,前面也则罢了,可让相互批评的官员们相互团结扶持帮助?”


  林宁正色道:“小燕,我们一定要让这些出身草莽的官员知道,坚持批评和相互批评,才是他们彼此间真正帮助,真正关心和真正团结。分明看到自己的同僚有缺点,有错误,却视而不见,任凭他们走向更大的错误,这才是伤害,这才是自私。小燕,若是将我换在姜太虚的位置上,我决计不会用这一套法子,因为那太不现实。可咱们和三大皇朝不同,咱们才刚刚建立,官员还未积攒下那么深的官僚气,还有机会这样做!只要从源头开始就把握住了,后事大有可为!”


  齐燕闻言,面色动容不已,起身躬身拜下,道:“闻兄长一言,弟如醍醐灌顶。兄长之才,犹如昊日当空……”


  话没说完,就听外面传来一道嚷嚷声进来:“小神医,小神医……”


  齐燕起身,丹凤眼眯起,面色含煞的看向来人。


  聚义堂不亚于三大皇朝的军事重地白虎堂,未经宣招,谁敢妄闯?


  林宁看着动了真怒的齐燕,没有劝说什么。


  如今山寨官员足有数千,当然,这大几千绝大多数是“村官儿”,如保长甲长之流,但即便如此,身为数千官员的上官,齐燕也当享有礼绝百僚的威仪和尊重。


  这不是官僚,若无严密的组织纪律,将会大大影响青云寨的行政效率,许多事都将变成闹剧。


  然而就在林宁等候齐燕收拾莽和尚时,法克一进门也看出了齐燕不对之处。


  他闯荡江湖二十多年,哪里只靠一股莽劲,转眼就瞧出不妙来,大牛眼珠子转了转,眼中的恼火瞬间变成了惊喜,话到口边也转了画风,大声:“军师也在?太好了!正有十万火急之事寻神医和军师呢!了不得了,洒家山门那些秃驴,听到《白蛇传》的事后,都恼火的很……”


  齐燕听闻竟有此事,虽在意料中,但面对起来时,也不由郑重起来,一时倒忘了整治这莽和尚之事,沉声道:“莫非他们想造反作乱?”


  法克干咳了声,摇头道:“那……倒不至于,不过听他们说,明日好像不准备再干活儿了,想要撂挑子。”


  齐燕冷笑一声,道了句:“敢?!法克大师,你现在就去告诉他们,明日不用去伐巨木了,榆林城的巨木够用了。你带他们去广阳郡的铁矿山,挖一百万石铁矿回来。完成不了,也不必撂挑子,直接回金刚寺,让他们换人就是。”


  法克:“……”


  ……


  第三百三十六章 两个条件

  楚州,大禅山。


  金刚寺罗汉堂上。


  听完智海之言,普泓神僧陷入沉寂中。


  见普泓神僧不言,智海方丈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道:“太师祖,弟子以为,此事,怕是不妥。”


  “缘何?”


  普泓神僧未曾抬眼,只吐出二字来。


  智海道:“弟子以为,从法克回山起,便是青云寨所布下的一局。只是这局对姜太虚有用,有可能祸水东引,他才顺水推舟拨动了番。而且,弟子还打听到,姜太虚与青云寨实际掌权人林宁,相交莫逆,甚至,姜太虚曾以半师礼拜过林宁。青云寨,或者说那位少年林宁,心怀大气魄,所行之事,古今未有。其志之广大,弟子连想都不敢猜想。越是如此,他所求便越大。弟子以为,他是想整个吞并我金刚寺。比三大圣地,所求更多。”


  普泓神僧这次沉默了足有一柱香的功夫,问道:“他可曾说,取缔我山门法号?”


  智海一滞,摇头道:“这倒不曾。只是……”


  只是纵仍有其名,却失其实。


  但这句话未说出,就听普泓神僧再问道:“若不迁移,智海你与诸宗师弟子,可能赢姜太虚否?”


  智海叹息一声,摇头道:“绝无可能。”


  普泓神僧三问:“若尔等皆入学宫,叛军以良善为兵,攀爬攻伐山门,山门能否守得住?”


  智海苦涩一叹,还是摇头道:“难。”


  换作暴秦,换作霸楚,都绝不会有此忧。


  想用妇孺来攻城,都是痴心妄想。


  别说杀妇孺,秦、楚都是有过以人肉为军粮的“光辉”历史。


  只有齐国,颇有君子可欺之以方的意思。


  若是与敌国之间的战争,或许咬咬牙也能下得了手。


  可是本国世家之间的混战,甚至都无法判断谁才是正义,各有各的说辞,谁敢大肆屠戮妇孺?


  今日金刚寺敢对妇孺下手,来日朝廷平叛成功,秋后算账时,金刚寺绝无幸存之礼,稷下学宫都不会放过他们。


  虽然听起来不讲理,可这就是儒!


  所以,智海无解。


  普泓神僧三问之后,叹息一声,道:“智海,你虽习武之姿不算绝佳,但心性智谋,为本寺八千弟子之首。老衲也知你视山门为性命,这些年来,金刚寺外表虽不显,但内里实力却蒸蒸日上,此皆你之功也。如今,金刚寺又到了一次生死之难时,你为本门方丈掌门,自当由你来做主。不过,老衲可以告诉你,星月庵,已经决定悉数北上,前往沧澜山间落足。”


  智海有些懵:“太师祖,青云寨并未邀请星月庵哪!她们自己送上门去?”


  普泓神僧苦笑一声,道:“法克那孽障当年拐走的那个小师太,写了长信回星月庵,详细说明了形势,并请星月庵去沧澜山落脚。”


  智海闻言,先是怔了怔,随即差点一口老血呕出。


  这个孽障!


  这个孽障!!

  若是法克也如那妙秋师太一般,写一封长信回来说明,而不是劳什子带走十八宗师,那结果岂会成现在这个局面?

  都是叛出门的弟子,这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收拾收拾,准备出发吧。无论如何,总要先保全下佛门传承才是。”


  普泓神僧说道。


  事已至此,智海只能应下。


  任他智谋不凡,却也难抵大势如天崩。


  却听普泓神僧又道:“对了,星月庵那名弟子的书信中,还附带一份楼车的做法,此楼车可带诸多事物。你派人去抄录一份过来,再命职司多打造些,旁的则罢,藏经阁的经文和粮仓的粮食,要都带上。星月庵的那名弟子说的明白,想落足青云寨,托庇于天剑圣人麾下,有二条件。”


  智海亲自走了一遭,都没得到明确的条件,人家一个弟子就送回山了,这个差别,着实让智海有些无法接受。


  再想想某个孽障弟子,智海恨的有些牙根痒痒。


  他顿了顿,平息了下心中的恼火,问道:“敢问太师祖,是哪两个条件?”


  普泓神僧看着智海眉眼间的恼意,心里微微一叹,当初选此子为掌门方丈,也不知到底是对还是错……


  ……


  “两个条件:一就是粮食……”


  墨竹院客房内,看着距离临盆日没多久的妙秋师太和玲珑小道姑,林宁道:“无论是金刚寺还是星月庵,都是当世一等一的大地主,哪家门下佃户没有十万数?必然存下了无数粮食。与其存在那里发霉,不如取来给百姓,也算是功德无量。其二,在沧澜山间修行,不能再出世,而要入世,做力所能及帮助百姓的事。我不要求她们去攻伐杀戮,但总可以做些力气活,对不对?


  这两个要求,无论如何都谈不上苛刻,所以师太你就放心休息吧,想来不日间,星月庵就有回信了。”


  今日林宁为妙秋师太做检查,玲珑说妙秋师太因担忧师门之事,夜不能寐,且孕吐严重。


  林宁知道是心病,便开出了心药。


  妙秋师太如今早不见当初才来青云时的冷漠无情的模样,变的有些憔悴,担忧。


  对于法克来说,金刚寺里除了他死去的师父外,都是一群王八蛋。


  可对妙秋来说,当初却是她辜负了师门的信任,辜负了天虹神尼的宠爱。


  作为妙字辈第一人,本该冰清玉洁,结果却被某个王八羔子给哄的失了心又失了身。


  闯下如此大祸,虽惹得天虹神尼及庵内诸师长勃然大怒,但终究没有对她如何,反而让她诞下了婴孩后才让她下山离去。


  这等恩德,妙秋永世难忘。


  之前得闻金刚寺的事后,才知道师门亦将有大难,她便让玲珑小道姑央求林宁前来,哭诉跪求了番。


  待林宁开出了两个条件后,就立刻写长信送回星月庵。


  之后,便是焦急的等待中。


  她既担心师门不信她这个逆徒,又担心开的条件过高,星月庵不会前来。


  总之,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林宁说了一遍,见她依旧如此后,就使银针刺睡穴,让妙秋师太睡去。


  而后对玲珑小道姑道:“莫怕,让你娘好好休息一宿,老这样熬不是事。”


  妙秋师太昏睡过去后,卧房内便只有林宁和玲珑小道姑两人,一抹桃花不由上脸,小道姑有些娇羞,不过还是点头道:“谢谢小哥哥……”


  林宁呵呵笑了笑,柔声道:“最近你又瘦了,我听说你常常和妮妮一起行医过子时方归,妮妮有武功在身,又好吃肉,所以还撑得住。你一直茹素,身子骨也弱,不能再这样了。”


  玲珑小道姑并非言听计从没有主见之人,她秉性虽弱,但有些事仍有自己的底线,抬起一张含羞的俏脸,看着林宁认真道:“小哥哥,我也撑得住的。我虽未习武,可小哥哥给我施针后,我觉得体内亦有真气流动。每每疲惫不堪时,总有一股暖流自丹田而起,化解疲劳。”


  林宁轻声笑道:“那是我注入你体内的,没想到玲珑你还是个习武天才,我原本以为,至少要等一年时间,真气才能自你丹田流出,形成周天。若是这样就好办了,往后你勤快些习武,就不怕被累垮了。”


  玲珑小道姑闻言,又喜又羞,不过过了稍许,犹豫了下方轻声道:“小哥哥,我不好习武,更喜欢学医。”


  说罢,垂下头,好似犯了天大的错误一般。


  林宁却只呵呵一笑,看着她乖巧的模样,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髻,见玲珑小道姑身子一下绷紧,忙松开手,干咳了声,道:“其实……也不一定需要勤修苦练才能习得高明武学。唔,这一点,你可以去问问你妮妮姐,她就是懒乎乎的不练武,但如今距离宗师,也不远了哟!”


  玲珑小道姑闻言,却已经快站也站不稳了。


  哪里还需要去问,她怎会不知道此事?

  周妮妮早就同她这个闺中密友炫耀过,凭借林宁的阴阳大道,周妮妮不用勤修武功就能一日千里。


  小哥哥同她说这个,是什么意思呢?


  ……


  第三百三十七章 糟蹋

  入夜。


  榆林城,怡红楼。


  “呸!”


  林宁刚从密道中钻出来,就听一声啐声,“唬”了他一跳。


  抬头看去,只见一白衣姑娘,正拿一双似笑非笑的美眸望着他。


  林宁呼出口气,嗔怪道:“小元元,好端端的不睡觉,坐在这作甚?倒吓我一跳……”


  “呸!”


  饶是以朱雀多年的江湖经验,一颗早已被苦难锤炼坚硬如铁的心,此刻也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动神摇。


  小元元?!


  这得……


  多不要脸呐!!


  “你放着好好的路不走,走这里作甚?”


  朱雀拿面不改色的厚脸皮没法,咬牙问道。


  话一出口,她自己也纳闷,莫非和傻子在一起能减智不成?


  这话哪里像她说出口的,分明是十五六的小姑娘的语气。


  却听林宁呵呵笑道:“傻瓜,走这条道叫故地重游,约会故人。走正门的话……虽然是新道,但衣不如新,道不如旧嘛。”


  朱雀闻言,面色古怪的紧,眼中既有羞恼,又有别样的光芒闪动。


  当年为了存命,躲避皇觉派人追杀,她曾在青楼藏身了不短的三年时光。


  耳濡目染下,什么样的荤话没听过?


  从前这样的话只让她感到恶心,后来渐渐的,她就成了老司机……


  但多是和青楼里的姑娘相互打骂玩笑时才会说,却从未和男人说过。


  哪个男人敢同她说这样的话,早就死的不明不白了。


  然而现在这个少年,说这些暗里藏荤的话,她居然没有真恼……


  “哼!倒是问问你林神医,今晚到底想走哪条道?”


  说完这句话,朱雀几乎能感到自己面皮快烧了起来。


  但是,她并不后悔。


  虽然她很享受这种十五六岁小女孩子的感觉,她却明白,她已经三十了,永远不可能再回十五六。


  人生最美的时间已经过去,哪怕她武功卓绝,驻颜有方,如今看起来才二十出头。


  可是,她心里明白,纵然如此,她的好时光,也不剩多少了。


  所以,若是想在美丽人生的尾巴处,绽放出一朵鲜艳的花,结一颗靠的住的果子,就不能走寻常路。


  不要脸,又能如何?


  林宁看着这朵已经熟透了的水仙花,猜出了她的心思,原本的调笑心也就淡了去。


  在朱雀愕然中,他伸手拨乱了她的额前发梢,笑道:“想得美!”


  话虽如此,却从怀兜中取出一叠纸笺来,又道:“这就是你想要的阴阳和合大道,看看,有什么不懂的不会的不明白的,都可以问我。”


  听到“想得美”时,朱雀心里还忍不住一颤,有些沉重。待看到林宁掏出一叠春图后,方悄然松了口气,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略略翻了翻,已是面红耳赤。


  这劳什子阴阳和合大道里的姿势,可比她曾经悄悄翻阅过的“三十六式”“七十二招”什么的难度高多了……


  只看了三两页,朱雀美眸中已是一片水汪汪的了。


  不是她不要脸,只是到了她这个岁数,想要抓住余生的幸福,还能想什么?

  三十岁在后世,不过是医学女博士刚毕业的年纪,大多数女明星这个时候都还未成亲,可在当下,过了三十岁,已经是可以自称老妪的年纪了。


  杀父大仇是眼前人儿相助才报得,还救得了她的性命,更看光了她的身子。


  最重要的是,她在他的眼中,没有看到任何轻视,那种平等和友人一样的玩笑,让她极受用这种感觉。


  如今大仇已报,余生无憾,能得一如此有趣且生的如此俊秀的小郎君,妇复何求?

  “先别慌!就算你垂涎我的身子,可也总要先娶你过门儿吧?”


  眼见朱雀动了情,像是要扑过来的样子,林宁忙语重心长的劝道。


  朱雀闻言,却愈发如同连心带身都一起化了一般,险些就要答应,不过到底非一般人,心里一叹后,娇笑道:“又来哄人,我这样的身份,还能见光不成?”


  林宁想不通:“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你是妖女,我是山贼,不是天造地设的身份么?”


  朱雀见他果真糊涂着,心里那股难受劲儿消散了大半,没好气道:“我是上代妖女,你和鸿儿那丫头成了亲,论起身份来,该和她一道叫我一声姑母。”


  林宁看着朱雀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轻柔娇媚,不由有些头大。


  这妖女果然就是妖女,伦常上的禁忌,也能让她嗨成这样,不过……是有些刺激啊。


  只想了想一些足以四零四的画面,林宁也忍不住微微鸡动起来。


  他干咳了声,呵斥道:“什么姑母?半点血缘关系都没有,姑个屁!我之前教训过鸿儿了,让她下次再见到你,只能喊姐姐。”


  朱雀闻言,整个人都如同喝了十八瓮上等女儿红般,熏然成醉,然后化身女魔头,再不理林宁说什么,将他扑倒,带上了床榻……


  一夜鱼龙舞!


  ……


  翌日清晨,天蒙蒙亮。


  腰部发酸的林宁缓缓睁开了眼,就看到一张如被春雨滋润过的鲜花般,娇艳无比的俏脸,近在眼前。


  “哎……哟……喂……”


  轻轻的叫唤了声后,林宁看着抿嘴轻笑的朱雀,正想说一句“昨晚你糟蹋了我”,可随即就发现了不对劲。


  这处卧房内,竟已经布满了红纱,连铺盖都是红锦被,绣着鸳鸯戏水,龙凤呈祥。


  床两边的红烛,已经快要燃尽。


  见林宁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朱雀心里有些打鼓,咬了咬嘴唇,道:“是你说的,要……要先娶我……过门儿。”


  林宁闻言,哭笑不得道:“我是要准备大花轿娶你,不是你把我骑了半宿后自己过门儿!”


  见他没恼,朱雀心里松了口气,也恢复了神气,哼了声道:“哪个稀罕八抬大轿?真要折腾那些名堂,你家里那位春姨还不扒了我的皮?”


  林宁想起春姨,干笑了声,道:“你想多了,春姨又不会武功。”


  朱雀觑眼:“那她打我,我还敢还手?”


  林宁若有所思道:“我其实没所谓的,就怕五娘会活活打死你……”


  朱雀气个半死,不过又笑道:“你放心,我虽是魔教妖女,可孝顺舅姑这种天伦大道也是明白的。所以,才不会让你作难。就这般吧,有这么一场,我就心满意足了。若是老天垂帘我一世凄苦,能赐我一男半女,今生就再没遗憾了。”


  林宁笑骂道:“狗屁!你堂堂宗师巅峰,差不多能活二百岁,你今年才三十,换算成正常人百岁年寿,你今年才十五,谈什么遗憾不遗憾,也不怕让人笑掉大牙!以后别人问你多大了,你只管说十五,比我还小一岁,正好!”


  朱雀闻言,又浑身软的连坐都要坐不住了,勉强伸起手来要扯林宁的嘴,道:“我非要看看你这张嘴,到底是什么做的,莫非是蜜做的不成?”


  林宁不理她的低俗,满脸正气道:“好了,儿女情长说到这就结了,元元,组织有一项重要而光荣的任务交给你去做。”


  朱雀:“……”


  看了林宁稍许,将信将疑问道:“什么事?”


  林宁将星月庵的事说了一遍后,道:“这群门派中人,本领也就一般般,但身上的脾气必定又臭又硬。与其等回山后再教她们做人,不如元元你先行一步,让她们知道便是宗师巅峰,在我山寨也要亲力亲为,做许多看起来低贱,但实则惠民无数的实事!”


  待朱雀弄明白后,生生气笑道:“让我去做苦力就做苦力,偏你说那么多堂皇道理,忒可恶了些!”


  林宁不耐烦道:“去不去?不去快给老爷我更衣,嘶……腰酸,得让小南去抓几只老鳖熬汤补补。一月内休想再碰我的身体!”


  “呸!”


  朱雀笑的合不住嘴,道:“就没见过这般无耻的郎君!好好好,算我欠你的,这就去便是。”


  “对了。”


  林宁满意之余,从怀中取出一个对牌来,递给朱雀道:“这是我山寨身份象征,拿给那伙师太看看,让她们知道你是我的女人,日后她们来山寨后,自然明白该怎么做来了。”


  朱雀看了看手中对牌,见正面写着一个林字,北面则是青云寨的图样,对林宁那句“让她们知道你是我的女人”满意之极,在林宁脸上重重香了口后,转身离去。


  待朱雀走后,林宁方下了床榻,抚着腰,回山去了……


  ……


  第三百三十八章 冰清玉洁

  “哟!都在呢?”


  林宁回到青云寨,刚进墨竹院小正堂,却见田五娘、皇鸿儿、周妮妮还有她的跟班玲珑小道姑都在。


  目前来说,林宁的合法妻妾只有三房,玲珑小道姑还只是搭头……


  “小宁,昨晚你从玲珑那里出来,去了哪里?”


  田五娘关心问道。


  皇鸿儿补充:“姐姐不是在责怪你,是在关心你。昨晚你不在家,龙门客栈那两人处也没有,我们都很关心你。”


  周妮妮皱了皱鼻子,又撇了撇嘴角,嘟囔道:“是别的女人的香味。”


  她鼻子灵敏,对香气尤其敏锐。


  林宁进屋后,她就嗅出了不同。


  林宁干咳了声,正色道:“因为星月庵的事,宗派出身的人大多有一身臭脾气,别看金刚寺、星月庵这会儿煌煌如丧家之犬,不得不托庇于青云寨下,但他们内心多半是瞧不起我们的。瞧得起瞧不起无所谓,所以我要提前告诉她们,到了我娘子田五娘的地盘,是龙得盘着,是虎得趴着!但是呢,金刚寺好拾掇,因为法克大师和他们有仇,随我怎么折腾都行。星月庵就有些麻烦,妙秋师太和师门关系未破裂,而且还深念其恩。我若用收拾金刚寺的手段来对付星月庵,妙秋师太肯定是不答应的。如今法克大师和妙秋师太都是自己人,妙秋师太又即将要临盆,所以只能想旁的法子,让星月庵知道分寸……”


  “所以,你昨晚就留在了朱雀那里?”


  田五娘凤眸微眯,淡淡问道。


  对于一家主母来说,自家男人不声不响的在外过夜,便是在当下时代,女子地位不高,主母却也是可以,且应该过问的。


  皇鸿儿此刻显得无比纠结,若换个女人,她此刻或许已经怂恿田五娘带领她们一起打上门去,撕了那狐媚子狐狸精。


  可这狐狸精却是她自幼相熟的姑姑……


  平日里能说会道随时给田五娘捧哏的她,这一刻却保持沉默,闭口不言。


  好在,没有她,还有周妮妮。


  周妮妮小声道:“就算寻人帮忙,也没有将人搭进去的道理。”


  谁说女人不重视男人的贞操来着……


  林宁苦口婆心道:“我非好色之辈,依旧是那个玉洁冰清的我……”


  “呸!”


  皇鸿儿都忍不住气笑,啐了口。


  周妮妮在林宁跟前素来小意,也不敢深究,倒是玲珑小道姑,得知林宁竟如此为她……和她家人着想,感动的无以复加。


  虽然恨不能跪下代林某人给姐姐们磕头赔罪,求情恕罪,但她也知道此时自己的身份不对,这般做反而是坏了规矩,所以只能将这份感动强压在心底,日后再回报小哥哥……


  田五娘那等胸襟气魄,自然也只拿此当修练之余解闷之事。


  不过最后还是点了句以后不可随意在外过夜,以防不测云云。


  闲话说罢,田五娘面色一肃,对林宁道:“昨夜你不在,鸿儿与我说了一事,妮妮和玲珑也说了一事,正好你回来,一起议一议吧。不过鸿儿说的事,和你准备的事倒有相似处。”


  林宁看了三人一眼,笑道:“怎么说?”


  田五娘对三女道:“你们自己同他说罢。”


  皇鸿儿嘻嘻笑道:“好郎君,你将金刚寺、星月庵接来不要紧,有一事我可要先说明白。金刚寺、星月庵还有一座太清观,号称是天下名门正派中的泰山北斗,和我圣教暗中斗了千年,血债累累。不说旁人,便是我当年浪迹江湖时,都被那些卫道士追杀过,想要降妖除魔。当然,当初追杀我的都是些小喽啰……”


  没等她说完,林宁插口问道:“那些人最后都死了?”


  皇鸿儿撇嘴道:“他们想杀我,我不能杀他们?”


  话虽如此,眼睛却还是细细看着林宁。


  对于这个郎君,皇鸿儿觉得哪都好,只一点不好,就是有些妇人之仁。


  不过,也不能说不好。


  善良的人,总是让人喜欢,也让人在意,哪怕她曾经身在九幽黑暗之中。


  幸好,林宁并不迂腐,摇头道:“杀人者,人恒杀之。你若担心这一点,就大可不必。不管是谁,哪怕他们的佛祖降临,也没人敢在青云寨再欺负你。否则,我……我娘子五娘,不会绕过他们的!”


  皇鸿儿脸上的笑容刚刚绽放,听到最后一句,瞬间凝固。


  周妮妮哈哈哈,玲珑嘻嘻嘻,田五娘似笑非笑。


  皇鸿儿生了会儿闷气后,自己又笑了起来,啐道:“小郎君就会拍姐姐马屁!”


  林宁呵呵笑道:“咱俩半斤八两,谁也别笑谁。”


  不过皇鸿儿笑罢还是正色道:“小郎君,还是早些定好规矩为是。否则那些宗派弟子来后,必然生事。”


  林宁点头道:“知道了,此事我会上心的。齐燕他们已经和各级官员管事的商议了几轮了,也起草了一些律法框架,三月内就会试行。到时候,不管是宗派还是山寨百姓,都要遵守法律,凡事依法而行。”


  皇鸿儿闻言,对田五娘气馁道:“小郎君太聪明了,我原还准备替他查漏补缺一番,谁想他事事都想到前头去了。”


  田五娘微笑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总有他疏漏的地方,你多想想,总没坏处。”


  皇鸿儿感激一笑后,又冲林宁扬了扬雪腻的下巴。


  林宁懒得理会,看向周妮妮道:“你和玲珑什么事?”


  周妮妮道:“小宁,如今山寨人口数万,只我和玲珑两人看病,实在看不过来了。而且,草药缺的厉害。再不想法子,山寨里存的草药就快空了。”


  林宁闻言皱眉道:“先前从蒯家库房可是抄来不少,都用完了?”


  周妮妮苦着脸道:“要是只供山寨用,十年都用不完。可先有数千流民营,后有数万榆林百姓,大家敞开了用,就不够了。”


  林宁抽了抽嘴角,道:“敞开了用?”


  周妮妮道:“总要给人治好病吧?”


  林宁叹息一声,道:“本来五分药便能治好,可百姓见吃药不要钱,便会要十二分。”


  周妮妮有些不服,道:“我们会诊断好不好的。”


  林宁轻轻一挑眉尖,道:“杏林之术,终究只算辅佐之功。以药草,激发机体潜力,辅助病人痊愈。所以每次开药之后,医者都会叮嘱病人好生休养。看病吃药,看到七分即可,剩余三分便靠病人自己养好即可。须知,是药三分毒。”


  顿了顿又道:“我不是怪你们给病人吃太多的药,但一切不劳而获的趋势都万万要不得。在我们山寨,并没有穷的吃不起饭的人,只要肯劳作,就有吃有穿,只要勤奋努力,就能积攒下工分。以后,药庐的草药都要按工分播放。”


  玲珑小声道:“若是有人吃不起怎么办?”


  林宁笑道:“可以查他的根底,查他们的保长甲长,问清楚他到底是真穷还是真懒。若是前者,那可以先赊欠给他们,待养好病后,再通过劳动赚工分偿还。若是后者,抱歉,青云寨不养懒人。与其治一个懒人,不如用有限的资源,多治一个勤俭的人,天助自助之人嘛。就如玲珑你,若非你爹娘二十年如一日的走访江湖名医,才最终来到青云,你的身子骨也熬不到柳暗花明的一日,对不对?”


  玲珑点头同意,林宁想了想,道:“我听说星月庵里的女尼们多擅长些医术,等她们来后,考察考察再说吧,这几日,你们再多辛苦些……”


  话音刚落地,却见门口方向露出一个小脑袋,一双大眼睛笑成了月牙,一只小手捂住了掉牙的小口,开口道:“姐夫,春姨叫你哦,嘻嘻嘻!”


  林宁闻言一个激灵,转头看向田五娘。


  田五娘微微摇头,示意非她告状。


  林宁目光看向皇鸿儿,皇鸿儿耸了耸肩,示意无辜。


  最后,林宁看向周妮妮,只见周妮妮面色愧然,吱呜道:“可能是我娘……昨晚她来寻我,正好我从五娘姐姐那里回来,知道小宁你不在家……”


  林宁:“……”


  仰头一叹后,林宁起身,随着嘻嘻哈哈的小九娘,往春姨屋里走去。


  ……


  第三百三十九章 腰疼

  在春姨这里,林宁当然没有受到诘难。


  若论宠孩子,春姨认第二,当世少有人敢认第一。


  春姨屋子里,林宁和小九娘一人捧了一只猪脚,笑嘻嘻的一口口慢慢吃着。


  见林宁吃起来连骨头都不吐,小九娘笑的欢实。


  春姨在一旁还是唠叨了几句“听说你昨晚没回来,可别在外面学坏了。”


  林宁咽下口中食物,呵呵笑道“姨放心,这男孩子学坏,大都是在青楼里。可咱们山寨方圆几百里内的青楼,都被搬去了十寨,我想学坏都没地儿学……都是雪姨大嘴巴,搬弄是非。”


  春姨闻言忙道“诶,不许这么说!”嗔了一句后,又压低声音道“你把你三叔、四叔和雪姨他们使唤的和老黄牛一样,累个半死,让人家抱怨几句都不行?”


  林宁嘿嘿一笑,连连点头道“行行行行……抱怨吧,随他们抱怨。”


  春姨见他笑的得意,小九娘也学着嘿嘿笑,没好气在两人脑门子上各点了下,又对林宁不忍道“你也别操使的太狠了,都是年纪不小的人了。”


  林宁断不能苟同,道“没事的春姨,他们都会武功,而且闲不得,一闲下来不仅容易生事,而且还老的快。如今他们个个带着千军万马,大权在握,多威风!”


  “放屁!”


  春姨笑骂道“你让他们带着百姓去挖深沟,去开山采矿,去烧砖,一个个累的苦哈哈似的,你三叔都快直不起腰了!”


  说到最后,春姨脸上的笑容都敛起了大半,看着林宁。


  林宁也认真起来,道“春姨,是三叔雪姨他们来跟你诉苦来了么?他们如果不想干,我随时都可以让他们去清闲。”


  “不是不是……”


  春姨闻言唬了一跳,嗔道“你这孩子,我不过见他们整日里风风火火的忙的太狠了唠叨两句,你可别去罢了他们的官儿。你说的也在理,这常年管事的人一下子清闲下来,真要出问题就坏事了。只是……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林宁笑了笑,道“永远没有头的,春姨。山寨如今多了数万百姓,看起来多,其实一点也不经用。光修一条大通渠,就足以让这几万人干一年,这还是有宗师出手的前提下。不说旁人,五娘最近磨砺剑心,都是在山间去磨。一边磨砺剑心,一边顺手将挡路的山体斩成通途。如果没有五娘这样的宗师出力,修一条能灌溉榆林城数十万亩田地的大通渠,怕就要十年时间。以后地盘越大,这种大工程劳作就越多。但劳作的越多,土地的产出也会越多。百姓们虽然劳苦,可住有其屋,耕有其田,粮缸里有米面,衣柜里有冬衣,日子越来越有奔头,青云寨的基业也就越来越稳固。如果通过努力劳动,能让全天下的百姓都能过上好日子,那就是真正万世不易的基业了!”


  春姨听的迷迷糊糊,但又觉得很厉害的亚子,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啥应景儿,就转移目标,教训九娘道“好好读书,好好跟你姐夫学,别一天就知道瞎玩!”


  小九娘懵“……”


  林宁看的喜欢,抱起来高高举在头上,小九娘顿时又乐开了花儿。


  春姨见了,啐了口后,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


  “走咯,姐夫今儿啥也不干,就陪你去玩!”


  听闻林宁之言,小九娘自然欢天喜地,张罗着要带小灰灰一起上山下水,抓鸟捕鱼。


  春姨看不下去了,道“你那么忙,就先忙你的去。”


  林宁嘿嘿一笑,道“今儿歇歇,腰疼。”


  “……”


  春姨一怔后,骂道“臭小子,再敢在外面过夜,仔细你的皮!”


  ……


  临淄城外,夫子山上。


  山巅草庐内。


  夫子看起来似乎更苍老了些,但精神却好了许多,眼睛不似寻常老人那般浑浊,反而清明睿智。


  他看着姜太虚,淡淡问道“琅琊罗家家主罗珍,亲上夫子山,跪于山间,求学宫给琅琊罗家一条生路,给琅琊郡百万百姓一条生路。子渊以为如何?”


  姜太虚摇头道“罗朝云言过其实,以琅琊罗家的实力,以琅琊郡的富庶和兵力,叛军打不下琅琊的。只要罗家不糊涂,琅琊郡百姓不会受兵乱之难。”


  夫子不置可否,又问道“你觉得,罗朝云会抵抗,还是会迁移罗家?毕竟,他要是抵抗的话,罗家不会比姜家好多少。或者,他直接投了叛军?”


  姜太虚微微一欠身,道“先生,罗朝云是聪明人,不会如此不智。”


  夫子缓缓道“是啊,罗朝云不会如此不智,除非,叛军有足够的实力,来抵抗稷下学宫的压力。这便是你亲去楚州,逼大禅山金刚寺去青云的原因?”


  姜太虚点头道“是,若是让金刚寺、星月庵从逆,哪怕不是从蒯氏叛逆,可要是让别的势力请了去,以后也将会十分复杂。以弟子之力,十年内约束住学宫内不乱,已是极限。所以,将两个变数送去青云寨。金刚寺与星月庵同为佛门一脉,金刚寺去了,星月庵自然也就去了。有林郎君在,他们就生不起乱来。”


  夫子闻言后,沉默了一盏茶的功夫后,问道“子渊,你果真就一点都不防着青云寨?”


  姜太虚微笑道“林郎君与弟子,一为先易后难,一为先难后易。眼下林郎君之道,看起来要比弟子轻松简单许多,但再往后,他要比弟子难十倍百倍不止。弟子只是要约束世家的贪婪,林郎君,是要消除世家。再者,金刚寺、星月庵入青云,以青云之法,这两座佛门多半也要跟着变成苦力。若有一日,青云与齐国为敌,只消派人与金刚寺和星月庵联络,告之其可归复大禅山,重回佛门净地。想来,他们也不会为了青云寨去卖命。不过是让青云圣人,暂时约束二派罢了。”


  这话在理吗?

  很在理!

  前提是,到那个时候,金刚寺和星月庵做主之人,仍是现在的想法,仍是现在的当权人。


  但以林宁之智,会允许这种事发生吗?


  姜太虚不知道,夫子也不知道。


  但就目前的形势来看,先稳住稷下学宫,远比担心金刚寺和星月庵重要。


  “子渊,琅琊之后,驱虎吞狼之计可以停止了。长老阁内异声太大,此事你谋算周密,但到了这一步,还是有些操之过急,让人看出了些马脚……停下吧,不要太匆忙,一急躁,就容易生乱。我日子虽然不多了,但总还能坚持几年,你且一步步来吧。”


  听闻夫子之言后,姜太虚心里一沉。


  他忽然想起了林宁曾经对他所说的那句话


  “姜兄,你最大的难处不在旁处,不在朝廷,不在世家,而在,稷下学宫!”


  ……


  大王令我来巡山


  大王令我来巡山


  第三百四十章 到来

  “小九儿,唱个曲儿!我听你姐姐说,近来你和那些小女孩子们学了不少歌儿,唱的欢快着呢。”


  沧澜江边,林宁和小九娘一人一个小马扎,并排坐着钓鱼。


  两人中间,一条半人高的大黑狗懒洋洋的趴在地上,时不时用脑袋蹭一蹭小九娘的脚丫。


  听闻林宁之言,小九娘也不羞怯,还端正做好,昂首挺胸,清了清嗓子,唱道:

  “团结就是力量!”


  “团结就是力量!”


  “这力量是铁,这力量是钢,比铁还硬,比刚还强!”


  待看到小九娘有力的挥动着胳膊,唱的愈发铿锵带劲时,林宁实在憋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不过刚一笑出口见小九娘红着脸停住了歌声,就赶紧道歉道:“对不住对不住,小九儿,姐夫可不是笑你唱的不好,你唱的太好了!只是平日里姐夫只听过臭男人们唱,还没听过这么好听的劳动歌曲儿!”


  小九娘闻言,将信将疑的看着林宁,道:“真的?”


  林宁连连点头,道:“真的真的!”


  小九娘抿嘴笑道:“那姐夫还想不想听?”


  林宁义正言辞道:“当然想听!”


  小九娘嘿了声,继续挥舞起小拳头,大声唱起来:

  “这力量是铁,这力量是钢,比铁还硬,比刚还强!!”


  可怜林宁面上需要保持伟光正的表情,肚子里差点笑出肠绞痛来。


  太萌了!!


  好不容易等小九娘唱罢,林宁缓缓出了口浊气后,问道:“小九儿,这是谁教你的?”


  小九娘笑的甜甜的,道:“是二丫她们,她们和家大人学的。”


  林宁笑道:“二丫她们的衣裳和饭还被家里人收起来给弟弟么?”


  小九娘哼哼道:“谁还敢?我们青云门……”


  似发觉说漏了嘴,小九娘一下捂住口,大眼睛滴溜溜的看向林宁。


  林宁哈哈笑道:“阁下原来就是青云门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掌门,失敬失敬!”


  “咯咯咯!”


  小九娘欢笑问道:“姐夫,你怎么知道的?”


  林宁笑道:“大名鼎鼎的青云门,江湖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小九娘又不傻,羞赧道:“姐夫啊,人家玩过家家嘛!”


  林宁摇头道:“这可不只是过家家,你们在一起相互帮助,一起鼓励,一起学习,很了不起的!”


  小九娘面色也认真严肃起来,点头道:“嗯,姐夫,我们说好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既落江湖中,就要以义气为先!”


  “哈哈哈!”


  林宁大笑罢,见小九娘眼神不善,忙道:“鱼儿上钩了!”


  说着,一拉鱼竿,一条尺许长的江鱼被拉上岸来。


  大黑狗见之高兴坏了,一下从地上蹿起来,连蹦带跳的扑向江鱼。


  小九娘也欢喜,连声叫道:“小灰灰,不准偷吃!小灰灰,这次再偷吃,仔细你的狗头!”


  后一句是平日里宁南南吼大黑狗的话,眼见大黑狗狗眼狡黠,张开嘴要将大鱼叼跑,小九娘气的跳脚教训道。


  好在,她身边有一个宗师境的姐夫,即使林宁这宗师再水,总还能对付的了一条抢食的狗。


  手中鱼竿轻轻一抖,鱼线就缠住了小灰灰的狗腿,往后一拉,小灰灰惨叫一声,摔倒在地,回头狗眼哀怨的看着林宁,求饶狗命……


  小九娘到底还是更在意大黑狗一些,听到它一声惨叫,唬了一跳,忙上前去看,林宁笑道:“不妨事,我有分寸。”


  不过小九娘还是小心的帮大灰灰解开鱼线,气呼呼的点头它好大一颗狗头,教训道:“再偷吃,再偷吃下回我就不管你了,让姐夫把你吃了!”


  这大黑狗可能真的要成精了,听完这话居然打了个哆嗦,然后将头埋在小九娘的脚边,一边“呜呜”委屈哭,一边摇着尾巴撒娇。


  小九娘看了自然心软,正想哄它,却被林宁一脚踢进沧澜江里,然后就看到刚才还“嘤嘤嘤”的大黑狗,一个激灵下“嗖”的一下蹿回岸来,眼神惊恐的看着林宁,似乎在怯怯发问:“哥,狗子犯什么错了?”


  林宁懒得理会这条癞皮狗,对小九娘道:“小灰灰让你姐姐调理的,可以生扑野猪,你还担心它?不管它了,让它自己去山里捕猎吧,姐夫给你做烤鱼吃。”


  在伙伴和美味中间,小九娘没有犹豫太久,就果断的选择了美味。


  小灰灰一步三回头,也没等到喜滋滋的小主人的挽留,“汪汪”叫了声后,撒腿远离。


  不过没等它跑几步,就猛然一个刹车,四个狗爪子甚至在地面上划出来几道浅沟,然后掉头就想逃。


  然而到底晚了一步,一个扎着冲天鬏的小身影如风一般从沧澜江上游狂奔而来。


  路过狗眼骇然的小灰灰时,连看都未看一眼,一脚踏在狗头上,小灰灰强壮可搏狼斗虎的身子,便“pia”的一下舒展在地上,狗眼里满满都是怀疑狗生的金星……


  昏迷前听到那道令它狗胆抽搐的狂笑声:

  “哇哈哈哈!来的早不如来的巧!表哥烤的烤鱼我最爱吃啦!”


  “宁南南,你走开!!”


  ……


  三日后。


  青云寨山脚下。


  包括林宁、田五娘、皇鸿儿、东方伊人、吴媛、法克大师甚至星月菩萨在内的青云寨一干在家的宗师高手,并十五位金刚寺僧人,分列而站,看着秦林古道上出现的三十名师太,和二十八位僧人,每人身边都放着一个楼车,里面装满了麻包。


  那是金刚寺和星月庵积攒多年的粮食,显然,这并非所有。


  而相对于粮食而言,这五十八名宗师,才是一股足以令天下震惊的强大力量!

  不过,林宁的目光却并未在他们身上,而是看着随意站在一角的朱雀,道了声:“辛苦了。”


  随着这句话,朱雀奔波千里当牛做马的疲惫,瞬间一扫而空,抿嘴一笑。


  如同熟透了的秋实,艳丽娇媚。


  在妙秋师太森然的目光下,法克大师收回了眼神,干咳了声,道:“诸位师叔祖,太师祖……还有诸位外师叔祖,外太师祖……”


  看着一众瞬间黑了脸,心里必然暗骂哈卖批的老尼,林宁对这花和尚也是无语了。


  难道妙秋师太是他的外子,人家的师叔祖就是他的外师叔祖了吗?


  好在,妙秋师太靠谱些,挺着好大的肚子一巴掌拍在法克的光头上,好大一声“啪”,法克被打后唬了一跳,忙道:“想打想骂容易,你先言语一声,我低下头你再打啊!万一抻着了怎么是好?小神医,小神医!快来看看,快来看看!”


  虽然妙秋师太羞恼的满面通红,不过看了眼面色舒缓的一众老尼,林宁还是上前,给妙秋师太诊了诊脉,道:“就这两天便要生了,师太切莫再动怒。不然,生出个怒目小金刚出来就坏菜了。”


  “噗嗤!”


  搀扶着妙秋师太的玲珑没忍住笑出声来,与林宁眉眼交缠了下赶紧垂下头。


  林宁笑了笑后,转身对一众来客道:“两座佛寨已经建好,素斋也已经准备妥当,诸位远道而来,不如先去落脚。有什么事,休息好后,或者待普泓神僧和天虹神尼到了后,大家再议。”


  金刚寺和星月庵除了宗师高手外,普通高手乃至不通武功的僧尼亦有众多,他们还在后面。


  初来乍到,这些僧尼们心中防备之意极重,自然不会在此交心。


  将装粮食的楼车交给青云寨后,一起施了佛礼,跟随法克夫妻前往了佛寨。


  他们并不会真的休息,只是先看看落脚地,然后还要千里往返,去搬第二趟粮食……


  ……


  第三百四十一章 马屁精


  青云寨,聚义堂上。


  林宁站在堂正中,来回踱步,看着田五娘、皇鸿儿等人道:“抛开侯叔不提,目前山寨的情况,佛门的力量是远远高过咱们的。虽说侯叔是咱们的靠山,可咱们也不能事事都依靠他老人家吧?而且,若只靠侯叔,那在那群佛门人眼里,根本看不起咱们。这样的话,对以后的布局,影响极坏。大家说说看,该怎样解决这个难题。”


  佛门一寺一庵,加起来过半百宗师,这还不是全部。


  后面大部队里,至少还有三分之一,那三分之一才是精华。


  相对这两座千年佛门圣地来说,区区一个青云寨,简直就是大猫小狗三两只,毛毛雨。


  今日人家虽初来乍到,却也是一言不发,气势不动如山,隐有分庭抗礼之意。


  若不把这嚣张气焰打掉,往后这群秃驴怕要起鸠占鹊巢之心。


  哪怕碍于侯万千,不敢明来,阳奉阴违之事也断不会少。


  听闻林宁之言,众人彼此看了看后,皇鸿儿撇嘴道:“干脆让天剑圣人出面,杀两个儆儆猴。”


  东方伊人用看弱智的目光看了她一眼,冷声道:“小郎君说话的时候,你在睡觉吗?”


  皇鸿儿勃然大怒,站起来就想开干,她是高品宗师,打东方伊人一个刚刚晋升不久的中品宗师,还不是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然而东方伊人却不怕,从袖兜里取出一个精钢箭筒,这是黑冰台内名头和弑仙散并齐的可以诛杀宗师的绝世凶器,绝仙箭。


  一旦发射,十丈之内便是高品宗师都难说一定万无一失。


  听说里面如暴雨般的钢针上,还淬有剧毒。


  林宁见这俩娘们儿一言不合就要大打出手,顿时火冒三丈,大骂道:“蛇精病啊!都当我死了不成?”


  他这才想起,黑冰台和魔教之间也是血债累累,怪道他几乎从没发现过皇鸿儿和东方伊人说过话。


  恼火啊!

  见他动了真怒,皇鸿儿委屈的撅了噘嘴,不出声了。


  东方伊人虽然脾性极大,但这会儿也不敢多言,在林宁喷火似的眼神逼视下,将绝仙箭收了起来。


  一直未开口的田五娘缓缓道:“以后家里不许私下动手,彼此看不惯就到我这来打申请,去沧澜山间比武,签下生死状,打生死擂都行。私下里谁再动手,家里就留不得她了。”


  林宁发火,皇鸿儿和东方伊人虽有些忌惮,但身为女儿家,对男人的怒火天生就了解,等过了火头,撒个娇服个软,换两个姿势也就完事了。


  可女人震怒,就没那么简单了,尤其是女人之间。


  听到那句“签生死状,打生死擂”都行,二女都唬的变了脸色,连忙站了起来。


  林宁也吓了一跳,不知道这大老婆说真的还是假的,小心看着她……


  田五娘凤眸瞥来,见他这德性,心里忍不住好笑,淡淡道:“小宁,此事其实并不难。”


  林宁正想转移话题,听田五娘如是说,连忙欣喜道:“哦?娘子有何高见?”


  田五娘嘴角微微弯起,道:“待金刚寺和星月庵到齐之后,我便前去挑战。从头打到尾,打通透了,他们也就知道本分了,不就解决了?”


  这霸气的话,让满堂人侧目。


  皇鸿儿则高兴捧场道:“姐姐,我也要去挑战,我要打满十双!”


  一直眼观鼻鼻观口老实坐着,不敢掺和林宁后宅事的齐燕突然抚掌笑道:“大当家高明!原本小弟还不大明白,为何兄长总说他自己不能坐那个位置,只能由大当家来坐。现在才明白过来,大当家实是有大气魄大智大勇之人!霸气!”


  田五娘闻言,却只淡淡看了他一眼,道:“你想让我把大当家的位置还给小宁?”


  齐燕秀气的脸上笑容一滞,变得尴尬起来。


  林宁至今没有一个实在的名分,只是大当家的丈夫,这在齐燕看来,简直荒唐!

  可他只漏了点口风,林宁就让他赶紧打住,劝都没法劝。


  没办法,他只能在田五娘跟前试探一二。


  但齐燕没想到,田五娘不仅好大的气派,竟然还如此聪慧,他才刚放出一点风头,一下就被这个女人识破了。


  让他好不尴尬……


  这一识破,却让满堂人更加尴尬。


  如今青云寨已不是区区几百号人的草台匪寨了,也不是当初林宁和北苍可汗说,山大王是可以与北苍可汗平起平坐的玩笑话了。


  如今青云寨的大当家,是真可以直接与三国帝王平起平坐的王者!

  若非如此,齐皇也不会送个女儿过来,割让十八城,还许下一顶世袭罔替的铁帽平西王爵。


  到了这个地步,权力已经不容大家忽视。


  天家无父子,帝王之家无骨肉,更何况区区夫妻情义?

  为了皇权,三国不知废过多少后。


  念及此,出身皇族的吴媛面色瞬间变得苍白起来。


  难道,连林宁都躲不开权势二字的心魔吗?


  然而就听林宁笑骂道:“老三,再敢无事生非,你当我这个做哥哥的不舍得揍你?我和你嫂子是一体的,她早就想把大当家的位置给我,是我不要。我不要,不是因为我矫情,也不是因为我想偷懒,是因为当初在山寨最艰难的时候,也在我最混帐的时候,五娘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却用肩膀扛起了山寨的重担,为此,她几乎付出了一切,包括性命。所以,不管是实的还是虚的,大当家这个名分,只能是她的。她平日里虽然不管事,但她一开口,连我都要听她的。这一点,永不会变。你再敢生别的心思,搞弄权的事,我就要下狠手了。”


  齐燕闻言满头大汗,连忙起身连连作揖,汗颜道:“兄长,二嫂,此事都是小弟的不是,是我之过也。小弟以小人之心,妄自揣测兄嫂二人,以为兄嫂与世间权贵夫妻一般,却忘了兄嫂本为天上人……”


  “噗嗤!”


  皇鸿儿听齐燕这连绵不绝之言,忍不住笑出声来,骂了句:“马屁精!”


  齐燕干笑两声,摇头道:“这可不是虚的,有如此兄嫂,不仅是我之幸,也是青云之幸,更是天下苍生和江山社稷之幸。”


  林宁被拍的舒坦,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田五娘则凤眸明亮道:“青云寨大当家的位置是我的,不过,往后总不会始终只是一座山寨,待封国之后,小宁当为国主。”


  齐燕闻言一震后,这一次,心悦诚服的大礼拜倒在地,大声道了句:“大当家的英明!!”


  林宁与田五娘相视一笑,吴媛等人也展颜一笑,只觉得暖心之极。


  ……


  第三百四十二章 截杀

  一日后。


  天蒙蒙亮,房间里还有些寒凉,林宁睁开眼从床榻上坐起,看着正在妆台前梳妆的田五娘,笑道:“谁能想到,名震天下,威震天下的当世第一山寨之主,竟也是天下第一大美人!”


  田五娘将长发简单簪在头上,凤眸淡淡看了林宁一眼,弯起嘴角道:“一大早起来,就开始胡说。”


  林宁挑了挑眉尖,道:“胡说?呵呵,这句话传出去,哪个敢有意见的,站出来我瞧瞧!打不瞎他们的狗眼!”


  田五娘懒得理他的疯言疯语,昨晚这小混蛋央磨她改姿势的时候,什么甜言蜜语说不出口?


  如今她都快免疫了……


  林宁却并不觉得无趣,从田五娘的头发丝儿开始夸起,一直夸到人家的脚丫子。


  最后田五娘实在听不下去了,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林宁干笑了声,没有说话。


  见他这德性,田五娘无奈一叹,道:“无论是东方姑娘还是吴姑娘,差不多都是一脚迈进家门儿的人了,你想干什么,自去干便是,何必再来扰我?”


  林宁正色道:“你是我娘子啊,我必须得尊重你,发自内心的尊重!”


  田五娘信他个大头鬼,没好气道:“你自去安排就是,不过,昨儿东方姑娘和鸿儿之间你也看到了,小宁,家里人再多下去,早晚要出大乱子。真等我下狠手整治,就算能按下去,家也不成家了,你自己寻死吧。”


  林宁忙道:“不会不会不会,说起来,五娘,你承认不承认,我还是很忠贞的……”


  “呸!”


  田五娘生生气笑,啐了口道:“越说越没谱。”顿了顿,眼神若有若无的瞟了林宁一眼,问道:“那十二清倌人日后如何安置?”


  林宁眼皮跳了跳,知道这个时候该如何表态:“娘子,这个你放一百万个心,没有你的点头,从今往后,我连天上的鸟儿,雌的都不多看一眼。”


  这花里胡哨的鬼话,自然哄不过田五娘。


  但她也不愿在这方面真的去刁难林宁,除却家人外,田五娘全身心的投身于武道。


  哪怕和林宁之间真心相爱,但她对于情爱方面的需求,可以用淡泊二字来形容。


  武道境界越高,这方面的需求就越少。


  她甚至知道,很多时候,林宁之所以千方百计的央磨她换各种让人面皮滚烫的姿势,不是他好色,或者说,不只是他好色,而是苦心积虑的拉着她,不让她坠入太上忘情那些邪路。


  田五娘自忖不会走那条路,但也难更改圣道之路愈远,生性愈淡然的现实。


  她不愿委屈林宁,所以只要他始终尊重她,将她放在家里首位,其他的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去吧。


  榆林城的地主家里,宽裕些的还纳七八房妻妾呢。


  见田五娘态度软化,林宁正想说些什么,忽然听到外面有脚步声传来,没一会儿,便听徐佛在外大声道:“大当家,林郎君,有一位朱雀姑娘在外面紧急求见,说有十万火急之事求见。”


  “朱雀?”


  林宁心头一跳,诧异道:“她昨儿就走了,又南下去接人了,怎么一晚上就回来了?”


  昨日朱雀没有随林宁上山寨,她是聪明人,知道怎么避免尴尬。


  所以,昨天她就直接动身,重新南下,去接应星月庵了。


  这会儿出现,还十万火急……


  田五娘眉头微皱道:“看来,是金刚寺、星月庵出事了。”


  林宁闻言,心头一跳,眨了眨眼,道:“此言何意?”


  田五娘闻言目光变得古怪起来,这种事,林宁会想不明白?

  “小宁,你想让金刚寺、星月庵,受些损失?”


  田五娘太聪慧了,只看了眼林宁装无辜的眼神,就猜测出了他的心思。


  林宁干笑了声,道:“有这个可能最好不过,两座佛门圣地,此刻最多的押运货物除了金佛金菩萨外,就以经书为最。偏偏这些东西,对咱们来说最没用。”


  田五娘微微皱眉道:“小宁,如此作为,会不会道义有失?能威胁到她们的,只有黑冰台。金刚寺和星月庵为了保护他们的经文和佛像,必会誓死抵抗。恐怕,会有不小的损失。”


  林宁仰倒在床榻上,双臂枕于脑后,叹息一声道:“五娘,我也知道这样做有些卑劣,成大事者,理当有大气魄,也该有大胸襟和大勇毅。但是,佛门真的不同。他们有自己坚定的信仰,只这一点,就注定了他们注定不会和咱们是一路人,尤其是高层。所以,佛门只能利用,却做不了自己人。娘子,你可千万不要和他们讲义气那一套。法克、妙秋都是佛门败类,因此不容于佛门。他们是例外,至于其他人,你慢慢接触一二,就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了。所以,要是黑冰台给点力,能将普泓神僧和天虹神尼拼掉,我得派人给他们送去一锅猪肘子,感谢他们。那样一来,咱们就能扶持法克大师和妙秋师太上位,说不得……算了,先别想得太美,这种可能着实不高。”


  听完某人的阴谋诡计,田五娘无语了半晌,替佛祖弟子感到担忧,又道:“可是,朱雀回来报信,我们若没有动静,恐怕也说不过去。”


  心怀侠义之气的她,终究


  林宁笑道:“当然不能没有动静……先让她进来说说具体怎么回事吧。”


  田五娘点点头,对外面的徐佛道:“请朱雀进院说话。”


  未几,朱雀被徐佛引到游廊下门前站定。


  朱雀想推门而入,却被徐佛阻拦。


  徐佛虽未说话,但却用眼神告诉朱雀:上下尊卑有别,内外亦有别。


  十二清倌人饱读儒家经典,对这些礼仪颇为执着。


  幸好,就在朱雀感到心凉时,里面传出话声来:“在门口傻站着干嘛?进来!”


  朱雀闻言,嘴角微微一扬,丹凤眼明媚,看了面色微滞的徐佛一眼后,推门而入。


  不过,在看到坐在梳妆阁前的田五娘清寒的目光看来时,朱雀仍忍不住心头一跳。


  换作一月前,朱雀怎会将一个十八九的年轻姑娘放在眼里?

  即便她剑道通神!


  但千百年来世俗的规则以及道德标准的无形压力,让她这个外室在面见正室大妇时,仍难免心虚腿软。


  这就是当下世道的不公了,女人一旦从了男人,基本上也就失去了自我。


  好在,田五娘没有立规矩的想法,只与朱雀微微颔首后,就自去做她的事了。


  林宁看着朱雀,竟先叙家常,温声道:“昨儿让你上山来休息,你偏要走,累坏了吧?”


  朱雀听闻林宁关心之言,感动之余,也不禁紧张起来。


  哪有当家老爷当着当家太太的面这般关心外室的……


  她干咳了声,美眸朝林宁瞟了眼,直接言归正传道:“大当家、林郎君,我昨日连夜往返楚州,迎接第二批粮食和金刚寺、星月庵诸多家当的迁移。只是没想到,队伍刚出楚州,就迎来四位宗师巅峰、十位高品宗师和二十位中品宗师的截杀。因为金刚寺和星月庵大部分宗师都在青云寨,所以他们抵挡起来,十分艰难。若非金刚寺的普泓神僧大发神威,一人独挡四大宗师巅峰,这次金刚寺和星月庵怕要全军覆没。”


  “你说什么?”


  本来听起来一副皆在意料之中的林宁,听完最后一句,眼睛都睁圆了,和瞬间转过头来的田五娘对视一眼后,不可思议道:“你说,普泓神僧一个人单挑四大宗师巅峰?!扯淡吧!”


  黑冰台乃是当世三大圣地之一,武学传承绝对是天下一等一的,按理说,若是境界相同,黑冰台的高手应该绝对碾压同级别的江湖高手。


  就算普泓神僧天纵奇才,了不起能以一抵二就不错了,怎么可能一挑四?


  朱雀点头道:“没错,是他一人独斗四大宗师巅峰,不会错的。如果我没看错,普泓和邰翀一样,也迈出了最后半步。若非没有天级功法,未必不能跨出最后半步。不过,纵然普泓是半步武圣,也只能做到挡住四名宗师巅峰,无力支援其他。金刚寺和星月庵都损失不小,若是我们不去支援,仍有全军覆没之忧。”


  ……


  第三百四十三章 救苦救难

  “这老和尚,隐藏的可真深呐!”


  林宁脸色有些凝重,从床榻下来,只穿一身中衣,就在房间内来回踱步。


  作为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清晨时难免有些反应,他却毫无所觉,顶着一个不雅的帐篷,晃来晃去。


  朱雀见之丹凤眼泛起流波,田五娘瞥见后叹息一声,起身替某人取来衣物,服侍他换上。


  林宁不在意这些小节,他皱眉许久后,问道:“元儿,普泓老和尚果真一挑四大宗师巅峰?你觉得,他能坚持多久?”


  被唤了那夜翻云覆雨时才被唤的小名儿,朱雀冷不丁打了个寒颤,愈发面泛桃花,直觉得心里快要爱死这个小郎君了。


  不过在田五娘清冷的看过一眼后,她还是清醒过来,没沉沦于花痴中,回道:“应该没错,这老和尚端的了得。至于能坚持多久……我也看不透。不过,黑冰台那四个老狗也不是好相与的,都是多年前威名赫赫的巨擘高手。再加上普泓还要照顾其他人,我看时间一久,难免凶多吉少。”


  林宁好奇:“论实力星月庵不是不下于金刚寺么?就算没半步武圣,宗师巅峰也该不少吧?普泓一挑四,星月庵若是多几个宗师巅峰,局势也不至于此吧?”


  朱雀无奈道:“星月庵的宗师巅峰,除了天虹神尼外,昨天都到了山寨。”


  林宁闻言一怔,随即冷笑道:“这佛门到底不是省油的灯,两边都安排了重量级人物坐镇,那边有普泓和天虹,这边也暗藏着巅峰高手,怕不是在防我们吧?也不对啊,天虹神尼和普泓神僧齐名,就算不是半步武圣,在宗室巅峰里也应该是顶尖儿的,有她在,问题也不该很大吧?”


  朱雀道:“天虹神尼身体似乎出了问题,无法动手。非但不能帮普泓神僧的忙,还需要普泓神僧保护。”


  林宁“唔”了声,道:“如此说来,形势是比较危急了……”


  朱雀应了声后,林宁问田五娘道:“怎么办?要不要先开个会,研究一下?”


  “……”


  以田五娘清冷的性子,也总是每每被这孙子惹的忍不住翻白眼,道:“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从山寨出发赶到那边,再快也要半日功夫,小宁,不可算计太过。”


  林宁“唔”了声,道:“那就去佛寨说一声,让星月庵的宗师巅峰赶紧去救驾吧。我们山寨实力弱些,没那么些宗师巅峰,脚力恐怕来不及了。当然,我们也会立刻动身,前去接应的。元儿,你去走一趟佛寨。”


  虽然被驱使当做跑腿儿的,但能被林宁当着田五娘的面喊一声“元儿”,羞臊之余,便是无尽的心安和甜蜜,朱雀愿意去奔波。


  与田五娘见礼告辞后,朱雀用眼神和林宁交缠了会儿,就转身离去了。


  朱雀刚走,田五娘就摇头遗憾道:“此人天资高绝,未遇见你时,尚且能醉心于武道,心无旁骛。有杀父之仇做心源,也忍得百般孤苦,追逐大道。只可惜,杀父大仇得报后,心神一松,便被你趁虚而入,动了红鸾凡心,圣道之路也就到此为止了。”


  看林宁的眼神,似在谴责他坑害了多少优秀女人。


  林宁不以为耻,反而得意的哈哈笑道:“世上那么多一心追求圣道的人,不缺她一个。而且,我觉得她现在过的比之前幸福多了。”


  田五娘瞥他一眼,言归正传道:“此次前去救援,你就不要去了。”


  太危险了,黑冰台出动了四大宗师巅峰。


  若是这些人掉过头来迎战青云寨援兵,那某个弱鸡就太危险了。


  然而林宁却摇头道:“你们太实诚了,普泓和那个智海又是老阴货,我要是不去,担心他们会给你们挖坑……这和聪明与否无关,只是人心险恶,而娘子你心灵剔透如水晶,我不愿你去想这些肮脏事,交给我来便好。”


  田五娘闻言,没再多说什么。


  有她在,无论如何都能护得林宁周全。


  除非东方青叶亲自出手,但圣人之间息息相关,他一旦出动,侯万千必然会感知到,所以不必畏惧。


  收拾妥当,两人去叫来皇鸿儿,又让人招呼了自认对黑冰台有血海深仇的东方伊人,汇合了从佛寨赶回来的朱雀,一并南下。


  而佛寨中的僧尼们,在得知留守队伍遭遇伏杀后,早已按捺不住,一个个风驰电掣般折返回南边去了。


  ……


  从早上卯时末刻出发,到下午酉时初刻青云援军到现场,中间隔了足足五个时辰。


  青云众人到达时,截杀已经恢复了平静。


  满地疮痍,惨不忍睹。


  满地散落的粮食,经书,以及摔倒在地的佛像。


  还有就是,数以千百计的尸体……


  这还是林宁第一次看到三大圣地下辣手的场景,当真狠毒。


  金刚寺和星月庵都是大寺大庵,只本门不会武功的凡僧凡尼,都有数千之数。


  这些人,死伤超过三成后,就溃散逃走了。


  他们本是奉养金刚寺和星月庵日常生活的下人,凡人。


  平日里并不被内门弟子放在眼里,视若奴仆。


  可这一溃散,金刚寺和星月庵才发现,没了这些普通人,内门弟子们一个个几乎都成了巨婴。


  连会烧水做饭的人都找不到几个,包扎伤口,煎药治伤的人,居然也找不齐。


  这个发现,加大了佛门的沮丧甚至是绝望。


  尤其是智海方丈,看着普泓神僧胸口处那个骇人的伤口血洞,简直肝胆俱裂!!


  作为金刚寺的定海神针,普泓神僧若是有个好歹,金刚寺就真的危险了。


  原本以普泓神僧功参造化的修为,无论如何都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可是他为了保护天虹神尼,终被人攻敌之所必救,中了暗算。


  别说是他,便是智海本身,也受了不轻的伤。


  若非前往青云寨的援兵终于赶到,惊退了黑冰台歹人,后果更会不堪设想。


  可就算如此,又能如何?


  看着满地伤残,智海恨不能放声大哭一场……


  “唉,不想黑冰台如此歹毒,竟下如此辣手,实在是人神共愤,可恨可恼!我青云在此宣明:自此之后,与黑冰台不共戴天!”


  林宁果然做到了田五娘绝对无法做到的事,说出了她绝对无法说出的话来。


  这话在智海方丈等精明人看来,和狗屁无异。


  可在寻常武僧听来,却是极暖心的话。


  原本他们就都知道,金刚寺和星月庵是为了躲避三大圣地的迫害,才不得已前往青云寨寻求落脚,心中到底有些坎坷。


  可如今见青云人如此义薄云天,他们满是不安的心里顿时踏实了。


  再看到青云高层屈尊降贵的为他们看伤处熬药草救命,那份感观就更不用说了。


  然而林宁,此时却遇到了极大的难处。


  他被智海请到普泓神僧跟前,诊着老和尚的脉搏,面色凝重到了极点,最终,苦涩的摇了摇头,连道三声:


  “难,难,难!”


  ……


  第三百四十四章 挟师祖


  “林神医,您是药王谷在当世的唯一传人,得到了药王真传,还望您大发慈悲之心,救鄙寺太师祖一救,金刚寺上下,必感神医大恩!”


  听林宁连道三声“难”,而不是直接判了死刑,智海方丈立刻躬身求援。


  林宁闻言,面露为难之色,道:“神僧此时神智还是清醒的,之所以不能开口,他心口的伤,其实还在其次,关键是体内还有足足四道极霸道的真气,在不停的和神僧本命真气斗争,以经脉丹田为战场,打的一塌糊涂。所以,外面看伏杀已经结束,内里更凶险的战争还在延续。现在,包括神僧自己在内的五股真气在神僧各处要紧经脉和丹田杀成一团,一片惨烈啊。这个时候,不是我不想救,实在是实力他不允许啊!”


  智海方丈闻言,面色铁青,目光愤怒而悲痛,颤声道:“果真连一丝一毫的办法都没有吗?”


  林宁叹息一声,道:“其实也不是,但我若以《百草经》中所记载的九绝针法,强行截断神僧十二正经,再一点点的肃清神僧体内的异种真气,或许还能救活神僧。但即使救活,神僧体内的经脉也会寸寸断裂,丹田也要被毁,成为废人。若是那般,岂不生不如死?”


  智海方丈闻言,如遭雷击般怔在那里,倒是一位看起来面色苍白的老尼,问林宁道:“敢问神医,若是肯救治,普泓可能活下来?”


  林宁想了想,道:“若是一些吊命的奇珍神药足够,至少有六成把握……其实先前有一人比神僧的情况还惨,中了弑仙散奇毒,又中了其他高手的伏击,周身经脉烂成了筛子,丹田损毁,但治疗之后,非但没有死,也没成废人,反而迈出了最后半步,成就圣道,那人就是我侯叔。天剑山老天剑的传说,想来你们不会没听说过。神僧佛法精深,功参造化,说不得也能堪破最后一关,成为佛门金身罗汉……”


  这种微乎其微的可能,虽不能安慰真正到了宗师巅峰的几个僧尼,却还是给了智海等大多数僧众一个希望。


  智海先是目光奇怪的看了天虹神尼一眼,然后斩钉截铁道:“神医,鄙寺虽为化外清静之地,四大皆空,但承蒙信众支持,所以千年来存下了不少好药,直接能用得上的,神医尽管说便是。”


  林宁没有客气,道:“唔,等到了山寨,你把宝药都送来吧,我看药下方,只要宝药跟上,我保证给你一个活人。”


  智海闻言,心里抽抽了下,虽然早知此人狡猾如鬼,也没想到能贪婪到这个地步。


  可到了这会儿,自然也没有别的选择余地。


  普泓神僧不管废不废,他都要尽力保住。


  因为普泓神僧是他坐稳金刚寺方丈大位的绝对保证……


  另一边,一直没吭声的法克面色有些阴沉,虽然被逐出金刚寺多年,且心怀怨愤。


  可这会儿看到曾经的师叔师伯还有师兄弟们死伤惨重,心里终究还是有些揪心的疼。


  不过,他还是记得他大佬交给他的任务:“小神医,帮洒家外太师祖也看看呗?妙秋要不是快生了,她也非要来不可。”


  林宁对这不要脸的花和尚也没法子,星月庵一脉虽然也不喜此淫.贼,但听他难得有此孝心,面色也不再那么难看。


  林宁替妙秋师太诊脉片刻后,面露惋惜之色,摇头道:“若能早一个月,还有挽救的机会。如今师太周身经脉内真气凝结,已成废脉,便是大罗金仙下凡,也无回天之力了。”


  周围星月庵众尼齐齐悲声诵佛,法克却急了,追问道:“小神医,那可干碍性命不干碍?”


  林宁想了想,道:“若有足够的珍奇宝药,我以九绝针化宝药入体,倒是能延寿不少时日。但我以为,老师太未必愿意……”


  天虹神尼点头道:“老朽残躯,皮囊而已,与其苟延残喘,不如摆脱这身臭皮囊,早登西天极乐世界。”


  “太师祖……”


  一道道悲呼声起,气氛悲壮哀绝。


  林宁叹息一声道:“若果真宝药充足,老法师也不必绝望,在下眼下医术虽不高,不代表以后医术不高。最多十年,在下的杏林之术当更进一步,适时,不论是神僧还是法师,说不得都有痊愈甚至更进一步的希望。”


  法克连声道:“这话洒家能作证,如今山寨的天剑武圣,当初也是被黑冰台所害,比两位太师祖还惨,结果小神医出手后,非但没死,还成了圣人!外太师祖你放心,要是星月庵没甚宝药,还有洒家!当年是你老人家善待妙秋,保住了我们的孩子,这份恩德,洒家没齿难忘。不就是宝药么,洒家自去给你寻!!”


  天虹神尼闻言,动容的看着法克,一时间无言。


  当初她的确不忍清理门户,逼死妙秋,那是因为她心疼妙秋,可对于法克这王八贼羔子,她却恨不能扒皮抽筋,剁碎了喂狗。


  如今看来,竟是知恩义之人。


  然而一旁的智海方丈却气个半死,普泓神僧伤成这样,金刚寺诸僧众更是死伤大半,法克也没说什么场面话。


  果然是脑后生反骨的孽障!

  星月庵主持仁素师太躬身道:“请神医多用宝药,救我星月庵太师祖,一应宝药,待到贵山寨即悉数奉上。”


  林宁点头道:“若如此,自当尽力。法克大师和妙秋师太都是忠义无双的信人,也算是我的长辈,他们开口,我自会用心。”


  这一句话,真是给尽了法克体面。


  大和尚心花怒放之下,差点当场许诺回去就让玲珑和林宁成亲……


  田五娘在周围看了一圈后,过来沉声道:“有高手在远处眺望,此地不宜久留。如果东方青叶知道我们在此,未必不会前来突袭。”


  此言一出,金刚寺和星月庵的人都唬了一跳。


  圣地之威青云寨感受的还不算深刻,可一寺一庵却都深刻感受到了切肤之痛,不,已经是切腹之痛了!


  若是东方青叶真的再来一遭,怕当真有灭寺灭庵之险,也是佛门灭顶之灾。


  好在有数十宗师生力军前来,一行人再不耽搁,舍弃了最沉重的金佛金菩萨之流,甚至将一部分装粮食的楼车都空置出来,来安置伤员。


  随后,所有人加速赶往青云寨。


  ……


  第三百四十五章 宝药

  聚义堂上。


  因为来回奔波了一天,到山寨已经入夜了。


  林宁特意在聚义堂设火锅宴,请大家吃个东道。


  火锅料是早先就炒好的,炼上上等的熊脂油,鹿肉、牛肉、羊肉、鱼肉、毛肚儿、黄喉……各色下锅料源源不断的送上。


  吴媛并非第一次吃火锅了,但相对于刺激火辣的辣汤,她更喜欢吃清水鲜汤锅。


  只是这一次,她觉得鲜汤锅里似乎有些不同……


  犹豫了下,用漏勺在锅里轻轻那么一捞,捞出来的东西,却令她瞠目结舌……


  不止是她,田五娘、皇鸿儿、东方伊人等人也纷纷侧目,齐刷刷看向林宁。


  这……


  这不是金刚寺之前才打发人送来,给普泓神僧续命用的千年老参吗?

  尼玛,怎么在火锅里?!!


  林宁正大口吃下一筷子毛肚儿,正满脸爽快,见众女齐齐看来,不解的问道:“怎么了?味道……不鲜美吗?”


  我日哦……


  田五娘皱眉道:“小宁,这锅里的老参,是怎么回事?”


  林宁干笑了声,道:“哦……这个,没甚,这不是普泓老和尚现在用不到这些吗?白放着浪费,咱们先尝尝,看看药效如何……春姨、小九儿、南南那边也送去了,不过春姨和小九儿身子不能这样补,我让徐佛说了,大部分让小南吃了,春姨和小九儿稍微吃清淡些。”


  田五娘没好气道:“我问的不是这个!我是说,怎么人家给普泓神僧准备的宝药,你给下火锅了?”


  林宁“啧”了声,嗔怪道:“娘子啊,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心里太侠骨柔肠了。你想想看,我为那老秃驴疗伤,得耗费多大的精力,嗯?我难道白做不成?总得收点诊费吧……这些宝药,就是我给老和尚救命的诊费。我是男人,赚的银钱东西,就该给老婆吃喝花用,所以就拿宝药犒劳犒劳你们,总不能只让你们跟我出力受苦,却一点甜头也不给吧?”


  皇鸿儿差点笑死,连连点头,说有理有理。


  田五娘斜她一眼,让她老实下来后,皱眉问道:“那治疗普泓神僧和天虹神尼,到底用不用宝药?”


  林宁慢悠悠的吃了块草原上进来的羊羔肉后,呵呵笑道:“宝药嘛,治的时候用处不大,治完后调理时肯定不能缺少。”


  田五娘提醒道:“照咱们三五天吃一次火锅的频率,我估计还没等你治完,这宝药就吃的差不多了。”


  林宁嗔怪道:“你就是太实诚了,没了宝药,还可以让人去采摘嘛!蜀中天府之国,老林子密布,多的是天材地宝。为了给普泓和天虹这对老姊妹养伤,他的徒子徒孙们难道不该去尽份心力?”


  这下,田五娘彻底无语了。


  她是知道,林宁惦记蜀中千里沃土已经惦记的晚上睡觉在梦话里都在说此事了。


  只是她没想到,林宁会用宝药来做突破口。


  “吃吃吃,快吃快吃,都是宗师,经得起药效,这玩意儿比龙髓米可强多了!”


  林宁热情招呼着,可见诸女似乎都起了心理障碍,又语重心长劝道:“咱们用了这些宝药,强化筋骨內腑,是为了更好的给百姓做事,做实事。要是把这些宝药留给那些佛门弟子,他们只会坐苦禅,对着泥塑佛像念经。你们说说,哪个更合适?要不是看在龙髓米是他们历代高僧高尼用精气甚至血脉化之,我连龙髓米都想掏出来。”


  众女侧目:太缺德了吧?


  林宁干笑了声,道:“所以,我才没动手嘛。吃吃吃,快吃啊,一会儿药效散了……对了,等吃完后,劳烦几位再跑一趟楚州,之前那群佛门僧尼们为了赶紧逃命,把那么多粮食都丢弃在山沟里,这不是糟蹋粮食,是在糟蹋人命。我会让法克传令,挑选三十宗师,和你们一道把那些东西都取回来。看吧,不白让你们吃宝药。”


  果然没有白吃的晚餐,皇鸿儿气呼呼的瞪了林宁一眼,夹起一筷子千年何首乌,递到他口边,让他一口吞下。


  这玩意儿,补肾益精!

  ……


  青云山西南侧的两处佛寨,东为僧寨,西为尼寨。


  原本都是可以容下数千人的大寨,如今却显得空落落的……


  西寨内,星月庵一群老尼围绕在天虹神尼身边,看着她牵着挺着好大肚子的妙秋师太的手,众尼皆满脸感慨。


  妙秋师太泪流满面,见面就想下跪,却被拦下。


  天虹神尼看着她缓缓道:“当年下山时,才十多岁,如今,连孩子都这般大了。”


  玲珑小道姑有些不自在的站在一群老尼中间,被人看的有些不安。


  妙秋的师父静慧师太好奇问道:“妙秋,玲珑为何化身为道?这是何道理?”


  一个和尚一个尼姑生的孩子,结果成了道姑,这算什么?

  妙秋师太忙道:“师父,玲珑自幼便有心疾,弟子和法克二人奔走江湖近二十年,便是为了给她治病。原本她长到五岁就要不行了,弟子听闻东海蓬莱山上有仙医,便带她前往,万幸,果真让弟子寻得仙医。只是那仙医为道身,脾性古怪,非要玲珑化身为道,才肯医治。弟子无法,只能令她化道。”


  天虹神尼闻言,关心道:“可是治好了?”


  妙秋师太摇头道:“并未根除,只稳固住了,又给了一葫芦生生造化丹,说是能长到十五岁,以后便只能看天命了。到了十五岁后,果然每况愈下,一天里倒有大半天是昏着的,眼看要不行了,弟子和法克遍访天下名医也无用,本已绝望,又听沧澜山这边出了位神医,就匆匆赶来,菩萨保佑,总算救了过来。”


  听闻此言,众尼无不动容,主持素仁师太惊道:“难道那少年果然有如此圣明的医术?他就算打娘胎里学,也不该如此了得哪!”


  妙秋摇头道:“师叔祖,青云寨绝不可以常理度之。不提小神医医术超神,便是天剑圣人都为他所救后突破成圣,只提他那夫人,也不到双十之数,一身剑道修为,当世只在天剑圣人之下。虽是高品宗师,但爆发之力,便是宗师巅峰都可斩杀。先前,黑冰台派半步武圣邰翀前来榆林城,意在青云,结果连半月都未出,邰翀和他手下十大宗师,就丧命榆林城。黑冰台东方武圣虽大怒,亲自前来,却被天剑圣人阻拦于青云之外,毫无办法。又不知怎么得知了金刚寺宗师在青云,便以为是金刚寺下的黑手,才亲临大禅山,下了毒手,引起了之后种种是非。”


  听完妙秋之言,满堂尼姑无言。


  除却三大圣地外,江湖素来以金刚寺和星月庵以及天机观为尊。


  可她们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突然冒出一个青云寨来,居然能硬扛着黑冰台正面刚,非但不落下风,还大占便宜。


  这世道怎么了?

  主持素仁师太却看破了妙秋的心思,温言道:“妙秋,你放心就是,有天剑圣人在,只要如你信中所说,青云寨果真不会逼迫我们去杀伐攻略,只为百姓做些苦力之事,星月庵不会反对的,佛门为清静之地,自也不会与他们起冲突。”


  妙秋忙道:“不会不会,弟子之所以敢担保,是因为有前例在。说起来,此人与星月庵还有些干系,因为她也以星月为号,便是星月菩萨。她原本是青云寨为了除去魔教教主皇觉被请来的,是宗师巅峰高手。但因为和神医约法三章,其一便是不准让她杀生,所以除去皇觉后,她每日里只在山间抚琴,大家都爱去听,却从不会打扰。有星月菩萨的先例在,弟子才敢安心写那封信。”


  天虹神尼闻言后,缓缓点头道:“不枉老尼疼爱你一场,你是好孩子。”


  素仁师太也放下些心来,笑道:“我见那神医对你有不小的敬重,还认作长辈,倒也难得。”


  说着,目光掠过俏脸泛云霞的玲珑。


  妙秋虽觉得不大好意思,但还是对师门言明:“小神医和玲珑情投意合……”


  此事,若在从前,只会让星月庵觉得蒙羞。


  但现在,众人反倒有些庆幸的感觉。


  同为寄人篱下,可在陌生人家里寄人篱下,和在亲戚家里寄宿,完全是两回事。


  “如今,只盼那小神医能够早日医治好太师祖了……对了,明日一早,就让弟子将药库中的宝药都送过去,不止太师祖,这次受伤的人那么多,都需要神医救治,不可小气了去。只要修养好生息,以后多的是机会,去采摘宝药。”


  主持素仁师太开口道。


  自有其门下弟子奉命,前去收拾药库,准备明日给青云寨送去。


  ……


  秦国,咸阳城外。


  东王山上。


  看着身受不浅伤势的四大宗师巅峰高手,东方青叶面色淡漠,道:“有劳四位长老了,既然普泓中了四位长老的合击一掌,便是不死,也必废无疑。普泓一除,余者不足为虑。”


  为首一长老面色灰败,但双眼目光阴森,周身如同浮着一层鬼气,声音森幽,问道:“台主,青云寨若不早除,早晚必成大患。”


  东方青叶闻言,眼睛微微一眯,目光看向东方,在千里之外,一道通天彻地的剑气,隐隐有些刺目。


  他收回目光,淡漠道:“夫子难存五年,若再动手,连一年都撑不住,所以,他断不会再出手的。所以,只有等姜太虚上位成圣后,才有机会诛除侯万千。只要能杀侯万千,其余的,不过跳梁小丑,又何须在意?”


  对武圣来说,唯一的威胁和对手只有武圣。


  只要斩了侯万千,青云寨就算现在再红火,也不过是待宰猪羊罢了。


  说罢,东方青叶一挥手,在四位太上长老的恭送中,离去了。


  东方青叶有一言未说,他的圣道之路,与秦国国运息息相关。


  若是秦国能鼎定宇内,一统天下,那他也将会成为古往今来第一圣人。


  到那时,翻手便可诛天剑。


  至于青云寨其他人,连猪狗都不如。


  又何须现在在意……


  ……


  第三百四十六章 以身作则

  虽然林宁的诊资有点贵,金刚寺、星月庵两大佛门圣地积攒多年的宝药被他几乎一锅端,但他的操守还不错。


  先稳住了普泓神僧和天虹神尼的性命后,便放开手脚,在药庐全力医治昨日在黑冰台伏杀过程中受伤的佛门高手。


  而他展现出来高超绝伦的医术,也让佛门震惊之余,也渐渐升起许多希望。


  说不定,青云寨这位小神医,果真能治好一寺一庵两大定海神针。


  只是当金刚寺幸存的三位普字辈神僧被搀扶来时,林宁号脉后却拧眉摇头道:“这三位神僧的情况比普泓神僧更棘手,普泓神僧经脉内的异种真气虽然难缠,却也只是宗师级的。这三位神僧体内的异种真气,却是圣人级的,根本非药石所能医治。而且,若是东方青叶出手后,三位神僧立刻到青云来,我还能请侯叔亲自出手,将他们体内的圣人真气拔出,可现在,早已经侵入骨髓,看起来虽没普泓神僧险,实则已是病入膏肓,药石难医。”


  “阿弥陀佛!”


  满堂僧人都诵起佛号来,声音悲凉。


  普厄神僧却看得开,道:“小神医医术高明,且能直言相告,果然为人正直。”


  夸的林宁面皮麻木后,三个老僧彼此对视一眼后,一起点了点头,普厄对智海道:“今日,便是老衲三人归西天极乐之日。方丈,你让人安排一下,准备好往生功德坛。”


  此言一出,智海方丈眼泪登时流了下来,带领众僧悉数跪下,悲泣道:“太师叔祖,何至于此……”


  普厄神僧三人老的面色早已木然,似乎已经不会流露出什么表情,即便面对死亡,布满老年斑的脸也没什么变化,只道:“历代宗师长老,最终都要走这条路。金刚寺没有种植龙髓米的法子,只能靠这等薪火相传的法子,强行培植龙髓米。趁老衲三人还有些余力,尽快安排吧。再者,我等圆寂,并非苦事。金刚寺千年佛门圣地的担子,往后就落在你肩头了,方丈,你的苦日子还在后面。若是普泓师弟能醒来,倒也罢了。若是醒不过来,你且记住一言……”


  智海方丈忙请普厄训示,普厄淡漠道:“我佛慈悲,有舍身饲虎割肉喂鹰之义。方丈以后,当多行慈悲事,纵有一些折损,只要为普渡众生而失,亦是功德圆满,非悲苦事。”


  这老和尚什么意思?

  林宁皱着眉头,面皮有些滚烫的看着他。


  “阿弥陀佛!太师叔祖的教诲,弟子记下了。”


  说罢,又对林宁施了一礼后,和一众僧人护从着三大神僧回佛寨,送佛归西……


  等药庐空了后,林宁有些发愣,坐在药桌出神。


  这时,却看到一道人影在堂内缓缓出现。


  竟是,侯万千。


  纵是此时心情凝重,林宁看到老侯爷出现,心中还是忍不住骂了声:


  老帅逼!

  面容自不必多言,只那气质,忧郁中带着沧桑,但又透着看破世间的智慧。


  分明也是土匪出身,偏偏一身书卷气……


  得亏是个以悲入道的老情种,不然天下美人还不都被他抢了去……


  侯万千若是知道这小子此时的心声,怕会一道剑气戳死他。


  侯万千看着林宁,面上竟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说道:“我还以为,天下没有你糊弄不了的人,也没人能糊弄诓骗你。”


  林宁先起身,听闻此言后心思急转,眨了眨眼,道:“侯叔,你是说,这几个老和尚在做戏给我看?”


  侯万千没有说具体之事,他负手而立,淡淡道:“论蛊惑人心之术,千年以来,佛门若居次席,谁敢位居首座?便是魔教,也远远不及佛门。普厄三人的确要死了,既然晚死也不过月余功夫,还不如早一天圆寂,这本也是金刚寺的传统。再加上,普厄直接点破了你的心思,非但没有说什么,反而要退一步,这便是以退为进,让你心虚。小子,若以世间法来定,佛门常常不能以好坏来分。但若以你青云法来定,佛门一定是大奸大邪之辈。不事生产,不行劳作,以蛊惑手段诓骗百姓对其供奉。林小子,你的道,乃天地开辟以来第一奇道,以此道成圣……坚定自己的大道,莫要轻易动摇。”


  说罢,侯万千的身形又缓缓消失无踪。


  林宁挠了挠头,笑道:“侯叔放心,纵然没你这番点拨,以小侄我的智慧,难道还能被一群秃驴哄的心软不成?当然,心软可能还是会心软,但一码归一码。小侄对圣道什么的兴趣不大,但小侄坚持的事业,又岂是一群卖弄嘴皮子的光头能干扰的?不过还是谢谢侯叔了!”


  若非当真关心他,侯万千以武圣之尊,哪有闲功夫理会这些事?

  夫子对姜太虚也不及如此吧?


  待侯万千走后,林宁心中再无波澜。


  尽取金刚寺、星月庵的粮食、宝药甚至宗师之力,单论行为或许有些卑鄙,但林宁绝对不只是为了他自己积攒功德(功德:尼玛,老子都快忘了我自己)……


  这些行为最终受益的,是数万数十万数百万百姓!


  能够确信这一点,就足够了。


  假若这个过程中,有许多不尽人意处,林宁愿意背负些许骂名。


  再者,金刚寺和星月庵也不是什么真的净地,真的净地也积攒不出这样大的家业来。


  又医治了几个星月庵的尼姑后,林宁前往了榆林城。


  在青云寨到榆林城的这二百余里路上,此刻有上万人分段劳作着。


  他们在挖一条宽三丈,深七尺的河道。


  青云寨要引沧澜水入榆林,彻底解决榆林城千百年来靠天吃饭的命运!


  这二百里河道中,每二十里一段,千人为一团。


  而每一团中,都尽量安排一个宗师当攻坚主力。


  哪怕之前宗师不够时,田五娘和皇鸿儿这两个高品宗师,也会多肩负一个团。


  遇到寻常百姓拿钢钎都难砍断的坚石时,田五娘一记神剑,也就斩碎了。


  只是光斩碎不成,还要将边边角角都取出来,如此一来,即便对田五娘来说,也不是一个随手可为的活计,并不难,可要耗费功夫。


  其他人,同样如此。


  但也不是没有好处……


  干这种苦力活儿,百姓们通常都是不愿意的。


  可在看到堂堂青云寨大当家的,而且还是一个女子,为了养活百姓,为了让百姓种地不再受干旱之苦,竟然屈尊降贵,和一群泥腿子一起劳作,还不是装模作样的假装……


  人心都是肉长的,岂有不感动之理?

  于是,二百里河道上,劳作的气氛始终热火朝天。


  至于林宁……


  他也是个可以出苦力的人,但奈何田五娘、皇鸿儿等人非说他还有许多大事要做,不许他把时间耗费在这里,所以只能偶尔来一回。


  不过没关系,这次山寨多了那么多宗师,这二百里本就已经不多的河道,很快就能修成。


  总不会误了今年的春耕。


  林宁之所以今天特意前来工地,要亲自下手劳作一回,是为了给某些新来者看看,青云寨艰苦奋斗的作风。


  有了他这样的好示范,想来以后的安排就顺理成章了。


  ……


  第三百四十七章 不方便


  “青云寨的当家人,果真都在当苦力,挖河道?”


  东佛寨中,方丈智海面色凝重的看着弟子法原问道。


  初来乍到,又遭逢大变,佛门自然不可能完全信任青云寨,会以各种方式进行观察。


  然而观察到的事实,再度让佛门一众高手凌乱了。


  到底谁才是佛门?

  到底谁再普度众生?


  青云寨莫非是藏在千里沧澜山间的佛门小弟,准备偷偷摸摸的建立一座人间佛国?

  可就算是人间佛国,也没有佛祖给庶民当苦力的道理啊!


  正在准备自行圆寂的普渡神僧看着智海道:“方丈,在《金刚不坏神功》未回归山门,在金刚伏魔阵未能大成前,方丈切记,要戒急用忍。”


  智海自然认同此言,躬身道:“太师叔祖法旨,弟子必铭记于心。只要青云寨不以佛门弟子为刀,去杀伐攻略,只做些出力之事,权当修行了。”


  普渡三人闻言,不再多言。


  看着三个半人高的功德坛,盘膝坐的三人缓缓漂浮而起,落进功德坛中。


  一时间,满堂佛号声大起。


  《心经》《往生经》《佛说阿弥陀经》回荡在整座佛寨内。


  ……


  是夜,两大佛寨都无人安睡。


  青云寨内,林宁在墨竹院东厢耳房内也无法安睡。


  无他,早上吃了人家的千年人参何首乌,晚上就得卖力气。


  皇鸿儿……


  唉,林宁就想一步到胃,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皇鸿儿是高品宗师,练的又是《九劫不灭金身》,虽说较林宁的《长生龙象神功》还差一筹,但奈何人家境界高,所以只能以韧性取胜。


  一夜无话,清晨早起,满面桃花人更比花娇艳的皇鸿儿娇声道:“好郎君,别叹息了,奴知道你受累了……你放心,我白让你干,我说一事,保你开心!”


  林宁哼哼一声,斜眼望她,道:“什么事?”


  皇鸿儿抿嘴一笑,桃花眼中却多了几分正色,道:“我知道郎君虽没怎么说,但心里一直惦记着蜀中。金刚寺和星月庵的数十宗师高手,应该就是为谋取蜀中准备的。所以,我准备和姑姑一起走一趟蜀中,去见见青龙法王。”


  林宁闻言一怔,感动之余连连摇头道:“胡闹,那个地方邪性的连黑冰台和皇城司目前都不敢轻易进入。大疫才过去没多久,甚至还未退尽,白骨千里,蜀中还残留的世家豪强大都建起坚堡,杀性极重!中原有三大皇朝镇压着,除了金刚寺、星月庵和天机观,别的地方出了宗师也会立刻被三大圣地圈进去,‘参悟大道’。可蜀中不同,那里宗师或许没太多,但一定也不少,可能还有绝世高手。宗师巅峰未必有,但高品宗师多半存在。不然,青龙不会到现在还打不开局面,反而开始走下坡路。”


  蜀中的情报来源虽然不多,但总能打听到一些。


  青龙上次回去后,大刀阔斧的进行改变,结果……自然不言而喻。


  皇鸿儿闻言差点没笑死:“青龙法王也算是当世人杰,结果被郎君你说的……怕是失心疯了,在蜀中搞青云寨这一套,差不多众叛亲离,他当然会走下坡路。好郎君,你还嘲笑人家……”


  林宁却没笑,反而摇了摇头,道:“你懂什么?青龙的确是当世人杰,甚至超出了我的想象。这个人,比我想的更有魄力。若不是你们魔教那一个烂摊子扯了他的后腿……就算有魔教老底子在拖后腿,可他还是一往无前的学习我们。不是我高看他,真给他十年安稳时日,脚踏实地的稳步发展,最多十年,他就是货真价实的蜀王。只可惜……秦国和楚国不会给他这个时间,黑冰台和皇城司也不是他能抗衡的,就是青云寨,也不会……行了,这件事你别管了,等大哥回来,我会和他商议一个妥当的法子的。”


  皇鸿儿抿了抿薄唇,看着林宁道:“小郎君,你不了解青龙。他是圣教四大护教法王之首,武功卓绝。他不是不能突破最后一步,成就宗师巅峰,而是因为碍于《九劫不灭天功》的缺陷,所以一直强行压制着境界。但他的武功,绝对不低于寻常宗师巅峰。如此天资,再加上很年轻时就身居高位,权势极重,所以此人高傲之极。若是郎君你随意派一人去找青龙,哪怕此人非常出众,可在青龙眼里,这人连和他对话的资格都没有,必难成事。我是圣教圣女,姑姑则是四大护教法王之朱雀法王。我们的身份,足以让青龙放下高傲的脑袋,听听青云寨的意见。如今山寨里不缺宗师,我和姑姑可以做更多些,帮帮你。”


  林宁闻言,却只呵呵一笑,看着皇鸿儿轻声道:“青龙的确很不错,我也想收服他。但这一点,并不是必须的。劝服不成还可以逼服,逼服不成我还可以杀了他嘛。他何德何能,劳我爱妾涉险入蜀?”


  皇鸿儿被林宁这番霸气的甜言蜜语甜到心里去了,摇着柔软娇媚的身段就要揉身扑进其怀中,却见方才还风轻云淡对堂堂青龙法王喊打喊杀仿佛一言决人生死的林宁,此刻却神情惶恐,推掌向前,大声道:“有话好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


  皇鸿儿娇笑不已,道:“动口也行呢!”


  “你这魔教妖女!!”


  林宁面容狰狞的骂道,随后,缓缓被推倒在床榻上……


  ……


  聚义堂上。


  看着用老参泡茶喝,面色隐隐发青的林宁,齐燕都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之前就隐隐劝诫过这位兄长,要注意保重身体。


  这位兄长倒是够坦荡,直言相告有阴阳之法,只会越来越强……


  可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林宁自然不能告诉他,若是一直保证阴阳齐修,那当然不会有现在这种事。


  但到了兴头上,谁还管什么阴阳大道啊,当然是怎么嗨怎么来……


  大部分时候,用的都是《百草经》上没有的姿势……


  也就难免出现差错了。


  不过林宁今天没有自我检讨的意思,尤其不会和齐燕检讨,而是说起了蜀中事,道:“大哥现在还没回来,蜀中的情报最早的也是两个月前的。但你不能等,要尽快核算出山寨能拿出的粮食的最大额度。蜀中如今最大的问题还是缺粮,不管是秦国也好,楚国也罢,亦或是蜀中那几大世家,对了,还有那个青龙,他们闹的再凶,争的再狠,没有粮食,谁都别想平整的接下一个蜀地。秦、楚打到现在,家底儿也差不多了,中原原本就多灾,他们根本没大量的粮食可以送进蜀中。所以,只要咱们能尽可能的运粮入蜀,攻蜀就成功了八成!”


  齐燕提醒道:“兄长,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想攻占蜀地,最好还是能寻个势力做内应。青龙就是绝佳人选,寻好这个内应,事半功倍。否则,怕会很是吃力。”


  林宁闻言,皱起眉头道:“你三嫂子倒是说想入蜀一趟,去见见青龙,但我不是很放心……”


  齐燕笑道:“不放心好办啊,兄长,你可以跟着一起走一遭不就好了。当然,只三嫂一人还不行,至少还要一位宗师巅峰护着,若是大当家的肯动身最好。不过你和大嫂总要有一人留在家里……”


  这就有点留一人监国的意味了,以防两人被一锅端,那青云寨偌大的基业顷刻间就分崩离析了。


  林宁没好气的瞪了齐燕一眼,又挠了挠下巴,道:“倒是有一位宗师巅峰可以一起去,不过,我去的话,不怎么方便吧?”


  姑侄一起,是不是……不合适呀……


  ……


  第三百四十八章 义气林宁

  林宁在聚义堂和齐燕商议了半天后,又让人请回了田五娘。


  田五娘面色始终平静,看着林宁问道:“怎么呢?”


  她今日依旧在河道上劳作着,春姨知道此事后,也只骂了句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猴子满山跑,都是命云云……


  林宁将事情说了遍后,道:“娘子,你觉得我走一趟,行不行?”


  田五娘闻言,面上居然浮起浅浅的微笑,看着林宁柔声道:“我曾听师父说,大丈夫顶天立地,生当纵横四海,纵死,也当惊天动地,方不负好汉一生。你若想出去走走,我当然觉得好。有朱雀和鸿儿陪同,也不虞安全有忧。”


  林宁想了想,点头道:“好吧,既然连娘子你也赞同,那等侯大哥和田进忠回山后,我就立刻动身。入蜀的时刻,越早越好。一旦秦楚在广元郡分出个高低来,一国入蜀,我们再想轻易占据蜀中,难度就凭空增长十倍不止。要流的血,也不止十倍。”


  田五娘想了想,道:“既然如此,侯师兄和田将军回来后,自有我来安排。其实有侯师兄在,足以安顿好一个田进忠。你可以先一步入蜀。”


  林宁提醒道:“不止是安顿,田进忠到山寨后,青云寨的练兵大权就要尽付于他。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林宁话没说完,田五娘就弯起嘴角,轻声笑道:“小宁,我省得的,会将大权交付给他。不过我和你不同,我不信他,我只信我手中剑。”


  一旁齐燕闻言忍不住笑出声来,道:“有这样厉害的大当家,谁还敢生出反叛之心不成?真有不臣之心,一剑斩杀便是。”


  “去去去……”


  林宁轰走了齐燕后,见田五娘看他的目光渐渐有些不善,心知必又是因为昨晚的动静有些大,惊扰了这位大娘子,他一拍脑袋,正色道:“差点忘了一事,娘子,走,随为夫去一趟佛寨!”


  田五娘虽明知他在转移话题,可本也非真的着恼,没好气白了林宁一眼后,便与他一同前往佛寨。


  虽不知他想做甚,但他既然让她同行,她同行便是。


  ……


  “神僧的情况,愈发凶险了……”


  东佛寨内,林宁为仍闭目盘坐的普泓神僧诊完脉后,面色凝重道。


  智海刚刚送走三位普字辈神僧,心情悲痛之极,这会儿再闻噩耗,险些支撑不住。


  一旁的弟子法原更是忍不住大声道:“神医,昨日就将我山门千年积攒的宝药都送了去,难道就只能眼看着太师祖这般危难下去?”


  有更沉不住气的,甚至喊出了“还回宝药”这种智障话,自然被智海痛斥下去。


  佛堂上的老僧们一个个面色沉重,纷纷无言。


  普泓神僧是金刚寺百年来的定海神针,罗汉堂内的长老大都只一门心思的修行,包括其他四位普字辈神僧,唯有普泓神僧,始终关注着山门的发展。


  实际上,这一百多年来,金刚寺能够蒸蒸日上,皆为普泓之功。


  也就是近二十年,普泓神僧才渐渐松开手,让他看重的智海方丈接权。


  这些事,罗汉堂的长老们都知道,所以也就愈发重视普泓的生死。


  若是昨日林宁说不能救,也则罢了。


  可昨日分明说有把握救,还收了那么多宝药去,今早山门甚至还派出了许多宗师级长老去做苦力,结果这会儿又说愈发凶险……


  这难道不是欺负人吗?

  见识过林宁派头的智海原以为林宁会发怒,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林宁只是目光冷冷的扫了一圈后,开口缓缓道:“昨夜我一宿未睡,终于想出了一个可以压制神僧体内混乱真气的方子,服用此方子后,我便可以施针,逼出那些真气。只是,如今还少一位药……”


  “什么药?”


  智海忙问道。


  林宁面色淡淡的吐出三个字来:“百草枯。”


  “……”


  智海眼睛茫然的眨了眨,又与一众师长们看了看,发现无人知道这百草枯是什么东西,最后又看向了林宁。


  林宁叹息一声,道:“这是药王谷《百草经》中记载的一种奇药,我也只是听说过。此药有化散真气之效,虽然对神僧体内的异种真气不能清除,却能安抚。”


  智海追问道:“神医,不知这百草枯何处可得?”


  林宁淡淡道:“据记载,药王谷当年曾在蜀中发现过此药。今日前来,我要为神僧施针,暂且稳住伤势,然后亲自入蜀,去寻找这位草药。我青云立寨虽然只有百年,却素以信义为先。既然我答应了要救活神僧,就绝不食言。”


  这话……


  让所有人都震惊了,包括田五娘。


  人,怎么可以秀到这个地步?

  然而,林宁根本不理会一群秃驴的反应,只和田五娘对视一眼后,就开始为普泓神僧施针。


  半个时辰后,林宁本就不大好看的脸色,愈发难看起来,竟隐隐呈现灰青色。


  这绝不是作假做出来的……


  收针后,林宁从田五娘手中接过帕子,擦了擦额头汗珠后,对智海等人道:“半月之内,神僧当平安无事。我速去速回,争取在十日之内赶回来。但,宝药难寻,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且看天意。”


  智海立刻道:“金刚寺也可派人一同前往。”


  林宁摇头道:“百草枯这种药,如今天下识得的,怕不出一手之数。此药与寻常草药的模样差别不大,不止靠外形,还要观察颜色和气味,甚至,还要亲自品尝一下味道。人多无用,若是有用,不用你说我也会要人。”


  听完此言,智海已经相信了大半。


  如今金刚寺已经没什么家当了,最值钱的,就是积攒的数十位宗师。


  这位少年神医连人手都不要,或许,他真的以信义为先……


  智海沉了沉心思,问林宁道:“不知,鄙寺又何可帮助神医之处?”


  林宁摇头道:“救治神僧,是先前允诺之事,此行入蜀,只为寻药,并无其他,所以不需要旁的。只一点,我丑话说在前头,金刚寺如今落脚青云寨,使得我山寨外有东方青叶大敌,内也容易生出诸多矛盾,为防止造成大乱,金刚寺和星月庵僧尼务必要遵守我山寨法规。


  若有人以为,仗着高手多宗师强,以为一寺一庵乃佛门圣地,我青云寨不过区区山贼巢穴,就敢目中无人,恣意妄为,纵我娘子心地慈悲不与尔等计较,待我回来,也必定请出圣人来,斩杀衅事者。


  当然,更大的可能,是我娘子自己出手就解决了。真要有人脑子不清醒,惹出事端来,智海方丈,你最好不要想着捂盖子护犊子,以你的智慧,我想你一定明白我的意思。而以你主持金刚寺的经验,也一定能理解我这样做的道理,对不对?”


  ……


  自东佛寨出来后,林宁、田五娘夫妇二人又去了西佛寨。


  给天虹神尼诊了诊脉后,林宁又对掌门素仁师太说了差不多的话,最后补充道:“百草枯不仅对普泓神僧有效,对老师太的伤同样有效果。若是运气好,老神尼未必就全废。”


  星月庵此时也明白,因为妙秋的缘故,青云寨对星月庵和对金刚寺完全是两种态度,自然也就更识趣,连连保证在林宁不在的日子里,会安分守己,不会有不堪的事发生。


  之后,林宁和已经原谅他昨晚放浪形骸的田五娘便出了佛寨。


  但,林宁并未能和皇鸿儿、朱雀立刻就远走高飞,前往蜀中,因为妙秋师太,要生了……


  ……


  第三百四十九章 入蜀

  妙秋师太有些难产,府内婴孩的个头超过寻常孩子。


  不过好在妙秋师太本人是一流高手,身体素质过硬,再加上……


  知道林宁随时在产房外候着,一旦她“本事”不济后,就会进产房内,帮她一把。


  这个消息,远比一群产婆在她耳边聒噪“用力”“使劲”来的有用。


  妙秋师太不是法克,她还要脸,而且自尊心很强。


  若是林宁是个女人,她还能接受此事发生,可林宁不仅是个小郎君,还是她女儿心里的小哥哥。


  要是让林宁进来替她接生,她干脆直接咬舌自尽算了。


  这一激动,就生出来个小和尚来……


  因为妙秋师太和玲珑都住在墨竹院内,所以这会儿春姨等人也俱在。


  看着一个丑到爆的小和尚被抱出来,春姨、雪姨等一众妇人先好生夸赞了番,然后目光就纷纷若无其事的看向了林宁、田五娘等人。


  妙秋师太生个孩子,自然也算喜事,可和山寨关系不大。


  可某人常常半夜闹的人不得清静,如同家里养了窝猫咪一样,结果连丁点下蛋的迹象都没有,这就说不过去了吧……


  林宁还好,可田五娘身为大妇,就有些难为情了。


  她再英雄了得,可身为女子,为夫生儿育女,绝对是头等大事。


  开天辟地都是如此,林宁再宠爱她,允许她先进武道,可面对长辈时,田五娘心里的压力还是十分巨大,甚至不知道如何解释。


  好在,有一个疼爱宠溺她的林宁……


  林宁干咳了声,将注意力都吸引过来后,面色肃穆道:“这件事我和五娘都有计划,说起来,还是我亏欠她太多。因为就目前来说,家里只有五娘最有可能突破成圣,才能使得我山寨真正大安。


  为什么山寨明明有侯叔,还要五娘急着成圣呢?侯叔自然是自家人,可他一个人支撑的太辛苦,也不够。北苍草原武圣忽查尔死的骨灰还没凉透的,可见一个武圣并不足以庇佑一切。所以,我和五娘以为,还是要居安思危,所以,她一日都不曾放松修练。


  这二年来,看起来都是我在上蹿下跳的折腾,很累,但我知道,五娘其实更累,甚至不比当初轻松多少。唉,苦了她了……所以春姨,传宗接代的事,暂且不急。尤其是不要逼五娘,总之日后我们保准让你带孩子带不过来,家里那么多人呢……且慢慢来吧,来日方长……”


  林宁的这番呵护,让田五娘暖透了心,对他每晚上惹猫叫的一点不快也烟消云散了。


  其实青云寨目前来说,并非一定再需要一尊武圣。


  夫子已无法动手,姜太虚成圣至少还要十年八载,只要三大武圣不能布下天地三才阵,就不可能诛杀侯万千。


  所以,在不算短的一段时间内,青云寨至少自保无忧。


  但林宁知道她的心思,她此生,其实早已以身许剑道。


  若非林宁突然浪子回头改邪归正,田五娘此刻或许已经殉于剑道之下。


  以极剑,斩杀沙海寨和榆林城的两大仇敌!


  纵死无悔!


  由此可见,武道在她心中的地位。


  田五娘愿意为林宁生儿育女,日子过到今天,她常常觉得和做梦一样,本应该满足了。


  若林宁要求她现在就生孩子,她不会拒绝的,也不会有什么怨意,当然,或许会有浅浅的遗憾……


  但林宁不愿她有遗憾,也不想她有遗憾,所以,支持、鼓励并且帮助她实现她的梦想。


  这让田五娘感动之极。


  当然,林宁帮助她的法子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毕竟以阴阳大道来支持她体悟圣道,最后还让她炼精化气,唉……


  摆平春姨等人的催孩后,林宁就和皇鸿儿一起,与大家告别。


  这毫无准备的远行,让春姨唬了一跳,忙道:“这怎么好端端的,说出远门儿就要出远门儿?”


  林宁还没开口,皇鸿儿就笑道:“姨,上回也是我带他出的门儿,上回去的还是临淄,这回要太平的多,您就放心吧。”


  春姨闻言,叹息一声,道:“那小宁就拜托你了……”


  林宁实在听不下去了,叫道:“春姨,你也忒小瞧我了,我堂堂中品宗师,放我爹他们那个时候,一根指头就能碾死……咳咳,就能打败他们,这样的绝世高手,还用一个娘们儿来保护?”


  这番话除了死忠小姨子九娘支持外,遭到了所有人无情的痛批!

  “娘们儿”怎么了?!


  林宁环顾一圈后,仰天长叹道:“娘们儿好啊,娘们儿无敌,做无敌娘们儿的男人,真的好男啊!”


  玩笑罢,却不再耽搁,林宁和皇鸿儿下山汇合了在龙门客栈等候的朱雀,带着姑侄二人,一道前往了蜀中。


  ……


  “怎么就乐成这样?”


  看着一路上,皇鸿儿欢快的如同百灵鸟一般,忽前忽后的飞驰着,朱雀忍不住笑问道。


  皇鸿儿笑道:“山寨好归好,可老待在一处,还是觉得闷的慌。我打小浪迹江湖,何曾在一地待那么久过?”


  林宁在后面脚力不慢,呵呵笑道:“这好办,往后你一年里在山寨待三五天就好,其他时候随你去浪迹江湖吧。”


  “不要!”


  皇鸿儿断然拒绝,又嘻嘻道:“要是你和我一起去,那还差不多。”


  林宁嗤之以鼻,就听皇鸿儿诱惑道:“还和姑姑一起哦!”


  林宁瞬间迟疑……


  朱雀红着脸笑骂道:“这丫头疯了不成?”


  声音却微微有些颤抖。


  正人君子林宁摇了摇头,不理会她们的低级趣味……


  看了看日头有些西斜,三人入蜀走的非寻常道路,直接遇山翻山遇水渡水,虽然距离大大减少了,却仍有两千余里路。


  今日出门时又已近中午,所以今日肯定到不了锦城了。


  “唉,看来要劳烦两位小娘子今夜陪我露宿荒野之地,以天为盖、地为床,漫天星辰为纱帐。不过,正所谓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倒也是一番好乐趣……咦,你们俩这是什么表情?”


  林宁感慨完,却见皇鸿儿和朱雀两人一起面带羞意,双目皆似桃花潭水,水波荡漾,不由大惊问道。


  “呸!”


  素来以生猛著称的两位魔教妖女,此刻竟然羞的啐了他一口。


  一时间,林宁陷入了沉思中,深刻反省之前那一番话里,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


  第三百五十章 险恶

  翌日清晨。


  北疆的春,似乎并不存在。


  纵然寒冬过去,温暖也远未到来。


  然而西南蜀地,纵是冬月里,漫山亦皆青翠。


  待过了春节后,桃花、山花、野樱花,处处花团锦簇。


  千里天府之国,又岂是吹嘘而来?


  看着美不胜收的花海,两个人比花娇的绝色女子流连忘返。


  在两人身后,一个俊俏小郎君捂着腰,一步步跟着……


  不是林宁三个,又是何人?

  “小郎君,你不是说蜀中大旱三年,百姓连树皮都啃尽了,还吃劳什子观音土么?怎地咱们一路走来,森林密布,野果子都有许多,你莫不是被人诓了去?”


  皇鸿儿玩的尽兴,不过忽地想起一事来,皱起秀眉,回头问林宁。


  林宁哼哼了声,懒洋洋道:“你莫要整日里就知道垂涎我的身子,也空空脑子,想点人事……”


  “呸!”


  皇鸿儿气的啐了口,见朱雀笑声连连,咬着贝齿嗔道:“姑姑又比我好多少?”


  虽然昨夜没真个突破底线,来个姑侄共侍一人,但其实也没什么分别……


  所以,谁又好嘲笑谁?


  朱雀不理她的疯言,笑道:“咱们一路所行,不是深山就是大川,我们固然不怕,气息放出后,不管是猛虎、群狼还是毒蛇,都会远远的避开。可若是寻常百姓进深山,哪里能得了好?”


  林宁先是赞许的朝朱雀点点头后,见皇鸿儿着恼,又笑道:“不过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寻常百姓自然进不来,可青龙能进啊。他若是能舍下身段,带着他的手下进山狩猎,也能顶不小的用。当然,他再怎么打猎,也供不起当初的百万流贼。走吧,前面差不多也快到锦城了,到了后先修整一二,再去眉州。”


  青龙所创的义军大本营,便在眉州。


  ……


  青云,东佛寨。


  智海方丈看着一众师伯祖、师叔祖、师叔、师伯等罗汉堂长老,心头隐生惊怒,道:“诸位长老,太师祖和几位太师伯祖、太师叔祖几番传下法旨,如今正逢我佛门大难,凡事需戒急用忍,你们……”


  “阿弥陀佛!”


  一老僧沉声道:“方丈,老衲等难道还不够忍让么?但再忍让,焉有驱使佛门弟子如牲畜,去做苦力的道理?若是青云寨容不下我山门,金刚寺又何必非要寄人篱下?不在这青云寨,千里沧澜山间,自有可容纳佛门处。纵苦寒简陋些,佛门四大皆空,又何惧之?”


  其余几个须眉皆白的老僧一起点头,附和道:“阿弥陀佛,此言大善。”


  智海却是脸色铁青,这是拿哪个当傻子?

  千里沧澜山的确可容下佛门,何止能容下眼下数百僧人,便是再多十倍,也能落脚。


  可……


  这是人家青云寨的地盘,人家凭什么让你落脚?

  智海算是看出来了,果然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林宁表现的不讲理时,众人还忌惮一点,昨日表现的仁义一点,反而让人觉得软弱可欺了。


  也是,同有圣人坐镇,想想三大圣地是什么做派。


  智海敢打赌,若是金刚寺不是托庇于青云,而是托庇于三大圣地,三大圣地对金刚寺纵不如猪狗,也绝不会以礼相待,只会严加管教。


  林宁昨日表现的越讲道理,反而越让人小觑了去……


  智海叹息一声,道:“觉善师叔祖,这千里沧澜山,何处不是青云寨?难道非要山门再经历一遭青云寨那位天剑圣人之威,方能明白这世间,以圣人为尊?”


  不等勃然变色的老僧发怒,智海扬高声音,大声道:“驱使佛门弟子如牲畜?青云寨上到大当家,下到寻常山贼,都能为了救流民百姓吃苦出力,我佛门圣地,连一群山贼也不如?先众人牛马,后诸佛龙象,这等佛门道理,觉善师叔祖还用弟子来提醒?”


  “大胆!智海,你再和谁说话?”


  觉善厉声道。


  其他老僧也纷纷鼓动起气势来,压的智海几乎喘不过气来。


  智海咬紧牙关,一字一句道:“师叔祖,据太师祖法旨,山门落脚青云之后,一切以隐忍为主,直到迎回本寺镇寺绝学,《金刚不坏神功》,可成金刚伏魔阵为止。师叔祖若有别的打算,先废了弟子这个方丈再说。”


  觉善闻言愈发大怒,正想说什么,忽然听到一道淡淡,却十分清寒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青云田五娘,今日特来拜金刚寺山门,领教佛门绝学。”


  “……”


  智海面色一变后,对觉善沉声道:“弟子也不说别的,既然师叔祖有其他想法,那就先应付过去今日之局吧。若是师叔祖能过了今日这一关,弟子这方丈之位,就让给智杞师弟。”


  智杞和智海同辈,却是觉善大弟子的弟子,一脉相承。


  若是果真能接过智海的方丈大位,那觉善的地位,大概就能相当于之前普泓的位置了。


  念及此,智海忽然明白了觉善的险恶用心!


  好胆!好狠毒!


  若是今日这一关果真让觉善过了,金刚寺也要将生大变!


  觉善绝不会让普泓神僧得到救治,普字辈神僧皆亡,之下便是觉字辈,看情形,觉善已经拉拢了大半觉字辈高僧……


  不是智海反应迟钝,这会儿才反应过来觉善是要发动“政变”,他实在没想到,山门遭逢如此大难之际,这些长老不思团结一致,共渡难关,反而打起了夺取山门方丈大位的心思。


  今日若非恰逢青云寨大当家的拜山门挑战,智海估计他多半也被软禁起来,这群人,真是疯了!!

  ……


  “嗯?”


  眉州义军大营内,青龙听闻外面有三人求见,还送上一块对牌来,他接过对牌一看,眼睛瞬间圆睁。


  小小一块竹牌,平平无奇,然而上面刻的一个侯字,却是剑气冲天!


  以青龙的境界,感受到这个字上的浩瀚伟力,焉能看不出这意味着什么?

  难道是稷下学宫的人?

  当世三大圣人,唯有稷下学宫的夫子,是以当年孔圣所留的君子剑为兵器。


  可是……


  夫子圣道当以仁礼为核,可这道剑意上,怎会蕴着浓浓的悲意,连他的心境都能影响?

  “来人什么装扮?”


  青龙问道。


  若是稷下学宫的人,必是身着儒裳。


  青龙又想,要果真有人持夫子令来寻他,传下夫子圣令,他又该怎么办?

  臣服自然不可能,怕也只能解散义军,跑路保命了……


  却听报门人道:“据说是一男二女,男的俊秀,不过脸色有些不大好……女的美若天仙。”


  青龙闻言,先是一怔后,面色渐渐古怪起来,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


  第三百五十一章 拉拢

  青云,东佛寨。


  觉善脸色发青,连脸上的老年斑都黑了几分,他看着堂正中这个将金刚寺千年佛门生生打穿的年轻女子,手不自然的握紧,又轻轻松开,顿了顿,道:“阿弥陀佛!女施主剑法之高深,老衲已经领教过了。只是如今山门遭逢大难,普字辈师祖尽皆遭难,师门最高绝学金刚不坏神功也尚未回来,女施主就算赢,想来也无多大乐趣”


  田五娘连眼帘都未抬,淡淡道:“金刚不坏神功,十年后自会送回。十年后,我再来战一回便是。”


  说罢,就要离去。


  然而觉善却以为,若是在今天这样的日子里,在他的带领下,金刚寺被一个女人打成糖葫芦,那他还有何脸面执掌山门大权?


  更何况,对于金刚不坏神功,觉善也另有打算

  “女施主,何须十年之后?鄙寺虽然遭逢大难,元气大伤,却还有一法,可供施主磨砺武道。”


  何谓老奸巨猾,莫过如此。


  田五娘抬起眼帘,看了觉善一眼,心里想起林宁对佛门的贬低。


  原本她还不甚了解,见法克和妙秋,都以为是至情至性之人。


  眼下看到这位觉善,方知所谓的佛门大德,心地有多阴险。


  田五娘淡淡道:“你所说的,可是罗汉阵?”


  觉善打了个佛号,道:“正是如此,我山门虽无宗师巅峰高手,但布下一百零八罗汉大阵,亦足以让施主领略佛法精深。”


  在觉善看来,如田五娘这个年纪,就能将武功练到这个地步,必然是一心醉于习武的练武奇才。


  但这种人,武道天资过人,可其他方面的心智,却连常人都不如。


  金刚寺一百零八罗汉大阵,对上武圣,自然相差太大,难以抵抗。


  但只要阵中高手无法一招破大阵,那么一百零八位一流高手组成的大阵,就能生生耗死阵中高手,哪怕是宗师高手!


  若十八处阵眼换上宗师强者,那么纵然是宗师巅峰强者,被困入阵中,也只能饮恨。


  这便是在金刚不坏神功丢失,金刚伏魔阵难立,金刚寺却依然是佛门第一圣地的原因。


  此刻,十八宗师高僧已经就位,一旦田五娘答应入阵挑战,那今日觉善的脸面就能讨回来。


  而且,还能就势商讨一下金刚不坏神功的事。


  觉善当然不会空口白话就想讨回神功,但他知道,青云寨需要高手当苦力。


  这虽是邪法,可觉善不在乎,他愿意付出二十位宗师高手,来换回神功。


  当然,这二十位宗师高手,大都是普泓神僧那一脉传下来的。


  这些人,留着也是祸害,不如送走

  只是让觉善没想到的是,田五娘竟然没有上当,她摇了摇头,声音清寒道:“破这种阵法,除非精通阵道,否则,若不杀人,并无解决之法,也谈不上磨砺武道。今日到此为止,依照青云与金刚寺的约定,明日起,金刚寺的宗师前往河道听用。”


  觉善还想说什么,田五娘却不愿再与他多言,问道:“方丈何在?”


  觉善闻言,眸眼一沉,脸色难看起来,他没想到,眼前这个年轻女子竟这般难缠,然而不等他说什么,却听自堂后传来一声佛号,声音的主人,让觉善脸色愈发难看


  “阿弥陀佛!师叔祖,莫非到了这个时候,你仍执迷不悟吗?”


  就见智海方丈,身后跟着二十余位罗汉堂宗师长老,从罗汉堂后走出。


  此时觉善一脉的宗师,才迎战完田五娘,一个个气息衰颓。


  智海方丈身后的宗师将这些人看住,智海本人,则带着一名老者,来到觉善面前。


  觉善面色铁青,看着智海沉声道:“智海,你竟然勾结外人,为了保住你的方丈大位,不惜让我佛门长老去给人当走狗!”


  智海面色悲苦,叹息一声,道:“师叔祖,弟子没想到,你入魔障竟入的如此之深。青云寨不是出家人,尚且以慈悲为怀,甘为众生牛马,普渡苍生。我佛门弟子,纵与苍生为走狗,又何耻之有?师叔祖,与青云寨交好,是太师祖的法旨。既然你不遵守,弟子也不得不暂且请你入佛塔,待太师祖降伏体内真气后,再做论处。”


  觉善自然不愿束手就擒,若只一个智海,肯定拿不下他。


  可智海身后还跟着一个老僧,同为觉字辈,虽是觉善的师弟,武功也未必就比他高。


  可惜,方才与田五娘争锋中落败,一身功力如今连五成都不到。


  觉善不愿遭受折辱,冷哼一声后,看了眼今日坏他大事的田五娘,转身离去。


  待觉善离去后,智海还要安抚跟随他一道逼宫的那些宗师。


  那些人倒也未必一定会反叛,以智海的手段,打压拉拢双管齐下,自有降伏的机会。


  不过,他还要先送贵客。


  老僧躬身道:“山门内忧,让施主见笑了。施主请放心,与青云寨相约,是太师祖所定下的,谁也不能变更。明日卯时,必有宗师前往河道,为苍生尽一份佛门之力。”


  田五娘闻言凤眸微眯,点点头,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智海以为田五娘是满意而去,却不知田五娘回到聚义堂后,先招来齐燕,简略商议了番后,又招来法克,问道:“你可愿复仇?”


  蜀地,眉州。


  青龙看着被请进来的三人,面色古怪,以他的聪明才智,哪里看不出三人之间的微妙

  可是,皇鸿儿也就罢了,怎连圣教护教法王朱雀都


  林宁恍若不觉,拱手道:“青龙大叔,好久不见。”


  青龙大叔?!!


  青龙皱起眉头来,看着林宁,道:“你你叫我什么?”


  青龙帐内的一干手下也纷纷无语,魔教青龙法王放在江湖上,绝对是最顶尖的盖世魔头,什么时候被人如何喊村大爷一样,招呼一声大叔?

  林宁嗤笑了声,对青龙道:“你别不识好歹,天剑山的老天剑成了武圣,我也只喊一声侯叔,喊你一声大叔,是看在之前有些交情的份上。青龙,你最近混的可不大行啊,你的百万大军呢?”


  “大胆!”


  “放肆!”


  青龙未言,他身后的几个大汉却勃然大怒。


  对他们来说,青龙恍若神话一般,何时见人敢如此轻佻的同他们的主上说话?


  然而没等他们有甚动作,朱雀周身气息大盛,威压过去,让这些面色纷纷一滞。


  林宁抢在青龙之前摆手道:“行了行了,都不是外人,闹这些做什么对了,你们的主子青龙练的是九劫不灭功,没我的九绝针,他到高品宗师就已经束手束脚凡事小心翼翼了,唯恐魔功反噬。要是到了宗师巅峰,必走火入魔,落得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步。你们想清楚,到底是想要和我合作,还是要意气之争?”


  形势比人强,青龙心里一叹后,朝后摆手道:“你们都退下吧,圣教法王、圣女和和我大侄子驾到,本座自会招待。”


  卧槽!


  林宁挑起眉尖,心里暗骂一声,看在就要吞并你所部的面上,拉拉关系就拉拉关系吧。


  早晚让你替我卖命!


  青龙却没心思想这些,他举起手中的对牌,道:“这是怎么回事?老天剑成圣侯万千成圣了?怎么可能?!”


  第三百五十二章 噩耗连连


  “青龙,你知道蜀地为何难出真龙么?就是因为蜀地太闭塞了,消息太不灵通。”


  林宁看着青龙大帐,脸上挂着笑意,语气轻快的说道。


  皇鸿儿配合道:“天剑侯万千被黑冰台算计,几乎身陨。是小郎君救了他,还助他一臂之力,成就武圣。青龙,这你都不知?”


  朱雀呵呵笑道:“这有甚好稀奇的,蜀地入口广元被秦、楚二国封锁,他哪里能知山外事?”


  青龙对于小三口的话却充耳不闻,整个人怔怔的站在那。


  他和天剑侯万千算是旧识了,侯万千游历天下时,曾与他交手与西荒大漠。


  当时战了个平手,两人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后来一起游荡过一阵江湖,那时两人,武功境界还是相仿。


  却不想,如今侯万千,竟已然成圣……


  见青龙怔怔出神,林宁与皇鸿儿、朱雀二人对视一眼,干咳了两声,声音运上了真气,将青龙生生震“醒”后,笑问道:“青龙,你怎么了?”


  青龙看着手里的对牌,面色阴晴不定,过了良久后,缓缓道:“你们此来,意为何事?”


  林宁呵呵笑道:“没甚么,我们只是闲来无事,游历一番天下散散心。你也知道,我们这种情况,世间那群俗人总会逼逼叨叨个没完……”


  朱雀和皇鸿儿冷不丁被这卖,尤其还是当着熟人的面,忍不住两只小手攀到了某人的腰间,拧起了软肉。


  林宁面不改色,看着如同吃了坨屎的青龙。


  青龙熟千卷,虽为魔教法王,骨子里其实有儒雅的一面,也受不得这种挑战伦常的邪事。


  只是……


  摇了摇头,他如今也没甚心思和精力,去管这等事了。


  轻轻一叹后,眼神有些复杂的青龙对朱雀道了句:“你好自为之。”


  又问道:“如今外面的形势如何了?三大圣地会允许侯万千成圣?再加上忽查尔,如今天下已经有五圣了……”


  林宁摇头道:“你果然被困在了蜀地,久不知外面大势。三圣已诛忽查尔,不过夫子年事已高,又受忽查尔临死反击,所以差不多到此为止了,也因此,侯叔才能不怕三圣伏杀,能庇佑我青云无事。”


  青龙默默消化了这个惊人的消息后,摇头道:“你若以为有侯万千庇护就能平安无事却是想多了,三大圣地传承千年,未必没有别的手段,而且,夫子也有最后一击,谁知会不会留在最后,与二圣联合起来,一起诛杀侯万千。侯万千一死,三大圣地还是三大圣地,变数也就没了。”


  此言让朱雀和皇鸿儿面色大变,林宁却只呵呵一笑,道:“这种情形我和侯叔自然考虑过,也有对策,就不劳你担心了。倒是你的处境,很不妙了。我们本来只是来蜀地逛逛,想起你这故人在此,特地来给你说说你的险境。”


  青龙闻言面色一沉,道:“本座何险之有?”


  林宁笑道:“我就不信,蜀地出口广元都快被秦、楚二国的血泡透了,你们在里面就毫无所觉。”


  青龙闻言,眉眼凝重,沉默不言。


  蜀地各方势力,又怎会真的毫无所觉。


  蜀地原有蜀国,可一场瘟疫席卷千里,再加上三年大旱,又逢地龙翻身,只十年时间,蜀国便国不成国。


  天灾恐怖,人~~祸更甚。


  不用外敌,蜀国就不复存在。


  原本蜀国在,原三朝彼此牵制,谁也不允许谁吞并蜀地坐大,蜀国尚能无恙。


  如今蜀国灭亡,原天下也发生剧变,秦、楚二国在蜀道出口广元郡杀的尸山血海。


  毫无疑问,待分出胜负,不管是秦赢还是楚胜,一旦取得广元归属,必会挥师入蜀。


  以蜀地十年动荡后百姓十不存一的惨况,根本无力抵挡三大原王朝的任何一家。


  世事变幻无常,这种事,让蜀地群雄心极为压抑,青龙心怀大抱负,自青云回来一年后,励精图治,将百万大军裁撤的只剩十万,其余全部散去屯田。


  虽然引起了极大的争议,甚至连背叛之事都发生了不下百起,逃走的人更是不计其数,但经历一年时间,青龙还是用铁腕手段,让义军安稳下来。


  人数虽然骤减,但战斗力绝非往日可比。


  打破眉州后,抄了几个大世家豪强的家,攒下的粮食虽不够多,但搭配着进深山打猎和捕鱼等手段,勉强还是维持下来了。


  如今眼见春来,日子越来越好,可谁知道,又遇到这种不可力敌之境遇……


  难道果真没这份天命?

  青龙心一叹,但他本是心比天高桀骜无双的枭雄,怎会轻易低头服输,哼了声道:“便是三大皇朝又如何?想覆灭我蜀地,想安然通过栈道,也要问问本座麾下十万大军答应不答应!”


  林宁无语的看着青龙道:“你要是蜀地之主,说这话我给你点个赞,可你连锦城都未攻破收入囊,如今蜀地的主人是锦城那四大世家。我估计这会儿黑冰台和皇城司的人多半在各自使出手段,拉拢他们,他们也想把蜀地卖个好价钱,你还想凭一己之力,和别人去斗?到时候内忧外患之下,你连命都难保。”


  青龙脸色铁青,是对那四大世界的愤恨,也是对林宁的恼火。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听林宁的建议,狗屁的步步为营,以民为本。


  若是去年趁着瘟疫未尽时,鼓动百万流民大军攻锦城,早就一股荡平了!


  哪怕为此付出几十万流民性命,也在所不惜。


  拿下蜀国国都锦城,也就掌控了大半个蜀国,再派重兵守在栈道上,或者干脆一把火烧了栈道,哪怕外面还可以再搭,总也可以对峙上几年,他以蜀国国运为根基,说不得也能尝试着走出最后一步。


  若果真能如此,纵然蜀地民不聊生,白骨盈野,那又如何?

  可恨,去岁他只想堂堂正正的占据蜀地,这样一来,建立基业才会浩然大气,国运昌隆,也能更好助他踏出最后一步。


  谁曾想,原局势会急转而下,成了这个鸟样!

  看出青龙心的郁火和积怒,林宁眯了眯眼。


  他自然不指望见面说几句话就能降伏青龙,也没打算立刻就能建功……


  总要此人深刻体会体会绝望,才知道谁才是救苦救难的人间真佛。


  林宁想了想后,又微笑道:“还有一事,如今圣人行事不再如从前那样轻易不出手了,前几日,黑冰台东方青叶就忽然出手,将金刚寺杀的差点灭门。争夺蜀地,事关国运,更事关圣人修行,青龙,你我也算故人,所以给你提个醒,要小心那个老不要脸的,不顾圣凡之别,突然下杀手,对你进行斩首。唔,言尽于此,我们就不多留了,还要去别处逛逛,寻几个熊猫耍耍,等走时,再来见你一见,告辞。”


  说罢,也不管青龙沉浸在一条又一条噩耗无法自拔,带着皇鸿儿和朱雀姑侄俩,又去寻访名山大川去了……


  ……7

  第三百五十三章 峨眉

  青云寨,聚义堂。


  法克面色凝重的听齐燕将金刚寺详细的说了遍,却让一旁田五娘有些侧目。


  她只是将金刚寺内诸事三言两语说了说,齐燕居然快讲成评书了,内中惊险,比她看到的还要复杂十倍……


  林宁这三弟,果然不是善茬。


  齐燕语重心长道:“若果真由觉善来执掌金刚寺,反倒好了,这等人武功虽高,但城府肤浅,智谋不深,简单来说,就是志大才疏,很好控制。可那智海,却是个有心机成算的。若是寻常倒也罢了,凭他那点道行,未必能翻出高浪来,了不起我多留一份心思在他身上。偏他和大师你是仇人,既然如此,我就寻思着,何不借金刚寺这个关口,大师将他推下去,有青云做靠山,由你来做金刚寺的主持方丈。”


  法克闻言,双眼登时冒光,然而令齐燕没想到的是,渐渐的,法克脸上的兴奋劲居然消散了,变得凝重起来。


  过了不短的一会儿后,法克抓了抓光头,道:“这事……不大好吧。”


  齐燕一怔,皱眉道:“怎么不好?”


  法克似坚定了主意,不再犹疑,摇头道:“洒家是恨智海那秃驴奸诈,也恼金刚寺众僧无情,和金刚寺的香火情也消磨干净了。但,洒家只恨智海,对山门却谈不上恨。这个时候是金刚寺最落魄的时候,洒家这个时候若再落井下石,金刚寺必会四分五裂,人心彻底散了。洒家只想智海那秃驴完犊子,倒没想过让金刚寺灭门。这个时候出手,不仗义。”


  齐燕闻言,生生气笑道:“大师,你是不是糊涂了?这金刚寺……”


  “齐燕。”


  没等齐燕再继续劝说下去,田五娘忽然开口道:“此事作罢,到此为止。”


  “大嫂,这……”


  齐燕不解。


  田五娘摇头道:“大师义薄云天,以高义为先,成全他吧。”


  说罢,起身离去。


  齐燕满脸无奈,看着法克苦笑道:“大师,过了这个村儿,就很难再有这个店了。现在你想推翻智海,只要稍微用点小力,就能一举将他拉下来。可等到他缓过这股劲,你再想推翻一个心机深沉懂得隐忍之道的方丈,那就很难了。”


  法克笑的有些狡猾,道:“并不算难,这十年内,金刚寺只有洒家才能修练《金刚不坏神功》,十年后,以洒家的武功,还对付不得一个智海?再说,这十年里,小神医还有你这位军师,不把金刚寺那些刺头儿给摘摸干净才怪!”


  齐燕气笑道:“你这花和尚,倒把主意打在我们头上,要不是你……”顿了顿,摇头道:“算了算了,左右大当家的已经发话,就这么着吧,大师自回家去看儿子罢。”


  他本想说,要不是你闺女的身份特殊,必叫这花和尚知道轻重好歹。


  可又想,这话说的没意思,还是不说为好。


  外戚,总是很麻烦的一拨人……


  法克也知道齐燕话里的意思,但他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哈哈大笑着离去了。


  娘的,洒家就是遇到贵人了,怎地?


  就凭洒家这个闺女在,十年后智海给洒家都不配,哇哈哈哈!


  ……


  蜀地,眉州。


  “好美啊!”


  眉州仙女山上,看着云海翻腾,瀑布如龙,林壑优美,皇鸿儿和朱雀都不由赞美道。


  她们并非没有见过大自然之美,只是半年前,二人还是身负大仇未报的女人,一心想为父报仇,哪有功夫去看什么风景?

  待报了大仇后,又整天在青云寨里待着,除了灰山就是大河,有雄伟之气倒是有雄伟之气,却没有眼前景色这样优美。


  “早知道这上面有温泉,昨晚就在这里睡了……”


  看到一处外形如同鸳鸯,冒着蒸腾热气的温泉池,皇鸿儿哀怨一声。


  林宁舔了舔嘴角,道:“我记得《百草经》里记载,泡温泉可以滋阴补肾……”


  “噗嗤!”


  朱雀闻言,生生笑喷。


  皇鸿儿撅起嘴,星星点点幽幽怯怯的美眸望着林宁,幽怨道:“小郎君,你什么意思吗,昨晚大半时间都是你和姑姑在……在聊天,什么都没干。”


  朱雀闻言脸一红,和林宁对视了眼后,忙分开目光。


  昨晚两人可不只是在聊天哦……


  装作若无其事的林宁道:“好了好了,青天白日的说这些作甚……你们不是想看看什么是熊猫吗?走,我们再去找找。”


  皇鸿儿靠过来,挽住林宁的胳膊,笑嘻嘻问道:“咱们还真来游山玩水呀首发

  林宁呵呵笑着,另一只手反手牵起朱雀,三人一起往山阴走去,林宁微笑道:“当然是游山玩水了,你们俩都不是能藏在笼子里的金丝鸟,长时间不出来放风飞翔,是要窝出病来的。”


  朱雀心里一叹,哪怕明知道这句话是花言巧语,可让林宁说出来后,还是那样的动人心弦。


  这少年郎,却不知要偷走多少女儿家的心……


  皇鸿儿自然也知道这句话的含金量,可还是高兴。


  能和林宁出来逛一逛,对她来说,是件极欢喜的事……


  抛却江湖恩仇后,无论是朱雀还是皇鸿儿,其实和寻常女子也没甚区别。


  当年无数个孤冷的寒夜里,她们最想要的本也不是武功天下第一,而是复仇成功后,能如一个寻常民家女儿那般,寻一有情郎,过上相夫教子的生活,那就是上天对她们最大的恩赐。


  如今有这样的生活,又岂能不知足?

  “哟!还真有熊猫!”


  携二女刚走下山腰,就见到两只圆滚滚的黑白憨憨扭着风骚的屁股,往不远处的竹林走去。


  林宁自然惊喜不已,而初次看到这种生物的皇鸿儿和朱雀更是喜欢之极。


  二女果断松开林宁,身形飘了过去。


  二人的突袭,却把俩憨憨唬了一跳。


  千万不要被熊猫可爱的外表糊弄住了,这种圆滚滚的憨憨虽然大多时候都是温顺的,长着一副肉食消化系统,却吃低能量的竹子,所以大多时候不是在吃竹子就是在睡觉,可一旦受惊发怒,其攻击力之强,不弱虎狼。


  不过嘛,林宁却没什么担心,这俩姑娘,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小姐。


  果不其然,眼见圆滚滚的憨憨张口咬来,朱雀单手就捏住了它的嘴巴,利爪拍来,随手就按了下来。


  然后憨憨就被抱住怀里,揉捏起来……


  憨憨:我是谁?我在哪里?发生了什么……


  林宁看着俩熊猫茫然的眼睛,忍不住笑了起来。


  然而正在这时,却见朱雀皱眉秀眉,看向了竹林方向,林宁和皇鸿儿顺之看了过去,未几,见几个身着道袍的道士冲了出来……


  皇鸿儿呵呵一笑,对林宁道:“怎就忘了,这里是峨眉派的地盘……”说罢,还对林宁挤眉弄眼。


  林宁正在震惊于“峨眉派”三个字,然而见皇鸿儿的怪模样,忽然反应过来。


  峨眉派,怕不都是女的吧?

  再放眼看去,冲过来的,可不就是一群女道首发


  ……


  第三百五十四章 厚颜

  “什么人,敢擅闯我峨眉福地?”


  “放开方方元元!”


  “嗯?”


  前一言林宁还微笑面对,后一句却让他眉尖一挑,看向朱雀,哈哈笑道:“你和它一个名儿。”


  朱雀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然后随手一挥,一股骇人的劲气将冲过来的一群辣道姑们逼的倒退三步,险险才站住脚没摔倒。


  这群道姑都是习武之人,自然知道厉害。


  抱着熊猫的女子这一手,分明是极强的宗师手段,一个个变了脸色,不知该怎么言语了。


  林宁目光不动声色间滑过每个人的脸,都说蜀地多美人,果然不虚。


  不过他又不是色中饿鬼,只是欣赏一番而已,再者一旁处两双若有若无的目光一直瞄着他,没有哪个女人不妒的


  林宁干咳了声,道:“不想蜀中峨眉就在脚下,在下青云林宁,这两位是我的妻子,并非故意窥探峨眉,只是随意走走。”


  朱雀却忽然道:“林郎,想不想去峨眉金顶看看?相传金顶后山的石猿上,不仅蕴着千年之前峨眉祖师司徒玄空的白猿通臂拳,更藏有可与剑冢神剑相媲美的猿公剑法。这猿公剑法名字虽平平无奇,但相传这等剑法威力极大,当年峨眉越秀仙姑因门下弟子被蜀国昏君抢去,便以一柄白猿剑,生生击穿三千铁甲榆林,更击败无数蜀国大内高手,将弟子夺回。自此,蜀地之内再无人敢犯峨眉。可惜,这次若是大当家的来,说不得能参悟出些什么”


  朱雀的话让一众峨眉弟子又惊又怒,最后面一个伶俐些的,一步步倒退,待“无人注意”,退回到竹林后,一溜烟儿的跑回门派中,去请救兵了。


  林宁三人自然不是没人看到,只是没在意罢了。


  而且,三人也的确想拜拜山门。


  林宁笑道:“你们说说看,这青龙打的什么主意,把他的老营安扎在峨眉派脚下,要说他和峨眉没关系,我是不信的。”


  皇鸿儿惊讶道:“真的假的?可峨眉派都是道姑咦,是没听书过青龙法王成过亲。”


  朱雀笑道:“难道他寻了个峨眉掌门当相好?”


  林宁闻言,嗤之以鼻道:“怎么可能?就凭他那点道行,也想当个吃软饭的不对,呸!我平生最瞧不起吃软饭的了!”


  朱雀和皇鸿儿闻言,登时震惊了,骇然的看向林宁。


  林宁快翻脸了,斥道:“我说的不对嘛?男人就该像我!堂堂正正,辛辛苦苦赚家业养老婆,怎能让女人费心出力?你们说说,在一起的时候,我让你们两个出过力了吗?”


  皇鸿儿撇嘴,小声嘀咕道:“连晚上都让我自己摇,还说不让我们出力”


  林宁:“”


  朱雀捂额,虽然皇鸿儿所言声音极小,对面之人非宗师决计听不到,而对面显然没有宗师,可青天白日说这些,怪道外人只管她们叫妖女。


  正当一家三口各种嫌弃时,忽然林海之上传来阵阵波动。


  朱雀功力最深,故而率先发现,却也没怎么在意,侧眸看去。


  皇鸿儿在其后,林宁最后


  未几,就见一个身着道袍的中年道姑脚踩林海上缘,疾速驰来。


  这个道姑样貌柔美,关键是身量丰润。


  看起来,不似恶人。


  转眼间,道姑落下,几个年轻道姑忙上前行礼,口中敬称“灵素掌门”。


  “无量天尊!”


  中年女道腰间拂尘落入手中,打了个道稽,言道:“三位福主远到而来,不知有何贵干?”


  赏心悦目的人,总是令人容易生出好感。


  林宁微笑道:“本是来蜀地访友,访友罢,正好上山来观观蜀地景色,又听闻蜀中独有大熊猫,颇为可爱,便携二妻前来看看。”


  灵素道姑见林宁指了指地上正懒洋洋的四脚朝天玩耍的两只熊猫,微微诧异道:“福主是说白罴?”


  林宁微笑道:“不同的叫法罢。”


  灵素道姑身后的弟子,或许见掌门来了,就以为无事了,这会儿又咋咋呼呼起来,道:“掌门别信,方才他们还在商议,要到金顶后山去看石猿,还说要参悟出白猿通背拳和猿公剑法呢。”


  此言一出,灵素道姑的脸色瞬间一变,再看向林宁三人,眼中就不止有警惕了,而是敌意大盛!


  林宁笑着摆手道:“不要误会,我家里的武功已经多的练不过来了,怎还会觊觎其他武学?只是我家里有一位妻子,极于剑道,得剑冢传承,为天剑圣人的衣钵弟子,所以才有方才之言,却也只是说说罢了。”


  灵素道姑闻言,面色连连变幻,最后犹疑道:“福主所言,实在令人难以置信。天剑圣人?恕化外之人耳目失聪,却不知这天剑圣人是三大圣地中的哪一位?”


  林宁摇头道:“哪个也不是,侯叔原是天剑山主人罢了,空口无凭,想来你也难以信任,你且看看这个吧。”


  说罢,将先前让青龙看过的竹牌,往灵素道姑方向一送,竹牌便稳稳飞向了灵素道姑。


  又是宗师手段!


  灵素道姑自然面色稍微凝重了些,她身后的弟子们却纷纷唬了一跳。


  怎么看,林宁也不过十七八的样子,分明只是个少年郎,竟也有宗师之能!


  听口音,这三人便非蜀地之人,而是来自中原。


  难道中原之地,就如此人杰地灵,连这个年纪的宗师都不稀奇么?


  然而灵素道姑在看到手中竹牌后,面色却比之前更肃穆三分。


  她是修行剑道的,所以比青龙更能体会到竹牌上一个简简单单的侯字上,所蕴的剑意是何等的可怕,是何等的玄妙莫测!


  至此,灵素道姑再不怀疑林宁之言,虽然心中一万个舍不得将竹牌送回,但良好的品性还是让她果断舍弃贪念,将竹牌送回,又打了个道稽,言道:“福主妻子竟能有此缘法,实在令人羡慕。原本鄙派不该敝帚自珍,只是事关峨眉千年传承,所以不能请三位福主去后山一观了。”


  林宁呵呵笑道:“无妨,本也不该对了,我那朋友正是魔教护法法王青龙,如今他屯十万大军于眉州,正在峨眉山下,不知他那义军可有打扰贵派之处?我与他有三分交情,不过他若有无礼之处,我可下山告诫他一番。正所谓盗亦有道,若是连女冠都敢打扰清静,我也只能与他割袍断义,除魔卫道了。”


  灵素道姑闻言忙道:“并不曾有无礼之处,青龙他是个好人”


  话一出口,道姑看着林宁脸上饱含深意的微笑,登时红了脸,不过到底是一派掌门,轻轻吸了口气后,目光认真气色坦荡的看着林宁解释道:“青龙虽出身魔教,但来眉州后,安抚接济灾民,处置暴虐之徒,规劝流民种田垒屋”


  没等她说完,皇鸿儿撇嘴道:“他这一套,都是和我家小郎君学的。在这之前,你去打听打听,他是什么模样?”


  朱雀诧异的看了皇鸿儿一眼:你什么意思?

  皇鸿儿回了个眼神:安啦,这位姐姐年纪比你还大,不会有事的!


  林宁对灵素道姑浅浅一笑,道:“些许小事而已,也是因为青龙心中本有善民之心,非一味桀骜暴虐之辈,才能改邪归正。否则的话,我再怎么教诲,他也难成大器灵素掌门,日已近午时,不知在下三人能否上峨眉山上,用一餐素斋?”


  将信将疑的灵素道姑闻言,看向林宁,见他面色诚恳,正要点头,却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我看不怎么样,林宁,这世上的好事,总不能让你一人尽霸占了去吧?”


  说话间,一道高大的身影转眼出现在众人面前,不是青龙又是哪个?


  林宁捂额,简直难为情道:“青龙啊青龙,我原道你好歹也算是个大丈夫,怎能如此空口白牙污人清白?我也就罢了,可灵素掌门冰清玉洁,你这话成何体统?再者,我只是见掌门温柔可亲,与其交谈,好似母亲般的温暖。你这你这”


  原本还没反应过来,随着林宁这番话说出口后变得极为羞愤的灵素道姑再听到最后后,脸色愈发冰冷难看,转而看着青龙,寒声道:“青龙居士,还请你自重!”顿了顿又出奇愤怒道:“我没想到,你竟是如此下作之人!”


  林宁也连连摇头叹息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青龙生生气笑,对灵素道姑道:“掌门,你知道这小子今年多大?你知道他现在有多少女人了?”


  又指了指朱雀,再对灵素道姑道:“狗屁母亲般的温暖,这是我圣教护教法王朱雀,和我一个辈分,纵比你年轻几岁,也绝不超过五岁,你以为他们现在什么关系?”


  林宁见灵素道姑狐疑的望过来,连忙道:“诶诶,一码归一码啊!我和朱雀在一起,是因为我们一起经历过许多事,同生共死过。这和灵素掌门完全是不同之事”


  朱雀点头道:“林郎助我手刃杀父仇人,又三次救我性命,所以厚颜相许于他。”


  林宁摇头道:“这叫什么话?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真爱,与年纪无关。你再说什么厚颜不厚颜的,我就真恼了。”


  此言一出,满朝女子无不大大动容。


  连灵素道姑看向林宁都带了几分赞许之色,青龙则一脑门子黑线,不过随即又反应过来:“你说什么?朱雀的杀父仇人是邰翀吧?这老鬼还活着?”


  第三百五十五章 竖子

  其实也不能怪青龙耳目闭塞,毕竟事情发生了才不到半个月。


  按正常脚力,便是快马加鞭,想要从青云寨入蜀,也不止半月光景。


  但林宁此刻却用看乡巴佬的目光鄙夷着青龙,语重心长道:“青龙,你也是当世人杰,怎么连这点见识都没有?唉,难怪长辈教诲,少不入蜀。因为蜀地景色秀美,人更美……”目光有意无意的瞟了眼某位掌门,又叹息道:“你的雄心壮志或许还在,可你的眼界,却为蜀地所拘束。邰翀不仅没死,还突破成半步武圣,活过了二百岁。只可惜,他不该惹到我,更不该害了朱雀的父亲,所以他只能死!”


  青龙此刻麻木的都顾不得被某个孙子拼命刷声望了,有些不可置信道:“你能让侯万千出手?不对啊,黑冰台也有圣人,会眼睁睁看着侯万千杀了邰翀?”


  林宁呵呵了声,道:“虽然我能请动侯叔,但正如你所说,圣人之间彼此有约定,等闲不可对凡俗出手。所以,我自不会让侯叔坏了这个约定。一般来说,只要我和我的家人没有生命之忧,侯叔都不会出手。所以,邰翀老鬼,是我和元元、鸿儿一起杀的。邰翀老鬼的脑袋,亦是我亲手所斩。这没什么,女人的仇,本就该男人来报。不过让我没想到的是,这样惊天动地的大事,你居然丝毫不知。北圣忽查尔死了你不知,我侯叔成圣你不知,我取得了西北十城看来你还是不知。青龙啊,听我一言,儿女情长英雄气短,虽然你年长于我,但也该虚心向我学习。否则,你一世英名,都要被困死在蜀地了。”


  青龙黑着脸看林宁,道:“你莫拿天下人当傻子,这次你入蜀,可是为了我而来?你想吞并我的十万义军,占据蜀地?”


  林宁闻言眨了眨眼,干咳了声,却没有回答青龙,而是对在一旁看了半天机锋的灵素道姑道:“掌门,能否借宝地一用?我请这位自尊自大的秦龙法王吃顿素斋。”


  灵素道姑闻言面露轻笑,对于这个相貌俊秀不俗,口气大的没边,偏偏好像果真有通天本领的少年郎感观不错,点头应道:“理当由鄙门做好东道之义。”


  “好!”


  林宁赞道:“掌门果然比青龙大气的多,我们三人都是他的故交,千里入蜀寻友,他连口茶水都没给我们喝。掌门,务必要看清他的真面目啊!”


  见这一双又一双的小黑鞋飞向青龙,灵素道姑身后的弟子们已经实在忍不住,纷纷掩口偷笑了起来。


  青龙则恨的咬牙切齿,拿这个厚颜无耻的小混帐没法子。


  林宁入他大帐,当先就拿出一块圣人气息的竹牌,将他震慑住。


  偏侯万千又和他是旧识,故人走出这一步,对青龙来说,心情究竟是好是坏,不好说。


  再加上外面形势之乱,三大王朝觊觎蜀之地,锦城四大世家勾结外敌,一时间让他压力山大,心乱如麻,哪有心思再去招待林宁?

  再说,也是林宁三人半会儿不肯多留,自己走人的,这会儿却将黑锅扣在他头上。


  只是在灵素掌门面前,青龙这样自傲之人,也不愿做口舌之争,只冷哼一声。


  诸人功力都不俗,半山的距离,转眼便至。


  峨眉金顶之上,风景更与旁处不同。


  位于云海之上,大殿庄严,恍若天宫。


  灵素掌门将众人引入宝殿,自有弟子奉上茶水。


  林宁负手立于门前,观云海滔滔,这世间竟有如此壮丽之景。


  连他之心志,这一瞬间都想着,若能携妻妾家人于此生老而终,岂非如仙人般惬意?

  不过,这想法也只是一瞬间而已。


  若无足够实力,三大圣地不管哪家入蜀,此处也不过是让人一张圣令就能夺去。


  因此转眼间,林宁又坚定了信念。


  回过头来,看着青龙道:“青龙,你不要以为青云非与你合作不可,没有你,还有蜀其他势力。你应该清楚,以青云的实力,以我的手段和智慧,谋取一方势力为己用,轻而易举之事罢了。只是我见你这人还算听劝,如今所推行之道,正是我在青云推行之法,正契合,所以才特地来眉州,与你相商。你心里应该很清楚,除非你背后有一尊武圣,或者你自己成为圣人,否则,蜀地绝轮不到你来占据。强行为之,鸡飞蛋打不说,连你的性命都难保全。你的弟子,你的手下,你的十万大军,都将不复存在。我说的这些虽然刺耳,但我相信你能听的明白。”


  青龙沉默了半晌,淡漠道:“就凭你一番话,就想让我相投,收我十万大军?”


  林宁没回答,转头看向灵素掌门,问道:“青龙有没有问你借过粮食?”


  灵素掌门闻言面色微变,似想不通林宁怎会知道这等事。


  林宁也没等她回应,便笑道:“峨眉千年名门,在蜀地位超然,想来积攒了不少粮食。掌门观青龙行事有章法,竟懂得体恤民力,再加上大军军法还算严明,更兼此人看起来雄才大略,颇有王者豪气,所以以为此人说不得就能成为蜀地之王。为了提前攒一分气运,青龙借粮,峨眉不好拒绝,对否?”


  灵素道姑美眸露出骇然之色,震惊的看着林宁。


  她知道这少年才来蜀地没多久,竟然能将峨眉机密之事,甚至是峨眉藏的心思,一语道破!

  这等心机,简直如妖!

  林宁见她如此,心里一笑,他能推想到这些,是因为是他先对门派存粮动心思的,也知道这样的千年大派,家底有多丰厚。


  不过……


  再怎么丰厚,也支撑不了十万大军这种无底洞!

  更何况,林宁敢断定,青龙绝无法如青云一般,支配十万人进行劳作。


  只出不进,就是一座金山也不够吃。


  他看着青龙呵呵笑道:“你尽取峨眉存粮,省吃俭用些,或许能支撑到夏粮收割。可秦、楚二国在广元即将分出胜负,不管哪个胜,都会携大胜之师,进军入蜀。再勾连锦城四大世家,里应外合,根本不会给你休养生息的机会。到时候,你连峨眉都坑了。”


  青龙脸色难看之极,咬牙道:“不用再说了,本座一身行事,从不向人解释,但也不会亏欠谁。既然天下大势如此,你若有能为取这千里天府之国,本座将这十万义从给你又如何?但我不白给你,你要用绝针,助我破劫。”


  一旦破了劫不灭身的第劫,青龙就能不用顾忌神智大乱,安然入宗师巅峰。


  以他的手段,圣人不出,世上能奈何他之人,又有几人?


  到时候,他也不至于再沦落到被一竖子,用几句话术就拿捏的进退不得。


  林宁却哈哈一笑,道:“好!不过在我为你施绝针前,你要助我一臂之力,掌控住这十万大军。另外,十日之后,我要先去锦城!”


  ……7

  第三百五十六章 狂言

  青龙看着林宁,皱眉道:“你当这是儿戏么?十日取锦城。”


  若锦城这般好取,他何至于困守眉州?


  锦城原为蜀国都城,城高近三丈,厚四丈,便是高品宗师全力轰击,也破不开这样坚实的城墙。


  而且蜀中乱战十多年,锦城内的百战悍卒近百万之众!


  这百万虎狼之师却分属四家,乱的一塌糊涂。


  青龙这十万大军开到锦城下,怕会被四家生生轮翻了。


  十日取锦城……


  竖子焉敢小瞧天下英雄?


  林宁若能十日取锦城,那他青龙岂不成了笑话?


  青龙不悦道:“少说大话,你倒是说说看,如何十日取锦城?除非你肯说动侯万千亲至。”


  林宁摇头道:“又何须我侯叔出马……”不过他也没多说什么,而是对皇鸿儿道:“鸿儿,你连夜折返回山门,此时我大哥和田进忠应该回山了,你让我大哥带领田进忠速速入蜀,接管蜀中大军。另外,告诉金刚寺和星月庵的僧尼们,我寻到百草枯了,但目睹蜀中生灵涂炭,百姓罹受万般苦难,心中实在不忍,所以一时不能回山,让他们将普泓神僧还有天虹神尼并诸多粮食一并带来。最后,你和五娘一起,将齐燕并徐佛、苏青、涂宝宝也一并接来。不然政务繁忙,非累死咱们不可。”


  皇鸿儿闻言,虽然实在不甘愿跑腿,可也知道此事事关大业,不是玩笑的,只好嘟着嘴,起身出发。


  一旁灵素掌门见林宁如此雷厉风行,不由唏嘘赞道:“林郎君果然不负盛名,行事果断,调度有方。”


  更难得的是,一个高品宗师竟如此甘愿听从他的命令,替他跑腿奔波,这一点,便是她这个掌门都做不到。


  她在峨眉派,虽贵为掌门,可也无法命令隐世不出的三位太上长老跑腿儿,若那样倒行逆施,非被废不可。


  青龙本来还能忍,可见灵素掌门如此,冷笑道:“听你之言,好似蜀中已成为你囊中之物。别说锦城那百万大军,四大世家,就是本座的十万大军你尚未掌握,便有我配合你,半年时间都不够你整军的。你还敢大言不惭!”


  林宁笑道:“青龙,敢不敢打个赌?”


  “什么赌?”


  林宁呵呵笑道:“当着灵素姐姐的面……”


  “噗嗤!”


  灵素掌门一口茶水含在口中,还未咽下去,听闻此言,一口喷出,还好转头转的及时,不然全喷林宁脸上了。


  灵素掌门的年纪,大概和林宁母亲相仿。


  居然管她叫姐姐……


  林宁却恍若未觉,连停顿都未停顿,继续道:“当着灵素姐姐的面,我们打赌,若我一天一夜之内,能将他十万大军收复,那你从今往后,你为我效力十年。若是不能,那你尽管继续你的大业,若三大圣地有圣人相逼,我自会请出侯叔助你,如何?”


  见青龙目光阴沉审视的看着他,林宁呵呵笑道:“你要想清楚了,我这个人,或许说过谎骗过人,但从不在女人面前说谎。有元元姐姐还有灵素姐姐在此,我说到必然能做到。倒是你,若是不敢赌,那就别接下赌注。若是此刻敢赌,事后却不认账,那……你怕会付不起食言的代价。”


  “赌了!”


  青龙站起身大怒道:“本座就不信,你一夜之间能让本座麾下十万大军易帜!”


  林宁闻言心中大喜,哈哈笑道:“好!既然如此,也不挑时日了,法王,劳你将麾下队正以上的武官全部叫入你的大帐内,等我过去。我就让你亲眼看看,什么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定让他们改弦易辙。”


  青龙如同看疯子一样看了林宁片刻后,与灵素掌门点了点头,面无表情的离去。


  待他走后,林宁转头看着灵素掌门,微笑道:“好姐姐,有一忠言,小弟虽知姐姐或许闻之不喜,但我见姐姐实在可亲,故不得不言首发

  灵素掌门从未见过如此少年,哭笑不得之余,也难免心生亲近,笑道:“有话不妨直言。”


  虽有心不让林宁叫姐姐,可又碍于与她同辈的朱雀在,另外,总不能让林宁喊她大娘吧?

  林宁见她没有反对称呼,笑的愈发灿烂,道:“姐姐能相助青龙,想来也已经看出眼下正是乱世。但其实乱的不止蜀地,中原之地,三国之间都快将狗头打破!大争之世即将来临,没人能独善其身。峨眉派若是无名之辈,也还罢了。可峨眉千年名门,堪称蜀中江湖领袖,不管哪一方势力占据蜀地,都绝不会允许腹地之内,有一如此强大的势力,成为化外之地。姐姐或许不知,声名还在峨眉之上的金刚寺、星月庵已经迁移山门,搬迁到我青云门下。因为三大圣地下了灭绝令,江湖中凡有宗师之门派,皆要将宗师送去圣地潜修,以防乱事。所以,峨眉派如果不想成为三大圣地门下傀儡,不想宗师被圈禁在圣地中,做牛做马,就要到改变的时候了!”


  灵素掌门闻言,面色凝重到了极点,哪里还有方才的温馨。


  她也没想到,面前这位少年郎看起来和善好看,可心量胃口竟如此大,要吞了青龙十万大军还要让青龙臣服不说,竟连她跟峨眉都不放过。


  灵素掌门不是不信林宁,这种事不可能说谎,因为早晚会揭破谎言,到那时仇恨更大。


  但是,纵然如此,她也不可能因为一番话就相投。


  青龙愿意,是因为他本身功法需要林宁的九绝针,否则永远无法突破。


  灵素掌门却不需要,她沉吟稍许后,缓缓道:“此事,还容贫道与山门长老商议一二。”


  林宁并不意外,笑道:“姐姐,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十日之后,若果真由小弟取得蜀中之地,还望姐姐能做一个明智的选择。姐姐放心,纵然峨眉派愿意助我一臂之力,我也绝不会让峨眉派的姐姐们去做打打杀杀的活计。”


  见灵素掌门面色愈发难看,林宁起身呵呵笑道:“今日,便到此为止吧。希望十日之后,小弟能在此,亲尝姐姐的手艺。”


  说罢,和朱雀飘然而去,前往眉州义军大营。


  ……


  第三百五十七章 嗤之以鼻

  “怎么了?欲言又止的样子。”


  下了峨眉金顶后,林宁见朱雀几番欲开口却没有出声,替她着急道。


  朱雀也是爽利的性子,哼了声道:“我原还以为你是个怜香惜玉的,对人家百般讨好,谁曾想”


  林宁哈哈笑道:“谁曾想翻脸不认人,转眼就想连人带骨头一口吞下去?”


  朱雀沉默稍许,叹息一声道:“也难怪这世道终究是以男人为尊,你们的心,果然够硬。我本以为,你喜欢年岁大些的,谁曾想,你转眼将人逼到那个地步”


  林宁面上笑容渐渐淡了,道:“逼?我不是在逼她,而是在救她。东方青叶临金刚寺,那才叫逼。甚至姜太虚上金刚寺,那也叫逼。不是我狠,如果我不强硬些,峨眉派绝不会放下千年名门的架子,出山效力。日后青云治内,容不得这些法外之人逍遥。他们高高在上的基础,是奴役十倍百倍于他们的百姓,来奉养他们。他们于国于民,又何益之有?”


  朱雀闻言,心里那股同为女人相互怜悯的劲扭转过来了,娇声笑道:“人家不过随口说说,你就又是国又是民的教训我,好没道理!小冤家,你还真恼我呀?”


  林宁哼了声,斜眼道:“今晚都听我的?”


  朱雀闻言,登时有些吃不住的“呸”了声,俏脸飞霞,眸起微波,却终没有反对。


  林宁哈哈一笑,牵起朱雀软绵的玉手,二人如仙临凡一般,飘然远去。


  锦城,西城。


  诸葛世家。


  作为锦城四大世家之一,诸葛大宅占地宽宏,屋宅极为气派。


  便是蜀地赤地千里,流民易子相食时,诸葛世家的生活品质,也从未有过丝毫改变。


  斋必变食,居必迁坐。食不厌精,脍不厌细。


  极为讲究!


  诸葛家南阳堂内,家主诸葛生气度儒雅,一身月华锦衣,手中执笔,在纸笺上写道:

  阳关万里道,不见一人归。唯有河边雁,秋来向南飞。


  一旁处,其长子诸葛延替他掌墨,看到此诗后,轻声问道:“父亲,您已经打定主意了吗?”


  诸葛生放下笔,从一旁拿起帕子擦拭了下手,淡淡“嗯”了声。


  诸葛延闻言,登时有些着急,道:“父亲,若是我四家联合,共守栈道,其实是可以堵住外敌入侵的!父亲,如今虽然四家分蜀,可咱们还是能自家做主,不让人欺负了去。一旦外面中原王朝入侵,不管哪一家进来,都绝没咱们的好果子吃啊!”


  诸葛生闻言,轻轻一叹,摇头道:“这个道理,为父何尝不知啊只是,莫说四家联手能不能挡得住中原大军,便是能,可这四家,会是一条心吗?”


  诸葛延一滞,面露苦恼愤恨之色。


  怎么可能一条心

  四家争斗多年,彼此间都有无法消除的血债。


  各家嫡系子孙死在对方手里,不知凡几。


  纵然政治是最无耻最肮脏最黑暗的产物,让四家貌合神离容易,可让四家精诚合作,却比登天都难。


  只一个信任,就是四家绝对无法解决的问题。


  却听诸葛生又道:“再者,就算四家能将中原王朝拦在栈道,不让他们入蜀。可三大皇朝中还有三大圣地,没一座圣地内,都是高手如云宗师如雨。若是他们派一些绝顶高手,行暗杀之术,对蜀中四家进行斩首刺杀,谁能扛得过?”


  诸葛延有些不服气道:“我们又不是没有高手?”


  诸葛生摇头道:“莫要做井底之蛙,蜀中纵然人杰地灵,可终不能与中原亿兆百姓相比。若激得武圣亲临,蜀地所有的高手加在一起,都不够人家一只手杀的。延儿,不要抱侥幸之心,那会招来灭门之祸的。”


  诸葛延沉默了稍许后,又问道:“父亲选定了哪一家?秦国还是楚国?如今二国在栈道外的广元郡大打出手,这个时候,若有一支精兵从栈道出来,支持哪一方哪一方就能大胜。如此,也能多续一分香火情。”


  “不,绝不要轻举妄动。”


  诸葛生严肃警告道:“秦楚二国,无论哪一国,都不是我们能得罪的起的。如果我们动手掺和进去,输了的一方一定会对我们下死手。真要有几个高品宗师来刺杀,诸葛家将死无葬身之地!下去吧。”


  见父亲大怒,诸葛延心中一叹,行礼退出了书房。


  行至游廊下,诸葛延摇头,心中想到:父亲虽一生谨慎,可如今看,却是谨慎过头了。


  诚然,帮助一方会得罪另一方,可若一方都不帮助,没有大功,却是两国都不会放过。


  哪怕现在二国都派了使者来,许下万般好处。


  但连他都看得出,就算现在说的天花乱坠,可一旦等外人在蜀中站稳了脚跟,就是清算他们这些本土势力的时候。


  换做他他也会这样做,谁能放心本土掌控百万大军的土著势力,雄踞一方?

  若是能提前建功,或许还有几分希望。


  可现在


  当然,诸葛延早就料到他父亲会这般决断,这般相问一番,不过是彻底死了心罢。


  他步履坚定的走出了游廊,前往了诸葛家所掌控的诸葛大军的军营。


  他虽不清楚“公子”何时来,但只要按照“公子”吩咐的事做就好

  青龙义军大营。


  大军以五人为一伍,设一伍长。十伍为一队,设一队正。两队为一旅,设一旅帅。三旅到五旅为一营,设一校尉。


  又两到四营,成军,将军领军。


  此刻,大军校尉以上的武官,悉数挤在中军大帐内。


  校尉以下,队正以上者,都在帐外站着。


  毕竟十万大军,队正都有两千人,哪里是一个大帐能装下的


  看着帐内帐外满是人头,青龙愈发对林宁的不靠谱感到荒谬。


  如今只盼他言而有信,如果果真能拉一尊武圣站在身后,那他不是没有一搏之力!

  靠近青龙的,正是他手下最得力的四庭八柱,为首者,为金行旗主白世杰。


  白世杰为魔教五行旗旗主之首,一身武功高深莫测,却最是忠于青龙,为其手中利刃。


  他性格火爆,却唯青龙马首是瞻,在青龙面前心直口快,不解问道:“法王,突然将弟兄们叫到一起,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青龙沉吟稍许,淡淡道:“圣教圣女和朱雀法王来了,想要接收十万大军”


  话没说完,白世杰就暴怒骂道:“一群想瞎了心的混帐,她们这是在做白日梦!我老白和手下的弟兄,除了法王谁都不认!想强来,倒先看看我金行旗的刀利不利!!”


  除却白世杰外,还有一众将校们,纷纷拍着胸口表决心。


  这些人绝大多数都是青龙一手简拔出来的人才,对他忠心耿耿。


  他们只认青龙,至于什么圣教圣女、法王朱雀,都是什么鬼他们不在乎!

  见此,青龙心中熨帖,对大言不惭的林宁也愈发嗤之以鼻。


  不过他也想看看,林宁到底耍的什么把戏!

  正这时,忽听外面有人报帐:


  “报!大将军,早上来的人又来了,就在外面!”


  “请。”


  “喏!”


  第三百五十八章 执迷不悟

  “青龙大叔,幸会幸会。”


  如一红尘翩翩浊公子携美而来,入了大帐,林宁拱手问好道。


  除了青龙和白世杰外大多数人都误会了,以为林宁就是朱雀,而朱雀是魔教圣女。


  不怪他们误会,是青龙方才实在不知道该怎么介绍林宁,总不能说是朱雀和圣教圣女共同的姘头吧?

  他还要脸呢!

  这会儿见林宁问好,他也只哼了声。


  金行旗主白世杰倒是知道些底气,他是青龙真正的心腹,几无话不谈,所以知道青云寨有一懂九绝针的少年,帮助圣女化解九劫。


  当初这个消息,还是他探索到后,报给青龙的。


  原以为青龙去后,会将此人劫回蜀地。


  不想这人身后有高手,连圣教教主皇觉都栽了。


  后来青龙只道,以后自有打算,他也就没再理会。


  没想到,如今他们还未打算到青云寨头上,青云寨倒是将算盘打到了他们头上。


  念及此,白世杰冷笑一声,道:“这位便是青云寨的小神医吧?正好,如今军中缺少良医,小神医就留下来,充当军医吧。”


  林宁还未开口,朱雀眉尖一挑,道:“白世杰,你这金行旗主本领一般,脾气倒是越来越大了,你再说一遍。”


  宗师巅峰的气势骤起,令白世杰面色陡然煞白。


  但此人倒也光棍儿,咬牙道:“朱雀法王,你武功高绝,可就算你武功再高,今日也走不出这里!”又道:“我以为只有圣教圣女自甘堕落,和一个山寨小头子勾勾搭搭,没想到连你堂堂……堂堂朱……雀……法……王也……”说到这里,如天崩般的威势已经让他说不出话来。


  正这时,只听青龙哼了声,鼓荡起周身气势,堪堪将朱雀的气势顶回。


  《九劫不灭天功》虽然只是半吊子天功,但毕竟仍是天级功法,比朱雀奇遇得来的《九幽冥凰功》要高出半个品质。


  再加上底蕴十分恐怖,所以高品宗师青龙,能面对宗师巅峰朱雀而不落下风。


  然而,大帐内其他武官们此刻心里纷纷大骇,一个个目光怪异的看向林宁。


  方才青龙说,一个朱雀法王,一个圣教圣女来接收他们。


  如今动手的那个是朱雀法王,那这个小小书生,莫非就是圣教圣女?!


  “她”有喉结啊!

  正当众人惊疑时,林宁看向金行旗主白世杰,缓缓道:“魔教五行旗主,土行旗主燕仲就在青云,每日为百姓们操劳,功勋极高。火行旗主已死,但精锐未失,如今亦在青云做事,颇有建树。阁下为五行旗之首,理当比他们做的更好才是。否则空有一身本领,却不为苍生谋福祉,要之何用?来来来,为我介绍一下青龙大叔麾下的四庭八柱,诸位大将。”


  林宁说话的语调很慢,甚至隐隐有吟唱的调调在其中。


  这让人很奇怪。


  帐内诸将校,多知道金行旗主白世杰脾性暴躁,此刻不禁为林宁的言语感到荒谬可笑。


  他以为他是谁,在跟谁说话?


  就凭这怪腔怪调的几句话,便能折服白世杰不成?


  然而令他们骇然的是,白世杰在和林宁对视片刻后,非但没有暴怒破口大骂,反而缓缓点头,道:“既然连燕仲和火行旗都能做到,我金行旗自然也做得到。”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


  连青龙都攸然眼睛圆睁,不可思议的看向白世杰。


  他枭雄本性,虽然早已视白世杰为手足兄弟,但纵是亲手足间,也无法百分百的信任。


  这一刻,青龙怀疑起白世杰是否早就暗中投靠了朱雀。


  不过再一想,应该不可能,不然方才他不会那样同朱雀说话。


  念及此,青龙喝道:“世杰,你在干什么?”他心中起疑,莫非白世杰中了惑人心神的傀儡之术?

  这种邪术,青龙在圣教时就听说过。


  可白世杰却回头看向青龙,笑道:“法王,都是一家人,我给他介绍介绍咱们的将军。”


  眼神没有一丝僵硬,十分坦然。


  见此,青龙面色瞬间阴沉到极致,以为白世杰背叛了他。


  还想再说什么,可他正与一位宗师巅峰气机交手。


  本就差对方一个境界,这会儿再走神,岂不是太看不起朱雀了?

  朱雀见林宁已经开始行动,疏漏却出在她这里,心头大恼,周身气息骤盛,一只幽玄冥凰飞向青龙。


  青龙分神之下,应接不及,吃了个大亏,面色一白,一口血涌上喉头,又被生生咽下,再不敢分神,专心应对起朱雀来。


  而另一边,林宁则在白世杰的帮助下,一一认识了青龙大军中的实权人物。


  军祭酒,军司马,中营将军,东南西北四方将军,乃至三十六部校尉。


  随着林宁一一认识过去,大帐内的气氛渐渐变得古怪起来。


  不,不只是古怪。


  在青龙乃至朱雀看来,甚至很有几分恐怖!

  尤其是青龙!

  这算什么?

  若只白世杰一人,他还以为是白世杰这位金行旗主,早就暗中投靠了朱雀。


  可眼下,满大帐的将校,纷纷改弦易辙,而且并非那种傀儡,因为他们在和林宁交谈完后,居然兴高采烈的商量起该如何占据蜀地,如何对付锦城四大世家。


  这岂是被迷了心智的人能说出的话?

  可越是这样,就越诡异!


  到了青龙、朱雀这等武功境界的人,本早已寒暑不侵。


  然而现在,两人都觉得有些发冷……


  他们自然不知道,林宁从忽查尔那里得到的来自萨满殿的《移魂妙法》,早已被林宁用无量功德,加成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林宁的系统中,想要进一步升级《长生龙象神功》,需要数以亿计的功德点,其他各项武功也大都到了顶点。


  或是纵然升级,也难有大用。


  唯独《移魂妙法》,在林宁看来,颇有用处。


  其实这个法门并非没有弱点,便是心智坚定如钢普通人,和功力比林宁高的高手,就极难蛊惑。


  譬如青龙这样的人,或是曾一心想要复仇的朱雀、皇鸿儿这样的人,再有田五娘,《移魂妙法》对上他们,作用微乎其微。


  而就算对上普通武人,也并非可以无限使用的。


  若非林宁后来“升级”后,将升级点数大多加成在“智力”上,他一次也无法移魂这么多人。


  饶是如此,再将帐内近百人见完后,他脸色也苍白的可怕。


  至于帐外校尉以下的武官,就不可能继续下去了。


  不过,就算如此,林宁也已经足以掌握这支十万大军。


  他并未让这些人都成为傀儡,而是用《移魂妙法》,将他所言之事,植入这些人的心底,让他们深信不疑。


  若只施展一次,或许他们过一段时间,就会慢慢淡忘此事,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但只要林宁不断的加深这个印象,他们只会越来越虔诚,终不再动摇。


  青龙和朱雀已经停止交手了,看着面色苍白却笑吟吟走过来的林宁,隐隐颤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林宁摇头道:“青龙,到现在,你还执迷不悟吗?”


  ……


  第三百五十九章 聚将令


  “我执迷不悟?你想让本座悟什么?你使妖法!”


  青龙身上散发着危险的气息,令一旁朱雀大为警惕。


  哪怕眼下事诡异之极,但朱雀仍旧站在林宁身边,防备青龙作乱。


  林宁无奈叹道:“我要是懂妖法,第一个也该对你使才是,真将你给摆平,其他人岂不更简单?”


  青龙闻言一滞,觉得似乎也有道理。


  但,无论如何,刚才之事不可能当做没发生。


  林宁看着青龙,提醒道:“大丈夫一言既出,如白染皂。怎样,青龙,先前赌约,你认还是不认?”


  青龙闻言,面色登时一颓,目光环顾一周,见诸将齐齐看向他,再度让他确认这些人神智未失,也更让他心寒,难掩恐惧,他缓缓闭上眼,压下心中悸动,道:“你赢了。不过,你能否告……”


  话没说完,却听林宁哈哈笑道:“青龙,实话实说,这是人格魅力,真没法教你。你想想,若无这份本领,我如何能打下这番基业?我自己都奇怪,为何这般讨人喜欢……或许这就是上苍之意吧。好了,既然你也认了这份赌约,那之后十年,我希望你能摆正自己的位置。”


  青龙闻言,心如死灰,长叹一声后闭上眼,道:“我青龙言出法随,如何会不认账?或许,这真是天意吧,既然命该如此,也只能如此了。”


  林宁看着青龙呵呵笑道:“你莫要这幅模样,不用十年,你就会知道今日的选择,到底有多英明。”


  说罢,又忽然面色一沉,发号施令道:“帐内诸将听令!”


  除却青龙外,自白世杰起,百余将校齐齐抱拳领命应道:“在!”


  林宁目光逼视青龙,高傲如青龙,在林宁冷然的目光注视下,终究还是低下了头颅,拱手应了声:“在。”


  林宁微微颔首,而后高声道:“即刻整军,起底粮草,申时初刻,兵发锦城!!”


  “喏!”


  ……


  青云寨,聚义堂。


  田五娘、齐燕、侯玉春、法克等在听闻皇鸿儿之言后,齐燕虽然满脑门子浆糊,不明白林宁准备以何种手段收服青龙,田五娘却斩钉截铁道:“便依小宁之言,法克大师,即刻前往佛寨,通报金刚寺与星月庵,携普泓神僧与天虹神尼,并粮草一道,前往蜀中。侯师兄,由你带田将军和小齐先行一步。我和鸿儿带徐佛、苏青八人同行。”顿了顿又道:“有什么不解之事,到蜀中,再问小宁吧。”


  听闻此言,其他人再无多言,纷纷领命而去。


  田五娘却未即刻出发,而是去了后山剑冢。


  如今的剑冢在青云山后三十里处的一座山谷内,漫山遍野蒸腾着一道道剑意浮沉。


  正中间,则是一道通天彻地的巨大剑意。


  感受到那道似能开天辟地的恐怖剑气,田五娘轻轻一叹。


  虽然她已是高品宗师,亦算得上剑法通神。


  但相比于眼前这道宏伟剑意,却如云泥之别。


  也不知此生,是否能达到这个境界……


  不过,这种黯淡只一闪而逝。


  她有足够的信心,必能达到这一步,甚至更胜之!

  “师叔在上,弟子田五娘求见。”


  深吸一口气后,田五娘请见道。


  “何事?”


  剑冢内,一道忧郁的声音传出。


  田五娘面色淡然的将林宁入蜀之事说了遍,最后道:“弟子即将率众入蜀,还望师叔照看山寨一二。”


  剑冢内沉默了片刻,过了一会儿,只见侯万千凌空而出,降落在地。


  沉吟稍许后,微微皱眉道:“小宁他,能解决蜀地?那可是一个烂泥塘。”


  田五娘摇头道:“弟子不知,不过,弟子信他。”


  侯万千闻言,忧郁沧桑的面上浮现出一抹微笑,道:“如此也好,那你自去便是。不过,蜀地虽难出真龙,却易养蛟龙。峨眉派的坤道有些可惜,不能将猿公剑法练至化境,否则,倒可以同剑冢剑法一比。另有一派你要当心,就是青城派的虚无掌和暗器。这一派,多以性命同(双)修法来筑武道跟基,虽然走了巧路,但容易练至高深处。蜀中若有宗师巅峰级高手,必出此门。”


  田五娘闻言,心中有数,点了点头。


  侯万千又道:“不要急着破高品入巅峰,积累越雄厚,以后踏破最后一步把握越大。底蕴不够,只图快,未必是福。”


  田五娘再颔首,道:“弟子省得。”


  侯万千“嗯”了声后,不再多言,飘然不见。


  田五娘则又去了墨竹院。


  “姐姐,我也要去。”


  “师父,带我一起去吧!”


  膳堂内,听完田五娘之言,春姨尚未说话,小九娘和宁南南就激动的开口道。


  对于二人,田五娘自然漠视。


  春姨也笑骂道:“去去去,你姐姐姐夫是去办大事,哪容得下你们胡闹分心?”


  又问田五娘道:“好端端的,怎又要跑蜀地去?”


  在春姨跟前,田五娘倒愿意多说两句,解释道:“北地苦寒,粮草难丰,小宁想做大事,没有一方天地为基不成。”


  春姨叹息一声,道:“孩子长大了,心也越来越大。原本我只想着,他能守着山寨平平稳稳的过一辈子就好。左右山寨有你,他当个富贵闲人也是福气。谁料,他一下就长大懂事了,倒心疼你心疼的紧,自己却奔波操劳个没完……”


  田五娘静静的听着春姨絮絮叨叨,正如普天下的母亲,都喜欢在儿媳面前说儿子不容易一样。


  好在春姨也明事理,知道前些年若非田五娘苦苦支撑,青云寨怕早不复存在。


  适可而止后,却又担忧道:“若果真占下了蜀地,你们该不会不回来了吧?”


  田五娘闻言,微微皱眉道:“想来应该不会,蜀地终究是困龙的格局,外人入蜀难,可外面若将广元郡一封,出蜀亦难。不过到底如何,还要小宁来拿主意。就算要入蜀,也会将你们全部接过去的。”


  春姨闻言不再多问,道:“你先等会儿,我烙了些葱花大饼,包起来你带给小宁,他爱吃这个。”


  田五娘也没法子,只能安静等待。


  ……


  蜀地,锦城。


  诸葛家族大军,中军大帐内。


  诸葛延谎报其父之命,召集二十五万大军诸将,汇聚中军大帐。


  正当众将不解,要诸葛延解释聚将令是怎么回事时,却见一个少年郎携一极美的美人,自帐后而入……


  ……


  第三百六十章 突袭

  “林郎,你没事吧?”


  诸葛家军中营大帐内,看着面色惨白流鼻血不止的林宁,朱雀担忧问道。


  林宁虚弱的摆摆手,苦笑道:“是我想简单了。”


  其实想想也是,世上哪有无敌法门。


  哪怕《移魂妙法》不能催眠比林宁境界高的,心智坚定如钢之人,可若没有数量限制,直接催眠上一百万人,岂不天下无敌?


  然而实际上,别说一百万,就连诸葛家这群校尉以上的将官们,林宁也是勉强堪堪“度化”完,刚一“度化”完最后一人,脑袋登时如要炸裂了般剧痛,眼前一黑,险些昏迷过去。


  尽管没昏,可比昏迷更难首发


  腹内翻江倒海,脑中天旋地转。


  很明显,是精神力严重透支,《移魂妙法》用过度了。


  林宁心中有感悟,这门法门的人数上限已经到头了。


  再多一人,他怕就要爆头而亡。


  可惜了……


  原本他是准备用此法一次解决掉四大世家所有军队的,兵不血刃取得蜀地百万大军军权。


  如今只解决了诸葛世家麾下二十五万大军,其他三大世家,却要另想法子……


  果然,计划永远没有变化快。


  身体情况稍好一些,林宁对还在帐内候着的诸葛延道:“有一事你要当心,聚将令是你假借你父亲的名义下的。这军中一定有你父亲的心腹,此刻说不得已经前去告知你父亲。诸葛家内应该有宗师供奉吧?”


  诸葛延闻言面色微变,点头道:“自然有,南阳堂旁便是供奉堂,内有五大宗师高手,其中为首两人,是一对夫妻,出自青城派,武功极高,据说有高品宗师的境界。公子,此事若是让我父亲知道了,怕要不妙,毕竟他并非只有我一个儿子,我……”


  林宁摆手道:“不要慌,区区两个高品宗师而已……这样,不能坐等你父亲带人上门,在这里闹大了,对军心不好,你带我夫妻二人回诸葛家……咳咳咳,杀人夺权。”


  ……


  诸葛世家南阳堂。


  家主诸葛生面色凝重的看着跪在堂下的旅帅,问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那名旅帅道:“家主,卑职怎敢胡说?今日未时三刻,大公子忽然升帐,击响聚将鼓,招集校尉以上的将校在中军大帐。卑职觉得蹊跷,因为家主从未让大公子单独召集过众将。这兵权,纵是亲子……额,总之,小的觉得不妙,就寻了个机会,跑出兵营,前来禀报家主。”


  诸葛生闻言后,脸色难看的厉害,道了声:“带他下去,备些酒菜,给他百两银子。”


  大管家忙领命,等大管家带旅帅出去后,诸葛生对着空荡荡的南阳堂,却出言问道:“这个逆子,到底想做什么?他该不会起了什么不该起的心思吧?”


  两道身影渐渐浮现在堂中,为一男一女,二人对视一笑,男子道:“诸葛兄,诸葛世家麾下大军将帅,皆为诸葛兄嫡系心腹,笼络多年,再忠诚不过,没有诸葛兄的命令,便是大公子也调动不了分毫。我料定,大公子多半是假借诸葛兄的名义,敲响的聚将鼓。”


  诸葛生闻言面色稍缓,却又恨声道:“我料想也是如此,可是陆兄,这逆子,到底想干什么?”


  陆姓中年男子摇头笑道:“诸葛兄若放心不下,我夫妻二人便随诸葛兄往大营看看便是,诸葛兄大可当面问问大公子。不过嘛,此事也不能大意。如今时局紧张,黑冰台和皇城司的高手就在锦城内随时寻找机会。若让他们蛊惑了大公子,做出些不可挽回的事,却也麻烦。”


  诸葛生闻言一下站起身来,厉声道:“他敢!纵是我的长子,敢背着我浑来,我也要废了他!我诸葛生,并非只有一个儿子!”


  在权力面前,哪有什么真挚的亲情……


  然而就在此时,却听一道虚弱且陌生的声音传来:“诸葛延深明大义,心怀苍生。知道蜀中民生多艰,所以弃暗投明,正合为诸葛世家家主,怎能轻易被废呢?”


  “混帐!!”


  诸葛生大骂一声,冲门外喊道:“什么人在外面装神弄鬼?延儿,还不给我滚进来!”


  房门打开,进来的却是三人。


  除了面色有些难看不安的诸葛延外,还有一对年轻男女。


  男子看起来身子颇为不适,由女子搀扶。


  这幅模样,倒让方才警惕心大盛的陆姓夫妻放下大半颗心来。


  眼见诸葛延领着二人走到堂正中,诸葛延躬身叫了声:“父亲大人。”


  诸葛生怒火正炙,喝道:“该死的畜生,你今天是撞着鬼了,谁让你去中军大帐升的聚将鼓?你想干什么?还有,这两人是什么来路?说!”


  诸葛延闻言,缓缓跪地,叩首道:“孩儿,恭请父亲让位。”


  此言一出,诸葛生和陆姓夫妻都觉得诸葛延今日怕不是疯了,然而正在这时,陆姓夫妻忽然面色剧变,骇然的看向那对年轻男女。


  陆姓男人更是提起全身功力要进行防备,可哪里还来得及?

  年轻女子本就比陆姓男人高一大境界,而且还不是取巧得来,这么短的距离内暴起,根本没给陆姓夫妻反应的机会,瞬间重创!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诸葛生面色大变,下意识就高喊了声:“来人!”


  其实不用他喊,南阳堂上爆发宗师之战,本就瞒不过就在附近的供奉堂。


  诸葛家供奉堂内另外三名宗师几乎是一瞬间就赶来,然而三人刚到,迎接他们的,却是一只如同从地狱出来的幽冥神凰。


  以宗师巅峰的手段对付一个中品宗师两个初品宗师,直接就是秒杀。


  至此,连一盏茶功夫都没用,诸葛世家倚之纵横千里蜀国的强大力量,冰消瓦解。


  陆姓夫妻重伤在身,躺在地上动弹不得,见那个气息比他们好不了多少的年轻男子近前来,不由纷纷怒视。


  年轻男子自然就是林宁,他笑呵呵的蹲下,看着二人道:“别不服气,我娘子堂堂魔教四大护教法王,打你们青城派两个渣渣还不是手到擒来?”


  陆姓夫妻俩是真不服,若是认真摆开架子,尤其是二人擅合击之法,纵然未必打得赢,但自保其实还是有些把握的。


  吃亏就吃亏在眼前这个病秧子身上了!


  “有种,等我们养好了伤,重新打过!”


  陆姓男子抱着万一的希望,激将道。


  他老婆则提醒道:“既然知道我们出身青城,你若敢再出手,师门绝饶不了你们!”


  林宁呵呵一笑,轻声道:“青城派啊,这个门派掺和的事不少,家底一定肥得流油,上天还真是眷顾我。好了,别不甘心,你们也只比你们师门,早一天上路罢了。”


  说罢,一人一指,点在眉心上,送两人归西。


  之后,林宁面色又白了分,也不看还在强撑着不倒,但周身颤栗的诸葛生。


  对诸葛延道:“快刀斩乱麻,以你爹的名义,立刻控制诸葛世家。我的人明天一定到,然后对其他三大世家,进行斩首,一举拿下锦城!没时间耽搁太久了……现在,给我备一间静室,我要疗伤。”


  原本满身煞气的朱雀,在听闻最后一言后,俏脸忽然有些泛红……


  ……


  第三百六十一章 争蜀(上)


  一夜无话。


  尽管诸葛世家内一定有其他三大世家的内线,甚至在诸葛世家大军的将校中,也一定存在。


  但那些被林宁“度化”的人,短时间内当然不会背叛。


  而其他人,也只是将有一对可疑之人进了诸葛世家南阳堂的消息传了回去。


  好在这些时日,进出四大世家的可疑人本就不少,其他三大世家也只是暗中命令内线尽量打听,并无其他动作。


  若是让其他三大家族知道,诸葛家已然变更了最高权力,怕会横生枝节。


  翌日清晨。


  林宁和朱雀刚起床推窗透气,外面候了不短功夫的诸葛延就立刻前来拜访。


  “公子,诸葛家已经尽在我的掌握中了!”


  很明显一夜未睡,诸葛延神情看起来颇为亢奋。


  林宁却没什么激动的,因为硬仗还在后面,他点了点头,道:“一会儿我方人马到来后,你带着我们一道前往司徒、孙、李三家一一拜访。今天,我们要彻底解决锦城四大世家。”


  诸葛延闻言,虽然潜意识里让他毫无反抗的意识,点头答应,可答应后却怀疑道:“公子,司徒家、孙家和李家也有信奉公子之人吗?”


  林宁心里惋惜,若早知道有名额限制,自然寻机会先在其他三家中都埋下钉子,今日就好解决了。


  他摇了摇头,沉声道:“其他三家都是不堪造就者,无一人有你之才和品性。”


  诸葛延闻言暗喜,他潜意识里已经将林宁当成最尊敬的长者,得闻表扬,欣喜不已,却也担忧:“那该如何动手?公子,若有大动静,动一家,其他两家必惊。诸葛家在西城顶头,因中间隔几处山,所以昨天公子和夫人动手,也不虞被其他三家发现。可其他三家,相距虽远,却是一马平川,甚至可以遥遥呼应,只因诸葛家最强,所以其他三家彼此既相互提防,也同气连枝,以防被我诸葛家吞并。”


  林宁闻言,皱起眉头来,若如此,事情就有些棘手了。


  斩首行动,精髓就在出其不意,以凌厉的手段,摧毁敌人的指挥中枢。


  只要能以闪电般的速度斩首成功,取得三家虎符,林宁有把握以最小的代价,收获这些大军。


  无非是将高级军官通通调走杀掉,再以空出来的官位提拔人才,赏之高官厚禄,总能暂时稳住。


  只要先稳住阵脚,以后有的是手段慢慢调整。


  但若不能顺利斩首,事情就麻烦了。


  朱雀道:“等大当家和鸿儿她们回来后,并不需要一家家上门,让诸葛家的子弟引着我们同时去三家,只道有诸葛家主的亲笔信要交给三家家主,一见面,我们就拿下他们,取得虎符。有了虎符,各家兵马也就好控制了吧?”


  林宁想了想道:“也只好如此了。”


  一旁处,诸葛延羡慕的看着这一幕,心里想到,他若是有公子这样的福气,说不得也能争一争这天下!


  广元郡,中原由此入蜀道。


  秦楚两国在此已经厮杀半年之久,汉江之水为之染红。


  广元城都已被夷成平地,遍地尸山血海。


  这场为了争夺蜀地的战争,终究还是秦国在付出了巨大代价之后,取得了最后胜利。


  楚国之盛,在于水军。


  陆地大军虽也强悍,却终比不过有天下第一强军美名的秦卒。


  击败齐国大将军田旭的武成候白元身先士卒,带领十八万秦军席卷广元,这一战,也彻底奠定了武成候白元天下第一名将的地位。


  为了他,皇城司煌亲王项宙甚至亲自现身,想要不顾身份将白元斩杀,却为东方青叶所阻拦。


  也彻底让广元郡,落入了秦国手中。


  “项宙不会再出手,吾会派一名太上长老在你身边,保你安危无忧。你可还有什么要求?”


  东方青叶面色淡漠的问白元道。


  武成候白元身为天下第一名将,在面对东方青叶时,仍然毕恭毕敬,道:“如今楚国已败,再无人能阻我大秦入主蜀国。只有一点小患,便是那栈道。末将担心,蜀中有人不甘我大秦入蜀,烧毁栈道。若如此,想要拿下蜀地,就要重新铺设栈道,这非短时间内能够妥当的”


  东方青叶闻言微微皱眉,道:“那你有何防范之策?”


  武成候白元吞咽了口唾沫,显然对他心中之策,有些不安,却还是说道:“台主,能否请黑冰台长老把手栈道,防备蜀人或是皇城司和稷下学宫的人烧毁。若是防不胜防,被人烧毁了栈道,能否请黑冰台长老帮助重新铺设?若只以寻常士卒来铺,卑将担心,怕会耗费十倍甚至百倍的时间。”


  东方青叶闻言,差点怒极而笑,声音愈发漠然道:“你想驱使宗师为苦力?莫非,你受了青云邪法的影响?”


  在三大圣地眼里,青云寨搞的那套,绝对是罪无可赦的邪法,比魔教还魔教。


  若以宗师为苦力,那在世人眼里,高高在上尊贵无比的宗师,岂非成了畜生一样的货色?


  便是与青云寨关系最近的姜太虚,也从未想过驱使稷下学宫的宗师为劳力。


  若如此,他与学宫长老阁的关系只会彻底决裂。


  武成候白元嘴巴发苦,摇头道:“卑将自不敢有此作想,只是”


  东方青叶漠声道:“没有只是,你这般念想,连陛下都不会答应。圣地不参与军、政,乃是铁律。今日宗师为苦力,明日是否可为官,可为将,可为王?”


  武成候白元闻言,面色骤然一变,忙请罪道:“台主圣名,是卑将糊涂!!”


  东方青叶哼了声,留下一言:“你好自为之。”而后消失无踪。


  待东方青叶走后,武成候白元长出一口气,面上恢复了他大将军本色,厉声传令帐外道:“即刻整军,先头部队,上栈道,兵发蜀中!”


  纵然没有宗师相助,秦卒,依旧是天下第一强军!


  攻打蜀中那群废物,足矣!


  青云寨。


  东佛寨。


  看着法克那颗好大的光头,智海方丈真想一掌劈碎了拉倒。


  佛门原本清静之地,却因为这个孽障,短短旬日内,几番颠沛流离。


  对于林宁传回来关于什么心地慈悲,怜悯蜀中百姓之言,智海自然是一个字也不信。


  可是事到如今,还有金刚寺选择的余地吗?


  尤其是智海方丈,若不能尽快将普泓神僧救起,他的方丈大位,都未必能安稳。


  “法克,你毕竟出自我金刚寺,是在山门内长大习武的,维护金刚寺,是每一个出身金刚寺僧人的心愿,包括你师父。难道,你就愿意眼睁睁看着山门在我等手中败落?”


  智海方丈苦口婆心劝道。


  法克连连摇头道:“洒家都听不懂你在说甚,智海,你来青云寨,就得习惯一件事,那就是有因必有果。你想得到什么,就一定要付出什么。你想让小神医救普泓老和尚,就得帮山寨出点力,更何况听从山寨调度,除却打仗杀生,这本就是金刚寺答应好的。这会儿让你们出些力,没什么不妥之处。”


  智海方丈闻言,听法克提及他和普泓神僧时毫无敬意,脸色一沉,道:“蜀地是秦、楚二国必争之地,如今青云寨掺和进去,想做什么?青云寨背后有圣人,自不会害怕。可我金刚寺若掺和进去,以后还要山门的活路?”


  不傻啊


  法克心里一笑,随即摇头道:“洒家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佛偈,智海,小神医之令洒家已经传达到了,做不做你自己决定,洒家还要去西寨一说。”


  说罢,转身就要走。


  不过走出去两步后,又顿住脚,头也没回的冷笑一声道:“智海,如今金刚寺托庇于青云寨门下,本就应当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你若是还抱着独立门户,只借圣人之威藏身几年,利用一番的心思,嘿,这山门早晚为你所败!”


  说完,再不停留,大步离去。


  第三百六十二章 争蜀(中)


  午时。


  此时青云寨还在寒时,蜀中却已是温暖的春日。


  阳光暖煦。


  诸葛世家南阳堂上,看着被朱雀接引来的三人,林宁如同见到久别重逢的故交一般,很是高兴。


  侯玉春带着齐燕、田进忠先到,林宁将情形详细介绍了遍后,三人都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骇然的看向林宁。


  对于三人,林宁直言不讳道:“当初从忽查尔那里学到的《移魂妙法》,被我练至深处,但此法也有局限,以我如今的境界,只能做到这么多了,再无法为之,否则怕要遭天谴。但目前来看,效果极好,可以信任。田将军,你看看,如何能利用诸葛世家这二十五万大军,席卷锦城?”


  田进忠沉声道:“若主公果真能一举斩首成功,取得另外三家虎符,那么末将行事,就容易得多了。只要用虎符先将忠于三家的将校调离斩杀,再用银粮施恩普通士卒即可。当兵的都是靠卖命吃饭,至于吃谁家的粮饷,对他们来说并不重要。所以,只要主公能在不惊乱兵营的前提下,斩首成功取得虎符,末将有九成机会控制住局面。”


  林宁点头道:“好!有此言我就放心了!”


  侯玉春在一旁笑道:“小宁你可了不得啊,转手就能得了百万大军,足以称霸蜀中了。”


  林宁却摇头道:“称霸蜀中用不了这么多兵,最后能留下二十五万精锐强军就不错了,不然光军资就能耗空蜀地。剩下的,组成生产建设兵团……大哥,我们一定要快,整合完锦城后,立刻派重兵扼守住剑门关,堵死外敌入蜀的通道。然后,再慢慢休养生息吧。蜀中沃土千里,大旱大疫都已经过去了,正是种田的最好时机。”


  说话间,林宁见朱雀又将田五娘、皇鸿儿并徐佛、苏青等人接了来。


  夫妻之间并未多言,只目光相交了片刻,一起点了点头。


  林宁正色道:“时间紧急,叙旧之言待事成之后再谈。你们且过来看……”


  说着,将诸葛家备好的锦城舆图挂在墙上。


  在舆图上点了点,道:“城西这里,就是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诸葛家。而东城这里,正东,是司徒家,东北向,是孙家,东南向,是李家。三家彼此防备,又同气连枝,以防诸葛家。我们想要掌控锦城,也是掌控蜀中的关键,就在于能否以最快的速度,最小的动静,拿下这三家,取得虎符!三家供奉堂内都有宗师高手,司徒家甚至还有高品宗师,孙家据说是用毒高手。另外,黑冰台和皇城司都有高手在锦城,说不得就会遇到。”


  侯玉春道:“宗师高手倒无妨,大当家的足以对付寻常高品宗师,出其不意下斩杀都容易。二弟妹精通敛息术,也没问题。这位朱雀弟妹,更不用多说,宗师巅峰出手,三两招的事。关键是如何不动声色的进入三家,尽可能的不要闹出大动静来……”


  林宁笑了笑,道:“这也不难……”说罢拍了拍掌,然后就见诸葛延带着两个年轻少年进来。


  世家子弟气度都不俗,诸葛延依礼问好后,介绍道:“这是我五弟诸葛泓,八弟诸葛吉。奉公子令,我三人将分别携我父亲的大柬名帖,前往司徒、孙、礼三家,邀请三家家主参加下月初三我祖母八十寿诞。为了防止误会,我兄弟三人各只携一位家族婢女入对方家门。想来,他们不会再多疑。”


  林宁对众人道:“诸葛家嫡脉子弟亲自前来送请柬,三家家主势必亲自接见,到那时,三位娘子便可大发神威,拿下他们,逼问出虎符后,即刻让人送出。”


  侯玉春笑道:“我和小宁在外面候着,一得到虎符,即刻交给田将军……还差一人。”


  “哈哈哈!洒家也来了!”


  正说话间,法克顶着好大一颗光头进来,笑道:“来的早不如来的巧!”


  侯玉春抚掌笑道:“如此就刚好够了!”


  齐燕忽然沉声道:“事不宜迟,还请兄长即刻将诸葛家虎符赐给田将军,助田将军执掌诸葛家军。待田将军掌控住诸葛家军后,即刻调派兵马,三路出发,接掌三家兵马!从时间上算,正好合适。另外,还请兄长筹措三家兵马三月粮饷,让田将军带上,以定军心。”


  林宁自然明白,对于普通士卒来说,谈理想谈忠义都是扯淡。


  能有银子养家糊口,不让父母妻儿饿死,才是头等大事。


  他道:“放心,银子现在就能兑现。”


  说罢,看向诸葛延。


  诸葛延立刻道:“公子放心,诸葛家银库里多有存银,就算还有差缺,只要拿下其他三家,也足够用了。”


  林宁闻言,道:“好,那就将虎符和银子交给田将军。将军,能否成就大事,皆赖将军了!”


  田进忠军礼拜下,沉声道:“主公已将诸事做到如此周详,若进忠仍不能成事,如何对得起主公如此恩遇?”


  林宁微笑着将他搀扶起后,道:“待虎符到手后,我和大哥、法克大师三人会陪同你的传令兵,前往三家军营,假传三家家主令,招集校尉以上的武官前往三家府邸赴宴。之后,你迅速派遣三路大军,以虎符打开营门,入主军营。至于那三家将校,自有我三位夫人对付。”


  田五娘三人不动声色,对于三女来说,杀人从来不是问题。


  田进忠大声道:“主公放心,这些末将都省得!待稳住局面后,末将会立刻将三家兵马打乱,编入诸葛家军,如此,再不复生乱之忧。”


  林宁笑道:“好,便如此安排。若无其他问题,就都下去准备吧!”


  见众声齐应,林宁点了点头,也准备下去更换衣裳,扮个小厮。


  不过,他心里总觉得,似乎忘了什么重要的事,但和今日之事,应该没多大干系……


  仔细想了想也没想到后,林宁摇了摇头,不再多想。


  只要和今日之事不相干,万事都要排后。


  ……


  青云寨。


  东方伊人、莫菲和吴媛三女,看着空空如也的聚义堂,脸色都有些难看。


  人呢?


  ……


  第三百六十三章 争蜀 (下)


  锦城,司徒家。


  明安堂内,司徒家主司徒瑾同样在会宾客。


  其宾客,亦非蜀人,而是来自黑冰台。


  只是黑冰台堂堂三大圣地,临一隅之地,气度自非某草寇可比。


  黑冰台长老左墨模样淡漠而睥睨,瞥了眼司徒瑾身旁的宗师高手,哂然一笑,却连正眼都不去看一下,侧眸看着司徒瑾道:“司徒家主,识时务者为俊杰,广元秦楚大战,楚国节节败退,最多三天,广元必为我大秦所占。你不要被楚人的花言巧语所欺骗了,如今楚国式微,眼见就要落败,他自然什么条件都敢许诺,因为那些都做不得数,却要拉着你们一起倒霉。待我大秦铁骑入主蜀地,皇城司的人自然可以一走了之,你们司徒家能走吗?司徒家主,老夫之所以费口舌与你说这些,是因为大军初至,需要蜀中本土世家的支持。但是,老夫可以选司徒家,也可以选诸葛家,还可以选孙家,也可以选李家。之所以选司徒家,是因为其他三家太贪婪,这样的家族,老夫很不喜欢。”


  司徒瑾闻言,心里一叹。


  纵是蜀王在时,也无人敢这样同司徒家主说话。


  真的要变天了……


  司徒瑾沉默稍许后,缓缓道:“左长老,司徒家的家族大军,都是司徒家世代积攒起来的私军,便是蜀王时,也未尝剥离过。左长老一言,就要将司徒家族的私军,贬成替秦军筹措粮草的杂军,还要将他们的军粮贡献给秦军。这……是不是太过苛刻了些?再者,司徒家贡献如此之大,竟只得一中下世家的门第,在下也只得一五大夫的爵位,这……”


  左墨闻言,面色一沉,喝道:“司徒家主,莫非至此你还想执迷不悟吗?就你那些杂牌军,放在我大秦铁骑面前,不用一万人就能屠个干净,二十五万空有其数,虚耗粮草,又有什么意思?再者,大秦的中下门第,以后放之四海都为准,何等贵重,你竟然小觑之?”


  司徒瑾见左墨大怒,心里虽憋闷,却也慌张,正想安抚一二时,忽然听外面有管家传报道:“老爷,诸葛家大公子诸葛延持诸葛家老爷的请柬登门拜访,说是要替他父亲送名帖给您,下月是他家太夫人的寿诞。另外,二老爷让老奴告诉老爷,诸葛家还有两位弟子,也拿着诸葛老爷的名帖,去了孙家和李家。”


  司徒瑾闻言心里咯噔一声,心想这个时候诸葛家上门,还同时出动,又岂会只是为了过一个大寿?

  莫非是上回说过的,四家联合据蜀自保?


  念及此,司徒瑾瞟了左墨一眼。


  左墨见之,冷笑一声,道:“司徒家主,何不听听这位诸葛家的大公子想说些什么?”


  司徒瑾闻言心里无奈,不过也并未多想什么。


  在他看来,四家彼此间都有血债,且互相提防心甚重,哪里说联合就能联合起来的。


  与其让人各个击破,一起粉身碎骨,不如早投明主,抱个好大腿,也能延续家族气运。


  司徒瑾面上一笑,道:“就依长老之言。”说罢,对外面道:“请诸葛家的大公子进来吧。”顿了顿似忽然想起什么来,忙追问了句:“他带了多少人进府?”


  外面管家传话道:“回老爷,只带了个捧请柬的婢女。”


  司徒瑾闻言,抽了抽嘴角,道:“去吧。”


  左墨好笑道:“司徒家主未免太过小心谨慎些了吧?难不成诸葛家这个时候还敢翻浪?再者,便是他们有什么鬼心思,有老夫在此,还护不得你周全?”


  司徒瑾闻言面皮隐隐发烫,苦笑道:“左长老见笑了,非司徒贪生怕死,只是诸葛家供奉堂上有两位高品宗师,平日里压得我们三家只能相互团结才能自保……”


  左墨哈哈大笑道:“狗屁高品宗师,青城派的高品宗师也叫高品?那套性命齐(shuang)修的取巧法子,就算修到高品,遇到三大圣地随意一个中品都能斩杀,或是出挑些的初品,也未尝不能败之。青城,青城就是个笑话!”


  听闻左墨如此贬低青城派,司徒瑾身旁的一个中年男子脸色难看之极,然而却在左墨似笑非笑的目光下,一句话不敢多言。


  他也是出身青城派,还是中品宗师,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左墨所言,都他娘的属实……


  不过,此人心里也有不服之处,除却三大圣地,青城派这套法子,其他人想学都学不来。


  正常人谁能轻易修练到宗师,青城派却有妙法……


  千里蜀国,足够青城派痛快了。


  可惜啊,好日子就要结束了……


  三大圣地,青城派真的招惹不起。


  正说笑间,司徒管家将诸葛延和他的“婢女”引进司徒家明安堂内。


  “小侄诸葛延,见过司徒世叔。”


  诸葛延进门后,躬身见礼。


  司徒瑾见之,颔首道:“好,多日不见,世侄愈发出众了。你父亲还好?”


  诸葛延呵呵笑道:“还……”


  话未说完,原本平稳跟在他身后的“婢女”连一点征兆都没有,忽然抬起眼帘,手中捧着的一长条礼盒也瞬间炸裂,一把古拙长剑横空出世。


  然而谁也没想到,此“婢女”出手的目标竟然是……左墨!

  左墨先前其实已经看出这位“婢女”有些不妥了,毕竟,衣服可以更换,但人的气质是无法伪装的。


  这位“婢女”的气质完全无法和唯唯诺诺的婢女挂上一点勾,只是……


  饶是左墨已经心中有所提防,但他仍旧没想到,这位“婢女”的爆发会是如此的暴烈!

  以他高品宗师的实力,原本就算面对宗师巅峰,纵然不敌,也能逃走。


  可是此刻,面对这暴起的一剑,左墨全身汗液瞬间化成冷汗如浆般流出,瞳孔收缩到了极致,毕生功力仓惶聚集而起,歇斯底里的怪叫一声,声音刺耳之极,似乎是出于本能,想要尖锐啸声吓退敌人……


  然而,这一剑终究还是斩了下来!

  “噗!”


  左墨横起的手中剑被生生斩断,整个人竟被活活斩成两半……


  “婢女”一剑功成,并不收手,收回手中剑后,剑气一分二,二分四,斩向堂内其他人。


  那位青城派的高手的确是个样子货,面对如此煞神,他连抵抗一二的心思都没有,转身就想跑路。


  可哪里又能逃得掉……


  一瞬间,明安堂内除却司徒瑾只断了双腿外,其他人皆亡。


  这一幕,看的诸葛延冷汗都流了下来。


  然后就见那位公子的正房大夫人凤眸清寒的看着他,诸葛延只觉得被这一眼看的心脏都差点停止跳动,还未来得及挤出笑脸,就听田五娘淡淡道:“去寻虎符。”


  诸葛延虽不知道为何这位女杀神不问司徒瑾虎符在哪,可这会儿他哪里还有心思想别的,忙应下后,去翻司徒瑾的书房。


  并按照诸葛家设置暗格的经验,在各处搜寻。


  还未死去的司徒瑾看到这一幕,肝胆俱裂,他并非没有智慧,但相比于草莽出身的枭雄来说,世家子顺风顺水成长起来的他,还是第一次承受近乎“腰斩”的痛苦,这种痛苦让他爆发出格外的求生欲来:“女……女侠,我……我知道……知道虎符在哪。”


  田五娘清丽无双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凤眸缓缓垂下,事成矣。


  ……


  第三百六十四章 争蜀(完)


  锦城四大世家,麾下各有强军数十万,把手锦城四门。


  四座大军营,明额百万,当然,实际上真正当兵吃军饷的,四家加起来总数都不会超过三十万。


  其余大多为帮闲百姓,能有口饭吃就不错了。


  平日里,都是各回各家忙活生计。


  对阵时一哄而上架势头唬人还可以,真刀真枪的拼杀,就够不上了。


  诸葛家能成为锦城四大世家之首,为其他三家所忌惮,除却府中供奉有两位高品宗师外,更有十万真正敢战的老卒,而其他三家加起来,都不到二十万。


  其中,驻扎在东城门的司徒世家家兵,有八万之数,仅次于诸葛世家。


  司徒世家的家军,由司徒瑾同母胞弟司徒克亲率。


  得闻有人持家主虎符前来,司徒克自然不敢大意,亲自前来点验。


  只是看到为首竟是一个身着司徒家仆青衣的小厮,不由皱眉问道:“你是什么人?”


  这等问题自然难不倒人,小厮答道:“回三老爷的话,小的是赵姨娘的娘家侄儿,如今在老爷书房前听用。”


  司徒克闻言,脸色明显沉了沉。


  他虽然知道兄长最近收了房小妾,但没想到会宠到如此地步,连身边机密要事,都交给一个小妾的侄儿来办。


  打定主意,回头定要劝劝他这大哥。


  念及此,司徒克冷冰冰问道:“家主让你持虎符来作甚?”


  小厮赔笑道:“回三老爷的话,家主说因为秦楚大战分出胜败了,所以已经答应了黑冰台那位左长老的拉拢,咱们司徒家,往后就投奔秦国了。那位左长老拿了好厚一叠秦国的官员任命文书,要给咱们司徒家封官加爵,连小的都得老爷推荐,得了个上造的爵儿。这不,左长老要亲自分发,所以家主老爷打发小的持虎符来,让三老爷召集军中校尉以上的武官,立刻回家,接受分封。还叮嘱小的告诉三老爷,那位左长老不是好说话的主儿,一定要把人叫齐了,不然漏下了,回头多半补发不了。若是有亲近忠于咱们司徒家的,就算还未升到校尉,今天也立刻升了,过了这个村儿,就没这个店儿了首发

  司徒克闻言还未反应,他周边的近卫亲军和随行将领们一个个却激动起来,叫嚷道:“哎哟,那可赶紧了,万一晚了可就没了。”


  原本司徒克还想多问几句,可看到身边众将的鼓噪,以及已经传到军营里的动静,无奈对左右道:“立刻敲响聚将鼓,全营校尉以上的官将立刻集结,进城回府。”


  又见左右眼巴巴的看着他,没好气笑骂道:“都升校尉,娘的,秦黑子的官儿不当白不当!”


  众人大笑,左右相传之后,没一会儿,就汇聚起来二三百人,皆是与司徒家有关联之人。


  司徒克不喜赵姨娘的侄儿,故而也没理会小厮,带人先走,见此,小厮非但不恼,面上反而露出一抹神秘的微笑,拨转马头,方向却与司徒克等人回府的方向相反。


  一刻钟后,自大营西面突然出现了一支匆匆奔来的军队。


  司徒家军营门哨卫见之大惊,因为来者分明就是诸葛家军的军旗。


  原本应该立刻禀报上官,可是眼下营中群龙无首,连一个校尉都没有,又能向何人禀报?

  哨兵只能先敲响迎敌鼓,然后关闭营门,架起拒马枪。


  便见一员披甲大将率大军上前,手中所执,竟是司徒家的大军虎符,声如洪钟道:“司徒家主虎符在此,尔等还不快开门?”


  数位旅帅匆忙从营内赶来,其中之一厉声问道:“我司徒家主的虎符,如何会在诸葛家军手中?莫非故意相诈?”


  披甲大将闻言,哈哈大笑一声,运气内力将手中虎符丢进营中,大声道:“是否有诈,尔等难道不会亲自点验?诸位,今逢天下大变,蜀中失主,中原有大德入主蜀中已成定局。诸葛、司徒、孙、李四家将结束割据之态,尔等也再不必担心,咱们蜀人彼此间相互攻伐,自己人杀自己人了!格老子的,说到底都是蜀人,自己人杀自己人有什么意思?”


  此话登时引起了司徒家军的共鸣,尽管仍有几个旅帅总觉得事情太过蹊跷,可是刚才司徒家主的确才传达了投靠秦人的命令。


  一旅帅有些谨慎问道:“不知将军此来何意?”


  披甲大将不失得意的笑道:“你们司徒家主以后要改做文臣了,司徒家要去给秦国当好臣子,也不愿给你们发军饷了,所以你们就由我诸葛家来收留。”说罢,不给大营内众人思考的时间,大喝一声:“抬上来。”


  立刻有亲兵抬出了整整十个大箱子出来,随着一声“打开”,将箱子打开。


  司徒大营内登时响起一片喧哗声来:

  “我的天爷!”


  “好多银子!”


  “这么多银子!”


  披甲大将大声道:“从今以后,你们的粮饷,就由我们来发!今天就发!”


  “都是当兵卖命,给谁卖不是卖?只要有银子就成!”


  “快快快,快开营门,娘的司徒家欠大半年饷银没发了,再不发银子,老子都要和那群帮闲一起去做苦力养家了……”


  一声声催促声响起,就算还有个别旅帅觉得不妥,但也挡不得大势了,只能下令,缓缓打开了营寨大门。


  “进营,先收士兵名册,按名册点名发饷银!”


  披甲大将之言,让在场士卒都欢呼起来。


  待诸葛家一万大军悉数进了营门后,一个青衣小厮浮现出身影来,笑的像一只狐狸。


  ……


  城东,司徒府。


  司徒克率领二三百人的将校回到司徒家时,见门口静悄悄的,却也没多想。


  司徒家主司徒瑾向来附庸风雅,以文人自称,濡慕稷下学宫,这并不是什么新闻。


  所以,司徒家喜静。


  一群将校们收敛起燥意,候在中庭。


  不多时,就有人前来宣家主之命:“传三老爷司徒克入明安堂说话。”


  众将校立刻起哄,给司徒克道喜。


  司徒克喜个屁,秦军不来,他就是锦城,或者说千里蜀国最顶尖的人物。


  蜀地归秦后,他司徒克了不起就是个中不溜儿。


  冷哼一声入内后,没多久,又有人前来宣:“赵富贵、孙德胜、李世生等二十人入内封官。”


  一群司徒家的将军们乐呵呵的左右拱手道喜后,携手入内。


  没多久,再有人出来宣:“徐阳、钱槐、贾胜亮等五十人入内听封。”


  这五十人也没多想,喜之不尽的入内去当官了。


  这一次,时间有些久。


  过了足有一刻钟功夫后,先前进去的一名将军,脸色隐隐发白的出来,喝道:“剩下的人,都进来吧。”


  说罢,转头先进去了。


  剩下的百十人虽然看出来有些不对,彼此间嘀嘀咕咕起来,不过也都猜测,可能是秦人给的官儿不高,所以不高兴。


  又揣测,连将军给的官儿都不高,他们这些校尉,又能给多大的官儿?


  怀着这等心思,百余和司徒家有各种关系的校尉们进了二门,前往明安堂。


  然而刚进明安堂庭院,百余校尉就唬了一大跳。


  大插屏前跪着黑压压一地将军校尉,旁边还有七八具尸体,当头一个,不是司徒家军的主帅司徒克,又是谁?


  而在明安堂门前月台上,一相貌清丽无双的女子坐在椅子上,身后,一柄古拙的宝剑悬浮,散发着淡淡清光。


  又有两个明显“变节”的将军,对这些校尉厉声喝道:“还不快跪下,等神仙奶奶发落!家主都降了,你们还准备充好汉不成?”


  另一人吼道:“敢妄动者,司徒克就是你们的下场!”


  百余校尉闻言心惊胆战,有胆小的乖乖去跪下,有一人带头,其他人自然跟着一同去跪下。


  等悉数跪在中庭后,田五娘抬起眼帘,望了望蜀中天色。


  直到这一刻,她都有些难以置信。


  堂堂蜀中一国之地,数十万大军,就这般被拿下了。


  想想二年前,她还为了山寨能苟存于沧澜山,不被沙海寨和榆林城算计而殚精竭虑,夜夜枕戈待旦。


  然而,转眼间,却有了这方王霸之基业!


  ……


  第三百六十五章 外患之忧

  “好!!”


  诸葛世家南阳堂上,随着源源不断的消息传来,齐燕难掩兴奋,激动的抚掌叫好。


  徐佛、苏青、涂宝宝等机要行走更是神采飞扬!

  原本清倌人出身的她们,对这个世界已经绝望。


  最大的期望,就是能寻一个稍微看重她们的良人,做几年侍妾。


  待年老色衰时,不被人扫地出门,能有一个安宁地,让她们孤独终老,慢慢死去,都已是奢望……


  不想人生大起大落,如此刺激,也如此荡气回肠!


  先被劫持到山贼窝,本以为会落一个凄惨下场。


  不曾想峰回路转,让她们遇到了这世上最奇葩的山贼。


  好好的打家劫舍本行业务不做,竟当起了救苦救难的勾当来。


  如今,更用奇计取得了蜀地三千里锦绣江山!


  她们这些机要行走,看来马上就要名副其实了!


  “大人,西城外有自称是青龙者,让速开城门,要进城!他交上了一个对牌……”


  诸葛延进门面色凝重道。


  齐燕接过对牌看了看,笑道:“放行,这是兄长的人马。”


  见诸葛延面色隐隐复杂的离去,齐燕对徐佛笑道:“兄长之谋划,虽素来如天马行空又如羚羊挂角,但细细品之,每一计,都深有思虑,缜密之极。如今青云行事,只能倚仗诸葛家族之力,短期尚行,久必生乱。现在来了青龙义军,两者相互制衡,再由田进忠居中掺以三家降军,辅以兄长的手段,大军归心是迟早的事。”


  徐佛、苏青等女不是俗辈,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徐佛笑道:“也恭喜齐总管,马上要成齐相国了。”


  齐燕摆手笑道:“还差的远,外有强敌,内亦还未平靖,再者,不管是秦赢还是楚胜,得知果实被青云寨给摘了,保不准就会恼羞成怒。这次不比以往,几座偏城,一个将死的邰翀,或是一张霸王弓,失去了也就失去了,东方青叶和煌亲王项宙都没必要和拥有圣人坐镇的青云寨死磕。但这次不同,这次是蜀地,有天府之国之称的锦绣河山,事关二国的国运,更涉及二圣的圣道,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所以,远未到松懈的时候。”


  苏青笑道:“圣人之间不是有约定,只要我们的圣人不出手,他们便不能出手吗?只要圣人不出手,大军又过不得蜀道,想来至多有惊无险。”


  “有惊无险么,呵呵。”


  齐燕轻笑了声,却没有多言。


  只一双秀气的丹凤眼眼底深处,闪过一抹担忧。


  论高手底蕴,哪怕不算圣人,青云寨也远远无法和千年圣地相比啊……


  “齐大人,外面来了许多和尚和尼姑,来寻公子,他们是……”


  诸葛延复至,脸色疑惑问道。


  齐燕却大喜笑道:“差点忘了他们,哈哈哈,援军来了!”


  ……


  城东,司徒世家。


  此时,三大世家的幸存者都已被聚集起来收容在一起。


  能做主的多已被杀或被废,一群老幼妇孺们心惊胆战,连悲伤都不敢大声哭泣。


  林宁、田五娘、皇鸿儿、朱雀、侯玉春、法克聚集在司徒家明安堂上,看着田进忠居中调兵遣将。


  名将到底是名将,发出一连串令人眼花缭乱的军令,将四大世家的军队不断的拆散打乱重组。


  又不断面试高中下级不同的将军校尉,考问兵法,根据考校结果,提拔新军将校。


  或许这些将校还谈不上忠诚,却也拥有了暂时的向心力。


  “嗯?”


  忽然,田五娘和朱雀看向明安堂外,未几,便见青龙的身影出现在堂上。


  虽然颇不自在,可仍对林宁拱手见礼,问候了下。


  林宁见之一笑,对田进忠道:“田将军,法王麾下还有十万大军,如今也到了,你莫要忘了安排。”


  田进忠笑道:“主公先前说起时,末将就记下了,所以方才安置新军时,已经特意留下了十万义军的位置。只要将大军校尉以上的名册拿来,由末将点将便可。”


  林宁呵呵笑看向青龙,青龙扯了扯嘴角,从袖兜中取出一部薄薄的名册,随手一弹,就扔进了田进忠手中。


  田进忠打开一看,喜之不尽,自去重新安插整顿新军,不必多提。


  青龙也是高傲洒脱之人,事已至此,也不再纠缠这些,皱眉道:“我方才进城时,发现了许多僧尼到来。这么多佛门高手,想来都是出自金刚寺和星月庵,他们怎会来此?”


  林宁叹息一笑,摇头道:“唉,自从佛门发现我在沧澜山间活人无数后,就以为我立下了无量功德,认为我是佛祖在世的化身,非要追随我不可。当然,我没有接受。只希望平辈论交便可,如今他们在青云寨,帮我做些事。”


  青龙目光复杂的看着林宁,若是换个人这般同他说,他只当放屁。


  可是林宁……


  在他身上发生的奇怪之事还少吗?


  “他们背负的楼车里,装的都是粮食吗?”


  如今夏粮还未收割,实际上蜀中绝大多数土地都是荒芜的,也只有一些世家高门和豪强之族有粮种播种。


  但即使如此,眼下也到了青黄不接之时。


  莫说旁人,便是林宁抄了司徒、孙、李三家,还有诸葛家贡献出来的粮食,所有加在一起也不过能将将维持住几家的大军军粮。


  青龙手里若有足够的粮食,或许也不会轻易就范……


  如今在蜀中,粮食比金银更宝贵!


  “小宁,接下来要防备外患了。”


  田五娘提醒道。


  林宁点点头,道:“我省得,田将军整军完毕后,会立刻开赴剑门关,我也会随之前往。五娘,你告诉智海方丈和素仁主持,我将会在剑阁为普泓神僧和天虹神尼聊伤,因为百草枯就在剑阁,让他们速速将普泓神僧和天虹神尼送至剑阁,过时不候。鸿儿和朱雀与我同行,负责保护田将军。至于我的周全,自有金刚寺和星月庵负责。而五娘你,要坐镇锦城,在我归来前,城中凡敢生乱者,不管是谁,皆斩之!这一次,我们是离山战斗,没有侯叔在背后撑着,一切都要靠我们自己了!”


  田五娘缓缓颔首,林宁又转头看向青龙,目光肃穆道:“你是个明白人,俗话说响鼓不用重锤,该如何行事,你心里应当有数。”


  在林宁逼视下,青龙深吸一口气,道:“你放心,某顶天立地之丈夫也,自会信守承诺。往后十年,必忠于用事。若有强敌来犯,某自不会袖手旁观。”


  林宁点点头,道:“很好,等过了这一关,我便为你施九绝针,助你破劫。”


  说罢,见田进忠已经再度调兵遣将完毕,便问道:“几时能出发?”


  田进忠沉声道:“一个时辰后,便能动身。”


  林宁点头道:“那就修整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大军开拔!”


  说罢,又转头看向田五娘,目光转为柔和,道:“等此事了了后,我再陪你去逛逛蜀中的锦绣山河。”


  田五娘嘴角微微弯起,点了点头。


  ……


  第三百六十六章 开始了

  锦城,诸葛世家。


  南阳堂上,听闻法克传达完林宁之言,智海方丈的脸色和吃了屎差不多。


  林宁之意,就和秃驴头上的虱子一样,让人一目了然。


  便是他们在青云寨时还一知半解,可到了锦城这么一看,又焉能不知林宁耍的什么把戏?

  一边震撼于他的胆大和诡算,一边也暗恨他的无耻


  然而,智海方丈觉得,还是高估了林宁的品德。


  他怎么能这么冠冕堂皇的要挟佛门出家人?

  智海方丈觉得和法克这个孽障没甚好说的,直接看向田五娘,沉声道:“阿弥陀佛,大当家,之前山寨与鄙寺相约,可并不包含攻伐杀戮之事,如今林神医这般做”


  田五娘在生人面前,素来面色淡漠,她凤眸淡淡瞥了过来,问道:“小宁,让你们去功法杀戮了么?”


  智海方丈皱起白眉道:“可是,林神医让老衲等前往剑阁,不正是”


  田五娘垂下眼帘,似不愿与人做口舌之争,手中的天诛却渐渐泛起清光。


  一旁侯玉春忙哈哈笑道:“方丈你着相了,小宁是让你们送普泓神僧和天虹神尼去剑阁,最多让你们担任守护之责,并没让你们去攻伐哪个。至于杀戮就更加无从谈起,若果真有强敌来犯,想要打乱小宁的医治,你们只管赶跑就是,杀还是不杀不是都掌控在你们手中?”


  智海方丈闻言气的都想破戒去日狗了,这是人话吗?


  若非普泓神僧对他至关重要,甚至干系到他的方丈大位能否坐稳当,他焉能受此奇耻大辱?

  没错,就是奇耻大辱,对他智慧的侮辱!

  深吸一口气,强忍下怒意,智海方丈沉默了片刻后,正准备说什么。


  他纵然希望普泓神僧能够得到救治,但绝不会让人牵着鼻子,一次又一次的威胁敲诈!


  便在这时,却听田五娘忽然开口缓缓道:“我青云寨,素以信义为先。这一次,小宁许诺与诸位,必能医治普泓神僧和天虹神尼,他就一定会做到。你们保小宁安危无忧,此次之后,金刚寺与星月庵可自己选择去留,青云不再强求,包括之前那十八僧。”


  智海方丈闻言,眼眸一亮,又道:“那鄙寺的金刚不坏神功”


  田五娘凤眸中闪过一抹淡淡的嘲讽,却道:“一码归一码,当然,你若能说动小宁,我自无意见。”


  智海方丈闻言,口中泛苦,自知别无选择,至于能自主脱离青云更是笑话。


  这次再出手,不管得罪的是黑冰台还是皇城司,天下之大,除却青云寨,再无金刚寺容身之处。


  连稷下学宫都不会收留他们,为此招惹两大圣地之恨。


  如今只求田五娘说话算话,林宁能将普泓神僧救醒,待这位太师祖醒来后,再由他来决定金刚寺的去留吧。


  “轰隆!”


  惊雷阵阵,细雨绵绵。


  春雨贵如油。


  然而入蜀栈道上的秦军,却绝不会这般作想。


  蜀道本就惊险,一下雨湿滑无比,再加上木栈道上有些木板已经腐朽,每一段路,必有秦卒掉落深渊。


  这都是百战老卒,在沙场上和齐、楚大军厮杀无数次,留下来的精锐。


  不过,更加困扰武成候白元的是,秦军的辎重粮草,不多了。


  “陈长老,不知左长老那边可有信传来?”


  白元对身旁一位气度高深莫测的老人说道。


  这位老人,便是黑冰台安排在他身边,负责保护他的宗师长老。


  然而,此刻陈长老的面色并不好看,他亦是老江湖,斟酌了下,缓缓道:“武成候,你心中要做好准备,左长老,或许是出事了。”


  白元闻言大惊,道:“怎会如此?”


  陈长老面色凝重,看着雾气缭绕的西边,沉声道:“老夫与左长老相约,最迟昨日傍晚就该汇合,无论锦城四大世家是否归降。现在一夜已经过去,左长老迟迟没有现身”


  白元脸色瞬间难看起来,却仍抱着一丝希望,道:“那,会不会是出了什么意外,牵绊出了左长老,让他一时抽不出身来?”


  陈长老摇头道:“这世上从没有那么多意外,以老左的武功,要么应该早早至此,要么”


  白元亦是习武之人,对蜀中多有了解,无法理解道:“蜀中也就一个青城派,走的还不是正经路子,怎会留下左长老那样的高品宗师?”


  陈长老冷哼一声,不客气道:“你懂什么?蜀中千里之国,区区青城不过是明面上的跳梁小丑,除了他们,还有一处极少出世的峨眉。峨眉老祖当年,凭借一手猿公剑法,连剑冢剑圣都能抗衡。剑冢剑圣,是可以和圣人过招的绝世人物。而且,蜀中还有一个魔教余孽,青龙法王,也是不能小瞧的人物。不过”


  他声音转寒,冷笑道:“在我圣地面前,这些不过蝼蚁!武成候只管负责大军向前开拔便是,这些人既然害了老左,自然活不了。军中有我黑冰台宗师二十人,这股力量,除却皇城司和稷下学宫,天下何人能挡?”


  白元闻言心下安定,却道:“若是峨眉派出了个峨眉老祖那样的人物”


  陈长老脸色一黑,喝道:“你当那样的人杰是韭菜么?死了一个还能再长出一个来!就算果真出了那样的人物,敢谋害我黑冰台长老,也留他不得。到时,台主自会出手,斩他项上人头!”


  白元闻言,笑道:“若如此,本将便再无担忧之处了。眼下粮草虽不丰,却也足够到达剑阁。这雨水虽然烦闷,却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不必担心对面那群没卵子的怂货,会放火烧栈道了。”


  主帅乃一军之胆,白元此刻故意放声大笑,说出的话很快传遍三军,一时间,秦军原本渐渐低沉的士气又恢复过来。


  陈长老在一旁观看片刻,暗自点头,果然各行有各行的手段,白元能闯下天下第一名将的名头,不是虚传。


  剑门关上。


  看着前方不远处的天梯峡栈道,林宁心中并无太多担忧。


  天梯峡栈道,陡峭之极,正应了那句“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以五万雄兵守剑门,秦军就是派百万大军前来,也无用武之地。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又岂是随便说说?


  唯一可虑者


  便是黑冰台的高手。


  “鸿儿、元儿,你二人的任务,就是负责在此护住田将军的安危周全。只要田将军性命无忧,我记你二人大功!”


  林宁对身旁的二女说道。


  朱雀自然不会不听话,皇鸿儿有些不甘心,道:“那你呢?”


  林宁呵呵一笑,回头看了看一群脸色不大好看的老僧老尼,笑道:“不妨事,我要给普泓神僧和天虹神尼施针用药,诸为大师和师太会护住我的周全的。”


  朱雀好奇问道:“那你在哪里施针?”


  林宁想了想,道:“太远了也不好,不如,就在这里吧。”


  “噗!”


  大哥,这里是城门口好吗!

  眼见别说智海方丈,连素仁师太都黑了脸,林宁忙笑道:“玩笑话,莫当真。施针地点,就在中军大帐内吧,毕竟这里最安全。若是连此处都不安稳,那旁处更加不周全了。”


  虽然明知又是一计,可智海方丈却不敢多言了。


  因为他实在不敢相信林宁的品性,若果真让他安置在城门口来施针,那才叫坐蜡。


  这种事,不是不可能发生的。


  “报!!”


  正这时,忽然有传令兵过来,大声奏报道:“启禀主公,大将军让小的传报主公,十五里外,已可见秦军前锋!”


  林宁闻言呵呵一笑,道:“果然是秦军赢了广元之战,走吧,咱们也要开始了!”


  第三百六十七章 比人多?

  “风!”


  “风!”


  “大风!!”


  天梯峡栈道上,秦卒如长龙般蜿蜒在山间,气势如虹!

  相比之下,分明占据有利地形,把手在剑门关前的蜀地新军,看起来面色却明显带有畏色。


  秦卒素有天下第一雄军之称,且刚刚战胜王霸楚军,此时的铁血悍气,远非以摸鱼度日的蜀军可比。


  看着这一幕,林宁总算理解,田进忠身负名将之名,怎么连浅显的“半渡击之”的兵法常识都不懂。


  现在他才明白,半渡击之,也需要兵员战斗力起码相当。


  而以蜀军目前的战力,哪怕占据地利,怕也会被秦军一鼓作气打个底穿。


  林宁庆幸自己刚才没有越俎代庖瞎逼逼……


  “八牛弩准备!”


  在秦军距离剑门关足有小一里地时,林宁听到了田进忠的军令。


  八牛弩是一种大型床弩,箭矢以木为杆,以铁片为翎,这种床弩应该是对着城墙发射,钉在城墙上以便攻城所用。


  足足需要一百多人伺候……


  一阵令人牙齿发麻的绞索牵拉声响起,随后,就听田进忠亲自下令:“放弩!!”


  此时,秦军足有四百步之遥。


  床弩被持撞锤的士卒狠狠敲下,这种大型床弩是一弓三枪箭,只听一阵凄厉的呼啸声响起,三道如大枪一般的箭矢“呜呜”射出,朝着对面已经竖起牛皮大盾的秦军射去。


  若是寻常弓弩,或许已经被秦军的牛皮大盾所阻。


  可床子弩却是连城墙都能射入的重型兵器,秦军的牛皮盾如同一层薄纸一般,瞬间被破,大盾后的七八名秦卒好似被穿葫芦,生生被钉成了一串。


  “风!”


  “风!”


  “大风!!”


  这时,就看出秦卒作为天下第一强军的超强素质了。


  遇到这等袭杀,非但不乱,反而似乎激起了他们的悍勇血气,队伍猛然加速,朝上攻杀而来。


  蜀军分明取了开门红,然而看到这一幕,竟好似打了败仗一般,胆怯起来。


  这一幕,让林宁感到牙花子疼……


  唯有田进忠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他一挥手,旗令官连连挥舞大旗。


  林宁不解旗语,然而就在这时,却见剑门山一侧,忽然立起了三座高杆,他正好奇做何用,却听“嗡”“嗡”“嗡”三声响,三块磨盘大小的石块飞了出去。


  “砰!砰!砰!”


  根本都不用瞄准栈道,因为栈道的右侧便是陡峭的山壁。


  三块石块中的两块轰击在山壁上,砸的碎石飞射,伤了许多人,石块掉落,又砸伤一批无处躲藏的秦军。


  至于落在栈道上的那一块,更是生生砸断了栈道,露出一块足有三四步长短的缺口来。


  这样的缺口,已经不是寻常士卒一跃能过的缺口了。


  至此,秦军终于开始有些乱了。


  而蜀军看到这一幕,散乱的士气却开始恢复,甚至有人敢朝栈道上挑衅起来:

  “龟儿秦蛮子,老子看你龟儿能飞过来撒!”


  “先人个板板!老子就站在这里,龟儿有能耐来咬爷爷的鸟来噻!”


  对于这一幕,金刚寺和星月庵的僧尼们自然是极不齿的,林宁却哈哈大笑起来。


  恢复了士气就好,只要没被吓破胆,事到临头,蜀人还是敢拼命的。


  这时又听田进忠沉声下令道:“换寒鸦箭!”


  林宁望去,只见八牛弩上,枪箭被撤下,更换了几个箭筒,每个箭筒里,都装有密密麻麻的箭矢。


  “放箭!”


  随着田进忠亲自下令,撞锤撞击,只听一阵密集的“嗖嗖嗖”破空声,数个箭筒内几百支箭瞬间攒射出去。


  秦军的确为天下第一强军,但在这么远的距离,被人当靶子攒射,惨叫声连连,还没有还击的手段,再加上栈道破坏缺损的严重,连退路都没有,终究还是引起了骚乱。


  在湿滑的栈道上,骚乱就意味着死亡。


  百战秦军如同下饺子一样,凄惨哀嚎着摔落悬崖。


  这等动静,自然惊动了后方。


  没多久,就见两人从后方踩着诸秦军头顶,飞奔而来。


  手中各持着两截木板,也不见怎样动作,至栈道破损处,如同插豆腐般,轻松将木板插入山壁中。


  此时见远处又有飞石砸来,两人冷哼一声,一跃而起,先顺势将石块击入悬崖,然后两块石子飞出,击中在投石车上,只听“哗啦”“哗啦”两声,两架投石车便成了碎片。


  投石车下蜀兵见之大骇,夺路就要逃命,两人冷笑,正想动作,却忽然面色大变。


  只见剑门关上,一少年手持一把看起来并不起眼的弓,遥遥向他们射来。


  虽然此弓看起来并不怎么起眼,然而射来的箭,竟然悄无声息的到了跟前,更让他们的心悸的是,二人从箭矢上,分明能感到极大的威胁!

  “啊!!”


  二人再想躲闪已经来不及,只能强行避开要害,两支箭都落在了肩膀上。


  然而此箭并非寻常箭矢,分明是内力真元所化,甫一入体,就“轰”的一声炸开。


  两名高手惨叫一声,摔落入悬崖,虽然未必能死,但多半重伤。


  城头少年冷哼一声,清寒的声音遥遥传来:“两军争锋,宗师不上沙场。这原是你们三大圣地定下的规矩,如果你们再不要脸,就不要怪我们用宗师堵路。”


  战场上先一阵安静后,蜀军随之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


  “龟儿子们,再来嗦!”


  “日你先人个板板,不要脸噻!”


  “哈卖批,再来欺负人,老子射死你!”


  不过便在此时,秦军阵营中,足有十数道身影凌空而起,朝剑门关疾速扑来。


  论高手底蕴,三大圣地何曾惧过任何人?

  这种威胁,岂能会吓到黑冰台?

  近二十位宗师大高手,这种阵容,当世又有几人能挡?

  然而就在他们信心满满的飞扑而来,准备一举攻破这座天下雄关时,却见那少年一声冷笑,道:“早就知道你们三大圣地不要脸,黑冰台最不要脸!比人多?来啊!将神僧神尼抬过来,我要施针了!”


  这十数道黑冰台高手的身影还在半路中,就看到那位持弓少年周边,忽然出现了四五十个身披袈裟佛衣满脸无奈的僧尼。


  一个个皆是宗师气势,齐齐诵了声佛号:


  “南无阿弥陀佛!”


  这尼玛!!


  黑冰台一众宗师长老见之,差点没内息岔气,齐齐一个踉跄,几乎掉落下去……


  ……


  第三百六十八章 圣尸散


  “金刚寺!星月庵!”


  十七八名宗师在半途而止,为首一玄衣长老猛然一抽袖子,怒声斥道:“好胆!你们佛门想灭门吗?”


  剑门关上,林宁安慰智海方丈和素仁师太道:“别怕,反正本来就已经是生死大敌了,也不在这一回,放心,一会儿我就给你们祖宗瞧病。”


  智海方丈:“”


  素仁师太:“”


  什么叫上了贼船?


  莫过于此时。


  却见林宁已经回过头去,对关下喊话道:“兀那黑冰台的,回去告诉东方青叶,我乃青云林宁,千里蜀地,已为青云所有,让他莫要惦记了。”


  “青云寨!”


  这些宗师焉能不知青云之名,如今陡然听闻蜀中竟已为青云所有,无不惊怒交加。


  为首老人厉声道:“青云寨,你们好大的胆!容你们在榆林城放肆,已经是天大的恩德,不想你们如此不知死活,今日老夫就让你明白,草寇终究是上不得台面的下三滥!金刚寺,星月庵,今日但凡敢动一下,来日黑冰台必灭尔等满门,鸡犬不留!”


  说罢,猛一跺脚,竟再度向剑门关攻去。


  林宁见之冷笑一声,对身边犹豫动摇的智海方丈道:“方丈,你自己思量,若天下无我青云,谁能庇佑金刚寺星月庵,你指望佛祖降临么?当断不断,今日若佛门袖手旁观,纵我心地慈悲,也绝不会再留你们在青云一日。”


  智海方丈闻言,虽心中苦涩,面上却只能道:“鄙寺今日必护神医周全。”


  说罢,对金刚寺长老们道:“布罗汉大阵,御敌。”


  金刚寺罗汉大阵有杀敌和御敌两种效用,显然,智海选择的是防御,而非伏杀。


  不过,如此也足够了。


  林宁见黑冰台宗师后,秦军加速攻来,便对田进忠大声道:“不必理会黑冰台的渣滓,自去调度大军。”


  又对皇鸿儿和朱雀道:“护住田将军。”


  二女此时面色肃穆,点头应下。


  林宁站在金刚罗汉阵中,对着疾驰而来的一众黑冰台宗师,张开霸王弓,一连串的连珠箭爆射而出。


  若短兵交接,几无作战经验的林宁真实战斗力或许连初级宗师都比不上。


  但是,如今他化身剑门关炮王,只负责输出,不管其他,甚至连后劲都不去管,一心攒射。


  毕竟是中品宗师,修练的又是天下第一等天级神功长生龙象神功,以力量见长,真元品质之高,当世顶尖。


  再加上楚国开国皇帝霸王的随身神兵霸王弓加成,聚真元为箭射出,其威力之大,纵是高品宗师也不敢无视。


  至于中品和初品宗师,若躲闪不及,性命堪忧。


  新任炮王林宁根本不管最前方成“品”字强攻的高品宗师,专瞄后面的“弱鸡”射。


  一道道黄色箭元如流星般射去,很快就得以建功。


  三个初品宗师躲闪不及,或者根本没法躲闪,因为林宁射的时候只瞄了个大概,射出去的都是“乱箭”,就和思密达射出的导弹一样,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落点在哪,对方自然无法揣测。


  三人中箭后,惨叫落地,挣扎了两下没了动静。


  如此杀伤力,登时让黑冰台诸宗师大惊。


  但毕竟都经验老道,知道这一刻只能进不能退,所以三位高品宗师不断击退箭元,一群人杀上了剑门关。


  另一边,田进忠似完全没有看到一群高手袭杀而来,沉着冷静的调兵遣将。


  “秦军好屠城,今日秦军损失惨重,连宗师高手都折了那么多,一旦让他们攻破剑门关,我们身死是小,连后方我们的家人,也势必为暴秦所害。男儿大丈夫当世,若连高堂父母和妻儿都不能庇佑,岂非连猪狗也不如?蜀中爷们儿,今日就要让三秦蛮子们瞧瞧,我天府汉子,宁死也要守护父母妻儿!杀!”


  田进忠手中长剑指天,站在城关,对着身边将校士卒们厉声吼道。


  “格老子的,都是两个胳膊扛一个脑袋,老子就不信干不死他们。”


  “我老娘就在后面坝子村上,今天就是死,也不让秦蛮子过关!”


  “老子堂客长的那样好看,可不能便宜了这群哈卖批的,干死他们!”


  眼见传说中的天下第一强军也不是不死的,受了伤也会惨叫,蜀地新军的士气越发胆壮。


  田进忠见之,再加一把火,大声道:“主公有令:今日杀败外敌,加赏三月粮饷,赏军田十亩。立大功者,赏赐加倍!”


  蜀军士气登时涨到顶点,蜀地这几年不顺,他们平日里能保证吃饱就很不错了,饷银至少也有大半年没发了。


  如今四家合为一家,当天就发现了饷银,如今又要多发三月饷银,那家里的难处就能大大缓解了。


  若是再立大功,岂不光宗耀祖了!


  念及此,心中对天下第一强军的恐惧消减了大半。


  至少,张弓搭箭的手不再颤抖


  “放箭!”


  一蓬蓬箭雨射下,刚出栈道的秦军还未松一口气,就遭受到了灭顶之灾。


  即使秦军悍不畏死,前赴后继嗷嗷叫着往上冲,可一时间哪里冲的开。


  蜀军的箭矢自然不会无穷无尽,可短时间内秦军上来多少死多少。


  有宗师见秦军攻城不利,冷笑一声,便要前往田进忠帅旗处斩首。


  然而行走到半道,就被突然暴起的朱雀斩杀。


  朱雀本身就是宗师巅峰的绝世高手,又精通敛息术,暴起伏杀,便是高品宗师都顶不住,更何况一个中品宗师?

  只是林宁那边,似乎就没那么惬意了

  金刚寺和星月庵的僧尼们或许仍然忌惮黑冰台的圣地之威,动起手来束手束脚,只一味的结阵防御。


  而近距离下,林宁的霸王弓也不好出手了,只能守在阵中,一边嘴炮攻击,一边给普泓神僧施针

  不过黑冰台长老都是老谋深算之辈,见此冷笑不已,若是佛门僧尼敢还手,他们还真没法子,只能硬杀。


  可既然这群秃驴不敢动真格,只敢防守,那他们就有太多法子来破局了。


  为首老者一挥手,五名长老前去刺杀田进忠,另五名则去袭杀弓手士卒。


  见此,林宁登时皱起眉头来,大骂道:“你们果真准备不要脸到底?堂堂宗师,对普通士卒下手?”


  老者等人回应他的只有冷笑,林宁脸色一变,知道继续对敌人讲道理是愚蠢的,他看向智海,沉声道:“你果真不肯出手?”


  智海方丈念了声佛号,道:“阿弥陀佛!林施主,鄙寺与施主先前约定中,并无此事。如今鄙寺上下合力护住施主,已在约定之外了。”


  林宁点了点头,冷笑道:“好!很好!”


  说罢,他放声道:“鸿儿,元儿,你们放手杀,不必留意这边,我不会有事。杀完你们跟前的,再去栈道上,随意出手,能杀多少就杀多少。杀不动了,就用石头砸栈道!”


  “知道了!”


  脆生生却满是杀气的回应声传来,林宁冷笑看着面色变化的老者,道:“了不起我们退出蜀中,可你们如此不守规矩,也就怪不得我们了。等我们回了山寨,自会往秦国内陆走几遭,吃完晚饭得闲就去逛,专杀你们的官员,放火烧你们的官仓官衙!和我比不要脸,你们差飞了!”


  老者眼中满满煞气,沉声道:“如此,就更留不得你这祸害了!毒长老,看你的了!”


  一个全身上下如同裹着一层尸布的干瘦老者,怪笑了声,往地上吐了口痰,地面居然生生烧出了个小黑洞。


  老者从怀里掏了掏,拿出一个葫芦出来后,往金刚罗汉阵上一洒,点点滴滴绚烂的水珠碰到淡金色的罡气,竟生生融了进去,落在了一个僧人衣服上,几乎是眨眼间,那名老僧整个人就开始发黑变臭,惨叫一声倒地,化成了一滩尸水。


  见此,别说旁人,就是林宁都唬了一跳。


  那老僧可是正经宗师啊!!


  这他么的什么毒?就是百草经里都没记载这种剧毒!

  却听毒长老嘎嘎怪笑道:“这乃是用圣人髓血炼制的圣尸散,怎么样,滋味如何?那北蛮圣忽查尔死了,倒是成全了老夫。今日老夫就让你们尝尝,圣尸散的厉害!”


  说罢,毒长老张开鸡爪一般的手,猛然将葫芦洒向群僧。


  金刚寺的僧人听闻这圣尸散的来头已经骇个半死,见这种毒连金刚罗汉大阵的罡气都挡不住,哪里还敢接,纷纷躲闪逃命,如此一来,大阵不攻自破。


  不过,纵然大阵破了,黑冰台长老们想寻到大阵核心的林宁也比较困难。


  因为大阵刚破,林宁就将普泓神僧背在身后,往后方逃去。


  若只他一人,金刚寺的僧人自不会拼命去救。


  可某孙子实在可恶之极,将人家太师祖背在身后,智海方丈哪怕心里直呕血,也不得不招呼着金刚寺的长老拼死阻击来敌。


  到了这个时候,金刚寺的宗师长老再想留手都不可能,因为对方不可能留手。


  回头看到一群僧尼终于放开手脚开始动真格的,林宁气的破口大骂:“一群狗贼秃真是猪脑子,早点动真格的,哪至于沦落到这个地步?”


  不过他也没功夫多骂,因为黑冰台那位为首的长老,居然越出重围,追杀而来。


  这老狗,居然是宗师巅峰,卧槽!

  第三百六十九章 惊险

  这次追杀,应该是林宁穿越以来,遭遇到的最大危机。


  若非他灵机一动,保护着普泓神僧一起逃离,使得金刚寺群僧如同疯了一般,前仆后继的阻拦黑冰台宗师巅峰长老,此刻他或许已经光荣了。


  不过此刻林宁心里仍旧后悔之极,不该太过信任金刚寺这群秃驴,然后打发了朱雀去“以牙还牙”,诛杀秦军,捣毁栈道。


  若是朱雀在,哪有此时危机?


  此时剑门关内乱成一片,可下了城关的朱雀也看不到关内的形势啊。


  剑门关内杀成一团乱麻,皇鸿儿哪怕一万个想飞过来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可林宁事前再三叮嘱,一定要保证田进忠的安危。


  她此刻正迎战黑冰台五位宗师长老,倾尽全力,也只能暂居上风。


  林宁眼下只能靠他自己,背着普泓神僧,施展苍狼游身法,在剑门山间狂绕弯子。


  智海方丈一边让众僧抵御黑冰台诸长老,一边带着寺内高手赶紧去救普泓神僧,一时间恨的差点呕血。


  世上无耻之人他见过许多,黑冰台的人就很无耻。


  但比起最前方那位背着别人家太师祖当护身符,四处逃窜之人,黑冰台的人简直都成了白莲花。


  老和尚想不通,人怎么能做到这一步


  而黑冰台这位宗师巅峰长老实在太过生猛,在金刚寺普字辈神僧尽殁的情况下,根本无人能挡。


  短短几个回合,金刚寺僧人死伤惨重。


  星月庵女尼本就不善缠斗,此刻也只能做到牵制住黑冰台其余长老


  也难怪黑冰台明明看到金刚寺、星月庵宗师高手加起来比他们多一倍,仍然敢冲杀上前。


  与圣地相比,宗派的确只是乌合之众

  毕竟,宗派只能束手束脚的窝在山上偷偷摸摸的发展,而圣地却是举一国之力供养,资源差别,本若云泥。


  眼看金刚寺快要崩盘了,林宁也没做绝,看着双目赤红的智海方丈追上前来,他惭愧喘息道:“方丈,在下能力单薄,只能护送神僧至此了,接下来,就能靠你们自己了。加油,挺住!”


  说罢,将普泓神僧还给了智海方丈,然后速度猛然加快,往西面逃窜去。


  娘的,关键时候,还是去找大老婆比较靠谱。


  然而他的速度加快,可是没了金刚寺长老前仆后继的阻拦,黑冰台那位宗师巅峰长老的速度比他更快一筹。


  二人一前一后,在陡峭的山间狂奔追逐着,林宁额头上的冷汗都流下来了。


  这样下去,根本用不了多久就要被追上了啊!

  苍狼游身法的确是绝品身法,但以这位宗师巅峰长老的身份,其所修身法,自然也不会差到哪去。


  黑冰台内,并非没有绝品身法。


  再加上他比林宁整整高出两个大境界,在速度上,自然胜他一筹。


  眼见使出吃奶的劲儿非但不能拉开距离,反而越来越近,林宁心中惨然,回头商议道:“大叔,咱们远日无忧近日无愁,你总追我做甚?要不就散了吧?有话好好说嘛。”


  背后黑冰台长老生生气笑,咬牙骂道:“好个不要面皮的鬼头,刚才不是还口口声声要当老夫的祖宗爷爷,要睡老夫的老娘孙女,这会儿就成了大叔?今日老夫不将你抽筋扒皮,挫骨扬灰,难解我心头之恨!小杂碎,要不你停下跪下来,喊声祖宗听听,说不得老夫心地一软,给你个好死。”


  林宁闻言眼睛眯了眯,笑道:“老头儿,这你就较真儿了。不过发生点小矛盾,骂了几句街,多平常的事,你至于喊打喊杀的?再说,我背后还有我侯叔天剑圣人,你真要杀我,怕也落不得好。这样吧,我吃点亏,你老人家若有小女儿大孙女什么的,可以和我联姻”


  “放屁!不知死活的小畜生,老夫杀你如何!”


  黑冰台长老冷笑道:“狗屁天剑圣人,他敢上东王山来杀老夫?老夫听说过你那山寨,二年前还只是不入流的贼窝子,可自从你受了伤性情大变后,就连连发生了那么多诡异之事,嘿,老夫也不管你到底是人还是鬼,今日斩了你,青云寨自然不攻而破,区区一个侯万千又能如何?早晚是冢中枯骨!只要你这小杂碎死了,青云寨也就散了,你收拢的那些人难道还会听一个黄毛臭丫头的摆布?到时候,蜀中也能轻易收回。所以,老夫今日必斩你!”


  林宁见他油盐不进,咬牙道:“我若死,我娘子必将秦国杀成尸山血海!”


  黑冰台长老哈哈笑道:“区区一个高品宗师又算什么?便是宗师巅峰,老夫亦能亲手斩杀!草莽之间,尽是乌合之众,也敢威胁我黑冰台圣地?小贼,受死吧!”


  说话间,二人距离已经拉近不足一丈之地,黑冰台长老握拳聚起一道骇然的黑色玄罡,对准林宁的脑袋,就要将他轰杀。


  正在此时,却听到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张德海,你敢动他试试?你伤他一根头发,我要你张家满门死绝!”


  黑冰台长老闻言眉头一皱,看向道旁一座山峰,只见有二女出现在那,开口之人,一身玄色衣裙,面蒙黑纱,眼神凌厉。


  林宁见之眼泪差点下来了,卧槽,天无绝人之路啊!


  东方大小姐来了,这老狗总要给这位圣二代一些面子吧?


  然而却不想刚这般作想,身后一阵剧痛传来。


  若非他修练的是北苍天级功法长生龙象功,最重身体力量,又加上金刚不坏神功也已经入门,加成护体,只这一下,就足以要了他的性命。


  林宁一口血喷出,却强忍剧痛,反而借这股力道,猛地往前蹿出一截去,堪堪重新拉开些距离。


  “张德海!你找死!!”


  东方伊人尖叫一声,自山头纵身而下。


  那黑冰台长老冷声道:“台主早先就有命,在外若遇到伊人你,只需不伤你性命便可。既然你心中恨极黑冰台,处处想谋害我等,难道老夫等还迂腐的站在这里等你砍杀不成?”


  说罢,继续追杀起林宁来。


  眼见重伤下的林宁即将被追上,东方伊人身形疾行,先一步拦在林宁身前。


  吴媛咬牙道:“你带着郎君先行,我来阻他。”


  说罢,折身迎向黑冰台长老张德海。


  林宁大惊,猛然回头喊道:“吴媛,给我回来!”


  却见吴媛身形只顿了顿,便不再停留的迎向满脸狞笑的张德海。


  林宁面色陡然涨红,不顾东方伊人拼命阻拦,疾速追上前去。


  东方伊人见之恨的跺脚,虽然她恨不得将张德海碎尸万段,可这位张长老乃是宗师巅峰!

  这样迎上去,除了送死还能怎样?


  眼见林宁追上前去,一把将吴媛抱在怀里又推向身后,自己冲向张德海。


  而张德海那张令人可怖的狰狞老脸上满是杀意,东方伊人猛然将手中短剑横在颈前,凄声道:“张德海,你敢出手,今日我就自尽在你面前!”


  张德海闻言一惊,瞪眼看去,便见东方伊人手中已然用力,根本不是做戏那样流些一点点血丝,而是如溪水般,顷刻间就染红了半边身子。


  张德海眉头紧皱,犹疑起来。


  林宁目眦欲裂,双目通红,流下泪来,大声道:“伊人,阿媛,你们快走,立刻走,去告诉五娘,一定要保全有用之身,再为我报仇!告诉我大哥侯玉春和三弟齐燕,让他们辅佐五娘,为我报仇!快走,不要白白送死!”


  此刻,张德海已经回过神来,看着东方伊人冷漠道:“你若自己寻死,自尽而亡,老夫也没办法,待回东王山后,自会向台主请罪。不过想来,台主也不会苛责老夫。”


  说罢,看向林宁,冷笑道:“今日,你必死无疑,便是神仙下凡也救你不得,老夫必除你这一大害!”


  林宁却看也不看他,将再次扑上来的吴媛挡回去,厉声道:“你们若不听我的话,从今往后,我就是死,也与你们再不相干,恩断义绝!”


  吴媛泪流满面,东方伊人更是心碎若死。


  林宁深深看了二女一眼,待看到两人在他的逼视下渐渐走开后,回头看向张德海,道:“张长老,你我皆当世人杰,如我等这般人物,纵死,也不该默默无闻,死的窝窝囊囊。长老可敢与我在那座山巅光明一战?”


  张德海闻言,冷笑一声,道:“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想使诡计不成?”


  林宁摇头不言,步履踉踉跄跄的往不远处陡峭的山巅走去。


  张德海犹豫了稍许,终究没有立时痛下杀手。


  即使是敌人对手,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妖孽般的少年,的确堪称不世出的天才。


  若是同属一个阵营,他说不得还真想招此人为孙女婿。


  可惜,这样的人物,却与黑冰台作对。


  既然如此,那么再天才也留他不得。


  眼见林宁已经狼狈的爬到了山巅,俯视下方,张德海冷笑一声,轻跺一脚,身形就飞上了高山之巅。


  然而他刚走到山巅,却见林宁忽地欣喜若狂,仰头放肆大笑起来,口中道:“原以为老子今日便要绝命于此,却不想,天不亡我!天不亡我!张德海,林某今日发誓,此次黑冰台来犯之敌,秦国进蜀之军,有一人得以逃脱,老子今后就不姓林!五娘、元儿、鸿儿,随我杀敌!!”


  “小宁暂且退后,待我斩杀老贼!”


  一道青衣身影,自林宁身后飞来,看着他身受重伤,凤眸含威,手中一柄古拙神剑,清光大盛!


  另一面,朱雀与皇鸿儿亦满面焦急的疾速飞来。


  林宁自知多留只能拖后腿,在看到田五娘的天诛神兵已经一剑斩向张德海时,一溜烟儿的跑下了山,靠在吴媛怀中,给东方伊人包扎起伤口来


  看来,此次事后,一定要趁着开国功德,尽力提高武功了。


  实在惊险

  第三百七十章 收服

  “你们两个啊……”


  林宁语气责怪,但浓浓的怜惜心疼之意怎样都遮掩不住。


  撕下中衣内衬替东方伊人轻轻包扎好伤口后,压抑不住火气道:“就算为了救我,也当先保全自己。你们两个若为了救我果真有个三长两短,就以为我还能独活?”


  吴媛白皙无瑕的脸上浮满红霞,因为此刻林宁没有丝毫避讳的倚靠在她怀里。


  在听闻他所言,忍不住轻声道:“若能救郎君,不惜此身呢,郎君却要为了天下人,受苦熬下去才是。”


  林宁回头看着她,四目相对间,鼻息可闻她兰芳之香,一字一句道:“我林宁纵心怀天下苍生,天下苍生在我心中却迈不过你们去。我愿尽我所能去救天下黎庶,却有一个前提,便是我所爱之人,安然无忧。若你们有恙,我虽生亦死。”


  “林郎……”


  生于皇室,见惯了皇权高于一切,美人如衣的无情世间,此刻再闻林宁之言,吴媛心动神摇,爱称脱口而出。


  林宁握住她和东方伊人的手,道:“经历过此番生死,我与汝二人,纵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亦不敢轻负。”


  吴媛清泪落下,动情的深呼了声“林郎”,将林宁紧紧搂在怀中。


  东方伊人亦泪如雨下,双手将林宁的手紧紧按在玉脸上,心暖如春。


  山巅之上,田五娘一言不发,手中天诛却使出无比凌厉的杀招。


  皇鸿儿和朱雀在看到林宁连站都站不稳,重伤成那般模样,同样暴怒。


  二人不负魔教妖女之名,都是精通敛息术的高手,根本不与张德海正面交锋,田五娘剑威如神,二女却时时潜伏,伺机袭杀!


  以高品宗师和宗师巅峰的境界行此等诡异刺杀之术,其威胁之大,让张德海如坐针毡,防不胜防。


  一身本领原本还要高过田五娘一筹,可眼下精力大半都被两个魔教妖女牵扯,十成武功能使出三四成就不错了,如此一来,只能被田五娘压着打。


  看到这一幕,林宁干咳了声,对东方伊人和吴媛道:“我们不停留在此,去剑门关……对了,你们两个怎么来了?”


  东方伊人和吴媛闻言,都忍不住生出气来,东方伊人冷哼一声道:“只许你们能来,我们就来不得蜀地?”


  “咳,咳咳咳……”


  林宁心知不妙,终于想起当日觉得不安之事来自何处,他立刻面色一变,虚弱道:“伊人,阿媛,非……非我,咳咳……”


  “好了好了!”


  东方伊人也是刀子嘴豆腐心,见林宁这般模样,哪里还忍心责怪,道:“都成这般模样了,快别说话了。”


  林宁摇头道:“我没事,只是伊人、小媛,你们也知道,山寨才是我的根本,若山寨有失,则我根本则失。虽然青云有武圣,但侯叔却不可能时时看着山寨,他或许也会去旁处逛逛,所以山寨不留两个靠得住的体己人坐镇,我实在放心不下。故而此次出征蜀中,特意留下你们两位在家里看家。此事没来得及说明,你们俩可千万别多想。本是当家人留下坐镇家里,却生出没把你们当一家人的误会。”


  东方伊人和吴媛闻言,脸色登时舒缓好看了许多。


  三人不再多言,疾速赶往剑门关。


  ……


  剑门关上,满地狼藉。


  此时高手战斗已经基本熄灭,张德海一走,纵有毒长老拿着大杀器“圣尸散”,却也难抵朱雀的袭杀。


  朱雀以宗师巅峰的境界,运用敛息术袭杀,天下能抵挡者着实寥寥无几。


  总共不过十七八名黑冰台长老,林宁射杀三人,朱雀和皇鸿儿各杀五人,剩余几人和一群佛门秃驴纠缠,又被二女刺杀,如今哪里还有活人?

  只待张德海一死,此次秦军中的宗师高手,就不剩什么了。


  田进忠仍旧沉着平稳的调度蜀军,防守秦军。


  天梯峡栈道已经被朱雀毁了个七七八八,除却零星站在栈道残木上等死的秦军外,入蜀之路已经断绝。


  纵是宗师,没有落足点,短期内也无法迅速恢复栈道。


  但之前冲出栈道的数百名秦军,此刻结阵在剑门关下,如同一块顽石一般,任凭蜀军冲击,竟冲击不动。


  蜀军的战斗力,和秦军相差还是太多了。


  但是不要紧,林宁来了。


  他先前还有顾忌,可既然黑冰台如此不要脸做下初一,那也不要怪他过十五了。


  林宁张开霸王弓,站在剑门关上,即使相隔足有二三百步,然而他只用了三箭,就将秦军的军阵炸的四分五裂。


  田进忠自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立刻调遣兵将,将这股秦军彻底绞杀!


  蜀军战斗力虽不高,但打出真火来,却也是极不怕死的。


  经历了这一场战争洗礼,蜀地新军的面貌都为之改变。


  看到林宁到来,金刚寺和星月庵的僧尼们目光都有些警惕之色。


  这一仗,损失最惨的,便是他们。


  莫说金刚寺的和尚死了七八个,连星月庵的尼姑也死了四五人。


  受伤者……几乎人人带伤。


  他们疏远,林宁却不在意,由二美人搀扶到跟前,看着面色铁青的智海方丈带着一群和尚替战死者诵经,冷笑一声道:“如今你还抱着不敢得罪黑冰台的心思?法克还道你是个有心机有奸谋之人,如今看来,蠢如猪狗!东方青叶无故临大禅山,杀的金刚寺顶级高手几乎断绝,此为一。


  黑冰台高手半路伏杀金刚寺,杀的你们死伤惨重,大半僧众溃散,此为二。今日黑冰台不到二十人,冲杀尔等恍若无人之地,便是知道你们虽看似金刚,实则心中软弱如鸡,他们想怎么杀就怎么杀,此为三。金刚寺有此损失,皆是你这个方丈无能,生死对战时,居然还约束门下只御敌不杀敌,猪都比你聪明!


  你既然投身我青云门下,托庇于天剑圣人麾下,以避黑冰台凶威,居然还想东想西,自作聪明,来来来,我现在就医醒普泓老和尚,你问问他,你做的对不对!”


  说罢,林宁无视面色复杂的诸僧,走进群僧中间,替普泓神僧施起针来。


  他如今自己情形都不好,强行施针,在一众僧尼看来,却是极为艰难。


  本就被林宁一通“当头棒喝”骂的心思难明的僧尼们,愈发开始自省起来。


  若是没有听从智海方丈那句“御敌”,开始便下手杀敌,还会不会落到这个境地……


  智海方丈本人心思更加复杂,他与旁人不同,别的僧众不必考虑许多,可他却要思虑金刚寺的独立性。


  如果事事依从青云寨之言,那堂堂佛门圣地,就会变成青云寨这一山贼窝的一把刀,一把干脏活的刀。


  事实证明,这也不是他多想,林宁几番诡计,不就是在利用金刚寺当他的刀,当他的盾吗?


  可是……


  不当青云寨的刀,不当他们的盾,金刚寺真的无容身之处啊。


  黑冰台实在太过霸道,为了一个都没打听清楚的误会,就要覆灭金刚寺满门。


  其他两大圣地也不是好东西,竟然要收容天下宗师入圣地听用。


  若如此,比青云寨更狠。


  智海方丈深刻感受到,没有圣人,没有可抵圣人之威的《金刚不坏神功》和金刚伏魔阵,金刚寺永无自主之日。


  他是糊涂了,既然《金刚不坏神功》在金刚寺手中,他就不该再束手束脚,一切当以早日取得《金刚不坏神功》为先。


  念及此,智海方丈见林宁面色愈发难看,深吸一口气道:“阿弥陀佛,林神医且暂停罢,当疗养好神医自己的身体为先。”


  然而面已若金纸的林宁却仍未停手,直到一盏茶功夫后,方才颤着手将最后一针拔起,身子摇摇欲坠道:“神僧,虽功力尽失,但性命已无忧。神僧功参造化,未必没有复原之时。”


  “阿弥陀佛。”


  已经受困多时的普泓神僧,气息孱弱的诵了声佛号后,睁开双眸,目光黯淡的看着林宁,见他几不能维持坐姿,颤巍道:“多谢神医援手之恩,今后,金刚寺以青云寨马首是瞻。”


  说罢,又看了智海方丈一眼后,缓缓闭上了眼眸。


  林宁在东方伊人和吴媛的搀扶下站起,见智海方丈对他躬身行礼,轻笑了声,道:“我青云虽非佛门,但所行之事,也当得起慈悲之名。与金刚寺和星月庵一样,皆有普度众生之志。所以,从今往后,青云寨与金刚寺、星月庵,同舟共济,共建小康社会。”


  东方伊人:“……”


  智海方丈:“……”


  吴媛在一旁轻声扫盲道:“小康出自秦诗‘民亦劳止,汔可小康,惠此中国,以绥四方’,其意为:百姓辛苦劳作,只求能过上安康的生活。爱护国中百姓,天下安宁无残忍之事发生。这是百姓们对生活的最大向往……”


  智海方丈叹息一声道:“今日始知神医之志,鄙寺必当为天下小康尽一份力。”


  林宁一笑,正要说什么,却远远见田五娘、皇鸿儿、朱雀三人回来,忙让东方伊人和吴媛扶他过去:“走,去见见你们大姐!”


  吴媛与东方伊人含羞……


  ……


  第三百七十一章 远游

  大秦王都,咸阳城。


  秦皇宫中。


  秦皇赢谷雄居王座之上,面色凝重,看着太尉贾穗沉声道:“消息可当真否?我大秦百战精兵,连楚国都难挡其锋,武成候白元更是天下第一名将,会败在区区一个蜀国身上?蜀地,常年天灾,战祸不止,居然能让我大秦数万大军全军覆没?简直荒唐!”


  太尉贾穗脸色铁青,道:“陛下,非蜀国之祸,是青云寨之祸!青云寨贼人先大秦一步,入主蜀中,不知使了什么法子,居然占据了锦城,一举收复了锦城四大世家,夺了兵权,再加上魔教青龙的那十万兵马,终成祸患。”


  赢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缓缓站起身,俯视殿内,道:“一介山贼草寇,居然在大秦连发觉都不曾发觉之下,就将千里蜀国收入囊中?!职方司是干什么吃的,还有黑冰台!黑冰台不是一直在谋划蜀国吗,还让职方司不要插手,坏了他们的章程,现在他们怎么个说法?”


  贾穗满脸苦涩,道:“陛下,黑冰台这一次折进去了二十多名长老,再加上先前榆林城的十人,黑冰台便是天下圣地,也吃不住这等惨重损失。臣听闻,台主东方先生,已经下了东王山,往蜀中而去了。”


  秦皇赢谷闻言,心中不知是何作想,沉默了片刻后,面上却是恢复了沉着冷静,淡漠道:“既然东方先生已经下了东王山,朕无复忧矣。”


  说罢,转身折返回后宫。


  没人知道,此刻赢谷心中是如何暴怒。


  对那些飞天遁地,甚至可以改天换日,敢妄自号称神圣之辈的暴怒和愤恨。


  若青云寨没有一个山贼出身的侯万千,大秦焉能受此奇耻大辱?!


  若天下无这些劳什子的宗师武圣,该多好啊!

  那他这位大秦至尊,将会亲率大秦铁骑,打下一片大大的江山!


  怎会

  怎会受此奇耻大辱!!


  “啪!”


  一块玄龙玉镇纸,被砸在地上,摔成了粉碎。


  广元郡。


  一座无名山峰上。


  双鬓霜白的侯万千负手而立,忧郁沧桑的目光看着对面满身凌厉气息的东方青叶。


  东方青叶眼中难掩震怒之色,不过在震怒之余,同样也有心惊。


  侯万千精进的速度太快了,完全不像他和其他两位圣地之主那样,在圣道中,步履艰难,只能靠水磨工夫,一点点去参悟圣人大道。


  然而半年前,侯万千对上他们,还需要一把神兵傍身。


  如今侯万千孤身而立,带给东方青叶的压力,却比半年前要大的多。


  难道有情道这等小道,比天人之道更容易进益?


  不可能!

  按照夫子之言,侯万千所走之道,实乃小道。


  若侯万千走原本的剑道,那么或为天下大敌。


  可三人后来亲自观之,侯万千分明是以悲情入道。


  三人虽不知道,这等鬼名堂到底是怎么入的道,但连夫子都推测,侯万千走不长远。


  甚至玩笑道:“只要让侯万千开心起来,他的大道自然就崩解了。”


  可是眼下

  侯万千分明已经更进了一步,短短半年不到,就更进了一步!

  这等精进的速度,着实惊人。


  但是,东方青叶依旧不信,侯万千会是他的对手。


  他目光凛冽漠然的看着侯万千,声音不带一丝感情的问道:“侯万千,你敢拦我?你以为,你能拦我?”


  侯万千轻轻一笑,但便是笑容,似都蕴着无尽的悲意,道:“圣人之诺,也如狗屁乎?不过,若你不在意上谷约定,那我也无妨。阁下入蜀之时,便是我进咸阳之日。”


  东方青叶闻言,眸中登时射出两道骇人的精光,寻常人看到这样炙亮的光,怕连眼睛都要瞎了。


  侯万千却恍若未见般,依旧负手而立。


  客观来说,他目前与东方青叶交手,还真未必能胜,顶多战个平手。


  东方青叶铁了心了要杀人,他拦不住。


  但同样,他铁了心了要杀人,东方青叶同样拦不住。


  然而,东方青叶杀林宁、侯玉春等人,只会加深他的悲意。


  可是他若斩秦王,屠皇族,毁咸阳,那么东方青叶的圣道怕会直接崩毁。


  三大圣地能够相互制衡,便是因为如此。


  但现在,侯万千却超脱出这个制约来了


  当然,侯万千不能主动去这般做,因为他若这样做,不管哪一位圣人,都能毁去他最在乎的人。


  侯万千主动这般做,便是舍弃了有情道,这样会对他的圣道极为不利,而不是促进。


  所以天道莫测,也无外乎平衡二字。


  思虑明白这一点,东方青叶没有再浪费口舌,深深的看了侯万千一眼后,转身离去。


  只是他折返的,却不是黑冰台东王山,而是一路向东,前往了那座悬浮着一册浩然正气经卷的夫子山。


  见此,侯万千轻轻一叹,前往了蜀中。


  蜀王宫。


  蜀王孟氏昏庸无道,因失德获罪于天,使得蜀中连年天灾不止,瘟疫横行,起义四起,终失国而亡。


  四大世家诸葛氏虽最强,却又强不过其他三家联手。


  因此蜀地始终难出真龙,蜀王宫便一直荒废着。


  除却宫中留下百余年老宫人清扫,二三年来无人入住。


  如今蜀地得明主,行雷霆手段御外统内,蜀王宫自然便有了新主人。


  烟雨楼,凌波殿上。


  已经恢复正常气色的林宁,携田五娘等女居高望远,看着浩瀚的水心湖,美不胜收。


  吴媛最喜这等美色,轻声道:“不想蜀王宫如此富丽优美,便是齐皇宫都远不如此。”


  皇鸿儿哼了声,道:“都是民脂民膏!别以为我不知道,这蜀王原不是好人,蜀国灭亡,荒淫无道的蜀王占了头功。百姓都易子相食的时候,他这个王上非但不赈灾,反而派内监四处为他搜罗美女!这种人,合该亡国!”


  “哟哟哟!这是谁家青天大老爷?”


  见吴媛惭愧,皇鸿儿话里又夹着枪棒,林宁侧眸笑道。


  皇鸿儿被林宁盯的心虚,不过也不气馁,站在田五娘身旁,不怕他!


  谁让先前某人用阴阳大道疗伤时,只记得新人笑,忘了旧人哭?

  林宁见众人看了过来,呵呵笑道:“蜀王有过,其过不在于爱美人,而在于忘了他的本职身份,也在于蜀国制度不清。倘若蜀国有完善的行政体系和法制,那么纵然在君上平庸之时,也能保证王朝的平稳行进。这一点,日后得闲时,我再慢慢与你们说。其实也不用我多说,你们只要看着蜀地的变化,就知道了。”


  田五娘淡淡问道:“小宁,日后你要常驻于此吗?”


  林宁有些惋惜的摇头道:“我自然乐得在此享福受用,观风赏月,日夜笙歌可惜,蜀中困龙。侯大哥说,眼下不止齐国国内不稳,便是秦、楚二国,因大战不休,国内也渐有乱象显。风雷渐起,我们若留在蜀中,安逸倒是安逸,可遇事怕来不及反应,也容易被人封死在蜀地。所以,还是在青云吧。蜀地有齐燕在此,建立起完善的制度,便足矣。”


  正说话间,就见侯玉春面色隐隐古怪前来,道:“小宁,外面有个美貌道姑,说是峨眉掌门,想要见你。”


  齐刷刷的几道目光一瞬间看来,刺的林宁后脑勺有些发凉,他立刻解释道:“此事朱雀姐姐最清楚不过,不信你们问她!”


  朱雀原本坐在角落,闻言笑道:“小宁先前翻脸不认人,警告峨眉派不要想当化外之民,做逍遥神仙,让她们十日之内下山效力,心肠之狠,连我都不落忍呢。”


  皇鸿儿有些不信道:“真的假的?我走前,他还一口一个灵素姐姐叫着人家呢。”


  朱雀摇头吃吃笑道:“所以才说翻脸不认人嘛。”


  林宁得意叫道:“看吧,看吧!”又笑道:“这是我给齐燕留下的帮手,峨眉派再加上一个青龙,一个本土派,一个过江龙,相互制衡着给小燕使用,才让人放心。走,咱们一起去会会。”


  正说着,忽见田五娘和朱雀一起猛然抬头,面色凝重之极。


  未几,就见侯万千的身影缓缓出现在殿内,说出的第一句话就让除了林宁之外的众人大惊:“我要出外远游,你们好自为之。”


  第三百七十二章 道统之争

  “远游?”


  好似一记晴天霹雳,众人有些懵然。


  眼下青云寨风生水起,固然是林宁运筹帷幄之功,可这有一个前提,那就是背靠侯万千这座大山。


  若没了这座大山,青云寨目前的一切,都恍若无根浮萍,过眼云烟。


  一旦武圣亲至,悉数化为灰烬。


  武圣,便是这个时代的核武。


  田五娘不解的看向侯万千,微微蹙起眉头来。


  她如今是剑冢的衣钵传人,身份不同,自然可以询问:“师叔,远游去何处?”


  侯玉春更不用多说,道:“爹,你现在远游,不是添乱吗?”


  侯万千没理会其子,对田五娘道:“应该是去海外。”


  海外?


  田五娘下意识的看向林宁,林宁挠了挠头,道:“侯叔,可是遇到东方青叶了?”


  侯万千缓缓颔首,道:“他要入蜀,被我拦下了。”


  林宁脸色凝重起来,道:“他去了夫子山?”


  侯万千点了点头。


  侯玉春不解他爹和林宁打的什么哑谜,急道:“到底怎么回事?”


  林宁长长呼出口气,道:“三大圣地,三圣到齐可布下天地三才大阵,千年前的草原双圣,还有忽查尔,都是陨灭在此阵之下。”


  侯玉春闻言面色一白,不解道:“夫子不是……已经不能出手了吗?”


  林宁点点头,又摇摇头道:“夫子是不便出手,不是不能出手,至少,他还有最后一击。我原先就防备,夫子最后一下是留给侯叔的。其实,也必然是留给侯叔的。虽然眼下我们和齐国看似结盟亲密,但实则却占据了齐国不少地盘。秦国和楚国或许皆有吞并齐国之心,但为了一个蜀国,两国就快打破狗头,更何况齐国?他们两家相互牵制着,唯独防备的,就是我们青云寨。


  只要把我们这个变数给灭了,纵然姜太虚一时半会儿成不了圣也没关系,齐国国祚只要还在,姜太虚早晚能够成圣。原本这最后一击应该是留在几年后的,因为夫子还想借我等之力,牵制秦国,不让秦国过于坐大。如今黑冰台损失惨重,已经达到了夫子的目的。那么最后一击到底什么时候发作,就不得而知了。所以,侯叔必须要离开。什么时候夫子死了,什么时候回山。只要侯叔一日无事,我等最多被打压,却不会有生死大难。”


  听完这段话,众人对侯万千的感观瞬间从埋怨不解变成了感激。


  一个圣人,能做到这一步,当真是前所未有。


  田五娘引着众人一起向侯万千行礼,侯万千摆摆手道:“不必如此,亦为吾之性命。只是从今往后,你们要好自为之了。”


  侯玉春大惊:“爹,你现在就走吗?”


  侯万千点头道:“不得不如此,以防大变。”


  侯玉春落下泪道:“爹,那你何时才能回山?夫子就算死了,万一姜太虚成圣了呢?难道爹你就永无回家之日了吗?”


  侯万千微笑道:“自不至如此,只要五娘成圣,剑冢有二圣在,则无复忧矣。”


  侯玉春不解道:“可是当年草原双圣……”


  侯万千未言,林宁却笑道:“草原双圣太过大意,一直形影不离,自然容易被包饺子。若是他们分开,只要不能同时被灭,就不会有问题了。而且,夫子没几年功夫了,姜太虚这几年绝难成圣。夫子死后,他能不能稳住局势都是两说,很可能会崩盘。到那时,侯叔就能回来了。”


  侯万千不再多言,又看了侯玉春、田五娘和林宁一眼,随后身影就渐渐消失无踪。


  “爹!”


  侯玉春忍不住追了两步,眼睛发红。


  林宁走到跟前,叹息一声道:“大哥,未必不是好事。总不能让侯叔为了我们,困守一生一世吧?世界之大,超乎想象,让侯叔去逛逛,散散心也好。”


  侯玉春长呼一口气,道:“二弟放心,我没事,只是……罢了,正如你所言,老爹一直困守山间,未必是好事,出去走走也好。”


  侯玉春无事后,林宁转身,看向诸女子,微笑道:“那么从今往后,我们只能靠自己了。”


  朱雀流露出桀骜不屈的性子,道:“只要武圣不出,天下谁能耐我何?便是武圣亲临,我也敢拼死舍身一击。”


  林宁笑骂道:“糊涂!舍身一击有什么用?我告诉你们,假如果真发生了不可言之惨事,谁都不要轻死,要活着,要报仇!选一地狠狠一击,然后立刻远遁千里。如此,才能让敌人痛彻心扉。壮烈赴死容易,生而复仇难。元儿你先前分明有经验,如今怎么糊涂了?”


  朱雀见林宁当着诸女这般称呼她,红着脸有些羞急的看了他一眼后,轻声道:“因为从前不用守护家……”


  此言一出,众女无不动容,又一起点头。


  林宁眸眼柔和,笑道:“你们在,好好活着,才是家。”


  皇鸿儿咬着红唇,道:“你在,好好活着,才是家。”


  卧了个大槽的!


  侯玉春几乎待不下去了,他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使劲咳嗽了几声后,他咬牙道:“都好好活着,谁还想死不成?我说还走不走了?外面那美道姑等了半天了。”


  林宁哈哈一笑,与众人一道下了烟雨楼。


  ……


  蜀王正殿。


  林宁与田五娘等人至此,见灵素道姑正在等候,青龙作陪。


  皇鸿儿、东方伊人等人见到这位温柔丰润的中年道姑,都不动声色的瞥了眼某人。


  先有一个朱雀还不够,又添加一个美道姑不成?


  看到林宁到来,灵素道姑目光复杂,犹豫了稍许,还是躬身拜下:“峨眉贫道,参见王上。”


  声音糯软温柔,身量丰美……


  林宁瞬间感觉到身边气温的降低,打了个哈哈干笑道:“掌门请起,王上之称还言之过早……掌门可是想明白了?”


  灵素道姑起身,自然察觉到林宁身边一众貌美姑娘们审视的目光。


  再看看她们不加掩饰的气势,分明无一人在宗师之下,心里惊讶之极。


  她叹息一声,道:“没想到,果如公子当日之言,甚至不到十日便取了锦城,占据蜀中,成为蜀地之主。只是,果真没有我峨眉容身之处吗?我等只想安安静静的修道,峨眉从不参与世俗纷争哪。”


  林宁笑道:“这话就虚了,先前青龙那十万大军,不就是吃的你们峨眉的粮吗?”


  见灵素想要辩解,林宁摆手道:“更何况,在下之意,并非让你们出山打打杀杀,只望你们能够守护蜀地。我们不会在蜀中停留过久,外面还有许多艰难大事要做。蜀地只留下我三弟和一些能干官员,一边治军,一边治民,必要让蜀中成为桃源安宁之地,让百姓过上安康的生活。峨眉为蜀中千年名门,难道就不能为蜀地百姓出一份绵薄之力?做人,不能太自私。若峨眉果真不愿出力,我也绝不勉强。只是峨眉金顶必须让出来,我要安置愿为天下苍生尽一份心的佛门。”


  此言一出,灵素道姑面色大变,再无讨价还价之心。


  历来道统之争,绝不下于王朝争霸,甚至更惨烈。


  她绝不会让峨眉祖地,让一群秃驴给占了去!

  ……


  第三百七十三章 蜀中事毕


  齐国,夫子山巅。


  草庐。


  东方青叶与夫子相对而坐,一股檀香幽幽,古拙无华的静舍内,安静的听不到丝毫杂音。


  一旁处,姜太虚跪坐在泥炉旁,煮着清茶。


  虽门窗大开,然而连丁点山风也无法吹拂入内。


  就这样,一直坐了良久,从日中到日头西斜。


  三人始终一言不发。


  又到金乌落山后,东方青叶终于开口缓声道:“侯万千,精进极快。青云寨,得了蜀地。悲情小道,或将成大道。”


  姜太虚调理茶汤的手一顿,几滴茶水低落壶中。


  夫子白眉亦动了动,似也有些意外,看了姜太虚一眼后,眼中闪过一抹黯然,问东方青叶道:“秦、楚谋蜀多年,怎会让青云得手?”


  东方青叶仿佛没有察觉到先前姜太虚的动静,他摇头道:“吾不关心经过,只知道结果如此。”


  夫子“嗯”了声,道:“适才,吾见西南有精气狼烟相冲,不过并未交手,你遇到侯万千了?”


  东方青叶似不愿回答这句废话,顿了顿后,淡淡道:“夫子,侯万千,留不得了。”


  “哒”一声,姜太虚将壶盖盖好,奉至木桌边,为二圣各自斟了盏茶,然后抬头看向东方青叶,一字一句道:“侯万千,留待晚辈成圣之日。”


  东方青叶轻轻一叹,未语。


  片刻之后,夫子垂下眼帘,道:“子渊,且下山去吧。”


  姜太虚面色一变,还想再说什么,却明白,到了夫子这种境界的人,又怎会为言语所动。


  不再多言,与夫子大礼参拜后,转身下山,却未拜东方青叶。


  东方青叶看起来丝毫没有介意,反而有些歉意的对夫子道:“姬兄,原本我还以为,三五年内不需在意侯万千,留待最后之日,没想到……”


  夫子摆了摆手,老眸眺望远山,良久之后,轻轻一叹道:“东方老弟,非吾贪生怕死,只是,你还是晚了一步。”


  东方青叶闻言,先是不解,可随后转身,看向门外,一双蕴着无尽威严的双眸猛然一睁,随即站起身来,出了草庐,环顾一周后,渐渐沉默下来……


  以圣人感应,除却夫子山外,中原天下,已经只剩下一柱大枪精气狼烟在南方,却看不到那把倚天神剑了。


  侯万千,居然不在中原了……


  他竟是提前,料到了此劫。


  “兄长,缘何如此?”


  东方青叶颇有些苦涩的问道。


  夫子必然提前发现了侯万千精气狼烟的动静,可却始终没有开口,分明是有意为之。


  夫子轻笑了声,道:“老弟你又何须如此?纵然他能躲三年五载,难道还能躲一世?待子渊成圣后,随时可诛了侯万千。”


  东方青叶总算明白了夫子为何拖了他整整一天了,居然是这个打算,当真是老奸巨猾哪。


  夫子这分明是,养寇自重!!


  只要有侯万千在,尤其是对黑冰台恨之入骨的侯万千,那么东方青叶就一定要帮姜太虚成圣。


  至少,在夫子死后,东方青叶绝对不能对姜太虚下绊子,反而还要扶持他一把。


  “夫子,你就不怕青云寨侵犯齐国?”


  东方青叶想不通,原本三圣其实已经有默契,要在夫子最后时刻,布下三才大阵,诛灭变数侯万千。


  可为何如今又起了这等变化?


  难道,是不放心他和项宙?

  夫子没有回答他,苍迈衰老的身躯隐隐有些佝偻,站立在夫子山上,眺望苍穹。


  若是东方青叶没有近来的两次亲自动手,他或许还会坚持原来的约定。


  可一个能拉下脸来,几番不顾圣人约定对凡俗下手之辈,让夫子如何能信得过他?

  青云寨自然是齐国的心腹大患,但是,两权相害取其轻罢。


  若果真临死一击杀了侯万千,第一个对齐国动手的,必是东方青叶!


  至于青云寨……


  侯万千远游离开中原,青云寨如何还敢插手齐国之事?


  没了圣人在家,想来他们行事也该小心谨慎,不再那样飞扬跋扈了。


  侯万千这一走,当真帮了稷下学宫好大的忙!


  若是不走,他还当真要作难了……


  ……


  蜀王宫。


  诸人皆在,包括新附之人峨眉掌门灵素道姑。


  林宁端坐蜀王王座上,看着下面的田进忠道:“百万大军肯定多了,五十万大军都多了,要精简。不过,精简掉的兵不要就地解散,都拉去屯田。我们从外面运来的粮,一颗都不会施舍给青壮,必须要靠劳力来换。此事,田将军要多和齐总管请教。”


  田进忠躬身领命:“是!”


  林宁点头道:“另外还有一事,就是军队饷银问题。从今往后,大军不再发放饷银,开拔银子……”


  田进忠闻言惊的猛然抬头,骇然的看向林宁,简直以为自己听错了。


  其他人也纷纷愕然,当兵的不发银子,人家凭什么给你卖命?

  林宁摆手,道:“别急,且听我说明白。以后,军中只养精兵。凡参军者,家里分发二十亩田地,这二十亩地,十年内,不收分文田税。不仅如此,若建立功勋者,还可以为家里分得耕牛,精良的农具。若沙场战死了,田地非但不会收回,还会多免十年田税。这个政策,就从此次大战战死的士卒开始!”


  田进忠闻言,倒吸了口气,道:“主公,这个条件,是不是太丰厚了些?一亩地至少要五两银子,二十亩地,相当于一百两银子。一个士兵一年的饷银到手也不过十两,这一下就相当于十年的饷银,再加上不收田税,那就更了不得了,这……”


  林宁正声道:“不发饷银发田地,免税赋,就是告诉那些士兵,他们是在为谁卖命!是我吗?我官府吗?不是,是为了他们自己!你要让他们知道,从古至今,可有如此厚待士兵的?但是,也要让他们知道,除了我们青云寨,谁还会如此厚待他们。如果他们不好好训练,好好战斗,若是这千里蜀国被别人攻破了,抢了去,他们的家人,他们自己,又该会过什么样的生活。为自己而战,为家人而战,为蜀地而战。只有让他们明白这三点,你才能真正练出一支打不败的铁血雄师,明白了吗?”


  田进忠大礼拜下,一字一句道:“主公放心,末将不仅会让他们明白这一点,更会让他们牢牢记住,是主公改变了他们的命运,改变了他们家人的命运,唯有誓死效忠主公,方可留在我青云新军中!”


  此言一出,大殿内诸人面上都带上了笑容。


  是个良将忠臣。


  林宁也点了点头,道:“你好生练兵,粮草就问齐总管要便是,不会缺了你的。另外,等时机成熟了,你要带兵清缴蜀中各地落草的山贼草寇,凡手中有百姓性命者,一律斩首清算。至于各地的江湖门派,就由青龙负责清理。可以收降,但手上沾过民血的,一个不要,还要清算。”


  青龙出列,躬身一礼,算是领命。


  他本就料到,林宁会安排他干脏活,不出意外,他也认了。


  真让他如田进忠那般屯田练兵,他还真不会。


  至于收拾蜀中一些江湖门派,却是他的老本行了……


  林宁最后对齐燕道:“三弟,蜀中遭劫多年,各地世家豪强被清扫了七七八八,正是施展新政的最佳之地。清查田亩,摊丁入亩,士绅一体当差纳粮,制定商税。此四项新政,皆赖于你了。”


  齐燕大礼拜下,道:“主公简拔臣弟于微末,救臣弟性命,此恩高于山而深于海,臣弟唯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林宁点点头,亲自走下王座,搀扶他起身,温言道:“你放心在此办事,大哥会随时来看你,每月,我也会来一回,替你诊治身子。灵素掌门和青龙负责护卫你的周全,除非圣人亲至,否则你若有个闪失,我不饶他们。”


  灵素道姑面色无奈,青龙则抽了抽嘴角。


  齐燕落泪哽咽道:“兄长之恩,臣弟虽粉身碎骨亦难报万一。只一点,请兄长万勿放齐家诸人入蜀,臣弟毕竟为人子为人手足,实不忍对至亲下狠手,唯有厚颜托付兄长,代臣弟看顾一二。”


  林宁闻言,笑着拍了拍齐燕的肩膀,道:“你啊,就是心思太重,我若信不过你,怎会将如此大权交付于你?还是接来吧,他们也好照顾你。”


  齐燕却坚决摇头道:“臣弟绝非留他们为人质之意,兄长亦知弟父兄之德行,若来蜀中,必生事端。臣弟倒非不能解决,只是万事在肩,实无心力再与他们周旋,只求兄长助我。”


  一旁侯玉春道:“小宁,既然老三这样说,你就答应吧。他那哥哥的确有些问题,在山寨都不怎么安分,来了这里纯属添乱。”


  林宁只好应下,虽然他心里明白,这终究是一种为臣之道。


  占据蜀地后,许多事真的不一样了。


  又安排完一些事后,林宁对田五娘等人道:“蜀地既然已经抵定,我们就不再多留了。原本是想着等忙完了事,我带你们一起领略蜀中风景,尝尝蜀地美食。只是侯叔一走,我实在放心不下春姨和小九儿她们,咱们现在就回家吧。”


  “好。”


  ……


  第三百七十四章 雷霆打击

  “姐姐姐夫回来啦!!”


  青云山头,小九娘穿着一身花布新衣,身旁跟着一条好大的黑犬,远远看到林宁、田五娘浩浩荡荡一群宗师折返回山,高兴的蹦脚跳高。


  在她身后不远处,一个扎着两只冲天鬏的小丫头,背负着好大一块青石,也在跳来跳去,打熬着力气,这会儿同样挥舞着大青石,扯着嗓子嗷嗷叫道:“师父,表哥,你们回来啦?”


  说完,似乎是欢喜傻了,猛然将手中的巨石砸向了来人。


  “嗡”的一道破空声响起,正要去抱小九娘的林宁吓了一跳,他倒是挡不下来,只是觉得有些危险。


  随即一道剑罡闪过,大青石四分五裂散开,林宁狠狠瞪了眼宁南南后,将小九娘抱起举到肩头,又一脚踹飞小灰灰

  “师父,这次出山怎么又没带我啊?不是说好要带我出山见识见识江湖险恶的吗?”


  宁南南也不管表哥厚此薄彼,拉着田五娘撒娇。


  对于这个丧父失母,年纪幼小却为了姊妹亲人远赴千里来求援的丫头,田五娘格外怜爱一些,也包容许多。


  甚至不亚于田九娘

  因为小九娘虽然同样失父丧母,但是有她和春姨呵护着,山寨里的人宠着,比宁南南要好许多。


  在宁南南身上,隐隐有她当年的影子

  不过,田五娘也不是宠孩子的人,淡淡道:“再等些时日,你还未至一流高手,帮不上什么忙。”


  宁南南闻言,非但没有失望,反而大喜道:“师父,我就要破第七十二处生死大穴啦!过几日,便是一流高手了!”


  其他人还罢,那些金刚寺、星月庵的僧尼却无不动容。


  明晃晃的,又是一个绝世高手的种子。


  这才多大一点啊

  青云寨的武运为何如此昌隆?


  金刚寺和星月庵各自留下九位宗师在齐燕手下听用,其他人都跟着回防青云寨。


  显然,接下来战斗的核心,将会发生在青云,而非蜀中。


  这些宗师都是见识多广之辈,自然看出宁南南资质惊艳之处。


  到了山寨,林宁对智海方丈和素仁主持道:“二位且先不忙回佛寨,一起去聚义堂开个小堂会,说说接下来之事吧。”


  智海方丈和素仁师太自不会拒绝,打发了寺庵诸僧尼护持着普泓神僧和天虹神尼回佛寨后,跟着林宁等人前往了聚义堂。


  不过,林宁和田五娘、皇鸿儿还有东方伊人和吴媛并未直接去聚义堂,而是带着小九娘和宁南南先回了墨竹院,去见春姨。


  春姨名义上是一名丫鬟,可别说青云寨,便是整个天下,知道她身份的人,也没人会将她看作是个侍女。


  东方伊人和吴媛要进门儿,还要经过春姨的点头。


  朱雀还是没有跟着一同回来,便是因为担心无法让春姨点头,毕竟,她的年岁比春姨也小不了几岁

  墨竹院内,春姨一如既往的忙碌着。


  陪她打下手的还有周妮妮和玲珑小道姑,三人一起忙活着妙秋师太的月子餐。


  妙秋师太生老二还是大大伤了元气,当年生玲珑时其实就留下了病根儿,全靠一身不弱的功力强撑着,如今生了二胎,新伤旧患加在一起,虽不至于伤了性命,可也只能卧床休养。


  春姨心善,带着周妮妮和玲珑小道姑一并伺候月子,并照顾爱哭鬼法克二世。


  正当三人熬着江鱼汤,炖着清粥稀饭,林宁等人回来。


  春姨旁的不在意,一看这架势,多了两人,自然就明白了内中含意。


  当东方伊人和吴媛二人红着脸同她见礼时,春姨一边擦手一边打发周妮妮回房去取她的妆奁,一人赏了一副头面,道:“你们都是金枝玉叶,别嫌弃这些。原也不是没有更好的,这二年来外面送礼的也送了许多好的,不是我小气,只是这两副旧头面,都是夫人当年留下来的。本来都是留给五娘的,偏这孩子不好这些,非要放我这里,等家里进了新人,再送给你们。”


  此言一出,东方伊人和吴媛二人心下立刻感动不已。


  这样的头面虽然平平无奇,以二人的身份几乎要多少有多少,甚至根本不入二人之眼。


  但出自林宁之母,只这一点,对二人来说,便胜过世界一切珍贵珠宝。


  更重要的是,有了林宁先母的头面,这是一种极大的身份象征。


  田五娘不需要,因为她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林宁明媒正娶的正妻。


  可其她女孩子没有,如今得了这样一份头面,却相当于一份父母之命了。


  二女真心感动不已,再度与春姨和田五娘见礼。


  事毕,林宁对春姨道:“还有些小事要忙,等晚上回来陪你吃饭。”


  春姨看着林宁,眼睛有些湿润,道:“也别太忙了,都瘦了好多,气色也不好,累坏了可了不得。”


  林宁笑道:“春姨放心,我省得。不过男人嘛,总要顶天立地,给家人撑起一片天地来。”


  春姨忍不住笑道:“你这孩子,真当我不知道,打打杀杀的事,都是五娘、鸿儿她们去做,她们也舍不得你去做那些,倒会吹法螺不过,你是费心思的,比她们也不轻便。”


  皇鸿儿笑道:“春姨啊,你要说小郎君就狠狠批他一通嘛,怎么说着说着又成夸赞了?”


  春姨很喜欢皇鸿儿的性子,和她处的高兴,所以也不见外,没好气道:“去去去,家里属你最顽皮,比小九儿还淘气!”


  九娘闻言咯咯笑的欢快,皇鸿儿冲她做了个鬼脸,抱起小九娘在怀里使劲揉捏,小九娘笑的喘不过气来,向林宁求救。


  林宁做悲壮气概,大声道:“放开小九,有什么冲我来吧!”


  一众白眼球丢过来,唯有小九娘、周妮妮和玲珑小道姑笑的开心。


  林宁目光与周妮妮纠缠了片刻,又同玲珑小道姑颔首示意后,与田五娘等人折返聚义堂。


  无一人面色轻快


  侯万千走了,万斤重担一下就全部压在了他们肩头。


  江湖名言:出来混,迟早都要还的。


  先前仗着山寨有圣人坐镇,根本不用考虑防御,全力出击,想怎么浪就怎么浪,如今最好的局势,就是没有武圣来亲自出面打压他们。


  但毫无疑问,除却稷下学宫外,黑冰台和皇城司,将会出动极大的力量,前来打击他们。


  两国在广元郡杀了个尸山血海,耗尽了无数的人力财力甚至是国运,最后被一个山寨窝摘了果实。


  若他们没有反应,也无法面对天下,更无法面对他们自己。


  譬如黑冰台,当初为了夺取谋蜀大功,甚至强硬的将秦国兵部职方司的密探们都排挤出蜀地,结果却落了个这样的结局。


  若不报仇,黑冰台在秦国的威望将会受到严重的打击。


  皇城司同样如此。


  至于侯万千


  只要武圣不亲自下场,就算覆灭了青云寨,侯万千回来也没话说。


  所以,林宁和田五娘等人,将要做好最大的准备,来迎接即将到来的雷霆打击。


  只是,两大圣地若果真汇聚百余宗师前来,以绝对优势的力量前来,青云寨又将如何应对?

  ps:总算赶回来了,累尿,女人太缠人,我真的无奈啊,又不忍心拒绝,唉


  第三百七十五章 “蛊惑”


  聚义堂上,田五娘让林宁坐了正座。


  论武力,武圣侯万千离去后,田五娘当为第一,尽管朱雀为宗师巅峰,但论爆发战力,田五娘其实在朱雀之上。


  “有一事,不知道林公子、大当家如何安排”


  最先开口的,却是智海方丈。


  林宁与田五娘对视一眼后,问道:“什么事?”


  智海方丈缓缓道:“龙髓米,山寨可有种植龙髓米之法?”


  林宁有些不大明白,问道:“有没有,有什么关系?”


  智海方丈苦笑一声,摇头道:“三大圣地,还有鄙寺和星月庵,之所以约束门下宗师长老,等闲不可下山,不只是因为宗师威力太甚,已为陆地仙人,若是生出歹念,为祸甚重。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一旦宗师高手出手,尤其对手也是宗师级高手,一旦打出真火来,消耗实在太大”


  林宁隐约明白了智海言下之意,不过他还是不大理解,皱眉道:“一旦入了宗师,修练成不漏身,体内真气自成周天,生生不息,纵然耗尽,也能修练回来,方丈所言消耗太大,指的是”


  智海正色道:“宗师修练成无漏身,真气的确可自成周天循环,生生不息,可却有个度哪正常赶路,或是简单出手,都不算什么。可一旦消耗速度大于回复速度,尤其是爆发破力,将体内真气耗干耗尽,那么想要恢复本源,就必须要有龙髓米补充精气血力,单凭自身恢复,往往需要极长时间。这段时间对宗师来说,十分虚弱,也十分危险。而想要恢复本源,就要消耗龙髓米,便是三大圣地,也无法敞开提供珍贵的龙髓米啊!修行门中常言:所谓修行,无外乎财侣法地四样。其中财居于首,此财,非金银浮财,而是龙血米和龙髓米。如今圣人既然远游,青云想要防范强敌来袭,此财不可不备。”


  林宁闻言,实在有些无法理解。


  打消耗战,打爆发战,他们又不是没打过。


  田五娘、朱雀、皇鸿儿,哪个没有爆发过?


  也没见她们事后拼命磕龙髓米啊

  不过,这个疑问还未出口,就被田五娘有些急的用目光制止住了,皇鸿儿同样瞪他一眼,让他不要胡乱说话。


  见此,林宁心里有数了。


  看来阴阳大道,果真不负大道二字,的确了得啊!

  会意的与二人眨了眨眼后,林宁干咳了声,问智海方丈道:“金刚寺存了多少龙髓米?”


  “”


  智海方丈看着理直气壮的林宁,一时间有些不会说话了。


  替青云寨防御外敌,莫非还要自备干粮不成?

  可金刚寺的龙髓米,都得自历代祖师圆寂时用自身真元乃至精血所化,是金刚寺最贵重的底蕴,哪里能轻易消耗?

  见智海方丈一脸不舍的模样,林宁“啧”了声,道:“方丈,你莫非忘了我起家的本事?”


  智海方丈闻言先是一怔,随即一双老眼猛然圆睁,失声道:“药王谷,百草经?”


  其他人也纷纷侧眼看了过来。


  当年天下第一杏林圣地药王谷,便是因为在百草经中推衍龙血米、龙髓米的培植法,才引来灭门惨祸。


  林宁为药王谷真传,一身杏林本领高绝,难道,他也有了探索龙血米之秘的能力?


  林宁没有否认,他呵呵笑道:“目前还没有太大的进展,不过等从姜太虚手里得了下半部百草经,想来就能有极大的突破。方丈,你可以怀疑我的武功,但应该不至于怀疑我的医术吧?你若拿不准主意,可以回头和普泓神僧商议商议。”


  智海方丈闻言,面色连连变幻,沉吟了好一阵后,方道:“若如此,金刚寺可不用林公子和大当家准备龙髓米。”


  这已经是智海的底线了,他不可能将历代高僧连舍利子金身都舍弃才换取的龙髓米,去支援外人

  林宁哈哈笑道:“好!能自力更生就好,我也在这当着诸位表个态,待山寨度过了这一波劫难,必将金刚不坏神功送还佛门。”


  智海方丈闻言,苦笑点头。


  他今日才算见识到了,什么叫做不见兔子不撒鹰

  看到林宁目光瞧来,素仁师太诵了声佛号,道:“山门亦不需公子与大当家支援。”


  林宁笑道:“好!师太也请放心,待度过这一波麻烦,我也能清闲下来,好好为神尼疗伤,必让她恢复不可!”


  安顿完佛门,林宁看着燕仲,道:“燕大叔,你的任务,依旧是带领土行旗,帮助百姓开辟水利,另外,你看能不能想办法,将牧场上的牛,送入蜀地?”


  燕仲闻言,皱眉道:“这个时候,还要帮那些百姓?”


  林宁呵呵笑道:“一些跳梁小丑,只要不是对面圣人不要脸亲自出手,他们奈何不了我们的。所以,该过日子还是要过日子,该做的事,也还要做。”


  燕仲深深的看了林宁一眼,见他面色不变,轻轻一叹,道:“既然公子这般说,我便这般做就是。只是如今广元郡仍在秦国手里,送牛入蜀怕是很难。”


  林宁想了想,忽然看向素仁师太,道:“师太,星月庵佛门净地,弟子多不善厮杀,强让你们御敌怕也不美。除了留下一些高手保护山寨内眷外,其她人可以不可以帮忙将牧场上的牛,送入蜀中?蜀地百姓受难久矣,生灵涂炭,民不聊生。如今百废待兴,若能有耕牛相助,必可活人无数,功德无量啊!”


  素仁师太有些懵,道:“非贫尼不愿积德行善,只是实不知该如何运牛入蜀。”


  林宁笑道:“这好办啊,区区一头牛,对常人来说很沉,可对宗师高手来说,背负一头牛行事,不算难事吧?”


  “背背负一头牛?”


  素仁师太下巴差点没惊掉,她做梦都没想过,有人会让宗师做这等事。


  林宁眼睛清明的看着素仁师太道:“当初中原战争,流民遭难流落青云,为了让他们能养好身子,我亲自带人去草原,扛回了一桶桶奶,我甚至每天早晨背负着一座如山高的奶山回来,所求者非名非利,只因我有这份能力,能做到我所能做到之事,帮助他们。我不懂佛门,只听说过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也听说过普度众生四字,或许我学识不够,不能理解这些话,师太,你”


  “罢了罢了,老尼去便是”


  不等林宁将经念完,素仁师太就苦笑点头道。


  从来都是佛门“蛊惑”众生,可在林宁这里,真不好使。


  不是他能说,关键他真的在做这些让人看起来完全无法理解的事。


  佛门从前只是嘴炮口功,告诉信徒们多行善积德,至于他们自己,诵经就是做善事。


  可没想到,青云寨这边来真格的。


  被顶到墙角里,她若再不答应,佛门又成什么了?


  待智海方丈和素仁师太领命下去后,林宁长呼出口气,扯了扯领口,看着侯玉春道:“大哥,我们不能坐以待毙,等着敌人上门来围剿山寨,那太被动了。从来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


  侯玉春呵呵笑道:“小宁,事已至此,你有什么计谋只管说便是,再坏,情况又能坏到哪去?”


  林宁沉声道:“最好的防守,便是进攻!只有让秦、楚二国如齐国那样内乱起来,才能减轻我们的压力。大哥你交友广阔,尤其是在秦国,看看能不能寻点机会,让一些不甘就死的世家,揭竿而起。”


  ps:身子被掏空的感觉,让老婆发现我写后宫的代价


  第三百七十六章 大大的惊喜


  侯玉春闻言,想了想眼睛发亮道:“秦国律法严苛,动辄施重刑甚至要人性命,发劳役更是发的百姓苦不堪言,倒是有机会……不过,有黑冰台镇压着,等闲叛乱难成气候啊。”


  林宁呵呵笑道:“一处难成气候,两处难成气候,十处八处能不能成气候?方才智海老和尚的话倒是提醒了我,宗师的确武力高绝,但真动起手来,耗费也大。原先我还不大清楚,三千甲士怎样耗死宗师,如今却是明白了。”


  侯玉春思量片刻后,点头笑道:“成,旁的事难为,这等事实在不难。且不用煽动百姓,秦国各郡绿林中山寨如云,烟尘如雨。暗中相助一二,不难掀起阵势来。”


  林宁叮嘱道:“此事能否办到,我自不会怀疑,只一点,大哥务必记住,一旦黑冰台知道有宗师,甚至知道是大哥在秦国境内捣乱,一定会设下陷阱,埋伏追杀大哥。所以,那些掀动的势力,大哥只能见一次。”


  侯玉春闻言,登时犹豫起来,道:“小宁,若是如此,岂非太过凉薄不近人情?”


  侯玉春和田五娘那种义薄云天又不同,他好交友,天南海北无论身份高低贵贱,只要谈得来,都愿相交为友。


  这也是林宁派他去当点火队员的原因。


  可这般作为,分明就是让那些绿林好汉当炮灰,这着实有违侯玉春交友的原则。


  林宁郑重解释道:“大哥,你可以明白同他们说,想要真正成事,只能往偏远山地里藏身。切记不可久恋大城,此乃取死之道。只有花费十年八年的功夫,将大秦拖疲拖垮,才能成事。听,或者不听,在他们。大哥你只帮助他们干一票,取得一定资本,其他的,只能靠他们自己,能否成事,全看造化。大哥你若心软,走一遭回头路,那就极可能出问题。不是让你不仗义,是没必要冒这个风险。”


  侯玉春苦笑道:“小宁,我若不去挑事,他们或许就……”


  林宁摇头道:“早早晚晚的事,而且大哥,你去帮他们,是帮他们祸害当地的官府和驻军,帮他们打下官仓粮库,放粮救人。可若不去,他们祸害的,一定是百姓。这一点,大哥你应该相信吧?”


  此言一出,侯玉春无奈摇头笑道:“什么事到了小宁口中,没理也变成有理了。”他思量了一番,仰头道:“也好,我提前把话同他们说明白,如何取舍,就只能由他们了。小宁,此事就交由我,家里面,你们自己当心。若果真敌势太大,不妨先躲避一二。”


  林宁笑道:“这你放心,我们绝不会死守一地。正所谓存地失人,则人地皆失。存人失地,则人地皆得。”


  侯玉春闻言笑道:“也是我多言,你比哥哥我聪明太多。行了,此事由我,剩下的,你们再议,我去看看莫菲。”


  林宁点点头,侯玉春又与田五娘等人告辞后,转身离去。


  如此,聚义堂上只剩下了一家子。


  林宁目光从田五娘、皇鸿儿、东方伊人、吴媛四人的面上划过后,想了想,道:“将朱雀也叫来?星月庵的人和星月菩萨能护住春姨、九娘和小南她们,金刚寺的人能护住老寨的人就很不错了,真正能出手杀敌的,其实只有我们一家子,能靠得住的,也只有我们自己。”


  田五娘凤眸看了皇鸿儿一眼,皇鸿儿颠儿颠儿的起身出门,没过多久,便引着朱雀回来。


  初次参加这种家庭会议,朱雀堂堂魔教法王,杀人不眨眼,可此刻心里却有些七上八下的。


  寻常人的家庭日子,她还是太生涩了……


  林宁却没有像往常那样总是开口玩笑,他正色道:“往后一段日子,可能会很难,但只要有章法,我相信一定会度过这一难关。虽然我们只有六个人,但只要人尽其用,就一定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让敌人吃尽苦头!”


  田五娘问道:“如何人尽其用?”


  林宁笑道:“譬如元儿和鸿儿,她二人武功高强,但她们最出众的能力,是要发挥出敛息术的作用。若只用作正面对敌,就是大材小用了。所以,一旦对敌时,你二人不必理会其他,只一心潜伏谋刺敌人高手,在保全自己的前提下,尽可能的杀敌。只一点需要你二人当心,就是陷阱。你们两人若是疯狂用敛息术埋伏刺杀,对方就一定会设下陷阱等着你们。所以,你们二人最好的动手时机,是趁乱刺杀。”


  朱雀和皇鸿儿闻言都笑了起来,朱雀点了点头,皇鸿儿笑道:“小郎君,我混迹江湖时,你还在读书。姑姑混迹江湖时,你可能还在吃奶,这等江湖经验,我们当然知道啦!”


  林宁脸黑的和煤球一样,其她女孩子则忍不住笑了起来。


  朱雀也没怎么上心,她堂堂宗师巅峰的境界,至少还能活一百二三十年,换算成正常年岁,也不过十来岁而已。


  就听林宁咬牙道:“不止元儿闯荡江湖时我在吃奶,我现在就不能吃了吗?这影响我提醒你江湖经验吗,嗯?”


  “呸!”


  “呸呸呸!”


  一众女孩子,或明或暗都啐他一脸,纷纷红了脸。


  田五娘虽然还算淡然,却也皱起修眉,看向林宁。


  风流和下流还是有区别的。


  林宁忙解释道:“我说的是从草原取回的牛奶,不是……”


  “闭嘴!”


  众人齐齐喝住某孙子,林宁却忍不住笑出来,让他闭嘴的都是和他有故事的……


  不过见田五娘面色有些凝重,林宁干咳了两声,言归正传道:“有元儿和鸿儿两人在,只要她们能发挥出实力来,就能起到极大的作用。当然,最终一定还会有高手攻来,所以你们两人切记,不可贪功求全,将压力都放在你们两人肩头。要记住,我们这些人,但凡折损一个,对我来说,都是无法接受之打击。能杀就杀,杀不了的就放进来,我自有打算!”


  朱雀和皇鸿儿都不笑了,点头应下。


  说完她二人,林宁又对东方伊人和吴媛道:“虽然已经安排了星月庵的高手护卫春姨、小九儿她们,但我说实话,不能完全信任她们,她们也很难真心帮我。所以,只能拜托你们两人。春姨、五娘和小九儿是我来到这个世上之初,最重要的人,和你们一样,我也不能让她们有任何闪失,我担心有人会潜伏进来,或者趁乱时闯进来,拿下她们来逼我们投降,不得不防!”


  东方伊人和吴媛起初还觉得林宁或许是因为她二人武功不算多高,所以小觑她二人,心里难免有些难过。


  可见他如此庄重,也确实明白春姨和小九娘对林宁意味着什么,二人点头道:“必定寸步不离。”


  林宁最后对看着他的田五娘道:“娘子,硬来我们肯定吃亏,肯定拼不赢,就算你拼死一击,又能杀几个宗师巅峰?所以不能硬拼,只能智取!好娘子,相信我,这一次,我保证给他们一个大大的惊喜!你只要,将他们引至一线天……”


  ……


  ps:居然有书友怀疑我肾虚?呵呵,不是我吹,论码字能力我可能只是中不溜,可论肾功能,打开起点估计我难逢敌手,嘿嘿嘿!

  第三百七十七章 想灭青云,先除林宁


  咸阳城外,东王山。


  长老阁内,气氛低沉而压抑。


  如今主事长老阁者名为荆思远,亦为宗师巅峰。


  以黑冰台的底蕴,荆思远也已经是为数不多的宗师巅峰了……


  但无论如何,也比青云寨的数量多。


  此人看起来很年轻,不过三十余岁,相貌不俗。但最惹人留意的,却是他那一双如玉般修长的手。


  这双手若是放在女人身上,便是世上极美的玉手。


  放在男人身上,要么变态的可怕,要么可怕的变态。


  显然,荆思远属于后者。


  他修长的食指轻轻的叩击着桌面,发出一阵规律的脆响声。


  然而坐在阁内的一位老者却骇然发现,听着这声音,其心跳韵律,都不由自主的跟随变化。


  荆思远叩击频率快,则老人的心跳随之变快,叩击的频率慢,心跳则慢。


  这种感觉令老者极不自在,恍若生死操于他人之手。


  与他同样面色不自然的,还有不少。


  忽地,荆思远下手一位老者冷哼了声,白眉皱起瞪着荆思远。


  荆思远回过神来,看了看身旁老人,有些不解,这才发现阁内不少长老面色隐隐发白。


  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忙笑道“正想青云寨的事,一时失了神,抱歉抱歉。”


  见他欠身道歉,其他人面色稍霁。


  尽管荆思远在长老阁内年岁最小,但一来他是台主亲传大弟子,甚至还可能是衣钵弟子,二来他的武功实在太高。


  所以尽管资历不高,但身份也够了。


  能低头赔礼,面子上总能过的去。


  至于荆思远能不能成为台主的继承人,现在并不好说。


  不是因为荆思远资质不够,而是因为台主东方青叶年纪并不高,等他老去时,不仅今日这间长老阁内的诸长老多半已经死绝,便是荆思远,也未必能熬到那一天。


  或许,这就是他年纪轻轻,就能主持长老阁的原因。


  荆思远一双“女人手”交叉摩挲了两下后,脸上温和的笑容渐渐敛去,道“青云寨啊,沧澜十三盗,谁能想到,曾经一根手指就能碾死的臭虫,如今却成了龙了。蜀中一战,黑冰台的脸面,让一窝山贼给打了个七零八落。”


  此言一出,长老阁内的气氛瞬间压抑到了极点,不知多少长老处于暴怒边缘。


  却听荆思远又忽然呵呵一笑,道“但此事其实也怪不得哪个,天之大乱,必出妖孽。青云寨出了林宁那个妖孽,中了弑仙散的侯万千都能救活。再加上七七八八的妖孽事,才造成了眼下的局面。毕竟,青云寨有一尊武圣。不过眼下,侯万千担心三圣伏杀,所以远游出海以避祸。事情便又有些不同了……”


  方才发出冷哼的老者沉声道“又能有什么不同?台主若亲临那山贼巢穴灭了那窝山贼,你以为侯万千会善罢甘休?你信不信,台主果真亲自动手覆灭青云寨,从今往后,宫里再没有一夜能睡个安生觉。一旦皇族被灭,秦国大乱,黑冰台又能有什么好下场?”


  此老者为长老阁二长老赵不惟,原本论资排辈,他本该坐在荆思远的位置上。


  只可惜,东方青叶发了话,他也只能听命。


  但,配合不配合荆思远这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又是另一回事。


  荆思远淡淡笑道“对付一个没了圣人坐镇的青云寨,还需要台主亲临,那黑冰台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赵不惟闻言大怒,此言岂不是在说他们这些人都是废物?


  不过没等他拍桌子破口大骂,却看到荆思远素来柔和的眼神陡然凌厉骇人,让他倚老卖老之心瞬间一滞。


  一旁一位老者赶紧打圆场道“既然那山贼窝里没了圣人,自然不用劳动台主出手。只是,大长老,蜀中一战,足有一个宗师巅峰、三大高品宗师和十多位宗师长老战死,榆林城一战,邰太上半步武圣都栽了,青云寨可是都没让侯万千动手啊。眼下青云寨收拢了金刚寺和星月庵,再加上青云寨本身的势力,不可小觑哪。”


  荆思远微笑道“三大圣地高高在上惯了,对于对手也从来俯视小觑,骄傲到连失败的原因都不去找清楚。都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黑冰台却是既无自知之明,又不去查询失败的原因,岂有不连战连败的道理?”


  赵不惟冷冷的看着荆思远,问道“莫非,你知道邰太上是如何被害,蜀中二十位长老如何战败?”


  荆思远垂下眼帘,淡淡道“蜀中事暂且不说,只说邰太上,就我所知,邰太上是被人暗中下了弑仙散,又用一种如天雷般的暗器暗算,邰太上年事太高,连遭暗算,又被魔教妖女朱雀以敛息术袭杀相扰。尽管邰太上功参造化,可惜,被青云寨用诡计,生生耗死。这,便是邰太上陨落的真相。”


  圆场长老闻言惊声道“那金刚寺难道并未出手?”


  荆思远摇头道“这便是我要说的第二件事,金刚寺投靠青云寨,是因为青云寨手中有金刚寺失传数百年的镇寺绝学,《金刚不坏神功》。林宁以此为饵,钓得金刚寺上钩。但金刚寺并非傻子,虽答应为青云寨效力,却约法三章,绝不帮青云寨杀戮攻伐。所以,我们不必担忧金刚寺和星月庵,他们只守,不攻。邰太上之死,与他们毫无干系。”


  “那台主他……”


  荆思远屈指叩了叩桌面,轻笑道“这便是那位叫林宁的少年诡诈之处,他想收服金刚寺为己用,但只一部《金刚不坏神功》显然不够用。所以,故意让金刚寺十八僧显露在师父眼下,让师父误以为,邰太上之死,同金刚寺那十八宗师有关。毕竟,侯万千没有动手,能让邰太上这样武功盖世的半步武圣陨落,只青云寨那几只猫狗,显然不够。”


  “竟如此歹毒,为了收服金刚寺,居然借刀杀人。”


  黑冰台长老们纷纷心惊议论。


  荆思远笑道“诸位,如今你们应该明白,青云寨真正难缠之处在哪里了吧?不是那位剑道通神的女山大王,也不是魔教那两位妖女,当然,我那位满心因误会生出仇恨的小师妹也不算,而是那位年岁不高,却满腹鬼神之谋的小山贼!诸位长老,不要再小看这个小山贼了,只凭他区区毛头山贼份,却引得如此多身份尊贵的女宗师的倾心,我那位小师妹,齐皇长公主,魔教圣女、法王,还有一位剑道通神的绝世女武神……他能是个简单凡人吗?此人不除,终将成为大患。想灭青云,先除林宁!”


  一众震惊的长老中,有人感慨道“不止啊,不止那些女人,就连侯万千的儿子侯玉春,都乖乖听命于他,这一点,就更了不得了。”


  有爱好古怪的长老转了转眼珠,思索起这句话的深意来。


  赵不惟却冷声道“说了这么多,就是没说到底该怎么办,扯这么多废话有什么用?”


  荆思远呵呵一笑,眯起眼看赵不惟道“废话?不,这不是废话。既然知道了病症在哪,接下来,对症下药便是。不过,在处理那个青云妖孽前,我要想清理清理内部。弑仙散,都能被卖出去,人还未出东王山,青云寨就已经收到了信儿,知道了来人姓甚名谁,这种仗,还怎么打?”


  “砰!”


  赵不惟一掌将身旁实木高几击成粉碎,厉声道“荆思远,你什么意思?难道老夫还成了内贼不成?”


  荆思远淡淡道“赵长老自然不可能是内贼,可是,赵长老的独孙,和侯万千的公子侯玉春,却是至交哪。”


  ……


  第三百七十八章 一个都不能少


  “姨,这个,是元儿,大名秦元,今年……十八岁。这几回都帮了我大忙,武艺奇高,五娘也知道,我带回来见见你。”


  墨竹院内,林宁微微“含羞”的对春姨说道。


  春姨嘴角扯了扯,这瘪犊子,出门一趟带回来一个,以后还敢放他出门儿吗?


  早上才带回来俩,那算是先前就认好了的,可怎么突然又冒出一个来?


  看着朱雀眉眼如画,尽管已经很乖巧的模样,可妖娆妩媚到骨子里的气质藏都藏不住。


  尤其是家里还是一个纯净到可为世人做标杆的吴媛,若说吴媛从上到下好似雪山冰原上的一朵水莲花,那么朱雀便是万丈红尘中夺目耀眼的一朵刺玫瑰。


  春姨是高门小姐身边的丫鬟出身,有一定见识,她知道宫里为皇帝皇子选妃,这种红颜祸水,是一定要涮下去的,以免魅惑君王,耽误国事。


  想着这些,她反倒没留意林宁说年岁“十八”时,稍微有些含混不清。


  皇鸿儿虽也媚,可她的媚更偏向俏皮,性子也是。


  这位朱雀却不同,只是……


  春姨看向田五娘,见她没什么表情,看她望去,也只微微点了点头。


  心中一叹,心里又将林宁大骂一通后,总算含笑应下了。


  见此,朱雀方才缓缓出了口长气,感觉到手心里满满的汗水。


  看她这般,春姨心里也不落忍,叹息了声,从发髻间取下一个珠钗来,道:“夫人当年留下来的头面不多,今儿伊人和小媛来,将最后两副都送出去了,你要是不嫌弃,把我这个给你,这个,也是当年夫人送我的。”


  朱雀忙谦让道:“春姨,不当事的,我不……”


  “拿着!”


  春姨将珠钗拍进朱雀手里,然后转头看着林宁狠狠道:“最后一个,听到没有!!”


  林宁双手合十,连连点头拜道:“放心放心放心,春姨,这一群婆娘哪个武功都比我高,再敢进新人她们还不生剥了我的皮?”


  春姨信他个大鬼,林宁见势不好,忙转移话题道:“春姨,有一事你心里得有个准备。”


  “什么事?”


  春姨一边拉着朱雀的手,让新人坐下,一边没好气道:“一天到晚你就没个安生时候。”


  林宁道:“老侯叔出门一段日子,有重要大事需要他去办,所以这段时日只能靠我们自己守着家里。可是你也知道,我们得罪了很多人,救了老侯叔,实际上就得罪了黑冰台。再加上蜀中的事,楚国也一并得罪了。我料想,他们待发现侯叔离开后,一定会上门儿来找麻烦。所以这几天要是乱起来,你千万别怕也别慌,墨竹院有几个武功高强的老尼护卫,伊人和小媛也会贴身护着你们。春姨你该怎么生活就怎么生活,只一点,要看好小九儿和小南两个皮猴,这次真不是玩笑的,相比于当初燕郡赵家那些废柴,这次对手十分强大,春姨,一定要看好她俩,不然会出大事的。”


  春姨闻言,脸色都唬白了,颤声道:“宁儿,你……你不会有事吧?怎么……好端端的怎么,怎么就招惹来强敌了呢?要不,要不咱们寻个地儿,一起藏起来吧?”


  田五娘看着春姨缓缓道:“春姨,不用害怕,一切有我们在,不会出事的。”


  春姨放心个屁啊,如同突然听闻天崩一样,若是能没有这事儿,她甘愿让林宁再找十个回来。


  心里担忧,眼泪都落下来了,抓着田五娘的手道:“五娘,你可一定要看好宁儿,夫人就他这么一个骨肉……”


  听闻此言,再见田五娘点了点头,周围女孩子们都惊呆了。


  她们大都听说过林宁当年的混帐事,但相信的不多。


  一来不敢相信林宁会坏到那个地步,二来也无法相信一个人会突然转变。


  可看着眼前这一幕,她们忽然就开始信了……


  有这样一个“娘”在,林宁不被宠坏简直没有天理。


  林宁狠狠搓了搓有些发烫的面皮,苦笑道:“姨,我媳妇都讨那么多房了,你还拿我当孩子看不成?论理,也该是我来保护自己老婆,哪有让五娘再保护我的道理?”


  事关林宁生死安危,春姨哪还管这些大道理?

  她拉着林宁不依道:“你自己都说了武功比不得你这些媳妇,你倒给我说说看,准备如何保护她们?”


  林宁捏着下巴,道:“喏,小媛和伊人保护你还有小九儿、小南、妮妮、玲珑……密道只有你知道,回头你告诉她俩,一旦遇到急事,立刻下密道逃离,你们的安危最重要。”


  春姨气道:“我现在问的是你!好,伊人和小媛算是安宁了,那其她人呢?五娘和鸿儿呢?还有,这个元儿呢?”


  林宁眨了眨眼道:“鸿儿和元儿负责潜伏起来伺机袭杀强敌,五娘负责正面对敌,吸引敌人主力,到埋伏圈……”


  春姨闻言倒吸了口凉气,看了看皇鸿儿、朱雀和田五娘三人,又转头看向林宁,问道:“那你干啥?”


  林宁咧嘴露出满口雪白的牙,道:“我当然在埋伏圈等着啊,对了,还要居中指挥……”


  “啪!”


  脑门上挨了一巴掌,就见春姨咬牙骂道:“越发不害臊了,本事不大牛皮吹的响!说了半天,你就这样保护你老婆媳妇的?”


  林宁嘿嘿笑道:“放心,人尽其用,才是对她们最大的保护。真让她们都死守在家里,坐以待毙,那才是坑人。如今这般安排,看起来惊险,但实则她们都能够自主的把握危险程度。打的赢就打,打不过就跑。一切以保全自己为前提,还能有效的杀灭敌人。以五娘的身手,只要能将敌人引到位置,剩下的事就交给我吧。别问,姨,最后的手段一定是惊天动地,鬼神都要跪的,所以你千万别问,问了就不灵了。不过,我可能不用怎么出手……有些惭愧啊。”


  “惭愧个屁!”


  听林宁说他连出手都不用出手,春姨一颗心才算真正放了下来,横了林宁一眼后,开始为他找补起来:“宁儿啊,日后你可一定要好好对五娘、鸿儿、小媛、伊人和元儿她们,虽说女人家这一辈子都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猴儿就只能满山跑。你是山贼,她们便只好跟着你打打杀杀担惊受怕。可越是这样的女孩子,你一定要越心疼她们。她们跟了你一天福没享到,苦却没少吃。你要是敢对她们不好,我也认不得你。”


  林宁哈哈笑道:“瞧你说的,这世上谁不知道,我青云林宁是天下第一温柔体贴忠贞可靠的美男子啊?”


  在一片啐笑声中,他拍着胸脯道:“啥也别说了,今儿你们都是大姑奶奶,都是祖宗,你们坐着歇息,我去厨房里给你们露一手,让你们也尝尝我的手艺。等日后天下太平了,我天天在家给你们做好吃的,保证天天不重样,把你们都养的白白胖胖的!到时候,看春姨还说不说我!”


  说罢,在一片温柔暖煦的眸光下出了门。


  屋外,一阵凉风吹拂过来,林宁眯了眯眼,抬头望了眼已经西斜的太阳,轻轻呼出口气。


  这一关,一定会平安度过,家里人,一个都不能少!

  ……


  第三百七十九章 可怕之人


  齐国,夫子山。


  春夜微凉。


  夫子似乎几百年来,都只一身儒裳,头上戴着的璞巾,似也没换过。


  站在夫子山巅,拄着一根拙朴木拐,月夜之下,似人间仙翁。


  他看着站在对面的姜太虚,以他的目力,不难发现姜太虚的鬓间,多了几根如银白发。


  以姜太虚的修为和年纪,出现白发,不说一百年,至少也该在八十年后

  可见,近来他心力耗费到什么地步。


  不过,未必是坏事。


  夫子问道:“叛军在琅琊郡,可是吃了苦头?”


  姜太虚比原先的温润如玉多了许多成熟和沉稳,他微微颔首,道:“罗珍非庸辈,未等叛军攻入琅琊,而是派大军趁着叛军度鲁江,半路击之,大破敌军。若非敌军内有高人,分兵三路两明一暗,同步进击,说不得叛军就此覆灭了。可惜琅琊郡大军出击,大破叛军,剩余大军防守住了另一路明军,最后一路潜伏的叛军,却走险路攻进了琅琊郡腹地,一处处破。虽然最后琅琊郡城守住了,可也是元气大伤,罗家子弟死伤超过八成。”


  “姜家呢?姜家现在如何了?”


  夫子面色并没有什么变化,问起了另一个世家。


  姜太虚沉默了稍许,道:“姜家,子弟伤亡六成投敌一成,还有三成。这三成,是姜家最后的底蕴,也是精华。”


  夫子看着姜太虚有些苍白的面色,心里虽满意,却又一叹。


  大道无情,这四言易说难行。


  历代多少人杰,最后都被卡在这四个字上,包括三大圣地最杰出天资最出众的弟子。


  反倒是天资不算绝顶,但心性坚韧无情的人,最后迈出了最后一步。


  不过

  如今多了个惊才绝艳的侯万千,当然,他那条路,其实是难以复制的。


  比三大圣地千年来历代相传的圣道难的多。


  如果说三大圣地的圣道还算有章可循,侯万千的圣道,却似乎全凭天意。


  如今看姜太虚的模样,只要他度过这一关,至少从心性上来说,距离大道就更近一步了。


  “倒也没必要做绝,都说圣人无情,大道无情,无情未必是狠,未必是独,未必是六亲不认。曾有人为了大道,刻意的去杀妻屠子证道,结果却走火入魔而亡。大道无情,讲的是公正,绝对的公正。不因他们是你的家人血脉,就格外高看一眼,但,也不能去刻意贬低虐待。此事到底当是什么样的度,全靠你的本心来把握。”


  夫子传授大道纶音,这对姜太虚来说,弥足珍贵。


  见姜太虚感动不已,夫子摆手微笑道:“你能凭借本心走到这一步,为师很高兴。只要坚定道之所在,便一往无前的去追寻,只这份信念,当世比你出众的年轻人,寥寥无几。当然,你不必和别人去比,只要能道明你的本心就好。”


  姜太虚再度感动,因为他知道,夫子这是在告诉他,不要担忧世家的反扑。


  世家的反扑不是不可怕,但只要有夫子在,只要他以后能成圣,那么一切都不可怕。


  只是

  先前夫子的态度,并非这般。


  似是看出了姜太虚的疑惑,夫子含笑道:“说来,还真要感谢那位青云寨的林小友。连我都没想到,他能做到这个地步。便是现在,仍在思量他是如何做到的。学宫里已经派出去三拨人去打探魔教青龙和锦城四家,为何会将基业拱手相让不过不论怎样,齐国和学宫都该感谢他。他能做到这步,重创了秦国和黑冰台,甚至还有楚国。因为秦楚为了争夺蜀地,大战多时,消耗弥多,结果连得胜者秦国,都未能从蜀国找补回利益来,子渊,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姜太虚缓缓点头道:“意味着,秦国有麻烦了,很大的麻烦。秦以苛法治国,聚强兵甲士天下无双,以战功分封百姓爵位,到了如今,早已封无可封。与楚一战,看似秦赢,实则,也透支了秦国最后的底蕴。若得了蜀,以蜀地千里沃野回益国运,或还能缓解。如今,秦国或将步我齐国之后尘。且弟子以为,其祸,必比齐国更烈。”


  夫子微笑道:“怎么说?”


  姜太虚道:“齐国世家之乱,是弟子有意使其延长,若灭,十日可灭。而秦国一旦祸起,怕三二年亦难灭。”


  夫子仰视苍穹,淡淡道:“纵然有黑冰台在,秦国不会灭亡,却也必会元气大伤,无力东顾。若果真让他吞了蜀地,秦国国内隐患压下,国力大增,那,才是真正的大患。”


  姜太虚明白,三大圣地传承的圣道皆与国运相关,秦国若吞并了蜀地,国力大增,东方青叶在圣道之路上,就会拉开与其他二圣的距离。


  无论什么时代,都是赢家通吃。


  一步领先,则步步领先。


  再辅以秦国举世无双的战卒,这天下的格局,说不准就要大变了。


  不过如今,蜀地莫名其妙的为青云寨所得,东方青叶计谋落空,一切又回到了正轨来

  “夫子,侯万千远游出海,青云寨没了圣人坐镇,黑冰台和皇城司怕不会放过他们。一旦青云寨有失,蜀地怕还是会落到秦国手中,毕竟,蜀道入口广元郡还在秦国手中。”


  姜太虚沉声说道。


  夫子摇头微笑道:“这一点,就不用你来操心了。黑冰台或许会下死力,但皇城司不会。煌亲王不是个糊涂人,不会让东方青叶得逞。至于黑冰台只要东方青叶不出手,以那位林小友的手段,会度过这一关的。”


  姜太虚眯起眼来,道:“先生,东方青叶未必就一定不会出手,他这个人十分可怕,百无禁忌。”


  夫子呵呵轻笑了声,道:“他不会出手的。”


  姜太虚皱眉道:“可是黑冰台已经死了那么多长老,不出手,如何交代?”


  夫子好奇:“他用得着,与何人交代?”见姜太虚语滞,夫子淡淡道:“子渊,莫要小瞧天下人。你是将事情办在明处,以世家叛军破世家,长老院诸教谕博士,对你怨声颇大。东方青叶,却将事情办在暗处,黑冰台,有人埋怨他吗?”


  姜太虚闻言悚然而惊,简直不敢置信的看着夫子。


  东方青叶不出手他明白,东方青叶出手,只会成全侯万千的圣道,侯万千也必然会反击,这个代价,是东方青叶承受不起的。


  可他绝没有想到,也不敢去想,东方青叶会如夫子所言

  夫子声音越来越莫测飘忽,仿佛自天上而来:“三大圣地,历代圣人都在思量世家之祸。世家为国之根基,但若太贪婪,失去制衡,便成了国之蠹虫,要清理一番,否则,将会败尽国运。但是,如东方青叶这般激进的,却是历代少见。”


  姜太虚眉头深皱,道:“先生,你是说,东方青叶,故意派黑冰台长老去送死?”


  夫子摇头微笑道:“也不至于如此,到了他这个境界,每一个决定背后,一定牵扯了不知多少重算计。这只是诸般算计中的一环罢了,若是胜,自然没什么说的,若是败了,其实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长老一死,其背后的家族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官府查出一堆违法案件,其所贪敛的田地家财,也就充入公中了。死十个长老,查抄的家财便足以支撑起一场战争。


  子渊,你切记,一定不要小瞧了东方青叶。此人野心之大,手段之狠,心性之无情,便是在黑冰台千年台主中,也可排在三甲。若非是遇到了一个不合乎常理的妖孽,此人必乱天下。”


  第三百八十章 叮嘱

  夜深。


  墨竹院,东厢正室。


  林宁眼神惺忪的看着田五娘,呵呵傻笑不停。


  田五娘眼角还留着丝丝春色,素来含威的凤眸,此刻也显得多了些妩媚。


  林宁双臂枕于脑后,嘿嘿笑道:“我还没想到,原来自己比龙髓米还管用。怪道平日里你练剑练的尽兴后,夜里总要拉我来切磋一宿,啧啧啧,好歹毒的娘们儿啊哎哟!”


  田五娘横着林宁,可到底嘴角忍不住弯起一抹惊艳的弧度,道:“用你的话说,你最近果然飘了。”


  林宁闻言哈哈大笑起来,道:“原话不是这样说的,原话是说,狗子,你最近额。五娘,你学坏了。”


  看着林宁一脸郁闷的模样,田五娘“噗嗤”一笑,不理他耍宝。


  不过想了想,忽然问道:“小宁,你与朱雀修练阴阳大道,她有没有机会,迈出最后一步?”


  林宁摇了摇头,道:“她的功法是偏向魔教黑暗风的,虽然九幽冥凰功也算是极上乘的地级功法,可是地级功法就是地级功法,别说最后一步,就是半步都无法迈出。除非,让她舍弃这门功法,重修长生龙象神功,或者九劫不灭天功。按理说九劫不灭天功更适合她,但朱雀却说,她当初也练过这门功法,也不知为何,练不出名堂来,强求不得。至于长生龙象功,她若想练,只能先散了全身功力。此事还是日后再说罢,我也问过她,不过我看她对成圣一事兴趣平平。先前那样苦修武功,只是为了报仇而已”


  田五娘闻言只能作罢,到了宗师巅峰这等境界,散功和散命没什么区别。


  这倒在其次,关键是若无一颗九死无悔的武道之心,强迈最后一步,便是取死之道。


  顿了顿后,田五娘又道:“小宁,如今家里人这么多,你莫要冷落了妮妮。那些年,雪姨对我帮助很大,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看得出来,近来她很担忧妮妮。”


  林宁无奈道:“这叫什么话?妮妮如今天天和玲珑救死扶伤,看病医人,虽说她们只给老人、女人、孩子看病,可每日里充实的不得了,还用雪姨去担心?我跟你说件事”


  “什么事?”


  田五娘见他神神秘秘的,也来了点兴致,微微往他那里凑了点。


  林宁呵呵轻笑道:“虽说平日里难见一回,妮妮武功也不高,不能带她出去,可每次同房的时候,我都会用阴阳之术,倒灌些真元与她,温养她的经脉根骨,帮她开生死大穴,最多十年,她也能成宗师。不求杀敌对阵,能长命百岁就好。”


  田五娘闻言,看了林宁片刻后,没有说话,转过头去。


  林宁见之眼睛一睁,“哎哟哎哟”的哈哈大笑起来,道:“我怎么嗅到了点醋味?”


  田五娘没好气瞪他一眼,道:“真当我是女圣人!”


  林宁拱手作揖道:“没有没有,不是见你心疼你的小跟班吗?”又感慨叹息道:“想我林宁自幼父母双亡,孤苦无依,除了相貌外,别无优点,何德何能,能得娘子信赖,托付以终身?小生唯有以身相许,做牛做马,卖力耕耘,以报娘子哈哈哈,我错了我错了,娘子轻点打”


  额头被田五娘弹了一个瓜崩,林宁直接仰倒在床榻上,大笑求饶。


  田五娘见他如此惫赖,也不怕惊动了西厢那边的春姨和小九儿、宁南南她们,只好放他一马,过了会儿却又道:“小宁,既然朱雀无意圣道,她的年岁也差不多了,你何不同她先生个孩子?我看春姨今天也是忍了又忍,才没提此事。”


  林宁呵呵笑道:“先不急,我最想的,还是和你生老大。不然日后,长子非嫡,嫡子非长,许多事都比较头疼。”


  田五娘好笑道:“你还讲究嫡庶之分?莫非以后你会偏宠嫡子,冷落庶子不成?”


  林宁摇头道:“当然不会,不过嘛,总归会有麻烦事,我不想因为子嗣之事,让家宅不宁。”


  他可是知道,再和善的女人,涉及到孩子时,都会化身为完全无法理喻的生物

  田五娘浅笑道:“纵然日后你为国主,可我们能活多久?孩子以后是什么模样,什么天资根骨,现在都不好说。提前说明白,日后我的孩儿,只要能平安喜乐一生,我便足矣。若有大本领,自去建功立业便是,若资质平庸,一生安康也好。三大圣地历代圣人之后,其实鲜有成大器者”


  林宁笑道:“娘子的胸怀虽然宽广如天地,我这个当爹的却不成,你和我孩子,将来一定会,也一定要继承这片基业。不是因为我在意嫡庶,而是因为青云寨这片天地,本就是你的精血所在。至于其他孩子等侯叔回来你们就知道了,海外之大,其实比中原大的多的多。许多大陆,甚至比中原的位置更优越些。咱们这些当爹当娘的就辛苦些,都为他们打下来便是。”


  听闻此言,田五娘脸上的笑容想忍都忍不住了。


  虽然她和林宁还未生孩子,可是能听到这样的保证,作为女孩子,心里还是忍不住的温暖和喜悦。


  “好了,莫在这里哄我了,去耳房吧。鸿儿她们明天就要动身,潜伏埋伏,伺机刺杀。你去陪陪她们吧”


  田五娘赶人道。


  林宁闻言简直悲愤:“你们把我当什么了?”


  “去!”


  田五娘也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还是强撑着。


  她并不贪恋那种事,但阴阳交合,体悟天地人伦大道,对她来说,却别有吸引力。


  再者,也能快速的恢复真元。


  若无林宁,她若想放开了修练,肆意对敌出手,所消耗的龙髓米,将会是一个天数字,拖都能将山寨拖垮。


  好在有林宁在,就仿佛上了一个无限量的箭囊


  见林宁“着恼”,田五娘弯起嘴角,上前轻轻抱住了他。


  东厢耳房。


  今夜,朱雀睡在了皇鸿儿房。


  二人听着隔壁正室折腾了许久,也忍笑了许久。


  五娘那种性子,是没什么声响的,每回林宁总担心她会把唇角咬破。


  或许是为了引导她,所以每次他的动静都比较大。


  待林宁进屋后,就看到只穿着中衣的一对姑侄俩,抱在一起闷头大笑。


  林宁自然明白她们在笑什么,换个人或许还会脸红不好意思,可林宁何许人也。


  大家都是自己人,谁还不知道谁?


  不过眼下他也没心思再胡来,走到床榻边坐下,轻轻牵过两人的手紧紧握住,温声道:“一定要记住我的话,你们现在都不是一个人了,都有家了,有我。宁肯少杀,也绝不要贪功。你们记住,哪怕你们两人将黑冰台都杀干净了,可你们少了哪一个,我都会输一辈子。”


  朱雀和皇鸿儿都是孤苦多年的人,最听不得的,就是这种话。


  看着林宁温润担心的目光,二人心里同时升起一言:


  便是为了他去死,也值了。


  不过,她们不能死,不是不敢不愿,而是不舍得。


  不舍得这个郎君,更不舍得,他为她们伤心一世。


  念及此,二人先前拼死狙杀来敌的心思愈发淡了去,选择相信林宁的安排。


  第三百八十一章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秦国,青木郡。


  二王山,双龙寨。


  这伙绺子,是青木郡最大的一伙绿林势力。


  但寨主极为聪明,从不招惹不该招惹的人,甚至还和青木郡内的一些实权人物合作。


  在不失自主的前提下,帮助那些贵人们解决一些不方便解决的事。


  就如同这个世界一定有白天黑夜一样,正道和绿林,各有各自存在的道理。


  双龙寨主是个明白人,行事也不高调,所以在大秦内陆腹地,存在了许多年。


  不过这二年,双龙寨的日子也不好过起来。


  秦法严苛,对百姓的税赋征收的一年比一年重。


  寻常百姓苦不堪言破家舍业不说,便是原先家底殷实的世家豪绅,也被纳入了征缴的范围,一年年刮骨一般搜刮,家破人亡的不是一家两家。


  也不是没人反抗,可反抗者下场之惨,让所有人不寒而栗。


  剥皮充草,刀刀凌迟,下油锅,点天灯

  天下各般酷刑,没有秦律上没有的。


  所以,在暴政之下,青木郡连世家和乡绅豪强都纷纷破产,更不用说寻常百姓。


  世道如此艰难险恶,铤而走险的人就多。


  双龙寨这二三年来,扩充了三四倍势力不止,但人多未必就一定是好事。


  因为粮食不够吃


  中原大旱三年,秦国境内的情况并不轻松。


  再加上中原大战爆发,不断的征兵征粮征徭役,天灾加人之祸,让民生凋零的厉害。


  一下多了三四千张嘴,可能打家劫舍的地方却越来越少,近来干脆根本找不到了。


  双龙寨的大当家王大陆充分体会到了当家难的苦处,正苦思不得其法时,忽然见其弟,双龙寨的第二龙王二陆大步进来,高声招呼道:“大哥!大哥!快来看看,快来看看谁来了!”


  王大陆哪里还用他招呼,一看到门口进来的人,就“噌”的一下站起来,一张原本布满愁苦的脸上瞬间堆满了惊喜,大声叫道:“哎呀!小侯爷来了!哎呀!!”


  说着几步上前,就要跪拜行大礼。


  侯玉春手持一折扇,见王大陆如此,哈哈一笑,合起折扇后,一步拦住他,笑道:“你我弟兄间,还来这一套,岂不生分外道了?”


  王大陆闻言,愈发激动的面色涨红,道:“小侯爷竟还认我老王是兄弟?”


  他可是知道,侯玉春如今早已今非昔比。


  当年侯万千虽也是绝顶人物,但也只是江湖上一绝世高手罢。


  可如今,侯万千却已超凡入圣,和当今三大武圣平起平坐,是这世上最高最强的高手之一。


  侯玉春作为其独子,身份比三国皇子还要贵重,竟还拿他这样一个连宗师都不是的山贼头子当兄弟!

  都言士为知己者死,草莽之间的绿林好汉们,更会如此。


  眼见王大陆红了眼圈,侯玉春呵呵笑道:“王大哥,这就过了啊。当初咱们相交时,王大哥何等洒脱,为人义薄云天,最知忠义。身份什么的,都是官老爷们讲究的玩意儿,咱们贵在交心。”


  王大陆是他当初游历江湖时结交的好汉,为人脾性颇对他的脾性,因此出了青云,第一站就来寻他。


  “就是就是,都是自己人!”


  王二陆心里也高兴的要命,觉得这辈子的体面事加起来都没今日荣光,这会儿帮着侯玉春一起劝大哥。


  王大陆瞪了王二陆一眼,然后请侯玉春上座。


  落座后,山寨喽啰送上茶水却被王大陆打发了,直接让王二陆回后寨让他两人的老婆孩子前来伺候。


  这便有了通家之好,过门不避。


  侯玉春也明白,没一会儿,见两妇人带着四五个孩子过来与他见礼,呵呵笑道:“多亏来时身上带了些玩意儿,不然王大哥你可是要出我的丑啊。”


  说着,从荷包里取出了些精巧的银锞子,上面刻着些吉祥话儿,咸阳城的高门大户常拿此当做彩头见面礼。


  几个孩子接过后跪下磕了头,又被两妇人带去后面。


  待妇孺尽去,王大陆开门见山问道:“小侯爷可是有什么事吩咐我们兄弟做的?有什么事,你只管吩咐便是。刀山火海,我二龙寨眨一下眼都是小娘养的。小侯爷看得起我二龙寨,拿我当兄弟,就一定不要见外。”


  侯玉春闻言,笑着拍了拍王大陆的肩膀,道:“别这么紧张,是有一事要你做,事后可能还要吃些苦头,但并不一定是坏事。”


  王大陆闻言忙道:“小侯爷你说。”


  侯玉春笑道:“我们和黑冰台干了几次,宗师都杀了三四十个,眼下黑冰台还有宗师,但多布在极重要的地方。所以,我想在秦国腹地来几场大事,攻破几座郡城。”


  王大陆和王二陆弟兄俩闻言,眼睛都直了。


  双龙寨之所以能长久无事,没遭到毁灭性的打击,便是因为他们知道哪些人可以劫掠,哪些人可以烧杀,但哪些人哪些事绝对不能碰。


  攻破郡城,这是他们曾经连想都不敢想的事。


  大秦不是没有被人攻破过郡城,可那都是边塞与齐楚相交之地。


  一旦大秦腹心郡城被攻破,绝对是轰动天下的大事。


  可精明如王大陆更知道,这是取死之道!

  秦国大军还有神秘莫测的黑冰台,绝不会放过他们!


  见他面色凝重之极,侯玉春安抚道:“攻破郡城,打破官仓,开仓放粮,这些都是极风光之事。若只你们一家来做,自然少不了重兵围剿。不过此事会在十数个郡城同时发生,秦国律法苛刻,官府搜刮太狠,百姓活不下去了,绿林的日子一样难过。打破官仓放粮,是为了活命。不过有一点,王大哥务必要记住,待事成后,双龙寨就暂时不能待了,要转移,要隐匿。不过也不会太久,天下大乱就在眼前。王大哥点了头柱香后,其他各处跟进,然后,剩下的大戏,就由秦国各郡的世家豪强来唱吧。想来王大哥也知道,如今不止百姓过不下去了,连那些豪强们都要扛不住了。”


  王大陆闻言,缓缓点头道:“小侯爷说的不错,确实如此。不过,他们果真敢起事?”


  侯玉春笑道:“齐国的世家之乱战火席卷了大半个齐地,到现在还愈演愈烈。稷下学宫还没像黑冰台那样,被我们斩去那么多宗师长老。人被逼急了,总想活下去,放心吧。只是我要再提醒一回,攻入郡城,打破粮仓取得活命粮后,一定要躲起来,不然,会有危险。”


  王大陆笑道:“小侯爷的心意我们明白了,放心,我们不会逞一时之强,做了出头鸟,惹得黑冰台派高手来杀。”


  侯玉春点点头,道:“若如此,我也就放心了。不过,这件事毕竟是因我而起,不能凭白让兄弟出头,所以,我有一份厚礼相赠。”


  王大陆立刻起身,正色道:“小侯爷这样说就是在打我的脸了,小侯爷不知,我山寨如今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如今世道不好,我们就是想打家劫舍都没地去抢。就算小侯爷不说,过些时日我们也不得不去碰碰郡城,活人总不能让尿憋死!”


  侯玉春摆手笑道:“你且看了再说要不要”说着,从怀兜里掏出了一部薄册子,上书三个大字磐龙功!


  侯玉春道:“这是我父亲当年得到的一部地级功法,便是在地级功法中,也算是上乘的。我知你兄弟二人习武天资都不错,之所以突破不了宗师,便是因为缺少一部地级功法。如今有了这部功法,破宗师之日也就不远了。待打破青木郡,得了活命粮,你们就带人进山躲藏,顺便闭关练功。”


  王大陆和王二陆兄弟二人看着侯玉春手中的功法眼睛都挪不开了,王大陆想说出拒绝的话,却无比艰难。


  见他如此挣扎,王二陆急道:“大哥,从今往后,咱们的命就卖给小侯爷了,你可千万别”


  王大陆挥手打断了王二陆的激动之言,对侯玉春苦笑道:“小侯爷,你还是神仙出手,非同凡响啊。可我们如何能收如此贵重的秘籍?”


  侯玉春拍了拍王大陆的肩头,笑道:“这种客气话,留待你成宗师后再说吧,我侯玉春的朋友,如今还只是个一流高手,有点跌份儿。好了,闲话少说,我们合计一下,该怎么用最小的代价,攻破青木郡城。对了,我二弟叮嘱我说,第一个攻破郡城的人,一定要高喊一句出师之名。”


  “什么出师之名?”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第三百八十二章 信几分?

  “啥玩意儿?”


  聚义堂上,林宁脸色有些不是很好的看着法克,法克笑道“小神医,外面有个叫赵东法的,看起来半死不活的,说要来找侯玉春讨个公道,还说,还说他是黑冰台大长老赵不惟的孙子。”


  林宁刚刚送走了皇鸿儿和朱雀前去杀人,这会儿心里正不好受,得知有这么个二百五来作死,没好气道“拖下去剁碎了喂小灰灰就是,这种破事还来问我?”


  法克道“不是,洒家瞧这人有些不对。”


  “怎么不对?”


  法克面色古怪道“像是家里遭了大难,逃命过来的……应该不会错,就是这样。”


  林宁闻言神色一动,想了想道“你去把他带来。”


  法克应声而去,没过多久,领了一个神色颓唐惊恐的华衣年轻人过来。


  林宁打量了番,见他哭哭啼啼神情悲愤的模样,问道“你叫赵东法?你找我大哥侯玉春作甚?”


  心里惋惜,白瞎了赵东法这等大气的名字,看起来竟是个娘炮。


  不是说长的像娘炮,而是哭哭啼啼的气质像。


  赵东法抽泣道“荆思远那王八蛋,他……他诬赖我里通外敌,勾结侯玉春,出卖黑冰台,才招得黑冰台屡战屡败。他要杀我,我爷爷为了救我,被荆思远活活打死了……”


  林宁闻言眯了眯眼,他虽然没见过荆思远之人,却早早就听过他的名号。


  侯玉春和东方伊人曾告诉过他几次,相比于姜太虚和江东小霸王项平,年长他们二十岁的荆思远虽然名头不显,但论身手之高,城府之深,心性之狠绝,荆思远绝对不逊色于二人,甚至犹有过之。


  东方伊人那年轻一辈黑冰台四杰的名头,压根儿就是为了哄她玩的,她自己也清楚。


  至于赵不惟,林宁亦有所耳闻,是个暴躁的老小伙儿,但身手极强。


  没想到,居然被自己人给干掉了……


  林宁看着悲痛欲绝的赵东法,道“真没想到,黑冰台掌权者居然如此丧心病狂。我青云寨虽与黑冰台是敌人,却也钦佩赵老长老对黑冰台忠心耿耿的忠心。他老人家一辈子为黑冰台效力,任劳任怨,谁能想到,临老竟落了这样一个下场,真是令人气愤啊。”


  “爷爷,爷爷!你死的冤枉啊!”


  赵东法与赵不惟相依为命多年,极受宠溺,祖孙感情很深,原本赵不惟为救他而死就悲痛不已,此刻被林宁一煽乎,整个人都不好了,近乎崩溃的哭喊起来。


  等他好好痛哭了一阵后,林宁从涂宝宝手里接过一个帕子,递给赵东法,温声道“来,擦擦脸吧,你祖父在天之灵还看着你,等你给他报仇呢,光哭可不行哪。”


  “报……报仇?”


  林宁的话惊住赵东法了,他祖父好不容易让他逃出来,他可从没想过再去送死。


  林宁满脸严肃道“杀祖之仇,不共戴天,岂有不报之理?”见赵东法满脸怯色,话锋一转,又道“当然,报仇未必需要亲自动手,也不一定要打打杀杀,用智谋杀人更痛快!以赵兄的智慧,对付一个荆思远,想来绰绰有余。赵兄,你祖父就没几个死忠弟子,没几个暗线伙伴?”


  赵东法摇头道“没用的,荆思远这个人最是阴险,不会不知道斩草除根。”


  林宁不死心,好奇道“那你怎么逃出来的?”


  赵东法又哭哭啼啼起来,道“是我祖父和他的四个弟子,还有老管家他们一起出手,才掩护我出来的。要不是二师伯他被收买,背地里捅刀子,说不定我祖父也能逃出来,毛伟这个狗畜生,我早晚……我早晚要骂死他!”


  法克大师在一旁喝了口茶,听闻此言没憋住,“噗”一声吐了一地。


  这么有种的复仇宣言,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赵东法似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可让他这样一个公子哥儿去背负血海深仇报仇,实在太难为他了。


  不过他忽然一拍脑门,似想起什么来,大声道“不对,我家还有东西!爷爷没当上大长老,那晚就同我说过,要是他以后出了什么事,让我去四华山他当年游历江湖时的一处落脚老宅,那里有他留下的可靠之人,还有很多龙髓米和弑仙散什么的,好像还有什么圣尸散,都是他代掌长老阁时弄的,都是留给我的。”


  一旁法克和涂宝宝都满脸无语的看着这位赵东法,这等机密要事,这位主儿居然就这样说出来了。


  这小伙儿得多纯白啊……


  林宁也吃惊道“你这些没告诉别人吧?”


  若是让别人知道,这些宝贵的东西怕都没影儿了!


  尤其是圣尸散,对林宁来说,简直羡慕到眼红。


  如今青云寨手里也有一点,是当日朱雀袭杀了毒长老后弄到手的,但也并不多,分给皇鸿儿一点,一人顶多能用三次。


  这种大杀器,对于擅长隐匿刺杀的二女来说,万金都不换。


  无视宗师巅峰级真气防御,若被刺伤,必死无疑。


  若是能再得到些,黑冰台的人想来会迎来极大的惊喜!

  听闻林宁之言,赵东法连连摇头道“人心险恶,到处都是坏人,连二师伯都成了狗叛徒,我哪还敢把这等事在外面说……”


  林宁、法克、涂宝宝三人唬了一跳,他们彼此看了看,都没看出哪点表现出和赵东法是自己人的神情。


  却听赵东法自言道“你就是青云寨那位妖孽林宁吧,祖父最后叮嘱我,天下只有一人能保全我性命,让我来找你。不然,不管躲在哪,都会被荆思远那个阴险奸贼给杀了。”


  林宁莫名道“你祖父这么看好我?”


  赵东法点头道“我祖父说,你比荆思远还阴险……聪明的多。”


  卧槽!


  林宁盯着赵东法看了半天,方道“你祖父为了你,可谓是费尽心思。那些留在四华山的东西,就是给你付的买命钱,看来,他提前就预知到,荆思远不会放过他。否则,你不可能逃出来。”


  赵东法就是个纯粹的纨绔,不过看起来也不像是坏人,或者,没那份使坏的头脑。


  坏胚子,侯玉春也尿不到一个壶里。


  让赵东法把四华山的地址和接头信物都留下后,林宁就让法克带他下去了。


  等二人下去后,涂宝宝噘起嘴,看着林宁道“你信他几分?”


  林宁眯了眯眼,笑道“信几分?呵呵……”


  ……


  第三百八十三章 后会有期

  “小郎君,这个赵东法我知道他,就是一个草包,一天到晚傻乐,在东王山不知闹出了多少笑话。不过他爷爷赵不惟脾气太坏,把几个坑骗欺负他的人撕成了碎片后,再没人敢招惹他。不过没听他干过什么坏事,除了和小猴子逛青楼……”


  东方伊人知道今日之事后,对林宁说道。


  顿了顿又道“以赵东法的性子,做暗间,怕不大可能。”


  林宁呵呵一笑,转头看向田五娘。


  田五娘垂着眼帘,淡淡道“不需要他做暗间,只要让他把背后之人想让我们相信的话说出来,就足够了。”


  东方伊人也是聪明之人,闻言猛然一惊,道“好险!姐姐,荆思远绝对有这个心机!那该怎么办?”


  田五娘抬起眼帘,看向林宁,道“既然是计,何不将计就计?”


  林宁问道“如何将计就计?”


  田五娘道“既然他布下陷阱想要杀我们,我们成他又何妨?小宁,你不是有那种天雷杀器么?”


  想起榆林城外诛邰翀的场面,东方伊人眼睛一亮,道“好计策!”


  不过田五娘却并未有多高兴,因为他发现林宁没动静,问道“怎么了?”


  林宁侧眸看向田五娘,又看了看东方伊人,问道“你们猜,我们在此说的话,会不会被荆思远预料在内?”


  田五娘闻言一怔,随即皱起眉头来。


  东方伊人虽也聪慧,可这会儿明显脑容量不够了,有些头晕道“小郎君,那你说此事到底该怎么办?”


  林宁想了想,缓缓道“我们当以不变,应万变。哪怕此事是真的,目前我们也不需要赵不惟留下来的东西。圣尸散虽然好用,但也不是必须的。论大杀器,我们手里的比圣尸散只强不弱。没必要非要往龙潭虎穴一探,有的时候,忍住诱惑,便是最好的反击!”


  东方伊人不解“就算忍住诱惑,对荆思远也没什么打击吧?”


  林宁嘿了声,冷笑道“凡是这等人,心气一定极高。他布下这么大一个局,结果我们硬是不上钩,你猜会不会伤了他新官上任三把火的士气?只要心气一乱,哪怕只是受一些影响,对我们接下来的谋划,都大为有利。”


  东方伊人闻言,美眸中异彩连连,道“这就是做的多错的多?”


  林宁哈哈笑道“不是,是荆思远不知道我的厉害!”


  正说笑间,忽然见小九娘垂头丧气的进来,身上衣服脏兮兮的,她身旁是眼珠子转来转去的宁南南,后面跟着抿嘴轻笑的吴媛,和咕咕叨叨骂人的春姨。


  最后一条耷拉着眉眼的大黑狗,拖着一条尾巴也进来了……


  “嗯,这是怎么了?”


  林宁笑问道。


  吴媛宛若美玉无暇的脸上,浮着温润的微笑,赏心悦目。


  不过她却没开口,后面春姨过来狠狠点了点小九娘和宁南南的眉心,道“我是管不了这两个皮猴了,越大越不听话。昨儿你才叮嘱的好好的,不许淘气,不许再乱逛,今儿两个皮猴子就偷偷溜出去了。五娘、宁儿,今儿你们再不能手软,狠狠教训她们。再不长长记性,是要出大事的!”


  昨天林宁那番话将春姨唬住了,所以今天才这般大动静。


  不过林宁自然不舍得教训九娘,见她低着头,却扬着眼使劲给他使眼色,正寻思着该怎么帮她脱身,却听到身边传来一道冷哼声,小九娘和宁南南两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魔王,齐齐打了个寒颤,规规矩矩的跪下了。


  吴媛忙道“没事的,我一直瞧着她们呢。”


  林宁听音不好,这管教孩子,最忌讳一个人管一个人护。


  田五娘近一年来虽然不怎么管事,但之前掌管青云寨时,却是一个规矩气派极大的大当家。


  不是她好端架子,除了她天性大气外,非如此,也不能执掌好一座山寨。


  她下令时,连当时的二当家方智、三当家胡大牛等人都只有领命的份儿。


  这会儿正要管教家里的皮猴儿,吴媛出来打圆场,田五娘脸色一沉。


  纵知她本心纯洁无瑕,还颇得某人宠爱,但事关生死大事,岂有马虎之理?


  不过没等她说什么,就听林宁抢先道“阿媛,此事我也要批评你,你还是没有认识到咱们目前的处境有多险。敌人,随时都有可能从天而降,他们不知道从哪里混进来。你想想,青云寨周边都是民寨,人多必然容易让人钻空子。沧澜江天险可阻拦百万大军,却阻拦不了宗师。你虽然跟着她们,可也难保发生意外。”


  吴媛闻言一怔,随即微微垂下螓首。


  见此,小九娘和宁南南都气鼓鼓的皱起小眉头来,瞅向林宁。


  虽然和吴媛相处的时日不久,可对于这个干净如水晶的姐姐,她们却真心愿意亲近。


  林宁反瞪之“看我做什么?要不是你们两人淘气,牵连了阿媛姐姐,我能批评她么?以后你们再淘气,我还批评她!”


  小九娘呼哧呼哧气呼呼的看着林宁,脆生生道“好姑娘做事好姑娘当,是我和小南姐姐出去耍子的,不干阿媛姐姐的事!”


  宁南南也道“就是!诬赖好人,算不得好汉!”


  这草莽堆里长大的孩子,说话都是江湖气。


  众人忍笑,林宁呵呵笑道“你们若是好姑娘好女汉,那就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不要连累你阿媛姐姐。我托她照顾你们和春姨,你们顽皮淘气溜出去,万一出了事,最难过自责的就是阿媛姐姐了,你们想害她一辈子生活在自责悔恨的痛苦中?”


  小九娘和宁南南对视了眼后,一起摇了摇头。


  林宁笑道“那以后该怎么做?”


  小九娘噘嘴道“姐夫,我们要在家里待多久呀?”


  林宁微微眯了眯眼,笑道“放心,不会很久的。”


  ……


  秦国,青木郡。


  战火熊熊燃烧,喊杀声冲天。


  天下明目之人谁都知道世道将大乱,因为连士绅豪族都要活不下去了。


  可谁也没想到,世道突然就这样乱了。


  一伙儿山贼,昨夜突然攻破青木郡,数千谈不上是兵还是流民的山贼冲进了城里,先进兵营。


  秦军战力天下第一,指的是边军。


  内陆腹地的卫城秦军多少年都没经历过战争,操练也早已松弛懈怠,陡逢大变,两千秦卒立刻炸营。


  纵然有还算精干者想要聚集兵马反击,也被来犯大军中的高手迅速斩杀。


  一夜之间,青木郡两千卫军损失殆尽,青木郡成了一座不设防的郡城。


  侯玉春站在郡守府内,地上躺着几具尸体,他对王大陆兄弟道“大事已成,王兄弟快带人去搬粮食吧。郡城不要再待下去了,再待下去,我怕要控制不住局面。”


  山贼进城,哪里能控制得住。


  刚开始直奔秦军兵营还好,可秦军被覆灭后,一些山贼的心就飞了起来。


  烧杀抢掠奸淫之事,难以避免。


  王大陆心里也明白,手下人心一旦放开散了,再想聚拢将是不可能之事。


  他立刻让王二陆去收整部下,而后问侯玉春道“小侯爷,你真不和我们一起回山吗?”


  侯玉春摇头道“不能只青木郡一地着火,那样你们太危险,所以我要尽快安排第二场火。王兄,切记切记,不可再停留在二龙寨,否则,久必生祸。”


  王大陆抱拳道“小侯爷放心,我王大陆不是蠢货,不会为眼前这点小动静所迷惑。只望小侯爷以后干起大事时,莫要忘了咱们,带咱们一起闯一回!”


  侯玉春哈哈笑道“王兄放心,如王兄这般良才,谁人不求贤若渴?王兄,后会有期!”


  “小侯爷,后会有期!”


  王大陆抱拳一应后,就见侯玉春转眼间消失在青木郡,往西行去。


  ……


  。


  第三百八十四章 桥边姑娘

  墨竹院,听雨轩内。


  小九娘嘴巴撅的可以挂个酱油瓶,气鼓鼓的偏着小脸,不理某个“负心人”。


  林宁呵呵笑道:“还生气呢?哎哟,你说说,刚才我都没舍得说你,批评的都是你阿媛姐姐,你怎么还生气?”


  小九娘回过脸来,看着林宁正经道:“姐夫,我宁愿你批评我,阿媛姐姐多好啊,你不能欺负她呀。”


  林宁犹豫道:“可是她纵容你和小南跑到外面玩儿,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小九娘叹息一声,似拿这个傻姐夫没法子,“啧”了声道:“往后我和小南姐姐不出去玩不就好了嘛!反正姐夫你也说了,用不了太久的!”


  林宁笑道:“那行,那以后我不再批评阿媛姐姐了,你也不生气了?”


  刚露出笑脸小九娘闻言赶紧又绷住脸,还“不动声色”的用小手掐了掐自己的腿,因为担心憋不住……


  林宁见之心里笑死,面上好奇问道:“敢问九娘女侠,你还有啥子事呀?”


  小九娘悄悄转了转眼珠,气鼓鼓道:“那我还是生气,怎么办哩?”


  林宁哈哈笑道:“这可了不得,我听说今儿不是小九儿想出去玩,是小灰灰想出去玩,才累得小九儿受批评,这样吧,咱们今晚吃狗肉火锅……哎哟哟!”


  话没说完,见小九娘“龇牙咧嘴”的拼杀过来,小馒头大的拳头一拳打在林宁屁股上,然后被林宁大笑抱着举起。


  小九娘也笑开了花儿,不过还是嘟嘴道:“姐夫好久没陪我玩了……”


  大眼睛和脸色都有些落寞。


  她虽然很懂事,平日里从不去打扰林宁做大事,可心里还是很想念他。


  林宁温声笑道:“等忙完这一阵,姐夫带你去蜀地看大熊猫儿,好不好?”


  小九娘又没见过大熊猫,自然没什么惊喜可言,不过若果真能出远门游玩,她也喜欢。


  见小家伙儿还是兴致不高,林宁笑道:“现在虽不能去山林和江边玩,但在家里也能玩,你想玩什么?”


  小九娘大眼睛滴溜溜的转,然后嘻嘻讨好笑道:“姐夫,咱们唱曲儿听吧?”


  林宁呵呵道:“好哇!来,小九儿你唱个大王叫我来巡山!”


  小九娘登时不满道:“耶耶?姐夫啊,是我生气呢!”


  林宁哈哈一笑,道:“那我唱?”


  小九娘连连点头,然后挣扎着从林宁怀抱里跳下来,喜滋滋道:“姐夫你先等等!”


  说着,一溜烟儿的跑回了房,没一会儿又回来,手里居然多了一只小手鼓。


  大眼睛笑成了月牙儿,举了举小手鼓,道:“姐夫,我给你伴奏哦!”


  林宁自然喜欢,清了清嗓音唱道:


  “太阳对我眨眼睛鸟儿唱歌给我听我是一个努力干活儿还不粘人的小妖精

  别问我从哪里来也别问我到哪里去我要摘下最美的花儿献给我的小公举


  大王叫我来巡山我把人间转一转打起我的鼓敲起我的锣生活充满节奏感

  大王叫我来巡山抓个小九儿做晚餐这山涧的水无比的甜不羡鸳鸯不羡仙


  ……”


  两人的动静惊动了屋里人,有人推开窗子,有人走了出来,有人如小灰灰般狂奔而来……


  林宁唱着曲,小九娘打着鼓,笑的都越来越甜。


  等人形“小灰灰”跑来时,林宁刚好唱完最后一句,收了嗓子。


  “佌……”


  鞋底在地上擦出两道印子来,宁南南见好戏都完结了,整个人都不好了,瘪嘴道:“表哥太偏心了!我也想听曲儿,也想唱……”


  林宁赶人道:“去去去,你都多大了,还来添乱,快家去……”


  宁南南心里有些害怕这个表哥,闻言不敢闹腾,转过身往回走,可越想心里越委屈,很想娘亲,眼泪就落下来了,还不敢哭出声来。


  正委屈着,一道身影出现在跟前,泪眼巴巴中看清来人是谁时,眼泪愈发如江崩,哗哗流淌着,哽咽道了声:“师父!”


  田五娘单手搂过后,凤眸眯起,看向自知坐蜡的林宁和小九娘。


  两人脸上几乎瞬间堆起讨好的赔笑,神态一模一样,林宁笑道:“哟!娘子怎么来了?你瞧瞧小南,越来越娇气了,开个玩笑她就当真了。小南啊,快过来,大家一起玩嘛……”


  宁南南也是有骨气的人,擦了把脸,往师父跟前一战,胆儿都肥了,道:“我也要唱曲儿!”


  林宁闻言抽了抽嘴角,委婉劝道:“小南啊,你的长处不在唱曲儿,在练功!”


  宁南南不用说话,被师父带进了听雨轩。


  墨竹院东西厢房的窗子都打开着,东方伊人和吴媛两人透过窗看到这一幕,既觉得好笑,又觉得温馨。


  西厢那边,春姨本想教训小九娘和宁南南,不要给林宁添乱,不过后面又犹豫了下,她担心不让这俩皮猴儿玩高兴,回头又要跑出去疯,索性让她们玩个痛快。


  只是接下来发生的事,却让众人都皱起了眉头。


  因为……宁南南的歌声,太过“动人”。


  “大王叫我来巡山哪,抓个表哥做晚餐!!”


  林宁骇然,本是一首童趣昂然的歌,结果被宁南南唱出了河北梆子的气势。


  本想让他这个表妹赶紧闭嘴,不过在田五娘清冷的眸光凝视下,他还是明智的没有多嘴。


  因为他怀疑,这对师徒俩在音乐一道,可能一脉相传……


  好不容易等宁南南一首唱罢,几乎所有人耳朵里都在回荡着嗡嗡声,面色隐隐后怕。


  小九娘悄悄的抚了抚小心口,结果这个动作被宁南南看到,见宁南南目光疑惑的瞅了过来,小九娘立刻露出笑脸道:“咱们让姐夫唱个新曲儿吧?姐夫最会唱了!”


  宁南南这才作罢,重重点头附和,还将头靠在她师父胳膊上,贴着她的靠山……


  林宁干咳了声,道:“行吧,唱首新曲儿,唱完也该出发去忙了,最后一曲儿啊。”


  “好啊好啊!听新曲儿了!”


  小九娘最高兴,却还记得好东西不能一人独享,“蹬蹬蹬”跑回去喊来春姨和吴媛,顺带还有东方伊人。


  东方伊人不是温婉的性子,也没有哄小孩儿的耐性,所以和小九娘关系一般……


  等人都到齐了后,林宁看了眼似乎因今日之事有些难过,因此未站在亭轩内,而是远一些站在小小竹桥上的吴媛,轻声唱道:


  “暖阳下我迎芬芳是谁家的姑娘”


  “我走在了那座小桥上你抚琴奏忧伤”


  “桥边歌唱的小姑娘你眼角在流淌你说一个人在逞强一个人念家乡”


  “风华模样你落落大方坐在桥上我听你歌唱”


  “我说桥边姑娘你的芬芳我把你放心上刻在了我心膛”


  “桥边姑娘你的忧伤我把你放心房不想让你流浪”


  “……”


  一曲唱罢,春姨抿着嘴,眼中含笑的嗔了林宁一眼,心里笑骂道:怪道这臭小子一房接一房的往家里带人,这哄姑娘的本领简直绝了。


  看看先前还情绪低落的吴媛,站在桥边,那低头微微含羞的模样,连她这个女人都觉得喜欢。


  不过正在此时,却听宁南南疑惑道:“表哥唱的曲儿里写的是我吗?刚才我就在桥边亭子里唱曲儿,眼角也在流淌,还一个人在逞强念家乡……”


  众人:“……”


  林宁呵呵笑道:“你就当成是在唱你吧……好了,今儿就到这,我该和五娘去忙了,你们在家都乖一些,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怕,一切有我!”


  他目光一一看过诸人,最后和田五娘对视一眼后,二人一起离开了墨竹院,消失在青云寨。


  今日,是大战前最后的温馨时光……


  ……


  ps:歌词都在赠送字数里啊~~~;

  第三百八十五章 谋算

  整整三日过去了。


  秦国四华山下一座平静的宅院内,却显得并不平静。


  足足十二名高品宗师埋伏在此,这还只是明面上的,暗地里看不见的地方,有身上更高绝的高手设伏。


  赵东法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赵不惟死了,四华山下的小院儿是真的,里面也真的有东西。


  荆思远知道,青云寨有侯玉春有东方伊人,黑冰台内的消息对他们来说几乎是不设防的。


  但是,这些也都是荆思远想要青云寨看到的。


  以林宁过往的布局经历手段来推衍他的性格,不难看出他是一个极擅长搜刮资源的人。


  这厮连粮食粗布都让宗师去偷,圣尸散这种堪称绝世的大杀器,他会错过?!

  更何况,他身边有两个女人擅长隐匿刺杀之术,若能得到圣尸散,可以说如虎添翼,武圣不出,简直想杀谁就杀谁。


  这种诱惑,青云寨能忍住?

  这个局,除了赵东法能逃出来有些值得指摘外,其他各方面,几无漏洞,因为所有一切都是真的。


  可是

  三天过去了,青云寨别说倾巢而出,连只鸟都没飞来。


  黑冰台布下的绝杀阵,走空了。


  毫无疑问,这新上任的长老阁太上大长老荆思远的第一把新官火,没烧着。


  尽管没人敢明着说什么,荆思远本人亦丝毫看不出气馁之色,但谁都能感觉到一股尴尬。


  堂堂圣人衣钵弟子,武功绝世,更年纪轻轻位列太上大长老之位,当世最有权势的人,比他还强的,数着一双手都数不过来。


  然而这样的人物,却被一个山寨山贼涮的团团转。


  别说伏杀俘获青云寨的重要人物,以此来围点打援。


  便是青云寨的一条狗都没闷着,白白耽搁了三天时间。


  东王山,长老阁内。


  荆思远面上毫无懊恼之色,反而轻笑道:“还真是越来越有趣了,也是,早就想到了,凭借一个区区几百人的山贼窝,短短二年功夫,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岂是简单人物?不过,我也没想到,会不简单到这种地步。”


  旁边其心腹孙才让笑道:“大长老太抬举他了,我料他不过是胆小如鼠,知道四华山在咱们大秦腹地,才不敢冒险出了他的老巢。再者,赵不惟那个孙子什么德性,大家都知道。其实换做是我,也不会听一个痴呆傻子的话。”


  大家给面子的哈哈一笑,但心里多半清楚,越是傻子的话,越有可信度。


  若派个人精去,这会儿脑袋估计都没了。


  荆思远面色依旧淡淡,轻笑了声,道:“罢了,既然没有钓出来,那就算了。便用堂堂正正之法,正面击溃这股顽寇。对了,皇城司那边如何回信?”


  一中年长老起身道:“皇城司说他们会自己派人去找青云寨讨个公道,我提了霸王弓之事,他们也说,会自己讨回来。也是奇怪,青云寨在蜀中杀的不止我们黑冰台的长老,皇城司同样死了三个,他们怎会这么怠惰?”


  荆思远闻言淡淡道:“这有何不解之处?果真覆灭了青云寨,蜀地便再度回到秦国手中。相比于大秦,青云寨杀的那三个人就不足道哉了。煌亲王项宙不是凡类,皇城司主事总管李天成也是个极狡猾之辈,不会想不到这一点。”


  此言一出,许多长老面色登时难看起来,道:“莫非皇城司还要阻止我们成事?”


  荆思远轻笑一声,道:“他们不敢,青云寨就在大秦边儿上,皇城司敢派人来,就要做好被留下来的准备。相比于青云寨,大秦更是他们的心头之患是没错。可对我们来说,同样如此。皇城司敢派二十名长老来,我就敢先设下一局,吞掉他们。所以,那边不用寄予太大希望。若我们行事顺利,他们也会痛打落水狗的。”


  说着,荆思远面色骤然一凛,沉声道:“埋伏在四华山下的人手,即刻前往青云。赵不惟那条老狗偷藏起来的圣尸散不是想当他孙子的买命钱吗?我们就成全他,把这些圣尸散,用在青云寨那几位当家人身上。只一点要记住,打破山寨后,林宁我要活口,那名叫春姨的女人和叫九娘的丫头,也要活口。”


  孙才让不解道:“大长老,那春姨不过是个侍女,九娘也只是个黄毛丫头,你要她们有什么用?”


  他未必不知道,但他更知道,如何让“上官”显得睿智英明,尤其是这个时候


  荆思远显然对孙才让的话很满意,甚至不掩赞赏的看了他一眼,道:“那是你不知道,那位侍女出身的春姨,和那个叫九娘黄毛丫头,是林宁极看重之人。我想看看林宁这少年到底有多英雄,我若当着他的面,剥了这两个他最看重之人的皮,他会不会告诉我,这二年来让他云泥之别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秦国,墨丰郡。


  距离郡城三里外的一座村庄,名唤三里堡。


  村外一座土地庙前,没有篝火,就着月牙散发出来淡淡的月光,皇鸿儿问朱雀道:“姑姑,黑冰台的人果然会从这里经过?”


  朱雀没有点头,也未摇头,道:“这里是四华山到青云寨最短那条道上的一处落脚点,我料黑冰台那些人,至少不会在秦国境内绕圈子。所以,这里应是他们的必经之路。”


  论江湖经验,皇鸿儿比魔教四大护法法王朱雀还差许多。


  皇鸿儿闻言,嘻嘻笑道:“姑姑,那我们该如何出手才好?”


  朱雀轻声道:“若是从前,为了报仇,自然可不管不顾的杀一气。不过现在咱们要在保全自己的前提下,尽量多杀一些。”


  皇鸿儿自然赞同,只是

  “该怎样才能多杀呢?藏起来伺机暴起,刺杀一人或可。但是一旦露了痕迹,就要立刻远遁,且不好再杀了,不然必有陷阱。”


  朱雀看着皇鸿儿道:“你且在这等着,我逆着路往上去寻。先动手杀一个,乱了他们的阵脚,然后一路在后袭扰,不给他们松懈的机会。他们中必然有宗师巅峰高手,会带人来追杀我,一旦将我赶开,其他人多半会松懈下来。你就留在这里,准备突然动手。我们手里有圣尸散,不必强求一击必杀,只要伤着一人,便必死无疑。强杀一人难,可伤一人,对我们来说并不算什么。但也要记住,万万不可落入包围中。这一路,我们有的是机会。”


  皇鸿儿看着朱雀道:“姑姑,你也要小心些。”


  朱雀笑道:“放心,我好日子还没过够呢。小鸿儿,切记,一击之后,不管中或不中,此地都不能久留。”


  皇鸿儿点头道:“姑姑放心,我信小郎君,这些人不是他的对手,所以不会无谓去送死的。”


  说罢,姑侄俩对视一眼后,朱雀往西面而去。


  第三百八十八章 辣手袭杀

  足足二十名高手,不加遮掩身上强横气息,在大秦境内山水丛林间纵横疾驰着。


  这二十名高手,是黑冰台长老院内真正的高手,每一人,都是宗师高品的境界,其中四人,甚至还是宗师巅峰。


  这股力量合在一起,便是金刚寺全盛时,都未必挡得住。


  黑冰台这次是用了十分全力,以狮子搏兔之姿,全力覆灭青云寨。


  青云寨无圣人在堂,正面迎敌,无论怎么算,都不可能有分毫胜机。


  林宁或许诡计多端,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诡计都只会显得苍白。


  只是,对于青云寨来说,二十位高段以上宗师,的确是一股轻易无法面对的力量,但还谈不上绝对力量。


  如今的青云寨,除却武圣亲临外,还真没什么力量能称得上是绝对的……


  ……


  临淄,姜家。


  姜太虚看着短短半年苍老了不止二十岁的父亲,目光却没有丝毫波动。


  而姜家家主姜枫看着儿子淡漠的神情,忽地老泪纵横,颤巍道:“我此生,最大的罪过,就是送你上夫子山。子渊哪,圣人,就该六亲不认,就该父母至亲死绝吗首发

  姜太虚淡漠的摇了摇头,道:“圣人亦有父母至亲,但父母至亲与芸芸众生,并无不同。”


  姜枫闻言,心里彻底哀绝,看着姜太虚道:“好!好一个并无不同!!那老朽就问问你这位未来圣人,既然我们与芸芸众生并无不同之处,为何如此苛待我姜家,让我姜家几乎死绝?!”


  姜太虚沉默了稍许后,摇头道:“姜家不会死绝,三日内,叛军将覆灭。”


  姜枫闻言,神色一动,有些希冀的看向姜太虚。


  莫非,姜太虚需要的“道”已经得到了,已经不需要再折腾姜家了?

  若果真能用姜家死绝大半的代价,换取姜太虚成就圣道,接下来能让姜家浴火重生,那也不是不能接受。


  成就千古伟业,本就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然而接下来姜太虚的一言,却将他刚刚升起的小小火苗,死死浇灭:


  “从今往后,姜家,就安心的做芸芸众生吧。”


  ……


  “金刚寺想要涅槃重生,想要不被湮灭在黑冰台的欺凌之下,就看这一次,能否顶得住黑冰台的大军压境!”


  林宁站在佛寨,看着普泓神僧和智海方丈沉声道。


  普泓神僧面色灰败,但气度沉稳,偶尔张合的老眸中,流露出的眼神让林宁隐隐心惊。


  普泓不愧是金刚寺千年以来成就最高的神僧,哪怕此刻体内经脉丹田都被毁了个七七八八,但其周身气度,依旧是佛门第一神僧。


  林宁看着普泓道:“金刚寺不用为青云寨攻伐杀戮,但自保总该可以吧?难道还像上次那样,人家将你们杀的大乱溃散,你们仍只是宁挨打,不还手?我虽不懂佛法,却也知道佛门不是一味的慈悲,亦有怒目金刚!”


  普泓神僧闻言,缓缓抬起眼帘,这个动作看起来似乎有些吃力……


  他看着林宁,一字一句开口道:“金刚寺,可以应敌自保。但是,无法普渡众生。”


  这句话是告诉林宁,金刚寺会出手,出手以求自保。


  这次,也不会再像蜀中那么蠢了。


  但金刚寺无法给林宁保证,能够庇佑住谁。


  林宁似乎变得极好说话,没多思量便点头道:“好!只要这次金刚寺不再敷衍了事,害人害己,我可以做主,最多五年,《金刚不坏神功》将会回到贵寺。若是这次战斗中,金刚寺表现的足够出色,这个时间甚至可以缩短到三年……”


  智海禅师诵了声佛号,道:“林公子何不现在就将《金刚不坏神功》归还鄙寺,若太师祖得到《金刚不坏神功》,能够重塑罗汉金身,对上黑冰台,岂非更有把握些?”


  换个其他年轻人,或许吃不住这个劲儿,或是面皮薄些的,可能就答应了。


  然而林宁何许人也,前世商业谈判,但凡要一点脸,都会被人吃成渣渣。


  所以他面色丝毫不变的道:“我曾听过一个佛门小故事,不知是真是假,但我对其中的道理深以为然。”


  智海方丈“诚恳”请教道:“不知林公子听过的是何等佛门典故?”


  林宁道:“我听说有一队师徒弟子,不远万里前往西天求取真经。然而在历经九九八十一难到达西天后,却遭遇到佛陀两位弟子阿难和迦叶的勒索,索要人事。东土而来的师徒弟子自然没有人事奉上,结果便取得了无字经书。东土而来的师徒发现后,大闹西天,闹到了佛祖座前,你们猜佛祖怎么说?”却没等脸色难看的金刚寺诸僧答话,林宁呵呵笑道:“佛祖说:你们且休嚷,他两个问你们要人事之情,我已知矣。但只是经不可轻传,亦不可以空取,向时众比丘圣僧下山,曾将此经在舍卫国赵长者家与他诵了一遍,保他家生者安全,亡者超脱,只讨得他三斗三升米粒黄金回来,我还说他们忒卖贱了,教后代儿孙没钱使用。神僧、方丈,你二位以为此故事如何?”


  智海方丈脸色难看的吓人,声音低沉忍怒道:“当然是妄言,我佛……”


  “智海。”


  话未说完,却被普泓神僧打断,老和尚气息虚弱,但语气十分坚定,声音颤巍道:“林公子这个典故,内含大道理,大寓言、意,真经不可轻传,亦不可空取,乃是真正的佛门至理。智海,莫要多说了,林公子与我佛有缘,故而才能得到山门的《金刚不坏神功》。他未有私藏,纵然身后有武圣为根底,还是选择将真经奉还本寺,足可见其品性之高洁。再让林公子早早交还神功,却是犯了贪戒,不可取也。”


  “阿弥陀佛。”


  智海躬身道:“此为弟子之罪过,当戒律自省。”


  又对林宁道:“林公子请放心,此次黑冰台来犯,金刚寺一定尽最大之力,护卫山寨周全。”


  林宁点点头,道:“希望你们说到做到。”


  这一次,如果金刚寺再如蜀中那般掉链子,就不能怪林宁下辣手了。


  ……


  三里堡西一百五十里处,二十道气息强大之极的身影疾驰向东。


  正当最后一道身影凌空奔过一处山涧时,忽地,最前面的一位宗师巅峰级的太上长老猛然回头,双目骇然震怒的看向后面,厉吼一声:“小心!!”


  然而终究还是迟了一步,一个没有半点气息外漏的身影自山涧中如自九幽而来的冥凰一般升起,漆黑如墨的剑光划过黑冰台最后一位长老的腰身,并未力求腰斩,又借力往前一掠,再刺伤一人,随即在最前方四位最强大宗师巅峰级太上长老围来前,扭身一转,落入山涧中不见了踪影,好似从未来过一般。


  ……


  第三百八十七章 半步武圣

  看着两个虽还未死,但浑身上下已经溃烂的没一处好地,散发着浓浓尸臭的长老,带队的四位太上脸色阴沉之极。


  他们没想到,毒长老制作的天下第一奇毒,居然会落在青云寨手中,用在了黑冰台自己身上。


  毒长老这等治毒奇才,原本无论如何都不应该放到第一线去的。


  一个初品宗师的长老而已,论本身战力,实在不值一提。


  但其在用毒一道的天赋,堪称举世无双,实际效用,甚至不下于宗师巅峰级超级高手。


  这样的人才,本该在山上一心炼毒即可。


  可毒长老在东王山上枯坐太久,如今制出了“圣尸散”这等被他称作古往今来第一奇毒的剧毒来,静极思动,想要下山抖抖威风,透透气。


  东王山上没人拦他,原本入蜀地不算什么太危险的事,就由他去散散心。


  却不想,竟栽在了那里。


  “古长老、齐长老在队尾照应,席长老在中间,老夫在最前面。都留些神,一旦妖女再现身,务必将她重创杀死!留下一个这样的妖女,是祸非福。”


  带队太上长老沉声下令后,众人领命。


  队伍继续前行,所有人将护身罡气运起,方才两位高品宗师长老的死,着实让他们心惊。


  他们并不畏惧死亡,但不愿死的这么没有价值,更不愿死的这样凄惨……


  队伍的速度不可避免的减慢了下来,然而便是如此,意外仍旧发生了。


  当黑冰台剩余十八位长老路经大榄江时,滔滔的江水轰隆东去。


  大秦这三年大旱千里,如今见到大榄江江水充足,黑冰台长老们心里也轻快了些。


  他们背后都有一个庞大的家族,大旱三年对大秦造成了多大的影响,他们还是清楚的。


  今年大旱眼见缓解,可见最艰难的日子就要过去了……


  然而正在这时,自轰隆江水中猛然跃出一黑影来,几乎与先前山涧时的手法如出一辙。


  不过,这回黑影的切入点不同,并非选择队尾,也不是队中,而是,队伍开头,带队太上长老几个身位后的一名宗师。


  浩荡江水声遮掩了太多动静,黑影选择的切入点又超出所有人预料中,所以这一次的目标虽然只是一人,这一人却被刺杀者生生腰斩成两截,人虽未直接就死,惨叫声就更让人心惊。


  带头太上长老这一次是彻底暴怒了,他都没想到,贼子居然会选择他眼皮底下做突破口,他的关注力一直在后方,没想到贼子居然欺负到他头上来了。


  瞥了眼惨嚎中的手下,带头长老直觉得一张老脸被人翻来覆去扇了几记耳光。


  活到他这个年纪,活到他这样的地位和境界,在圣道遥遥不可期的漫长岁月里,脸面就是他们的标志。


  这样被人将脸踩在地上狠狠的踹,是黑冰台这位太上长老数十年来从未遭遇过的事。


  一瞬间,怒火将他燃烧!


  眼见黑影洒出一串笑声想像上回那样及时远去,带头长老怒声如雷,喝了声:“妖女,哪里逃!”


  说罢,身形如电急追前去。


  队伍中另有三名太上长老担心这位魔教法王会有同伙设伏,带头长老一人应付不了,怕他有个闪失,因此又派出一人前往压阵,其他人却不再停留,继续前行。


  没多久,两位太上长老归来。


  看带头长老一脸黑沉的模样,显然是无功而返。


  众人不再啰嗦,十七人重新上路。


  这一回,所有人都不会再有丝毫掉以轻心。


  然而依旧难得太平,不时有飞石巨木或是沙石灰土袭来。


  虽然伤不得人更伤不得人,可是……


  太恶心!

  若是寻常暗器,连这些长老的护身罡气都破不了,自然不必理会。


  可朱雀武功本身就高绝之极,宗师巅峰的身手,其丢出的石块巨木,同级别的黑冰台长老都无法轻忽,更何况寻常高品宗师?


  再加上知道她手里可能有圣尸散,这是连宗师巅峰高手的罡气都能无视的天下第一奇毒!


  他们不能不防……


  如此一来,队伍的行进速度就太慢了,好似成了一群靶子一般,被一个魔教妖女牵着鼻子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带头长老见之哪里还能忍,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妄动,因为妖女身法高超,且极狡猾,一有人追,立刻逃之夭夭。


  所以,一定要选一个好时机。


  他回头,与队伍中其他三位太上长老眼神交流了稍许后,彼此默不作声的点了点头,队伍继续行进……


  ……


  东王山。


  长老阁内,荆思远看着面前一位老人,面上带着不同于面对其他长老时矜持的笑意,多了几分恭敬,道:“邰长老去后,万幸我黑冰台又多了您这位半步圣人。师父知道了,也一定很高兴。说有澹台长老在,他出去云游也放心了。”


  对于三大圣地,都知道一件事实。


  圣人等闲是绝对不可能随意出手的,尤其是对对方亦存在圣人的势力。


  三大圣地存在千年,彼此大战过无数回,但没有一次,圣人对圣人以下的高手出过手。


  如此一来,宗师巅峰,便是极限。


  但宗师巅峰强者,终究还在宗师境界内,没有超脱,就起不到一锤定音的效果。


  那么在此之上的半步武圣,就成了决定胜败的王牌。


  圣人镇压气运,保证圣地传承不绝。


  半步武圣,则决定圣地能获取的利益多寡。


  这样的存在,虽不如出圣人那样艰难,但也没容易多少。


  二百年能出一个,都算是幸事。


  邰翀寿元将尽时,黑冰台始终难有太上长老迈出最后半步,若非如此,东方青叶也不用不要脸亲自出手两次。


  没想到,邰翀死后,黑冰台反倒出了一位。


  对于荆思远来说,此事谈不上好坏。


  但终究来说,不算坏事。


  见这位之前对他还算恭敬的澹台长老,此时身上已有了圣人才会有的姿态,荆思远微微眯了眯眼,道:“澹台长老,有一事我正头疼着,也是我年轻经事少,所以感到棘手。眼下师父他老人家不在山上,东王山放眼望去,也只能请教澹台长老你了,呵呵……”


  见荆思远姿态摆的如此端正,一直没怎么言语的澹台崇明心下满意,问道:“什么事,能让你这位圣人最看重的衣钵弟子感到为难?”


  荆思远笑道:“澹台长老先前一直闭关,可能没听说过,就是我黑冰台的青云劫啊!”


  说着,他将澹台崇明闭关这二年来发生的事一一说了遍。


  最后感慨道:“侯万千成了圣,稷下学宫夫子寿元无多,便不好再出手了。邰太上被青云寨用诡计设计而死,又连连有长老丧生。此次侯万千远游,为了彻底覆灭青云寨,夺回蜀地,我调集了整整二十名高品宗师以上的长老出手。但是,心里还是没有把握……”


  澹台崇明听完这些话后,心中震动不已。


  他不过闭关了几年,没想到世上竟发生了这么多惊天动地的事。


  他没闭关时,一百年加起来也没这么大的动静哪!


  不过,他也听明白了荆思远的意思,在荆思远的注目下,抬起眼帘道:“也罢,老夫就往那山贼窝走一遭,看一看,这伙山贼草寇,到底有何本事!”


  ……


  第三百八十八章 不祥

  “咯咯咯!我当是谁,原来是穆仁!就你那点阴险的小心思,能瞒得过谁?”


  险之又险逃过了黑冰台四大太上长老设下的伏击圈后,朱雀压下心中的惊悸,面上却大笑起来,道:“穆仁,我真替你感到悲哀,你女儿嫁给了东方青叶,还给她生了个女儿,结果如何?为了成全东方青叶的圣道,你唯一的女儿被逼的自尽而死,为了断绝东方青叶和你外孙女的父子亲情,你女儿不得不死在你外孙女眼前!这种仇,你居然都能忍下来,还继续给东方青叶当狗,姑奶奶不如你,十个姑奶奶加一起,都不如你狼心狗肺。就是不知道,你这老鳏夫晚上做梦的时候,会不会梦到你女儿流着血泪质问你”


  “住口!”


  带队长老穆仁闻言老脸陡然苍白,随即瞬间涨红,目眦欲裂的看着遥遥逃跑的朱雀,厉声吼道。


  朱雀哪里肯收手,哈哈笑道:“穆仁啊穆仁,旁人不敢说,你以为他们心里就不想了吗?便是你这老鳏夫自己,怕也未必不想吧?你纵容东方青叶逼死你女儿,苛虐你外孙女而不理不问,是不是也想成就圣道?可惜,瞧你如今到了这个年纪也没迈出半步,说明你还不是一个完全的老畜生,夜里也常想你惨死的女儿吧?哎呀呀,可是如今你居然还带人去杀你外孙女,莫非还不死心,想亲自杀死外孙女,最后一搏?不过你外孙女东方伊人已经和我夫君林宁成了亲,有了他的骨肉,你现在去其实也好,杀了她,算是给我除去一个对手,说不得,姑奶奶我还要谢谢你呢。你这老鳏夫确实狠,真绝了自己的血脉,一步登天怕是难,可再走半步,却很有可能哦,再”


  话没说完,连同行长老都另眼相看的穆仁双目猩红,整个人处于暴走状态,一字一句含着血腥气道:“老夫今日不将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誓不为人!”


  说罢,整个人如同一记冲天炮般,飞射向了朱雀。


  朱雀冷笑一声,转身消失无踪。


  然而穆仁根本不放弃,同行长老见之大急,有一与其交好的太上长老道:“老夫前去相助一二,尔等继续前行,在入沧澜山脉前等候。”


  说罢,急忙忙追上前去。


  其余十五名长老面面相觑,虽然面上没有显现什么,但目光都意味深长。


  到了他们这个境界,还继续有更大追求者,其实已经不多了。


  不是没有雄心壮志,而是担不起大道无情四个字。


  他们背后多有一个庞大的家族,让他们辣手无情,是不可能的事。


  但他们没想到,身边一个平日里话极少的太上长老,居然是这样的狠人。


  当然,这一切也可能是那位魔教妖女挑拨离间的毒计。


  可是

  所有人都明白:空穴,不来风

  没了朱雀的袭扰,队伍速度再次加快。


  一路畅行,来到了墨丰郡三里外的三里堡。


  这里距离青云寨已经不是很远了

  十五人决定在这个合适的地方停下来等两位太上长老,夜色将尽,已近黎明。


  折腾了一宿的十五位高手虽谈不上精疲力竭,但也都有些疲倦。


  另外,高手也需要吃喝拉撒。


  所以在这个静谧的村庄落脚后,有人就地盘膝打坐,有人嗑几颗宝药,也有几个老者分散开来。


  初时,众人还算警惕。


  然而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眼见黑夜将尽,东方启明星都亮了,仍然安详静谧,众人也就渐渐放松下来。


  却在这时,近百道身影如自黄泉而来的鬼魅一般,猛然包围住了三个刚刚更衣归来的长老。


  这悄无声息的暴起,比先前朱雀的袭杀更突然,也更令人措手不及。


  “百鬼夜游身!!”


  有长老认出身法,惊怒警示道:“小心!”


  然而为时已晚,近百道鬼魅般的身影一击之后,便立刻四散而去。


  黑冰台诸长老倒是想追,可他们连哪一道是真身暂时都分辩不出。


  待百鬼身影散去,十二位长老连忙去看那三位被围的长老,只见三人或手臂、或腿、或肩头,各有一处小小的伤口。


  若在平时,这种伤口比蚂蚁咬一口蚊子叮一口也强不了多少。


  但是此刻

  看着三个面色灰败,已然连话都说不出,全身散发着浓郁尸臭的长老,十二位黑冰台长老都说不出话来。


  这算什么?!!

  如果没有圣尸散,别说区区一个高品宗师,就是二十个高品宗师齐至,也不可能当着这些黑冰台长老的面,杀三个高品宗师。


  最让人心里憋屈的是,圣尸散分明是黑冰台炼制成功的绝世大杀器,结果敌人没杀着,自己人却连死了六人了!

  “血债,一定血偿!!”


  圣尸散,他们手里也有!


  今天的旭日朝阳,格外的红艳。


  黑冰台大军压境的消息,至今仍只流传在青云寨高层之间。


  没有让下面人知道,一来除了制造恐惧外没有意义,他们帮不上什么忙。


  相对寻常百姓而言,一个高品宗师就是绝对的力量,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可能。


  二来,青云寨高层也不相信,黑冰台来敌在覆灭他们之前,敢对流民百姓恣意屠杀。


  原因很简单,黑冰台敢做初一,青云寨就敢过十五。


  因此,青云寨附近诸多民寨内,均是炊烟袅袅。


  一派祥和安宁的气象。


  林宁与田五娘站在山寨西面的一座山峰上,眺望滚滚沧澜江水。


  待第一缕旭日光芒笼罩过来,林宁转脸看向田五娘,轻声道:“我们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来布局,如果真有无法力敌的情况发生,你切记,一点要逃出去,只有活着,才能报仇。你活着,他们不敢杀我。”


  田五娘闻言,只淡淡看了林宁一眼,却让林宁头疼不已。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田五娘怎么可能容忍这种事发生。


  她不死,天下谁人都不能伤害他

  林宁语重心长道:“五娘”


  田五娘不想听这种不祥之言,她微微皱起修眉道:“你不是已经准备好万全之策了么?为何还如此不安?”


  林宁道:“这世上,哪有什么万全之策?若非费尽心机,寻来金刚寺和星月庵当护院,我们现在应该趁机远遁千里才行。凭我们区区几人,哪里扛得住一座圣地的底蕴”


  田五娘安慰道:“现在不是有了金刚寺和星月庵,他们也答应这一回会出手吗?”


  林宁轻声道:“若只宗师级高手,哪怕是宗师巅峰,此次,我们至少也有五成胜算。怕就怕,黑冰台再跑出个邰翀这样的老怪物。这是昨夜我才想到的漏洞”


  田五娘看出林宁的不安,劝道:“半步武圣何等艰难,不比成圣容易几分。伊人和侯师兄都没听说过,想来应该是没了。”


  林宁闻言,深深呼出口气,道:“罢了,虽然昨夜想起这一漏洞后,只能临时来一个亡羊补牢,也不知能否应对得了,但想来,总该有几分作用才是。时间太仓促了些,不然”言至此,林宁诚恳道:“五娘,我说的是真的,若果真有疏漏,你一定要先走,你走了,我才能放下心来走,你若不走,那么谁都走不了,走了也没甚作用。”


  田五娘深深看了林宁一眼后,压下心中的不祥,转头看向西面,沉声道:“小宁,你去准备吧,他们来了。”


  背后一柄天诛神剑,渐起清光

  第三百八十九章 复仇

  “好胆!”


  十四位黑冰台绝顶高手还未跨入青云寨,在一线天西百步外,就看见一个容颜绝代,但相比于容貌,气度更惹人关注,甚至模糊了容颜存在的年轻女子。


  哪怕先前没人见过这位女子,他们还是第一时间认出了她的身份。


  青云寨大当家,剑圣侯万千衣钵弟子,剑冢传人田五娘!


  但是……


  尽管负手而立的她气势冲天,身边一柄天诛神兵清光笼罩,可终不过一高品宗师而已。


  她凭什么,敢一人一剑,将站在十四位黑冰台长老面前?

  要知道,这十四人里随便选出一人,也有高品宗师的实力。


  单打独斗都不亚于田五娘,四位宗师巅峰,就更不用说了。


  不过,见这位勇气盛,气势更盛的女子傲慢的连一丝说话的意思都欠奉。


  带头大长老穆仁文阴沉着脸走上前,二话不说,背负宝剑“嗡”的一声悬起,黑光如墨。


  “黑龙伏魔!!”


  起手剑式,便是穆仁文所修剑法的最强剑招。


  罡气化成一条巨大漆黑的狰狞龙头,朝田五娘扑杀而去。


  看来,昨夜被魔教法王朱雀戏弄了一宿,又追杀失败,让这位黑冰台太上长老积压了一肚子的怒拼尽全力的一剑,田五娘毫无闪躲之意,右手一伸,以大地为鞘的天诛神兵便落入手中,穿着青色绣鞋的脚轻轻一点,整个人竟凌空而起,迎着那道狰狞龙头剑气,冲了上去。


  “斩!”


  手中天诛凝聚出一道巨大的剑罡,狠狠斩向狰狞的黑龙头。


  “轰!!”


  巨大的冲击,掀起滔天气浪,地上飞石土屑翻飞。


  但惊骇的黑冰台诸长老却顾不得躲避,因为眼前这一幕,着实让他们无法接受。


  境界高出整整一大级别的穆仁文,居然在正面对拼中没有占到任何优势!


  尽管田五娘落地倒退出了五步,可穆仁文也倒出了四步半。


  这怎么可能?


  难道又是一个侯万千?!

  穆仁文落地后也看出了这个结果,他声音低沉道:“今日,黑冰台必将你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一个侯万千,已经让黑冰台元气大伤。


  若再出一个,那还了得?


  此言一出,顿时让黑冰台诸长老齐齐点头。


  而且,这一次穆仁文说的不是他自己要杀,而是说黑冰台!


  田五娘的回应很简单,举剑斜刺向天,青衣绣鞋连踩七步,清冷的声音响起四字:

  “万剑,归宗!”


  无数道剑元冲天而起,组成漫天剑阵。


  而后,这万道剑气却又纷纷归元。


  每一道剑气的回归,都会让天诛神剑更大一分,清光更盛一分。


  到最后,聚成一道通天彻地的无匹剑罡!

  这道剑罡,哪里还是高品宗师能够凝聚的?


  便是宗师巅峰穆仁文之前的最强剑元,其威势都远远不如!


  “莫再留手,共诛贼女!”


  穆仁文厉声嘶吼道。


  他在这道剑罡身上,感觉到了莫大的威胁,对生命的威胁!

  其余十三人不用他多言,早已祭出兵器,十三道真元汇聚,共同击向那道无双剑罡!


  “轰!!”


  “噗!”


  尽管已经用巧劲卸去了大半攻击,然而十四位绝顶高手的攻击,哪怕只余一成,仍令田五娘遭受重创。


  不过一口殷红的血喷出后,她凤眸非但没有黯淡,反而更加明亮了些。


  只是她并未再出剑,而是趁着摔落在地的宕机,往前奔走了几步,随后踉踉跄跄的,逃进了一线天。


  见此,刚刚承担了大半攻击,此时正在大口吐血的穆仁文急切道:“快去追!绝不可放虎归山,她快要突破了!”


  闻言,其余十三位长老,除却与穆仁文有过命交情的一位长老留下来照顾遭受重创的穆仁文外,其余十二人悉数进入了一线天,追踪田五娘而去。


  一线天长不过百余里,对于寻常人来说,这是一条漫长的山道。


  可对宗师高手来说,也就是眨眼功夫。


  当十二位长老追到一处拐角,刚好目睹一道青色身影踉跄进了一处山洞内。


  见此,赶到山洞前的十二位长老明显犹豫了……


  青云寨并非软柿子,还不知有多少高手隐藏在暗处。


  不说别的,若昨夜那两个懂得敛息术的魔教妖女藏在洞内,动起手来他们就有极大的危险。


  到底进还是不进?

  一宗师巅峰长老沉声道:“不能耽搁下去了,除恶务尽。”


  另一位太上长老则迟疑道:“何不杀向山寨?只要屠灭山寨,不信这些贼子不露面。观他们的行为,就算沽名钓誉,也颇有怜民之心。再者,拿下她的家人,也不怕她不出来受死。”


  其他长老纷纷点头附和道:“晁长老说的是,此洞不可入,必有埋伏。我们以为,女贼首必是故意在此处拦截我等,吸引我等进入这一线天。想来,埋伏便在山洞内。”


  最先开口的老者闻言后想了想,道:“青云贼子太小瞧我等了……也罢,若如此,穆长老那里还需解释一二。”


  其他人彼此看了看,眼中均露出一抹意味深长来。


  穆仁文和东方青叶有这样一层渊源在,若说东方青叶对他器重,那才是笑话。


  东方青叶或许不屑对他动手,可他那位弟子连赵不惟都能逼死,此事暴露后,又怎会容得下穆仁文。


  穆仁文的确武功高绝,可眼下他已经受了重伤,谁还在乎他?


  比较幸运的是,穆仁文已经拼掉了青云寨武功最高的一位战力。


  众人商议罢,就要离开,不过那位晁长老却忽然出手,一掌击在那个不大的洞口处。


  “砰!”


  洞口坍塌,堵住了出路,众人没当回事,然而就在此时,不少宗师突然心中惊悸,似有大恐怖事要发生。


  没等他们想要跃起,飞出一线天外,却听得一声远比晁长老出手威力大十倍百倍的动静传来:


  “轰隆!!”


  两边的高山竟然在此刻轰然倒塌,无数巨石翻滚飞射而来。


  “啊!”


  “斩!!”


  “我……噗!”


  宗师之力固然非凡,可是在天地之威面前,仍然不够瞧。


  若只一块万斤巨石,宗师巅峰高手随手就能击飞。


  可两座高山无数万斤、十万斤的巨石袭来,如何能挡……


  一线天外,听到里面传来惊天动静后,本来搀扶着穆仁文的黑冰台长老徐良骇然回头,看向一线天方向,不知发生了什么。


  然而正在此时,他忽然感到腰间一阵剧痛,随即森麻冰冷的感觉迅速传遍全身。


  圣尸散!!


  怎么会这样?

  徐良艰难的回过头来,看向穆仁文。


  穆仁文又呕出一口血后,却看都未再看徐良一眼,随手一挥,将他掀落在路边石坑,又费力堆起一堆碎石后,踉踉跄跄的往回折返。


  他的伤势并非作伪,承受已经将要突破宗师巅峰境界的田五娘一式“万剑归宗”,他遭受的重创比想象中更重。


  要知道,千年前剑冢剑圣就是凭借这一式“万剑归宗”,以宗师巅峰的境界,力敌武圣而能逃命。


  这一招绝对是当世威力最强的武功招式之一。


  若非如此,也无法取信他人。


  穆仁文并不知道青云寨到底在一线天内准备了什么,但以他的江湖经验猜测,里面必会有埋伏。


  他所料也的确不错,方才的动静证明,里面的长老们多半凶多吉少。


  想来,遭受如此大的损失,东方青叶也会感到极大的心痛吧。


  呵,既然此生圣道无望,那么余生他唯一的心愿,便是复仇。


  只是,大仇还未得报,他还要继续……


  念及此,他挣扎着往回走。


  但伤势过重,没走多远,眼前一黑,就栽倒在地。


  不过在临栽倒前,他似乎看到了一个熟人走到跟前……


  ……


  第三百九十章 邪乎

  “五娘!”


  山洞尽头是密道,密道尽头却已出了一线天范围。


  林宁接应到田五娘,感觉到她气息孱弱,连走路都难坚持,骇然叫道。


  诊脉过后,更是眉头紧皱。


  不过没有过多犹豫,背起她寻到了一处隐匿之地后,取出随身银针来,替她化解体内伤势,梳理混乱真元。


  大概半个时辰后,田五娘缓缓睁开眼,看到了面色苍白而紧张的林宁。


  再感受到体内多了许多不属于她的真气,明白过来,必是林宁输给她的。


  “还危险吗?”


  田五娘问道。


  林宁摇头道:“若有十万紧急之事发生,会有预警烟火升天,一直没有,说明山寨里并未发生什么危急之事。”


  “那你的伏击可成功了?”


  林宁点头笑道:“八九不离十,这一拨就算没有死绝,也必然元气大伤。金刚寺、星月庵若是连三两个宗师高手都挡不住,事后没法和我交差的。”


  田五娘闻言,深吸了口气,道了三个字:“脱衣裳。”


  林宁闻言一怔,看着田五娘眨了眨眼,道:“做什么?”


  田五娘没好气道:“你说做什么?”


  林宁有些害羞,低头轻声道:“这荒郊野外,以地为床以天为被的,不大好吧”


  话虽这样说,衣裳却脱了个精光。


  田五娘见他赤溜溜的靠近,又好笑又好气。


  她自然不是同某人一样无赖,只是急需“龙髓米”,补充真元。


  今天最后那一剑,是她近二年来剑道修为体悟荟萃爆发的一剑!

  也是这一剑,借着黑冰台十四位绝顶高手之力,助她突破至宗师巅峰!


  这已是武圣之下的最后一阶了

  当然,还有半步武圣的存在。


  但突破半步武圣,其实是将路彻底走绝,封闭了成圣大道。


  三大圣地历代圣人,还有侯万千,都是从宗师巅峰一跃登天,成就圣位。


  半步武圣,却是一条“不归路”。


  以田五娘的心性,决然不会走一条再也无法寸进的道路。


  所以,这就是宗师境的最后一阶。


  然而剑冢剑道天下无双,以宗师巅峰之境,便可在武圣面前有一份自保之力。


  只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田五娘先前借力突破,不仅身受重伤,体内丹田经脉中的真元也消耗一空。


  若是正常做法,当辅以龙髓米并宝药大丹来恢复,这个时间至少也要十天。


  好在,青云寨有一尊活“大丹宝药”,利用阴阳交泰相灭相生的大道之理,便可在极短的时间内,恢复功力。


  眼下还不知来敌到底有多少,还有没有更强的高手前来,一切都是未知数,所以田五娘急切早日恢复功力

  一线天西五里,一座黑水帝君庙宇内。


  澹台崇明看着渐渐恢复了些生气的穆仁,淡漠道:“听荆思远说,你们四位太上长老带着十六位高品宗师前来灭杀青云寨,这股力量,便是来围杀老夫这半个武圣都够了,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侯万千不是已经远游了么,青云寨还有其他圣人?其他人呢?”


  穆仁闻言,心里踏实下来,看来最后一幕没落在澹台崇明眼里,不过随即又是一惊:“你你跨出那半步了?”


  对于绝大多数宗师强者来说,迈入圣道几乎是不可能之事,但迈出半步,成就半步武圣,说不得还有一成机会。


  但这一成机会,绝大多数宗师依旧得不到。


  通常来说二百年内,往往不会超过两人成就半步武圣。


  如今澹台崇明率先迈出这半步,也就断绝了其他人的念想


  穆仁的表情,显然很让澹台崇明受用。


  同为宗师时,两人关系可不怎么好。


  对于普通长老来说,穆仁家发生的事因被下了封口令鲜有人知,但太上长老们却都心知肚明。


  对于穆仁的做派,腹诽者不是一个两个。


  再加上穆仁性格孤傲,除了武道极少理会旁人,人缘不佳,甚至还和澹台崇明发生过几次口角,


  之前澹台崇明的武功其实还要弱穆仁一点,可连他自己都没想到,闭了一次长关后,竟然能突破。


  这会儿见到老对手如此狼狈,如此震惊,他心里还是有些暗爽的。


  不过

  终究正事要紧。


  如今成就半圣,自此黑冰台乃至整个天下,都是屈指可数的巨擘大佬,有的是功夫装逼


  他皱眉喝道:“现在不是讨论吾成就半圣的时候,又不举办封圣大典,有什么可讨论的?”


  “”


  穆仁心里暗骂了句粗话后,沉重道:“青云寨那女贼子走的是侯万千的路数,如今已经能发挥出超越宗师巅峰的一剑了。”


  澹台崇明闻言,瞳孔猛然收缩,道:“她已经是宗师巅峰了?她才多大?”


  穆仁摇头道:“还没有,不过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一剑,威势已经露出来了,这一战后,她必成宗师巅峰。不过,合我们十四人之力,哪怕她只承受了一小半不到,也身受重伤。我因为扛住了她最后一剑,受了不轻的伤,所以没能去追。其他人追了去,可是却是一去不回。恐怕”


  澹台崇明闻言倒吸一口凉气,道:“十三位大高手嗯?怎么会只十四人,其他六人呢?”


  穆仁苦涩道:“都被刺杀了,青云寨有魔教两位妖女在,她们精通敛息秘术,又有圣尸散这等古今奇毒,所以死了六人。”


  澹台崇明闻言,脸色阴沉的可怕。


  若是从前,死了这么多高端战力他或许不高兴,但也不会这般恼怒。


  可如今他成就半圣,圣人寻常根本不理会俗务,那么他就会是黑冰台的实际掌权者。


  黑冰台成了他的地盘,死了这么多属下,岂有不震怒之理?

  不过

  越是这般艰难,才更显示的出他这位半圣的威严。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他这个新出炉的半圣若是能将这股顽寇一举荡平,正好树立其无上权威。


  “其余十三人,如今生死不明?”


  得到了肯定答复后,澹台崇明想了想道:“青云寨是个邪乎的地方,不能再从西往内攻了,换个方向,从东面攻杀!”


  青云寨东,佛寨内,金刚寺方丈智海禅师同星月庵主持素仁师太齐齐望着一线天方向。


  山崩之感,传到了这里。


  二人既心惊突然爆发的战斗,居然惨烈到这等地步,也庆幸,佛寨立于青云寨东面。


  如此,纵然会有战斗波及,也不至于被安排在第一线。


  不过,西边方向大战已经打响了,他们也该准备一番了。


  这一次,他们的确不敢再被动防御,只挨打不还手了,因为普泓神僧明确警告智海,再如蜀中那般,那位林神医,怕要同他们真正撕破面皮了

  第三百九十一章 脱离

  “小宁,今日之战,算是完结了么?”


  忙碌尾声,田五娘见林宁神情已经有些恍惚,一副纯情良人被糟蹋后的恶心表情,无奈岔开话题道。


  她将欢好和修行分的很清,修行就是修行,专注的修行,将某人摆出各种姿势来,心无旁骛的体悟大道,阴阳相生,迅速恢复真元。


  可是对林宁来说,这种修练就相当乏味和枯燥了,常常有一种被攻的悲愤感


  不过他也知道,田五娘唯有这般专注,才可能在武道上不断取得进步,而不是皇鸿儿那般,虽也想成圣,却一心想着走捷径。


  日后,田五娘的成就一定比皇鸿儿高的多。


  不愿让田五娘为难,林宁一把摆出一个高难度的姿势加油做事,一边叹息道:“到现在山那边也没升起遇敌烟火,想来没甚大事。黑冰台也不可能派得出无穷无尽的宗师,这半年内他们的损失已经大到伤筋动骨了,便是以千年圣地的底蕴,估计也损失不下去了。何况山寨那边还有金刚寺和星月庵数十名大高手护着,应该不会有大事。你就安心的糟蹋我吧”


  “呸!”


  二人独处时,田五娘还是会流露出小女儿态的,她体内的真元在迅速恢复着,虽然距离完全恢复还有不短的时间,但感受到体内突破宗师巅峰后,浩瀚的真气几乎凝结成液,让她有了改天换地般的强大感觉,她心情还是很不错。


  只是

  “黑冰台,不会罢休的。他们会不会狗急跳墙?”


  田五娘仍有担心道。


  一座千年圣地,几次连番栽在一个山寨手里,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收手吧?

  林宁笑道:“这就要看我们怎么做了”


  田五娘不解:“我们能做什么呢?”


  林宁呵呵笑道:“若是咱们此战之后耀武扬威,满世界宣扬黑冰台在青云寨跟前吃了屁,那黑冰台肯定落不下面子委曲求全,一定会再派人前来强攻。可若咱们把声势往悲壮里造,怎么惨怎么宣扬,发誓即使全寨皆战死,也要誓死守护青云,那么黑冰台纵然不会死心,也会安静度过一段时日,休养生息。当然,以后仍少不了大战。咱们和黑冰台,已经是不死不休的死敌了。”


  田五娘闻言了然,顺手拍了林宁一下,提醒他该换动作了,林宁含泪照做,不过他刚翻过身来,忽地面色大变。


  因为青云寨方向,连续三道烟火带着刺耳的破空声,蹿天而起。


  大急!!


  佛寨!


  已是血流成河。


  原本还庆幸佛寨位于青云寨东,不用顶在一线的金刚寺方丈智海,此刻猩红的双目眦裂,领着剩下的不足三十名宗师长老,和残存的七十余一流高手,一起布下一百零八罗汉伏魔阵,抵着黑冰台那位如同恶魔般狠辣恐怖的半圣。


  还有一个虽然身受重伤,但更无下限的宗师巅峰高手,竟然对佛寨内的寻常僧众下毒手。


  当初在搬迁过程中受黑冰台袭杀溃散的佛门弟子,这些时日来慢慢都找到了这里,重归佛门之下。


  眼见人数即将超过八百,然而此刻,佛寨内残存的弟子连二百都不到,死伤一地。


  “阿弥陀佛!我佛门本清静地,贵地圣主无故迁怒山门,杀害鄙寺普字辈太师祖四人,其余师伯师叔无数,今日为何还要上门来赶尽杀绝?”


  智海方丈既悲愤又绝望的控诉道。


  澹台崇明杀出威风来,此刻姿态更高,如俯视蝼蚁般俯视着剩余的金刚寺群僧,淡漠道:“我黑冰台诛贼,需要理由吗?佛门净地?哪个佛门净地,会与山贼为盟?”


  智海方丈悲绝道:“青云寨从无滥杀无辜的勾当,反而救了无数流民灾民,活人无算!”


  澹台崇明冷笑一声,道:“山贼就是山贼,做一些沽名钓誉的狗屁事就能洗白?笑话。尔等若果真有悔改之心,就立刻放下戒刀,散了大阵,随本座覆灭青云,然后回黑冰台,效力三十年,本座可保金刚寺传承不绝。”


  这话

  骗偏鬼还行,若澹台崇明果真能给出足够宽容的条件,智海未必不会考虑一二。


  可澹台崇明给出的条件,分明是将金刚寺往死里逼。


  放下防备,效力三十年

  别说三十年,就是三年,金刚寺的宗师怕都要死绝了。


  而且,青云寨覆灭后,黑冰台的敌人又重新变成了皇城司和稷下学宫。


  就算三十年后澹台崇明信守承诺放了他们,可这世间还有他们容身之地吗?


  见智海没有理会,澹台崇明冷笑一声,骂道:“给脸不要脸的佛门贼秃,既然你们想死,本座成全你们又如何?真当本座手下缺狗?”


  说罢,随手一掌挥出,击在罗汉大阵上方那层淡金色的阵罡上。


  虽然大阵剧烈摇晃了几下,但终究还是没有散去,挡住了澹台崇明的这一击。


  若非澹台崇明是半圣,换个寻常宗师巅峰来,绝对无法打破大阵,甚至还有可能被生生耗死。


  只可惜,今日来的是一名半圣。


  虽然挡住了人家的随手一击,可大阵内别说那七十余一流高手摇摇欲坠,便是宗师长老们,都面色苍白。


  半圣与宗师巅峰虽然只差半步,可这半步却难住了古往今来多少宗师巅峰。


  眼见这些人竟又挡下自己一击,澹台崇明脸色有些不好看了。


  今日出手,是他奠定在黑冰台乃至在中原天下地位的一战,怎容有失。


  念及此,澹台崇明冷哼一声,双手高举向天,一道道玄黑真气汇聚,渐成一玄武之势。


  而后,猛然向罗汉伏魔阵击去。


  “轰!!”


  “噗!”


  “啊!!”


  “啊啊”


  剧烈冲击下,一位位一流高手先惨呼倒地,随即连宗师长老都吃不住力,怒吼挣扎。


  眼见金刚寺一百单八罗汉伏魔大阵就要崩坏,忽地,一道佛号声清晰传来:


  “阿弥陀佛!”


  一股至精至纯的佛门金光汇入大阵光罡内,原本支离破碎的大阵,顷刻间恢复原样,更比从前还要强盛数倍。


  “太师祖!!”


  智海方丈回过头来,看到来人后,先是大喜过望,随即却悲从心来,两行热泪滚滚而下,悲呼一声:“舍身饲虎大法,太师祖”


  佛祖以身饲虎,与魔教天魔解体,有异曲同工之妙。


  不过,魔教天魔解体,燃烧的是全身精血。


  而佛门舍身饲虎之法,燃烧的却是高僧体内舍利子。


  智海方丈知道,若留舍利子,普泓神僧虽经脉寸断,却仍有恢复契机。


  如今舍去了舍利子,普泓神僧今日便是圆寂之日。


  “施主还要强求否?”


  普泓神僧看起来功力尽复,甚至犹上一层楼,周身为金光所笼,脑后一轮大日绽放无量佛光。


  罗汉大阵内诸多受到重创的一流高手和宗师长老沐浴在佛光内,体内伤势竟然缓缓恢复。


  然而每个人脸上都不见喜色,唯有大悲大苦之色。


  澹台崇明看着普泓神僧,冷笑道:“你能护佑他们多久?舍身饲虎,能坚持一天?”


  普泓神僧淡然道:“以尊驾之武功修为,堂堂半圣之躯,这等身份,一击不成,莫非还要追杀?”


  澹台崇明冷声道:“金刚寺一日留在青云寨,便一日在我黑冰台必杀的名单上。”


  普泓神僧想了想,道:“那么,金刚寺今日脱离青云寨,又如何?”


  第三百九十二章 关怀

  不是普泓神僧言而无信,不是他信口开河,欺骗林宁。


  只是,为了佛门传承,为了金刚寺千年基业,他不得不选择隐忍退让。


  用了舍身饲虎之法,他也活不过三日。


  算是,以死来弥补他失信于人的罪过吧。


  澹台崇明闻言,放声大笑起来。


  对于以一人之力,将佛门至地金刚寺逼到这个地步,他发自内心的痛快。


  点了点头,澹台崇明笑道:“都道佛门最知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好!本座今日也发发慈悲心,尔等若现在就离去,本座不为难你们。”


  普泓神僧闻言,看了智海方丈一眼。


  智海方丈掩下悲苦之意,开始招呼残存的金刚寺门人,准备撤离青云寨。


  至于星月庵……


  方才大战到那个地步,星月庵的尼姑们都没出来分担些压力,或许出来过,可看到澹台崇明凶威无限又退回去了,但不管如何,方才没有共进退,此刻智海也不愿再招呼她们一起逃了。


  除却一些必要的物品,如金刚寺的龙髓米外,其他许多东西都丢弃了。


  智海用最快的速度,集合了剩余不到一百五十人的队伍,出了佛寨,往北走去……


  没错,便是往北!

  天下之大,哪里还有佛门的存身之地?


  原本蜀中可去,但此刻金刚寺临危弃阵而去,万一今日青云寨死不绝,回头金刚寺就要有天大的麻烦了。


  东有齐国、西有秦国、南有楚国,皆是绝路。


  唯有向北!


  当然,北地也不是久留之地,因为北苍是青云寨的势力范围。


  先前智海与普泓商议的,便是若有朝一日出现了大变故,就自北出中原,入草原。


  再一路东向,行千里路,然后出海去扶桑。


  在扶桑暂歇,能留下来就留,若中原依旧不放过他们,就继续出海逃亡。


  总有一条活路。


  看着金刚寺僧众们一一下山,转眼走了个精光,唯有普泓还留在山上。


  澹台崇明也不怕他耍赖,因为以他的武功,想追上金刚寺那一伙残兵败将,不过眨眼功夫罢了。


  他看着普泓问道:“你不走?”


  普泓摇头道:“今日若连老衲也去了,回头侯施主怕要对金刚寺施雷霆之怒。所以,老衲唯有坐化于此地,以平息侯施主的怒凌空虚握,化罡气为爪,狠狠的掐在了天虹神尼的脖颈上,冷笑道:“一群土鸡瓦狗,也敢与我黑冰台为敌,找死!”


  说罢,猛一用力,只听“咔嚓”一声,天虹神尼脑袋竟被生生摘了下来。


  那一双快要挣出的眼珠,死死的看着普泓神僧。


  目光惊惧、绝望,以及,关怀。


  一个妹妹,对兄长安危的关怀……


  ……


  第三百九十三章 箫声

  “翠儿!!”


  普泓神僧到底还是做不到六亲不认,看着自幼最粘他的妹妹为了救他惨死眼前,普泓神僧终于不再隐忍。


  也因为,他如今有了不用再隐忍的理由。


  欺人太甚!


  “南无阿弥陀佛!”


  一声低沉的佛号诵出后,原本已经奄奄一息濒临圆寂的普泓神僧,忽然猛的一拍地面,不远处的穆仁文甚至感觉到大地一颤,然后就见普泓神僧一拳猛然攻向身旁的澹台崇明。


  尽管他此刻身受重伤,但身为当世最顶尖的人物,天赋甚至比侯万千更胜一筹的绝代天骄,普泓神僧的真实实力其实是在澹台崇明之上的。


  当然,此时的状态,他肯定杀不了澹台崇明。


  但他本也没想杀澹台,他要杀穆仁文。


  一拳轰退澹台崇明后,普泓神僧便眼神决绝的疾射向了穆仁文。


  此人,他必诛之。


  只是,穆仁文却比他想的更阴险,也更诡诈。


  他在杀害天虹神尼后,仿佛就已经预料到了普泓神僧会反扑,所以第一时间往澹台崇明身后躲去。


  更奇怪的是,普泓神僧追来,分明还未杀他,他却惨嚎一声,一下摔倒在澹台崇明身后,口中吐出一大口鲜血后,昏死过去。


  这等江湖手段,让纵使满腹炙恨的普泓神僧都产生一丝啼笑皆非的感觉来。


  但也只是一丝,他怎会放过这个近百年来最恨之人?

  眼见普泓神僧不罢手再度杀来,本来厌恶穆仁文自作主张的澹台崇明却不得不出手了。


  原本可以先轻松杀掉普泓,再对付其他人,便是手到擒来。


  如今却激怒了这个老僧……


  有心不管,可如今自视为黑冰台常务之主的澹台崇明,还做不出见死不救的勾当。


  关键是,敌人又非不可力敌的圣人,只是一个被他快要打死的半废老头儿。


  所以,澹台崇明不得不救穆仁文一救。


  然而方才他单方面出手,只感觉到普泓硬的向一块打不破的磐石,如今双方这一交手,他立刻收起了心中的轻视。


  高手过招,往往一招就能见高低。


  澹台崇明看得出,他不如普泓。


  若非普泓是使用禁术强行保持这等状态,且先让他两掌,他今日真未必能讨得好去。


  金刚寺怎会有如此了得的高僧?


  澹台崇明打起十万分精神来,与普泓对拼,一时间难占上风。


  而另一边,星月庵素仁师太与两位宗师巅峰老尼匆匆赶来,看到地上去了人头的天虹神尼,纷纷悲鸣一声,心痛欲死。


  再见普泓与澹台崇明对阵,除却素仁师太去收敛天虹神尼的尸首外,其她两位神尼则厉声呼啸着杀向澹台崇明,以为天虹神尼之死,是因为澹台崇明之故。


  单斗一个普泓神僧,澹台崇明还能保持不败,可加上两位不计生死得失拼命的神尼,澹台崇明瞬间吃力起来。


  这个时候,他感觉到身后装死的穆仁文重新站了起来,立刻大声道:“老穆,这两个臭尼姑你先引开,待老夫杀了普泓,再将她们一并斩尽杀绝!”


  穆仁文喘息着,有些吃力道:“好,澹台长老,老夫今日拼死,也要将这些黑冰台大敌除去!”


  说罢,从怀中掏出一尺许长的精钢圆筒来,目光阴沉的看着对面打成一团的四人,他缓缓拧开圆筒盖,又从袖兜中取出一个玉葫芦,打开后也没看,将整个玉葫芦里的东西悉数倒入精钢圆筒中。


  些许臭味飘出,只嗅了口,穆仁文就觉得一阵阵恶心反胃,头晕眼花。


  心中骇然此毒之烈,随手将精钢圆筒封死,然后连眼都未抬,平直圆筒,猛然用全身真气催发出去。


  一时间,无数根泛着暗红光泽的钢针,密如羊毛攒射了出去。


  对准的方向,却是澹台崇明的后背……


  澹台崇明几乎所有精力都放在了前方御敌上,还是在为穆仁文擦屁股,否则绝不至于此。


  他做梦也没想到,穆仁文会对他出手。


  要知道,前面的普泓神僧誓死要杀穆仁文,那两个神尼同样不会放过穆仁文,因为穆仁文生生摘了天虹神尼的脑首发

  他有什么理由背叛?

  在钢针几乎临身时,澹台崇明才反应过来,甚至来不及多想,匆匆聚集真气挡在背后。


  若是寻常暗器,哪怕是黑冰台的绝仙箭,也就是穆仁文现在手里的暗器,也绝对无法破开澹台崇明的防御。


  可是,加了圣尸散的绝仙箭,却轻而易举的破开了澹台崇明仅有三成真元布成的护体罡气。


  绝仙箭入体后,澹台崇明身体猛然一僵。


  恰这个档口,普泓神僧和两位星月庵神尼的攻击复至……


  “砰”,普泓神僧一拳轰在了澹台崇明的心口,两位神尼则或用拂尘或用掌,击在了澹台崇明的身上。


  若非澹台崇明堂堂半圣之身,只这三击,就能要了他的性命。


  澹台崇明目眦欲裂,面容狰狞,忽地怒吼一声:“该死!!”


  猛一爆发,气息将尽的普泓神僧并两位神尼倒飞出去,齐齐遭受了重创,然而澹台崇明的面色也渐渐黑青灰败起来,身上甚至开始散发起浓浓的尸臭来……


  他转过头,无法理解的看着穆仁文,一字一句问道:“你在干什么?!”


  穆仁文面色不比澹台崇明好多少,语气淡漠道:“我在做什么,你不明白吗?我在毁灭黑冰台。”


  澹台崇明瞬间明白过来,眼睛睁大许多,道:“你……你想为你女儿报仇?你疯了!”


  穆仁文冷笑一声,道:“我疯了?老夫回头将你澹台家男女老少杀个精干,你疯不疯?”


  澹台崇明直直的看着穆仁文,眼睛已经开始浑浊不清,最后问了句:“为什么是今天,为什么是老夫?”


  又不是他澹台崇明害得穆仁文妻女惨死,族人死绝……


  穆仁文身子摇了摇,似也到了尽头,他道:“老夫等了太多年,都未等到机会。这一次,倒是成全了我。至于你……呵呵,是你命该如此。”


  “我……我……我杀了你!!”


  澹台崇明摇摇晃晃的扑向穆仁文,可黑冰台毒王以圣人尸体炼制的圣尸散,便是圣人都不愿触碰,宗师入血既死,穆仁文将当世所有的圣尸散都“送给”了澹台崇明,澹台崇明能坚持到此刻,已经不容易了。


  不过,刚走出三步,澹台崇明的头发就已经掉尽,眼中鼻中耳中口中开始流黑血。


  再走三步,脸上一块块腐烂的肉开始往下掉……


  还未走到穆仁文跟前,整个人就“化”在了地上。


  他应该是有史以来,活的最短的半圣……


  然而,澹台崇明死了,普泓心中的恨却未因穆仁文暗算澹台崇明而消。


  尽管普泓神僧本身也将油尽灯枯,但他也要在圆寂前,杀了那个畜生。


  然而就在此时,忽地一阵箫声传来。


  呜呜咽咽的箫声,如泣如诉,让佛寨内浓郁到几乎凝固的杀气和煞气,缓缓消散开来……


  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恍若仙人般落在佛寨大门之巅,并未看任何人,而是吹着幽幽箫声。


  在这片箫声中,林宁、田五娘、皇鸿儿、朱雀、东方伊人、吴媛、法克等人,齐齐到来。


  ……


  第三百九十四章 超度

  一路走来,看着遍地惨死的僧人尸体,众人面色凝重,法克大师则渐渐红了眼。


  他虽然早已和智海等人割裂,但是金刚寺的寻常僧侣,依旧有他的师兄弟,有他的师叔师伯和师侄……


  如今看着他们惨死,素来最重信义情意的法克,心如刀绞。


  林宁脸色也很难看,他并未想到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在他原本的计划中,原也没指望金刚寺在这次大战中承担太多,一来信不过,二来眼下的金刚寺也难挑重任,白白牺牲僧众不是林宁的目的。


  所以,林宁没有将金刚寺安排在山寨西侧,而是仍让他们在东佛寨。


  可是没想到,会是眼前这个场景……


  星月菩萨的箫声越来越能催化人心了,她从不杀生,她的箫声也是为了止戈,让人打心底深处化去杀首发

  以她宗师巅峰甚至已经开始迈出那半步的境界,吹响洞箫,效果之强烈,便是重伤在身的普泓神僧都难以完全抵抗。


  “太师祖,怎会这样?!”


  眼见普泓神僧摇摇晃晃的挣扎着,想要前去斩杀已经坐倒在地的穆仁文,法克抛弃前怨,立马上前搀扶住普泓,紧张问道。


  普泓神僧看着法克,老眼微微一明,道:“法克,皆是此贼的阴谋,速去斩杀他,为你死去的同门师长师兄和师侄报仇。”


  法克闻言,顺着普泓神僧的手看向穆仁文。


  刚目含怒意,却见穆仁文的眼睛根本没有看这边,而是艰难的喘息着,看向正门方向,看着林宁身旁的东方伊人,断断续续道:“伊人,外公……外公无能,只能……只能做到这一步了。不能手刃东方青叶,外公……外公死不瞑目。从今往后……你要……你要保重好自己。”


  东方伊人震惊的看着曾经心中恨其冷血残酷的穆仁文,她冰雪聪明,眼前的景象,让她隐约猜到了穆仁文这些年的心意,眼睛瞬间泛红,急步上前道:“外公,你……你怎么了?”


  看到这一幕,林宁感觉到有些头疼。


  此时星月菩萨也发现场面似乎不需要她来解决了,停止箫声,飘下大门。


  林宁和田五娘等人对视一眼后,小心跨过一地尸体,待看到素仁师太抱着天虹神尼的尸身,无不倒吸了口冷气。


  林宁上前,先为普泓神僧诊了诊脉后,脸色难看的厉害,想了想,还是取出随身银针,施起针来。


  只是,只施了不到一盏茶功夫,就停了下来。


  对法克摇了摇头,无力回天了。


  法克心里郁闷的要死,他转头看了眼地面上数百具尸体,咬牙道:“太师祖,难道人都死光了首发

  普泓神僧眼睛微微一眯,心里懊悔,早知道穆仁文这个畜生会来这一招,也不会让智海带人弃青云而去了。


  如今……


  可此事又说不得慌,毕竟尸体对不上,很容易被揭穿。


  他没有理会法克,而是看向了林宁,道:“林公子,是老衲让智海带着剩余百余人逃走的,老衲答应过林公子,此次金刚寺会守护青云,所以纵然战死无数,老衲拼得不可轮回往生,也没有逃走。但佛门传承,不能断绝于老衲之手,所以……”


  林宁摆手道:“神僧不必多言,此事金刚寺没有不对之处。”


  普泓神僧闻言放下心来,佛寨遭此劫难,是因为澹台崇明和穆仁文这二人突然袭杀导致的。


  而他之所以留下来,是因为他原本也只有一天的性命,再加上这样重的伤,今日必死无疑。


  与其跟着队伍还牵连门人逃走,不如留下来断后。


  一来能拖住澹台崇明,二来万一青云寨此劫不灭,也能有个转圜余地。


  林宁虽然不知道这些,但他论行不论心,只看结果。


  “到底发生了何事?”


  见东方伊人在那一边哭穆仁文,林宁皱眉问道。


  普泓神僧也快到了关头,他喘息了稍许,道:“黑冰台一位半圣长老和对面那贼子突然袭杀山寨,见人就杀,老衲正对阵黑冰台半圣,想以死牵连住他,不想对面那贼人竟突然对……对天虹师妹下手,杀了她。老衲见之大怒,为了杀他,与两位星月庵师妹一同对战黑冰台半圣,却又不知为何,那贼人又忽然对那位半圣出手……此人心思诡诈阴毒,实在该死。”


  林宁闻言,大概明白了些,又走向东方伊人那边。


  东方伊人已经哭成了泪人,曾经恨之入骨的至亲,原本以为是缩头乌龟冷血无情残酷没有人性的外公,居然是忍辱负重等待良机,与她一样想要覆灭黑冰台为女儿报仇的好人。


  见林宁走来,东方伊人连忙哭道:“郎君,快救救我外公,快救救我外公……”


  林宁闻言,诊了诊穆仁文的脉向,听了好一会儿后,叹息一声摇头道:“他伤的太重,连心脉都断绝了,若非宗师巅峰的底蕴,也撑不到这会儿。”


  穆仁文闻言,深深看了林宁一眼,道:“好好待伊人,莫要辜负她。”


  林宁点头道:“放心,她是我女人。”


  穆仁文又道:“当心东方青叶和荆思远,这一对师徒,比你们想的更狠,也更无耻。这些年若非我隐忍不露头,早已死在他们手里。如今折在你们手里的黑冰台长老,大多都是和荆思远甚至是和东方青叶有过矛盾和不满的人。你们切记,真到了要紧关头,东方青叶不会顾忌太多,他一定会亲自出手的。”


  林宁闻言,心中一凛,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穆仁文看着林宁,忽地笑了两声,然后头一耷,没了声息。


  穆仁文最后的笑,是因为他知道,林宁未必不能救他,但不愿救他。


  他杀人太多了,杀的无辜之人太多了……


  对林宁来说,他死了,要比活着少太多麻烦。


  这小子比他的城府也浅不了多少,或许,黑冰台果真要灭在此子手中。


  法克走过来,看了眼已经死透了的穆仁文,对林宁沉声道:“小神医,此事莫非也在你算计中?若如此,你不地道。”


  林宁还没开口,皇鸿儿就不依骂道:“耶,臭和尚,你说话注意点。此次迎战黑冰台,小郎君是派我和姑姑出去先迎敌,伺机刺杀,大当家姐姐则正面对敌,吸引敌人入埋伏之地,至于金刚寺和星月庵,小郎君根本都没劳动他们,只让他们看护一下山寨。谁能想到黑冰台新出了个半圣,还不要脸的绕了个圈子,从东面攻杀。小郎君难道还能未卜先知?大和尚,你到底知不知好歹?别说他们,小郎君知你性格忠义,担心你不管不顾的冲杀上前送死,连你都没动用,更别说他们了,你说谁不地道?”


  法克被骂了个狗血淋头,一张老脸黑红。


  不过他倒也坦荡,知道错怪好人,便跪下对林宁磕了个头,瓮声道:“是洒家昏了狗头,冤枉好人了。”


  林宁摇头道:“快起来吧,无论如何,这一次,的确是佛门为我山寨挡了一大劫,若非他们,我都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人力有时尽,岂能算尽天下事。大师,将《金刚不坏神功》奉还金刚寺吧,至于星月庵那边,我也会做些补偿。”


  顿了顿又道:“智海方丈怕是已经带人走远,估计他们以后也不愿再留在山寨里,就随他们去吧,不必强留。以后,谁都不要暴露他们的踪迹,对外便宣称皆为黑冰台所杀。隐藏了他们的行踪,往后他们也能方便些。不过蜀中和榆林城加起来,还有近十多位宗师在,再加上先前被智海软禁起来的那二十来位……大师你可以去试试,问问他们愿意不愿意加入你这个新金刚寺掌门麾下。”


  “这个……洒家怕不合适吧?”


  法克老脸都红了,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然而普泓神僧却虚弱的诵了句佛号后,道:“法克,新金刚寺、旧金刚寺,皆为金刚寺。只要能继承佛门,将金刚寺千年净地传承下去,又何须在意新旧?”


  说着,将手腕处的一串念珠颤巍巍的递给法克,道:“你执此念珠,你那些师叔祖、师叔师伯们,就好说话些。另外,老衲还有一事相求……”


  法克瓮声道:“太师祖有法旨只管说便是,洒家能办的一定办到。”


  普泓神僧声音愈发轻慢了,缓缓道:“寻到你方丈师叔,将《金刚不坏神功》传他一份。另外,送老衲与天虹师妹的骨灰,回广陵孟家,安置在祖坟……”


  法克看着缓缓闭上眼的普泓神僧,拧着眉头,长长叹出一口气……


  二十年恩怨是非,今日了结。


  师父,你在天之灵,但愿不会怪罪弟子……


  林宁的目光却不在寨中,一直眺望西面。


  他在等待……


  青云寨这一次的危险到底有没有暂时过去,目前还不确定。


  接下来就要看侯玉春侯大哥,能否在秦国内陆腹地,翻江倒海了……


  “今日起,青云寨大办三日法会,给这些为护卫山寨而战死的大师们,超度亡灵,助他们,涅槃彼岸。”


  ……


  第三百九十五章 秦国生乱

  咸阳城外,东王山。


  长老阁内。


  气氛压抑的可怕,长老阁已经得到消息,前往青云寨的宗师,全军覆没。


  甚至连新晋半圣澹台崇明都折了进去,前所未有的惨败。


  长老阁内,此刻冷的如同冰窟。


  荆思远的心腹长老张威见气氛如此压抑,干咳了声,道:“据情报回报,此次虽然前往青云寨的长老都没回来,但金刚寺上千名僧人,包括近百宗师,如今只剩下十余人。最后一位普字辈神僧普泓,还有星月庵的天虹神尼全部战死。那青云寨的林宁真是卑鄙啊,把佛门诓骗到山寨,却让他们去挡死。此事务必要宣告天下,让世人看清青云寨的嘴脸。这次有佛门给他们挡灾,下一次,看他们还能哄骗哪一个?”


  一位须发洁白方正脸的长老侧眸看着张威,缓缓问道:“下一次?东王山上,还有多少长老可供下一次?再折损一批,要出大事的。”


  张威闻言,脸色隐隐不自在起来,道:“徐长老,这话就过了吧?有圣人在,黑冰台能出什么大事?”


  徐长老盯着张威,沉声问道:“你是第一天当长老吗?黑冰台折损掉如此多高端战力,此事瞒得过皇城司和稷下学宫?一旦两家发起战争,谁去抵挡?”


  张威不理这一茬,皱眉质问道:“徐长卿,你到底什么意思?是想让我堂堂大秦圣地,向一窝山贼低头?”


  徐长老眼神愤怒的看着张威,道:“老夫只想提醒大长老,若再往那个山寨里填人命,高兴的只有稷下学宫和皇城司。”


  张威闻言,一脸震惊,简直不敢置信的看着徐长老,激动道:“徐长卿,你真的想让我堂堂圣地,吃了这么大的亏后,就此收手?你不要脸,圣地还要脸,我们还要脸呢。”


  “砰!”


  徐长卿一掌拍在身旁高几上,将一实木桌几生生拍成粉碎,怒视张威道:“腌臜小人,猪狗不如。你还要脸?青云寨不过疥癣之疾,连剑圣侯万千都不得不出海远游,以免被诛陨落。你们却为了面子……”


  没等他说完,张威声音尖厉道:“胡扯八道!大长老是为了面子吗?大长老是为了夺回蜀地!蜀地丢失,大秦和楚国在广元鏖战那么久,死了那么多人,耗了那么多国运,就全都白费了!灭了青云寨,就能收回蜀地,挽回局面。你这老糊涂,什么都不懂,就知道瞎扯淡。”


  “你……”


  徐长卿闻言怒极,正要反驳,忽觉得呼吸一滞,转眼看去,便见荆思远目光如刀般看着他。


  显然,他的“寻衅”,极大的触怒了荆思远。


  张威得到了助力,愈发大声道:“前几次且不说,这一次之所以没能尽全功,是因为没想到金刚寺、星月庵那些秃驴们,竟然会为了青云寨出死力!先前两次可没这样,便是现在,谁又能想得通佛门那些贼秃为何会这般做?不过,这一回青云寨那些贼子们有佛门替死,下一回,我就不信他们还能这般好运!待一举荡平青云寨,蜀地就仍是我大秦的。这样一来,上上下下岂不都有一个交代?”


  徐长卿气急反笑,刚想开口,可这时长老阁外忽有弟子紧急求见:“禀大长老,秦皇派中车府内卫前来,说有十万火急事要见大长老。”


  荆思远闻言,眉头微微一皱,沉吟了稍许,道:“带进来。”


  未几,长老阁内便多了一位身着黑色锦衣的内侍,进来后与荆思远见礼罢,尖声道:“大长老,奴婢奉陛下旨意前来告知大长老,青木郡、兰石郡、淄河郡等十四郡爆发动乱,有山贼攻破郡城,击溃郡兵,杀害官府官吏,抢劫官仓粮食和军械……”


  荆思远没说话,张威奇道:“山贼攻破郡城?郡城守备都是干什么吃的,能让绿林山贼攻破坚城?”


  内侍忙道:“这便是陛下派奴婢前来的缘由,那些绿林山贼里有宗师做内应。陛下说,请黑冰台务必尽快平乱,诛杀作乱宗师。中车府和各地职方司都发现了世家豪强不稳之态,万勿使秦国重蹈齐国世家之乱的覆辙。陛下说,请大长老莫要忘了,楚国大军,仍驻在南边,还没退呢。”


  听闻此言,长老阁内的诸多长老纷纷变了面色。


  若只是一些山寨毛贼他们并不在意,可若果真由此引开世家做乱,再加上楚国生事,那麻烦就大了……


  而且,齐国的世家之乱,湮灭了多少家族。


  荆思远闻言,脸色亦是微微一变。


  眼下青云寨的拦路石都被澹台崇明和那四位宗师巅峰、十六位高品宗师扫平,只要他亲自带人再攻一次,必然能一战覆灭贼巢,彻底奠定他大长老的无上尊威。


  可是眼下局势……


  也只有先放放再说,不能让大秦腹地生乱。


  等他收拾完国内那群不知死活的蟊贼,再与青云寨好好理论。


  ……


  青云寨,聚义堂。


  一种后怕的情绪在堂上飘荡。


  谁都没想到,黑冰台居然新出了个半圣,还阴险的绕到东面来进攻。


  若非林宁先前因为蜀中大战时金刚寺表现的太差,此次没有指望这群佛门高手,并未安排他们去西面迎敌,此次说不得要出大事。


  众人不敢想象,一个半圣闯入山寨后,会发生什么。


  春姨、九娘、宁南南还有东方伊人、吴媛以及老寨内的山民们,无一人能够幸免。


  千年圣地的底蕴,果然不是一座小小山寨能够比的。


  纵然林宁有一套开挂的系统,理论上可以无限提升。


  可短时间内,他又如何能得到海量的功德值。


  事实上,他已经足够妖孽了。


  至少若非他,纵然田五娘绝世之姿,此刻怕也难突破宗师。


  “黑冰台,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皇鸿儿咬了咬嘴唇,看了眼依旧红着眼的东方伊人,道:“说不定,连东方青叶那个老混蛋也会出手。”


  林宁想了想,摇头道:“这种可能性很小,侯叔是以悲剑入道,心中愈悲,圣道越深。东方青叶要是敢动手杀我们,侯叔圣道必会大进。纵然杀不得东方青叶,可到时候秦国皇室估计也剩不下什么人。秦国一崩,东方青叶的圣道之基也就毁了。他是个极自私的人,不会这样做。”


  朱雀道:“那他们会怎样做?”


  林宁道:“我们放出消息去,说这次全靠金刚寺的高僧出手,才为我们消除大难,眼下大办法事,祭拜战死的僧人,黑冰台多半不甘心,因为佛门僧人已经死的差不多了,他们或许会再组织一次进攻。”


  “若黑冰台再派二十名高品宗师前来,我们仍旧危险……另外,还有皇城司。”


  燕仲低沉的声音提醒道。


  林宁闻言,转头与田五娘对视一眼后,淡淡道:“今时不同往日,只要圣人不出,便是半圣再临,也无法将我青云逼至险境了。”


  我老婆如今,圣人位下南玻万!


  这是此次大战,最大的收获……


  ……


  第三百九十七章 不简单


  墨竹院。


  林宁和田五娘诸女忙完后回来,就见春姨正在掉泪。


  小九娘和宁南南守在一旁,也不敢言语。


  见到他们回来后,小九娘忙欢呼一声道“姨,姐夫、姐姐她们回来啦!”


  春姨闻言立刻起身,急行数步上前,直到看见齐整的林宁站在跟前时,才哭道“宁儿啊,你活着回来了,你可吓死我了哪!”


  林宁莫名道“春姨,刚才我们不是已经回来过一回了吗?”


  春姨泣不成声,一旁小九娘睁着大眼睛看着林宁道“姐夫,春姨听说妙秋师太昏倒了,就去瞧瞧。结果就听说这一仗你们打的好惨,佛寨里的和尚都快死光了,西边儿那边动静也和天塌一样,姨就害怕了。”


  宁南南点头附和道“越想越害怕,我要去寻你又不让……”


  林宁见春姨恐惧的颤栗,知道她吓坏了,拍着她的肩膀温声道“今儿我连和敌人照面都没照面,是五娘、鸿儿和元儿她们仨动的手。五娘先前还受了重伤,刚医好,鸿儿和元儿也不轻快。我就躲的远远的,挖了个大坑,把那些坏人给埋了……咦,小南,你这是什么眼神?看不起我是不是?你看看小九儿,人家都是崇拜的看着我,你这头脑简单的就以为动手的才是英雄?”


  宁南南这次不怕,宁挨批也不改变主意。


  鄙视你!

  反正有师父在,不怕表哥吃了我……


  林宁懒得理会她,见春姨终于松了口气,目光中夹带着表扬的赞了林宁一眼后,连忙关心起田五娘等人来……


  好一番“婆慈媳孝”之后,春姨才放过完全没这方面经验的几个姑娘,最后感慨道“玲珑她娘这次是真伤着了,生生哭晕过去两遭。也是可怜见的,她打小被爹娘遗弃,是那位天虹神尼收留了她,亲自抚养她长大,教她武功。犯下大错,也没怎么伤她,还让她生下了玲珑后才下山。这样一个好人,竟被歹人给杀了,还生生摘了脑袋……造孽啊!”


  此言一出,东方伊人脸色就不大好看了。


  因为春姨口中恨的咬牙唾弃的那个造孽之人,正是她外公。


  若是旁的事,她也就忍了,可她外公刚死,那是她这世上最后一个亲人,一个疼爱她的亲人了。


  东方伊人道“春姨,若不是我外公出手,不止天虹神尼会死,普泓神僧会死,佛寨连一个人都剩不下来。佛寨死完,澹台崇明就会来这座山寨,到那时,连我们都不能幸免。我外公忍辱负重,多次出手杀人,身受重伤,就是为了取信半圣澹台崇明,最后一下杀死他。”


  春姨闻言彻底糊涂了,不解问道“你外公?我骂的是恶贼……”


  林宁轻轻揽了揽东方伊人的纤腰,轻声道“别激动……”


  然后又对大家道“这世上,哪有纯粹的好人和坏人?我们一直拯救流民百姓,可在世家眼里,我们就是十恶不赦之人,他们甚至认为,会有好多人命因我们而亡。在许多人眼里,穆仁文……也就是伊人的外公,十分可恶。但正如伊人所说,要不是他,今天是要出大事的。说起来,他是我们所有活着人的恩人。但在金刚寺、星月庵的眼中,他便是从黄泉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而金刚寺和星月庵,这次有大功于山寨,按理,我不该说他们的坏话。但就我所知,两家在楚州大禅山时,门下知客僧收租逼死佃户的事,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在那些被逼死佃户的儿女心中,佛门就绝称不上好人了。都是一言难尽的事……”


  春姨闻言怀疑道“不能吧?天虹神尼我也见过,说过话,素仁师太她们都是极好的人哪。”


  林宁笑道“她们好,不代表星月庵里都是好人。便是咱们山寨也一样,有春姨这样心善的人,有五娘这样知忠义的人,有小九儿这样可爱的人,有我这样正直的人,还有南南这样能吃的人……可下面一样有不少见不得人的勾当,光前半年,查出贪污腐败,甚至利用手里一点小权抢人家媳妇闺女害人的人,大有人在,都惩处了几批了,还是层出不穷。所以啊,你们以后也别说哪个是太坏哪个人太好,对咱们山寨有利的,便是好人。金刚寺、星月庵和伊人她外公,这一回都是好人,来攻打我们的都是坏人!”


  好不容易摆平了这对“婆媳”后,林宁见周妮妮巴巴的看着他,便笑问道“怎么了?”


  周妮妮是他诸多女人中存在感很低的一个,若非其火爆的身量,配上清纯的童颜,很让某人爱不释手,怕都被要被人遗忘了。


  她原本也是火辣的性子,听林宁发问,摇头笑道“没甚么,这几天你不让出门儿,如今过去了,该放我们出来了吧?还有好些病人没看完,也有好些要复诊呢。”


  林宁想了想,道“再过两天吧,皇城司到现在还没露面儿,我还有些担心。对了,玲珑呢?”


  周妮妮笑道“她娘哭晕了两回了,她在家帮着照顾,还有她弟弟也要她看。对了,我不能多说了,该去给玲珑帮忙了。她那弟弟就是个小爱哭鬼,睁开眼就哭,闭上眼也哭。玲珑说,她爹都想把她弟弟给丢了。”


  春姨插话道“那是因为玲珑她娘奶水不足,孩子太壮,吃不饱才哭的。也是没法子……咦,宁儿,你不是会医术么,给玲珑她娘下个催奶的方儿吧?你不知道,玲珑她娘和她爹不一样,她一直不怎么食荤,以前还行,金刚寺星月庵来了后,她就再没碰过荤腥了。如今天虹神尼没了,她就更不能吃肉喝汤了。”


  林宁闻言抽了抽嘴角,在一众对象怪异的目光下,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回头写个方子。”


  春姨也察觉出气氛不对来,忙亡羊补牢道“你们不用怕,日后你们的奶水肯定都足。”


  众女“……”


  ……


  夫子山。


  草庐内,夫子坐正位,姜太虚与一老者分坐两旁。


  老者与周身浩然正气的夫子不同,他虽然沉默寡言,但目光却凌厉之极。


  夫子缓缓道“小小一个青云寨,已经折损了黑冰台两位半圣高手,四五十位宗师长老。”


  姜太虚顿了顿道“已是伤筋动骨,元气大伤。对齐楚而言,是好事。”


  一直没有开口的老者忽然道“青云寨,凭什么可杀半圣?”


  夫子未言,看向姜太虚。


  姜太虚道“邰翀之死,是因为他寿元将近,又被青云寨暗中下了弑仙散奇毒,没有正面应对,生生耗死。”


  老者沉声道“可是澹台崇明还不到一百岁,至少还有五十年的寿元。”


  姜太虚摇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或许,是因为普泓神僧。这个佛门高人,是个极厉害的人物。在他身上,我感受不出深浅。”


  老者闻言眉头一扬,道“子渊,以你的武功,便是宗师巅峰也不会让你感受不出深浅来吧?”


  夫子淡淡道“普泓必为半圣,否则当日便为东方青叶所杀。但是,金刚寺怎会为青云寨出如此死力?几乎死伤殆尽哪。”


  能打,夫子并不在意。


  只要未成圣,哪怕是半圣,也还是有法子杀死的。


  可让金刚寺这样的千年佛门心甘情愿以死相助,在夫子看来,就太过可怕了些。


  老者欠了欠身道“夫子,不如由我走一遭青云,探究个清楚吧。”


  姜太虚闻言一怔,忙道“先生,还是由我去罢。青云寨眼下必然如临大敌,不要凭添误会为好。”


  这老者便是夫子留给他的底牌,半圣之身。


  为人嫉恶如仇,刚正之极。


  若是他去青云寨,未必看得惯林宁那一套做派,万一起了冲突,就很不妙了。


  夫子看出姜太虚的担忧,淡淡一笑,道“建章,且让子渊去吧。他与青云寨有旧,方便问出真话来。那位林小友,很是不简单哪。想来,皇城司的人也在挠头不解中吧,呵呵……”


  ……


  第三百九十七章 正事

  青云后山,剑冢。


  林宁看着朱雀、皇鸿儿二人围攻田五娘,一宗师巅峰、一高品宗师,全力进攻,然而田五娘却游刃有余的应对。


  剑法之高绝,令人惊艳咋舌。


  不过,随着她们放开手脚几乎以命相搏,越打越尽兴,林宁的脸色却越来越苍白。


  不是怕她们失手打出个好歹,而是……


  他这颗人形“龙髓米”,害怕扛不住啊!!


  似乎察觉了他的心态,打了足足一个多时辰的三人终于收手了。


  朱雀对田五娘感慨道:“不愧是千年前以宗师巅峰便能抵挡圣人的剑冢绝学,大当家连六成实力都未施展出来,就能轻松挡住我和鸿儿的全力进攻。怪道小郎君说,自今而后,武圣不出,大当家便是当世第一人。”


  田五娘摇头道:“世间之大,无奇不有。草莽绿林中不定有多少人杰,谁又敢妄称无敌?”


  皇鸿儿夸赞道:“也唯有如姐姐这般,始终保持一颗谦逊低调向上的武道之心,才能这般迅速的走到今天这等境界。姐姐无敌!”


  一旁观战的东方伊人简直快要承受不住了,溜须拍马的太没底线。


  吴媛则浅浅一笑,问林宁道:“郎君,皇城司那边还会来么?”


  林宁摇头道:“不管是皇城司还是稷下学宫,没摸清澹台崇明怎么死之前,都不会再轻举妄动了。不过我估计,你爹快派人来了。”


  “我父皇?”


  吴媛先是一怔,随即反应明白过来,脸色微微一变。


  一个能够干掉半圣,而且还是连续两次干掉半圣的青云寨,已经是她那安全感日益降低的父皇拼命想要拉拢的势力了。


  姜太虚坏了稷下学宫千年以来的规矩,干预朝政,齐皇怕是早就担忧的夜不能寐。


  他自然不是担心姜太虚会弑君,而是担心姜太虚会架空齐皇,架空齐国皇室的君权,成为傀儡。


  所以,齐皇才会不惜“卖女求盟”。


  见吴媛面色寞然,林宁微笑道:“你啊,本是洁净无瑕的身心,何苦往歪处想?你父皇让你来下嫁于我,是因为知道我人品正直且贵重,是个可托付之人。再者,他所求的也不多,只想让青云寨在边塞之地长存,以牵制住以后姜太虚麾下的稷下学宫。相信我,你父皇一定是想让你过好的,因为他认为你过的越好,和我感情越深,姜太虚就越会心有忌惮。当世除了你们寥寥数人真心想我好以外,再有一人,便是你父皇。对于真心想让我们过的好的人,不管出于什么初衷,都是我们的朋友。”


  这番话,虽不能彻底开导吴媛宽心,但也极大的缓解了她心中的苦闷。


  抿了抿口,白净没有一点瑕疵的玉脸看着林宁轻笑。


  一旁处,朱雀正将她的九幽冥凰功以及敛息术中的各般心得秘法悉数告知田五娘,田五娘一心醉于剑道,但她现下这个境界,早已到了闻奇功便知其内中真意,亦可采万家之长以为己用。


  收获不小。


  她是大气之人,听完朱雀的绝密修行心得后,便要将她的剑道心得相告。


  然而朱雀却微笑婉拒道:“我在武道上虽也有一二分天资,可在武道之心上,却远不及大当家。当年一心修练,是为了寻黑冰台邰翀复仇。如今大仇得报,武道对于我来说,却不再是主位了。能进则可,不进的话,只要不退就好。”


  田五娘闻言颇为惋惜,她看得出朱雀的习武天赋极佳,未必比她逊色多少。


  否则,也不会将九幽冥凰功练到这个地步。


  只可惜……


  她问道:“那你今后想做什么?”


  朱雀犹豫了下,轻声道出四个字来:“相夫教子。”不过又忙道:“也会诚心侍奉大当家的。”


  当下世道,千百年来侍妾都要遵从正室之命,这是“天理王法”。


  朱雀虽是江湖人,还是魔教出身,但是……


  为了眼下的安宁生活,至少是心中的安宁,也为了将来的幸福生活,她也愿意侍奉田五娘为正室。


  只要田五娘不要太苛刻就好。


  却见田五娘摇头道:“家里没有那些规矩,小宁也不会喜欢。你做好你自己的事就好,我不用你们站规矩。”


  说完,看向后方的东方伊人,道:“穆仁文的事,对错是非且不去再论,既然小宁说他对我们有功,是友善好人,那他就是好人。只是下一回,你大可私下里同春姨解释,她并无恶意,也不知穆仁文到底何许人。你当面顶撞,一回可以谅解,下一次春姨心中难免生厌。到时候,难过的不止是你。这个道理你心中要明白过来。”


  众人闻言,纷纷看向二人。


  东方伊人俏脸登时涨红,有羞涩也有怒意。


  她虽自幼身世悲凉,可到底是东方青叶的血脉,在黑冰台内,纵是太上长老都要哄着让着,更不用说其她弟子。


  整个咸阳城,连皇宫大内都任由她进出。


  这等自小养大的性子,何曾受过如此教训?

  只是,她的怒火到底没发出来,她并非愚莽之人。


  对别人可撕破面皮,可对田五娘……


  她不是宝勒尔那种刁蛮愚蠢的性子。


  但也未低头,而是将目光落在林宁面上……


  身世孤凉悲惨,母为父死,还是生生被逼死在她眼前,这让她的性格难免偏激。


  加上自幼全方位全天候的被人捧着,宠着、让着,而她自身武道天赋也的确不俗,所以难免孤傲。


  偏激孤傲的她,原本以为世上再无好人,尤其是男人,没一个是好东西。


  或是唯唯诺诺没有骨气,或是庸庸碌碌的蠢物。


  直到她认识了林宁,一个传奇到离奇的少年郎。


  相仿的身世,还有他的医术,他的风趣,他的种种“不合世道”的所作所为,同东方伊人所熟悉所认知的世界格格不入。


  他比她更算是一个异类,便是同类。


  更难得的是,他还是一个有大气魄大抱负的枭雄,一个可以屡屡让黑冰台吃大亏,还对他无可奈何的绝代人物。


  可托付终身,可一起复仇!

  这样的人,岂能不触动她的一颗芳心?

  她孤苦太久,想要一个同类相伴,使她心里不再空落。


  却不知如今她被人训斥了,他会不会帮她……


  尽管东方伊人心中早就有了答案,可她还是想看看林宁如何作为……


  林宁见她没有应下田五娘之言,反而看向他,心里郁闷,面上却哭笑不得道:“你看我作甚?你素日里聪慧过人,今儿怎么糊涂了?五娘是为你着想才提点的你,婆媳之间从来最是难搞,要不是五娘关爱你,怜惜你外公才没了,你看她平日里是多话的人?”


  东方伊人闻言,思量了稍许后,点了点头,对田五娘道了声谢。


  以她的性子,这般做已是极难得了。


  田五娘无可无不可,东方伊人能明白过来最好,明白不过来,日后吃苦的是她自己。


  林宁面上笑嘻嘻,心里却纠结,暗自思量:这样不行啊,一家子女强人待在一起,容易出事,而且他也扛不住啊!


  田五娘若天天让几人来陪练,他就是一片大海也得被榨干……


  还得让她们有正事做才好……


  ……


  第三百九十八章 相继前来

  “嗯?谁?”


  聚义堂内,正和楚君婉、向小小商议民事,听得胡大山前来通报,林宁意外道:“他来做什么?”


  胡大山瓮声道:“我哪里晓得?”


  林宁看他有些生闷气,笑道:“怎么了四叔?那小子给你气受了?”


  胡大山骂道:“如今这些小王八羔子,年岁不大武功一个比一个高,说话都用鼻孔看天!娘的,一个个都是妖孽。”


  林宁起身,呵呵笑道:“小山不是也不错嘛,行了,这有什么好气的?那位是皇城司的小霸王,以后要成圣的,自然傲气些。”


  胡大山闻言一滞,叹息一声道:“小山原先看着还不错,可和你们这几个一比,连小灰灰都不如了……”


  楚君婉和向小小二人是知道小灰灰为何许“人”也的,听胡大山说自己的儿子不如一条狗,二女忍不住笑出声来。


  胡大山闻笑声大恼,不过碍于两个姑娘的身份,他只怒哼一声。


  林宁给楚君婉二人使了个眼色,两人忙转到后阁去,二人去后,林宁同胡大山道:“四叔,如今小山也大了,你就没想再寻个四婶儿?你也说了,小山比小灰灰也强不了多少,你干脆重新要个小的得了。”


  胡大山气的笑骂道:“你这猴小子,自己一房又一房的往屋里收人,这也罢了,怎还让别人也跟你一样?莫非是怕人笑?”


  林宁差点笑死:“四叔,我被人笑?你们怕是连做梦都在羡慕嫉妒我吧?再说我那样做是舍己为人,品格高尚……建议你这样做呢,也是想让你和三叔跟我一起给大家伙做个表率。”


  “表率?续弦算什么表率?”


  胡大山奇怪道。


  林宁叹息一声,道:“这几年天灾不断,人的祸事就更不用说了,只中原一场大战,就死了不知多少人,尤其是男人!别的地方咱们管不到,可如今山寨里的数万百姓,还有蜀中数百万人,女人占了大半。这对恢复人口和元气,对发展壮大都不利。所以,我们要想办法督促百姓们成亲生子,要能者多劳,要鼓励男人多娶多生。对于那些大家口家庭,我们要奖励,这项政策,就从三叔和四叔你们开始,这事关大业!四叔,如今你总该明白,我讨那么多房老婆的良苦用心了吧?”


  胡大山被这不要脸的给打败了,无语道:“你三叔找刘寡妇是过日子的,你找那么些漂亮丫头,是干什么的你自己心里清楚,两码事……你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这坏小子的心思,是不是如今家业越来越大,我们这几个老东西都成了老废物,只能和草原上的老公牛一样,除了配种生小牛外,没别的作用了?”


  “啧啧啧……”


  林宁惊道:“四叔你几时也开始动脑筋转心眼了?这……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胡大山黑脸道:“不是我说,人家在外面等着,你在这跟我扯什么淡呢?”


  林宁哈哈笑道:“四叔你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给你出气,专门晾一晾那孙子,你还不识好歹了。行吧,你去请他进来就是。”


  胡大山哼了声,转头就走,害怕多待一会儿要被气死。


  不过快走出门才回头问道:“真需要我给你的大业做个表率?”


  林宁:“……”


  ……


  “项兄,好久不见,气色不错,坐。”


  林宁看着一对扫帚眉下圆眼如鸡的项平,心里忍笑,招呼他入座。


  项平本为楚国皇族贵胄,又因天资绝顶被这一辈煌亲王相中,收入关门弟子,甚至成为下一代煌亲王的候选人,自然傲气无双。


  他看了眼聚义堂上的陈设,撇了撇嘴,选了个上座随意落座。


  皇城司原就是三大圣地中最奢华的一座,处处彰显天家气象,自不是小小一座聚义堂能比的。


  见他这个德性,林宁眉尖一挑,道:“山寨苦寒,纵有粗茶泉水,想来也入不得你小霸王之口,就不奉茶了,免得怠慢了贵客。却不知小霸王今日造访我山寨,有何贵干?”


  项平闻言,讥笑道:“小山贼忒不知礼,客人来了连茶水都不给一杯。”


  林宁气笑道:“楚蛮子更不知礼,哪有空手上门做恶客的道理?都说千里送鹅毛,礼轻人意重。可你这千里而来,却连根毛都没带,还想喝茶?”


  项平无语的瞪着林宁,不过见林宁丝毫不怵他,过了半晌,忽地哈哈大笑起来。


  林宁默默的看着这丑逼大笑,项平笑了会儿,忽然停下,瞪着林宁道:“你心里在骂我,对不对?”


  林宁不耐烦了,今晚他任务重着呢,哪有功夫和一个丑男啰嗦磨叽,开门见山问道:“到底干嘛?莫非见黑冰台在我山寨吃了亏,你们也想来碰一碰?”


  项平一双鸡眼看着林宁,问道:“你们是怎么阴掉澹台崇明的?”


  林宁嗤笑道:“阴掉?澹台崇明是我亲手干掉的,算上邰翀,我已经干掉两个半圣了!”


  项平闻言一睁眼,看着林宁道:“你才不过中品宗师,能干掉半圣?”


  林宁呵呵一笑,道:“项兄若是不信,大可请你皇城司的半圣来打一场试试。”


  项平冷笑道:“不用半圣,本王就可以和你打,生死由天,如何?”


  林宁呵呵道:“对付你还用我出手?我让我小妾来吧,我出手算欺负你。”


  项平无语道:“你是说魔教法王朱雀?”


  林宁侧眸看他,道:“这你们都知道了?”


  项平长出一口气,道:“林宁,本王什么都不服你,就服你找娘们的本事。天底下的年轻女宗师怕是都被你扒拉到锅里了,就不能给我们留几个?”


  林宁语重心长道:“项兄,凡事都不能强求,毕竟,这是个看脸的世道……”


  项平闻言大怒:“你说本王长的丑?放屁!我母后说我长的天下第一俊!”


  “好好好!你天下第一俊,行了吧?你比我们山寨的小灰灰还俊……说正事吧,到底干嘛来了,没事闲逛的话我就不奉陪了,我出身苦寒,还得劳作挣生活呢。”


  林宁敷衍说道。


  偏他这个态度,却让项平笑道:“还从没人敢如此和本王说话……”


  见林宁转身就要走,项平忙道:“等等,本王这次来,是想和青云寨商议,夺回广阳郡,平分蜀地一事。”


  林宁闻言转过头,用看弱智的眼神看着项平,道:“平分蜀地?你认真的?”


  项平沉声道:“林宁,如今金刚寺都快死绝了,没有我皇城司相助,青云寨如何能扛得住黑冰台下一波更狠的攻杀?只要你肯同本王合作,本王担保,黑冰台绝对无法伤到青云寨!”


  林宁叹息一声,道:“为何这世上的人,总是自作多情,又总是自以为是呢……项兄,此事不必多提,恕我不远送,后会有期吧。”


  项平脸色一沉,鸡眼一瞪,就要发作。


  却见胡大山再度出现,对林宁道:“小宁,稷下学宫那位姜公子也来了,要见你……”


  ……


  第三百九十九章 合作

  “姜兄,快请。”


  聚义堂门前,林宁邀姜太虚入内。


  这做派让还未离去的项平颇为不平,都是圣地传人,凭啥厚此薄彼?

  再见林宁与姜太虚一板一眼礼尚往来像个正常人的亚子,丝毫没有刚才与他相处时那般随意,就很不爽快了。


  刚才他觉得林宁与他一样不拘小节,可这会儿就变成是对他的轻视了。


  这不是看碟下菜么?


  难道他堂堂皇城司小霸王,就比姜太虚低一头,不值得林宁以礼相待?


  所以在林宁介绍他给姜太虚认识时,项平沉沉冷哼一声。


  姜太虚自然认得项平,待林宁介绍罢,轻笑一声道:“正泽老弟,别来无恙。”


  却不想项平闻言,脸更黑三分。


  姜太虚称呼林宁是尊称,敬其为“郎君”。


  言谈举止都十分庄重,怎么对上他,就明显戏谑了些。


  老子难道是搞笑之人吗?


  见项平不言,林宁呵呵笑道:“姜兄不知,小霸王是来与我谈合作的,想要平分蜀地,而后他来保全青云寨的安危。”


  项平提醒:“不是本王,是皇城司!”


  姜太虚闻言沉吟稍许,道:“倒也不是不能合作,只是不知,青云寨到底如何连杀半圣的。若这等事还能复制,自然不用。若是不能,与稷下学宫合作,也未尝不可。”


  卧槽!


  项平锅底般黑脸上一对小眼睛差点没睁爆,瞪着姜太虚破口大骂道:“姜子渊,你还要脸不要脸?是本王先来和青云寨谈合作的,有你哪门子闲事?”


  相比于项平,姜太虚就神秀的太多,轻轻一笑,让人如沐春风,赞一声神仙公子,尽管这笑容落在项平眼中,想要砸个稀巴烂。


  姜太虚温声道:“正泽何须动怒?林郎君到底要与谁合作,自有他来定。以林郎君的才智,难道会因我一言而变不成?”


  项平先是哼了声,随即又怒视姜太虚。


  林宁的才智不会如此,那就是说他是笨蛋了?

  “伪君子!”


  项平怒骂一声。


  林宁挑拨离间道:“要不你俩打一场?”


  项平斜眼问道:“谁赢青云寨和谁合作?”


  姜太虚也看了过来,林宁打了个哈哈,道:“合作什么的就算了……可以合作,但平分蜀地之事再莫提,那只是个笑话。”


  项平挑了挑扫帚眉,道:“黑冰台再来一拨强攻,你们青云寨顶得住?”


  姜太虚眼睛微眯,看着林宁。


  对于青云寨越来越模糊的实力,不止皇城司关心,稷下学宫心惊之余同样好奇。


  林宁面色淡淡,笑道:“顶不顶得住,都是我青云之事。莫说区区一个黑冰台,便是天崩地裂,青云有我林宁,自可顶天立地。”


  项平不来虚的,开门见山问道:“你娘子田五娘是不是到宗师巅峰境界了?”


  林宁“啧”了声,不满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我青云寨难道是靠我娘子才顶住黑冰台的进攻吗?”


  项平冷笑,姜太虚则呵呵笑道:“当今天下,谁人不知青云田五娘?林郎君,想来令正的确突破至宗师巅峰了吧?令正所习乃剑冢绝学,剑道通神。至宗师巅峰境,便可以凡抵圣。青云寨,终成气候了。”


  林宁闻言,无奈摇头道:“原来姜兄项兄你们都已经知道了,也是,以三大圣地的底蕴,不知往我山寨安插了多少眼线,知道这些不足为奇。”


  听林宁承认后,方才已经笃定的项平和姜太虚的面色却变了。


  他二人方才之言只是试探,他们自己都未必相信,田五娘能在区区两年的时间内,跨越无数武者一辈子都达不到的境界。


  当然,他们自己的进境也不慢,即使没有田五娘这般妖孽,也是常人远远无法企及的。


  但他二人皆是圣人亲传弟子,有一座圣地的资源供他们消耗。


  龙髓米和各种宝药不说敞开了供应,但也从来不缺。


  青云寨能做到这个地步?


  谁曾想,竟然是真的……


  见二人震惊的模样,林宁呵呵道:“说来也是惭愧,我堂堂男子汉,七尺好男儿,可没想到胃不大好,不能吃硬的,只能吃软饭……”


  “……”


  项平和姜太虚齐齐无语,还要脸吗?

  林宁打了个哈哈,笑道:“姜兄此来,也是为了探清我青云虚实而来的么?”


  姜太虚沉吟稍许后,点了点头,道:“不瞒林郎君,青云寨连续两次灭杀半圣,天下震惊,若不弄清缘由,人心难安。”


  林宁眉尖轻挑,道:“人心难安……我青云寨何曾主动攻击过三大圣地?如今你们也弄清缘由了,又准备如何?是准备像千年前那样,使计谋害剑圣,还是准备像八十年前那样,围剿药王谷一般围剿我青云?”


  姜太虚摇头道:“若青云无圣,一个拥有宗师巅峰便可超凡抵圣人的山寨,的确不利于中原安宁。可眼下,青云既有侯圣在,那么圣人便不好轻易出手。圣人不出,谁又能奈令正何?黑冰台不行,皇城司同样不可。”


  项平讥讽:“说的好像你稷下学宫就可以一样……”又问林宁道:“你刚才说可以合作,怎么合作?合作打广元?”


  林宁摇头道:“广元郡要由楚国来打,当然,齐国来打也行,但打下来后,要交给青云。”


  “哈?”


  项平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


  姜太虚也有些不解的看向林宁。


  林宁说出了他的条件:“蜀中沃野千里,然而眼下却是地广人稀。拿下广元,我可以允许齐民、或楚国之民入蜀得田谋生。当然,前提要遵从我们的律法。以世家勋爵或文位免徭役税赋这种好事肯定不存在。但我可以保证,蜀地的徭役税赋绝对比中原三国低。怎么样,有兴趣吗?”


  说着,笑呵呵的看向姜太虚。


  齐国世家之乱,席卷了大半个齐国,破家无数。


  然而,齐国占地最多的其实并非是寻常世家和豪强,而是稷下学宫长老院背后的无数大家族。


  这些家族才是齐国真正的大老虎。


  另外,还有皇族宗室,也都是占地大户。


  姜太虚不是不敢清理这些人,但这需要时间,和足够的缓冲。


  齐国世家之乱已经平叛,再想依靠无序的暴力强横摧毁各大世家,不现实。


  说到底,世家、士族是齐国的立国根基。


  真要一味强横摧毁,齐国本身也就不复存在了。


  而且,姜太虚已经发现,齐皇在不停的笼络这些力量……


  那些空出的无主之地,竟然被再度施恩于大世家……


  所以,他需要一个可以先将齐国紧绷形势缓解下来的缓冲之地,等缓解了形势之后,再用手段,将那些大老虎一只只都拍死。


  蜀地,的确是个极好的缓冲之地!

  只是……


  以齐国目前之国力,想要从秦国手中夺得广元郡,几乎不可能……


  项平见林宁只顾和姜太虚商讨,勃然大怒道:“林宁,你敢小觑我皇城司,看不起我楚国?”


  林宁不在意他的暴怒,转头好奇问道:“楚国也有兴趣?可是你们不是才被秦国击败吗?”


  项平黑着脸,正想说什么,忽地林宁见楚君婉急匆匆进来,气喘吁吁也不停下来缓缓,便想要急声开口。


  不过看到有生人在,又闭上了口。


  林宁笑道:“我青云事无不可对人言,有什么事只管说。”


  楚君婉闻言心中好笑,她这几日在聚义堂负责的是对西秦消息的收集和整理,这位小郎君分明多半已经猜出了她想要说的话,才说的这般大义凛然……


  拾整了下呼吸,楚君婉甜美的声音道:“公子,西边儿传来消息,秦国境内十五座郡城发生战事,各处绿林豪杰齐齐出手,攻破郡城,覆灭郡兵,打开官仓劫走了官粮,秦地大乱!”


  项平似不懂怜香惜玉,瞪眼看楚君婉道:“绿林山寨造反有个屁用,黑冰台派出三个宗师,最多三天就能将那些乱贼贼首斩尽杀绝。”


  楚君婉美眸一缩,看了眼笑意吟吟望着她鼓励的林宁,而后冷笑一声道:“绿林之乱只是开胃菜,各处绿林豪杰打破郡城抢劫完官仓后大都逃之夭夭了。但接下来青木郡、三山郡等郡城,却多被各地世家所把持,想来阁下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林宁呵呵轻笑了声,对姜太虚道:“姜兄,看来齐国的世家之乱,要在秦国重现了。以秦国森严的律法,这些世家这样做,皆是诛族的不赦死罪。他们敢这样做,想来也是被逼急了,豁出去了。怎样,要不要和我青云寨合作一回?拿下广元,齐民可入蜀。”


  姜太虚沉吟了稍许,问道:“若齐国拿下广元,可否换回榆林等十八城,和这座青云寨?”


  广元郡本为大郡,便是榆林、广元、平山等十八城加起来也比不上。


  但是……


  林宁想了想说道:“姜兄见谅,榆林、平山、广阳三城,暂时还不能交换,山寨就更不用说了,这涉及到自草原获得马匹和耕牛的大事。至于其他十五城,倒是可以。”


  项平立刻道:“要是我楚国打下广元,你拿什么交换?”


  林宁笑道:“除了允许楚民可以入蜀谋生外,我还可以和你们进行战马交易。”


  项平闻言,一瞬间一对小眼睛差点睁爆。


  楚国在广元为何战败于秦?

  向来霸道的楚国雄兵,难道比不过秦军?

  未必,但是,秦国有战马!

  若楚国有二十万铁骑,再加上举世无双的水军,天下谁人还能阻挡楚国雄霸天下?

  姜太虚微微皱起眉头来……


  ……


  第四百章 引子

  战马!


  秦卒何以敢号称战力天下第一?


  要知道,天下兵器之利,首推是齐国。


  而楚国的战船,更是冠绝天下。


  然而秦军却是三国公认的冠甲第一强军,原因无他,秦军有战马。


  在当世,战马组建的骑兵,尤其是重甲骑军,几乎就是无敌的象征。


  莫说其他,便是宗师巅峰高手,若是正面面对冲锋起来的重甲骑兵,也应对不了数百骑冲击。


  当然,宗师巅峰高手肯定不会傻乎乎的正面对战。


  因为打不过跑总能跑掉。


  但两军大战,一旦交锋,就不是说走就能走的了。


  这个时候一旦重甲铁骑冲锋,根本无人能挡,这就是铁骑之力。


  而对于中原三国来说,铁甲虽贵,却也不是太难之事。


  真正的难处,在于缺少战马。


  三国中唯有秦军,有足够的战马组建骑兵军团,其他的便是连齐国都不行。


  而楚国,最缺马……


  楚人之勇,绝不亚于秦人。


  纵坚韧不足,然霸道之处,犹有过之。


  若得十万战马,组成骑兵军团,那画面……


  至少姜太虚不愿去想。


  项平瞪着眼睛看林宁,道:“你有战马?”


  林宁呵呵笑了笑,道:“北苍可汗图门汗和我是拜把子兄弟,他老婆胡宁阏氏和我娘子关系不错。萨满殿甚至还认为我和我娘子是忽查尔的传人,因为我们得到过忽查尔的指点,他还赠送了功法给我们。如今一线天往北数百近千里草原,都是我的地盘。上面有不少牛羊马匹,所以,我确实有不少战马。”


  项平吞咽了口口水,以免掉下来,又问道:“你想怎么交易?多少银子一匹马?你可别卖的太贵了。”


  “银子?我要银子干什么?”


  林宁好笑道。


  项平问道:“那你想要什么?”


  林宁呵呵笑道:“我想要工匠,各式工匠,包括造船工匠。”


  看见笑容在项平脸上凝固,姜太虚却忍不住笑出声来。


  对楚国而言,造船工匠就和雄霸北方的秦国眼中的战马一样,都是绝不可外泄的军国根本。


  怎么可能拿出来交易……


  项平咬牙道:“你怕不是想疯了吧首发


  林宁看着他神色,无语道:“看看你那德性,一个个扣扣索索的,难道我得了你们的造船术,就会和你们楚国为敌?豆大的眼睛,果然看不清世界有多大。”


  在项平还未暴怒翻脸前,林宁一转身,道:“跟我来,今天我就让你们看看,这天下到底有多大。”


  姜太虚眼睛微微一眯,与项平对视了眼后,跟上前去。


  项平想了想,觉得翻脸不急于一时,也跟了上去。


  在聚义堂的后厅,有一张不小的舆图,画的正是秦、齐、楚以及蜀地。


  但这有什么,这些地方姜太虚和项平都知道。


  却见林宁回头冲二人淡淡一笑,随即猛一挥手,一股劲气冲起,将挂在舆图上下左右四处的黑幕帷帐吹落。


  看到黑幕帷帐后的东西,姜太虚和项平豁然动容,一起连上前数步。


  林宁弯起嘴角冷笑道:“这,才是真正的天下!”


  姜太虚缓缓走到林宁身旁,目光一寸一寸的看着墙壁上挂着的大大的舆图,轻声道:“林郎君,这些,都是从哪得来的?”


  林宁微笑道:“我所会的一切,都为人传授,可惜至今我都不知道,我这师父到底什么来路,或许果真如夫子所言,是圣人之上的天人吧。这些都是他告诉我的,我脑海里自然而然就知道了这些。侯叔……就是我青云剑圣,此次远游出海,便是为了一一丈量这些地方。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们,就目前已经勘测过的地方来看,这些地方十有八/九都是真的。


  天下之大,何止百倍于中原。可笑三国为了争夺一城一郡之地,为了消耗宝贵的人口,居然故意挑起大战,让财富、国力凭白浪费掉。我告诉你们,这些都不是苦寒之地,有些地方的稻米甚至可以一年三熟,当地一些土著既懒又笨,随即将种子往地上一洒,就再不理会,便是这样,照样能活的很好。这样的土地,难道不更值得我们拥有?何必鼠目寸光,只将目光放在中原之地,打个你死我活呢?”


  姜太虚面色凝重的看着这整整一面墙的舆图,眼睛明亮,聚精会神的看着。


  眸光中时有异彩浮现,却不知在思量什么。


  项平则直白的多,眼睛中根本不遮掩贪婪。


  要是他能得到这些地盘,要是楚国能占据十倍于现状楚国的江山,那他的圣道,将会远迈当年太祖高皇帝楚霸王!!

  看到两人的不同表现,林宁心中一叹。


  姜太虚或许更沉稳些,更符合儒家的中庸之道。


  然而就开疆拓土而言,贪婪才是最大的源动力。


  实际上,只要足够强大,也不需要顾虑太多。


  林宁猜测,姜太虚一定也动了心,但他肯定在苦恼,如何兴无义之兵。


  若出师无名,岂非无道之师?


  按儒家大道来说,这种出师,是要必败的。


  所以,林宁的目标切换成了项平,道:“项兄啊,看到了吗?这样广阔的天下,才应该是我们的目标所在。和这样的天地相比,区区蜀地又算得了什么?以项兄之才,星辰大海,才是你圣道追求之所在。”


  项平又不是傻子,没好气道:“蜀地不算什么,那你偷偷摸摸的把蜀地给占了作甚?”


  林宁笑道:“我得多养些人口啊,不然靠什么走出去?你们三国彪呼呼的将人口视作累赘,挑起战争来消耗。可对我来说,就你们现在的人口再多十倍都不够首发

  姜太虚疑惑:“那你说的那些新法……”


  林宁正色道:“姜兄,一码归一码。我们以后开拓出去,目的仍是为了让百姓能过上好日子,而不是为了养肥那些趴在百姓身上恣意吸血不顾民生的吸血臭虫。这些人不除,他们的势力越大,占的土地越多,害处就越大。而且,不将那些害人精除掉,人口就不可能增长起来。这些人把持着土地,几乎垄断了寒门上升的途径,无数有才能的寒门弟子的才能得不到发挥。这样的世道,如何能成就我们的伟业?你二位都是要地位有地位要能力有能力的人,应该都有足够的智慧,明白我所说的话。这张舆图,你们应该都能记住,是我白送给你们的。你们可以派人去打探一下,看看我林宁所言到底是真是假。等确认之后,再来与我商议。”


  ……


  待姜太虚和项平匆匆离去后,田五娘、皇鸿儿、朱雀诸女来到聚义堂。


  聚义堂发生的事,早就被楚君婉等“聚义堂行走”给实时传到墨竹院,众女一来,皇鸿儿就忍不住道:“小郎君,既然这些地盘都是无主未被发现的,你干嘛要告诉他们?他们知道了这张图,岂不会自己去占?”


  林宁呵呵笑道:“他们自己去占,怕是要吃大亏的。那些地方,并非是无主之地。要是靠正常操作去征讨,唔,怕会死的很惨。”


  当年那些白皮要是没有火器,怕是会被美洲大陆上的印第安人穿成乳猪挂起来烤。


  齐国和楚国当然很厉害,但若将开疆拓土变成了消耗战,那绝对是得不偿失的。


  至于为什么要抛出这个引子来……


  “那是因为,灭秦,需要三家合作。最好能得到那套,天地三才大阵!”


  ……


  第四百零一章 劳累

  灭秦?


  诸女都被吓了一跳。


  秦国有圣地黑冰台在,而黑冰台内有圣人在,至少还能再活一二百年。


  通常而言,到了武圣这个境界,只能等着老死,除此之外,唯有一法,便是集齐三大圣地的三位圣人,以天地三才大阵诛圣。


  自有圣以来,圣人都是走这两条路陨落的。


  可黑冰台那位东方青叶本身就是天地三才大阵的一角,又怎会自己杀自己?


  东方伊人提醒道:“天地三才大阵三大圣地各领一才阵眼,稷下学宫为天字眼、黑冰台为地字眼、皇城司为人字眼,你就算得了天、人二阵眼的法门,没有地字眼,也布不出大阵来。”


  林宁侧眸看她,扬了扬眉尖,道:“有没有可能将地字眼偷出来?我不是说你亲自去偷,你一旦现身黑冰台绝对出不来了,到时候我们还得拼死拼活的去救你。我的意思是,你有没有法子,安排人去偷?”


  东方伊人气笑道:“老贼住所,整座东王山上只有寥寥三四人能上去,我已经很多年没去了。”


  林宁闻言悻悻一笑,道:“果然是异想天开,既然此路不通,我们就想别的法子。其实灭秦和灭东方青叶并非一回事,灭东方青叶太难,灭秦倒容易些。秦灭了,再对付东方青叶,就不算太难之事了。”


  田五娘微微皱眉道:“三大圣地看似彼此有矛盾,可也相互依存,姜太虚和项平未必会赞同你的谋划。”


  林宁笑道:“若没今日之所见所闻,他们自不会赞同。可有了这幅天地寰宇图,呵呵,所谓相爱相杀又算得了什么?项平那小子就是个野心勃勃六亲不认的混世魔王,姜太虚……看看姜家的下场也就推测出他的心性了。只要让他们查证了四海之外大有可为,他们还会在乎黑冰台的死活?”


  吴媛抿嘴轻笑道:“郎君,你为何如此敌视秦国?”


  林宁摇头道:“我并不敌视秦国,恰恰相反,我还很钦佩秦国的法治。只是,他们的法治过于严苛,严苛到令人发指的地步。以法治国本是极好的事,可是以酷法虐民,就变成十分恐怖的事了。再加上我们与黑冰台再无转圜的余地,所以不能等他们缓过劲来再来害我们,天底下最好的防御,便是进攻,所以,我们要先下手为强!”


  田五娘听闻此言,颇为对口味,缓缓点头道:“小宁此言不差,天下最好的防御,便是进攻!既然你拿定了主意,那该怎么做,你说便是。如今山寨有我,有鸿儿,有朱雀,还有伊人、阿媛她们,虽然人数还远比不上圣地,但也能做很多事了。”


  林宁干笑了声,道:“具体该怎么做,我目前还没想通透。等想通透完善了,再和你们说。”


  见他似有些不好意思,田五娘微微弯起嘴角,道:“你莫要多想,若非有你在,山寨现在会是什么样子,我心里有数。我们多只会打打杀杀,没有你,多半会很惨。”


  众女都是心思灵慧之人,闻弦歌而知雅意,皇鸿儿嘻嘻笑道:“小郎君,若没有你,我如今不止报不得仇,而且还在被九劫真气所折磨,甚至已经失了神智,成了皇觉那样的疯子也说不定呢。”


  说到最后,她已经敛去了大半笑容,眸光闪动的看着林宁,显然动了些真情。


  朱雀跟着叹道:“若非林郎,凭我又岂能杀得了邰翀?当日其实我已经身受重创了,林郎若不出现,或许已经一个人死在怡红楼内,化为白骨也没人发现。”


  吴媛则道:“君之才,可与日月同辉。”


  众女侧目,这个说法,太过了吧?


  林宁赶紧拦道:“过奖了过奖了,诸位贤妻都过奖了。小生我呢,只是尽自己所能,认真的去对待你们每个人。男人嘛,本就该要为女人负责,所以你们不必感动。倒是每次都要劳烦你们出力,做些打打杀杀的危险活计,我真的心中有愧。”


  皇鸿儿吃吃笑道:“得了吧,有什么好愧疚的。真让我们养在金丝笼里当家雀,给你唱曲儿跳舞,那才该对我们有愧呢。别人不说,就说姐姐,不是这次力战一回,只靠一个人修行,哪里能这样快就到这等境界?”


  朱雀也笑道:“擅长动手的就动手,擅长谋略的就出谋划策,各有分工,你出的主意法子高明,我们才能以少胜多,以弱胜强,才能越打越厉害。我们若为四肢,你便是居中的脑袋,没你可不成,我们就都活不了了。”


  林宁强忍了好久还是没忍住,乐出声来,笑道:“这么说来,倒是你们占了好大的便宜,才跟了我?”


  “呸!”


  众女对这得意忘形之人啐了口。


  田五娘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已昏暗下来,淡淡说道:“好了,有事明天再说,时候不早了,都回去歇着吧。”


  说完,起身往外行去。


  不过走了两步后,发现某人没跟上,又顿住脚,回头看了过去。


  林宁心头一跳,忽然觉得梁上可能有什么东西,仰着头在看,仿佛没看到田五娘的目光。


  这时皇鸿儿差点笑破肚皮,推了他一把,道:“快去吧你,今儿姐姐累坏了。我们几人轮番战她,助她磨砺剑道,如今该你了!”


  林宁干笑了两声,道:“我这几天不方便,身子有些不舒服……”


  “呸!”


  皇鸿儿又啐一口,嗔道:“你莫要有杂念,只一心参悟阴阳大道,又怎会不舒服?武功只会越来越高,也越强大。偏你一阵一阵的只顾着捣乱,扰了我们,自己也累个半死。”说到最后几个女孩子都红了脸。


  吴媛最吃不住这等话,俏脸通红,宛若彩霞。


  林宁一边跟在田五娘身后往外走,一边摇头叹息道:“今儿肯定不能捣乱了,不止赶一个场子呢。你们也是,纵然我这个人形龙髓米好用,也不能放开了手脚猛用啊。我……”


  没等他的胡言乱语说完,就感觉到人忽然飞了起来。


  原来是五娘实在听不下去这没脸没皮没羞没臊之言,单手将他带起,在这月夜下,让他继续装逼让他飞……


  ……


  第四百零二章 难成圣


  夫子山上。


  春日的夫子山,已满是芬芳之色。


  自门外收回远眺的目光,夫子赞道:“宗师巅峰了,那小丫头,当真称得上是天纵奇才了。”


  白发半圣长老却皱眉道:“夫子,那青云寨的事有些妖气,小小一个山寨,从哪来的底蕴,能供得起一人在短短几年内走到这一步?就算那丫头资质比子渊还好,可青云寨又从哪来的龙髓米?”


  姜太虚也不解,微微摇头,却听夫子轻笑了声,道:“世间之大,何奇没有?当年魔教初代祖师郁天又从哪里来的龙髓米呢?”


  姜太虚心思灵透,一点即通,反应过来皱眉道:“夫子,莫非田五娘走的也是魔教邪道?当初魔教祖师郁天成圣之后,别说圣道精进,最后连圣位都难保,成为千古笑谈是了,青云寨或许并不知道此事,这等秘闻,也只在三大圣地秘本中流传,其他人,尤其是外人并不知道。”


  不想夫子却摇头微笑道:“郁天是败在九劫功法上,九劫名为天功,实则还未完善,不过他也算得上是盖代人杰了。然而相比于那位教主夫人,也就是药王谷那位祖师婆婆周敏儿,郁天就算不得什么了,周敏儿,才是真正的旷世奇才哪。


  其所精研得出的阴阳和合道,乃是符合天地至理的大道,魔教教主能成圣,大半功劳当归此女。”


  姜太虚闻言动容道:“先生,这阴阳和合道竟如此了得?”


  夫子点头道:“世间何等生灵不分阴阳?便是天地都分阴阳乾坤,药王谷那位祖师婆婆,当真举世无双,只可惜,为情所困所伤,过早离世。不然,她的成就,远非郁天可比。”


  姜太虚面色动容,沉吟稍许后,又缓缓问道:“夫子,既然药王谷的阴阳大道如此了得,当年三圣地覆灭药王谷,不是得到过百草经么?而且,比青云寨得到的更完整。为何弟子未听说过此道?”


  夫子摇头道:“虽得此经,却无人可练成,练就此法的条件实在苛刻。”


  半圣长老沉声道:“若此法中有成圣之法,再难也比正统成圣容易百倍。”


  夫子呵呵笑道:“且听吾道来想修行阴阳大道,需先将百草经习至大成之境,否则,连更经易脉都做不到。而将医术练到那种地步,便是当年药王谷中,都屈指可数。你们当知道,习武的成就高低,只努力不够,更多的其实还是天资。习医同样如此,而擅长杏林之道的天才,等闲难得。


  其次,既然是阴阳和合,自然要分阴阳,便是一男一女,武功境界要相仿,最起码,要大境界相仿。譬如,皆为宗师。


  但除此之外,还要求男女之间,要彼此心防坦诚。


  这一点,又加一重难度。


  这倒也罢了,最难者还在第三点,尽管是二者同修,但练就阴阳道者,实则起佐辅之功。关键时候,甚至要甘做鼎炉。


  三个条件,只择其一不难,可三者兼得,却是难上加难。


  有学医天赋者,未必有习武根骨,有习武天赋,又未必阴阳协调。若无阴阳协调,又如何同修?又如何甘愿奉献?

  有如此杏林天资者,又怎会甘做奉献?


  这等奇术,便是药王谷中,千百年来都鲜有人练成。


  故而,近百年来,三大圣地内都无人能修成此道。


  却是不想,那位林小友竟然有此造化

  吾尝闻学宫内有不少人对那位林小友的艳遇感到荒唐,对那么多绝顶女宗师倾心于他感到不解。


  可他通阴阳道,又甘心奉献,其实一切也就不奇怪了。


  青云寨如今既有田五娘又有林小友这样的奇人在,也算是真正超然了。”


  听夫子说完如此长篇大论后,姜太虚沉吟稍许,再问道:“先生,既然林郎君通阴阳大道,那田五娘可有成圣之机?


  此言一出,夫子面色稍显凝重起来,道:“这些时日来,吾亦思量侯万千成圣之法能否延续。然思之再三,依旧认为此道不可复刻。侯万千,乃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但又不止如此,是诸多人间至悲事一件件累积起来,到最后,得了一契机,终才能一举破凡化圣。而千年前的剑圣又不同,据学宫祖师秘典记载,剑圣走火入魔崩亡后,三大圣地圣人后来齐至剑冢,观摩剑圣闭关之处,得出结论,就算剑冢未发生叛乱,其女未被斩首于密室门前,剑圣其实也不会成功,一样会走火入魔。”


  姜太虚闻言微微皱了皱眉头,顿了顿道:“先生,三大圣地为何如此作为,纵剑圣成圣又能如何?草原双圣尚且被毙陨落,难道就怕一个剑圣?何苦杀人爱女?”


  半圣长老沉声道:“子渊,莫要义气用事。圣人每次出手,消耗有多恐怖别人不知道,你心里当明白。天地三才阵,本是逆天之阵,能少用,自然当少用。”


  夫子之例,便在眼前。


  夫子却摆手呵呵笑道:“子渊莫非以为杀剑圣爱女之行,是三圣地所为?”


  姜太虚闻言一怔,那位半圣长老也愣住了,一起看向夫子。


  夫子摇头道:“错了,那剑圣爱女,是被剑圣那位江湖有剑魔之称的大弟子亲自斩首的。为的,便是圣人所求之无情大道。剑魔,是最忠于剑圣的一位弟子。杀了剑圣爱女后,又自尽于密室门前。可惜,他并不知道,剑圣的剑道,从开始就注定了不可能成圣。”


  姜太虚闻言,垂下眼帘,轻声道:“田五娘所修行的,便是剑冢传承。如此说来,她应该,也难成圣了。”


  半圣长老哼了声,道:“一个小小的山贼窝,有一个侯万千已经是捅破天的造化,又出了个可在圣人面前逃开的剑道奇才,若是还出一圣,岂非逆天?”


  楚国,皇城司。


  相比于姜太虚此时的轻快,项平却如热锅上的蚂蚁。


  因为在皇城司煌亲王大殿内,煌亲王项宙正在和黑冰台主东方青叶说话。


  说话的内容,竟是商议皇城司与黑冰台一同出力,灭了青云寨,而后两国共分蜀地,并且帮楚国夺回霸王弓。


  换作青云之行前,项平自然也无异议。


  可现在,他却不愿意了。


  见过大海之广阔,又怎会只满足得到一泓浅水?

  项平还准备,以万国之疆土,助其开拓成圣大道!

  “嗯?见你面带不忿之色,莫非皇城司的小霸王,对此议有异意?”


  正当项平心中厌恶时,忽听一道低沉的声音,自前方传来

  第四百零三章 负伤

  “尬尬,小王哪有什么异议?只是好奇,黑冰台的高品宗师怕没太多了吧?小王之前还在青云寨听说,大秦内陆十七八座郡城都出了问题,被绿林攻破,之后竟然被各大世家给占据了。齐国的世家之乱,好像要在秦国复现。东方圣人,你还有心思去灭青云寨?就算你有这个心,手下也没那么多人了吧?人少了不管有,再派十来个去,那不是去灭青云寨,那是在给青云寨送菜。”


  身为下一代煌亲王,本身亦是楚国贵胄,即使面对东方青叶,项平也不会太过畏惧。


  要知道,寻常宗师高手,即便是宗师巅峰,在圣人面前,也只有战战兢兢的份。


  东方青叶侧眸看着项平,冷淡道:“齐国的世家之乱,不过是一场笑话罢了。是那位姜太虚受青云寨蛊惑,利用乱军,碾灭无数世家豪强的勾当,连姜家自己都没放过。他已入了魔道,这般做派,岂能瞒得过天下人?至于人手……黑冰台高手虽损失不小,但吾身边的老仆却还有不少。”


  项平闻言,小眼睛眨了眨,却没再开口。


  圣人身边的老仆……


  旁人他不知道,可煌亲王身边的老仆,他却知道到底有多可怕。


  武人之间,境界很重要,但决定胜负的,境界只是其中之一,甚至不是最重要的一个因素。


  项平入初品宗师境时,曾与煌亲王身边的看门老卒对战,一招惜败。


  入中品宗师后,再度对战,一招便败。


  入高品宗师后再战,仍然只一招落败。


  而那名老仆,只是中品宗师……


  越级打斗战胜对手,项平也可以。


  但是却要花费极大的力气。


  而煌亲王身边的一名老仆,却能一招将他落败,内中差距,他自然明白。


  这样的高手,若是有十个八个,项平觉得也要够青云寨喝一壶的。


  要是煌亲王再被说动,那……


  不过,黑冰台要真去拼,似乎也没什么。


  反正如今那幅宝贵的舆图已经被他记住了,真让黑冰台和青云寨两败俱伤,说不得以后还能少个竞争对手。


  一对扫帚眉下,小眼珠子转了转后,对煌亲王项宙笑道:“有人就好,有人就好,侄儿告退了。”


  说罢,转身离去。


  待他走后,东方青叶淡漠的脸上浮现一抹怪异,道:“常闻皇城司小霸王勇武霸道冠绝年轻一代,只是不好动心思。如今看来,传言果然多有谬误。”


  项宙摇了摇头,并不愿多谈此事,他沉吟稍许道:“东方兄,青云寨之祸患,终不过在侯万千。除去侯万千,余者不过疥癣。你又何必急于一时?”


  东方青叶冷漠道:“非吾心急,只夫子山上那位变更了主意。”


  项宙闻言先是一怔,随即便反应过来,摇头道:“不怪姬老兄变了主意,东方兄你连续两次出手,还是以圣欺凡,姬老兄焉能不忌惮他去后,姜太虚承受不住东方兄的手段?留下一个侯万千,是有意牵制你的。更何况,就目前来说,青云寨和侯万千也只与黑冰台有仇。”


  见东方青叶面色难看起来,项宙摆手笑道:“东方兄莫要急,姬兄也并非要长久如此。待姜太虚成圣后,自可诛了侯万千这个变数。侯万千修的是有情道,悲情剑,虽然眼下看,威力更胜一筹。然而他心中有牵挂,破绽便多,长久不了的。许多事,不是远游在外就能避开的。”


  东方青叶闻言,看出项宙对他提议之言并无多少兴趣,心知这位怕也起了让青云寨牵制黑冰台和秦国的念头,心中冷怒,面上也愈发淡漠。


  只是冷傲如他,也不屑多言什么,淡漠道了句:“青云寨之患,到底在谁身上,你们会知道的。”


  说罢,身形渐渐消失在王殿上。


  待东方青叶离开没多久,项平就重新出现,他难掩兴奋道:“王叔,青云寨手里有个好东西!!”


  项宙淡淡应了声,问道:“青云寨那位田五娘,是不是突破宗师巅峰了?”


  项平一滞后奇道:“王叔,你都知道了?”


  项宙眼睛眯了眯,道:“若非如此,只一个金刚寺,也顶不住黑冰台如此阵势。”


  项平在意的不是这个,他将林宁给他和姜太虚看舆图之事急急说出来,最后道:“王叔,你们圣人难道不知道中原之外,竟有如此广阔之天地?”


  项宙见项平如此癫狂模样,抽了抽嘴角喝道:“静心!青云寨抛出一饵,你便上钩?”


  项平闻言如同一盆凉水倒在头上,小眼睛都泛红了,咬牙道:“王叔,难道林宁那王八蛋敢诓我?”


  项宙叹息一声道:“刚刚人家还夸你有城府有脑子,这会儿又……海外另有天地不假,可也不是那么好占据的。瘴气丛生,一年到头来晴天都没几日,深林密布,到处都是毒蛇猛兽。又或大旱之地,当地野人茹毛饮血,却又彪悍之极,你准备用多少人命去填?”


  项平闻言,大失所望道:“那青云寨的小贼,果然是诓我们的?怪不得姜太虚那伪君子不怎么动心……”


  项宙皱眉道:“没说其他事?”


  项平忙道:“说了,只是林宁不肯答应我们的条件,田五娘成了宗师巅峰,就不怕黑冰台再派人去攻。不过,他说可以合作,可以允许齐民和楚民入蜀谋生。另外,他还说想和咱们做交易。”


  “做什么交易?”


  “他说可以用战马,来换咱们的造船匠人。”


  ……


  三日之后,墨竹院。


  面色隐隐苍白的林宁坐在抄手游廊下晒太阳,身边蹲了一个小姑娘,和一条好大的黑犬。


  小九娘看着林宁笑嘻嘻道:“姐夫,你休息好了没啊?你怎晚上睡觉,白天还要休息呀?咱们出去耍嘛。”


  林宁怅然道:“小九儿,你还小,不懂姐夫的辛苦。姐夫,真的是日夜操劳,不分昼夜哪。再说,姐夫也没有在休息,而是在思量筹谋惊天动地的大事。”


  小九娘笑嘻嘻道:“小南说姐夫最懒了,姐姐她们才是真的可怜辛苦,姐夫只会嘴上哄人。”


  林宁觑眼道:“只会嘴?小南她懂个屁,一天到晚就知道吃。以小九儿你的智慧,应该不会信了她的蠢话吧?”


  小九娘开心的点头道:“当然不会,姐夫一点都不懒,和我一样,虽然看不到干正经事,可心里面一直都在想着去做哩。阿媛姐姐都说了,许多事要重心不重行,咱们心意到就好了嘛。”


  林宁:“……”


  顿了顿,他问笑的甜丝丝的小九娘道:“你怎么不出去耍?”


  小九娘撇嘴道:“本来说小南今儿和我去江边捉鳖,然后去林子里采蘑菇,煮一锅好汤的。可她听到后面剑冢传来打架的声音,说姐姐她们又在练武,要去看,就把我丢下了。”


  林宁闻言,脸色又白三分,颤声道:“你姐姐……你姐姐她们又在动手?”


  小九娘点头道:“是啊,小南说,姐姐如今好厉害,不过还要再练练,说要掌握力量什么的,我也不懂。姐夫,你懂么?”


  林宁惨笑一声,点头道:“懂,姐夫懂的深入骨髓。”


  “呵呵,小宁,你怎成这般模样了?”


  正说着,忽听院外传来笑声。


  林宁闻言登时大喜,哈哈笑道:“大哥回来了!!”


  只身入秦,搅乱大秦八百里山河不得安宁的侯玉春,摇着折扇含笑而入。


  不过待林宁疾步迎出去,看到侯玉春肩头草草包扎的伤口处的殷红,和脸上的惨白,脸色登时难看起来……


  ……


  第四百零四章 舍不得


  “大哥,你这是……谁伤的你?”


  林宁脸色阴沉问道,眼中难掩震怒。


  侯玉春自己倒无妨,既然活着回来了,其余都是小事,他笑道:“我在秦国境内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黑冰台要是再没点动静,也太小瞧他们了吧?”


  林宁摇头道:“大哥,以你的身手和才智,只要不走回头路,黑冰台外面的力量,绝不可能堵住你。”


  侯玉春闻言干笑了声,道:“我就知道瞒不住小宁你,可是没法子啊,我几次三番叮嘱,打破郡城得了粮米就赶紧钻山窝子,可有人就是不听。没办法,我只能回去劝,这一劝,差点把自己给搭进去。不过……”


  侯玉春叹息一声道:“确实该听你的话,我这一回去,非但没能挽回事态,结果那群兄弟还为了救我,都死了个干净。”


  林宁气恼道:“什么为了救你?他们不救你也要死个干净!能力和贪心不能匹配,死不足惜。”


  侯玉春郁闷道:“别这样说,要不是我挑唆他们去攻城,也未必发生这样的事……算了,命数如此。总算大多人都跑了,得了救命粮,总能熬过去。”


  林宁一边给他施针,重新包扎伤口,一边道:“大哥,秦国现在乱成一锅粥了吧?”


  侯玉春呵呵笑道:“黑冰台派往各郡的人手,消失了一大半,这在以往,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事。不过你也别期望过高,黑冰台真正的宗师高手一出动,大军前往后,那些叛军掀不起太大风浪。”


  林宁哈了声,笑道:“大哥,你为人任侠义气,广交天下群雄,是江湖首屈一指的大哥人物,可你不懂人心。今日十数郡城城破失守是小事,世家胆敢私自把持郡城才是真正的大事。放在三五年前十年前,这种事能想象吗?说出来都是笑话。可如今世家已经敢伸手,这证明秦国根基其森严的律法,在世家心里已经开始动摇,变得无力起来。大哥你知道,为了建立起秦法的威严,秦国和黑冰台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和努力?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如今咱们就在大秦这座铁壁之上,生生凿出了一个蚂蚁洞来,假以时日,秦国必亡!而在这个过程中,就是东方青叶圣道渐渐衰弱直至崩塌的过程。”


  侯玉春咧嘴笑道:“小宁,还是你够阴啊!”


  林宁摇头道:“要不是有大哥你们帮我,我又能做成什么事?”


  说着,林宁将银针拔出,道:“好了,好生休养十日就能康复,正好大哥你和嫂子聚少离多,这几天好好放松休息些时日。”


  侯玉春道:“眼下能轻快一些?黑冰台怕没那么容易放过吧?”


  林宁呵呵笑道:“大哥且放心去休假吧,黑冰台不放过我们?我还不放过他们呢。大哥你先去见见嫂子,晚上一家人一起吃火锅!”


  “好!”


  ……


  后山,剑冢。


  “别打了别打了!”


  眼见田五娘和皇鸿儿、朱雀、东方伊人三人战成一团,各种真元纷飞,林宁心都在颤。


  尽管他也明白,这是田五娘在磨砺熟悉她的境界力量,可还是看的他直抽冷气。


  见他到来,皇鸿儿等人纷纷收手取笑。


  田五娘微微皱眉道:“怎么了?”


  林宁干咳了声,道:“大哥回来了,还受了不轻的伤。不过,他这一回来,倒是给了我一些思路,想明白该怎么对付秦国,消耗他们的实力……所以来和你们商议一二。”


  田五娘舒展了修眉,道:“该怎么做,你说便是。”


  林宁道:“我们不能总坐等黑冰台攻来,正好眼下秦国内乱,黑冰台又元气大伤,我们可以在这个基础上,让他们雪上加霜!”


  田五娘想了想,道:“你是想让我们,分头去秦国战乱之地,刺杀黑冰台派往的宗师?”


  林宁点头道:“没错。大哥带回了那些郡城的消息,如今占据郡城的世家都还很克制,也很隐忍。想来黑冰台也不会在这个节点上大肆杀戮世家,世家豪强一样也是秦国的立世根基,杀了他们,谁来镇守郡城?所以,你们去‘帮’他们一把。黑冰台派人去了后,虽不会大肆杀戮,但也一定会立威,会耀武扬威。等他们耍够威风,再死在那里,黑冰台想不动狠手都难。那些占据郡城的家族,看到黑冰台来人暴死在他们跟前,怕也会绝了首鼠两端的心思,形势一下就会激化……咦,你们都这样看着我作甚?”


  田五娘都忍不住弯起嘴角笑道:“小宁,你还真够阴险的。”


  皇鸿儿咯咯笑道:“小郎君这叫才智过人,真要这么一搅和,秦国非得热闹一场不可!”


  东方伊人冷幽幽道:“这次,我也出手。”


  林宁笑道:“你秀外慧中,虽然性子熬些,但论聪明智慧,也是一等一的。对了,你敛息术学的怎么样?”


  东方伊人本来听的心里还在暗喜,可听完后一句后,俏脸登时黑了下来。


  尤其是听到皇鸿儿的笑声后……


  敛息术是皇鸿儿的老子,也算是天纵之才的上一代魔教教主皇天所创的一门极了得的法门。


  要是这么好学,黑冰台也不至于因为这个秘术吃了那么多苦头。


  东方伊人用心琢磨了好一阵日子,连入门都做不到……


  林宁一挑眉尖,道:“你想出手,也不是不可以,但要约法三章。”


  东方伊人本来以为没机会了,听林宁留下缝隙,忙道:“哪三章?”


  林宁正色道:“一定要明白隐忍比随心所欲的爆发更重要,也更明智。发脾气痛快,可也容易出事。你要出事,全家都得跑去救你。”


  东方伊人竖起秀眉来瞪着林宁,不过见林宁丝毫不让步,只静静的和她对视,不由气馁,点头道:“我又不是蠢物,知道什么时候该发脾气什么时候该忍。澹台崇明说的明白,如今黑冰台对我也不会高看一眼,我怎还会自己往里面撞?”


  林宁笑道:“果然聪明!第二,动手之后,无论成败,一击即走!绝不能看着没成功,再回去补刀。这一点最重要,你要是做不到,就别出去了。因为一旦陷入包围,你一定会完蛋,我舍不得你完。”


  东方伊人闻言心里一暖,又见一旁皇鸿儿在挤眉弄眼做怪相,哼了声,没出声反对,算是默认了。


  林宁呵呵一笑,道:“最后一点,出手之后,你们三人别往青云寨的方向折返。我听你和大哥都说那荆思远不是凡类,一旦出事,他未必不会料到咱们的手段,所以一定会封死回来的路。你们杀完后要是直接从西面折返,便有可能自投罗网。所以,要绕一段路。你们北上,要出其不意,北上后出草原,再折返回家。”


  林宁说罢,正等东方伊人、皇鸿儿和朱雀答应,却听田五娘略略奇道:“三个?我不出手吗?”


  林宁干笑了声,道:“娘子大人要是下了山,万一来了强敌,我这边有点难搞啊。我向来重功德,不大忍心杀生……”


  田五娘没好气的白了林宁一眼,而后听皇鸿儿咯咯笑道:“小郎君,你莫非是故意打发我们出门儿的?”


  林宁闻言简直惊奇:“这叫什么话?若非时局艰难,敌人太过强大,为夫又怎舍得让你们去奔波杀人?我巴不得你们天天守在家里,我多陪陪你们呢!”


  “咦~~~”


  皇鸿儿、朱雀一起嫌弃出声,东方伊人也觉得好笑。


  倒是田五娘,凤眸横了皇鸿儿一眼。


  如今都成了过来人,一家子在一起时,说话倒是越来越没顾忌了。


  林宁哈哈笑道:“走走,一起去龙门客栈,让小山子给咱们置办个大锅子,好好吃一顿。也让大哥给你们详细说说,各郡城的情况,好选择下手的对象。”


  ……


  第四百零五章 以圣欺凡

  龙门客栈。


  大总管胡小山黑着张脸,安排着几个妇人流水般的往二楼大包间里送火锅食材。


  同人不同命,想他胡小山当年也是山寨里公认的有数的年轻俊杰!


  除了方智、周石、李轩几个,哪有人能和他比?

  多少人家想把闺女嫁给他,他都不看在眼里


  那会儿,某人名声比臭虫也好不了多少。


  再看看现如今

  他堂堂青云寨头几名年轻俊杰,已经泯然与众矣,沦落到给某臭虫端茶倒水的了。


  不过

  想想这二年来那厮做出的成绩,胡小山也不得不承认,他不是臭虫,他是妖孽。


  包厢内。


  侯玉春听完林宁的计划后,倒吸了口凉气,笑道:“小宁,你这是唯恐天下不乱哪。”


  林宁叹息一声,悲悯道:“你还不知道我的性子?扫地恐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罩灯纱,纯情善良的一塌糊涂,佛门都没我慈悲。”


  众人闻言,一笑而过。


  可是就连皇鸿儿、东方伊人几个嘴舌伶俐尖刻的都没说什么。


  林宁若当不起这句话,天下的确没有第二人能担得起。


  侯玉春笑道:“我就这么一说你这般做来,秦国想不大乱都难,黑冰台怕是要血洗那些世家豪强了。”


  林宁呵呵一笑,垂下眼帘道:“中原大战时,秦国就逼死不知多少世家豪强,消耗掉他们,好腾出资源来,缓解压力。如今再狠狠杀一批,那些世家只会愈发离心离德。得民心者得天下,好些人都以为这是句空话。呵呵,很快他们就知道,这句话绝不只是一件空话了。”


  热腾腾的锅子散发着香浓的气浪,泪了一天的田五娘等人一个个下箸的速度快成了幻影。


  不过,一群吃货们也并非只顾着吃。


  吴媛用帕子轻轻擦拭了下嘴角,看着林宁轻笑道:“待江山起烽烟,山河将破碎时,便能看出民心是否有用了。”


  东方伊人不屑道:“庶民如韭,民心算得了什么?国朝大事社稷命运皆操于上位之手,待昏君贪官和世家豪强将天下祸祸的千疮百孔撑不下去时,就会告诉被压迫的庶民,国事艰难,要他们为国奉献,多交税,交完税后再交命。还说什么先有国再有家,战死光荣这样的混帐话。待耗尽庶民之血,重整河山后,享福受用的还是那些世家和帝王将相们,和庶民有什么相干?也只有小宁才在乎那些庶民。”


  林宁笑道:“伊人,你莫要小瞧百姓。”


  东方伊人摇头道:“我没小瞧他们,但是我走了那么多地方,看了那么多人,也就小宁你这里的百姓还算明事理,听你的话。那些诉苦大会也算有用,可天下大多数百姓,其实都是浑浑噩噩,或者贪小利而忘大义者。只要能活下去,哪怕苟且存身,他们也大多会苟且下去。指望他们的民心,没大用的。”


  众人闻言,大都无言以对。


  因为东方伊人说的,其实是事实。


  天下百姓亿万,可大多数宁肯当流民饿死,也没有造反一搏的勇气。


  即使饿的易子相食,只要有人突然施粥,他们就会忘了仇恨,心存感激。


  却不知,天灾虽可恨,然真正让他们颠沛流离的,其实是人之祸。


  对于东方伊人的话,林宁呵呵一笑,眼神却变得有些怀念怅然起来,似在回忆什么,他道:“都没错,如今天下绝大多数民众都还在愚昧状态下,尚未开蒙。但是,他们却不会永远愚昧下去。你看青云寨民寨里的百姓,还愚昧吗?”


  东方伊人不服气:“他们才多一点人?相比天下亿兆百姓,他们连万分之一都不到。”


  林宁觉得好爽,心里大赞伊人是个好捧哏,语重心长道:“我们如今的确还弱小,就好比是星星之火。但是,只要我们坚持我们的理想,不惧强敌,那么这星星之火,早已可以燃烧整片原野”


  “呵呵”


  “咯咯”


  “哈哈”


  原本在一片俏美绝色中沉默少言的莫菲,这会儿也不禁笑了起来,轻声问道:“小宁,这是哪里的腔调?怪有趣的。”


  林宁打了个哈哈,笑道:“这是我老师的乡音不多说了不多说了,总之你们记住,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就好。一切骑在人民头上作威作福的王八蛋,早晚会被统统扫进历史的尘埃里。”


  话音刚落,胡小山端着一大盘黄喉进来,走到林宁跟前,面无表情道:“你的话,我记住了。”


  众人见林宁嘴里叼着一条小黄鱼,目瞪口呆的看着胡小山,纷纷笑开了花。


  林宁对于当初那些“山二代”们,绝对算得上“压迫”了。


  不过也都明白,他的压迫却并非是对那些人的报复,而是为了栽培。


  放两年前,胡小山绝无可能操持如此大的一个客栈,并负责和草原上迎来送往,调度物资。


  尽管胡小山、方智、李轩、周石等人大都远离了领兵带将,可是权力却没少半分,反而纷纷独当起一面来。


  这也是方林、胡大山等老一辈没有再上门闹腾,反而费心费力帮忙出力的缘故。


  但至少从表面上来看,一直被呼来喝去动辄训骂一通的胡小山,属于被压迫的人民

  等胡小山下去后,侯玉春给莫菲夹了筷子山菌,放下筷子后道:“不能大意,黑冰台必然发现内乱中有外部宗师的身影,要说荆思远不会有防备,你信吗?”


  林宁摇摇头,正色道:“当然不信,黑冰台在那边,怕是已经张网以待了。不过”


  “不过什么?”


  林宁笑了声,道:“说起来还是大哥这次给力,一下挑翻了十八座郡城,如此一来,我们可操作的余地就大了去了。以鸿儿、元儿的功力和敛息秘术,没有十位以上的高品宗师合围,根本不可能困住她们。伊人也简单,不要挑选声势最大的郡城,也不要选声势最弱的,也不选最中间的,只捡偏上,或者偏下的郡城下手,必然万无一失。”


  秦国。


  东王山长老阁内,数十长老皆在。


  不过,原本浩浩荡荡足有过百最起码中品以上宗师的阵容,如今看起来却是稀疏了不少。


  长老阁北面正墙上,悬挂着一副巨大的舆图。


  分布着秦国各郡城的位置。


  其中,有十八座郡城被描了灰色。


  荆思远负手而立,对着舆图道:“三昭郡、古水郡、天木郡,是这十八郡里声势适中的郡城。本座料青云寨一定不会放过这次兴风作浪的机会,他们必然出手。但是,他们也会害怕落入我黑冰台的埋伏中。所以,断不会选眼下声势最烈,和最不起眼之地。所以,这三郡,是可能性最高的。本座亲自负责坐镇三昭郡,古长老和隋长老,分别坐镇另外两郡。”


  古姓长老沉声问道:“大长老,若贼人不在这三郡生事,又该如何?”


  荆思远淡淡道:“纵然他们不来这三郡也没什么,本座料定,既然侯玉春已经逃回了青云寨,那么此事来生事的,多半还是魔教那两位妖女。就算她们不来这三郡,在她们逃返路途上,本座也布下了十面埋伏,这一次,必让青云寨血债血偿!”


  “可是她们的敛息魔功,实在可恨哪”


  隋长老皱眉说道。


  荆思远缓缓垂下眼帘,道:“放心吧,虽然家师不会以圣欺凡亲自出手,但是指点一下她们的行踪,还是办得到的。”


  第四百零六章 谋算在前

  “大哥,依你之见,鸿儿她们该选择哪几座城?”


  林宁请教道,侯玉春本身就在黑冰台待过不少年,在黑冰台时又不安分,极少待在东王山上,咸阳城逛遍了,就三山五岳的到处去逛,游览美色。


  倒是比东方伊人这个秦人,还要更熟悉一些。


  更何况,这十八座郡城,原是侯玉春挑翻的。


  侯玉春认真想了片刻后,缓缓道:“我以为,古水郡、三昭郡还有……天木郡,较为合适。”


  林宁又问:“那哪几座城气势最壮?哪几座城池最小,世家最弱?”


  侯玉春笑道:“龙口郡、胶门郡还有温纱郡三郡声势最盛,这三郡原是秦国内陆数一数二的上郡。此次能攻破,也是费了些心思,再者,郡城里的人也没想到,居然会有城破的一天。这三郡原是有宗师坐镇的,若非咱们青云寨战绩如此了得,让黑冰台损兵折将,这三位宗师说不定还不会回黑冰台议事,也是运道。三郡富庶,郡望之族不少。不过这二三年来,尤其是去年,中原大战爆发,至少四成郡望世家破家。


  比较让人心寒的是,这些破家之族的财富土地,都被收归官中,然后赏给了在大战中立功之人。再加上屡屡加税,巧立名目,甚至已经收到了十年之后的税了,逼的诸多世家豪族苦不堪言。齐国的世家之乱,给了他们不少勇气。绿林破城,摧毁郡城守备大营,又给了他们诸多勇气,所以如今敢暗中灭了绿林没灭完的朝廷官员,实质控制郡城,甚至自行重建守备大营。至于最弱的,大概就是容城郡和玉安郡吧,本来就是下郡,穷且人口不多,所以那里的小世家和乡绅们不过偷偷摸摸做些勾当罢了。”


  林宁闻言,笑道:“那么,最后这两个排除吧,不管有没有埋伏,折腾起来也没什么好处。至于声势最盛的那几个,也排除,不管我们去不去,黑冰台都会布下重兵和埋伏,如此富庶之地,朝廷不会不理会。”


  东方伊人道:“那我们就去小猴子……”


  “嗯?”


  侯玉春似笑非笑的提醒了声。


  东方伊人哼了声,冷冷瞪了侯玉春一眼后,又有些委屈的看向林宁。


  若非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怎会跟一只猴子低头……


  林宁安抚的冲她微微一笑后,听侯玉春呵呵笑道:“算了,以前怎样叫如今还是怎样叫吧。你大师姐对我老侯家有活命之恩,真要惹你生气,我爹都不会饶了我。就当……就当各论各的吧。”


  东方伊人不领情:“不用,小宁叫你大哥,我也叫你大哥就是。你要果真记得当初我的援手之恩,都还给小宁就好。敢当白眼儿狼,我……”


  “好了好了好了……”


  林宁忙劝住这位姑奶奶,再说下去就越来越难听了。


  侯玉春却笑的前仰后合,看着林宁笑的快喘不过气来,“唰”的一下打开折扇扇着风道:“小宁,哥哥我就是想不通,以哥哥我的倜傥容貌,风流英姿,幽默有趣的谈吐……样样都绝不在你之下,怎么就只有你嫂子一个倾心于我?再看看你……连,连大师姐这样高傲顶天的女孩子,为了你居然能做到这一步,哥哥我是真的服了,服的五体投地。”


  林宁“哎哟喂”了声,“谦虚”笑道:“大哥,你这可真是过奖了,你弟妹她们只是相中我的人品贵重,值得托付。我和大哥你比不了啊,当年咸阳城一百零八青楼里的一哥,连我青云寨这样穷乡僻壤的小寨都听说过你的大名!”


  卧槽!


  侯玉春立刻不笑了,郑重给莫菲解释道:“小菲,你别听这小子瞎说,我当年浪迹青楼,绝非为了胡作非为,而是为了……而是为了体察民间疾苦。你们想想,若非如此,我又怎会上了这小子的当,当起这救苦救难的万家生佛?”


  莫菲因为面上有骇人伤口,所以一直戴着面纱,便是吃饭时,也只将一角揭开。


  此刻听了侯玉春的话,也只呵呵轻笑一声,摇了摇头。


  侯玉春见之,眼中闪过一抹怜惜。


  当年未生大变时,莫菲的性子,却是比东方伊人和皇鸿儿还顽皮淘气呢。


  如今却……


  林宁见气氛隐隐不对,忙言归正传,道:“至于大哥说的古水郡、三昭郡还有天木郡,也不成。”


  “嗯?”


  侯玉春顾不得疼爱莫菲了,皱眉奇道:“这三郡如何不成?”


  林宁呵呵笑道:“你也说了,荆思远那家伙十分奸诈阴险,论智谋才智不亚于你。那么你能想到的,你觉得他能不能想到?”


  侯玉春:“……”


  林宁收敛起脸上的笑容,正色道:“可惜,他不知道,我的才智,其实要比他想象的还要更高一筹。元儿、鸿儿、伊人,你们三个可以自主选择对哪座郡城下手,除了这九座之外,其他的都可以。但有一点一定要记住,回途一定不要嫌麻烦,尽量绕远些。最好先往西行一千里,再北上,最后东还。”


  别说东方伊人和皇鸿儿,就连朱雀都吃惊道:“小宁,有这个必要么?”


  林宁深吸了口气,道:“以防万一。东方青叶那个臭不要脸的未必会亲自下场出手,毕竟,他已经以圣欺凡出过两次手了,这两次出手也不是没有代价的,我听姜太虚说了些,夫子对他违反规则极为不悦,并且因此事让东方青叶难堪过。但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以东方青叶的尿性,你们没成功则罢,若是刺杀成功了,想要轻松撤离,却没那么容易。唯有出其不意,远遁千里,才能让那王八蛋算计落空!”


  林宁说的尽兴,忽见田五娘微微对他使了个眼色,他顺其目光看去,就见东方伊人面色有些黯淡。


  登时明白过来,虽然东方伊人恨不能将东方青叶打成落水狗,可也改变不了她是他女儿的事实。


  林宁一口一个不要脸,一口一个王八蛋,骂的是爽,可也将东方伊人给骂了进去……


  东方伊人心里不会为东方青叶生气,但对沾染上这样一层晦气,依旧难免苦闷。


  然而这时,却听林宁轻声对她说道:“一直忘了问你一事,咱娘的灵位供在哪儿了?”


  东方伊人闻言一怔后,红了眼圈,道:“不曾供过。”


  她娘没的时候她那样小,也不懂这些,其他人碍于东方青叶,也不可能提醒她。


  等到了大些,心里唯有恨,倒忘了这一茬。


  林宁轻笑一声道:“那等会儿回去咱们供一个,我总要给她老人家磕个头,说一声谢才好。我会告诉她老人家的在天之灵,你如今长大了,过的很好,让她莫担心,我会替她老人家爱护好你。”


  素来以傲气示人的东方伊人,此刻却泪如雨下,整个人都有些懵然,感动的感觉自己快要化了。


  侯玉春既钦佩的要死,也懊恼,自己早就该想到这一招了,若是如此,莫菲必然也感动之极。


  另一旁的皇鸿儿却面色古怪起来,鄙夷恼火之余也有些得意,朱雀悄声问她缘由。


  皇鸿儿悄悄道:“这些都是他之前哄过我的招数,如今又来哄别人……不过,到底我在前。”


  ……


  第四百零七章 意外

  “又要出门儿?”


  墨竹院内,看到前来作别的三人,春姨怔住了,不解问道:“这还没回来两天,怎又让出门儿啊?”


  如今她也知道,家里这些姑娘都是被林宁打发着团团转的。


  可再怎样,也不能不让人休息几天吧?


  见春姨眼睛含怒瞪来,林宁忙赔笑道:“却是我的不是,主要是……”


  “主要是什么呀?”


  春姨不听,打断道:“人家姑娘死心塌地的跟你,你就要爱惜宠爱别人。你把她们派出去打打杀杀我就不说什么了,你们都是练武的,可人就算不是娇弱小姐,可也不是铁人吧?你就可劲儿的使唤,一点也不晓事!”


  看春姨似乎真生气了,本来笑嘻嘻的皇鸿儿忙解释道:“姨,不是这样的。小宁他当然也不希望我们又匆匆出去,可是时事不等人,黑冰台视咱们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能咬碎我们的骨头喝我们的血,总让他们欺上门来太吃亏,所以我们要攻出去!近来正好有一个极好的机会,所以小宁才不得不让我们下山的。”


  看着满脸灿烂的皇鸿儿,春姨脸色也缓和下来,对林宁叹道:“多好的女孩子,你要是不知道珍惜,一辈子好好疼爱,便是老爷夫人在天之灵都要生你的气!”


  看到三个女孩子无怨无悔的替林宁卖命,春姨是真的感动坏了。


  林宁微笑着点头道:“我知道。”


  春姨挨个拉了拉三个女孩子的手,就连素来感情很淡的东方伊人,她都疼爱的拍了拍她的手背,叮嘱道:“我也不懂什么大事,只一点,你们出去了可千千万万保重好自己,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要以保全你们自己为先。要是宁儿敢说你们,你们就来寻我,我给你们做主。你们原不该出去打打杀杀,早点回来将养身子,早先生个一儿半女,这辈子的好日子才开始。”


  三人都红了脸,朱雀还好些,心里早就计划着要生宝宝,父亲大仇已报,余生相夫教子便是她的心愿。


  皇鸿儿心里倒是还念着圣道,想等成圣后再生,不过她毕竟是准备走捷径入圣,早点生也不是不行。


  至于东方伊人则完全没这种准备,生孩子……她几乎从未想过。


  这一听,看向林宁的眼神简直如水缠绵。


  林宁对她微微一笑,皇鸿儿在一旁提醒道:“时候不早了,我们下山吧,争取早去早回。”


  春姨显得十分不舍,林宁虽也难舍,却还是点了点头。


  都是江湖儿女,取舍自然果断,三女不再多言,与众人告辞后,也不必相送,转身消失无踪。


  见她们来去匆匆,春姨叹息了声,又没好气白了林宁一眼。


  小九娘乖巧的站在林宁身旁不言语,倒是宁南南颇有江湖豪气,对林宁脆声道:“表哥,等过些日子我成宗师后,也下山帮你杀敌!我一次,打十个!”


  “打你个头!”


  春姨在宁南南扎着冲天鬏的脑瓜上敲了下,教训道:“你才多大点,一个女孩子,整天就知道打打杀杀!”


  林宁问田五娘道:“小南现在入宗师,是不是早了点?”


  才十多岁的孩子……


  田五娘摇头道:“她天生就是修练《长生龙象功》的人,比你我二人都更合适。忽查尔如果没死,看到她这种资质,也一定会想尽办法收她入门,成为衣钵弟子。小南进境虽快,但每一步都十分扎实。”


  《长生龙象功》是一个化万物生灵精血为己用,可以近乎无限强化身体的绝世天功。


  在北苍草原上,除了历代萨满殿主外,便是殿主的亲生儿女都没资格修练。


  其次,也不是什么人都能修练的。


  以田五娘的绝世天资,修练《长生龙象功》的精进速度也远不如她的剑道修为。


  比起宁南南来,更是远远不如。


  因为她不能吃,没有宁南南那种天生无底洞的肠肚。


  听到自己师父的认可,宁南南得意之极,不过忽地想起一事来,抓着脑瓜问林宁和田五娘道:“表哥、师父,等我突破宗师后,想回临淄看看。我想大姐、小三、小四还有小五她们了……”


  林宁笑道:“可以啊,不用等你突破宗师,忙完这一阵,我让人送你回去。”


  宁南南有志气:“不用!表哥,等我突破宗师,我自己回,不过我要带春姨和小九儿一起去我家做客!”


  春姨闻言,本来想嗔怪的心思一下变了,搂着宁南南的小脑瓜笑道:“你这么点大,还带我?”


  宁南南正色道:“姨,真的,到时候我背着你,再抱着小九儿,一口气就能跑回家!”


  小九娘闻言,大眼睛转了转,道:“那带不带小灰灰?”


  宁南南懊恼道:“那条笨狗太大了,站起来比我还高,要是一只手抱你,一只手抱它的话,我就看不见路了。要是拖着它跑,我怕拖死它啊。拖死了,只能吃狗肉火锅哦……”


  小九娘吓白了脸,忙摆手道:“还是别带它了别带它了……”又转头问林宁道:“姐夫啊,临淄真的很好玩吗?小南姐姐说,她们家斜对路口,就有好多卖小吃食的。有糖人儿,有冰糖葫芦儿,还有桂花糕和卤煮羊舌头……”


  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就差明着告诉林宁,现在就带我去逛一圈嘛……


  看她向往的小模样,林宁心一软,问田五娘道:“要不,我带她去临淄逛逛?”


  田五娘脸一冷,不过没等她开口,一旁春姨就气个半死,道:“鸿儿她们刚刚下山去为你舍生入死,你转头就带着小九儿去逛临淄,享受热闹吃糖人儿去?”


  林宁忙正色对小九娘道:“咱们一起祝福小南,给她加油,早日突破宗师!”


  小九娘也懂事,知道现在让林宁带她去玩不现实,便和林宁一道鼓励宁南南。


  宁南南也利索,二话不说,转身去伙房,背起一个大铁锅就往后山去了。


  今天,她要吃十头野猪!!

  ……


  咸阳城外,东王山上。


  东方青叶忽然睁开眼,微微皱眉看向了南面。


  淡漠无情的眼眸中闪过一抹意外,他衣钵弟子荆思远的谋算,这次竟又猜错了。


  顿了顿,东方青叶却按捺下来,没有直接干预。


  因为纵然猜测出错,但这三人,仍在荆思远的局中。


  他要继续等下去,目光朝第三道气息的方向看去,东方青叶漠然的眼睛里,出现了一丝轻轻的波动。


  却也只是一闪而逝罢了。


  大道无情,圣人,也不需要。


  ……


  第四百零八章 秦乱

  天元郡。


  郡内世家和郡望豪族们,这几日活的并不轻松。


  绿林黑风寨吃了熊心豹子胆打破了郡城,清洗了郡城守备大营,杀了郡守等朝廷任命的官员,虽然对他们没怎么伤害,却也将他们这些世家郡望逼到了悬崖边上,几没有退路。


  好些人以为,他们忽然接手郡城,重组官衙和郡兵,是心怀野心,却不知他们是生生被逼出来的。


  根据秦律的连坐制度,郡城被破,他们这些身上都有秦国爵位的人,要么战死守城,要么因战败而被诛杀,甚至还要牵连到家族,抄家灭族。


  就算,朝廷因起事匆忙,对方又有宗师在,能够宽恕他们一回,可是

  天元郡的官仓被打破了,让那群该死的山贼们洗劫一空。


  这是要命的事啊!

  朝廷这二三年来不断对世家郡望压迫加征,开始时大家还能将这些加征摊派到下面百姓身上。


  可到后来,他们就是瞎子也看得出百姓真的榨不出什么东西了。


  再榨,也只能榨出一些黄泥来。


  所以只能他们自己出血。


  然而连续的几年天灾大旱,让从来奢侈度日的世家豪族并没积攒下太多家底。


  被连抽了两年血,却又赶上中原大战,更是被狠狠搜刮了几遭。


  不出血不成啊,因为抗征被抄家灭门的家族,何止三五家?


  所以如今大家是真没什么家底了,连寻常年间的富户都不如。


  但是,郡城官仓被抢,想要再往朝廷输粮,想要维持大秦的无敌大军,就只有一条路可走。


  那就是各家继续出血

  但他们真的已经无血可出了,再出是要出人命的。


  逼不得已,他们只能踏出这一步来。


  向朝廷表明他们不愿屈死的态度来!

  只要朝廷能够表明,不会追究牵连他们城破之责,更不会再搜刮逼迫他们出血,那么他们仍将会是大秦最忠诚的世家豪族。


  但凡有一丝生机,谁愿意玉石俱焚?

  而今日,他们最恐惧的黑冰台果然派人来了,来者还是宗师。


  天元郡六大世家十二郡望豪族,在天元郡最大的酒楼问天楼,宴请这位宗师。


  十八位家主齐齐恭候在问天楼门前,等候着正在郡守府安歇的黑冰台宗师的降临。


  他们已经在门前恭候了两个时辰了,然而那位宗师仍然没有出现。


  十八位家主心中悲愤交加,但是为首的李家家主却心中生喜,悄悄告诉其他十七人,道若是黑冰台要追究他们破城之责,那位长老根本不会来这一套,直接就要了他们的命了。


  如今那位长老大摆官威架子,说明朝廷和黑冰台并非想灭绝他们,否则和死人摆什么架子威严?

  众人闻言,深以为然,便一直恭候在这里。


  若是能化解这一场劫难,别说站两个时辰,就是站上两天两夜,他们也心甘情愿。


  终于,在天色将暮时,一道身影缓缓出现。


  并非骑马坐轿而来,而是如同天人下凡一般,自问天楼上缓缓“走”下来。


  这恍若神迹的一幕,让天元郡的百姓们纷纷看傻了眼,也让十八位家主心惊胆战。


  众人齐齐拜下:“参见长老大人!”


  黑冰台长老一双老眼中满是森然之色,阴冷的看了这群家主一眼后,冷哼一声,道了句:“好大的胆!”


  为首李姓家主闻言重重叩首,声泪俱下道:“长老大人明鉴,我等纵生一万颗脑袋,也不敢胡作非为。如此作为,只为了防止黑风寨那群无法无天的贼子复来,却也不知怎地,外面传言成了我等有不臣之心。长老大人,你如今也亲眼看到了,就我们这些人,虽皆老弱废物,可又不是蠢货,怎敢有什么不臣之心?别的且不提,如长老这般的绝世人物一降临,我等就算聚起百万大军,也不够你老人家一根手指碾杀的啊!”


  李家家主在天元郡曾是绝对说一不二的人物,李家与其他世家郡望不同,李家之所以在天元郡如此强大,是因为李家连续两代都有子弟进了黑冰台,成为弟子。


  凭借这两位弟子,便是天元郡郡守都要给李家几分薄面。


  如此威严的人物,此刻却匍匐在黑冰台长老脚下,卑微乞活。


  于是,也就更加将黑冰台长老的威严无限推高。


  见他这般懂事,黑冰台长老心里熨帖不少。


  他不过一初品宗师,原也算是尊贵人物。


  可是近来,黑冰台在一个山寨面前屡屡碰壁,从前一百年都不曾陨落的高品宗师,半年来却如同下饺子一般,死了一茬又一茬,简直死的莫名其妙,也令人胆寒。


  高品宗师都如此丧命,中品和初品自然愈发心惊胆战。


  出外时,都如履薄冰。


  不过眼下这个懂事的人,却让他又找回了曾经黑冰台长老在外行走时至高无上的感觉。


  心中一叹后,黑冰台长老沉声喝道:“堂堂一郡之地,三四千郡兵,加上尔等家丁奴仆,足有过万兵马,竟然眼睁睁看着郡城被破!”


  李家主叩首道:“长老大人明鉴,若非那伙山贼中有个宗师高人,我等凡辈实在无法力敌,绝不会让他们得逞啊!”


  他身后数位家主隐约明白过来,为何这位李家主方才如此吹捧黑冰台长老了。


  好似一个长老,就能无敌于世一般。


  原来是在这埋伏着呢


  果然,那位黑冰台长老闻言一滞,随即暴怒冷笑道:“好算计,竟在这等着本座!”


  李家主见其大怒,心中反倒暗喜,因为这位黑冰台长老正一步步落入他的节奏中,他正要抬头,恭敬的将话圆过来,却忽然听身后传来一道陌生的声音:“祖父大人,我看这不知死活的老头也是油盐不进,祖父如此低三下四,他还敢猖狂,干脆杀了他算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以后这天元郡,就是我们天元人的了。”


  李家主闻言,几乎肝胆俱裂,他甚至都没听出身后这孙子到底是他哪个孙子,霍然转头就要厉声斥骂。


  然而对面这位黑冰台长老却已是怒极,大笑道:“好好好!好一个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你们果然是反贼!”


  一边说,一边搜寻着李家主孙子的下落。


  只是一时间,居然没看出来


  “反就反了!”


  这道声音又出现了,然而让黑冰台长老心惊骇然的是,这道声音居然就在他身后。


  坏了,这不是李家主的孙子,是青云寨的山贼!


  念头刚起,黑冰台长老就觉得后心处一痛,随即,他看到了自己的头颅飞起。


  “秦王无道,黑冰台暴虐,想要害死我们天元世家,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今日我们揭竿而起,反了!!”


  激昂的声音几乎响彻整座天元城,无数人惊骇欲绝,引起诸多骚动。


  而问天楼前,也乱成一团的诸多大人物们,无不面色惨白,不知所措的看着为首的李家主。


  李家主此刻眼睛遍寻周边,也没发现刚才说话的孙子到底是哪个,可是到了这一步,他还有退路吗?


  把今日之事给黑冰台人说,他们会信吗?

  黑冰台再来者,也绝不会再对他们好言相劝,唯有血洗天元,才能洗刷天元郡对黑冰台的羞辱,重立威严。


  这一次,却是连丝毫转圜余地也没有了。


  李家家主李士靖心里恨欲狂,对其他世家豪族家主高声道:“到了这一步,不反也只能反了,否则,我等九族必死无葬身之地!诸位,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今日我天元,叛出大秦!”


  第四百零九章 意外心思


  天元郡、青石郡、长垣郡,三郡突变,逼得三地世家豪族不得不反!


  秦律森严,破城已是死罪,无朝廷旨意擅自据城又是一罪。


  若这二罪尚可商议,那么阴谋伏杀黑冰台长老,就是倾尽沧澜江水,也洗不净他们的罪责。


  既然老实认罪是死,还是满门抄斩凌迟处死,那么他们如何肯引颈就戮,不如反了,至少还能多活些时日。


  三郡齐反,并立刻派人去其他各郡勾连,其次,便是寻找下手的那位高手。


  若有这样的高手相护,他们坚持的时日或许更久一些。


  只是,他们哪里还能寻得到他们的“好孙子”


  三昭郡。


  荆思远软中带硬,用一门世家的所有人头立威,再宽宥了其他世家,一杀一放,就将三昭郡重新规整平复。


  只是

  纵他手段再高,巧妇仍旧难为无米之炊。


  三昭郡虽是富庶之郡,但毕竟前面搜刮太狠,如今再想拿出那么多银钱粮米来,却也困难。


  正当三昭郡一众世家家主和乡老们哭诉苦难时,荆思远却得了三郡出事的消息。


  得知青云寨来了三人,且袭击所在不在他布置下天罗地网的郡城时,荆思远虽遗憾,却也未恼羞成怒,这点城府和韧性他还是有的。


  只是隐隐有些吃惊,青云寨总是不按常理出牌。


  不过,这三郡未伏击成功也不当紧,他还在回往青云寨的归程中,布下了十方绝杀阵,只要这三人出手露面了,就不怕他们跑了!

  虽然黑冰台圣人不好亲自出手,却可以指点他们,准确的定位来敌的方位。


  有此就足够了。


  唯一让荆思远不悦的是,这一回他又算计落空,虽不惧阁内长老们说三道四,却还是担心会在圣人那里跌份量。


  毕竟,对东方青叶来说,他不是唯一的弟子。


  以东方青叶的寿元,即使再调教出一个新的衣钵弟子,也不是办不到。


  念及此,荆思远眼中凌厉杀意更炙,没有心思再和天元郡这些人纠缠下去的心思,冷漠道:“三昭郡本为鱼米之乡,十万斛粮食对你们来说,并不算大数字。中原大战,我大秦虽百战百胜,接连击败齐、楚二国,不过楚国虽败却不长记性,二十万大军仍驻留在边境之地。若无军粮供应,大军如何能戍卫边疆?念及有不知死活的匪盗攻破郡城,抢走了三昭郡官仓存粮,怪不得你们,所以除了孙家,余者皆不重罪。但若是军粮的保障尔等也袖手旁观,就莫要怪朝廷数罪并罚了。三十日内,南境龙台大营要看到十万斛军粮,否则哼!”


  一声冷哼后,荆思远的身影就消失在三昭郡众世家望族的家主面前。


  三昭郡诸世家郡望的家主们,一个个面色惨白,眼中的绝望愈发浓郁,到最后,渐起癫狂之意

  “大长老!”


  心腹张威见荆思远带人到来,忙恭敬迎了上来,禀道:“已经派出三十位长老分散开来去打探,只要她们一露面,就会有消息回报过来。”


  荆思远闻言点了点头,看了看飞凤峡,道:“可以确定,她们三人来时是从这里经过,先前侯玉春也是自这里往返的?”


  张威笑道:“已经确认了,大长老放心,这里是秦国回青云寨最近的一条道。对寻常百姓来说,这条道既险又难走,跋山涉水的,但对宗师来说,却是最近的一条道。而且也不止在这一条路上设了埋伏,其他还有两条近便的路上,也都各留了三个高品宗师。只要一发现他们的踪影,立刻就会有人传信过来。他们不求杀敌,只要纠缠住,总还能办到的。”


  荆思远闻言,满意的点头道:“只要除去这三人,青云寨实力大减,再收拾他们,就不用费力了。”


  张威笑道:“也是大长老心地仁厚,不然依照我的意思,先将青云寨在蜀地上那些人手全杀了,待青云寨来报仇时,正好将他们一网打尽!”


  旁边一长老闻言直抽嘴角,道:“张长老,我们自然可以杀青云寨在蜀地的人手,可真要那般做,难道青云寨就不会杀我们在大秦各处的人手?是我们好杀还是他们好杀?”


  “你”


  张威怒哼一声,道:“我却不信,那些山贼敢对宗师之下的人下手,他们找死!”


  其他长老闻言,纷纷眼观鼻鼻观口。


  心中却不约而同的腹诽道:这张威除了会溜须拍马,真他娘的是个废物。


  宗师对寻常人黑冰台连圣人都厚着面皮出过手,还敢说人家。


  荆思远瞥了张威一眼,淡淡道:“山贼草寇,行事没有下限,此议不到万不得已,不必再言。”


  张威嘴上应是,心里却不服之极,破口大骂道:真是一群哈麻皮的蠢货!青云寨每每以小搏大,若以正规手法剿灭,出力难得好。就算这一次有圣人相助,让精通敛息术的两个魔教妖女无处可逃,只能就死,可青云寨其他人怎么杀?既然那群可笑之极的山贼处处以百姓为先,就挑起在意之处狠打,青云寨若是报复到秦国百姓身上,正好戳穿他们的真面目!对付一伙成了气候的山贼,还束手束脚,真是自讨苦吃。


  想了想,张威又道:“这三人,尤其是魔教的朱雀和圣女,要是能活捉最好!这俩娘们儿是青云寨那个诡诈小子的相好的,抓她们在手,不怕那小王八不就范!”


  见众人都没开口,张威有些得意的笑了笑,就听之前的于长老道:“那就劳烦张长老出手,将那俩娘们儿生擒活捉了吧。”


  张威:“”


  青云寨。


  沧澜江边,林宁与田五娘并肩坐于一块大青石上。


  天边的晚霞映红了半面天,火烧云将两人笼罩在红芒中。


  林宁转头看了眼清丽无双的妻子,呵呵笑了笑。


  田五娘侧眸看来,见他眉眼中满是喜欢,凤眸里清淡的目光也变得柔和了些,对视稍许后问道:“小宁,只让鸿儿她们三人杀一气,而后就不理会了,会有成效吗?”


  林宁往她身边又挪近了些,肩并肩,鼻尖嗅着身旁传来的极为清淡的香气,他心满意足道:“娘子不知,百姓有多苦。五年前,中原大部分郡城里,一斗米才七百,一头牛也不过七两银子。百姓富足,老有所养,幼有所依,何等惬意。可之后三年,就开始迅速恶化,一年不如一年了。到了现在,大部分郡城里一斗米要五两银子,牛牛就不用提了,人都活不下去了何况是牛。而粮价仍是月月涨旬旬涨乃至日日涨,别说百姓要活不下去了,便是各郡的世家郡望,能体面活下去都不多。我让鸿儿她们做的,只是点燃几颗火种罢了。甚至这十八郡,也只是一颗颗火种。秦国朝廷和黑冰台若能及时舒缓下面的压力,不要再强征暴敛,给百姓一条活路,或许还能以怀柔之策为春雨,浇灭这些火种。他们若继续一味的用酷法压迫,嘿嘿,他们视若韭草的百姓,会给他们一个大大的惊喜的。”


  田五娘看着满脸自信运筹帷幄的林宁,忍不住轻轻将螓首靠在他肩头,嘴角弯起一抹好看的微笑,轻声道:“这些事,我连想都没去想过,也想不通想不懂。不过,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好了,再坏,又能坏到哪里?”


  林宁嘿嘿一笑,用脸轻轻摩挲着对方的发梢,目光闪烁着眺望着西面,道:“坏?不会坏到哪里去的。”


  田五娘好奇道:“你就不怕东方青叶不顾身份,亲自出手?我一直都在担忧呢。”


  林宁转头,面色隐隐奇怪的看着田五娘,道:“你不会以为,侯叔真的就那么一走了之了吧?不给东方青叶长长记性,我都不放心,更何况是他?”


  田五娘:“”


  她突然很好奇,眼前这个心上人,到底还有多少让她意外的心思没告诉她


  第四百一十章 绝境

  “嘻嘻,姑姑,你也得手啦?”


  秦国中陆,胥凉山脚,皇鸿儿看到朱雀全头全尾的走来,不由欢喜笑道。


  这里是三人约定相聚之地,在三人选择出手的郡城以西。


  朱雀看着皇鸿儿笑道:“你倒比我还快些。”


  皇鸿儿嘻嘻笑道:“天元郡离这里近嘛,不过那位伊人姑娘比我还近,她怎么还没来?姑姑,要不要咱们去接应一下?”


  朱雀摇头道:“既然原定了一击便走,而后在此处等候,就不好随意变更了。万一我们前脚走,她又从另一条道赶来,岂不错过了?”


  皇鸿儿点点头道:“也是,不过她怎么还不来?可别出了什么事,这个娇小姐如今也是小郎君的心肝宝贝了。”


  朱雀好笑道:“到了我们这个境界,时时受着大道之路的诱惑,你竟还有心思来吃醋?”


  到了宗师境,尤其是高品宗师后,已经隐约可以触碰感悟到浩瀚无涯的通天大道。


  迈过那一步,继续向前,就是一个全然不同的丰富多彩的世界。


  而且,宗师寿百五,圣人寿三百,几乎等于再多活一世。


  这种诱惑,对于任何一个常人来说,都有无穷的诱惑。


  这也是三大圣地能将宗师约束在圣地内让他们潜修不得出外的重要缘由。


  若非如此,而圣地内有圣人感悟,谁会愿意如同坐牢一般被困在圣地内。


  大多数高品宗师以上的武者,都会越来越淡漠无情,一心追求大道。


  像青云寨这一家子,绝少听闻。


  至于皇鸿儿,这会儿还有心思拈酸吃醋,朱雀觉得她距离圣道还十分遥远

  “看天色,约定好的时辰就要到了,姑姑,到了时辰她还没来,我们还要等么?”


  皇鸿儿仰头看着渐渐黑暗的夜色,担忧问道。


  朱雀沉默稍许后,摇头道:“不等了,若是”


  话没说完,她美眸忽地一亮,看向东面,道:“来了。”


  未几,就见一道身影疾行而来,落地后,正是一身幽色的东方伊人。


  感觉到她身上浓郁的杀意和血气,朱雀和皇鸿儿对视一眼,脸色都隐隐难看起来,显然,这位秦国的至尊大小姐,今日杀了不止一个人

  东方伊人见她们脸色不渝,素来随心所欲的心里,竟隐隐有些觉得理亏,道:“遇到了两个熟人,所以多杀了几个”


  皇鸿儿生闷气不理她,若是东方伊人果真陷落在秦地,她们不救而回,纵然道理上不亏,可心里也会难过半辈子,因为东方伊人只是中品宗师,她和朱雀一个高品一个宗师巅峰,任谁看都是她们俩没照顾好她。


  临行前千叮咛万嘱咐,一击之后无论是否得手立刻就走。


  没想到这人还是乱来。


  朱雀心里无奈,她堂堂圣教法王,这会儿却当起了大姐头的角色,道:“齐整回来就好,咱们快走吧,迟则生变,已经晚了一会儿了。”


  东方伊人未多言,点了点头。


  皇鸿儿撇了撇小嘴,也没说话,三人一道往西行去。


  东王山巅。


  正盘膝而坐的东方青叶,忽然睁开了眼睛,淡漠的双眸中,闪过一抹恼怒来。


  显然,有些事竟然也超出了他的谋算。


  青云寨那三个女贼,居然往西去了


  那三人无论是往南、往北、还是往东,他都能理解。


  偏偏,三人往西去了。


  黑冰台长老阁在东侧三条道上设下了天罗地网,等着她们落网。


  而他则在北向和南向上,布置了几个老仆,烧水煮茶,以待“客”来。


  唯独西面,无论是长老阁,还是他东方青叶,都没想过去设卡拦截。


  因为没道理


  却偏偏出了漏子。


  若让这三人轻轻松松逃脱远去,他的衣钵弟子荆思远颜面扫地不说,便是他,都会让人心中耻笑。


  念及此,东方青叶淡漠的面上,渐起阴云。


  他招来一名老仆,吩咐两句后,身形一闪,便凭空消失在东王山上。


  “什么?”


  正在东路布下杀阵等待朱雀三人的荆思远,得闻老仆传信后,一张脸登时烧了起来。


  往西去了


  荆思远此刻体会到了某个时空得知“匪军”四渡赤水后老蒋心里“动人”的心弦跳动。


  其他长老闻言后,一个个也是面色多变。


  有人痛恨,堂堂圣地竟然会被一窝子山贼戏耍到这个地步。


  也有人心中大骂,到底是一群山贼,只会阴谋诡计,偷偷摸摸。


  当然,也不乏幸灾乐祸之辈。


  荆思远不过一个小字辈,倚仗着是圣人亲传,在长老阁内作威作福,打击异己。


  早几年前就有好大的名声,结果连续吃了几次大亏,颜面扫地。


  见荆思远脸色极为难看,老仆略略躬了躬身,道:“圣人命大长老带人速往西去。”


  荆思远明白过来,他这位恩师依旧不会直接动手杀人,多半只是将人拦下,再由他们动手。


  对付三个毛贼,竟然不得不让圣人亲自动身拦截,而不只是指点方向,荆思远一张面皮变得滚烫起来。


  他面无表情道:“既然如此,我等立刻出发。”


  荆思远一旁的张威轻声问道:“大长老,那这里还要继续布存吗?”


  荆思远闻言,猛然转头,双眸凶厉的瞪了张威一眼,唬的张威连退三步。


  荆思远却没多言,身形一顿,往西疾行而去。


  其他长老一个个皆起身追赶,待诸长老都退下后,张威脸色一阵青红不定,摆了摆手,朝身后喝道:“都散了吧。”


  一队队秦卒从峡谷中出现,手中皆持强弩。


  而在两边山坡阳面,一块块石头落下,露出二十个黑乎乎的洞口,里面,依次摆放着二十架床子弩。


  精钢打造的弩矢,在月夜下绽放着幽幽寒芒

  “再往前行百里,就足够一千里了,然后再往北。”


  朱雀领队,引着皇鸿儿和东方伊人二人往西疾行数百里后,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在一处大河旁落下脚来暂歇,同两人说道。


  皇鸿儿笑道:“还是姑姑懂事,小郎君说一千里,就要行一千里,分毫不差。”


  东方伊人本来还带了点微笑,这会儿也不见了,显然听出了皇鸿儿的话外音。


  朱雀拿皇鸿儿没法子,没好气道:“歇够了就继续赶路,早点绕回山寨,早点知道秦国的消息。也不知小宁到底如何谋算,只杀这三个宗师,到底管不管用”


  今日见了郡城当地世家家主对黑冰台长老诚惶诚恐卑微的模样,朱雀无法想象,凭借这些人,能做出什么让黑冰台肉疼的事来。


  随便再派个宗师,怕就能解决了这些软蛋。


  皇鸿儿笑道:“怎会不管用?小郎君谋算的事,从没失手过。”


  三人不再多言,一路向西而去。


  眼见千里路就要行完,三人准备转向往北,然而就在此时,一道身影凭空拦在了三人面前。


  看到这道身影,朱雀三人俱是一惊,随即眼中浮现出绝望之色来。


  东方伊人厉声骂道:“东方青叶,我知道你不在乎那张脸,可我还是没想到,你居然这么不要脸!!天下圣人,有哪个如你这般下作噗!”


  背对着三人的那道身影连动也未动,东方伊人便身受重创,萎靡躺倒。


  见此,朱雀深吸一口气,和皇鸿儿对视一眼后,二人双眸渐起血色,显然,要动用禁忌之法,哪怕燃尽精血,拼死一击,也绝不愿落在这个无耻之人手里。


  唯一让她们心碎的是,再也无法回家了


  第四百一十一章 一剑西来


  “小宁,你和师叔约定好了?你们已经料到东方青叶会出手?”


  田五娘也是聪明灵慧的姑娘,但此刻还是觉得智慧有些不够用,以为到底不如男孩子目光长远,老谋深算。


  林宁十分享受田五娘带着崇拜的目光,看着天上的繁星落在江面,呵呵笑道:“对我们来说,黑冰台倾力围剿并不可怕,总有办法应对,了不起,我们暂时舍了这片家业,退几步又如何?和他们打游击,打的过就打,打不过就跑,拖也能拖疲他们,拖垮他们。唯一可虑者,就是东方青叶不要脸,亲自下场。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智谋能做的,就十分有限了。一旦他出手,哪怕不是亲自出手杀我们,只困住我们,我们也将落入绝境中。所以,侯叔在真的远游前,要出手一次,警告东方青叶,莫要作死。”


  田五娘目光渐变,修眉微微皱起,道:“也就是说,这一次鸿儿她们出去,是去做饵?”


  林宁唬了一跳,忙道:“我怎么可能让她们去做饵?”


  田五娘沉声道:“她们这般出去,自己都不清楚将会面对什么,不是做饵又是什么?”


  林宁轻轻呼出口气,笑道:“她们怎么可能不知道,唔,伊人那里我没说,一旦说了,说不得她就要大开杀戒,故意将东方青叶引出来,不过鸿儿和元儿那里我都说明了,此次出外,一旦事成离开,极可能引得东方青叶现身。但我也叮嘱过她们,真遇到东方青叶,千万不要拼死,做做样子就好,不要果真激得他出手。一般来说,东方青叶还是不会直接出手的,毕竟侯叔还在。”


  田五娘闻言,缓缓点头,道:“没错。只是,师叔要怎么救她们?也亲自现身吗?难道,他要和东方青叶做过一场?”


  圣人大战,那必将石破天惊。


  林宁呵呵一笑,摇头道:“不至于此,真打起来,侯叔或许会暂时处于下风,但东方青叶想杀侯叔,也绝无可能。放心吧,我都叮嘱好了,朱雀会给东方青叶带一句话的。”


  “什么话?”


  朱雀看着东方青叶背对她们而立高大的背影,虽动也未动,却好似一面铜墙铁壁立于天地间,威逼的她们不能寸进。


  不过,东方青叶只是负手而立,连转过身来正眼看她们一眼的兴趣都欠奉。


  摆明了,只是不让她们走,却不屑亲自出手。


  朱雀看了心里好笑,鄙夷的好笑。


  这种做派,不正是林宁所说的“当了表子还想立牌坊”,更令人不齿吗?


  东方青叶若果断出手杀了她们,反倒让人高看一眼。


  朱雀冷笑一声,让皇鸿儿去照顾好东方伊人,而后对东方青叶道:“东方圣人,我家小郎君料到此次圣人必会出现,所以让我带一句话给你。”


  东方青叶闻言,眉头微微一皱。


  好大的口气,好大的胆子!

  他依旧没有转身,淡漠道:“哦?吾倒想听听,那山贼要说什么。”


  朱雀冷笑道:“我家小郎君让我告诉东方圣人,这种事再有下一次,就别怪他来个鱼死网破,玉石俱焚!!”


  东方青叶闻言,有些想笑,淡淡道了句:“吾却不知,一个蝼蚁,想要如何与吾鱼死网破,玉石”


  话没说完,忽地周身气势大盛,厉喝一声:“竖子尔敢!!”


  强大的圣人威压下,纵是提前有过准备,朱雀和皇鸿儿还是闷哼一声,倒飞出去。


  不过,二人非但未怒,反而目露惊喜之色。


  莫说东方青叶,便是她二人,都能遥遥看到一道通天彻地的巨大剑芒,像是要撕裂苍穹一般,自西而来。


  然而,剑锋所指,竟并非这里,而是

  大秦国度,咸阳!!


  东方青叶整个人化身一条黑龙,以极快的速度冲向了那道无匹剑罡。


  只是,尽管他的速度看起来并不下于剑芒,甚至还要快上一线,但是那道通天彻地的剑气占了先手的优势,终究比他更快一步到了咸阳城,落在了皇宫宫门东华门上。


  “轰!!”


  无匹剑芒飞过华殿,落在了东华门,这座自秦国太祖高皇帝始便建立起象征国运的东华门,轰然坍塌。


  华殿内,正在主持朝政,处理十八郡城危机的秦皇,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幕。


  秦国百官彻底傻了眼,对于这种非人力可抗衡的“人祸”,便是再有才智的武大臣,也不知该如何应对。


  除了黑冰台圣人。


  待看到一道黑龙罡气飞过,秦皇眼睛微眯,木然说了声“退朝”,而后起身走向后面,在一众内监的护从下,径自前往了东华门。


  西地,朱雀和皇鸿儿搀扶起受了重创的东方伊人,道:“不能久留,黑冰台大批宗师就快到了。东方青叶出手,侯圣可以出手。可黑冰台宗师出手,侯圣却不会再出手,我们速速离去。”


  皇鸿儿自然应下,要抢着背起东方伊人,可朱雀已经先一步背在肩头,见东方伊人还要挣扎着自己走,也没理会,运起身法,三人疾速往北行去。


  三人离开没超过一柱香功夫,荆思远便带着数十位高品宗师追了过来。


  众人脸色都无比难看,方才那道恐怖可怕的剑气,他们也都看到了,自然也猜到了出自何人之手,以及因为什么


  可恨!


  到底还是来迟了一步,若是在东方青叶离开前他们就赶到,一切都值得。


  可是眼下闹成这般模样,却没将人留下,事情就太难看了


  黑冰台千年以来,从未吃过如此大亏,更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


  “顾长老,你最擅追踪之术,看一看,她们往哪个方向去了?”


  荆思远不肯放弃,也无法放弃,对一中年宗师问道。


  顾长老上前,低头看了看地上的血迹,然后面露喜色,道:“若只那两个魔教妖女,这次就追踪不及了。她们都精通敛息术,很难追上她们。幸好,此次还有第三人,而且还吐了血!嗯,这下有机会了”


  “你倒是快点啊!”


  张威等候不及,急道。


  荆思远摆手道:“不要催,不要打扰顾长老做事。”


  顾长老看着张威冷笑一声,仔细嗅了嗅身边的气息,辨认了片刻后,往北一指,道:“没错,她们又转向了,往北逃去了!而且没多久,最多不超过半个时辰!”


  荆思远等人闻言,纷纷神情一震,面露喜色。


  荆思远深吸一口气,看着诸人道:“到了这个份上,再无我们后退的余地,所以今天,哪怕追到青云寨,也必斩这三人!!”


  “喏!”


  众人轰然一应,随即一行人往北向,拼命追杀而去。


  第四百一十二章 意外

  “啧啧啧,一点基本法都不讲啊……”


  林宁与田五娘一路西行,自草原往秦国而去,待距离咸阳不过五百里时,恰好看到那西来一剑,落入咸阳城的一幕。


  田五娘虽也震撼,可心里不大放心,道“小宁,我们离开山寨,能行吗?”


  林宁呵呵笑道“放心,有星月菩萨和星月庵几个高品宗师在,守护住山寨问题不大。黑冰台如今也没心思再去釜底抽薪了,我们正好来接应鸿儿她们……”顿了顿,目光落在刚刚剑芒落下的地方,再次感慨道“怪道一圣可镇一国,这种攻击力,纵有百万大军在,又能如何防备啊。”


  林宁前世没亲眼见过核爆,但导弹演习有幸目睹过一回,那种震撼,和今日无二。


  可是,今天这一击,是纯粹的人力爆发啊!

  宗师巅峰的水准他见过,虽然也威力极大,但毕竟还属于人类范畴内。


  半圣固然可怕,同样也无法化身“导弹发射井”……


  可圣人这种打法,毫无人性可言。


  也是,三大王朝千年以来出了不少雄才大略的君王,可每一任君王都得忍受一个不受其制约的圣人存在,无法做到天上地下唯吾独尊,或许,这就是缘由吧。


  念及此,林宁目光转向田五娘,道“日后你要是也成圣,也能发出这样一击,那就了不得了。”


  田五娘摇头道“又能有什么?到了这一步,真正的敌人也没什么了,唯有自己。不断的突破圣道,突破自己。”话锋一转,问道“小宁,师叔难道不怕三圣埋伏?”


  林宁呵呵笑道“这会儿侯叔怕已经真正远游万里之外了,东方青叶他们连影子都看不到。圣人的精气狼烟可见,却也有距离范围。这会儿我担心的不是侯叔,而是鸿儿她们。按理说是万无一失,但也担心出现意外。”


  田五娘好笑道“这会儿倒知道怕了,万一东方青叶一点底线也不讲,真对她们三个出手了呢?”


  林宁摇头道“不会,刚才东方青叶若动用圣力出了手,侯叔就不只是在千里一外遥遥一击那么简单了,此刻,他真身都要现身在咸阳城内。说起来,咱们现在还处于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境地,东方青叶赌不起。”


  ……


  秦皇宫内,东方青叶看着损毁的东华门,面色淡漠的可怕。


  秦皇来到跟前,却看也未看那堆废墟,而是对东方青叶微笑道“圣人勿恼,不过一座石块门罢了。说起来,青云寨有一位圣人坐镇,除却我大秦,齐、楚二国连动手的勇气都没有。”


  听他这般说,东方青叶微微眯了眯眼睛,道“陛下,终究是吾失算了。”


  东方青叶后悔了,先前金刚寺时他就不该动手,应当隐忍。


  一直等到夫子寿尽,左右不过年的光阴,对他来说,不过弹指光子原先已经答应,在寿尽前,将最后一击留给侯万千,除去这个变数。


  可是,没想到他的两次出手,竟让夫子变了主意。


  夫子,当真老谋深算,心机城府之深,令人可怖。


  只凭他区区两次出手,就看出了他的野心……


  夫子的察觉警惕,其实并没错。


  东方青叶本就视夫子早死十数年,为最大的机会。


  这是他一统天下,开创古往今来第一圣道的天赐良机。


  在他看来,莫说姜太虚那一套是乱搞,就算姜太虚有可能破凡入圣,夫子死后,他也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一旦夫子寿终,侯万千陨灭,秦国先吞蜀,再并齐,实力大增之后,再挥师南下,一举败楚。


  虽然艰难,但不是没有希望。


  一旦统一中原天下,东方青叶便是万古第一圣!

  可惜啊,千秋伟业,坏在了小小一座青云寨上。


  秦皇似看出了东方青叶的懊悔,问道“圣人,接下来,又该如何应对?还要继续剿灭青云寨吗?”


  东方青叶没有回应,一双淡漠无情的眸眼,看着那堆废墟出神……


  这一场,还未终了呢。


  ……


  夫子山巅。


  夫子收回了望向西边的目光,轻轻一叹。


  说起来,他还是有些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感觉。


  黑冰台,堂堂千年圣地之一,被一个山寨逼到这个份上,有时候夫子也不大明白,黑冰台到底是怎么回事。


  哪怕不出动圣人,以一圣地之底蕴,哪怕用宗师巅峰和高品宗师堆,也能堆灭一座小小的山寨吧?

  何以落到这样一个难堪的地步……


  夫子身旁,姜太虚道“先生,此次青云劫难,又过去了吗?”


  姜太虚有些好笑,就在二年前,谁能想到小小一座边塞山贼巢穴,能和一座圣地掰手腕,还能活下来。


  夫子温和仁恕的目光看着姜太虚,道“子渊,待你成圣后,可愿诛杀侯万千?”


  姜太虚闻言神情一凛,缓缓道“夫子,若林宁志在海外……弟子以为,多一圣地,未必是坏事。”


  夫子目光渐渐变得复杂起来,问道“若林小友果真在海外开辟出大天地,说不得,会出现不止一个侯万千。你以为,到那时他会容得下三大圣地吗?”


  姜太虚闻言,面色凝重之极,思量片刻后,说道“夫子,青云可往,我稷下学宫为何就不能往?海外若果有富饶之土地,齐民亦可耕耘以自养。青云可壮大,学宫亦可壮大。如今青云寨虽有一圣,但论底蕴,学宫依旧十倍百倍于它。弟子以为,若学宫长老愿将各自家族迁往海外,国内诸多无解之难,就很好解决了。”


  若早知有此路,姜太虚甚至都不会让姜家去主动牺牲,让姜家出海,去开疆拓土岂不更好?

  然而夫子却摇了摇头,道“海外纵有富饶之土,又岂会无主?争夺土地,难免要动刀兵,兴杀戮之事。为了土地,去杀土地之主,又岂是仁义王道之师?所以,他们不会去的。”


  姜太虚闻言,面色一黯,他知道,夫子说的这些理由,都只是理由,是那些长老们用来堵他的理由。


  那些长老真正不愿家族去的原因,是他们在中原本就拥有了足够的土地,足够的地位,凭什么还要出海去斩荆披棘的开拓生地?

  所以,终究还是要动手。


  姜太虚目光渐渐坚定下来,圣道所在,连姜家他尚且能下手,更何况其他?

  至于侯万千当诛不当诛,且看以后吧……


  ……


  草原上,皇鸿儿不时回头看一眼,隐隐皱起眉头,对背负着东方伊人的朱雀道“姑姑,这些人都长了狗鼻子么?怎么一直紧追着不放?奇怪,咱俩都会敛息术,他们是怎么发现我们踪迹的?”


  朱雀还未出声,在她肩上的东方伊人却冷冷道“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走。他们是追踪我的,我去引开他们。”


  皇鸿儿无语道“我又没说你拖累我们,你消停消停吧,这会儿再折腾,反而拖累速度。”


  朱雀微笑安抚道“没事的,发现就发现吧,他们追不上我们的,他们的脚力,又不比我们快……嗯?”


  话没说完,朱雀脸上的笑容猛然一凝,身形一定,顿住了脚,眯起眼看向对面站立的三个老仆。


  怎么可能?


  ……


  第四百一十三章 斩


  “他们是东方青叶身边的狗,跟着他几十年了,也是东方家的死士,武功十分可怕。”


  伏在朱雀背后的东方伊人声音冷淡的说道。


  这一次,她从朱雀背后挣扎着下来,朱雀没有拦,因为朱雀不可能背着人与敌死战。


  东方伊人下来后,却对二人道:“一会儿,你们两人分开走,不要管我,若再婆婆妈妈,一个都逃不掉。”


  朱雀和皇鸿儿闻言,皆是满脸为难。


  道理她们都懂,可果真让二人抛弃一个“自家人”逃命,事后哪里交代得过去?


  哪怕别人都体谅,她们自己也无法面对。


  “快走,不然迟了!”


  东方伊人面色惨白,目光焦急,连声催促道。


  但似乎为时已晚,三个老仆,身形陡然变幻,就各据一点,将三人围在中间。


  若是懂行的人来看,这分明就是一座类似于天地三才阵的阵法。


  哪怕远不及原阵法的威力,但哪怕只能发挥出百分之一的威能,也足以让圣人之下的任何武者头疼恐惧。


  朱雀目光幽寒,对皇鸿儿道:“护住她,以防守为主。”


  本来颇为紧张焦急的皇鸿儿闻言,眼睛一亮,却没再多言,和朱雀对视一眼后,小心将东方青叶护在二人中间。


  若无援兵,只以防守为主,早晚必死,唯有突围才是上策。


  可既然朱雀这般说了,那就说明必有援兵。


  不过高兴完心里又有些吃味,这些事她都不知道,东方伊人更不用多说了,看来林宁只和朱雀一人沟通过。


  果然喜欢大些的,妖娆妩媚些的

  她自己虽也妖媚,可年岁所限,到底不如熟透了的姑姑得宠。


  但也只这么一酸,还有一个原因皇鸿儿心里清楚,那就是朱雀对圣道没甚追求,大仇得报后,如今一心想着相夫教子过日子。


  或许这种纯粹的生活态度,对了林宁的口味吧


  “哼!”


  身后响起一声闷哼,皇鸿儿没心思七想八想了,因为三位老仆结阵,将三人的功力汇聚一起,形成了一道铁桶阵,而后向中间压来。


  那感觉,就好似四面八方都是大山,然后缓缓向中间倒塌压来。


  皇鸿儿、朱雀尚且感觉身上一沉,万斤巨力压下,身受重伤的东方伊人受此威压,自然更难耐受,呕出一口血来。


  天地三才阵,千年前诛草原双圣,千年后诛北圣忽查尔。


  东方青叶一代人杰,依照天地三才阵创出的这座阵法,虽不及原版一成,但威力也足以震古烁今。


  至少,在朱雀和皇鸿儿拼尽全力抵抗下,也渐渐难抵阵法合围之威。


  “噗!”


  眼见东方伊人再呕一口血,承担大部分压力的朱雀也渐渐面若金纸,皇鸿儿高声呼啸一声,道:“小郎君,姐姐,你们什么时候来呀,我们要顶不住了!!”


  “哈哈!赶上了!”


  正这时,东方还没动静,可西面却传来一道惊喜叫声。


  只见数十黑冰台长老,追星赶月般疾行而来,看到三人被困,无不欣喜若狂!


  老天有眼啊!

  今日若拦不下这三人,黑冰台的面子就要彻底被踩在烂泥里,颜面扫地。


  万幸,还是被拦了下来。


  “大长老到底是大长老,居然在北面都布下了天罗地网,了不起,了不起!”


  张威对荆思远大唱赞歌。


  然而荆思远的脸色却并没有太好看,因为他自己清楚,这个网不是他布下的。


  这些人,他也指派不动。


  不过,无论如何,能拿下这三人,今天这一阵仗,黑冰台都不算输。


  黑冰台诸人狂喜,阵内的朱雀三人却纷纷心中一沉,陷入绝望。


  然而三人心里想的却不是她们自己,而是拼命祈祷,希望援军千万不要来。


  以现在的阵势,来了会不会直接送菜?


  更让她们担忧的是,黑冰台的人困住了她们,会不会以她们的安危来威胁援军?


  念及此,便是老江湖朱雀,眼中的绝望之色也愈浓。


  怕什么来什么,念头刚起,将阵法团团围住的黑冰台诸长老中,荆思远对三位老仆道:“何伯,散了阵,放她们出来吧。”


  老仆漠然道:“圣人命,三贼当诛。”


  荆思远闻言眼睛微微眯了下,而后笑道:“师父的话当然不能不听,但那是在担忧她们三个逃跑的前提下。如今三人插翅难逃,活着比死了更有用。再说,里面毕竟还有伊人。她能不认师父,不认我这个师兄,可我们不能不认她嘛。何伯你也知道,她毕竟是师父唯一的血脉。”


  前面那两句话都是废话,最后一句却是杀手锏,让三位老仆脸色都凝重起来。


  尽管东方青叶给他们下的是必杀令,没有在意这三人中有没有他的亲生女儿。


  可东方青叶不在意,他们却不能不在意。


  所以,三人也没理会在阵内吐血大骂的东方伊人,缓缓散了大阵。


  荆思远见之大喜,一挥手,下令道:“拿下她们,有她们在手,本座就不信,青云寨那群毛贼会不上赶着来送死!”


  荆思远背后诸长老同样大喜,然而正当他们准备动作,朱雀三人起了拼死一击拉人垫背时,忽地,三四十个黑冰台宗师的面色忽然齐齐一变,心有所感,竟一起下意识的抬头看天。


  这一看,却是骇然欲绝。


  不知何时,一柄古拙长剑凌空悬浮。


  今夜月圆如盘,皎皎明月下,一青衣女子三千青丝飞扬,凤眸如霜,恍若月宫神女,俯视众生。


  “万剑,归宗!”


  古拙无华的天诛神剑清光陡然大盛,一时间,甚至令明月失辉。


  随即一把神剑,攸然变成了两把。


  两把,又变成了四把


  似只用了一个呼吸,无数剑元分散,竟遮住了天穹夜空一般。


  “该死!!”


  荆思远看到这一幕,目眦欲裂。


  都不是废物,在场数十位宗师,最次的也是中品宗师,哪一个不是曾经身经百战,与其他两大圣地高手交手过无数次磨砺成就的宗师?


  他们焉能感受不到这剑阵的绝世神威!


  怎会如此?


  没错,三大圣地都曾流传过,千年前剑冢剑圣凭借最后一剑,可以宗师巅峰抗衡武圣。


  但传言一直都只是传言。


  后来得了剑冢传承的侯万千,剑道无双,大家也都知道。


  但缺失天诛神剑和最后一式至高剑意的侯万千,纵然是宗师巅峰高手,攻伐之威举世罕见。


  然而侯万千距离可抵圣人之威,相差还很远。


  这也是黑冰台允许他长存的原因。


  当他接北圣忽查尔一掌而不死的消息传回黑冰台后,才让黑冰台动了杀他之心。


  而如今,黑冰台诸长老们,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可抵圣人之威的一剑!

  “斩!!”


  一道清凛的喝声炸响夜空,连悬于天空的明月似都为之一颤。


  继而,漫天剑雨落下

  第四百一十四章 后手

  当第一柄剑元落下时,荆思远以绝强之力,挥剑击去。


  他心里其实还是不信,对方能有以宗师巅峰抵挡圣人之威的实力。


  若可以,岂非对方能以宗师巅峰,发挥出圣人一击的力量?


  圣人一击是什么实力?

  很简单,不算之前堪称梦幻的一剑西来,黑冰台武圣东方青叶在大禅山,一掌击下,当场废了以金刚寺罗汉大阵自保的四位宗师巅峰,且重伤一半圣。


  这还是因为金刚寺的罗汉大阵名不虚传,若不结阵,东方青叶一掌击下,那些和尚绝无幸存之理,包括普泓神僧。


  凡人,怎么可能发出圣人之威?


  然而当他挥剑击中第一道剑元时,身体猛然一阵,双目透出骇然之色,手中长剑几乎脱手而出!!

  怎么可能?!

  这只是万千剑元中的一道而已,竟让他这个宗师巅峰接起来都如此吃力。


  他尚且如此,更何况那些高品宗师和中品宗师。


  念头刚起,荆思远耳边就已经传来惨叫声。


  他猛然回头看去,就见不远处的三个中品宗师已经倒在血泊里,被从天而降的剑元生生钉死在地上。


  而其他高品宗师,也多已受伤。


  至此,荆思远再不怀疑,青云寨这位妖孽女贼,到达了宗师巅峰,能发出圣人一击了。


  眼见天上还有似无穷无尽的剑雨,荆思远心中胆寒,哪里还敢迟疑,厉声吼道“撤!!”


  一众黑冰台长老自不敢耽搁,一个个纷纷拼命往外逃去。


  圣人之威,谁敢硬扛?

  不过,也有不怕死的。


  那三位圣人身旁的老仆,接到的是必杀令。


  方才若是荆思远解决了朱雀三人,他们也则罢了。


  如今出现了这等变故,荆思远等人可以逃命,他们却不能。


  三人扛过一波剑元后,也顾不得再布阵,直接朝朱雀、皇鸿儿和东方伊人下手。


  朱雀和皇鸿儿尚可,二人还能应付一二。


  可东方伊人却不是很妙,她本来因为之前攻击东方青叶,受到反弹伤害,内伤严重。


  方才又被三个老仆阵法威压,伤势进一步加重。


  这会儿面对老仆追杀,几无反抗之力。


  朱雀和皇鸿儿也只能做到自保,有心救她,却无能为力。


  这时,却听九天之上一声冷哼。


  百余道剑雨忽然融合成三道比寻常剑元大十倍的剑元,如流星一般,猛然朝三位老仆攻来。


  三人不敢大意,面色凝重,聚起全身功力抵挡剑元。


  然而就在这时,朱雀面色忽然有些古怪起来。


  因为三道无声无息的箭矢,在漫天剑元的无尽威压下,悄悄的溜了进来……


  三位老仆正忙着激烈对抗拿百道剑元融汇而成的三道大剑元,另一小半分精力则预防朱雀、皇鸿儿二人,自然就顾不上其他。


  当三老竭尽全力想要挡下三道剑元,再回头一击,击杀朱雀三人时,却忽地身体猛然一阵,眼中浮现骇然不解之意……


  怎会如此?


  三百步开外,林宁持霸王弓,目光凛冽的看着三人,手上动作却不停歇,再度凝聚起三道箭矢,向三个老鬼射去。


  世人只知剑冢曾无敌天下,隐隐与三大圣地比肩过,却忘了在剑冢之前,秦国还出现过一座神箭山庄,其声势,不比剑冢差多少。


  而神箭山庄的至高绝学《箭经》虽然大半失传,但流传于世的几种箭法,也不可小觑。


  残本《箭经》虽广泛流传,但真正能将上面箭法练到高明境界的,千百年来却屈指可数。


  因为残本《箭经》缺失太严重,尤其是基础部分的缺失,让后人很难在空中楼阁上练就绝技。


  偏偏,有人就可以,比如说挂逼……


  林宁的无声箭,在高品宗师全力防备下,或许只能造成一些困扰。


  可是当他们全然忽略他的存在时,林宁就有机会将他的箭法,发挥出最大威力!!


  “噗!”


  “噗噗!”


  三道闷哼声响起,林宁那三道箭矢入体,让三位老仆遭受重创。


  然而,真正让三人罹受灭顶之灾的,还是那百余道剑元汇聚而成的巨大剑罡。


  在三人因陡然受创防守失利露出破绽时,三道巨大剑元趁机斩下,三位凶威绝世的老仆连闷哼声都来不及发出,就被枭首斩杀!


  这一幕,落在拼命逃出剑阵的荆思远等人眼里,纷纷惊怒。


  不过当看到漫天剑雨竟然悄悄转向,剑锋对准了他们,一众黑冰台长老亡魂大冒,再顾不得身后事,一个个夺路狂奔。


  只是,来时浩浩荡荡三四十人,逃跑时,却连二十人都是勉强凑齐。


  一剑之威,恐怖如斯!

  然而,荆思远等人看不到的是,他们刚刚逃得不见人影,那道恍若月宫神女的身影,就从半空中掉落下来,甚至还神剑天诛都持不住……


  林宁一个箭步凌空上前,接住了耗尽全身功力的田五娘,然后对将将反应过来的皇鸿儿和朱雀大声道“带上伊人,我们回家!”


  说罢,先一步往东疾行而去。


  ……


  三日后。


  夫子山上,草庐。


  夫子看着面色阴沉的东方青叶,和风轻云淡的煌亲王项宙,微笑道“吾已老朽,行将就木,至多五载,少则三年,便将驾鹤西去。青云寨虽除侯万千外又多一剑圣,但以吾看来,也不算什么大事。其实田五娘那位小姑娘,顶多也只能发出一式罢了。”


  煌亲王项宙看着东方青叶那张黑脸,忍不住呵呵笑道“荆思远本王也见过,城府心机都是上上之选,原本王还羡慕台主能得如此佳徒,可承衣钵。按理说,他不应该想不到这一点,那日若他再坚持片刻,哪怕逃出半路再折返回来,直攻青云,也就将青云拿下了。怎就被人一剑给吓破了胆呢?”


  东方青叶冷哼一声,心里骂了声废物,面上却阴沉道“剑冢最后那一剑,待万剑合一,连你我都能抵挡一式,其威之盛,荆思远如何能挡?能逃回性命,已经不错了。只是,姬兄,项兄,青云寨发展到今日,甚至另辟蹊径绕开了龙髓米之制约,若再不压制,早晚必生大祸!”


  煌亲王项宙好奇道“东方兄想如何打压青云寨?”


  东方青叶道“圣人不得随意出手,以圣欺凡。这是圣人间相互定下的规矩,侯万千亦点头同意过。既然如今那位田五娘也能发出圣人一击,拥有了媲美圣道的力量,那今后她也不能随意出手了。她若出手,三圣共击之!”


  项宙迟疑道“有这个必要吗?”


  东方青叶沉声道“项兄,圣人之下,还有人是田五娘的对手吗?这样一个圣人之下无敌的力量,若不加以限制,何人能敌?”


  夫子缓缓道“东方老弟之言,未尝没有道理。那就,限制最后一式好了。”


  东方青叶却又道“姬兄,药王谷虽已覆灭,但是《百草经》却流传出去。内中所记阴阳秘法,乃淫邪之道,当不容于世。三大圣地当一起昭告天下,此法淫邪下流,青云寨必须交出此法,销毁废弃,否则,青云寨便是淫邪之所在,天下亿兆万民共唾弃之!”


  夫子“……”


  ……


  第四百一十五章 你能奈我何?

  “夫子,为何要答应东方圣人之议?”


  东方青叶和煌亲王项宙离开后,姜太虚不解问道:“以弟子对林郎君和那位田大当家的了解,他们不可能答应这种事。且东方圣人不出人,而是让弟子与项平出面,岂有此理?”


  夫子呵呵微笑道:“东方青叶焉敢让弟子去青云寨?黑冰台之人上青云之日,便是送命之时。至于为何答应他……田五娘突破宗师巅峰,得到剑圣最后一式的传承和神兵,超然于世,半圣亦难敌。若不加以限制,圣人不出,她便是当世第一人。”


  这,不符合基本法哪……


  圣人的确都是高高在上,视万物苍生为刍狗。


  但前提是,不威胁到他们的圣道。


  而田五娘这样超然的存在,已经成了能威胁到他们圣道的潜在因素。


  所以,不得不打压。


  姜太虚摇头道:“若只让她不使最后一式,还有一些可能。但让他们交出《百草经》,并认可阴阳秘法为淫邪魔道,绝无可能。”


  夫子呵呵一笑,一双苍老睿智但又隐藏着淡漠的眼眸看向苍穹夜色,似能看破亿万里,直至宇宙之深处,过了稍许,才缓缓道:“东方青叶,是有意为之。他之本意,非但不是要青云寨放弃阴阳秘法,反而是激他们,长守此道。最好,那田五娘能依此道成圣。”


  姜太虚神秀灵慧之辈,闻言先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变了面色道:“东方青叶是想让田五娘她们重蹈郁文天的覆辙?”


  郁文天乃魔教开派祖师,功参造化。


  是千年前中原天下三大圣地外,唯一出过的一尊武圣。


  然而,这尊武圣又是史上最悲惨的一尊武圣。


  因为他是靠走捷径,倚靠他妻子周敏儿所创的阴阳秘法,强行登上圣位的取巧之人。


  成圣之后,也只是当世最弱之圣。


  最关键的是,郁文天成圣后,才是悲剧的开始。


  失去了同阶阴阳秘法的帮助,他竟然连圣位都维持不住,最后走火入魔而死。


  此事,便是在三大圣地内都只记录在绝密卷宗上,等下长老也无资格观看。


  但姜太虚却看过……


  东方青叶……好歹毒的心思!

  而观夫子,似乎,也没有提醒青云寨的意思。


  是啊,夫子没这个必要……


  ……


  “吱呀……”


  青云寨,墨竹院东厢正房门口打开,面色苍白的林宁从里面走出,又带好门。


  久候在外的皇鸿儿、朱雀等人齐齐围上前来,压低嗓音悄声问道:“大当家的如何了?”


  林宁苦笑着摇头道:“还要再养一天才行。”


  皇鸿儿咋舌,伸出手指比划了下,道:“都已经三天了!”


  林宁瞟她一眼,道:“当日那一剑威力如何,你看不见?这世上哪有凭白来的神威,想要运出这一剑,就要付出足够多的代价。以宗师巅峰之境,使出堪比圣人一击之剑,五娘周身精血差点没烧干,能不好好休养吗?”


  皇鸿儿忙赔笑道:“我又没说其他的,就是关心姐姐的身子嘛!”顿了顿又小声道:“也关心你的腰子……”


  “呸!”


  朱雀在一旁忍笑啐了口,吴媛、周妮妮、玲珑小道姑等人则纷纷红了脸。


  其实她们也都关心。


  林宁哼了声,正想说什么,忽然见春姨带着小九娘、宁南南走来,忙按下一颗放浪的心,规矩笑道:“姨,你怎么来了?”


  春姨没理这茬,问道:“五娘怎么样了?”


  林宁笑道:“还在休息,不过明儿就好了。没事,就是脱了力,并没受伤,你别担心了。”


  春姨叹息一声,道:“伊人那丫头还在养伤,这边五娘也昏睡不醒,我能不担心吗?小宁啊,接下来你还想做什么?你非要折腾出事了,才肯安生几天吗?”


  林宁面色发烫,忙保证道:“姨,这次之后,我保证,再没这样的事了。接下来,就安安分分的过日子,种田!”


  黑冰台眼下已经不只是元气大伤那么简单了,几乎丢掉了大半条命。


  要是再敢来骚扰,林宁笑都能笑死。


  不过东方青叶再自大,也不会派人送死了,有五娘在,只要圣人不出,来多少都是送菜的。


  而且,黑冰台到了前所未有的虚弱之地,要是稷下学宫和皇城司没一点动静,那简直对不起三家千年以来相互暗撕的血债。


  这一次,秦国是真的要大乱了。


  青云寨却可以借这个机会,大肆发展壮大。


  蜀中千里沃土,再加上榆林等十八城的土地,哪怕还给姜太虚十五城,依旧有数十万亩的田地需要耕种。


  春天到了,青云寨还有太多事要忙……


  但接下来几年,应该都没什么大肆动手的机会。


  春姨闻言却将信将疑道:“果真?”


  林宁点头笑道:“真的,主要是五娘太厉害了,一剑斩了半个黑冰台,再加上有侯叔在外威慑着,圣人等闲不敢动手。所以,从今往后,我们的外部压力基本上就没有了。往后,就可以安生过自己的好日子了。”


  春姨闻言大喜过望,小九娘也跳脚欢笑,道:“姐夫,那以后你都可以和我们玩啦?”


  林宁点头道:“只要不忙,都可以。”


  话音刚落,却见楚君婉快步自外赶来,对林宁道:“公子,山下传急信来,稷下学宫的姜太虚姜公子,还有皇城司的小霸王项平又来了,说有急事大事要见你。”


  春姨等人闻言,纷纷面无表情的看着林宁。


  林宁干笑了声,道:“你们放心,管他们有什么大事,我都不会参与进去的。”


  春姨没好气道:“我是担心你又要和人动手,打起来呀!眼下五娘正卧床休养,鸿儿、元儿她们也都有些伤,你打起来如何打得过?”


  林宁有些没面子道:“我也是堂堂宗师强者,绝代高手……不过我不会动手,因为我脾气好,有修养,轻易不会和人打打杀杀。”


  ……


  “简直是笑话!黑冰台要是不服,或者稷下学宫、皇城司有哪位不服,尽管来试试!你们若不先出手,我妻子如何会动用最后一式?天下何人能逼我们到这一地步?可若你们果真打上门来,还不允许我们自保,只能任你们打杀不成?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还有《百草经》,当年药王谷活人无数,多少次瘟疫恶疾都为药王谷所破,真正的功德无量!三大圣地为何灭人满门,别人不知道,姜兄你乃当世君子,也不知道?《百草经》为济世医典,居然能被污蔑成淫邪魔道,你们到底要不要脸?”


  聚义堂上,得闻两人来意后,林宁勃然大怒,破口大骂道。


  姜太虚面带愧色,低下眼帘不语。


  小霸王项平一双鸡眼眨了眨,待林宁骂完后,提醒他道:“喂,这是三大圣人共议之事,你难道连圣人也骂?”


  林宁呵呵一笑,看着项平问道:“若果真为圣人,当至公无私,当恩泽天下。否则,只是一个拥有强大武力的俗人罢了。既然不公,为何不能骂?我骂了又怎么了,你能奈我何?”


  卧槽!


  项平无语的看着林宁,心里腹诽骂道:

  不就有一个厉害的老婆吗?

  牛个鸡毛啊!!


  ……


  第四百一十六章 文雅些


  “喂,林宁,语气这么冲干吗?又不是我非要这么干的。再说,要没你老婆,你敢这样说话?牛什么牛!”


  项平瞪着一双小眼睛,恼火道。


  他这辈子,还没见过敢在他面前这么拽的同龄人。


  林宁好笑道:“没我老婆,我也是天下排名前三的神医。你要是没你那出身,只靠自己,你连给我提鞋都不配你信不信?”


  “你……”


  “诶诶!”


  见项平要翻脸动手,林宁忙提醒道:“我老婆就在后面不远,她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视我为命。你要是动手惹恼了她,出来把你打个狗吃屎,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


  项平对这厮彻底无语了。


  一旁姜太虚微笑道:“林郎君,第二个且罢。至于第一个,还是有一定道理的。当然,若有人前来侵犯青云寨,令正自不必顾虑许多,该怎么出手就怎么出手。若有人侵犯圣地,圣人同样不会顾忌许多,一样会出手。但若对外征伐斗争时,令正还是要收敛一二。毕竟万剑归宗一出,堪比圣人一击,圣人之下无人能挡,无人能抗衡,并非幸事。”


  林宁想了想,道:“我也不是不通情达理之人,你这样一说,也可以考虑一二,因为我青云寨从未主动招惹过别人,一直以来都是被动反击。往后,多半也是如此。至少五年之内……”


  此言一出,姜太虚和项平都变了面色。


  五年,是夫子的一个大限。


  五年后,夫子辞世,若姜太虚仍未成圣,那么就意味着天地三才阵的空缺。


  如此一来,侯万千也就不再担忧有陨灭之危。


  到那时,青云寨莫非就要有大动作?

  林宁看着面色大变的二人,呵呵笑道:“姜兄,你莫要多想。之所以要等五年,不是我青云寨想要做什么,而是秦国那位想做什么。明人不说暗话,我是打算与二位合作一并开拓海外亿万之土的,所以有些事没必要藏着掖着。黑冰台那位,素有吞天并地一统宇内的大野心,吞蜀便是其第一步,只可惜被我给破坏了。你二位不是愚笨之辈,不会不明白一旦让他吞并故蜀千里之国,秦国国力大盛后,下一步,他要做什么。秦国的攻击性太强,哪怕没吞下蜀地,也不会是善罢甘休。夫子尚在还好,夫子一旦仙逝,而五年后黑冰台也足以修养生息恢复元气,到那时,秦国不进攻齐国,我林字倒着写。毕竟,秦军之威,的确当得起天下第一!”


  姜太虚面色凝重,项平则转着眼打量林宁,过了稍许道:“你多虑了吧?秦国进攻齐国,难道我楚国就是吃干饭的?”


  林宁冷笑一声,道:“人呐,本性从来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秦国进攻齐国,是在欺负齐国没有圣人,楚国自有煌亲王在,不怕有灭国之忧,会牺牲数十万人马耗费无数国力去帮一个齐国?恕我往坏处想,到时候秦国若邀请楚国平分齐国,楚国朝堂上下心动者,当不计其数。”


  项平“嘶”的倒吸了口冷气,看了眼面色淡漠起来的姜太虚,又转头看向林宁,骂道:“喂,你这嘴太毒了吧?楚国怎会做这等无知之事?”


  林宁呵呵一笑,道:“不会吗?”


  项平还想辩解什么,却听姜太虚问林宁道:“林郎君,依你之见,我等又当如何行事?”


  林宁正色道:“姜兄,我个人推测,我所能预料到的事,夫子自然都能想到,该如何行事,怎样个章法,他或许更清楚。至于我的建议……秦国如今内乱已起,齐楚二国若不前去支援那道美丽的风景线,错过这个机会,再想大动干戈,怕就为时已晚。姜兄你最明白,蒯氏之乱里,有没有黑冰台的身影。若非我青云寨和黑冰台连番大战,让他们人手着紧,才从蒯氏叛军中抽调回不少宗师,区区一个蒯家,焉能翻起如此大的风浪来?”


  姜太虚沉默不言,项平则面色古怪道:“林宁,你小子可真够阴的。把黑冰台黑了个半残,还不罢休,还在背后扇阴风点鬼火,不把秦国折腾残了不算完啊……”


  林宁好奇道:“是我先招惹黑冰台的吗?起初也不过只是一点小过节罢了,黑冰台就好比疯狗一样咬着青云寨不放,那位东方青叶也不要脸到家了,还亲自出手了两三回……说起来,我和项兄你也有点小过节,怎不见皇城司不要脸的打的小的来大的,打了大的来老的?”


  项平气笑道:“你可要点脸吧,又不是你和我打了个平手,是你老婆!”


  不过话虽如此说,项平心里也有些后怕。


  谁能想到,当初一个不起眼的蟊贼山寨,居然摇身一变就成了今日的格局?


  一点道理都没有。


  若是当初他受人挑拨,一定要强行灭了青云寨来找回体面,皇城司会不会也落到黑冰台今日之窘境?


  若果真如此,那他的下场必然凄惨无比……


  姜太虚思量罢,对林宁道:“林郎君,此事事大,非我一人可做主,还要回山禀明夫子,再做打算。对了,还有一事,海外之土,确有其事。学宫历代夫子都有过海外远游,还有些学子也曾出海游历,记录下了沿途见闻。只是,海外之地,并非无主之土。若要拓土,莫非要兴霸道征伐之师?”


  项平也道:“你可别哄人,皇城司也有先辈出海游历过,很多地方都不是易与之辈,真要开战,要往里投几十万大军,绵延多年才能占领,这种大战,拖也能把人拖死。你别是在使坏害人吧?”


  林宁笑道:“你别装纯,就你这幅德性,装也装不像。三大圣地千年传承,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擅长鬼心眼的老鬼,我能害得了你们?至于海外征伐到底该怎么做,你们自可慢慢看着,看我青云先行第一步。等我安稳的将肉吃进嘴里,你们再跟进不就好了?但有一点,我肯定不会兴霸道之师,无辜屠戮。”


  姜太虚闻言,不由好奇的看着林宁,想不通他到底想怎么做。


  不过没等二人相问,林宁却笑道:“这些都是几年后的事了,眼下最重要的是,赶紧将中原天下的害群之马,万恶之源给弄黄了。暴秦不除,中原天下永无宁日!”


  项平皱眉提醒道:“黑冰台有圣人在,怎么除?”


  林宁呵呵笑道:“我也弄不清楚三大圣地的圣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听说是和国运相关。常常听说,圣人在,可镇压一国国运。可是我就想,若是国运衰颓,是不是也能反过来,影响到圣人的圣道?打打杀杀什么的有辱斯文,咱们换个文雅些的法子,搞他!”


  ……


  第四百一十七章 机会

  墨竹院,东厢小正堂。


  林宁端着一碗粥,一口一口的喂给田五娘。


  其实田五娘此刻面色已经恢复正常,甚至还有些润泽春色,但林宁坚持不让她下床,小意儿的伺候着她。


  田五娘也是女孩子,即便理性觉得没必要,但感性上仍喜悦高兴,抿嘴微笑着看林宁“鞍前马后”,床上床下的服侍。


  听着林宁说完这几日发生的事后,田五娘咽下口中清粥,想了想道:“秦国和黑冰台那边,我们就此收手么?”


  林宁顿了顿手中的汤匙,呵呵笑道:“见好就收吧。东方青叶专门上了趟夫子山,和夫子还有煌亲王议定,以后要限制你最后一招的使用。除非有人主动侵犯咱们,否则这一式若出,对方也只能派圣人下场了。我应下了,倒不是怕他们,只是没必要再冒险,尤其是不能给他们动你的机会。而且接下来,是我们苦修内功的时候,也犯不着再出手。”


  田五娘好笑道:“所以你让稷下学宫和皇城司动手?”


  林宁摇头道:“我不说,他们一样会往秦国掺沙子,特别是黑冰台元气大伤,宗师之数锐减的情况下。娘子你等着瞧好了,青云寨冒着这么大的险,出了这么多的力,连娘子你都脱力受伤,在床榻上歇息了三五天,要不将秦国搅个天翻地覆,国运大衰,青云寨岂不是亏大了?并且,接下来虽然我们不再打打杀杀,却也还有别的法子来消耗秦国国运,效果,或比打打杀杀更好。”


  “什么法子?”


  田五娘好奇问道。


  林宁呵呵一笑,故作神秘道:“娘子且慢慢观之便可!”


  田五娘一哂,问了句:“伊人那边如何了?”


  林宁脸上的笑容一滞,苦笑摇头道:“不怎么好”


  龙门客栈。


  原本住在墨竹院的东方伊人醒来后,便一定坚持要搬下山,重住龙门客栈。


  理由是,要和莫菲作伴。


  东方伊人房间内,莫菲坐在床榻边,看着面色苍白的东方伊人,不知该如何劝说。


  侯玉春站在窗旁,远眺西边的风景,懒洋洋笑道:“大师姐,不是我偏向我那小兄弟,但是他真不是信不过你,而是担心你。你想啊,当日之事本就是存了你们三大杀一番,顺势引出东方青叶的心思。你若知道了,还不杀红了眼?你多杀不要紧,可我兄弟却怕你有个闪失。而且他也没担心错了,没告诉你这些,你都没按计划来,多杀了几个,若是告诉了你,那还了得?”


  “闭上你的臭嘴!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东方伊人冷然喝道。


  侯玉春闻言哈哈一笑,也不着恼。


  以他的身份,当世敢这样骂他的,不超过五指之数。


  便是亲身前往三大皇朝,三国皇室也都会以礼相待。


  无他,只因为他有一个圣人当爹。


  可东方伊人骂了就骂了,当初黑冰台下毒伏杀天剑山,若不是莫菲紧急求救东方伊人,东方伊人出手相救,并且给侯玉春指了青云寨可救命这条路,侯家父子此时怕是骨头都化干净了。


  再加上东方伊人数次保护莫菲,这份恩情,重情义的侯家父子从未或忘。


  所以东方伊人对他不客气,侯玉春认了,不过认了也要继续说:“说起来,你们这一家子还真不错,再危难险急,我那俩魔教弟妹居然没把你丢下。最后为了救你,大当家弟妹更是使出了绝招,这会儿好像还没醒。大师姐,差不多行了。前儿姜太虚和皇城司那个小霸王一起上了青云寨,给我兄弟传了三大圣地一起下的令旨,说东方青叶说了,以后不允许大当家的再用那一招,不然三大圣地共诛之。还有,连那百草经也不让用了,黑冰台四处传扬,说百草经是什么淫邪魔道。总之,想要逼死青云寨的心还不减。这几天我瞧我那兄弟白头发都快愁出来,你再不消停,他可真要未老先衰,到时候心疼的不还是你?”


  不用到时候,原本气恼林宁不信任她,什么事都不告诉她的东方伊人,听闻这两天林宁居然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和压力,震怒之余,也心疼的红了眼圈,大声骂道:“东方老贼还要脸不要脸?他一个武圣,都厚颜无耻的几次三番以圣欺凡,这会儿也有脸不让田姐姐出手?”


  侯玉春击掌笑道:“着啊,那货就是这么不要脸!”


  东方伊人瞪他一眼,问道:“那小宁怎么说?”


  侯玉春呵呵笑道:“小宁说,我去他奶奶个腿儿!”


  东方伊人:“”


  莫菲嗔了句:“好好说话!”


  侯玉春干咳了声,道:“小宁的脾气你还不了解?当然不可能接受这等条件,不过也不能全拒绝了,毕竟三大圣地联手,面子还是要给一些的。所以,到底还是认下了一条大当家弟妹不能随意出手的威逼条件。平日里他从来都是笑呵呵的,但咱们都知道,他骨子里有多骄傲。从古至今,千年以来,哪个人敢和三大圣地对着干?只有他!这样傲骨铮铮的一人,如今却我瞧他心里不好受,面上虽没怎么表现出来,不过是一切都忍在心里。这个时候,你再闹脾气,怕不大好吧”


  哪怕明知道侯玉春在为林宁说话,可想到林宁的“惨样”,东方伊人仍止不住落泪。


  正这时,却见房门从外打开,面色隐隐有些“落寞”的林宁走了进来

  侯玉春暗暗给他比了个赞


  夫子山上。


  草庐内,夫子问姜太虚道:“子渊以为,学宫当如何行事?有长老认为,学宫当以德报怨。黑冰台曾暗中支持蒯氏之乱,行为卑劣,但我学宫煌煌正道之所在,不当如此。”


  姜太虚没有犹豫什么,淡淡道:“以德报怨?圣人教诲:若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当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夫子缓缓颔首,道:“也就是说,你支持以直报怨?”


  姜太虚顿了顿,将林宁先前之言相告,最后问道:“依先生之见,五年之后,若东方青叶果真有一统宇内之野心,弟子当如何应对,才能守住历代先圣前贤留下的这座稷下学宫?”


  夫子闻言,沉默了许久。


  睿智如他,曾以为东方青叶不会做如此不智之事。


  三大圣地,虽然历来私下里斗争严峻残酷,但到了圣人位境,其实却是遥相呼应的。


  只要三圣在,凭借天地三才大阵,便可以牢牢掌控住中原天下。


  若是缺少一人,就不能担保了。


  所以,但凡是正常人,都不会为了一时之野心,去坏三大圣地万古之基业传承。


  可是

  这东方青叶的野心着实太大了,已经不算是正常人了。


  若给他机会,让他能够吞并寰宇,壮大他的圣道,夫子以为,东方青叶一定会去做。


  而夫子过早仙逝,姜太虚不能成圣顺序接掌稷下学宫,不就是绝好的机会吗?

  第四百一十八章 保证

  东王山,长老阁。


  太上大长老荆思远面色极为阴沉,心腹长老张威面上也难看,却还是带着小心道“大长老,朝廷那边传话来,问到底该如何解决?也是怪了,天元郡、青石郡、长垣郡还有三昭郡,这些郡城世家从哪弄出来的宗师,接连刺杀大军将领,结果派去剿灭叛乱的朝廷大军居然连连战败。其他那些郡城,看到朝廷大军居然这么不经打,有不少也开始蠢蠢欲动了。朝廷有些急了,所以……大长老,你说那些世家平日里把宗师都藏哪去了?”


  荆思远冷然道“藏个屁!这些宗师大半不会是秦国的。”


  张威恍若大悟,继而难以置信道“齐国和楚国疯了,他们敢插手我大秦内乱?”


  一旁一位长老听不下去了,道“齐国蒯氏之乱时,我黑冰台和楚皇城司都派人手过去添火了,如今轮到咱们大秦,人家凭什么不敢还一手?现在扯这些有什么用,还是赶紧想办法,该如何化解吧。”


  张威闻言,脸色青红一阵后,冷笑道“有于长老在,区区几个叛逆小丑,自然无足道哉……”


  “呸!”


  于长老没等张威说完,便须发皆立的怒啐一口,而后骂道“腌臜小人,无耻之徒!黑冰台堂堂千年圣地,都是毁在你这等只会放屁的龌龊小人手里。这个时候,东王山上宗师加起来连百人都不到,你不思团结一起,共度难关,还在这里挑唆放屁。若不是时候不对,老夫非斩下你的狗头不可!”


  作为黑冰台屈指可数的几个太上长老之一,于长老这一发怒,让张威又惊又怒。


  一张脸发白,也就更像一个白脸奸臣了。


  不过他没有还口,不是怕这位太上,而是因为他发现,周围一些长老们,居然纷纷附和于长老,点起头来,还厌恶的看着他。


  只一个姓于的他不怕,可张威却害怕犯了众怒,忙仓惶赔笑解释道“哎哟,于长老,你可真是误会我了。若是前二三年,我跟你斗一斗也就斗一斗了,打不过你,背地里还使不了坏吗?可眼下,东王山上就咱们这些了,我还能再给你使坏,把你害了,难道等着青云寨那群草寇杀上东王山来砍我脑袋吗?”


  于长老闻言,不管信还是不信,这会儿也不愿和张威多理论,只冷哼一声,对面色阴沉如水,沉默不言的荆思远道“大长老,如今唯有施展雷霆手段,将插入我秦国的黑手一次斩断!真让他们得了机会放肆下去,恐怕后果比齐国的蒯氏之乱更可怕!”


  荆思远抬起眼帘,看着于长老沉声道“长老之言在理,只是如今圣人不在山,本座不可擅离,此事,只能劳烦于长老、屠长老来负责了。”


  此老也不是怕事之人,领命之后,招呼着十数人下去商议了。


  等人都走后,张威走到荆思远跟前,小声道“大长老,这几个都是倚老卖老惯了的,这几天没少在背后说风凉话,说这些日子的失利,都是因为大长老你年轻靠不住,办事不牢……”


  “住口!”


  荆思远低喝一声,让张威闭上嘴后,眯起眼来,淡淡道“你刚才的话说的不是明白么,这会儿又扯这些做什么?”顿了顿却又道“眼下正是多事之秋,有什么事,等以后再说吧。”


  张威闻言,先是大为失望,可听到最后,却欣喜不已。


  很显然,对于方才于长老的跋扈霸道,还有这几天的闲言碎语,这位大长老并非一无所知……


  ……


  青云寨,聚义堂。


  一众宗师,聚集议事。


  林宁听侯玉春说罢秦国消息后,笑道“看来稷下学宫和皇城司果然没闲着,派人混入义军中,伺机刺杀秦军大将,让秦军在义军跟前连吃了几个大败仗,呵呵,秦国各郡人心浮动啊。”


  掌管青云寨外部情报的侯玉春笑道“稷下学宫和皇城司都不是善类,尤其是稷下学宫,往秦国去了不少人,连宗师巅峰级别的强者都出现了。黑冰台派去剿灭刺杀的长老有陨落了六个,若非最后东方青叶身边的老仆又出现了,那乐子才大呢。如今,又成了僵持阶段。”


  一旁皇鸿儿有些不满意道“怎没形成席卷之势?那些义军白瞎了一群宗师跟着。”


  林宁笑道“狗屁义军,不过一群乌合之众。要不是有稷下学宫和皇城司的宗师扛着,他们干不了这么漂亮。能僵持着就好,僵持越久越好。”


  朱雀道“郎君是想拖垮秦国?”


  林宁点点头道“是想拖着,不过拖垮倒不至于,能尽量消耗秦国的国运就好。”


  东方伊人道“那我们不做点什么吗?”


  林宁请侯玉春、莫菲夫妻俩帮他唱了一回堂会后,因为先前林宁隐瞒消息而生气的东方伊人消了气,又搬回青云寨。


  林宁当了一宿牛马后,第二日东方伊人就伤势尽愈。


  林宁摇头道“我们能做的都做了,再做下去,意义不大,不会比稷下学宫和皇城司做的更好,不如做些更有益的事。”


  “什么事?”


  林宁呵呵笑道“该春耕了,中原天下还有蜀地连续几年大旱大涝,今年看起来却是一个不错的年份。我们要抓紧时间,兴修水利,帮助治下百姓将粮种播种下去。草原上的草原牛穿鼻之事一直没有停下来过,这段日子来积攒了不少耕牛了,这些牛要尽快送去蜀地,帮助蜀中百姓耕种。春耕重如山,大家有一个算一个,都要亲自下地劳作。这一年,别的都不干,就好好种地!”


  哪怕有耕牛,一百个百姓加起来也比不过一个宗师当劳力。


  眼下虽然还远远无法进行机械化大生产,可一个宗师就相当于一台大型播种机啊。


  以青云寨目前的宗师数量,化为农夫耕种,那生产力将颇为可观!


  尤其是蜀中,如今地太多人太少。


  将宗师强者发动起来,加上一些一二流高手一起,组成一个举世无双的生产大兵团,林宁相信,等到收获季,将会有一个大大的惊喜!


  再加上耕牛充足的百姓们生产劳作,一年后,青云再不用靠偷抢粮食度日了。


  有粮食,才能聚养生息。


  “种……种地?”


  众人闻言无不目瞪口呆,她们没想到,林宁先前说过的种田居然是真的。


  林宁呵呵一笑,点了点头,道“想覆灭秦国,想覆灭黑冰台,不可能是一朝一夕的事,急不得。唯有我们自己将内功练好练强,才有可能彻底打倒强敌。如何?都没意见吧?”


  新上任的金刚寺方丈法克大师一手抓着光头,嘿嘿笑道“洒家却没想到,这闯荡江湖混来混去,最后混成了泥腿子农夫……不过,既然连小宁和大当家的都要下地种田,洒家自然没话说。”


  林宁干笑了声,解释道“大师可能有些误会,我和五娘还有一些更重要的事要做。”


  众人“……”


  林宁理直气壮道“你们就不想咱们山寨,早日出现第二尊武圣?!”


  众人“……”


  林宁呵呵笑道“行了行了,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我们肯定不比你们清闲。总之,只要接下来三年内,大家都勤勉于事,我可以向大家保证,秦国,必亡!!”


  ……


  第四百一十九章 这一年


  又是一年冬。


  小寒。


  青云寨,墨竹院。


  满堂欢庆声,笑不绝耳。


  相比于去年,今岁的青云寨多了太多的欢声笑语。


  劳累的一年,无数汗水乃至泪水,换回了秋日的大丰收。


  谷仓内堆不下的粮食,一座座屋宅林立,百姓们身上也都穿起了新衣……


  膳房内,林宁招呼着三大桌人,笑道:“早就想请大家吃顿好的,可一直忙,今儿终于得出闲来,我亲自下厨,做了这么一大桌好菜,犒劳犒劳你们。”


  首桌是春姨和一些山寨老伙计们,如前二当家的方林、三当家的胡大山、四当家的雪姨、八当家的周成等人,还有法克大师夫妇。


  第二桌则是田五娘、皇鸿儿、朱雀、吴媛、东方伊人、周妮妮、玲珑小道姑、小九娘、宁南南还有侯玉春、莫菲等人。


  第三桌却是燕仲、方智、宝勒尔、胡小山、周石、曾牛、李轩等在草原上忙碌了一年的人。


  听闻林宁之言,胡大山没好气道:“你是该好好犒劳犒劳你四叔,替你搅了一年的粪坑,到现在身上还是臭烘烘的。”


  众人闻言大笑不已,然而因此事对林宁有怨念的绝不止胡大山一个。


  连法克大师、燕仲和一桌子山贼二代们,都纷纷“怒视”林宁。


  这一年,林宁为了提高土地的产粮,使人挖出整整三十八个化粪坑,鼓励乃至要求所有百姓不能随意倒马桶,一定要倒进化粪坑里,发酵成肥。


  只是数十万亩地,几万人没日没夜的拉也不够,所以就让燕仲带着土行旗,从草原上往回拉牛羊马匹的粪,回来施肥。


  当初这个提议,几乎掀起了无数反抗,但全部被林宁无情镇压,所有反对无效。


  于是,青云寨就成了这个时代第一个农家肥实施区域。


  效果,却是显著的。


  根本不用秋收,只出苗后没多久,农人们就发现,今岁的禾苗比过往任何一年都茁壮的多。


  等到秋收时候,更是惊喜无限。


  曾经藏在心里的抱怨甚至是暗恨,在大丰收面前,全部化成了感激和喜悦。


  这会儿大家的怨言里,都透着喜气。


  侯玉春呵呵笑道:“谁又能想到,那些腌臜五谷轮回之物,在小宁手中竟能化废为宝?咱们这里土地到底贫瘠些,效果虽也不错,但和蜀中比起来,又差了些。前儿我去锦城,看到小燕,发现他一脸笑意就没断过。”


  林宁笑道:“三弟成了地主老财了,粮仓满满,他能不笑吗?说起来,最最该感谢的,还是我这几位娘子。早先那些宗师一个二个的还拿捏着身份,不肯做这些‘下贱’农事。是我的娘子们,为了支持我,亲自下田拉着犁耕田劳作,播种除草。那些人,才放下了架子,开始干活儿。所以这第一杯酒,我得敬我伟大的娘子们。”


  说着,林宁对第二桌人举起杯来。


  春姨在旁边一桌高声笑道:“该!莫说五娘她们,连阿媛这样的金枝玉叶跟了你后,都牵着铁梨耕地,几辈子没吃过的苦都吃了遍,你不该好好敬酒?”


  雪姨在一旁吃味道:“也不止阿媛……”不过随即醒悟过来,这会儿替她闺女说话怕要引起众怒,转口道:“春姨我就说你忒偏心,这是好好敬酒的事吗?你家小宁把一众老婆媳妇打发到地里干活儿,把我们这些老厌物打发去搅粪,他自己却不干,你还说他累瘦了!”


  “哈哈哈!”


  众人闻言大笑,方智、胡小山等人咋咋呼呼的附和。


  第二桌妻妾桌上,众女笑吟吟的看着林宁。


  林宁干咳了声,正色道:“诸位诸位,千万别误会。我林宁是那样的人吗,嗯?不是我自己夸功,农肥法是我研究出来的吧?还有,更重要的,五娘纺纱机是我带人弄出来的吧?旁的不说,就这纺纱机的改制,简直功德无量。从前一架纺纱机一次只能纺一根纱,多累啊?现在呢,一次纺八根!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青云麾下,人人有衣穿不提,还能大量对外贩卖!!”


  方智比从前沉稳了许多,嘴上一圈甚至还留起了胡须,他问道:“小宁,我听说山寨里对外卖的布,大都卖给了秦国,就是通过先前和咱们结盟的那个蒙家卖去的,而且价格还比秦国本国的布便宜三成,这是为什么?咱们和秦国不是敌对的么?”


  好些人闻言都看了过来,方林捏着胡须,摇头道:“连我也闹不明白,小宁在用什么计谋。”


  林宁呵呵笑道:“此事三言两语难说明白……这么说吧,我们派人去秦国、楚国和齐国收桑麻,大量的收。纺纱织布之后,再卖出去。”


  山寨在商算一道颇有天赋的胡小山不解道:“可咱们收的桑麻、生丝并不比别人便宜,纺纱织布后卖的那么便宜,岂不亏本?”


  林宁好笑道:“怎么会亏本呢?卖出去的布,再怎么算也比桑麻贵吧?”


  胡小山不服:“可是比别人的布便宜,别人赚的多,咱们不就亏了?”


  林宁摇头道:“咱们的布便宜,那是因为咱们纺纱比别人效率高八倍。桑麻变成布,布要贵,为什么要贵?是因为把桑麻变成布这一过程值钱,有附加价值。咱们把这一过程变的简单,比别人快八倍,却只比别人便宜三成,已经是赚大了。布虽便宜,但卖的多卖的快,所以谈不上吃亏。至于为何选择秦国,是因为大量便宜的布卖入秦国,可以摧毁秦国本国的纺织产业,让秦国的布帛受到青云寨的控制。而且,卖布得到的金银,又换成了粮食、铁器甚至兵器,走私运出秦国,极大的掏空了秦国的国力。可惜,这种走私只进行了大半年就被秦国封杀了,不然只此一项,就能让秦国垮掉大半。”


  侯玉春揉了揉眉心,苦笑道:“虽然听不懂你这弯弯绕绕,但好像很有道理,太复杂了……不过你也不必懊恼,就像你说的,有这么大的利益,秦国想杜绝也杜绝不完,现在不是还在不停的往秦国走私。再说,秦国内乱到现在还没彻底平息,要不是东方青叶那老贼不要脸,亲自下场威胁稷下学宫和皇城司的人滚出秦国,怕秦国这会儿已经彻底垮台了。哪怕现在还没垮,可经过一年的内乱,波及超过五十郡的叛乱,也让秦国元气大伤,国运衰颓到谷底。这些,都拜你所赐。小宁,这一年你虽没怎么劳作,但青云寨最大的功臣,还是你。来,大哥敬你一杯酒,给你说一声:辛苦了。”


  此言一出,除却第一桌的几个长辈外,其他人纷纷站起来,一起举杯对林宁道了句:“小宁,辛苦了。”


  林宁闻言,眉开眼笑,举杯还礼道:“哎哟,客气客气,来来来,今年大家都辛苦了,一起吃了这杯酒,明年再接再厉!该种地的种地,该搅粪的搅粪!”


  众人:“……”


  一阵笑骂后,众人正要吃酒,忽听一道不妙的声音传来:


  “呕!”


  看着朱雀伏在桌旁干呕,几个过来人纷纷睁大了眼睛……


  这是,怎么了?

  ……


  第四百二十章 化缘

  “元儿啊,你这是……”


  春姨虽没有武功,但此刻的速度却是最快的,一下就闪到了朱雀身边,小心的替她抚背,关心道。


  周妮妮和玲珑小道姑近二三年来日日研习女子妇科,这会儿也上前,替朱雀一诊脉,便露出笑脸道:“朱雀姐姐有喜了。”


  春姨颤声道:“当真?”


  林宁跟着上前,接过面颊绯红的朱雀的皓腕,听了听脉象,点头轻笑道:“是有喜了。”


  这一下,春姨等人就笑开了花儿了。


  连田五娘目光虽有些复杂,但嘴角也是弯起的。


  她为了成圣,最好不要在圣前分娩,以免上了太多元气,延误圣道。


  但身为林宁正妻,这般做其实是失职的。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无所出,放在世间是绝对合理的休妻罪过,为七出之首。


  不过林宁宠爱她,支持她,没有逼她在圣前怀孕。


  她心中感激,所以也容忍某人一房又一房的往家里进人。


  眼下终于有了喜讯,她身为妻子,心里微酸之余,也松了口气。


  毕竟,春姨等人就算不开口,每日里眼神里蕴含着的深意,也让人如坐针毡。


  侯玉春、法克、燕仲等人自然也是连连恭喜,林宁乐的合不拢嘴。


  日夜耕耘,辛苦勤劳,到了今天,终于有了收获了。


  二世为人,还是第一次有了这种血脉延续的感觉,让林宁发自内心的高兴。


  见他这样,几个女人心里都有些吃味。


  谁也不是圣人,尤其是女人。


  连皇鸿儿此时成圣的心理都淡了许多,心想她若是也能怀起一个宝宝,林宁会不会也这般高兴。


  最清纯宁静的吴媛,也渴望有一个孩子,给孩子一个远离权利纠纷的家。


  齐国曾有天家太子被废,临死前发出“愿生生世世不落帝王家”的遗愿。


  吴媛也不希望,只是……


  看青云寨眼下的阵势,似乎又掉坑里了。


  唯一庆幸的是,这个家,算得上当世第一有人情味的家了。


  这么多女人在一起,虽也难免有些磕磕碰碰,心里多少会起酸气,但至少目前为止,她还没见过有撕破脸皮的时候。


  最不合群的东方伊人,和田五娘、朱雀都有些交情了。


  因为当日落难时,朱雀始终没有放弃她,一直护着她,田五娘为了救她,也受了“重伤”。


  所以,一家人还算和睦。


  但愿以后,也能一直这样下去。


  “姐夫,你要有宝宝了吗?”


  小九娘靠到林宁身边,仰着小脑瓜巴巴的看着他问道。


  大眼睛里的眼神,除却喜色外,却还有掩藏不住的担忧……


  林宁待她,明为小姨子,可却和女儿没什么两样,宠爱之极。


  便是他的亲表妹宁南南来到山上,也远远不及对她好。


  可是……


  林宁如今要有自己的亲生宝宝了,还会再疼爱她么?


  林宁抚着小九娘的头发,柔声笑道:“是啊,姐夫要有自己的儿女了。不过,姐夫和你姐姐她们太忙了,恐怕没有许多时间陪宝宝,你是宝宝的姑姑,能不能帮帮姐夫,和春姨一起照顾宝宝呢?”


  小九娘闻言,眼睛都睁大了:“我是……姑姑?”


  她一直以来,都是家里最小的小丫头呀,怎么就成了……姑姑了?


  众人注视下,林宁呵呵笑道:“当然是啊,你是我妹妹,岂不就是宝宝的姑姑?小九儿也成长辈了呢。”


  小九娘闻言,面色瞬间端庄神圣起来,郑重道:“姐夫你放心吧,我会做一个好姑姑的!”


  一旁宁南南撇撇嘴,她已经十一岁了,这种话哄不住了。


  不过看到林宁目光横来,还是屈服在这个无良表哥的淫威下,附和道:“我也是我也是……”


  朱雀本来娇羞喜悦满心,可是见春姨要亲自搀扶她去伺候,忙起身推辞道:“姨,还早呢,不至于如此……”


  春姨不依,道:“女人这个时候的身子是最娇贵的,我记得夫人怀上了后,前三个月连走路都要小心着。”


  朱雀无法,只能求助的看向林宁,林宁干咳了声,笑道:“春姨,元儿是宗师巅峰,当世有数的绝顶高手。所以只要不和人动手,不磕碰着,其他的都不妨事。照样可以下地干活……”


  “呸!”


  前面的话听着就不高兴,最后更是让春姨勃然大怒,斥道:“宁儿,你疯了不成?你媳妇有了身子,你还让她下地牵犁种田?”


  朱雀轻声道:“春姨,不妨事的。”


  林宁笑道:“看,元儿自己都说了不妨……哎哟!”


  “我今天非揍你这个混小子不可!”


  春姨拿了一根野鸭子毛掸子,追着林宁教训起来。


  这场景,看得众人哈哈大笑起来,胡小山、周石等人更是大呼过瘾。


  连侯玉春都抚掌大笑不已,心里也感叹:

  当今世上,怕也只有这个侍女出身的女人,可以这般追打林宁了吧。换一个人,便是当今三大圣人,都没这个机会……


  等林宁故意挨了几下让春姨消气后,顶着一头野鸭子毛笑道:“姨,我是认真同你说的,孕期做适当的运动,有助于孩子的正常健康生长。若是普通妇人的话,走走路散散步就好。可依元儿的武功身手,若不多运动些,反而对孩子不好。你想啊,我是孩子的亲爹,难道还会害他?”


  春姨将信将疑道:“果真?”


  林宁笑道:“千真万确,不信你问妮妮和玲珑!”


  周妮妮也点头道:“是这么个理儿,姨,寻常百姓尤其是农人家里,好些孕妇都是干着农活,干着干着孩子就生下来了。”


  春姨听不得这个,道:“旁人我不管,咱们家里断不能这样!宁儿,听到了没?”


  林宁忙点头笑道:“听到了听到了,元儿也不傻,怎会生在地里……”


  “还笑!”


  在林宁眉心点了点后,春姨不再理他,对田五娘道:“我原想着,宁儿的第一个孩子是你来生。这样也免得日后出现嫡子非长,长子非嫡的局面……”


  此言一出,好些人都变了脸色。


  眼下尽管青云寨仍占着一个寨名,但便是三大皇朝三大圣地,也无人敢拿青云寨只当一个山贼窝了。


  明晃晃的一个超级势力,世间第一流的门阀。


  这样的家族,传承问题从来都不是小问题。


  然而却听春姨继续说道:“不过小宁同我说,你们将来都是能成圣的,个个能活二三百岁,到那时你们的孙子都有孙子了,谁有能为谁没能为也看得清楚。所以咱们家里,不会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只是我还是不放心,可我不过是太太身边的丫头,年岁也大了,不定能活多久,也管不了许多,只能由你自己多看顾些,不能乱了章法。”


  田五娘微微颔首,道:“我省得。”


  好些人没听明白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也有人只听明白了表面意思,少数几人听明白了,却在为田五娘抱屈。


  林宁本想说些什么,不过被田五娘用眼神制止了。


  正当皇鸿儿赔笑准备圆圆场,活跃活跃气氛时,忽然十二清倌人之一楚君婉进来,同林宁道:“公子,稷下学宫姜太虚和皇城司的项平来了,想要上山见公子。”


  林宁闻言眉尖一挑,对田五娘等人笑道:“他们这个时候来,却不知又为哪般?”


  田五娘淡淡道:“多半不会是好事。”


  侯玉春点头道:“齐国、秦国先后爆发世家之乱,楚国国内也并不好受,隐隐不稳。齐国明面上已经灭了蒯氏之乱,但人心始终未定。再加上姜太虚一直没有消停,不时拔出不法世家势力,这一年,齐国和楚国都没能如青云寨这般休养生息。青云粮食大丰收的消息瞒不住,我猜测,他们可能是来化缘的。”


  化缘?


  林宁面色有些古怪,不至于吧……


  ……


  第四百二十一章 卖粮

  一年未见,姜太虚和项平身上的气质愈发沉淀出众了。


  不过,一个是儒家的中正雅和,一个则是满满的霸道王气。


  截然不同的两种气度,也代表着二人的圣道差别。


  倒是林宁,还是那副清爽随意的样子,仿佛从未变过一般。


  但姜太虚和项平对待他的态度,却比前二三年更不同了。


  因为不提秦国已经举步维艰,国运大衰,便是齐、楚二国,都十分艰难起来。


  先前中原天下的连年大旱大涝,本就耗干了三国底蕴,偏偏又趁机开展中原大战,死伤无数,耗费的国力更是竭泽而渔。


  若无青云寨,这一切其实不过重复千年以来的循环。


  死去的人和世家望族,会空出大量的生产生活资源,譬如土地和房屋。


  否极则泰来,利用大灾之后的大治,兴盛可期。


  然而这一次循环却出了三大意外,第一是北圣忽查尔成圣,第二是蒯氏世代簪缨之族,竟然不肯安心去死,挑起了世家之乱,为中原天下起了一个极大的坏榜样。


  而最大的意外,则是出了一个剑圣的青云寨……


  三大意外同时出现,让历史的车轮出现了偏差,拐出了循环轨道。


  原本最强盛的秦国,如今几乎奄奄一息。


  尽管黑冰台仍在,尽管圣人仍存,尽管大秦铁卒的战力仍是天下第一。


  可是,国力倾颓。


  大秦近乎半数郡城卷入叛乱,秦国与齐国又不同,齐国叛乱范围甚至比秦国更广,然而齐国施怀仁之道,平叛之后,也不过只诛首恶,从者无罪。而秦国,却施株连酷法。


  凡参与叛逆者,轻者诛三族,重则夷九族!


  如此一来,有的城池甚至被杀戮一空……


  秦国自己就将自己杀的元气大伤,国运岂能不退?


  至于齐国和楚国,楚国一直驻兵楚江畔,国内世家隐隐不稳,人心浮动,齐国更不用说了,这一年来姜太虚手段齐出,将稷下学宫长老院内诸多长老背后的世家,拆了个七零八落。


  总之,都忙着阶级斗争,却无心管理生产。


  百姓们倒是想安心耕种,可连粮种都凑不齐,水利、农具、耕牛什么的就更不用多说了,所以收成也有限。


  如此便造成了,分明是风调雨顺之年,三国境内居然仍然闹粮荒,甚至不比前几年战乱时好多少。


  流民无数……


  姜太虚看着林宁,沉声道:“林郎君,今日前来,特为化缘而来。亿万黎庶饥荒无粮,甚至已经出现了易子相食的惨相。”


  林宁点了点头,却没开口应允什么。


  项平见之,提醒道:“小子,别怪我没提醒你,东方青叶那老鬼已经和我们两家商议过几次了,要联手灭了你们,然后瓜分你们的粮食和蜀中。要不是我们仗义……”


  没等他说完,林宁就呵呵笑道:“项兄看来还是看不上我青云寨啊,联手灭我……下次东方青叶再这般提议,你只管答应了便是。”


  项平闻言,小眼睛瞪圆,威胁道:“小林子,东方青叶说的是圣人亲自出手!拿下你们,逼侯万千现身,再灭了他。没了侯万千,你们青云寨还能掀起什么风浪?”


  林宁哈哈笑道:“第一,我可以明白的告诉你,我青云寨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杀我们可以,活捉我们,绝无可能。第二,你们是不是以为天下只你们三大圣地是聪明人?就算你们拿下了我们,就以为侯叔一定会现身?我保证,我们出事的那一天,三大皇朝的国都,必有一家为我们陪葬!侯叔修行的是悲情道,我们死的越惨,他的圣道就越深。从此之后,三大皇朝三大圣地有一家能得善终,我林宁算是白活这一世。”


  项平闻言扫帚眉都倒竖起来,这他娘的就是一块滚刀肉啊!


  姜太虚摆手,对项平道:“不要说废话,东方青叶之心,路人皆知。秦国到了这个地步,他是想拖我们两家下水。夫子和煌亲王又怎会上他的当?不过……”话锋一转,姜太虚对林宁道:“夫子说,东方青叶是真的有些急了。秦国国运衰颓,已经影响到他的圣道。此次见面,就感觉出他的圣道不稳。若果真再恶化下去,不排除他有狗急跳墙的时候,你还是要当心点。”


  林宁呵呵一笑,眼睛微眯道:“我一直好奇,这圣道和国运到底什么关系?我问过侯叔,他也不大清楚,他走的是完全不同的道。要你们说说看,给我解解惑?”


  “……”


  姜太虚和项平二人用看弱智的目光看着这位痴心妄想之人。


  这个问题涉及三大圣地之根本,怎么可能告诉外人?


  见二人不说,林宁也不失望,呵呵笑道:“秦皇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啊,了不起,了不起……”


  姜太虚和项平闻这莫名之言后先是一怔,继而齐齐皱眉问道:“什么意思?”


  林宁道:“我听说,当初对于叛逆郡城的处置,秦国朝堂上有不同声音。许多大臣都建议,宽恕被裹挟的百姓,毕竟叛军中大部分的人都非自愿为贼的。即使要罚,不如罚这些人为徭役劳力,抄没家产也就是了。但这种提议,却被秦皇断然拒绝了。他言道,秦律乃秦国强盛之本,绝不容妥协,继而铁血下旨,从严从重处决叛军。至此,秦国才朝着倾倒深渊彻底滑落,一去难回头。”


  姜太虚面色凝重道:“或许,秦皇是为了维护秦国立国根本?”


  林宁摇头道:“没那么简单,我观秦皇登基这些年的作为,不是迂腐糊涂之人,反而,极为英明。这样一个帝王,不会做出这么荒诞的决定的。人都死完了,还提什么根本?所以……”


  连小霸王项平都为林宁这种猜测震惊了,倒吸一口凉气道:“你是说,秦皇是故意衰弱国运,目的是为了……不可能吧?不可能!”


  这种惊悚的想法,在项平看来,毫无道理。


  圣人镇压一国气运,若无圣人,皇朝早晚断绝,秦皇怎么可能故意对付东方青叶?


  林宁却呵呵一笑,看向沉默的姜太虚道:“有没有这种可能,姜兄想来更清楚些。”


  这一年来,齐皇几乎月月都有赏赐送来青云寨。


  百般奇珍,还有服侍人的宫人、御厨、花匠、尚宫司的衣匠等等。


  为的,就是向世人,或者直接点说,向姜某人,展示齐皇天家和青云寨的关系。


  防范之心,到了这种地步。


  沉默良久后,姜太虚有些不解道:“以秦皇之力,怕是难对东方青叶做什么吧?他也不可能与其同归于尽。”


  林宁呵呵笑道:“秦皇那样的人杰,心有大抱负,纵然无法忍受头上有个太上皇,也不可能同归于尽。不过他虽然动不得手,难道还不能借力?”


  项平仍是不解:“且不说能不能除去东方青叶,就算真的除去了,可若没了圣人坐镇,秦国能活下去?”


  林宁好奇:“秦国没了圣人,夫子和煌亲王会亲自出手对付秦国?”


  项平摇头道:“那倒不会,不过……”


  林宁呵呵一笑,道:“既然不会,那么秦皇怕什么?即使形势再坏,还能坏过头上蹲一人拉屎不成?我猜测,秦皇对东方青叶,甚至对寄生在秦国身上,恣意吸血肆意妄为却无法约束的黑冰台,已经容忍到了极点。姜兄,项兄,你们若不信,不妨回去问问夫子和煌亲王,听听他们的看法,我估计,他们也都隐约感觉出来了。想来,也感触良多……二位,机不可失啊。秦皇不会允许秦国长久衰颓下去的,他甚至已经派了使者前来求我卖粮。一旦你们错过这个机会,等秦国国运恢复,东方青叶度过虚弱期,再想除去,比登天还难。”


  卖粮?


  二人终于想起今日前来的初衷了,项平转了转眼珠,问林宁道:“你会卖粮给秦国?”


  “呵呵,当然!”


  ……


  第四百二十二章 三年为期

  给借?!


  姜太虚和项平都震惊莫名的看着林宁,搞不明白他在搞什么鬼?


  秦国从第一强国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不能说皆由林宁造成,但显然,林宁在其中占了很大的缘由。


  这会儿不正该坐以待毙吗?

  然而林宁这次却没有给二人解释的意思,问道:“姜兄,项兄,你二人此次前来,目的是你们可是有近一年没登门了,此次怕也是无事不上门吧?”


  “咳咳”


  项平闻言,一张脸竟然红了起来,着实震惊了林宁一把。


  见林宁诧异的看着他,项平恼羞成怒道:“看个屁啊看!”


  林宁呵呵笑道:“正如项兄所言,在下正在看屁。”


  姜太虚这样庄重的人,此刻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大概有一年没笑过了,齐国的改革大业,和世家望族皇亲国戚以及稷下学宫长老院的斗争,让他心头始终压着万斤重担。


  眼下这两个同辈人,无论从身份地位还是个人能力来看,都算是与他相当的,项平看起来差些,但凭他能代煌亲王出面,就知道他不是表现出来的那样易怒草包。


  所以,三人竟有了些平等论交的情义。


  笑罢,姜太虚对林宁道:“林郎君,虽难以开口,但为了亿万黎庶,姜某今日还是厚着面皮,前来求助。得闻林郎君麾下蜀地和榆林等城皆大丰收,愚兄汗颜惭愧。齐国一国之地,今年却缺粮严重,特来求援。”


  林宁闻言点了点头,却没说借还是不借,问项平道:“齐国是因为先有蒯氏之乱,又逢中原大战,而后又有朝野党争齐国粮食不够也就罢了,你们楚国占有鱼米水乡,南边地方一年三熟的都有,也会缺粮?”


  项平干咳了两声,道:“毕竟也乱了很久,就算有粮食,也都在大世家手里,朝廷其实没多少粮食了,主要缺军粮”


  林宁无奈道:“我所占之地不足齐、楚二国三成,人口更是不到一成,而且只种了一年粮,能够自给自足就很不错了,就算有富余,也富余不了许多,哪够你们两国之用?齐国且不说,项兄,既然你们楚国世家有粮食,朝廷为何不征调?”


  项平警告道:“你莫要坑我,姜子渊信了你的邪,和朝廷世家闹的生死不两立,一塌糊涂,我可不上你的当。”


  林宁闻言,怜悯的看着他道:“你知道姜兄一旦度过这一关,意味着什么吗?而你就算以后能跟着我到海外捡些洋落,都不够塞满那些世家牙缝,你这不是凭白给别人做嫁衣么?”


  项平闻言,脸色一阵变幻,最后咬牙道:“废话少说,今天本王上门买你粮食,你卖不卖?”


  林宁摇头道:“你那边就是无底洞,买粮就算了,卖高价卖低价都不合适,不过可以拿生丝和桑麻来换,你放心,就按市价来换。”又对姜太虚道:“姜兄这边同样如此,非我林宁贪财,只是要给麾下百姓一个交代,要让他们用劳动换取好日子过。”


  姜太虚闻言,面色有些凝重道:“就怕远远不够”


  林宁呵呵笑道:“没关系,可以用人口来换粮食。蜀中被祸祸了十年,真的没太多人口了,既然你们人多粮少,我们暂时粮多人少,可以迁中原之民入蜀。其实我们都说雅言,认正字,读一样的圣贤书,我一直搞不懂为什么要分成几国”


  姜太虚苦笑摇头道:“用大量的百姓来换粮食,没人敢这样做,这和卖儿卖女没区别。”


  项平也连连摇头,谁敢。


  林宁想了想,道:“据我所知,匠籍在齐、楚都是贱籍。既然良善百姓你们不敢,那么贱籍总该敢换吧?我不挑,工匠瓦匠泥匠木匠铁匠,哪怕是厨子都行。凡是有一技之长的,我都要。”


  姜太虚闻言,无奈的看着林宁,道:“此事,非我一人能断,还要回去再商议一二。”


  项平附和着点点头,林宁挑了挑眉尖,道:“当然可以,这事不算大事,你们回去慢慢商议。倒是我方才说的有关秦国之事,你们回去务必和二圣说明白,尽快做出决定。如果你们能定下来,我会派人去和秦皇谈。中原不是容不下一个大秦,世界那样大,大秦若有雄心,天地广阔大有可为。但东方青叶,一定要死。”


  夫子山上。


  草庐内。


  又过一年,夫子似乎更老了几分。


  长长的白眉吊在眼角,身形也多佝偻了几分。


  他看着姜太虚道:“此事,子渊如何看?”


  姜太虚沉默良久后,缓缓摇头道:“此事之险,非弟子可妄断。若打虎不死”


  姜太虚简直无法想象,若是杀东方青叶不成,失去理智的东方青叶会做出什么事来。


  若是东方青叶是个本分的该多好,可他不是。


  因东方青叶的野心,搅动的天下到了这一步。


  稷下学宫和皇城司面临的最大难题,是如何在青云寨和黑冰台之间选择。


  若是夫子不会短命十载,若是姜太虚能够顺利承接夫子大位,登临圣境,那么稷下学宫和皇城司连犹豫都不会犹豫,肯定选择支持黑冰台。


  三圣合一,镇压青云寨。


  可惜,诛忽查尔时,东方青叶就流露出野心来,故意让夫子一人独承忽查尔临死一击。


  使得夫子寿元大减,以至于无法顺利交班

  这也影响得,夫子和煌亲王对东方青叶的警觉和不信任,看透了他的野心

  以致使,在秦国势衰时,落井下石。


  并且,不得已选择与青云寨合作

  这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夫子缓缓道:“子渊,你去告诉林小友,让他先和秦皇谈。秦国的国运虽已倾颓,但还不够。秦皇赢安是个有大魄力的皇者,你让林小友转告他,纵一时亡国,亦可复国,这是吾的一个承诺。此诺言,可落于纸面。”


  姜太虚闻言震惊,问道:“夫子,果真有这个可能,有这个必要吗?”


  夫子叹息一声,道:“若为师能多活十年,等你顺利成圣,自无这个必要。”


  姜太虚皱眉道:“就算东方青叶有雄霸宇内的野心,可以秦国如今的境地,他也没机会再实施了吧?”


  夫子摇头道:“子渊,你还是未看明白。此事已非东方青叶能否实施野心那么简单了,是青云寨一定要和黑冰台见个死活。纵然我们不动,青云寨也一定会继续施手段,削弱秦国国运。等到东方青叶忍无可忍时,一定会不顾一切出手,并且还会威胁我们,随他一并出手。你认为,是到了那日,被迫被东方青叶拉上船,对付一个如日中天的青云寨容易,还是与青云寨和手,对付一个虚弱不堪的黑冰台更合时宜?东方青叶一旦缓过劲来,他会不会再生野心?”


  姜太虚点了点头,再请教道:“夫子,林郎君,未必没有野心。”


  夫子轻笑了声,道:“这位林小友的确有野心,但吾观其野心,似视中原大战为内斗?他好像,不屑为之,而是将野心放在海外。总之,这位林小友虽得学于天人,智谋高绝,但他行事还是有原则的,不似东方青叶那样,行事肆无忌惮。子渊,你去告诉林小友,告诉他以三年为期吧。唉,上一代黑冰台主与吾相识百年,曾指点于吾。却不想,东方青叶会走上绝路。”


  ps:月底要是完结不了,下月初就结束了。总结的话,等完本的时候说吧


  第四百二十三章 童谣

  年味儿愈浓。


  自青云寨起,附近十数个民寨内,处处皆是欢声笑语。


  浓浓的肉香味长飘不散。


  去年来时只剩半条命的孩童们,如今长的又结实又有油色,穿着新布做好的衣裳,满山疯跑,到处回荡着快活的笑闹声。


  “这盛世之象啊!”


  西山上,侯玉春看着这一幕幕感叹,叹罢对身旁的林宁笑道:“小宁有匡扶天下之能。”


  林宁呵呵笑道:“匡扶不匡扶的无所谓,我对权力没有兴趣,对名利也没兴趣,关键是能做成一点事,莫要空活一世就好。如果只想享福受用,很早之前,我就能带着家里人过上安逸富贵的生活。只是那样浑浑噩噩的过一辈子,没劲。人哪,还是要跳出安乐窝,多奋斗奋斗,才其乐无穷。”


  侯玉春闻言扯了扯嘴角,道:“若非是跟前知道你的人,谁会信你这番话?你知道在世人眼里,你是什么样的?”


  说到这,侯玉春的面色渐渐精彩起来,强忍笑意。


  林宁嘿了声,道:“黑冰台那群王八蛋,可不就是拼命的抹黑我?再者,天下世家都畏惧咱们青云这一套,他们掌控着世间话语权,怎能听到我的好话?无非就是贪名好色些,无所谓了。”


  侯玉春笑道:“你能看得开就好,对了小宁,你同意卖粮给秦,为什么?”


  林宁道:“一来怜百姓无辜,二来,也是最重要的,给秦皇赢安一个面子。”


  侯玉春闻言,面色凝重起来,摇头道:“我还是无法想象,秦皇想要除去东方青叶和黑冰台,实在匪夷所思。小宁,就凭赢安下旨屠城,和派人来购粮,你就能确定他想对付东方青叶和黑冰台?”


  林宁呵呵一笑,道:“并不能确定,只是猜测。但只猜测就够了,哪怕有万一的可能,我们也不能放过。”


  侯玉春这才缓缓点头,道:“是啊,如果秦皇果有此心,那就真的太好了……不过,夫子和煌亲王果真会对东方青叶动手?没道理啊,三大圣地虽常年敌对交手,但我爹曾说过,他们之间暗地里是有默契的。毕竟,天地三才阵需要三家一起动手。”


  林宁闻言,眼睛一凝,轻声道:“若无第四圣出现,若东方青叶没有那样大的野心,若侯叔没有远游,亦或是,五娘未能成为宗师巅峰,使出可比拟圣人的一击,若,青云寨无我,夫子和煌亲王或许不会作此念。但是,现实恰恰相反!与其说是我们要绝杀东方青叶,不如说是他自己走绝了他的路。


  东方青叶算得上是一代狠人了,不过他唯一没算准的,就是我青云林宁!黑冰台和我青云寨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局面,稷下学宫和皇城司早晚会在我们之间选择站队。而在早已表明立场眺望海外之地的我们和一个屡战屡败偏又野心包天的东方青叶之间,夫子和煌亲王不难做出明智的选择。当然,我们不大可能指望他二人动手终结东方青叶,只要他二人能出手困住东方青叶,防备他逃走,就足矣。”


  侯玉春脸色凝重之极,毫无平日里洒脱不羁的轻松,实在是此事,稍有差池,后患无穷,他沉重道:“小宁,夫子和煌亲王会出手?”


  林宁呵呵笑道:“只要他们参与此事,就一定会出手。不然果真让东方青叶逃了,那东方青叶最恨的未必是我们,而是他们两家。大哥,莫慌,一步步来,引着他们出手,不会有错的。”


  侯玉春苦笑道:“谋算圣人……千古未有之事啊。小宁,那接下来我们作甚?”


  林宁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看着侯玉春道:“大哥,等过了年你就出海,去寻侯叔,将我今日之言悉数告诉他,侯叔就会明白的。”


  ……


  墨竹院,西厢。


  先有身孕的朱雀已经不再和皇鸿儿挤在一起了,春姨带着小九娘和宁南南一起动手,给朱雀收拾出来一间卧房来。


  入夜时分,林宁至此,见朱雀正和春姨、邓雪娘、妙秋师太一起学着缝制襁褓和婴孩服,周妮妮和玲珑小道姑居然也在帮忙。


  看见他到来,周妮妮和玲珑小道姑还有些羞涩。


  邓雪娘看林宁还是不顺眼,从前是因为他祸祸了她闺女,现在是因为这厮祸祸了这么久,居然也没给她祸祸出一个外孙来。


  林宁也不在乎这位丈母娘的态度,反正看他从来没顺眼过。


  邓雪娘走后,妙秋师太笑问林宁道:“小宁,就快过年了,玲珑她爹他们什么时候能回山过年?”


  林宁闻言,干笑了声,道:“就快了,就快了。”


  一旁春姨都觉得面皮发烫,臊的慌,嗔道:“一年到头也不见你让人歇几天,这都快进正月了,还让人在蜀地忙活,快让人回来吧。法克大师虽是出家人,却不是四大皆空,妻儿子女都在,你不让人回家会亲算怎么回事?”


  林宁无奈道:“他是金刚寺方丈嘛,要带领金刚寺众僧普度众生,施无量功德,才能修成正果。”


  听他满嘴放炮,春姨忍不住笑骂道:“少放屁,说正经的!”


  林宁干咳了声,解释道:“蜀中和咱们这不同,蜀地可一年两熟,种一季水稻,还能再耕一季冬麦。若非如此,咱们也不能只种了一年地,就丰收成吃不完。法克大师带着金刚寺诸长老和群僧,还有素仁师太带着星月庵的诸师太,再加上峨眉派上下,这些人加起来都不到一千人,却比十万人干的还多还快。再加上有土行旗兴修水利,有木行旗建造水龙车,又有新肥丰土,所有人一起努力,他们能抵百万人之功,才让咱们青云寨摆脱了缺粮之忧!


  但仍不够,想要过上更好的日子,想让天下太平再无战事,让我们的下一代再不复乱世之忧,唯有再辛苦努力些,希望师太体谅。”说罢,躬身一礼。


  见她如此,妙秋师太还没来得及避让,一旁玲珑小道姑就有些焦急的拉了拉她的衣襟,妙秋师太颇为无奈的看了自家傻闺女一眼,暗自摇头。


  从前她并不反对玲珑和林宁在一起,可现在……也不是反对,就是担心。


  实在是林宁身边的女人都太过出色,论出身,连金枝玉叶圣人独女都有,论武功,更是一个比一个妖孽,排除周妮妮外,最次的都是中品宗师,论相貌……无论是朱雀还是皇鸿儿,都是一等一的娇媚女子,至于那位大公主殿下,更是集天下灵秀净气,简直完美无瑕。


  玲珑小道姑在这些女孩子中间,平平无奇。


  可是,妙秋也知道,玲珑小道姑一心都系在林宁身上,情根深种,早已无法挽回。


  更何况他们一家人受林宁大恩太重,也不可能去做恶人强行拆散……


  因而只好认命,笑道:“哪里说得上谅解二字,玲珑她爹素也想做出一番事业来,以告慰他师父的在天之灵。如今《金刚不坏神功》回到山门便是大功一件,等再熬些年,凑齐三位宗师巅峰的绝世高手,能布下金刚伏魔阵,可御圣人,他才算真正完成心愿。小宁住我家如此之多,我们做不得什么大事,出点力气又值当什么?”


  春姨在一旁笑道:“都一家人,说这些外道了。”又问林宁道:“你和玲珑的事,准备什么时候办?”


  玲珑闻言,俏面通红,含羞而去。


  林宁呵呵笑了笑,道:“全听春姨和师太做主。”说罢,目光却是落在朱雀身上。


  春姨有眼色,站起身道:“那就等过了年吧,行了,不扰你们小两口说话了,我们走吧。”


  妙秋师太也起身笑道:“小二也该饿了,难为小九儿和南南喜好和他逗着玩。”


  一行人说笑散去,林宁这才得空,将一直温婉微笑的朱雀揽在怀里,轻抚她仍平坦的腹部,轻轻哼起了童谣……


  ……


  第四百二十四章 高乐

  秦皇宫,始皇殿。


  秦皇赢安与黑冰台圣人东方青叶相对而坐。


  赢安虽贵为至尊,此刻却也带了几分尊敬,叹息道:“非朕不知青云寨乃贼寇,与其交易,乃与虎谋皮。只是,朝廷实在缺粮,一百零八郡,除却那些罪孽反叛之郡还未敢向朝廷伸手外,其余各郡几乎个个向朕伸手,要粮食要银子。莫说外郡,就是咸阳城内,都有饿毙之民。齐、楚二国,纵比大秦好些,也有限的紧。说来也是惊奇,普天之下,三大皇朝,治下之民所产,居然比不过一个山贼窝。逼得朕,不得不与一伙逆贼求粮。朕愧对天地,愧对列祖列宗,朕恨不得自己废了自己!”


  说到最后,赢安一掌击在面前龙案上,发出“砰”的一声,似在宣泄他心中的万般怒火。


  东方青叶面色淡漠的看着这一切,然而饶是他为武圣之尊,寰宇之内最贵最重的数人之一,这一刻也想不出法子来。


  因为他武功再高,也变不出粮食来。


  赢安见东方青叶如此,眼眸眯了眯,沉默了些许,问道:“圣人,朕听闻,青云寨之所以一年间产粮无数,除却兴修水利大开良田外,最重要的一点,是青云寨的宗师强者,悉数弃刀剑而执农具,下地耕田开荒,播种收获。不过千余人,却耕耘数以百万亩的良田,着实骇人听闻。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看着赢安希冀的眼神,东方青叶心里也颇累。


  他此时甚至都不知该如何作答……


  东方青叶也知此事,但想要效仿,却万万不能。


  若如此,黑冰台非一朝散伙不可。


  顿了顿,东方青叶垂下眼帘缓缓道:“陛下,此乃青云无君无父、忘却尊卑的邪法首发

  赢安闻言,眼神一黯,就算心里早就知道不可能,但听闻东方青叶这般说来,心里也就彻底死心了。


  赢安是千年来秦国皇族少见的英才帝王,但是他想不通,世间存在三大圣地的必要。


  三大圣地长存千年,唯一的作用,似乎就是他们三家彼此牵制。


  可若是都不存在了,岂不更好?

  只为了他们三家彼此牵制,朝廷一年几乎一半的国库都被三家掏干!


  若是再算上圣地内各长老弟子等背后的家族……


  国库三分之二都为圣地一脉所消耗,然而除了作防御其他两家圣地外,竟再无别的作用。


  最让赢安无法容忍的,就是东方青叶在他这位秦国至尊前淡漠的态度。


  无君无父!!

  他竟敢因为朝廷向青云寨买粮,前来质问。


  朕乃天子,行事何须向尔辈解释?!

  似感受到秦皇赢安心中的失望和怒火,东方青叶抬起眼帘道:“陛下,吾已与夫子、煌亲王议定,二年内,设计伏杀侯万千。侯万千一除,则青云寨一切,皆为我大秦所有,包括蜀地。”


  赢安闻言,心头一震,面上却露喜色,道:“哦?可有把握否?”


  东方青叶淡淡道:“只要夫子肯出手,便八九不离十。”


  赢安心中一哂,面上却大喜道:“若如此,便是社稷之福!”


  ……


  秦皇宫内气氛渐渐和缓,夫子山上,却是一片肃煞之风。


  夫子山,长老院。


  一众教谕长老纷纷面色震怒的怒视姜太虚,道:“若连吾等亦为泥腿农夫,那么何人来读圣贤书、传圣人道?斯文扫地!斯文扫地!”


  一太上长老提醒道:“子渊,你这二年来,受青云寨蛊惑,大肆清查学宫长老院背后的家族,逼迫勒令他们交出田庄,服役纳银,念在你是夫子亲传,以后要为学宫夫子的份上,我们这些老骨头都没说什么。只要有利于你的道,能早日成圣,这些都没什么。可你却不能一逼再逼,竟让我等老朽放下青史笔春秋书,去田里当牛做马耕作,你不觉得太过分了些么?”


  姜太虚淡然道:“戚教谕,齐国万民奉养学宫,奉养我等。如今社稷艰难,黎庶饥苦,我等有大力者,多出些力气,有何不可?就弟子所知,青云寨自大当家田五娘起,到新入伙的金刚寺、星月庵,甚至连原魔教的护教法王和圣女,有一个算一个,都亲自躬身于陇亩间,以为百姓有条活路。他们做得,我稷下学宫以仁礼为天的诸多君子教谕们就做不得么?”


  “他们那时邪法!!”


  又一长老见姜太虚这幅模样,愈发震怒,厉声道:“如连吾等也要屈尊降贵去当牛做马行苦力之事,以后谁还读书习武?不如直接做个农夫,何苦再去吃那么多苦,受那么多的罪?长久以往,谁人去传圣人道?便是街边小儿都该编排我等下贱!”


  “正是!此事实在荒唐!”


  “莫名其妙嘛……”


  “不,根本是骇人听闻!”


  “千年以来,何曾听过这种做法?”


  “子渊呐,读书人,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为圣人传道,我等纵死无悔。可却总不能跑到田地里,搅粪勺耕田吧?”


  抱怨声四起,偌大一座稷下学宫,数以百计的宗师,却无一人支持姜太虚。


  哪怕平日里捧他这位下代夫子跟脚之人,也绝无法接受下田种地这等粗鄙下贱之事。


  姜太虚心中疲惫,面上愈发淡漠,缓缓道:“事急从权,若明岁齐国仍有大量田地荒芜,粮食之难就依旧无解,国运堪忧。”


  一长老半是埋怨半是建议道:“子渊,蒯氏之乱后,我大齐空出无数良田,这些良田何不拿出来发卖?一边是好些世家拿着银子没地买地,一边是空置良田只能长草,实在是可惜,也实在是荒唐啊!”


  看着这位痛心疾首的长老,姜太虚眼中闪过一抹厌恶之色,道:“邱教谕,世家兼并之祸,还要弟子多言吗?况且,世家大肆兼并田地后,却不细耕,粗放种植后,草草收割,全靠多兼并田地来生发,可恨之极。不过嘛……”


  言至此,姜太虚话锋忽然一转,道:“明岁,确实会发卖一部分田地。”


  此言一出,不少宗师都是眼睛一亮。


  他们中许多人其实早就自知武道潜力耗尽,难更进一步,余生所求不多,除却自在安逸外,就是能看护一下背后的家族。


  能让家族多得些田亩,总是好的。


  然而却听姜太虚淡淡道:“明岁起,朝廷将不再以人头丁口论税,而是将这部分税,平填在田亩里。多得地,怎么种,和朝廷都不相干,只要按田亩纳税便可首发


  ……


  “过大年啦!!”


  青云寨山头上,穿着一身新花袄的田九娘骑好大一条黑狗背后,冲着飘荡着肉香的夜空大声喊道。


  小九娘喊罢,大灰灰也不甘示弱,仰头“汪汪汪”的轰鸣了几声,惹得小九娘大笑不已。


  在两人不远处,一个半大丫头扎着两条冲天鬏,将一块万斤大青石当球一样颠来倒去,“呼呼”作响!

  不是宁南南,又是何人?


  突然,这块大青石“嗡”的一声,高高飞向夜空,而后小九娘和小灰灰一人一狗回头看到,宁南南猛的一跺地,而后呲着牙拧着眼,同小老虎般咆哮着冲天而起!


  “我~~杀!!”


  “砰!”


  偌大一块坚硬青石,就被她在半空中生生打爆,碎石飞射。


  没等吓的面无狗色的小灰灰驮着小九娘逃命,就见宁南南“哈哈”大笑着挡在了她们跟前,一边挥手打飞射来的碎石,一边狂喜道:“小九儿,快回家准备衣裳包裹,我成宗师啦,明儿带你和姨回临淄,咱们且去高乐高乐!!哇哈哈哈!”


  ……


  第四百二十五章 除夕

  “嘿嘿,哈,嚯哈!”


  “砰砰砰,砰砰!”


  “啊打”


  “闭嘴!”


  青云寨后山,两道身影拳来脚往,打的不亦乐乎,打了许久,大些的身影忽然往后一跳,绷着脸喝道:“你有毛病吧?比武就比武,你鬼叫个什么?”


  众人闻言大笑,皇鸿儿美眸灵动,嘻嘻笑道:“小南厉害,才入初品宗师,就能和你表哥打个平手了。”


  “放屁!”


  林宁没好气骂道:“我那是怕伤着她,收着力呢。”


  众人面色微妙,就听宁南南撇嘴道:“表哥,我也收着力呢,只用了八分力。”


  林宁闻言,脸色那叫一个好看,他收个屁啊,这表妹就跟个人形暴龙,动起手来疯魔了般。


  什么叫习武天资?除却根骨外,还讲究动武的武商,韵味。


  同一套拳法,有人使出就平平常,有人上手后,却威力无穷。


  就好比林宁前世,老师教同一个数学公式,有天赋的学生能够举一反三,巧妙运用,可解奥数题,有的,解课堂练习都难。


  显然,宁南南就属于天生便该练武的那种。


  许是见林宁脸色真不好看了,宁南南也老实下来,别看她平日里似敢挑衅林宁,但实则在山寨里最怕林宁的就是她,对师父田五娘都没那么怕。


  似乎觉得要是林宁生气了,就会赶她走。


  而要是被赶走了,她也不知道还能去哪里

  林宁见她老实下来,干咳了声,道:“回家不是不行,但现在不行。”


  宁南南一听急了,道:“表哥,不是说我突破宗师就能带春姨和小九儿回家了么?我还想回去过年呢!”


  林宁皱眉喝道:“闭嘴,这不是你家吗?”


  宁南南闻言,立刻安静下来,道:“这也是我家,可是可是你和师父还有春姨都很好啊,不用我照顾,大姐她们,很难的”


  众人闻言,都微笑起来。


  知道孝悌的孩子,总让人喜欢。


  一旁吴媛轻笑道:“不用担心你姊妹们,我一直让人照顾着呢。再说,你表哥和姜太虚交好,他也关照过,临淄城内没人敢欺负你那些姊妹们,她们过的都很好。”


  宁南南闻言,眼泪扑簌簌的流下来,让人心疼。


  看的出来,她极想家人。


  吴媛等人看向林宁,以目相询,能否放人。


  林宁头疼道:“目前局势还是很有些紧张,不止黑冰台,连稷下学宫内部都是乱糟糟的。仇视姜太虚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和他挨着边儿,去秦国没什么好处。再等等吧,等过了这个年,局势或许会松快些。”


  见宁南南还哭,林宁又不能骂,就给小九娘使了个眼色。


  小九娘转了转大眼睛,从腰间一个小花布兜里摸索了下,居然给她摸索出一块牛肉干来,在宁南南鼻子下晃了圈

  “嘎!”


  宁南南的眼泪瞬间止崩,思乡的眼睛里只剩下一块牛肉干的影子。


  等看到小九娘若无其事的小口小口吃肉干时,眼睛都直了,挤出笑脸凑过去讨好道:“小九儿,前儿不是说都已经吃完了么,怎还有一块?”


  小九娘有些骄傲道:“我藏起了一块!”


  宁南南咂摸了下嘴,继续赔笑道:“给我咬一口行不行?回头我还你一头猪!”


  小九娘撇嘴,道:“不给!打回来野猪,也是你自己吃。”


  宁南南看着飘散着香气的肉干一点点消失在小九娘小嘴里,馋的有些急了,道:“那我再给你摸一窝小兔回来,行不行?”


  小九娘有些心动了,转了转眼珠,道:“那,就一口?”


  宁南南点头如捣蒜,幅度大的让人担心点掉了脑瓜。


  小九娘将手里巴掌大的牛肉干往前递了递,然后瞳孔猛然放大,怔在了原地。


  因为她看到宁南南那张嘴居然张的比平常大几倍,她觉得似乎能看到宁南南的后脑

  然后,宁南南居然一口将大半块肉干全部给吞了下去,嘴巴鼓的跟蛤蟆一样,还得意洋洋的大口嚼着,一脸的受用表情。


  再看看自己手里那一撮撮肉干,和残留的一点肉渣,小九娘脸色晴转多云,多云又要转降雨,巴巴的转头看向林宁,瘪起嘴来就要哭。


  这牛肉干是林宁用前世的手法,先煮再炒再烘烤,放上芝麻和秘制辣油,最后再风干做成,好吃之极,是给小九娘当零食吃的。


  本就只剩一块了,谁想竟被宁南南给坑去了这么大一口


  林宁在宁南南脑瓜上拍了下,训道:“就知道欺负小九儿,这么大了还骗人好吃的。”


  又对小九娘道:“别哭,回头姐夫再给你做。”


  小九娘还是伤心,对宁南南道:“你啥时候回家来着?”


  宁南南闻言犹豫起来,仔细想了想,又像是在回味牛肉干的味道,最后摇头道:“回家?回什么家?这就是我家啊!”


  小九娘:“”


  腊月三十。


  外面满是“哔哔啵啵”烧爆竹的声音。


  今年的年夜饭摆在聚义堂,因为人实在太多了。


  除了林宁并诸妻妾,另春姨、小九娘、宁南南外,还有侯玉春小两口、邓雪娘、法克夫妇、燕仲并六个没去蜀地的清倌人。


  林宁亲自下厨,做了满满一长桌的好菜。


  其他人一起包了饺子,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待饭菜皆上桌后,动筷子前,侯玉春笑道:“小宁,说两句吧。”


  皇鸿儿带着小九娘、宁南南、周妮妮等人起哄:“说两句说两句。”


  林宁怎会怯场,举杯站起身来,环顾众人笑道:“那就说两句,一年到头来,这样齐整相聚的日子,屈指可数。今夜是一年的最后一晚,是大喜之日,更是团圆之日,我心里既高兴,也愧对大家,一年来,让大家奔波操劳,这一杯酒,我敬你们!”


  说罢,仰头饮尽。


  众人含笑饮酒,法克大师这吃肉喝酒生孩子的花和尚大手抓着光头,嘿嘿笑道:“这话说的外道了,忙是忙了点,可痛快啊!洒家苦了这半辈子,上对不住师父,下对不住妻儿,让她们跟洒家吃尽苦头,却在这青云寨活出了人样。三四十年,唯在这里,洒家过的最痛快!”


  连最是沉闷的燕仲,居然也点头开口道:“见过大门派内的自相残杀,阴谋陷害,便是三大圣地内,也多是争权夺利。世上如青云寨这样讲道义的,还是头回见,都是公子管的好。”


  林宁哈哈笑道:“不是我管的好,是能来山寨聚义的,都是有情有义的豪杰!好了,互相吹捧的话不多说,过去的成绩也属于过去,今岁将尽,新春初始,只盼明年,大家仍能同心同力,度过最大的难关。我希望,明年的今日,我们大家仍能共聚此堂,我再给大家做一桌好菜,咱们一个都不能少!”


  众人皆笑,春姨更是喜道:“不仅不能少,还要多哩!”


  大家一起看向朱雀,朱雀脸上既有羞色,但更多的却是喜意。


  魔教的朱雀法王,千年以来,能得如此境遇者,唯她一人。


  邓雪娘看的眼馋,扒着周妮妮嘀咕了好久

  聚义堂外,虽无明月,却有亿万星辰争辉。


  林宁看向外面,但愿年年岁岁有今夜

  第四百二十六章 小风波


  “啧啧啧,男人不容易啊,一干就干了一年……”


  晨起,见田五娘在妆台前绾发,林宁双手枕在脑后,懒洋洋的说道。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老司机者,就算不会开车总也能明白些车技。


  田五娘凤眸微眯,瞥了眼过来,无奈又好笑。


  算一算,似乎还真能这般说……


  她站起身来,走向床边。


  林宁见之骇然,颤声问道:“娘子,你……你想干什么?”


  田五娘轻啐了口,道:“新年开始就满口胡言,对了小宁,今日大年初一,你真的要入蜀?我怕春姨会不高兴。”


  林宁摇头道:“昨天十几个寨子我已经拜完年了,今天要入蜀了,齐燕他们如今还在蜀中,我若不去慰问一番,不大合适。到了我们这个位置,许多事都不是私事了。”


  田五娘闻言微微颔首,没再说什么,给林宁拾整好衣裳后,一同出门。


  出了门,却见朱雀、皇鸿儿、东方伊人、吴媛还有周妮妮五人已经候在廊下了。


  五人齐齐给林宁和田五娘见礼问候,虽然青云寨不讲许多繁文缛节,但今天是新年第一天,该有的规矩还是要亮一亮。


  林宁看着六个千娇百媚妻妾,心中那份得意满足劲别提有多爽快,眉眼间止不住的溢出笑意。


  诸女见之好笑,皇鸿儿偏着脑袋笑问道:“见我们行礼,就这样美?那日后我们天天给你见礼,好不好呀?”


  林宁正色纠正:“不是因为看到你们行礼心里才美,是因为看到你们这样美,才高兴。”


  “切!”


  虽不屑了声,但皇鸿儿俏脸还是笑开了花。


  这做派让东方伊人很鄙视……


  一行人到了西厢,却没来得及多话,就被早就准备好的春姨引着进了正堂,来到了林宁老子娘的牌位前。


  春姨先和宁南南将昨夜供上去的饺子撤了,又将贡品摆好,让林宁带着田五娘等人跪好后,也跪在一旁,她的身份不好跪正中。


  春姨对着两张木灵位赔笑道:“老爷、夫人,今儿是新年,宁儿和五娘她们来给你二位拜年了。你们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一家人平平安安的,他们都是好孩子,你们在天上放心吧。”


  说完,又对林宁等人道:“快,给你们爹娘磕头。”


  林宁引着田五娘等妻妾一起磕头,最后往前上了柱香。


  忙活完后,见春姨看着灵位又红了眼,林宁呵呵笑道:“哎呀,大过年的,怎又要哭啊?昨儿晚上不是哭过了么?”


  春姨“去”了声,顾自磕了三个头后,起身同众人出来,去了膳房。


  春姨对朱雀等人笑道:“不是我多事,只是想到要是老爷夫人如今还在,那他们该多高兴啊。”


  众女都不知道该如何回话,林宁解围道:“姨,元儿、鸿儿她们和我都是一类人,没几个还有爹娘的。有的倒是有,还不如没有。所以这话不好说,总之,过好咱们自己的,把他们那份儿一起活了就是。”


  春姨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一家子都是孤儿,这叫什么事……


  等在膳堂用罢早饭后,林宁对春姨道:“姨,我还要往蜀地走一遭,给下面人拜个年。”


  春姨一听果然不乐意了,竖起眉毛道:“哎哟,这是怎么回事?哪有大过年的出远门儿的道理?”


  林宁耐心解释道:“我也就是去转一圈儿拜个年,可小燕、徐佛、苏青他们到现在还在锦城里给我卖命呢。昨儿小燕他爹不是来提前拜年了么,说是想儿子想的厉害,想去蜀地,小燕担心他们去了会坏我的事,一直按着不许他们去。春姨你说,这样忠心的手下,大过年的我不去看看,不合适吧?”


  春姨闻言,再说不出一个“不”字来,只是疑惑道:“小燕那孩子是个好的啊,虽是男孩子,却长的比姑娘还清秀,平日里见到了总是笑呵呵的,怎还不让他老子去看他?”


  皇鸿儿在一旁笑道:“姨,小燕他老子哥哥不是好相与的,尤其是他哥哥,还有一些族人们,在咱们眼皮子底下还能老实些,要是去了锦城,非摆出皇亲国戚的谱来,真惹出大祸来,小宁是杀是不杀?小燕这是在保护他家人呢。”


  春姨闻言,这才作罢,又好笑道:“分明是男孩子,偏取个姑娘的名,也难怪生的这般清秀。不过再清秀也是个男人,论岁数,是不是该娶亲了?”


  这话就有些古怪了……


  皇鸿儿、朱雀等人看着春姨若有若无警告林宁的眼神,一个个面色古怪起来,纷纷忍笑。


  看来林宁寻了个“美人把兄弟”的传闻,也传进了春姨耳中……


  林宁气笑道:“这准保又是雪姨嚼的舌头,不然谁敢在你面前搬弄我的是非?活腻了?!”


  春姨见林宁说破了,反而不遮掩了,警告道:“你这一屋子娇妻美妾,天下的美人儿都让你哄进屋里来了,也该知足了,可别张罗一些古怪的。你若敢糊涂,我就让五娘斩他的脑袋!”


  林宁无语道:“我是那种人吗?小燕就是我三弟,为人聪明之极,有宰辅之才,帮了我多大忙!这种话你可千万别乱说了……”


  春姨也觉得有些不妥,迟疑道:“可是你还亲自给他看病?隔仨月就去一遭……”


  林宁莫名道:“他身子弱,还没好利索,我给他看病有问题么?”


  春姨哼哼一冷笑,用目光点名。


  自田五娘起,有一个算一个,有多少是因为某人看病给看进被窝里的……


  林宁汗颜,道:“姨,我这马上都是当爹的人了,你快别再听人胡嚼舌头了。”说完转头对周妮妮道:“回去给雪姨说,明年化粪池那边四叔一人扛不住,劳她去搭把手。”


  周妮妮脸都白了,真安排邓雪娘去化粪池,那她娘还不闹翻天?

  林宁若果真震怒不松口的话,那她娘怕是要死的心都有了。


  好在田五娘向着她,皱眉瞪林宁道:“不要乱说,雪姨帮咱们还少吗?”


  林宁看周妮妮可怜巴巴的模样,无奈笑道:“那这样,你回去给你娘说,让她安分些,别再胡扯八扯了,来年我让她抱外孙。”


  周遭一下笑了起来,对邓雪娘的心思,大家都心知肚明,不过无人理会罢了。


  当然,主要是因为周妮妮本人纯良,从来没有任何歪心思,一心只和玲珑一起治病救人,让人喜爱尊敬。


  周妮妮闻言,这才作罢,羞恼的嗔了林宁一眼。


  一场小风波后,林宁对春姨道:“那我这就去了,也好早去早回。”


  春姨问道:“你带几个去?”


  林宁笑道:“五娘不好随意出山,如今是咱们的镇山神兵,有她在山寨便无忧。元儿有了身子,也不好去。就让鸿儿、伊人和阿媛跟我一道去吧。”


  田五娘微微皱眉,道:“我也走一遭吧?”


  林宁笑道:“不必,放心,有你在后面站着,敢杀我的人,不多。”


  春姨都忍不住笑出声道:“宁儿,你真是好样的!”


  林宁哈哈一笑,作别家人,引三美入蜀……


  ……


  第四百二十七章 蜀中事

  “锦城虽大,但怎么感觉还没山寨喜庆?”


  初一一早出发,到了下午申时初刻,林宁一行人来到锦城,风尘仆仆间,皇鸿儿打量着锦城气象,不由撇嘴嫌弃道。


  东方伊人忍不住道:“山寨那几间泥草房,能和锦城比?”


  皇鸿儿看着她邪魅一笑,转头对林宁告状道:“小郎君听见没,她嫌弃咱们家是泥草房!”小模样狡猾狡猾的。


  虽明知是皇鸿儿在逗趣,东方伊人还是气笑道:“魔教妖女果然不是好人,搬弄是非。”


  三大圣地中,黑冰台和魔教祖地毗邻最近,两家有血海深仇。


  当初皇鸿儿和东方伊人虽未蒙过面,但暗地里隔空交手也不是没有过。


  却没想到,当年的冤家对头,如今竟成了一家人。


  吴媛打圆场轻笑道:“如今这里,也是山寨之地呢。”


  此言一出,皇鸿儿便仰慕的看着林宁道:“小郎君,你真的太能干了!二年前,谁能想到小小一个青云寨,如今也能坐拥万里江山?”


  这话让吴媛都没法往下接了,隐隐有些尴尬,鸡毛万里江山啊

  东方伊人则讥笑的看着面现得意色的林宁,鄙夷道:“你喜欢这种类型的,那你可为难我了。”


  “喂,你什么意思?”


  皇鸿儿叫板道。


  林宁好笑道:“莫非五娘不在,你们就都放飞自我了?”


  吴媛在一旁呵呵笑了起来,这话,原也没错


  田五娘平日里虽然不怎么说话,论出身,也远不能和她们几人相比。


  尽管武功极为出众,却也不是主要的。


  最重要的是,田五娘周身气度肃重凛冽,就算几乎从未以大妇的身份让她们站过规矩,连教训都未怎么教训过,可在她跟前,哪怕金枝玉叶出身和背后站了个武圣爹的东方伊人,心里都有些压迫感

  皇鸿儿这个魔教圣女,更是丢尽了她爹魔教教主的脸,完全成了一个小狗腿子,常年谄媚。


  如今这一出来,摆脱了那无比强大的气场,可不就都撒起野来了么?

  吴媛劝和道:“还在外面的,莫让人看了去笑话。”


  皇鸿儿骄傲:“在锦城地头上,谁敢笑话我?”


  “噗嗤!”


  话音刚落,不远处就传来一道讥笑声。


  皇鸿儿闻言先是一怔,随即大怒瞪眼过去,只见一个衣着华贵的书生正面带轻视的看着她。


  不过,面色虽轻视,目光里却不掩邪念。


  他看了皇鸿儿一眼,目光又掠过东方伊人和吴媛,眼中邪念更炙,最后看向林宁,按下嫉妒心,拱手问道:“这位仁兄好福气,如此美妾伴身游玩,好不痛快。在下诸葛玉,是”


  没等他说完,林宁好奇道:“你是诸葛家的人,居然不认识我?”


  诸葛玉闻言,面色古怪道:“诸葛家的人,就都要认识你?莫非,你以为你是齐总管?”


  诸葛玉身后的几个伴当开始指点起林宁来,让他识相些,得些银子,赶紧将美妾留下,不然出不得锦城云云。


  林宁简直羡慕起他们来,对身边脸色难看起来的三女道:“你们不知道,当初我初来唔,再往前些,我年纪还小时,就很想过这种整天带着狗腿子上街,欺男霸女的美好生活。觉得这才是人生乐趣怎么自己想的时候这么痛快,看到别人这么做的时候,这么恶心呢?”


  皇鸿儿十分肯定道:“那是因为小郎君生的好,这厮却是个丑八怪,让人看着就作呕!”


  林宁点赞,对于的诸葛玉闻言却气炸了。


  他承认对面那小子长的不错,可他本人也算得上玉树临风一表人才吧?


  怎么会是丑八怪?

  眼见几个帮闲骂骂咧咧的上来要替主子出气,东方伊人冷着脸一挥手,四五个帮闲脸上的各般表情就凝固在脸上了。


  东方伊人再凌空虚握一把,有不弱武功在身的诸葛玉想跑都没机会跑,如同小鸡儿一样被东方伊人罡气所化之手拎在半空。


  林宁见之无趣道:“可能是老了,对于这种扮猪吃老虎的事,居然也提不起兴趣了,走吧。”


  东方伊人随手封了诸葛玉求饶的声音,一行人往蜀王宫中行去。


  “兄长!!”


  有青龙和峨眉掌门灵素道姑在,林宁一行人还未进宫,齐燕等人就高兴的迎了出来。


  齐燕当中,左右为青龙和灵素掌门,身后还跟着二十来许金刚寺和星月庵驻扎在蜀王宫中的宗师长老。


  另外就是,诸葛延。


  这位诸葛家的前大公子,现任家主,如今是蜀中名人。


  虽然软禁了他那偏爱幼子的老子,捐献了诸葛家财,但锦城四大世家,如今唯有诸葛世家仍存。


  尽管先前家财耗尽,可诸葛延极受那位铁血齐总管的器重,倚重他治理蜀地。如此一来,诸葛家声势竟比从前还壮些。


  齐燕领着众人,含笑向林宁见礼后,林宁点头还了一礼,笑道:“今儿是大年初一,我特意早早从山寨出发,来给你们拜年。怎样,在这里过年可还适应?都想家否?”


  齐燕笑道:“兄长,蜀王宫是天下最瑰丽华美的一座王宫,又有美食,又有美酒,甭提有多痛快了!哪还会不适应?”


  林宁哈哈笑道:“你这样说,那我就当真了!不过三弟你的气色还是不好,看来又熬夜办公了,一会儿再说你。”


  又对青龙和灵素掌门道:“也跟你们拜年。”


  灵素掌门含笑回礼,美眸温婉。


  青龙则目光有些复杂的看着林宁,魔教四大护教法王里,不,整个魔教中,他自认为是最为雄才大略者。


  手握木行旗,经略蜀地,企图争霸天下。


  江湖事,都不被他放在眼里。


  他也的确卷起了不小的声势,曾一度聚集百万义军,只是后来那些挫败

  不提也罢。


  然而当他殚精竭虑的忙碌多年,始终无法打开更大的局面时,一个小小山寨,曾经被他弹指可灭的山贼窝里走出的一个少年,竟然连半月功夫都未用上,就以诡异的手段,拿下了整个蜀地。


  若只如此也还罢了,毕竟林宁当初取兵权的手段堪称鬼神之技,青龙虽然做不到,但明白这绝非正常手段,因此并不服气。


  可去年一年,林宁用各般手法,或威逼或利诱或劝服,让金刚寺、星月庵和峨眉派三大当世名门内诸多宗师,甘愿化身泥腿子,以宗师之力,替他耕种田地,这种本事,以青龙之傲,也不得不甘拜下风。


  而这些宗师去年一年的成就,更让青龙大开眼界。


  原来,宗师还能这样用

  正当青龙思量着该如何回话时,却见东方伊人随手将诸葛玉丢在了诸葛延脚下。


  诸葛延的脸色登时难看起来

  “兄长,这是怎么回事?”


  齐燕虽有几分猜测,却还是询问道。


  林宁好笑道:“这位小兄弟想花钱买我的几个老婆,我虽然缺钱用,可老婆还是不能卖的。”


  此言一出,齐燕脸色猛然一沉。


  另一边,诸葛延已经动起手来


  林宁却摆手道:“带下去查查看,有没有什么欺男霸女的劣迹,有的话就查办,没的话再让诸葛延带回家打断两条腿,今天大年,我是来拜年吃饭的,不是来审案的。走走走,今儿再来品品蜀中美味。都辛苦一年了,今天好好喝一杯!”


  气氛一瞬间又轻快起来,齐燕留给诸葛延一个眼色后,看也不再多看一眼,笑与众人一道奉着林宁一道进了蜀王正殿。


  第四百二十八章 天命

  “兄长,如今最大的难处,还是缺人。”


  菜过三巡酒过五味,不免又说起来正经事,齐燕同林宁说道:“纵有宗师倾力相助,然而仍有大片荒芜农田空置,太可惜了。若有足够百姓,纵锦城千里平原比不得江南富饶,但也足以养活千万百姓!”


  灵素掌门似不胜酒力,脸颊红润,但这会儿也起了谈兴,微笑道:“锦城百姓要感谢公子,蜀地百姓也要感谢公子,连南面那些林中蛮子,都因此受益。公子功德无量!”


  林宁闻言呵呵一笑,功德无量,他自然知道功德无量。


  自从打下这千里蜀国,他久久未有大动静的功德值就跟磕了十全大补丸一样,一路飙升!

  虽然距离升级高品宗师以“千万”计还有些距离,但按这样的速度下去,最多一年,明年的这个时候,他就能成为正经的高品宗师。


  至于高品宗师后的宗师巅峰

  数以亿计的功德值,估计要等到和平统一之后了。


  而突破至武圣,可能要等到统一全球

  不过,若是能亲手干掉东方伊人她爹,或许速度将会大大增加。


  正所谓圣人不死,大盗不止!


  在林宁看来,这句话绝对是有道理的。


  若天下无圣,就不会让三国割据的状态长存千载,每二三百年来就发生一次故意耗损人命的惨烈战争。


  就算在他前世的封建社会里,也是这样一个轮回,每个朝代末年发生的战争,不亚于中原大战,甚至犹有过之。


  但是至少在这二三百年里的前期、中期,百姓总还能过上百余年的好日子。


  而中原天下,无论发生不发生战争,底层百姓过的都不如猪狗。


  除却要奉养朝廷百官这座大山,还要奉养圣地,圣地之害,犹在朝廷之上。


  若是林宁果真能亲手终结一个圣人,终结一个圣地,那功德绝对十倍于治理一个人烟稀少的蜀地。


  “差不多行了!”


  正思量间,林宁忽然听到耳边传来冰冷的警告声。


  回过神来诧异看去,就见东方伊人恨的咬牙切齿。


  他莫名道:“怎么了?”


  东方伊人哼了声不理,林宁纳罕,回过头去看其他人,这才发现灵素掌门满面羞红,眉眼间却多了许多恼色。


  皇鸿儿笑的有些阴险,吴媛则面带不解和不悦。


  至于其他人似乎觉得没什么意外


  林宁这才反应过来,之前灵素掌门正同他说话,他却陷入了思考,莫非眼睛一直在看着人家?


  “咳咳!”


  干咳了两声,林宁对灵素掌门道:“姐姐莫要误会,方才我非不尊重,只是在想一些重要的事,一直在出神,想来姐姐也看的明白,我刚才双目无神”


  灵素掌门想了想,似乎的确如此,再看林宁神情,压下心中的心悸,笑道:“是贫道误会公子了。”


  林宁摆手笑道:“无妨。”然后对齐燕道:“我刚才在想你之前说的话,缺人。正好,前些时日我和稷下学宫的姜太虚还有皇城司的小霸王项平商议过,以粮换人一事。我估摸着,问题不大。”


  齐燕闻言大喜,但随即皱眉道:“兄长,可是蜀地入口广元郡还在秦国手中”


  林宁呵呵笑道:“这事不算阻碍,秦皇派人向我买粮,我答应了,条件之一便是放开广元郡。如今广元郡本身就成了秦国的一大负担,我瞧他们有些不堪重负的意思。若是我肯以粮换地,说不定秦皇还真能答应。只是对内无法交代,所以只能放路。”


  青龙提醒:“你不怕他们使坏?秦皇说的话,有时未必作准。”


  林宁呵呵笑道:“他们要是使坏害人,得罪的可不只是我青云,齐国、楚国都不会善罢甘休的。若果真那样,未必是坏事。”


  青龙闻言抽了抽老脸,道:“你怕不是巴不得他们使坏吧?”


  林宁哈哈笑道:“我有那么阴险?放心,东方青叶不是傻子,不会做这么低级的事。青龙,如何,这一年下来,有什么感受没有?”


  青龙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叹息道:“当初你给我说的办法,都是对的。只是我没做到,你做到了。可就算如此,我还是不服。若你没有那些诡异绝伦的手段,你未必能成就这番基业。你能不能告诉我,那些手段到底是怎么回事?迷惑人心神的法子我也听说过,但做到像你这种地步的,却闻所未闻!”


  此言一出,大殿内气氛骤然一冷。


  众人的面色都显得不自然起来,毕竟林宁先前覆灭锦城四大家族的手段,实在让人心中发寒。


  最恐怖的是,那些被操控人心的人,自己从未认为被人操控迷惑过


  这种事,是不是也发生在他们身上了?


  林宁闻言却笑骂道:“我若果真有这种如同神鬼的手段,直接潜入三国皇宫,操控三皇下旨围攻三大圣地不就完事了?要么干脆想法干掉三皇,毁灭三国,圣人不就直接崩毁圣道了,还用这般委曲求全?虽然也的确用了些小手段,但这些手段只起辅助作用,最重要的原因,大概是因为我有天眷吧,天命在我!否则,我也不会学医术一学就通,一通就精。学武同样如此,我自己都不知道,这武功是怎么这么快升上来的,青龙,我这话你信不信?”


  青龙闻言,看了林宁好一会儿后,苦笑点头道:“也只能这般解释了,天命,呵,好一个天命啊!”


  看他满脸恰柠檬的神情,林宁笑道:“我这算什么?上古时候,有一皇者在野时,与当时的朝廷大军作战,以一万兵马对战四十三万,临攻击前,天降陨石落入朝廷大军军营中,死伤无数,皇者因此战抵定王朝根基。过千年,又有一皇者起兵造反,被朝廷大军团团围攻,眼见就要落败时,忽起大风,刮折朝廷大军主帅帅旗,皇者借风势以火反攻,反败为胜,终得天下。比起这种得天地造化相助成就大业者,我这点说服人心的本事,又算得了什么?”


  刮大风吹断帅旗大家勉强还能理解,天降陨石助皇者杀敌?

  扯杰宝蛋吧?

  林宁见没一个人相信,也懒得解释,道:“这人啊,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命和运,排在首位。通俗点说,人这一生,当然要靠自我奋斗,但也要考虑历史的进程,大势的变化,更要考虑天命。我知道青龙你不服,觉得无论才具、武功、气度还是谋略,都不在我之下,二十年前你就是名动天下的魔教青龙法王了,那会儿我唔,我爹都还未成亲,只是一个小山贼。可你奋斗了二十年,怎么还不如我一个江湖后辈胡乱折腾几年呢?但这就是命,你得认命,你若强行逆天而行,怕难得善终啊。”


  青龙苦笑道:“你放心,既然已经约定好了给你卖命十年,就不会反悔的。”


  林宁呵呵笑道:“如此就好,正好有一事要青龙大叔担任”


  青龙听闻“大叔”二字,千锤百炼的心都颤了下,料到必没好事,果不其然,就听林宁真诚满满的道:“大叔,是关于粪肥之事”


  第四百二十九章 好自为之

  “这里真的很舒适,冬天也不冷,春天来的又早,花儿也好看。”


  吴媛站在蜀中山野间,从草地上摘下一朵被风吹折了的野梅,轻笑说道。


  蜀中山水如画,而她,则是画中人。


  这幅画面,莫说林宁,便是陪同的皇鸿儿、东方伊人和灵素掌门都以为赏心悦目。


  原本青龙也该来陪,顺便带上齐燕。


  只是因为林宁托付之任太过沉重,青龙此刻正在练习闭气神功


  齐燕则为了处置诸葛家的事,还有诸多下属官员的拜年问候,实在抽不出时间来。


  听了吴媛之言,又见某人色眯眯的眼神,皇鸿儿吃味道:“你这般喜欢这里,不如就到这里来坐镇?你还可以住在蜀王宫里,多巴适!”


  听她冒出一句蜀中方言来,灵素掌门呵呵笑了起来。


  吴媛不同这个妖女拌嘴,只和林宁浅浅一笑对视一眼后,又继续往前走去。


  见她这般,皇鸿儿努了努嘴,但也没再说什么。


  倒让灵素掌门有些吃惊

  “掌门,这一年来,峨眉山中多有怨言吧?”


  吴媛喜欢这里,走在最前面,东方伊人和皇鸿儿时不时拌一句嘴,跟在中间,林宁则和灵素掌门走在最后,谈些正事。


  灵素掌门温婉一笑,道:“也还好,起初确有不少反对声,甚至还有人希望秦国进来。不过贫道让她们往中原去瞧瞧,打听一下天下大势。待她们出山后,得闻黑冰台数度惨败于青云之手,半圣、宗师巅峰、高品宗师死了不计其数,她们这才熄了寻事之心,安分办事。蜀地有青龙法王的武力,金刚寺、星月庵两大佛门圣地的虎视眈眈,齐大总管居中坐镇,令佛道相争蜀中正统。便是贫道这个掌门,也耕了许多田地呢。”


  林宁闻言放声大笑道:“巧了,青云寨从我娘子起,有一个算一个,都种过地。莫说我等,便是天剑圣人,当初也为流民安生,运过粮,搬过布掌门种地时,心中可有屈辱感?”


  灵素美眸看着林宁,道:“此事贫道亦知矣,当世能让圣人之尊,行如此苦力之事者,想来只公子一人。”


  林宁呵呵一笑,道:“其实是我难为掌门了,金刚寺、星月庵是佛门,佛门讲究舍身饲虎,普度众生。既然他们有这样的招牌,那么就不能挂羊头卖狗肉,为天下苍生做些事是他们的本分。但道家不同,道家讲究清静无为,不渡众生,渡的是你们自己,求的是羽化飞升。我强行将你们请来做事,原有些霸道。”


  灵素掌门抿嘴笑道:“公子也自知霸道?不过,佛门的普渡众生可不是公子如今的渡法。他们要普渡众生,是要众生都信奉他们,供奉他们,给他们塑金身,点无数佛灯,要众生苦今世,以换来世富贵。这种混帐法门,荼毒万千百姓,百姓信了他们,自身食不果腹、衣不遮体,却要将最后一点粮银献给他们,以换劳什子来世富贵平安,简直恶毒!我道门不教人修来世,修的是今生。清静无为,修己身,是劝君王朝廷清静无为,莫要打扰百姓,莫要苛政虐民,让百姓自己度日。公子,你以为,佛门如何及我道门?”


  林宁看了灵素掌门好一会儿,只看得这道姑俏面飞霞,方含笑道:“掌门姐姐原来也是口齿伶俐之人,这番话若让佛门听了去,怕要成仇的。”


  灵素掌门虽羞,但涉及蜀地教义正统归属,她仍坚强的看着林宁的双眼,道:“本就为大敌,佛门本为番国宗派,千年前传入中原。其实佛门在番国早已被灭,却在中原蛊惑人心,妖言惑众。说佛在西天,可西天根本已无真佛。”


  林宁见她祭出了大杀器,眯了眯眼,笑道:“看来峨眉先贤也曾远游过,连天竺都去过。”


  灵素掌门听闻林宁说出天竺二字,也震惊的一阵失神,怔怔的看着林宁。


  林宁呵呵笑道:“佛门到底是真是假,世上到底有没有真佛,对我来说并不重要。我不管佛门的教义到底是劝人向善,普度众生到底是为了众生还是为了佛门自己,在我这里,他们只能真正的去普度众生。道家也一样,说的再好听没用,你信不信,你们说的再好听,也没我说的好听。只有脚踏实地的去做事,去劳动,我才认可你们。佛道只有这一条路可走,谁敢闹事,我杀谁。”


  对于这厮的翻脸不认人,灵素掌门都有些麻木了。


  前脚还姐姐叫的亲密,转眼就杀气腾腾


  倒是前面看似自顾自走路的三个女孩子,听闻此言后一个个嘴角弯起。


  真以为随便狐媚两下就能俘获某坏人不成

  灵素掌门苦涩一笑,道:“莫非,我道家要一直这样下去不成?”


  林宁摇头道:“那倒不至于,无论佛门还是道门,都是出家人,是化外之地,哪能久在红尘里打熬?”


  灵素掌门闻言,本黯淡的眼睛突然一亮,急巴巴的看向林宁。


  却听林宁呵呵笑道:“等到海晏河清,天下黎庶都能安居乐业时,你们自可重回清静自在。到那时,到底是佛教为天下宗门正统,还是道家为天下宗门正统,就看你们如今的表现了。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我才将这些话如实相告,灵素姐姐,你好自为之。”


  秦国,东王山。


  长老阁内,荆思远简直惊喜的猛然从座上站起来,大声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黑冰台内负责情报消息的一位长老沉声道:“大长老,没错的,青云寨的内线传来紧急消息,那位林宁带着三个女人前往蜀地了,这一次,武功最高的田五娘和宗师巅峰朱雀都没去,只有皇鸿儿、东方伊人和吴媛三人。他们是去蜀地拜年的,最迟明日折返。”


  “好!好!好!!”


  连道三声好,荆思远急行数步,大声道:“立刻调集人手,准备活捉林宁!只要将这妖孽活捉到手,黑冰台必将一举扭转颓势!这一次,决不允许有任何差错!”


  “喏!”


  第四百三十章 伏杀

  翌日清晨。


  在蜀王宫中“睡”了一宿的林宁,一早起来腰膝酸软。


  换了个环境,还是很不错的环境,大家都有些兴奋。


  一晚上换三个房,让林宁有种大红灯笼高高挂的感觉……


  清晨起来,看了看彼此面色娇艳,再看看某个故作辛劳,委屈的摇头叹气的混蛋,三人都是又气又羞又好笑。


  不过吃了早饭后,林宁的打算又震惊了众人。


  青龙摸不着头脑:“我去青云寨作甚?”


  林宁道:“化粪池的工作短期内没法做大,去年劳作了一年,如今家底算是积累了些,今年再想让蜀人如去年那样拼命劳作,可能性不大。所以,要准备些甜头。去岁冬日起我就让人在草原上宰杀了大量牛羊,再用盐腌了风干,积累了许多。法王去看看,怎样运回来。今年,干得好的不仅有饭吃,还能有肉吃!要调动百姓的积极性,就得让他们看到生活有奔头。”


  灵素掌门则纳罕道:“那让贫道去青云,又是哪般?”


  林宁笑道:“如今青云寨的最高领导人还是我娘子,她是大当家的,峨眉既然加入了我们队伍中,总不好不见。”


  灵素掌门闻言迟疑了稍许后,点头道:“也好。”


  另有星月庵的两位高品宗师长老,要回山寨和师门轮值,今年要换另外两个高品长老前来蜀地坐镇,和道门拼个高低。


  林宁对青龙四人道:“你们先走,我还有些事和齐总管说,记住,路上多半不会太平静,黑冰台的人说不得会拦道。但是他们不会拼死堵截你们,所以果真遇到拦道的,不要硬拼,要绕开。如今我们占优势,和他们兑子划不来。你们都是高品甚至有巅峰宗师的实力,想要逃,他们拦不住你们。”


  见青龙不大服气的冷笑,林宁点醒道:“黑冰台那尊圣人最不要脸,你要是大发神威干掉黑冰台几个宗师,我估计东方青叶多半会亲自出手干掉你。到时候,不要怪我没提醒。”


  青龙闻言面色一滞,这才放弃了高傲的心思,以活命为先。


  不过随即他就反应过来,有些不对劲。


  看了看他这边要去青云的人数和男女,再看看林宁这边,这分明是让他们去先探路嘛……


  你娘,这厮果真又阴又坏!

  ……


  “兄长,果真黑冰台会有埋伏?”


  青龙一行出发后,齐燕面色凝重问道。


  林宁笑道:“若说黑冰台没有盯着咱们,你信不信?”


  齐燕拧起眉头来,摇头道:“何止盯着,以黑冰台的底蕴,就算渗透到我们身边,都不足为奇。兄长,此事不可不防,要让大哥细细查明才是。”


  林宁点头笑道:“已经在查了,也查出了几个,如今不过故意留着他们,为了以后大事。小燕,接下来一年,你的任务不会比去年轻。诉苦大会要在整个蜀地唱响,要让百姓们知道,十年浩劫到底为什么这样惨,为什么辛劳勤恳的他们,会遭遇那样的惨境,这些都是谁造成的。另外,关于宣传青云做的好事也不要放松……”


  齐燕应声道:“这个自然,不过兄长,总叫青云寨,似乎不是很妥当。咱们这些知道山寨底细的,自然不会不了解。可大部分百姓得闻青云寨只是一座山寨后,心中实在难起敬意。你看,是不是改个称谓?”


  林宁想了想,也对。


  世人谁会对一个山贼窝心生敬意?


  哪怕是青云寨救了他们,他们心里怕也会以鄙夷为多。


  这不能怪谁,人性使然。


  可是要改名,又该叫什么呢?


  青云门?

  不行,宗派色彩太重。


  又不是混江湖的……


  青云国?

  太low……


  青云党?

  呵呵呵,404警告了解一下……


  轻轻吐出口气,林宁道:“对外宣传,就叫青云社吧。小燕,切记,宣传之事若做得好,可抵百万雄兵。宣传口的主动权,一定要牢牢掌控在手中。”


  “兄长,你放心吧。”


  齐燕应下后,又有些不舍的挽留道:“兄长,何不多留一日?”


  林宁摇头道:“昨天见过了许多官员,也见了四大营的武官,该做的事都做了,就不多留了,家里还有许多大事要处理。小燕,果真不用接你族亲过来?以你的手段,压住他们没问题的。”


  齐燕苦笑道:“当然没问题,可是小弟我实在没有精力去费那份心力。偌大一个蜀地,人口数百万,要抓春耕生产,要重建官府衙门,再加上西南有蛮族不稳,小弟一个人恨不能劈成三份,哪还有功夫去想家事……他们就在青云寨落脚吧,何时天下太平了,何时再团圆就是。”


  林宁见他说的坚决,也只能轻轻一叹,却又笑道:“又过一年了,你年岁也不小了,该成亲了。明年这个时候,我孩子都出生了。”


  齐燕虽已经知道此事,但这会儿还是忍不住高兴,道:“如此,咱们的根基才算真正稳固了。只有些可惜,不是大当家的嫂子……”


  林宁呵呵笑道:“不妨事,我们都能活很久,夺嫡惨事发生不到我们家里。现在说的是你的事,你当我的宰相,你抓紧些功夫,以后你孩子也能当我孩子的宰相。”


  齐燕闻言向往,但眼神却有些黯然,轻声道:“兄长又不是不知道,小弟我身子积弱,纵有兄长神仙妙手,可有些事,也不能强求。”


  林宁拍了拍他肩膀,道:“不要丧气,按时吃我开的药,最多半年,肯定能恢复过来。”


  齐燕闻言笑了笑,道:“但愿如此,我信兄长。”


  言至此,也没甚多余之言,林宁见皇鸿儿三人还在和徐佛、苏青等女说话,便道:“该启程了,有甚话,回头再说。今年来蜀地的次数定比去年还多,机会多的是。”


  诸姑娘闻言,喜之不尽,皇鸿儿、东方伊人和吴媛三人同诸人告别后,和林宁一道折返山寨。


  走的,却不是来时之路。


  也非上回西向,再北经草原,最后回山的路径,而是南下,自蜀入楚,再从齐折返回山……


  ……


  四原山。


  蜀地出锦城不到二百里的一处山谷,荆思远率十八宗师候在此处。


  辰时初刻,便有遥望锦城的密谈飞速来报,有一男三女四位宗师自锦城而出,疾速前来。


  荆思远闻言大喜过望,却来不及多问什么,因为前方不远处,他已经能看到遥遥前来的四人了……


  “万箭灭神弩准备!”


  “放!!”


  ……


  第四百三十一章 烂虾米


  林宁早就从东方伊人口中得知,黑冰台有一个神兵司,搜罗天下奇才,专门研制大杀伤力的神兵武器。


  毒长老曾经就是神兵司的四大长老之一。


  譬如弑仙散,譬如绝仙箭,再譬如万箭灭神弩!


  都是天下间极少数可以威胁到宗师的武器,这万箭灭神弩,是近二十年来神兵司集大成者王牌兵器。


  当然,还做不到一箭干掉高品宗师,但绝对可以伤之。


  越是这个时候,黑冰台也就越自责当初怎么会放毒长老去蜀地“散心”。


  若是毒长老仍在,那么不提可遇不可求的“圣尸散”,只要“弑仙散”还在,再加上其他几种见血封喉的奇毒,配合“万箭灭神弩”,那么黑冰台的实力将会实现爆炸式的增长!


  可惜,可恨!

  不过尽管如此,万箭灭神弩发射,数以百计的强弩攒射,就是一名中品宗师也得重伤。


  至于初品宗师这等渣渣,绝难逃生。


  在荆思远看来,对面的“林宁”等人,应该都能逃过一命,但必然会有人遭受重伤。


  以他对林宁的了解,林宁绝不会放下任何一个女人独自逃生。


  也就可以一锅端了!

  只是他没想到,被他寄予重望的万箭灭神弩,竟然无功掉落。


  万箭灭神弩可诛初品,可重创中品,可伤高品,可对宗师巅峰,就无能为力了。


  青龙虽非宗师巅峰,但论真实战力,绝对不逊色任何一位宗师巅峰。


  所以当陡然遇袭时,青龙只挥出一拳去,巨大的拳罡就生生将数百支强弩砸的粉碎。


  这时,四人落地,含怒注视对面四原山谷。


  而此时,荆思远也黑了脸,终于发现,埋伏错人了。


  心里怒极,眼神如刀的看着青龙四人,带着八大长老缓缓走出山谷,看着四人寒声道:“这就是你们投靠的好主子,打发你们前来冒充他们送死。”


  青龙见荆思远的气势,心里也是一沉,宗师巅峰。


  他虽然不惧,但若说能胜此人,却也不可能。


  更何况,荆思远身后跟着八大宗师。


  再加上不远处隐隐传来的动静,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天罗地网。


  青龙话不多说,沉声道:“我们林公子料定你会来这一手,所以特意让本座给你带句话:黑冰台若想玩兑子的游戏,青云乐意奉陪。今日申时三刻,我等若未回山寨,贵国一百零八郡包括咸阳城那边就开始点数。从郡守开始,当然,若有宗师坐镇最好。点数是什么意思,你知道么?”


  荆思远闻言脸色猛然一沉,道:“只我秦国有郡守,蜀地就没你们的官员?”


  青龙呵呵笑道:“所以叫兑子,不过林公子还说了,朝廷官员,事关一国气运。每杀一人,国运则衰减一分。所以自古以来,杀官等同造反。国运这东西,对我青云来说,不算什么。就不知道对东王山上的那位来说,算不算东西了。”


  荆思远目光陡然凌厉,大笑道:“你们青云寨只管让人来试试,事关国运大事,皇朝根本,你们敢杀一个,大秦百万大军,就能夷平你们那破烂山门!”


  青龙不愿与他做口舌之争,或也看出了此人的色厉内荏,摇头道:“随你便是,不过林公子说,天下广阔无涯,他不愿在中原之地内耗人力,天剑圣人出海便是为谋求立足之地。但你们若强行生乱,想分个你死我活,我青云九万青锋,等着你们。”


  说罢,青龙猛然运转身法,往一边突围而去。


  原本以他的性子,决计不可能绕路而行。


  但在威胁荆思远的时候,看着偌大一圣地,堂堂圣人衣钵弟子,竟对着他只能空口白话却不敢下绝杀令时,青龙忽然有种顿悟的感觉,他居然到了这个地步

  放在五年前,便是魔教教主面对荆思远,哪怕武功还高他半筹,也绝无可能做到这个地步。


  必是要让他几分的

  江湖,说是可以快意人生,但实则,仍难畅快。


  却不想,今日竟能如此!


  见青龙带人离去,虽发生了些交手摩擦,但因荆思远未下绝杀令,终没有拼死拼活。


  等青龙等人远去后,荆思远的脸色看起来有些骇人。


  心腹张威小心上前,有些不解的问道:“大长老,为何不留下他们?”


  其他长老也纷纷看过来,对于青龙的威胁,他们并不放在心上。


  真要兑起子来,有圣人坐镇,他们根本不怕。


  圣人哪怕不出手,只示警入侵之敌的下落,黑冰台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只是

  荆思远摇头道:“非畏逆贼之威,若兑起子来,本座不怕,圣人不怕,可是你们你们都是黑冰台的肱骨中坚,若与一群逆贼谐亡,实在不值当。”


  此言一出,原本心中生怨的诸长老都沉默起来。


  任他们再狂妄,也知道青云寨不只是一座毛贼山寨那么简单。


  真要和黑冰台火并起来,今日在场的长老,至少要陨落一大半。


  对圣人来说,只要花费些时日,再培养出来一批即可。


  东方青叶是出了名的不讲究,真要死完了,他能落下脸来亲自下场,警告稷下学宫和皇城司三十年内不要踏入秦国。


  三十年时间,足够黑冰台再培养一批宗师高手出来。


  可对荆思远和诸长老来说,命没了,就真没了,一切成空。


  最重要的是,今日若堵住的是林宁,自然没什么好说的,拼尽全力哪怕死伤大半,也要将他拿下。


  可这次堵住的,不过是几个连青云寨核心层都没进入的“烂虾米”。


  为了四个“烂虾米”,将局势扯到不可收拾的局面,不划算。


  见气氛沉闷,空气中都透着耻辱二字,荆思远反倒笑了起来,道:“如今覆灭青云寨,不比覆灭一圣地艰难。不过圣人已与其他二圣议定,要诛杀侯万千。侯万千一死,青云寨也就翻手可灭了。今日能成则成,成了,也是为了以人换取蜀地。不成也不妨事,诸长老不必在意。”


  众人闻言,这才稍减心中郁闷,掉头远去。


  而与此同时,林宁带着三美,正在游逛江南春景


  第四百三十二章 趁早死心

  “怪道人人都说江南好……”


  站在杏花烟雨的江南,看着油纸伞下行走的男男女女,聆听着青石路边河道里涓涓流水声,一切恍若都在水墨画中,东方伊人感叹道。


  皇鸿儿闻言撇嘴得意一笑,道“这里我来过,住几天其实也就那样。说是江南水乡,人杰地灵,还不是一样有吵架骂街的?你别看这河里的水碧蓝,早上的时候你看看,许多人家不讲究,马桶都直接倒里面。还有人在河边养鸭子,咦~~一到夏天就臭烘烘的!”


  东方伊人满脸无语的看着这妖精,真不是好人啊。


  吴媛如琉璃般的眼眸也黯淡了些,心里却明白,是啊,世上哪有纯美之地?


  便如林宁曾言,有阳光之处,必有黑暗。且天地本不全,人间又怎会有尽善尽美之事?

  四人转了半天,三个女孩子都采买了些东西。


  她们自己用的不多,只是往江南走一趟,回去总要带些东西给春姨和两个孩子,还有田五娘她们。


  即便都是宗师高手,逛街也一样要买些胭脂水粉。


  林宁则负责一路陪伴,或拎些玩意儿。


  这般逛了没一个时辰,就看到一个鸡眼小子到来,面带不怀好意的狞笑“哈哈!林小宁,你居然敢来我楚国?!这下,你是自投罗网啊!”


  此言一出,就感觉到三道满是煞气的目光看过来。


  正在卖江南水画的商贩更是一屁股坐在地上,面色惨白。


  三大宗师气势全靠,若非还顾及着他,此刻他能活活闷死。


  项平见三人就要动手,忙摆手道“玩笑话玩笑话,远来是客,本王是来招待你们的。”


  解释罢,对正在自得的林宁抱怨道“你什么时候能自己扛事?总让你老婆保护你,也不嫌丢人!”


  林宁哈哈笑道“项兄,这种事羡慕不来的。我生成这样,是爹娘给的,天意如此,就是招女孩子喜欢,你怕是体会不到这种感受了。不过你也别饿汉子不知饱汉子撑,我倒是想自己一人出来快活快活,可家里人都不答应,放心不下啊。万一我被哪家皇家的公主,圣地圣主的女儿给强掳了去当上门姑爷,哈哈哈……”


  项平原本张嘴就想骂此人臭不要脸,可看看他身边的那三个女孩子,只能强咽下一口恶气,面无表情的同林宁道“我父皇还有煌亲王要见你,敢不敢去?”


  林宁呵呵一笑,道“若不敢,我来建康城作甚?”


  “请!”


  “请!”


  ……


  建康城中,玄武湖畔。


  一座皇家园林内。


  林宁一行人被项平引入一座湖心亭上,看到了当世三皇之一楚皇,并当代煌亲王。


  林宁等人以晚辈礼相见,却未跪拜。


  见此,煌亲王傲然一笑,同楚皇道“今日可见敢谋取圣人之辈者之胆色耶?”


  楚皇和想象中的霸绝天下不同,看起来平平无奇,好似一居家老人,含笑道“看起来,和平儿差不多大,可所为之事,当得起负天下之望的人杰。拜不拜朕,又算得了什么?”


  说罢,又对项平道“你素日里目无余子,如今与林山主相比,又如何?”


  项平闻言,小眼睛看向林宁,嘿了声,道“父皇,他武功不如儿臣!”


  楚皇懒得看他,请林宁落座后,微笑道“今日得知林山主入朕之都城,朕心中竟是一惊。秦、齐之难,惨境犹在眼前,林山主鬼神莫测的手段,着实令人担忧啊。”


  林宁闻言,心中一凝,他不惧怕绝世武力,也不担忧高傲之人,却十分看重身居高位却仍能冷静谨慎之人。


  林宁好奇道“陛下之言,恕在下不懂。秦、齐之难,与青云何干?竟让陛下防范至斯。”


  楚皇呵呵笑道“灭绝世家之法,谋策世家之乱,诸般手段,天下谁人不惊?”


  林宁摇头道“在下从未说过要灭绝天下世家,相较于寒门,实则世家中有更多的精英人才。便是在青云寨,也有几家世家存在,怎会灭绝世家?至于齐国的蒯氏之乱,在下也是不认的。蒯氏早生反心,甚至早在二十年前就开始勾结联络北苍忽查尔,有没有青云寨,他都会反,甚至危害更大。就我所知,蒯氏家主蒯明义联络的世家里,就有楚国的一些家族……至于秦国的十八郡之乱,在下倒不会不认,但青云寨在此过程中起到的也只是辅助作用罢。”


  楚皇闻言,略略思量了下,一笑了之,他目光落在吴媛身上,道“此莫非便是齐国玉漱公主?”


  吴媛起身见礼,回道“陛下,如今唯有青云妇人,世上再无玉漱公主。”


  楚皇闻言笑道“你父皇当年,也算是当世明君。齐楚会盟于汨江案,朕曾与他详谈过。如今年纪大了,原以为他已是老糊涂,不想却走了这么一招妙棋。可惜,朕就没有一个这样的公主。”


  林宁好奇道“今日陛下与圣人请我等前来,就是为了叙家常么?”


  楚皇哑然一笑,看向煌亲王项宙。


  项宙冷哼一声,问林宁道“青云日后果真志在海外?”


  林宁眼睛都不眨一下,点头道“当然,圣人应当出海远游过,当知道海外之广阔,百倍于中原大地。土地之肥沃,产出之丰盛,也不亚于江南膏腴之地。与其留在中原,干预你们三家内斗,不若另寻他路,大有可为。”


  项宙淡漠的目光看着林宁的眼睛,待他说完后又问道“既然不愿参与三家事,为何又提议共灭秦国?为何争蜀?”


  林宁呵呵一笑,道“共灭秦国,非为我青云一己之私。煌亲王是明白人,当知道若不在夫子尚在时诛灭东方青叶,夫子一旦仙去,必定天下大乱!以秦军冠甲天下之利,覆灭齐国,不算难事。到那时,楚国又该何去何从?至于为何争蜀,很简单,青云虽志在海外无垠疆土,但万里之路,始于足下。青云需要一块立足之地以养民,以壮大自身,才有能力顺利出海。我们也需要一块故土,算是一条后路。但想让后方不被覆灭,就要让不守规矩的危害者去死。”


  看着林宁与当世皇者和圣人坐而论道,气度不输分毫的模样,莫说小迷妹皇鸿儿,东方伊人和吴媛也时不时目现异彩。


  项平却是难掩嫉妒,心里却是无奈。


  换位处之,他若出现在秦皇和东方青叶面前,或者齐皇和夫子面前,让他像林宁这般畅谈,是绝对做不到的。


  同龄人当中,他自信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一个皇者也就罢了,就算城府似海,身份贵重,可对他们这样的武者来说,很难觉得压迫。


  但圣人却是实打实的当世武圣,淡漠的眼神恍若天神注视凡类的目光,都能让人心头一阵阵惊悸恐惧。


  项平面见煌亲王时尚且如此,真让他对上夫子或东方青叶,他肯定做不到谈笑风生的。


  偏林宁却可以,真的好气啊!


  “圣人,东方青叶不顾圣人之尊,屡次以圣欺凡。他强大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底线的恣意妄为。无规矩不成方圆,便是圣人,也当有圣人的规矩。否则,天下必然大乱,也必然会生灵涂炭。这些想来圣人和夫子心里都明白,在下就不赘言了。”


  林宁对煌亲王说道,又对一旁面色凝重的楚皇点了点头。


  煌亲王摇头道“无论如何,三位圣人间不会彼此出手,这是祖训。千年以来,你可曾听闻三圣间相互动手?所以,你若指望孤与夫子合力杀东方兄,那么趁早死了这份心吧。”


  此言一出,项平并林宁身边三女都变了脸色。


  什么意思?

  这是选择站另一边了么?

  ……


  第四百三十三章 唯一大患

  项平等人面色变化,林宁非但没有动怒,反而目露赞色,道:“久闻煌亲王霸道,如今观之,却是霸中有道。以圣人之尊,遵守圣人之则,晚辈敬佩。”


  煌亲王闻言,眼睛微眯,看着林宁道:“若孤与夫子都不出手,你还想谋东方青叶否?”


  林宁坚定道:“东方青叶必除,不止对我青云有利,对楚国,乃至对王爷你,同样有利。”


  “利在何处?”


  林宁道:“东方青叶的野心,晚辈就不多赘言了。晚辈只问殿下,待楚国亦在海外广阔之地开疆辟土,打下大大的江山,煌亲王是否愿意出海远游,浏览世间景色?”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煌亲王项宙淡漠道。


  林宁呵呵笑道:“东方青叶在,煌亲王你敢出海远游?王爷信不信,你敢走,东方青叶就敢亲手灭了这座都城,毁了楚国皇室甚至先祖皇陵,绝了楚国的龙脉。到那时,夫子一去,楚国灭亡,东方青叶圣道大昌,便是王爷你回转回来,怕也为时已晚。”


  此言一出,煌亲王目光大盛,一瞬间,恍若一座大山临头,林宁仿佛听到了自己骨头在响,压得他几乎趴下。


  然而林宁却要紧牙关,运足真气,拼命硬扛着不低头。


  煌亲王只针对林宁一人,其他人甚至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直到皇鸿儿忽地发现林宁嘴边溢出一抹殷红来,继而整个人隐隐颤栗起来时,大惊失色。


  她倒是激灵,没有直接去救林宁,反而收敛气机,目光看向了楚皇……


  就在她要舍身一击,拿下或者干脆干掉楚皇时,煌亲王却忽然收回目光,淡淡看了皇鸿儿一眼,皇鸿儿便定在了那,一动也不能动。


  东方伊人和吴媛也发现出了问题,大惊之余也纷纷想动手,可在圣人面前,莫说中品宗师,便是宗师巅峰来了,也一样无能为力。


  皇鸿儿三人心急如焚,拼尽全力,想不顾一切挣脱桎梏拼命,此时却听原本越来越不堪的林宁长长呼出口气,浑身被大汗打湿,面色也是极不正常的红色,他有些踉跄起身,却躬身道:“王爷今日所赐,晚辈感恩在心。”


  暗中也轻呼了一口气的煌亲王有些奇怪的看着林宁,看了好一会儿后方问道:“你这身武功到底是怎么练的?分明已是中品圆满,距离高品临门一脚。若换个人来,孤王随意一点拨也就迈过去了,怎到了你,就跟个榆木顽石一般,硬是点拨不动,还要孤王耗费圣元,助你一品。还有,你居然真的得到了忽查尔的真传?”


  煌亲王心里也是苦,本来觉得此子是可造之材,又懂得规矩原则,所以想施一份善缘,可谁曾想,在他圣威之下,这厮跟块顽石一般,根本点化纹丝不动。


  这就让他这个圣人作难了,若是此时收手,好事也变成坏事,凭白得罪青云寨。


  怕到时不怕,只是觉得没所谓的很,传出去也没面子。


  于是,只能耗费圣人圣元,强行帮这厮突破。


  林宁闻言干笑了声,心道以小爷的资质,若只靠自己勤修苦练,练到死能突破初品宗师都是祖坟上冒青烟了。


  好多事都不能强求,天命如此。


  爹娘生出来就不是习武的根骨,也没那份天资,又有什么法子?

  若非当了回挂逼,他是真没法走这条路。


  至于点化……呵呵。


  圣人真是想多了……


  这会儿,林宁也想明白了煌亲王的用意,心里好笑之余,面上却愈发感激。


  毕竟,这种做法虽然有些拔苗助长,换个走正常武道的天才,这种做法非但没许多好处,说不定还会阻碍圣道,但对林宁来说,简直能感谢他祖宗八辈!

  他感谢道:“煌亲王今日之相赠,来日海外开拓时,在下必有回报。”


  一旁楚皇依旧是那副寻常老人做派,他看着林宁微笑道:“若林山主果真想要回报一二,何不先将先祖之霸王弓奉还?”


  林宁正色道:“原本奉还霸王弓毫无问题,是晚辈该做之事。只是此事事关项平兄的武道之心甚至是圣道,若项平兄直言愿放弃与小弟我的十年之约,现在我就可以交还神弓!”


  说罢,从腰间解下作腰带用的霸王弓……


  众人面色古怪,楚国人多有恼火……


  林宁干笑了声,解释道:“霸王神弓不知以何等材质所造,平日里柔软坚韧,用时以真元注入,便是天下第一神弓,好神兵啊!”


  煌亲王淡淡瞥了眼面色涨红含怒对视林宁的项平,又问林宁道:“你准备如何对付东方青叶?”


  林宁笑道:“先不急着对付东方青叶,在下想提一计谋。”


  “什么计谋?”


  林宁笑道:“想请楚国,与秦国做生意。将楚国华美之丝衣,甘甜之果品,河水之鲜鱼,卖往秦国。再花费大价钱,与秦国粮商交易,以高出市面价三成、五成乃至十成二十成的价格,收购粮食运回来。”


  “小子,你这是绝户计啊。”


  楚皇倒吸一口凉气,看着林宁说道。


  林宁呵呵一笑,楚皇又皱眉道:“朕所知,你们青云寨已经弄过一回了,赢安下了狠手,杀了不少人。再弄,还有人敢?”


  林宁闻言抽了抽嘴角,道:“陛下,你高居九重深宫内,不知世上人心之贪婪到底有多大胆。尤其是那些世家勋贵还有巨贾们,只要有利可图,他们就会心动。如果有一成的利润,它胆子就大气力。有两成的利润,他们就会活跃起来。有过半的利润,他们就会铤而走险。有一倍的利润,他们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若是,有三倍的利润,那么这个世上就没有他们不敢做的事,即使是冒着株连九族的危险!先前秦皇的确杀了不少人,但那又如何?我山寨依旧源源不断的将银子送入秦国,将粮食运回山寨。最有趣的是,这些粮食,其中不小一部分还是秦皇从我山寨高价买去的。”


  楚皇一直不在意的淡然面色,听闻此言后,变得凝重起来,看向林宁的目光也多了几分审视。


  一个帝王,对于一个窃国大盗来说,能有好感那才见鬼了。


  他注视着林宁,问道:“林山主,可有杜绝这等混帐的法子?”


  林宁笑着摇头道:“这是人性,即使再残酷的竣法,也无法完全制止。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无论是国家积弱中,还是国家昌盛时,只要人的贪婪杜绝不了,这种事就不可能杜绝。而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断的发现他们,杀死他们。最重要的是,要做到国富民安。如此,纵有硕鼠贪婪,也不会危及到江山社稷,不会危害国运。”


  说罢,他看向煌亲王,微笑道:“圣人,如果不是东方青叶咄咄逼人,如果不是他不遵守规则,动辄以圣欺凡,我一个小小山贼,便是胆大包天,也不会图谋一圣人。海外如此广阔,没必要为了丁点蝇头小利就拼死拼活。他如何成圣,如何行事,心性又如何,这一切,圣人不会不知。所以,除去他,对齐国、对青云寨,对楚国,都有莫大的好处。”


  煌亲王项宙淡漠道:“你所言之事,孤心中都有数。只是,任你说一千道一万,有一大患,你却无法解决。若此大患不解,三家共灭秦之事,却是绝不可能的。”


  “什么大患?”


  “侯万千成圣之道,与我等不同。他,不在圣道规则内。”


  煌亲王项宙冷冷说道,眉头也微微皱起。


  ……


  第四百三十四章 废立之事

  三大圣地三位至圣,坐镇三国。


  圣道与国运息息相关,圣人在,则国运不灭。


  国运不绝,则圣道不断。


  圣人与国运,休戚相关。


  这既有好处,却也有桎梏,圣人有短板在,那么就可以制约。


  如今林宁所做的事,就是不断的削弱秦国的国运,以此来影响东方青叶的圣道。


  总而言之,圣人并非无敌。


  但是,侯万千就不存在这个弱点。


  他以悲情入道,千古以来,无人以有情道入道。


  同样,也无人知道此人的弱点是什么。


  要是以喜悦类的有情道入道,那也好办。


  将侯万千在意的人都杀了,或许就能瓦解他的圣道。


  可是侯万千是以悲情道入道,杀了他在意的人,反而会加深他的圣道。


  这样一个近乎无解的存在,煌亲王和夫子都为之忌惮。


  相比于一个神经病一般的东方青叶,侯万千并不能让人放心许多。


  若非夫子不久于人世,而姜太虚距离圣道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齐、楚二国最佳的做法,应该是坐山观虎斗。


  可惜,夫子寿元将尽。


  一旦齐国无圣,煌亲王也无法阻挡秦国东侵。


  这虽还未发生,但却注定会发生的事。


  因为夫子和煌亲王都看破了东方青叶的心思,从诛忽查尔时起。


  但纵然如此,东方青叶依旧有破绽可寻,比起无解的侯万千,相对来说要容易对付许多。


  这是煌亲王和夫子眼下最大的顾虑。


  林宁闻言,沉吟了许久,道:“圣人,在下理解你和夫子的担忧,换做是我,我同样不会放心。但我有一法,你看成不成。”


  煌亲王挑了挑眉尖,道:“什么法子?”


  林宁缓缓沉声道:“我听侯叔说过,所谓无情道,讲的是大道无情,任何诺言誓言,对无情大道而言,都只是空口白话。东方青叶当年也曾许诺过很多人很多事,结果为了追求圣道,所有的誓言都成了屁话但有情道不同。我侯叔的道,是至情至信之道,以信义为根基!现在口说无凭,待来日,圣人与夫子可同我侯叔坐而论道,以你们的境界,应该很容易就能看出真伪来,正如圣人与夫子能断定东方青叶心怀为祸天下之野心。”


  煌亲王闻言,若有所思的沉吟了片刻后,说道:“也好,不过,侯万千何时归来?”


  林宁笑道:“先不回中原,待传回消息后,圣人可与侯叔在海外一地相约见面。若取信彼此再说,侯叔先前已经说过,绝不会以圣欺凡,想来圣人已经见到了他的诚信。”


  见煌亲王陷入沉思,楚皇开口道:“你与项平说,齐楚百姓能够以赴蜀襄助蜀中劳作耕耘为条件,换取粮米,此言是真是假?”


  什么是政治人物?


  就是能将极不体面的事,换一种冠冕堂皇的语言来描述出来。


  同一件事,之前的说法是人口贩卖,楚皇开口则是劳务输出,尽管输出之后不大可能回来了


  但用这种说法一装饰,瞬间好听了许多,对内也能够有个交代。


  林宁点头笑道:“自然是真的。当然,具体该如何互换所需,就由下面的人去谈好了,只要陛下同意此事。”


  楚皇微微颔首,他看着林宁忽然道:“林山主,朕听闻你妻子剑道通神,天地间,四圣之下她为至尊。正巧,朕有一爱女,最好武事。按理说应该送去皇城司习武,只是皇城司内皆男子,不大方便。你看,能否送去青云,拜在你妻子门下?”


  “嗯?”


  皇鸿儿、东方青叶和吴媛三女,同时侧目看来。


  什么鬼心思?

  林宁打了个哈哈,笑道:“不敢欺瞒陛下,这件事我真当不得家。像我这样优秀的人,本该恣意过一生。只是爹娘走的早,却把我这辈子托付给了我娘子。父母遗命在,晚辈实不能违背。家里小事我还能做主,大事嘛,得听她的。”


  楚皇:“”


  夫子山上。


  草庐内,夫子看着姜太虚,问道:“陛下情况如何了?”


  姜太虚摇头道:“已身瘫,人事不知。虽偶然醒来,却认不得是非了。”


  “如何认不得是非?”


  夫子问道。


  姜太虚顿了顿,道:“陛下醒来,见弟子大惧,欲杀之。”


  夫子闻言,沉默了稍许,轻叹道:“吴聪,原也算个明主。不想年老之后,却昏聩了。”


  姜太虚道:“也是弟子行事太急,让陛下产生了误会,使其以学宫为大患。”


  夫子苍老的脸上,满满的仁和之气,然而一双老眼中,透露出的却是高高在上,视苍生为刍狗的淡漠,他道:“圣道之上,总有万千险阻艰难,但那又如何?正如那位林小友所言,圣道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他如是说,亦如是做。正是有这样一颗坚定的心,小小一个青云寨,才能屡屡震惊天下,历百难而不败。才能,到现在以凡谋圣。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此,便为道之所在。在圣道面前,一切阻碍,皆为道之敌!”


  姜太虚从未见过如此霸道的夫子,一时间心神大震,又如醍醐灌顶般恍然大悟,长呼一口气后,躬身道:“弟子受教。”


  昨夜齐皇突然昏厥,今早他前去探望,齐皇醒来看到他时,居然惊惧如见鬼神,并含混不清的大声叫嚷,要杀他,因为他姜太虚是奸佞。


  那个场景

  实在令人心惊,也令人尴尬。


  太子让太医为齐皇服下药后,几次三番与他道歉。


  朝廷重臣看向他的目光,皆是提防和猜忌。


  这一切,都让姜太虚心中沉重。


  毕竟,那是君父。


  可夫子一番话,却让他心头上的乌云散尽。


  圣道,高于一切!

  坚定下信念后,姜太虚问夫子道:“先生,皇贵妃请求弟子,传信于青云寨,请玉漱公主之驸马林郎君回宫为齐皇诊治。但太子和皇后又说,林郎君名不正言不顺,算不得玉漱公主的驸马,此时宫内太乱,不适合让陌生人进宫。先生,弟子素知太子无德,不合承大统。先前也曾诉与先生,值此时,弟子可否行废立之事?”


  “”


  夫子心下疑惑,是不是刚才灌输的太过,让这个弟子有些飘了。


  废立之事和坚定信念不去理会闲言杂语,是两回事吧?


  “先生,四祖和五祖也曾行过废立事。”


  姜太虚看出夫子的不同意,解释道。


  夫子提醒道:“四祖、五祖行废立事,一是因天家有狂妄悖逆之人行篡逆之事,二则是昏君无道,胡作非为,连太后都看不过眼去,以大礼仪请学宫出面,方行废立之事。太子吴仞,虽过往行事不堪,但眼下还未登基,哪里失德?”


  姜太虚沉声道:“阻拦贵妃救治君父,形同弑君,当可以失德论之!”


  看着明显已经打定主意的姜太虚,夫子一时犹豫起来。


  太子吴仞招揽诸世家,对抗姜太虚新法一事,他也有所耳闻。


  吴仞一旦登基,势力还会牵绊新法步伐。


  姜太虚想行废立之事的心思夫子理解,可一旦行此事,国运都将受影响。


  大衰之下,他还能活五年么?


  第四百三十五章 会见

  玄武湖畔。


  告别楚皇和煌亲王后,林宁并皇鸿儿、东方伊人和吴媛四人在小霸王项平的陪同下,游览起江南美景。


  至于土特产,就不用再去挑买了,林宁托项平从楚皇内宫宝库里挑一些实惠的打包带回家


  一路上,项平小眼睛里满满怨愤的看着林宁,不为其他,煌亲王灌顶传功,这等待遇连他都未曾享受过。


  想他贵为皇城司的小霸王,却一份安逸都没享受到,打显露练武天赋以来,就被丢入训练营里苦修,稍有所成,就开始经历一波又一波的生死杀劫。


  一路走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伤,流了多少血

  最终才到了现在高品宗师的境界。


  再看看某孙子的习武道路,两年前还不过是一个酸臭菜鸡,两年里,武功和打了龙血一样狂飙突进,近乎鬼神妖孽。


  如今又被煌亲王从中品宗师生生拔高到高品宗师,想来他先前的武功,也就是这么来的。


  人比人,当真能气死人啊!

  林宁见他这般模样,笑着打趣道:“项兄,你妹妹和你长的像不像?”


  项平闻言勃然大怒,骂道:“狗眼看人低,本王长的很丑吗?像本王又如何?”


  吴媛在一旁轻声道:“楚皇并无生女,只二子。”


  林宁好奇道:“齐皇、秦皇都有许多子嗣,怎楚皇才二子?莫非他身子骨有恙?”


  吴媛无言以对,这都好奇


  皇鸿儿则笑道:“我瞧楚皇是个高手,难免子嗣艰难。”


  林宁更好奇了,道:“不是说皇者不能练武么?总共就那么多精力,分去给武学了,治国大道帝王之术又怎么学?”


  项平哼了声,道:“我父皇天纵奇才,武道天资不下于煌亲王。练武晋升和吃饭喝水一样,若非为了继承大位,皇城司说不定就要出现双圣。”


  林宁笑道:“咦,你爹倒是和我差不多。”见项平大怒,又忙笑道:“好了,送君千里终须一别,项兄,还是那句话,天地广阔无垠,愿有一日,能与项兄你一起,让中原之民,共占亿万里江山沃土!使得中原百姓,再不受二百年轮回之苦!”


  项平闻言,深吸一口气后,看着林宁道:“虽然明知道这是一块你画出来的绝世大饼,可是本王认了!林宁,本王私自赠你百名造船工匠,你莫要让本王失望。”


  林宁闻言,脸上的微笑终于敛去,看了项平好一会儿,方道:“我这个人,从不怕别人对我恶,因为我一定会比他更恶。但是,我怕别人对我好。项兄,这百名工匠我要了,我送你一千匹母马,三百匹公马。希望十年后,我们能乘着江南宝船,带着无敌铁骑,去为中原之民,打下永世不再缺少的疆土。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青云寨,聚义堂。


  青龙、灵素掌门二人看着主座上的田五娘,目光都有些复杂。


  上次见面时,青龙的功力其实比田五娘还是要强不少。


  无论是境界还是江湖经验,纵横江湖二十年的青龙,都远非田五娘可比。


  再看现在

  根本都不用出手,田五娘只往那一静静一坐,青龙和灵素掌门骇然发现,他们心中连出手的勇气都没有。


  居然到了这个地步!!

  田五娘素来话少,只问了几句,得知林宁提前料知黑冰台堵截,做好了布置后,就不再多问。


  因为她相信,林宁自有万全之策。


  田五娘看向灵素掌门,淡淡道:“久闻峨眉猿公剑法,法天地自然,灵妙之处,独步天下。可否请教掌门高招?”


  灵素掌门闻言,面色微变,惭愧道:“大当家神威如狱,剑道通神,贫道在大当家面前,难生拔剑之心。”


  田五娘闻言,沉默稍许,道:“如此,便罢了。”


  这般好说话,显然出乎了灵素掌门意料之外,她犹豫了下,道:“若是大当家的不嫌弃,来日入蜀,可可上峨眉山金顶,后山有我峨眉祖师留下的持剑石猿,存有先祖剑意。”


  说到这,她苦笑道:“后辈子弟不肖,难承祖师之志。今逢世间剧变,化外之地亦难得清静,得青云庇佑方得守祖业,若先祖剑意能对大当家相助一二,也算我峨眉一份心意。”


  田五娘闻言,看了灵素掌门片刻后,道:“掌门之意,吾心领了。只是,能不能入蜀,还需我夫君回来再议。”


  灵素掌门闻言明显又震惊了下,她来青云之前是以为林宁当家做主,哪怕听青龙说过,青云寨的大当家是个女人,武功奇高,也没太在意。


  盖因林宁手段着实惊人,鬼神莫测,且田五娘还是他的妻子。


  但来到青云寨后,看到田五娘,顿时为其威仪所慑。


  之前的断定通通被推翻,一个女子能将剑道练到这个地步,其心气之高,怕可与天地并齐。


  圣人之威是什么样的灵素掌门不知,但田五娘之威,却着实超乎了她的想象。


  那绝非寻常宗师巅峰能够相比的。


  可是没想到,如此神威的田五娘,居然也要服从林宁之意?

  不是说林宁手段不高明,只是林宁的武功,相差田五娘实在太多。


  且田五娘也绝非世间俗女子,但没想到


  见灵素掌门震惊不言,田五娘也不在意,问青龙道:“听小宁说,法王与他定下十年之约?”


  青龙心里有些发苦,他也是傲骨如山的人,便是换个圣人想强行压服他也是不可能的,偏遇到了这一对不讲任何天理的男女,让他有苦也吐不出。


  被那一双凤眸俯视着,青龙点头道:“的确如此,大当家放心,某大丈夫也,言出必行。”


  田五娘点头道:“法王信人,吾并不疑。只是,望法王尽心辅佐,做一番事业,方不负此十年岁月。十年后,若法王有大功于青云,吾不吝荐你入剑冢门下,随师叔侯圣参悟圣人大道。”


  出了聚义堂,下了青云寨。


  待回到龙门客栈后,青龙对仍在恍惚中的灵素掌门道:“是否开了眼界?”


  灵素掌门回过神来,微微苦笑道:“若非亲眼所见,谁敢信世间竟有如此女子,能做到这一步。”


  青龙侧目望着门外,当年荒芜没有人烟的秦林古道,如今已经多是来来往往的百姓了,天下皆苦时,这苦寒边塞之地,居然格外的繁荣。


  他轻叹了声,道:“小小一座山寨,造就出如此声势来,又怎会简单?天命,或许就是天命吧。一个山寨之子,却心怀寰宇之志。一个绿林孤女,却身怀通天剑道。若非得上天钟爱,又怎能如此?掌门愿意将峨眉不传绝学送与大当家观看,想来也是心悦诚服了吧?”


  灵素掌门性格温和,点头道:“那位林公子上回就问贫道要过,我回绝了。今日大当家要见识猿公剑法,贫道再回绝”


  青龙奇道:“掌门或许误会了,大当家虽然武功绝高,但为人素来最重信义,比那王比其夫君强一百倍。就算掌门婉拒,大当家也不会着恼生气的。”


  灵素掌门笑道:“贫道自然看得出大当家非穷凶之人,只是法王也说了,那位林公子不是善类,还极重爱大当家。贫道若婉拒了,大当家或不见责,可林公子回来得知后,贫道怕峨眉金顶就要倒霉了。”


  青龙闻言一时语滞,想了想,还真有这个可能


  ps:我也不知道,好好的中国人为啥非要过洋节。唉,过的我腰酸背痛,码字无力。算了,念及我书友大多是单身狗,就不与你们倒苦水了

  第四百三十六章 催


  “哎哟,这绣的怎么这样好?瞧这鸟这鱼儿,跟活着的一样。”


  青云寨墨竹院内,林宁四人自江南楚国折返回山后,将挑选礼物送给春姨等人,果不其然,引起了诸多夸赞。


  林宁笑道:“论享福受用,天下富庶,江南当属天下第一。不过苏绣是好,蜀绣也不差。等过二年轻快些,我们奉春姨你去游蜀地。”


  春姨闻言高兴,道:“蜀中女子也好看,昨儿我瞧了那灵素道姑,三十几许的人了,比我还大一岁,看着也就二十来岁。”


  林宁笑道:“她常年在峨眉山上清修说起峨眉山,那地儿才是神仙宝地。每日里早起,那日头就好似在家门口升起一样,金光辉耀。地儿好空气好,水也好,自然保养的好。”


  说着,又从袖兜里取出一枚珠钗,递给一旁站着的田五娘道:“囊中羞涩,带的银钱不多,花光了不够,又问鸿儿她们仨借了些,才买了这支珠钗,望娘子不嫌。”


  田五娘闻言,虽凤眸微微白了林宁一眼,但嘴角还是止不住的弯起,接过珠钗后,放在袖兜中收好。


  周妮妮站在田五娘身边羡慕不已,她当然也有一份礼,但她的礼和其她人的礼都一样,是林宁从楚皇处敲诈来的。


  而给田五娘的,却是某人掏空荷包,又吃着软饭,亲手买来的。


  不过这会儿她也顾不上拈酸吃醋,悄悄扯了扯田五娘的袖襟。


  田五娘没看她便知其心思,对正帮着小九娘和宁南南斗嘴分桂花糕的林宁道:“今儿都初三了,小宁是不是该往雪姨那里去拜年了?”


  林宁闻言一怔,莫名道:“三十那天不是都拜过了么?”


  田五娘没好气道:“那天是给山寨老人拜年,雪姨只是山寨老人么?”


  看着泫然欲泣的周妮妮巴巴的望着他,林宁摸了摸下巴,道:“按理说是该去拜个年,可是雪姨不是省油的灯啊,什么话难听就在春姨跟前说什么。要不是看在妮妮的面上,我给和她过两招不可”


  “呸!”


  春姨笑骂道:“整日里就知道胡说,还快去!”


  说着,包了两块极好的苏绣,要让林宁带去。


  林宁忙道:“这是春姨你极喜欢的,还是留着吧。再说,雪姨一个寡居老太太,要这么艳的丝绸作甚。”


  春姨见周妮妮快气哭了,恼道:“你存心讨骂是不是?还不快去。”


  林宁这才将包裹夹在腋下,告别忍笑众人,和周妮妮一道往邓雪娘住处行去。


  路上,见周妮妮面色很是担忧,林宁温声笑道:“你瞎担心什么?我是故意这样说的,来平息大伙儿的不平。又不是真的欺负你,要和你娘单挑。”


  周妮妮不解:“什么不平?”


  她从没和家里任何人置过气,怎会有人不平?


  林宁轻轻一叹,道:“你也是傻,不瞧瞧看,家里人除了你,谁还有娘疼。阿媛倒是有娘,可是也只能听她那糊涂爹的,还远在千里之外。再看看你,隔几步路就能走到娘家,平日里家里住的不自在,就回娘家住一宿。想吃你娘做的菜,张口就能吃到。若只如此倒也罢了,你娘为了给你争宠,一天到晚瞎操心,这哪里是给你积福报,这是在削你的福报呢。好在家里都是江湖高人,不将这些事放在心上。可我若不表现一下对你娘的意见,她们说不定就会真的生出不满来,到那时,日子难过的却是你。”


  从来没想过,林宁竟会如此为她操心,周妮妮的眼睛都红了,感动的看着林宁,恨不能投入怀中。


  林宁笑道:“不必如此,咱们是一家人嘛,连你娘也是。她就是那样的性子,也没坏心,但没坏心不代表做不出坏事来。所以哪怕我心里尊敬她是长辈,但有些事也要直言。不是不给你面子,恰恰相反,若不是给你面子,我哪里会多费那么多口舌和心思,对不对?当世又有几人值得我如此所以,你可莫要误会伤心。”


  周妮妮觉得身子都快化了,酥酥的道:“只要,只要小宁你别真个动手,那就那就怎样都行。”


  林宁闻言哈哈大笑道:“动什么手?以为夫如今的武功,吹口大气你娘就得飞房上去,还动手。”


  周妮妮气恼的捶了他一小拳,笑着不依。


  二人有说有笑的回到邓雪娘的院落,“正巧”见邓雪娘从屋里出来。


  其实林宁早就发现,有人藏在屋里门帘后往外遥望着。


  他心里一叹,为母不易,面上却淡淡,看起来并不怎么高兴。


  当然,礼数上并不缺。


  邓雪娘之前就得了周妮妮“示警”,说因她在春姨跟前嚼舌根,引得林宁勃然大怒,甚至要打发她去搅粪坑!


  若非有事要入蜀,说不得就要闹开了。


  邓雪娘心里自知理亏,这会儿再见林宁面色淡淡,更有些心虚,干笑道:“小宁,你也新年好。快快快,里面坐吧。我专门做了你最爱吃的醋湖鱼。”


  周妮妮适时的拉了拉林宁的胳膊,目光祈求的望着她。


  林宁轻叹一声,将带来的苏绣包袱递上,道:“雪姨,这是昨儿去江南,带回来几匹苏绣,给你送些来。”


  邓雪娘见素来牙尖嘴利不饶人的林宁居然没有翻旧账,心头一松,又恢复本色来,当场打开包袱看起来,这一看就大为喜欢,道:“果然是好料子,真好啊,怎么这么好呢这颜色也鲜亮,回头等你们生了孩子,我就用这料子给孩子做衣裳。我跟你们说,可抓紧些。趁我还能动,也能帮你们带孩子。”


  林宁呵呵笑道:“雪姨你去带孩子岂不屈才了?山寨还有许多大事,等你这位四当家发挥余热呢。”


  邓雪娘闻言气个半死,道:“这二年做的事,比前二十年加起来都多。真是欠了你们的,如今山寨形势也好了,难道还让我们几个老骨头继续当牛做马?”


  林宁还未说话,周妮妮就忙道:“娘啊,如今哪里好了,黑冰台还没灭,那个东方圣人还一心想害小宁,咱们要是不多做些,帮小宁分担一些,他一个人哪里扛得住那么多人的性命?他要是过的不好了,我们就更不好了,是不是?再说了,五娘姐姐、鸿儿姐姐、元儿姐姐她们个个本领高强,都是宗师级大高手,回回帮小宁出力卖命。连玲珑都有一个宗师爹,带着金刚寺那么多和尚帮小宁做事。我什么也没有,只有一个好娘,你若不帮我的话,我可就糟了。”


  邓雪娘闻言,连生气的力气都没了,将苏绣丢在床榻上,道:“若不是如此,娘又何苦这么拼命?做娘不易哦,不止是我,还有你三伯、四伯、八叔他们,为了你们这些儿女,哪个不是拼命做事?妮妮啊,你可要真气啊,早些生个儿子,娘的日子就好过喽!小宁,你放心,哪怕你真发落我去搅粪坑,我也认了!只要你赶快和妮妮给我生个外孙”


  第四百三十七章 血书


  正月初六。


  聚义堂内,林宁正在给青龙做心理辅导:“你放心,不会臭的。牛羊吃的都是草,粪和草木没有区别,比人粪干净多了而且,经过处理堆制,三天升温、五天无臭、九天松散、十二天就变香了!再堆三天,也就是十五天,便可成肥。庄稼上了这等堆肥,亩产比不施肥的能增长三成甚至五成!法王,你以为这是什么?这都是命,可活命无数!”


  青龙对这一套并不感兴趣,他出身魔教,又不是出身佛门。


  当然,他也没说不做事,只是难免心情郁闷。


  想他堂堂魔教四大护法法王,江湖上绝对的巨擘传说级人物,在蜀中曾起百万大军,神挡杀神,佛挡诛佛。


  不想如今竟落到挑粪的地步

  看青龙面无表情,林宁笑道:“你放心,不会让你一个人做。”


  青龙闻言抽了抽嘴角,道:“这一年来,田进忠将我手下原先在军中的将领悉数撤换,他们自然也跟着我一起做事。”


  至今为止,青龙都摸不着他那些手下一个个被灌了什么迷魂汤。


  最次也是一流高手,这样的高手在江湖上都能扬名立万了。


  如今居然也甘愿跟他去挑粪,青龙知道这绝非是他的威望,仍是某人当初所行留下的“遗毒”


  林宁摇头道:“不止他们,我亲自与你们挑一个月。”


  青龙闻言,面无表情的脸色瞬间动容,睁大眼看着林宁,有些不敢置信。


  林宁现在什么地位?

  哪怕他本身的武功不算什么,但他的智谋,他鬼神莫测的手段,将当世之人排起来,他绝对能排进前十。


  若再将背景势力加起来,他能排进前五!

  这样的一个绝代人物,居然也要去挑粪?!


  林宁呵呵笑道:“这样看我作甚?难道还信不过我,以为我在诓你?”


  青龙脑子里一片混乱,看着林宁无法理解道:“你到底为了什么?”


  林宁笑道:“我若唱那些苍生大义,你或许觉得可笑。毕竟,连以仁爱为名的儒家和慈悲为怀的的佛门都不曾这样做过。但我要告诉你的是,或许我有些私心,但尽我所能,去帮助需要帮助之人,若有可能,让天下苍生皆安,正是我心中所想,也是心中所愿。男儿一世,所求者何?名?利?权?色?这些可以有,想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人之常情。可我已经有了这些,对我来说,不过唾手可得!难道我这一生就这样了?”


  青龙表情淡漠静静的看着林宁,等他说罢,问道:“所以,你就想拯救苍生?”


  语气讥讽,装逼装的太过了吧?

  林宁嘴角弯起,反问道:“我不能吗?”


  青龙闻言神情一震,看着难掩自信和傲然的林宁,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天下枭雄他见的多更听的多了,然而便是算上历史中那些千古留名的帝王将相,有林宁如此抱负者,闻所未闻。


  要使众生皆安,这还是凡人吗?

  似看出了青龙所想,林宁笑道:“我依旧只是一个普通人,只是心大了些,所以需要搜罗有大能力者来帮我。但我不会要求你们也有这等心思,所以在这个过程中,我会帮助你们实现你们的理想和壮志雄心。法王不是想成就一番大业,当一世帝王么?我保证,追随我的脚步,最多十年,保你心想事成。你莫不信,我可曾骗过一人?”


  青龙看着林宁,渐渐苦笑出声,摇头道:“哪里还有什么壮志雄心?这天下,都是给你这样的人坐的。如今你们这些年轻人,太了不得。”


  林宁呵呵一笑,道:“法王,天有多广,海有多远,你大概也了解过。怎么,这就没信心了?还是担心我忌惮你的野心?我告诉你,你错了。我是唯恐手下人野心不足,那么大的天地,比中原还要大的岛屿海上都有不知多少,土地肥沃物产丰富,只凭我一人能占得完吗?法王,你不仅要保持你的壮志雄心,还要用心学习如今山寨的一切做法,亲自学会了,用熟了,往后才能经营好你自己的天下。法王,我告诉你,那些地盘,咱们不若去占了,早晚让别人去占了,再转过头来危害我们。所以与其让给别人,不如咱们自取之。”北美加拿大且不说,那都是自留地,可至少非洲大陆也能大有可为嘛。


  青龙见林宁所言并无试探之意,心中大定,深吸一口气后,点头道:“虽然听起来近乎荒唐。但我信公子之言!公子所为之事,哪一件不是看起来荒唐不可能,可哪一件没有做成?好!明日起,我就带人前往草原,同那些佛门宗师一起,往蜀地搬运粪肥。不过公子不必去了,你还有诸多大事要做。”


  林宁摆手道:“说了要去就去,不去的话,岂非”


  话没说完,忽见吴媛从外面急急赶来,焦急担忧心痛的面上还挂着泪珠。


  林宁见之忙起身问道:“这是怎么了?”


  吴媛哽咽道:“郎君,我父皇他龙体危急。”


  林宁闻言,先对青龙给了个歉意的眼神:果然去不了了,只能劳烦法王你自己去了。


  青龙理解的点点头,告辞离去。


  待他走后,吴媛一下扑到林宁怀中,哭道:“林郎,我父皇突然昏厥,不省人事。母妃要请你去救治,结果皇后和太子哥哥不肯,还软禁了母妃。母妃挂念父皇,悄悄写了血书,让她身边的小德子送去供奉院,求了苗供奉,这才将血书送来家里。”


  林宁闻言,看泪流满面的吴媛递过来一份还散着淡淡血腥气的锦帛,接过手打开一看,只见“父皇病危,驸马来救”八个触目惊心的字。


  不过,林宁还未说话,却见田五娘、皇鸿儿等人到来。


  田五娘看着了眼林宁手上的锦帛,微微蹙起眉头来,问道:“小宁,会不会是齐国故意设计,引你入彀?”


  此言一出,吴媛身子微微一震,白净无瑕的脸上忽然涌出一抹痛苦之色,林宁心疼唤了声:“阿媛”


  吴媛苦涩的摇头道:“我没事,郎君,大当家所言未必无理。”


  若齐国果真想要谋划青云,以齐皇和她母妃的手段,是做得出这种事的。


  只是

  吴媛看向田五娘,难过道:“可是父皇没有理由这般做,他还指望着青云,能够制衡姜太虚”


  田五娘淡淡道:“那若是,夫子之意呢?天下人不知青云为何能有今日,以为是天剑圣人和我之功,唯夫子知道,青云能有今日,皆小宁之功。他寿元无多,未必不想除去这天下间最大的异数。”


  ps:最近实在有些辛苦,还要张罗结婚的事,对不住大家,“啪叽”一声磕倒在地


  第四百三十八章 狗胆

  天下间最大的异数?


  这是在夸赞他么,林宁不大了解,不过这个时候还是先安慰他的乖小妾更重要。


  林宁和田五娘用目光交流了稍许后,田五娘道:“阿媛和鸿儿先走一遭吧,阿媛回家,鸿儿去稷下学宫,见见姜太虚。”


  皇鸿儿不解道:“若果真是夫子之意,姜太虚又会说什么?”


  田五娘道:“不是听他说什么,你告诉姜太虚,若齐国敢强留小宁在学宫做客,五年之后,我登夫子山,将不会留手。”


  五年后,夫子已死。


  那时候夫子山上,谁人能挡田五娘一剑?

  皇鸿儿却叫道:“姐姐啊,他们要是真敢设计留下小郎君,咱们还要等五年才去救?”


  林宁也“巴巴”的望着自家娘子,虾米意思?

  田五娘被众人看的皱眉,道:“即便是计,齐皇和夫子也绝不敢伤小宁性命,只会软禁起来,控制住变数。其目的,还是为了引师叔和我前去搭救,以绝我山寨武力。若如此,就说明夫子终究选择站在东方青叶一边,这种可能,不是没有。”


  吴媛忽然道:“不去了,郎君不去临淄了,鸿儿也不去了,我自己去就好。”


  见众人看向她,吴媛的眼眸虽蕴着泪珠,却依旧清明,她道:“这非是置气之言,不能因我私事,让山寨处于危难中。如今郎君和大当家不只是我们小家之主,更是数以百万计百姓之主。若因我娘家私事,使得郎君和大当家陷入危难,使得无数百姓重回水深火热之苦,我又岂有颜面苟活于世?”


  林宁握住她冰凉的手,温声笑道:“哪就这么严重?听你姐姐的,她拿的主意最英明,最靠得住!鸿儿,就按你姐姐说的,你找到姜太虚,直接告诉他,我让他去皇宫里看看,齐皇到底如何了。要是想耍阴招,让他想明白我娘子是谁!”


  众女笑了会儿软饭男,皇鸿儿没好气道:“要是我被扣起来呢?稷下学宫和我圣教天生相克,彼此都有血债在身。要是稷下学宫想扣下我这个魔教妖女杀了,那怎么办?”


  林宁没开玩笑,看着皇鸿儿道:“那你可以告诉姜太虚还有夫子,他们活着的时候,会生不如死。即使他们死了,我也保证将他们挫骨扬灰,顺便将稷下学宫送下去,好好陪他们。”


  皇鸿儿都被林宁的气势给唬住了,忙赔笑道:“不会的不会的,稷下学宫不会扣押我一个小女子的。”


  林宁笑了起来,轻轻将皇鸿儿鬓间一缕碎发缠于耳后。


  皇鸿儿眨了眨眼,没再说俏皮话,看了林宁好一会儿,忽地转身,拉着吴媛就走。


  转眼消失在聚义堂,朱雀笑呵呵道:“小郎君确实了得,一下就感动了两人。”


  先拼尽一切要为吴媛出头,又嘴炮攻杀稷下学宫,为皇鸿儿冲冠一怒为红颜

  真是自古人心留不住,唯有套路得人心啊!


  夫子山下书山路口。


  稷下学宫牌坊前,姜太虚看到候在那里的皇鸿儿,眼睛微微一眯,心里感慨万千。


  换做二年前,给皇鸿儿一万颗虎胆,她也不敢站在这里。


  一个魔教妖女,稷下学宫随便出动几位长老,就能留下她。


  可现在,皇鸿儿出现,却是要他亲自出面,连夫子都会惊动

  “皇姑娘”


  姜太虚斟酌了下,出口问候。


  只是话没说完,就听皇鸿儿道:“姜公子还是称呼我为林夫人吧。”


  姜太虚闻言微微皱了皱眉,依礼,皇鸿儿并没资格自称一声“林夫人”。


  只有田五娘才有这个资格。


  不过皇鸿儿居然有她的道理:“我姐姐以后是要成圣的,所以以后你们见了她只能称一声青云圣人。在家里,我只在我姐姐下,当然可以称一声林夫人了,不信你去问我夫君!”


  姜太虚闻言,抽了抽嘴角,心想怪道孔圣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果不欺我,这种事也能讨价还价。


  只是他心里隐隐猜到皇鸿儿所来为何,便不理这些鸡毛蒜皮小事,问道:“不知林夫人前来何事?”


  皇鸿儿看了他的反应,心里渐渐轻快下来,至少目前看起来,稷下学宫不像是有什么诡计。


  她笑道:“我受夫君委托,前来见姜公子。”


  听皇鸿儿提及林宁,姜太虚明显郑重了些,道:“不知林郎君有何吩咐?”


  皇鸿儿见姜太虚变了态度,心里又有些气恼又有些高兴,气恼姜太虚狗眼看人低,高兴的则是,林宁能得这位圣地传人如此重视,让她与有荣焉。


  皇鸿儿道:“我夫君请姜公子去齐皇宫看看,齐皇是不是真的病危了,还有,那位齐皇太子到底什么意思?我姐姐说,若是夫君前往齐皇宫为齐皇看病救命,还请姜公子适当约束一下齐皇太子的行为。若有什么不合适的想法,就将火苗早点掐灭。不然等合适之时,她会亲往齐皇宫问候。”


  姜太虚闻言,眉头皱了皱,不过随即舒展,道:“齐皇的确病重,不过皇太子吴仞却不很贤明。林郎君果真要入齐皇宫么?”


  皇鸿儿道:“若夫子点头,林郎君自然会入皇宫,给齐皇诊治。毕竟,齐皇也算是他的岳丈。”


  姜太虚道:“既然如此,待林郎君入临淄时,我亲自陪他去吧。不然,难免会引起冲突。”


  皇鸿儿闻言点头,又忽地嘻嘻笑道:“姜子渊,稷下学宫不会趁机扣下我夫君不放吧?”


  姜太虚闻言,无语的都不愿解释。


  皇鸿儿却又道:“前儿家里还在开玩笑,若稷下学宫果真扣下了我夫君,我姐姐却不会立刻来救,总要过几年再上夫子山呢。”


  姜太虚听不下去了,道:“行了,哪有那么些子虚乌有的事。你自己来的?”


  皇鸿儿警惕道:“你想做什么?莫非想扣押我?”


  姜太虚被这“失心疯”气的没半点脾气,道:“我是担心吴博士已经回宫了,太子吴仞想早点登基,若吴博士独自回宫,怕会起冲突。”


  皇鸿儿闻言立刻道:“她是先一步回宫探望齐皇了,那吴仞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动手欺负阿媛?”


  姜太虚微微冷笑一声,道:“他的胆子,比你想的更大。他怕巴不得挑起纷争,好让我学宫与青云两败俱伤。”


  说罢,抬脚往皇宫方向行去。


  皇鸿儿闻言也紧张起来,赶紧跟了上去。


  虽然平日里有些吃味林宁对吴媛的喜爱,可真让吴媛被她那太子哥给欺负了,那皇鸿儿都有些不落忍,且回家后,也没法交差的。


  但愿那个废物太子没那么大的狗胆才是


  第四百三十九章 废黜

  齐皇宫内。


  吴媛无视围在周遭的大内侍卫,还有四名供奉院的长老,对人群后齐国太子吴仞道:“太子,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


  吴仞年纪已过四十,自十三岁立为太子,至今已经当了近三十年的太子。


  从幼年时的朝野称贤,到年轻长大后的平庸碌碌,再到中年之后的荒唐昏聩。


  这位皇家太子的人生轨迹,恍若一部天家子弟血泪史。


  吴媛对这位同父异母太子兄长的境遇感到同情,但对他如今的行为,却感到震怒。


  弑君,囚母,如今还要对她这个姊妹动手。


  莫非真应了他的名字,吴仞成了无仁么?

  吴仞面色隐隐带着癫狂色,他对吴媛大声道:“孤在做什么,孤心里自然明白。倒是你,玉漱,你无旨擅自回京,还强闯禁宫大内,你还懂不懂规矩?”


  吴媛看着吴仞,失望道:“我回来,是为了救父皇。太子阻拦于我,是想弑君悖父耶?”


  “胡说八道!”


  吴仞厉声道:“太医院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在救治看护父皇,何来弑君悖父之说?”


  吴媛道:“太医院若有用,父皇又岂会至今昏迷不醒?又为何不让我夫君来治?”


  “你夫君?!”


  吴仞简直厌恶道:“一介山贼草寇,下贱卑劣,也配尚我齐国公主?玉漱,既然如今你回来了,就不要再去了,好生在惠安宫陪你母妃吃斋念佛,为父皇祈福吧。”


  吴媛静静的看着吴仞,她不信这位当了三十年太子的兄长,会愚蠢到这个地步。


  他难道没听过青云之事?


  他难道不知道,便是强秦并黑冰台,都奈何不得青云寨,还频频受挫?


  他难道不知道,他口中的那位山贼草寇,已经坐拥蜀国千里锦绣之地,论权势,只在他这个齐国皇太子之上?


  他必然是知道的,那他为何会这般说,这般做?


  “太子,你只是为了尽早登基么?”


  “你还是……另有谋算?”


  “可是有人怂恿于你?”


  吴媛一句句轻声细语,却让吴仞的脸色愈发难看,眼前这位是他当初都要用心讨好巴结的公主。


  到了如今,她居然还这般高高在上的同他说话。


  吴仞面色渐渐狰狞,道:“玉漱,你最好明白,父皇昏迷之时,孤为监国太子,谁也别再想高高在上的命令孤质问孤,孤为储君,储君,也是君!!你到底退下不退下?!”


  吴媛清澈无暇的目光中浮现出一抹悲哀,问道:“兄长,莫非那个位置,就这般重要?你已经等了三十年了,又何妨再等几年?那也是你的父皇啊。”


  吴仞面色涨红,但他虽暴怒却也明白,有些事绝不可以与人辩论,多说一个字,传到外面就是他的罪状,因此半句话都不愿多说,一挥手道:“送玉漱公主去惠安宫祈福!”


  吴媛见四面有人动静,她摇头道:“你们莫要出手,非我怕你们,而是为你们好。你们一旦出手,我也保不住你们的性命。”


  吴仞简直想笑:“玉漱,你怕不是疯了不成?就算那伙青云山贼气焰滔天,杀了很多黑冰台的废物,可他们敢去咸阳城闹么?就算那位侯万千,他敢去秦皇宫吗?你拿青云寨来吓孤?”


  吴媛无话可说,这个太子,果不成器。


  她虽没开口,但吴仞也看出了她轻视之意,愈发震怒,再次下令道:“把她压下去!”


  吴媛摇了摇头,她决定出手了。


  不过不是为了杀人或强闯,而是要离开。


  如今已经证明,齐皇的确病重,她母妃也被软禁起来,最重要的是,不是稷下学宫设的局,而是太子疯了。


  那么她一个人强闯进去,也没意义。


  她要回山,搬救兵。


  齐皇供奉院内有宗师级的大内供奉,而且,大供奉还是宗师巅峰。


  但大供奉只听命齐皇一人之令,太子调不动。


  今日出面的,虽有高品宗师,但吴媛想走,他们在顾及她性命的前提下,未必拦得住她。


  念及此,吴媛转身就要离去,然而那四名供奉和大内侍卫都不可能简单让她离去,正要出手时,忽然一阵强劲罡气袭来,四名大内供奉率先倒飞出去,那些大内侍卫也纷纷东倒西歪散到一边。


  姜太虚的身影,从天而降,面沉如水,目光不喜不悲淡漠的看着吴仞。


  吴仞震怒道:“姜太虚,你可还有一丝一毫人臣之礼?”


  姜太虚淡淡道:“太子是想挑起学宫与青云寨之仇恨,想让我等同归于尽么?太子,你望之不似人君,身为一国太子,不思强国安民,却心存阴诡毒念,为了皇位,不顾社稷之安。待陛下醒来,吾将奏明天子,废黜太子。稷下学宫,难认你这样的太子,你好自为之。”


  说罢,又对四名供奉院长老后的一个老太监道:“送吴仞入景阳宫,暂由五皇子与内阁处置国事,三日内,陛下必然醒来。”


  老太监闻言,颤巍巍的躬身一礼,道:“如此,奴婢就等三日后吧。”


  说罢,单手拎住面如死灰的吴仞,如鬼魅般瞬间消失。


  此人便是供奉院的大长老,齐皇吴聪身边的第一心腹高手。


  众人散去,姜太虚对看着他的吴媛和皇鸿儿道:“你们可以去告诉林郎君,放他放心来临淄诊治吧。”


  吴媛并未回应此事,而是问姜太虚道:“子渊,稷下学宫,也终究是人臣之地。你怎敢妄行废立之事?”


  姜太虚闻言,垂下眼帘道:“此事,博士当去问林郎君。”


  说罢,转身飘然离去。


  看着他远去的身影,皇鸿儿啧啧出声道:“这位稷下学宫首席弟子运势越来越盛了,若果真能给他十载,说不定他真的化凡成圣。”


  吴媛没有心思理会此事,顿了顿,往皇宫西侧行去。


  皇鸿儿奇道:“咱们不赶紧回山,请小郎君来么?”


  吴媛边走边道:“我先去看看我母妃,鸿儿,你可以先回山寨。”


  皇鸿儿摇头道:“丢下你一个人怎么行?虽然不大喜欢你,可总归还是一家人,不能丢下你不管。”


  这话,让吴媛脚步微微一顿,又继续行进。


  但心里,却多了丝丝温暖。


  一家人……与这皇宫大内的家人,截然不同呢。


  ……


  夫子山巅。


  草庐内,夫子遥遥望着皇宫方向。


  沧桑复杂充满智慧而又淡漠的眼眸中,此刻多了抹欣慰。


  哪怕知道,废黜太子,会动摇国本,损害齐国国运,进而,可能牵连到他的大道,使其本就无多的寿元再度减少。


  但姜太虚,还是做出了这个选择。


  难得啊!

  这一步,是姜太虚向圣道迈出的极重要一步。


  念及此,夫子又看向西面。


  是该做了断了……


  ……


  ps:今天没了,捂脸……


  第四百四十章 大计将成

  青云寨后山,三十里处。


  原本是一处空旷的石山,莫说人烟,就连鸟兽都少见。


  如今看起来,倒多了些生机。


  林宁站在一处空地东,朝着西面百步开外的一处石块瞄准,扣动了扳机。


  “啪!”


  一声脆响,回荡在群山间。


  百步外的石块纹丝不动,石块后方偏差丈许之远的地方,激荡起一抹灰尘和碎石

  周围田五娘、朱雀、东方伊人三女面无表情,几个火行旗的老人面色有些惶恐,高大的女汉子翠儿抽嘴角忍笑。


  林宁却满意的点点头,道:“目前这等工艺水准,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错了。”又对田五娘等人道:“不要小看火器的威力,若有二百人埋伏好,同时开火,便是等闲宗师也要饮恨。攒射时,本不需要太高的精确度。”


  便是在后世战场上,一颗子弹消灭一个鬼子也只存在于歌曲里。


  通常一场大战数以百万计的子弹打出去,有效中弹率能有万分之一就不错了。


  冷兵器时代,弓箭的效率其实也差不多。


  但火器第一次出现在冷兵器时代,林宁相信,他会给这个世界一个大大的惊喜。


  “目前一个月能造几支”


  林宁问一个领头的火行旗老大匠,大匠躬身道:“回公子,目前一个月只能造六支。”


  林宁摇头道:“太少了,这够什么用难处在哪”


  大匠道:“主要是枪管,必须要用铁棒钻出孔来,太难了。”


  林宁笑道:“这个好解决,山寨最近有了水力车床,用水力带动车床,进行钻孔,速度必然比现在快百倍,不过一定要保密!”


  大匠闻言大喜道:“若是有这等神器,那速度肯定也会快上许多哩!”


  林宁点点头,又道:“孙大匠,你年岁大,能不亲自下场就不必亲自下场。该吃好的就吃好的,身体不舒适一定要早早的说,我亲自给你看。你儿女子孙们,山寨也都安排的很好。你现在是咱们青云兵工厂的总管,只要掌总看管就好。还有一个任务,就是多带些弟子出来。只现在这么百十号人,肯定是不够的。”


  孙大匠闻言,连忙道:“公子放心,山寨如此厚待我们这样的贱籍,还给我们儿孙脱了贱籍,甚至选出有才能的当官,我们再不尽心尽力的做事,便是老天爷也放不过咱们了。”


  另一老大匠不甘示弱,道:“公子,要不再去看看子药库存吧自从公子让人挖出新库房后,如今又存了大半库了!”


  先前存了一年多的子药,都用来覆灭黑冰台那来势汹汹的宗师高手了。


  任你武功绝顶,可又如何挡得住山崩之势

  林宁勉励过这些大匠后,方与田五娘三女并翠儿一起往外行去。


  林宁问翠儿道:“可想回家”


  翠儿憨笑一声,摇了摇头。


  她当初因为长的粗苯,吃的太多,在家整日里被骂被打,没人拿她当人看。x

  是田五娘看不过眼去,收留她让她照顾小九娘。


  对她家人来说,或许她已经早已不是一家人了。


  林宁对翠儿温声道:“过去山寨里能信得过的人不多,但五娘说,你可以信得过,所以我只能托付你这个重任,你也立下了大功。如今山寨的情况好了许多,虽然能真正信得过,可以托付性命的人不多,但也不用拘着你一人狠用。”


  翠儿还是摇头道:“我还是在这里,守着不缺吃不缺喝,还能练功。出去也没甚意思,就在这里罢。”


  林宁也不强求,和田五娘对视了眼后,道:“那就先这样,不过最多也不会超过三年,以后的人生还长,你立了大功,我和五娘都不会亏待你。小九儿也很想起,说起过很多次想你了。”


  翠儿粗壮的脸上露出许多温柔来,大手抓了抓脑袋,依旧雪花飘飘


  她笑道:“我也想她,等过两年,我也成宗师了,就出去护着她。”


  说罢,还看了林宁一眼。


  当初,某人可是坏滴狠哪。


  林宁“啧”了声,不满道:“你这是什么神色你成了宗师,我就怕你吗如今我已经是高品宗师了,想欺负小九儿,你拦得住才见鬼!”


  翠儿闻言竟也不恼,知道林宁故意逗她,憨笑道:“你疼她的紧,不会再欺负她了。”


  林宁道:“那就这样吧,你再辛苦两三年,过了这一段,我让小九儿来寻你玩。”


  墨竹院。


  看着面色有些苍白匆匆而回的皇鸿儿和吴媛两人,林宁就知道两人是过度用了真元,急行赶路回来的。


  入了宗师,修成无漏身,体内真元生生不息。


  只要不过度使用,几乎就是“永动机”。


  如今看形势,今晚又得操劳了


  这个念头在心里一转而逝,林宁正色关心道:“怎这般辛苦快坐下快坐下,我来斟茶。”x

  二女感觉到了家里的温暖后,皇鸿儿率先对林宁和田五娘道:“我去了稷下学宫,见到了姜太虚。姜太虚说齐皇确实病重了,此事和学宫无关。不过我还是把你和姐姐的话同他说了,看模样反应,确实不像有阴谋。他听说阿媛先去了皇宫,就道不好,连忙赶去,看到阿媛那个太子哥哥想对她不利,就当场翻脸,废了太子”


  皇鸿儿还没说完,林宁眼睛骤然瞪大了些,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你说什么姜太虚废了太子!”


  皇鸿儿不解林宁为何这般震动,点点头道:“是啊”


  吴媛也道:“姜子渊言太子望之不似人君,已经让人圈了起来,待郎君你救醒我父皇后,就和我父皇商议,明告天下。”


  林宁闻言倒吸一口凉气,满眼都是震撼,看向田五娘。


  田五娘却是嘴角弯起,难得微笑道:“若果真如此,小宁大计可成。”


  废立太子,动摇国本,是绝对有损国运的行为。


  而有损国运,势必影响到夫子的寿元

  姜太虚能做到这一步,说明他已经下定了决心。


  这破釜沉舟的大气魄,着实令人惊艳。


  林宁对田五娘等人笑道:“姜子渊本就非凡人,否则以夫子之智,怎会如此看重于他”


  皇鸿儿有些不服,道:“可是这几年我看他做的也是平平无奇,好些人都说他倒行逆施,昏聩糊涂了。对了,阿媛还责怪他呢,废黜太子,哪是人臣之道”


  林宁闻言看向吴媛,道:“以阿媛之才慧,难道看不透内中之意”


  吴媛无言,只轻轻一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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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百四十一章 共诛青叶

  齐皇宫。


  姜太虚看着林宁为齐皇施针,见其脑部各大穴位都扎满了金针,看起来有些惊悚。


  但观齐皇的面色,却渐渐舒缓许多,不再蜡黄无色,多了分血意,不由暗自点头。


  整整三个时辰后,林宁方收针,接过吴媛递上的帕子擦了擦眉心,舒了口气道:“大概今夜子时前就能醒来,不过就算能醒来,思维也不如从前了,行走也需要一段时日才能渐渐恢复些许。到底上了年岁,春秋已高。”


  吴媛闻言面色黯然,却还要安慰身边的母妃,道:“夫君先前已经说过的,最好的也就是这个结果。父皇能平安无事度过这一关,已是不幸中的大幸。”


  刘贵妃用锦帕抹了泪后,对林宁道:“有劳驸马了。”


  林宁闻言,稍稍抽了抽嘴角,点头笑着应了,一旁姜太虚问道:“林郎君,陛下清醒后,心智是否清明?”


  若是再闹出要诛姜太虚的戏码,那他真的很难堪了。


  林宁笑道:“我出手你还信不过?”


  姜太虚会意,点头道了谢。


  刘贵妃在一旁见之心奇,她是知道齐皇到底有多忌惮这位齐家年轻人的。


  夫子恍若人间仙圣,便是她贵为贵妃,三十年来也没见过两回。


  对夫子的印象,只停留在如神如圣的虚构中。


  但姜太虚这位下任夫子,却着实惊呆了她。


  能将齐皇这位齐国至尊,逼的惊恐难眠,坐卧不宁,可想此人的可怕。


  然而这样一个可怕之人,却对她的女婿这般客气敬重,这一刻,刘贵妃终于明白齐皇的良苦用心,为何宁可冒着千古骂名和朝野嘲笑,也要将那样疼爱的女儿下嫁给一个山贼了。


  林宁没有关心身边岳母的心思,出了内殿,他看着外殿跪了一地的太医,道:“你们都起来吧,心脑之疾,非内力极高深者,不敢施针。谬之分毫,便有性命之忧,非尔等之过。”


  一众太医虽然感激林宁援手,但哪里敢起,他们也不认得这大头蒜是谁啊。


  刘贵妃忙喝道:“这是玉漱公主的驸马,你们还不快谢恩?”


  林宁摆手止住了一众太医叩首,从袖兜中掏出一个册子,道:“药王谷的百草经,大多需要内力辅针,所以难以传诸世间,普惠天下。不过这二三年来,我重新整理了番,将诸般手段修改填补了一二,凑齐了三百方,不用内力便可施诊,你们拿去传抄参悟一番。”


  众人皆惊,目光各异的看着林宁,刘贵妃则道:“你们学了去,往后可要用心给天家看病治人,再不能一问三不知,吃了药什么用也不顶了。”


  林宁笑道:“这医书和书中的方子不必保密,你们要传给你们的弟子,再尽量多传出去。世间受疾病之苦者不计其数,能多救一人,便是好事。”


  说罢,也不顾皇宫中愈发古怪的眼神,与刘贵妃和吴媛告辞后,便同姜太虚一并出了皇宫,往夫子山而去。


  “阿媛,你这驸马,怎么瞧着”


  等林宁与姜太虚走后,刘贵妃将吴媛带回内殿,方便照料齐皇,也方便说话,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对吴媛说道。


  怎会有人将那样珍贵的医术轻传出去?


  还说那样好笑的话,真是莫名其妙。


  吴媛轻叹一声,她和这位母妃,其实也没什么共同之言。


  不过,林宁做的事,对她来说都有些震惊,她母妃无法理解,也不算意外。


  吴媛轻声道:“母妃,夫君便是这样一个人。若非如此,他又何以能以区区一山寨之基,打下如今与三国鼎立的基业来?青云治下,或仍有疾苦,但人心鼎盛。只因夫君他,是真正的爱民如子。”


  刘贵妃关心的不是这个,而是:“阿媛,你过去也有一年了,过的可还好?怎还没有身子?”


  吴媛闻言,洁净无瑕的俏脸浮起一抹红晕,轻声道:“夫君说,儿女都靠缘分,不必强求。母妃,你不必说这些的。我的孩子以后不会参与夺嫡之争,我也不会想着母凭子贵,去争抢什么,家里也没这样的人。”


  刘贵妃无法想象这种家庭,看了眼躺在龙榻上仍昏迷不醒的齐皇,叹息一声道:“若果真如你说的这样,那才是真好。只是娘实在无法想象,世上会有这样的天家。但愿以后,乖囡你的命不似娘这般。”


  吴媛心里没太多波澜,天家无骨肉亲情,说的不止是父子之间,母女之间又何尝不是?

  后宫女子,个个都要忙着争宠,各般手段心计都用到了极致,她母妃又如何能例外?她若不争,别人就会踩下她。


  记得幼时,除了父皇来时,她母妃才会抱她一抱,当一刻钟慈母,其余时候,她只能和宫里的精奇嬷嬷待在冰冷的宫中,看她母妃一天将大半时间花费在梳妆打扮,以及和其他宫中妃嫔互相阴撕上。


  这种日子一直过到她十二岁,入学宫读书为止。


  她心中没有什么怨恨,但除了血亲上的那点联系外,要说什么母女情深,却也谈不上。


  如今齐皇龙体不再危急,吴媛身在富丽华贵的皇宫,却有些想念边塞苦寒之地的山寨了


  夫子山,草庐内。


  林宁以礼拜见夫子后,与夫子相对而坐。


  姜太虚,却只能坐于二人之侧。


  夫子看起来更加苍老了,但眼神却更睿智,一点也无寻常老人年老体衰时眼眸的浑浊。


  夫子看着林宁,缓声微笑道:“前岁见林小友,又如何能想到,短短二三年内,林小友能到今天这个地步?”


  林宁没有打机锋,坦然道:“夫子,晚辈心中从未想过要成就多大的势力,更没想过要多大的权势。”


  夫子微笑道:“吾知矣,小友打下蜀地之后,竟未留在蜀王宫中登基称帝,号令天下,而是将大权交付别人,重回青云,一如往日,吾便知小友之志也。”


  林宁道:“夫子,在晚辈看来,每三百年一次轮回,实在没必要。海外之地,大有可为。男儿一世,不是不可以追逐权力富贵,但若人人如此,天下必然常常混乱。既然我辈自认不凡,何不做些不凡之事来?东方青叶野心太重,几乎心智丧失,与我青云也成不死不休之势,对齐国,更是虎视眈眈,从未放弃过席卷天下之念。此人不除,天下难安,我等也难有机会,迈出海外。夫子乃当世真正至圣,还请夫子以天下苍生为念,早做决断。”


  夫子看着林宁,微微一笑,颔首应道:“善,便依小友之意,共诛青叶。”


  第四百四十二章 太虚之道

  夫子的爽快,大大出乎了林宁的意料。


  要知道,如煌亲王并楚皇那般,再三斟酌,甚至担忧侯万千的不可制才是正常行为。


  凭他一番话,就下定了决心,这反而让林宁难以安心。


  夫子似看出了林宁的心思,苍老的面容上,笑意加深了些,道“其实,子渊的天资,还在小友之上。只是小友之师乃天人,而子渊之师只是吾一凡人。”


  林宁心里卧槽了声,呵呵笑道“姜兄乃三国公认的年轻一辈第一人,晚辈不过一山贼小辈耳。”


  姜太虚却仍是风轻云淡的对夫子一礼后,道“得夫子教诲,弟子百世之福也。”


  夫子摇头道“小友太重情义,这是好事,却也是弱点。大道当无情,侯万千以悲情入道,看似无敌,实则为悲情所困,此道非常道。待心中悲意浅淡化去,大道自消。所以,小友难行大道。而子渊,此道之上,却着实迈出了一大步。”


  林宁不解道“夫子,晚辈始终不解,圣道为何与一国皇族性命相依存?这是什么道理?”


  夫子沉默了稍许,没有解释林宁的问题,而是微笑道“言至此,子渊当谢小友。是小友让子渊明白,国非一家,一家非国的道理。民富国强为正道,国强民贱为魔道,世家,为魔种。待子渊彻底明白诸多小友箴言,且化之为政,惠之于民时,便是他成就大道,且不复历代先圣为一家性命所困的窘境。到那时,但凡天下仍有一民在,其圣道不绝。这,也是吾力排众议,支持他的缘故。”


  林宁闻言,轻轻眨了眨眼,他居然真成了姜太虚的大道导师,关键是,给他指引出的这条大道居然牛叉到这个地步……


  不过,也并非是坏事。


  林宁笑了起来,看着姜太虚道“姜兄,恭喜你。怪道夫子说我天资不如你,确实不如,我自己都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你却能参悟成大道。不过,我并不嫉妒。因为就我个人而言,圣道什么的,我兴趣实在不大。我这一身武功,都是莫名其妙得来的,并不怎么会用。之前以为混到中品宗师就到头了,没想到煌亲王帮了我一把,生生给我提到了高品宗师。这实在是浪费他的圣元了,因为高品和中品对我来说,真的没太大区别。


  倒是姜兄你,若是能以此为圣道,以后势必会仁爱天下百姓,百姓越多,越安居乐业,越富有自强,姜兄你的圣道,或者说稷下学宫的圣道,便会越强!你不必像学宫历代先圣那样苦苦参悟无涯的圣道,你只要想办法让百姓越多越强,你自己就会越强!现在我相信夫子为何同意诛灭青叶了,暴秦苛政虐民之道,与你的道截然相反!我猜测,你看到这样的道存在,是不是都会心生厌恶,影响你的大道?”


  姜太虚躬身以见夫子之礼与林宁见了一礼后,点头道“一切皆如林郎君所料,此道,与秦之魔道水火不容。且夫子化道后,东方青叶势必攻齐,覆灭我学宫,此人不得不除。只一点,若来日,齐国治下万民安宁富庶,青云当如何?蜀地又当如何?”


  夫子苍眸与弟子一并看了过来。


  林宁好笑道“姜兄,你当我真的以苦为乐,挑着牛羊粪肥千万里的给百姓耕田增肥?这不是没办法吗?这么给你说,如果有一日,你治下亿兆黎庶皆幸福康宁,安居乐业,那蜀地、青云,皆可入齐。我所说的,绝不止中原之地。便是以后海外亿万民众江山,也都可归你学宫。姜兄,争权夺利,从来不是我青云宗旨!”


  谁道儒家无霸道?

  只是以姜太虚之能,能将齐国梳理明白,至少也要十载光阴,这还是快的。


  而想等齐国国强民富……e,起码要再等三十年。


  这还不算和青云治下比。


  若和青云治下比富庶民强,林宁也不知道他要再等多少年。


  姜太虚闻言,点头笑道“林郎君之言,我记下了。”


  他当然也明白,甚至他这二三百年里,齐国未必有超越青云治下的机会。


  但是,和稷下学宫比,青云寨的底蕴实在太过浅薄。


  这等浅薄不只是在人力势力和实力上,而是在传承方面。


  姜太虚自信,只要他能将新圣道开创出来,稷下学宫将会一代更比一代强!


  可青云寨可能么?

  青云寨如今看起来,仍是一个草台班子。


  田五娘和林宁惊艳天下,但难度下一代仍能如此?

  这一代完成不了的事,等下一代,或是下下一代再说,也可!


  议罢此事,林宁请教夫子道“当如何诛东方青叶?”


  夫子却歉意道“三圣地有圣约,圣人之间,不能彼此诛伐,吾与煌亲王,都不好动手。”


  林宁正色道“夫子,是不能亲手杀他,不是不能困他,对否?”


  夫子点头,道“正是如此,但也只能短时间困住,三才大阵不全,最多也只能困住一个时辰。”


  林宁笑道“若能困住东方青叶一个时辰,就已经很好了。”


  夫子提醒道“莫要大意,东方青叶玄功惊人,就目前来说,侯万千不是他的对手,更不可能杀了他。吾与煌亲王都不明白,小友你为何有如此自信,自认可以以凡谋圣?”


  林宁打了个哈哈,笑道“只要夫子与煌亲王能困住东方青叶一个时辰,那晚辈至少有八成把握,灭此暴虐之魔。至于何种法子,恕晚辈暂不能明言,因为还在筹备中。”


  夫子闻言,深深的看了林宁一眼,道“也好,吾便等小友除圣妙法。”


  ……


  入夜时分。


  林宁与姜太虚重新出现在齐皇宫中,此时,齐皇已经清醒过来。


  只是说话并不利落……


  他看着龙床前并肩而立的二人,浑浊的老眼中目光复杂之极。


  原本,他是指望这个便宜女婿来牵制这位野心太大的学宫传人的。


  谁料,如今这二人居然尿到一个壶里去了……


  悲哀,实在是悲哀啊……


  林宁看老头儿难过成这般,料其心思,笑道“陛下,看在阿媛的份上,青云可保吴氏江山,三百年不易主。姜兄……”


  姜太虚点头道“陛下,吾从未想过,要谋朝篡位。吾之志,从非如此。”


  齐皇听闻如此直白之言,浑浊的眼睛却一下明亮起来。


  这等话,在旁人看来实在大逆不道。


  可对齐皇而言,却胜过仙音。


  然而姜太虚接下来之言,却让齐皇眼前一黑,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陛下,太子无德,悖逆狂妄,实无人君之相。为了江山黎庶,还请陛下废黜储君,重立太子!”


  ……


  第四百四十三章 好大体面

  过了子时。


  齐皇宫内灯理,无不及人之处。然今忽为鬼魅所凭,蔽其本性,种种行为狂悖无德,毫无孝心。朕志已坚,当即告祭天地太庙社稷,废黜太子,着行幽禁。”


  此言一出,吴仞自己已经麻木,无动于衷。


  而他的那些手足兄弟们,却一个个几乎难掩狂喜之态。


  这个原本监国多年,坐了近三十年的太子兄长,就这样被废了?!


  那……


  那岂不是说,他们都有机会?


  然而齐皇却是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反倒看向了身边的林宁,问道:“驸马,你以为,何人能承大宝?”


  诸皇子公主先是一怔,随即一个个满目不可思议。


  这算什么?

  林宁摇头笑道:“陛下,储君为国本,我乃外臣,如何好多言?再者,我也不了解诸皇子的品性。不过,当前时局逢千百年未有之大变,稷下学宫姜太虚正在追求一种前所未有的光明圣道。此圣道若成,则齐国百姓当至少享三百载太平安宁。所以,储君当择一品性纯善,没有太大雄心壮志者。”


  见齐皇脸色难看下来,林宁摆手道:“陛下莫要以为我之意,是让后继之君甘做傀儡。姜太虚所筹谋之圣道,乃煌煌爱民正道。按照此种圣道来治国,只会使得国强民富。既然如此,后继之君为何不能在此框架内行事?只要不跳出这个框架,自然可百无禁忌。”


  已被废的太子吴仞此刻却不甘寂寞了,寒声道:“还说不是傀儡,天子,昊天上帝之子,代天行皇权于世。姜太虚,一介臣子,竟敢为天子立规矩,无君无父之辈,却不知同何人所学。”


  殿内几个明白人听闻此言后,面色都是微微一变。


  姜太虚这一套跟谁学的?

  还不是跟某个王八小犊子学的。


  然而林宁却摇头微笑道:“至今你还不明白,抱有你这种想法的,只能依赖于学宫。若无学宫,每二三百年一次的中原大战,就足以让吴氏灭亡无数回了。姜太虚无意皇权,其心在圣道,在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历代皇权,都讲究敬天法祖。你们将圣道视作天,视作祖,按其规矩办,不就没事了?所以啊,新储君最好不要选那种志大才疏的,没几分能耐,却总以为血脉贵重,就可以无所不能。这种人就算上位了,也只有被废黜一条路可走。”


  齐皇听闻此言,只觉得身子发冷。


  皇权,已经沦落到这等地位了吗?


  圣人不死,大盗不止。


  圣人不死,大盗不止啊!!

  有一皇子许是读书读迂了,他简直无法理解林宁之言,反问道:“志大才疏?以血脉为贵?我等虽为帝王子,但自五岁起,哪个不是饱读经义文章?怎么就成了无能之辈?听说你是玉漱的驸马,原不过一山贼,难道比我等还强?”


  林宁淡淡一笑,对于这种无知之言,他连解释一句的心思都没有。


  还好齐皇如今已经清醒冷静下来,知道轻重。


  哪怕看起来林宁和姜太虚穿一条裤子,但以齐皇操弄一世权术的经验来看,早早晚晚会出现二虎相争的局面,二人又非一公一母……


  而他,则可以运用手段心计,使得这一天尽早到来。


  所以此时,如何能得罪这位驸马?

  齐皇沉声斥骂道:“吴淞,在驸马面前,你也敢自称饱读经义文章?姜太虚尚且要以半师礼敬驸马,夫子称其小友,与他坐而论道。朕知道,朕下嫁玉漱于他,好些人背地里骂朕,无君无父的混帐!可就是你们口中的这个小山贼,数度击败黑冰台,击杀半圣二人,斩宗师高手无数,生生从秦楚二国手中拿下了蜀中,一国之地!你以为能让姜太虚让三分的人凭什么?就凭你这样痴蠢如猪的脑子吗?给朕滚!朕不想再见你这等废物。”


  适才开口的皇子闻言面色惨变,想要求情,却被内侍搀了下去。


  其余皇子皇孙公主等人见之无不心中大骇,林宁却也有些苦笑。


  这么给面子,看来是想彻底将他绑在齐国皇室的破船上了。


  这点小恩惠当然打动不了林宁,他是实用主义者。


  但这里面,还涉及到吴媛的心思。


  看着娴静坐在他身边,与满殿勾心斗角阴谋算计格格不入的她,林宁心里产生了些许怜惜。


  吴媛似有所感,抬起眼帘美眸望来,看出林宁眼中的怜惜,却是抿嘴轻轻一笑。


  她虽净如高山冰莲,却非脆弱不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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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百四十四章 齐皇

  林宁与吴媛的对视,没逃过齐皇的眼睛。


  他这一辈子都生活在阴谋诡计中,与天下最顶尖城府最深的大臣斗法,林宁与吴媛之间的情意是否为真,他怎会看错?


  看到自家公主与驸马伉俪情深,齐皇心中暗喜。


  他早就研究过林宁的性子,知其对自己人重情重义,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家伙。


  既然如此

  “玉漱媛儿啊,既然驸马不知你兄弟们的性子,你旁观多年,当看得清楚些。父皇这些年,龙体欠安,总被身边人糊弄。这起子混帐性子们,谁真谁假,朕也看不透了。如今江山到了这个地步,社稷倾危。若是再择储君不善,咱们皇家血脉,早晚为人所屠戮。朕,死不瞑目啊!你是朕最心爱的女儿,这个时候,朕唯有靠你了。”


  齐皇老泪纵横,颤巍着手,伸向吴媛。


  饶是知道这是一种手段,可齐皇的确宠爱她多年,只因她从不争宠夺利,从不结交朝臣沾染皇权。


  吴媛轻轻一叹,先看向林宁。


  出嫁从夫,她不会擅专独行的。


  林宁微笑点头道:“你若知道哪个皇兄手足,亦或是哪个侄儿后辈心性纯良,哪怕只有你这般心性的百一,就足够了。不过,就算挑错了也不妨事的,天下大势,浩浩荡荡,人心所向。纵挑中了个人面鬼心的,不无妨。真到了天怒人怨时,姜太虚自会换人。”


  废太子吴仞厉声道:“你们听听!你们听听!!此竖子,可还有一丝敬畏君父之心?父皇!父皇!!屈于这等狼心狗肺之妖孽,江山必亡,社稷必亡!!”


  其声,泣血!


  诸皇子皇孙公主还有宫人们,多有流泪者。


  林宁敛起脸上的微笑,摇头淡淡道:“你到现在还没死心,还在挑唆,可你却始终没有明白一件事,那就是我们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姜太虚眼下的确在干预朝政,但他不是为了争权,只是为了重设学宫大道,此事关乎学宫乃至齐国的万年江山基业,若非如此,夫子怎会允许?等他完事后,稷下学宫仍是那个绝不会干预朝政、军权甚至是江湖事的圣地。


  你以为姜太虚愿意做皇帝?你给他做,你看他愿意不愿意。世俗帝王对他来说,远没有化凡成圣有吸引力。这些你都不懂,你什么都不懂,就知道瞎自以为是,徒惹人笑。”


  林宁的话如同一把尖刀一样刺在了吴仞心口,他面色惨白,赤红的眼睛狰狞。


  他这一辈子,就是一个悲剧,一个笑话。


  但他也最忌讳别人如此嘲笑他,吴仞嘶声沙哑冷笑道:“你们以为,你们就能高高在上,对我天家作威作福,随意审判我们的命运?你们以为,你们就能稳操胜券?姜太虚,乱臣贼子!夫子姬岳,伪圣老鬼耳!还有那稷下学宫,更是祸国殃民,乱我天下之罪源!至于你们,一介下贱山贼,也敢指点我天家江山?孤,做了三十载太子,做了八载监国,早就料到尔等乱臣贼子有今日之难。”


  林宁好奇:“你能奈我何?”


  吴仞忽然神经质的大笑起来,模样恍若疯魔,林宁微微蹙起眉头,齐皇眼中闪过一抹痛苦之色。


  都说天家爱长子,百姓疼幺儿。


  对于帝王来说,只有太子是儿,其余的儿子都是臣。


  太子吴仞曾为他亲手教诲,论才能,虽不算惊艳顶尖,却也绝对是个优秀之人。


  只可惜,齐皇自己都没想到,他能活那么久


  他活的越久,吴仞就越痛苦。


  因为即使是父子,即使一个为君,一个为储君,可在皇权面前,也显得十分脆弱。


  历代君王,看到太子,其实开心的不多。


  越是到了迟暮之年,对太子的提防和打压也就越重。


  这也使得太子的心性渐渐发生了变化,扭曲


  以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


  齐皇心中是否有后悔,并不得知,但他知道,不能让这个已废了的废太子再歇斯底里的闹下去了。


  对着身边的一位老太监点了点头,老太监身形一动,鬼魅般的出现在吴仞身边。


  然而却看到吴仞非但不怒,反而顺从的跟着他往门口方向行去。


  当走到大殿门口时,吴仞忽然十分诡异的对老内监笑了笑。


  老内监见之心头一沉,不知想到了什么,苍老如枯木皮的脸忽地一变,声音尖锐刺耳的叫了声:“万岁小心。”


  身形当即往回闪去,这个时候,却听到一声轻笑:“若这也让你得逞,我这个高品宗师,还是去草原上放羊吧。”


  林宁左手凝聚一道龙形罡气,护在齐皇身前,拦下了在吴媛生母刘贵妃前,一直照顾齐皇的李皇后手中竹筒射出的暗器。


  看着凝滞在半空,那三根蓝汪汪的钢针,所有人的面色都变了。


  这上面,明显是淬了剧毒!

  齐皇颤巍巍的指着皇后骂道:“贱妇,你疯了?”


  李皇后却一言不发,咬了咬牙后,仰头栽倒。


  林宁上前一步,嗅到了一股刺鼻的臭味传来,也不禁有些震惊。


  李皇后刺杀不成,已经自尽。


  他转头看向吴仞,见这位废太子满脸的失望,却不见一丝悲伤,不由着恼道:“这是你娘啊。”


  吴仞又阴森森的笑了起来,如夜枭般刺耳的笑声,让这座皇宫大殿内没有一丝温度。


  正这时,皇子中有一人大声道:“父皇,看,宫里起火了!是奉先殿方向”


  齐皇连声问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老内监眯着眼望了望,道:“回万岁,奉先殿起火了。”


  奉先殿,是供奉历代先皇神位的祭祀正殿。


  换言之,里面住的都是齐国的历代皇帝,祖宗牌位。


  “你这个畜生!”


  齐皇面色涨红,怒视大殿门口的吴仞道:“你连列祖列宗的神位都敢烧?!”


  吴仞漠然的看了眼齐皇,一言不发,随即,仰头栽倒。


  这惨绝一幕,令吴媛心如刀绞,流下泪来。


  林宁转头,看着面色惨白的齐皇,道:“陛下,早立国本吧。这种悲剧,本不该发生。齐国皇室和稷下学宫本该是相互依存的关系,实在没必要因为沟通不善,信任不足,闹到今天这个地步。”


  然而齐皇稍稍收敛了心情后,居然又看向吴媛,问道:“阿媛,你以为,谁当承大宝?”


  林宁心中一叹,天家皇权斗争之惨烈,的确不可能因他一席话而改变。


  吴媛低头沉默了许久后,缓缓道:“父皇,三皇兄”


  底下跪着的一个中年人身子一颤,眼中难掩狂喜之色,然而就听吴媛继续道:“三皇兄之子吴晓,有宗皇帝遗风,可承大位。”


  吴晓?


  连吴媛的三皇兄自己一时都没想明白吴晓是哪个,想了一会儿,脸色登时黑了下来。


  那个他酒后无意中搞出来的孽子,连认都不认他,也算人品贵重?


  再说,宗皇帝可是出了名儿的贤能温仁,但施政手段也高明之极,那个畜生会肖宗皇帝?


  不对,宗皇帝也是天家的一桩公案,这个祖宗生下来时并不得宠,后来登基后,对先帝那叫一个狠

  这也是这位老祖一生中唯一的污点。


  一时间,从天而降砸下来的馅饼,让吴媛这位三皇兄彻底心凉了。


  齐皇显然也没想到吴媛会提到这样一人,但他连犹豫都未犹豫,道:“传旨:皇孙吴晓人品贵重,深肖朕躬,立为皇太孙。吴晓年幼,命其前往皇姑玉漱公主身边,用心学习,待朕龙御归天时,再回京登基!”


  诸皇子皇孙并公主们纷纷傻眼儿了,吴媛都十分意外的蹙起眉头来,林宁却笑了起来,好一个齐皇啊!


  又有哪一人,是好相与的


  第四百四十五章 去找姐夫

  翌日清晨,玉漱宫中。


  “侄儿拜见皇姑母,见过驸马姑父。”


  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二三,相貌寻常,但眼神却平静的让人眼睛一亮的少年,依礼向吴媛和林宁请安。


  看到此子这般模样,林宁笑呵呵的对吴媛道:“阿媛,你倒是给齐国挑了个好储君。只是你就不怕这小子雄心太壮,想要做出什么惊天动地之事来?”


  这位少年,便是吴媛昨夜提出的储君人选,三皇子的一位庶子,吴晓。


  昨夜便连夜被齐皇下旨接进宫中,今日一早,前来感谢恩亲

  但林宁一看此子的眼神,就知道这不是一个省油的灯。


  和寻常长于妇人手的皇亲贵子完全不同。


  吴媛摇头道:“我选吴晓,不是因为他纯善可欺可控制,也不是选出一个傀儡来,而是选出一个英才明君。只有英明的帝王,才明白百姓的重要。只要知道民如水,君如舟,水可载舟,亦可覆舟的道理,皇家和姜太虚就没有冲突。吴晓做的越好,姜太虚非但不会成为他的阻挠,反而会助他一臂之力。”


  吴晓闻言,再拜下,道:“姑母,侄儿始知姑母之心,必会潜心跟在姑母身边学习。”


  吴媛摇头道:“不是跟在我身边,你随我们回青云后,从最底层做起。你要先了解民生之艰,以后成了皇帝,才不会被谎言所欺。你莫要急着去治理万民,你先能管好十个百姓,再去尝试一百个。跟在我身边学不到什么,你自己去做,才能看到听到学到真正有用的。若有什么疑惑,你问你姑丈便是。姜子渊如今所有的治民之法,皆得自你姑丈的治国之术。姜子渊所得,连一半都未有。你若能得你姑丈之真传,也不虞以后姜子渊对你指手画脚了。”


  心机城府极深的吴晓,这次才是真正动容了。


  他躬身对林宁拜道:“姑丈,请姑丈授侄儿治国之术!”


  林宁呵呵笑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再有,姑姑领进门儿,修行靠个人你小子心里怎么想我,我不知道,但多少能猜到一些。至于你是否真心想学,能否学到手,都看你自己的造化了。你若果真只是个十二三的孩子,我或许还多指点你两句。不过你心智远比年岁成熟,看来过往吃了不少苦头,是坏事也是好事。如今你有自己的主意,我说多说少是一样的。”


  吴晓这下又沉默了

  虽出身尴尬,但心气却极高,从不将齐皇吴氏诸人放在眼里的他,今日才发现,天外其实有天,世上不止他一个聪明人。


  对于他这般作态,林宁并没有什么反感。


  正如吴媛所言,她选的不是一个傀儡,而是一个明君。


  林宁也无所谓,不管称王也好称帝也罢,能当一个优秀的管理者就好。


  不合格,换了就是。


  相对于他所做的大事,很显然,如果吴晓和姜太虚发生了冲突,林宁多半会站在姜太虚一边。


  原因很简单,姜太虚所行之事,以利民安民为本。


  而吴晓所行之事,一定是以吴氏皇权为本。


  既然早就注定了道不同,那么也就不必去刻意培养什么感情了。


  “阿媛,陪我走趟亲吧。”


  没有过多和这位突然出现的侄子交谈,林宁问吴媛道。


  吴媛自然明白林宁的心意,心中一叹,却也没多说什么。


  皇权,其实是令她厌恶的东西。


  她不愿守护她,只是看在老父宠爱多年的份上,给一份交代吧。


  既然林宁不愿多管此事,她也不好再多说,便点了点头。


  吴晓有眼色,提前告辞离去。


  一直冷眼旁观着他的林宁一直看着他消失在玉漱宫外,方轻笑道:“你这个侄子是个人物,我这般慢待于他,至少从眼神到脸色,甚至连呼吸和步伐,都看不出有一丝的怨恨。姜太虚,以后有好对手咯!”


  吴媛摇了摇头,不愿多谈此事,问道:“林郎,是否带些礼物前去?”


  林宁笑道:“不必,人去看看就好。”


  吴媛有些作难,她是以女主人的身份去思考问题的,这样空手去林宁母族家做客,不合适吧

  林宁笑道:“我们的行踪,一举一动都为人所观察,今日去宁家做客,等我们前脚出门,后脚送年礼的就能把门槛踩破。你父皇、你母妃,还有你那些兄弟姊妹,估计连稷下学宫那边都有人来送一波。哪里还需要我们去送?走吧!”


  吴媛也就作罢,随林宁一道前往宁家老宅。


  青云寨,西山。


  “嘿!哈!”


  “啊打”


  看着拿着一块巨石当皮球耍的宁南南,小九娘和小灰灰都有些害怕。


  万一失了手,一人一狗直接就成馅饼了

  “啊!!”


  一声怒啸,宁南南飞起一拳,小小的拳头,却将比她人还高的一块大青石生生砸进了沧澜江里,激起万千水花。


  “喂!姓宁的,你疯了?!”


  宁南南粗喘着气转头看去,只见一个穿着花袄的小小人儿正藏在大黑狗后,对她怒斥。


  至于大黑狗小灰灰,一张狗脸上满是冰水,眼神茫然无辜:俺是谁?俺在哪?发生了汪汪?

  宁南南心里的郁气减少了大半,抱歉道:“忘了你们还在旁边嘛,再说,不怪我,都怪你姐夫,谁让你姐夫不带我回家的!”


  干干净净的小九娘从小灰灰背后站起来,叉腰道:“耶耶?我姐夫和阿媛姐姐是去干大事的,带上你做甚?我姐夫说了,你才初品宗师,像你这种弱鸡,一旦遇到嫡系,一个喷嚏你就要被杀死!是不是,小灰灰?”


  小灰灰颇通人性的“嗷呜嗷呜”的点头。


  宁南南见之大怒,屈指往小灰灰头上一弹,以她如今的力道,小灰灰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只拿一双狗眼无辜的看着宁南南,随即昏倒在地。


  “啊!!你又弹晕小灰灰了!我去给姐姐告状!”


  小九娘气愤道。


  宁南南闻言大惊,忙赔笑道:“好九儿,这次是我错了,失手,绝对是失手了。你别去找师父了,你忘了,师父这几天在闭关,她老家的剑道居然又精进了。老天爷”


  小九娘闻言,眼睛忽然滴溜溜转了转,道:“姐姐闭关,春姨在忙着照顾元儿姐姐和她肚子里的宝宝,小南姐姐”


  听她娇滴滴的叫了声,宁南南头皮都发麻了,警惕道:“你想做什么?每次你这样就要惹祸,惹出祸来表哥只骂我!”


  小九娘笑嘻嘻道:“你不是想回家吗?咱们去找姐夫玩,好不好?”


  宁南南闻言气笑道:“你开什么玩嗯?也可以哦!”


  第四百四十六章 见鬼

  三日后,齐皇宫。


  林宁将银针收起,对面色好看了太多的齐皇道:“陛下的身体已经康复大半,之后只需静心调养就好。”


  齐皇闻言,长呼出口气,问道:“驸马,朕还有多少时日?”


  周遭刘贵妃闻言落泪道:“皇上,好端端的,怎又说这样的话”


  齐皇笑道:“朕非怕死,只是还想为后继之君多坚持二三年,若是能再活五年,便是列祖列宗保佑。”


  谈及列祖列宗的保佑,齐皇脸色隐隐又有些难看起来。


  对于祖宗能否保佑,他心里当真摸不准,毕竟他亲生教养出来的太子,使人烧了列祖列宗的灵位。


  若是他们果真有在天之灵,怕又要死一遭,气死的


  林宁想了想,道:“若能细心调养,五年说不准,三年还是没问题的。要是大意之下,感染风寒,亦或是动气劳神,都可能有意外发生。”


  刘贵妃忙保证道:“驸马放心,你父皇万金之体,断不会有半点闪失的。”


  林宁笑了笑,没有接这一茬。


  这三天,刘贵妃并诸多皇室宗亲,甚至朝廷重臣,都或明或暗的想让他称呼齐皇一声“父皇”,当然,重点“攻击”目标是吴媛。


  只是吴媛知道他们如此做派的目的,根本不是为了亲情,自不会为林宁套一层枷锁,只道与礼法不合,婉拒了。


  世人皆知,林宁正妻为青云寨大当家田五娘。


  而她吴媛,只是齐皇下嫁给林宁,目的为了牵制稷下学宫的一枚棋子。


  不过刘贵妃显然没有死心


  林宁道:“既然陛下身体已经无恙,我和阿媛也要回去了。山寨事多,还有蜀地,久离家中,恐生事端。”


  齐皇闻言,有些惋惜。


  若林宁只有一个青云寨,这次他说什么也要想法子,将他留下来。


  封王赐爵,高官厚禄,甚至是良宅美人,只要林宁想要,什么都行。


  林宁在的这几日里,姜太虚都没往日那么咄咄逼人了。


  可惜

  林宁不仅有一个边塞山贼窝,更坐拥蜀地千里锦绣河山!

  虽还未登基称帝,但林宁的实力,已经不亚于当世三国国主了。


  再加上他背后的圣人远不似夫子、煌亲王、东方青叶那样高高在上,林宁的实际权力,甚至还高于他们。


  如此,除非他愿意将齐皇皇位传给林宁,否则还能拿什么来挽留他?

  尽管千难万舍,林宁还是带着吴媛离开了齐皇宫。


  出了皇宫,见吴媛面色有些落寞,林宁温声道:“你若想家,可以多住几日,不妨事的。”


  吴媛摇头笑道:“此处算计太过,亲情淡薄,我只是,为他们感到难过。林郎,咱们家里,永远都不会有这一天,对么?”


  林宁呵呵笑道:“只要我活一日,家里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不过阿媛你也看开点,等咱们老去之后,咱们的儿子,应该也是好的。孙子,多半也是好的。可是等到了孙子的儿子,孙子的孙子,孙子的孙子的孙子我估计,未必就能好太多。世情如此,很难跳出这个圈子,这也涉及到人性。阿媛,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不能操太多的心,你对你操心,你过的快乐,就很好了。”


  莫说当世,便在他的前世,那些大家豪门里,又有几分亲情在?

  想想三胖家,还有香江的郭家,这种例子数不胜数。


  林宁不认为他的子孙后代就能例外。


  吴媛心中的郁气被这番彩虹话冲散了大半,浅笑道:“旁人为古人忧,我今儿也犯了迷糊,为后人愁。林郎,前儿你答应宁大姐,说离开前还要再去宁家,给小南带些东西,现在去吗?”


  “好啊,那就现在去。”


  “林郎,你看那那是不是”


  自皇宫而出,林宁和吴媛往宁家老宅行去,行至半道,吴媛听到路边嘈杂声中忽然有一缕“杂音”,“吭哧吭哧”的吃饭声,十分耳熟。


  她心有所感,转头看去,一双好看的杏眸瞬间睁圆,赶紧拉了拉林宁的胳膊,难掩激动道。


  林宁正与吴媛在这座繁华古城散步,他二人都是宗师高手,以真元蒙面,其他人看过来几乎看不到他二人的面相,有些模糊,因此不会引起旁人注意。


  这会儿听吴媛如此激动,十分好奇,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眼珠子都差点没瞪出来。


  只见路边一卤煮摊子上,围了好些人,一个扎了两个冲天髻的半大女孩正趴在桌边对着一碗卤煮狼吞虎咽,在她旁边,已经摞起好大一堆粗瓷大碗来。


  女孩每吃一碗,周围人就大叫一声好。


  在半大女孩旁边,还有一个正在换牙的可爱小女孩子,手里拿着两串大大的冰糖葫芦,只是她只吃其中一串,另一串一直在喂她身边好大一条大黑狗。


  看清二人一狗后,林宁眨了眨眼,散去面上模糊的真元,带着吴媛走了过去。


  听到“吭哧吭哧”如猪刨食还有“咯咯咯”骄傲的欢笑声,林宁站在一旁温声问道:“好吃吗?好玩吗?”


  虽然周边声音喧闹嘈杂,但这注入了林宁真气的声音,还是精准无比的传入了两个人一狗的耳中。


  两人先是一起点头开心回应:

  “唔唔,好吃!”


  “嗯嗯,好玩!”


  “汪汪汪!”


  不过随即,两人一狗如同被闪电击中般,都僵直在那里。


  齐齐转头,看向后面。


  在看到林宁一张黑脸后,宁南南眉毛瞬间耷拉下来,垂头丧气,面如死灰

  倒是小九娘,甜甜的叫了声:“姐夫,我好想你,来找你来啦!”


  林宁嘴角抽了抽,拿这小姨子没法子,见她扑过来,还得将她抱起。


  吴媛见周遭人都看了过来,摇头道:“林郎,先回家再说吧。”


  林宁点头,却看都没看以为事已过去赔笑上前来打招呼的宁南南,一脚将挤到跟前的大黑狗踹翻,抱着小九娘往宁家行去。


  身后,宁南南哀求吴媛道:“好嫂嫂,亲嫂嫂,这次你要是不帮我,我就死定了!!”


  吴媛无奈道:“你啊,胆子也太大了!你师父答应你带小九儿出门的?”


  宁南南干笑道:“师父不是正在闭关嘛,正好正好小九儿想表哥和亲嫂嫂你了,就央磨我带她来。”


  吴媛信她个鬼,摇了摇头,一并往宁府行去。


  第四百四十七章 折返

  “说!怎么回事?”


  抱着小九娘进了宁府后,甚至没和陡然看见宁南南陷入狂喜中的宁东东、宁西西、宁北北等人说什么,入正堂落座后,林宁沉着脸喝问道。


  宁南南垂头丧气,眼珠转了转后,“噗通”一下跪倒在地,道:“表哥,是小九儿说她想你了,所以才”


  她心道,反正林宁最宠爱小九娘,让她来扛雷,或许就过去了。


  没想到刚一说完,就觉一股大力抽在脑门后,“PIA”一声整个人贴在地上。


  “小九儿还不到八岁,你都十四了,她没脑子你也没脑子么?”


  林宁恼火道,见宁南南装死躺在地上,还要动手,却被吴媛劝住,道:“等回家,让姐姐来管教吧。而且,到底已经宗师了,可以出来闯一闯了。”


  林宁气笑道:“她出来闯没关系,怎还带着小九儿和那条赖狗?盯着青云寨的人不计其数,她们刚出门,估计就有人将消息传回黑冰台了。你们这一路上,没人拦截?”


  宁南南趴在地上摆了摆脑瓜,示意没有。


  林宁闻言皱起眉头,觉得不对劲啊。


  以黑冰台的底蕴,安排一些人藏身青云寨左右的民寨,日夜盯着青云寨,这是意料之中的事。


  而且,也无法防备,除非将这些民寨都废除。


  既然如此,他们漏过宁南南、小九娘和小灰灰的可能性就不大。


  宁南南初入宗师,脚力虽快却也有限,更何况还抱着小九娘,再背一条大黑狗

  以黑冰台的效率,不可能追不上。


  被林宁抱在怀里的小九娘忽然小声道:“姐夫啊,南南姐走岔路了,我们差点走到草原上,然后绕了好大一圈今天才到这里。”


  林宁闻言抽了抽嘴角,明白过来,又问道:“那你们什么时候出发的?”


  小九娘羞赧道:“姐夫,我们大前天就出来了。”


  林宁呵呵冷笑道:“等着吧,回家后春姨自然会教你做人”余光见宁东东等人焦急喜悦又担忧的神情,对仍趴在地上装死的宁南南喝道:“还不滚起来?你也真行!到了临淄不知道先回家,倒是先在路边大吃大喝大玩一通!”


  宁南南心知这关暂时算是过去了,笑嘻嘻的爬了起来,然后见宁东东、宁西西、宁北北还有宁中中姊妹兄弟四个一下围了上来,摸这里抓这里,高兴的哈哈大笑起来,还从怀里都掏出几串儿小玩意儿,一一送给自家姊妹兄弟。


  宁东东见之好奇,问道:“哟,这是什么玩意儿?像是牙齿”


  宁南南得意道:“就是狼牙!我们山寨有狼牙辟邪的说法,你们带上这个,都能辟邪,让坏东西都躲的远远的!”


  小九娘小声对林宁道:“其实还带了些好东西,她攒的珠钗镯子,不过来的路上盘缠不够,好吃的太多,就被小南姐姐给当了,买好吃的了。这个不好卖,没卖掉。”


  林宁:“”


  吴媛:“”


  那边宁东东劝住了几个姊妹叽叽喳喳的说话,对林宁道:“小宁,真是对不起,小南这孩子一点不懂事,偷偷跑出来”


  林宁摆手道:“都是自家人,教训一顿就算了,表姐你道什么谦。回头她师父那里,还有她的好果子吃。”又对宁南南道:“行了,来了就来了吧,你在家多住些时日,陪陪你姊妹们。我和你嫂嫂带着小九儿先回家,家里不知都急成什么了。”


  宁南南闻言,脸上的惊喜瞬间垮掉,无力哀嚎道:“表哥,今天就走吗?”


  林宁皱眉道:“现在就走,我和你嫂嫂是来同你姐姐她们道别的,顺便将她们给你准备的东西带回山寨。如今你既然回来了,就自己拿吧。”


  宁南南苦恼道:“那我也跟着回去。”


  吴媛奇道:“小南,你才刚到,这么急着回去作甚?可以在家多陪陪家人的。”


  宁南南摇头道:“已经看到姐姐妹妹还有弟弟了,她们过的都很好”


  能不好么?


  齐皇一心想要拉扯上林宁,自然不会忽略掉眼皮底下的林宁母族。


  何况他母族只几个丫头片子和一个五六岁的男童,怎么加恩都不妨事。


  他一出手,宫里宫外的妃嫔和王公贵族们,自然纷纷出手。


  又有姜太虚这个强力人士罩着,宁东东姊妹几人,过的几乎是神仙般的日子。


  只看家里的陈设和她们的衣裳,就能看出她们过的有多爽。


  宁南南不是傻子,她自然知道这一切不可能是姐姐宁东东带着两个妹妹一个弟弟挣来的。


  必然是别人看在林宁和田五娘的面子上才给予的。


  而别人为何会看林宁和田五娘的面子给宁家照顾?

  当然是因为她宁南南啊!!

  正是因为她舍身为家,甘愿到边塞苦寒之地投师学艺,让别人看到了她和青云寨的关系,才照顾起宁家来的。


  她真的是太伟大了!


  被自己感动的热泪盈眶的宁南南咬牙道:“李拐子家的卤煮也吃了,赵家老号的糖葫芦也吃了,孙麻子家的麻花也吃了,刘老汉家的醪糟汤也喝了”在众人越来越不善的目光下,狠狠吞咽了口口水后,宁南南悲壮道:“我不能留在家里享福,山寨里还需要我,春姨需要我,小九儿需要我,还有后山的小动物们,也需要我!”


  林宁面色古怪道:“你多在家待几天,后山的动物们怕是要给你立长生碑。”


  “噗嗤!”


  吴媛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宁南南恼火林宁破坏气氛,瞪他一眼,不过见他反瞪过来,又连忙赔起笑脸来。


  宁南南道:“总之,我要和你们一起回山寨。”


  说罢,同眼睛都开始微红的宁东东正经道:“大姐,山寨如今有大敌,不过很快就要被灭了,顶多再三年功夫。等灭了那伙子黑心鬼,我天天都能回家,想什么时候回家就什么时候回家。到时候还带着春姨和小九儿来,也可以带你们去山寨玩耍,我在后山里养了两只小猴子、小狼还有小老虎和小野猪,到时候让它们和小西小北还有小中一起玩。”


  宁东东落下泪来,摸着宁南南的冲天鬏,道:“快及笄了,不能整日里只晓得吃和玩了,回山后好生听表哥表嫂的话,多干些活儿,要孝顺长辈,别想着家里,知道了么?”


  宁南南眨了眨眼,低下头点了点,又有些内疚道:“姨和师父给了我好些金银首饰,我原想着带回家给大姐当家用,可路上给给吃了”


  宁东东毫无意外的一笑,道:“当年你连娘看病买药的银子都敢拿去吃”


  宁南南立刻跳起来道:“大姐,不是说好了再不提这事了么?”


  宁西西咯咯笑道:“那次你差点没把大姐气死,要不是娘拦着,大姐非打死你不可!”


  提及娘,宁家姊妹们忽地都不说话了。


  这场面,确实有些酸楚。


  林宁干咳了声,道:“行了,舅母在天之灵,看到你们把日子过的这样热闹和睦,必然也是欣慰的。闲话不多说了,早点回去,解决完大事后,团聚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嗯!!”


  “小南,既然你背着小灰灰出来的,那你再把它背回去吧,不然你和它一起留在这。”


  说罢,林宁带着小九娘,告辞了宁东东等人后,径自往西而去。


  宁南南和小灰灰两个大眼瞪小眼,忽地,小灰灰咧开大嘴,冲宁南南讨好一笑


  PS:大家元旦快乐乐乐乐乐!!


  第四百四十八章 我岳父大人


  “姐夫啊,你真恼了么?”


  回程的路上,躲在林宁以真元庇佑住的怀里,小九娘小心问道。


  林宁“唔”了声,小九娘小意哄道:“姐夫啊,人家真的想你了嘛!”


  林宁“呵呵”一声,仍不说话。


  小九娘和小猫儿一样,把脸靠在林宁身前蹭啊蹭,小声道:“姐夫,你好久都没和我一起玩了,春姨说你很忙,在忙大事,让我不要打扰你,可是人家还是很想姐夫哩对不起姐夫,我知道错了。”


  林宁听声音不对,低头一看,就见小九娘大眼睛里满是泪花,豆大的泪珠更是一滴滴掉落,瘪着嘴,呜呜哭出声来。


  林宁登时心疼,这个才七八岁的小丫头,是他来到这个世上,唯二对他不离不弃,始终喜欢他还要保护他的人,哪怕是因为被春姨洗脑但他还是心疼她。


  林宁忙搂紧些笑道:“哭什么,姐夫又没怪你,只是如今山寨还要一个大敌,你们这次出来,要不是阴差阳错迷了路,八成已经落到敌人手里。小南她是个莽性子,要是果真遇到敌人,她多半会拼死一击,也要救你逃命。你想让她去死吗?”


  小九娘闻言唬坏了,大哭道:“我不要小南姐姐死!”


  小心翼翼跟在林宁身后不远处的宁南南听到这句话后,也唬得大哭起来:“表哥不要杀我啊!”


  林宁无奈停住脚,喝道:“闭嘴!谁说要杀你了?”


  宁南南跟真事一样,躲在吴媛身后大哭道:“小九儿都说了,她不要你杀我!”


  林宁气的笑骂道:“放屁!我是说你带她出来,要是遇到敌人,你肯定不会独自逃跑,哪怕是死,也要救她逃命。所以她说不要你死,你在胡扯什么?”


  “啊?”


  宁南南听明白过来,更不敢从吴媛身后出来了,还叫嚷道:“知我者表哥也,真要遇到王八混蛋想杀咱,我拼死也要保护小九儿!对了,还要保护表哥,像嫂嫂她们那样!”


  卧槽!


  林宁黑下脸来,要教这个一根筋表妹怎么说人话。


  他林宁是要靠自家老婆保护的人吗?

  然而便在此时,就见从来娴静的吴媛,忽地伸出手来,大力将他拉到身后,面色决然的看着他身后。


  林宁被拉到她身后,才看到对面不知何时,站着三个全身蒙在黑色锦衣里的老人。


  这黑色“裹尸布”,是黑冰台长老阁的标配。


  这三个老人的气势,至少也是高品宗师,甚至是宗师巅峰。


  林宁深吸一口气,淡淡道:“阿媛,带小九儿和南南往回走,告诉姜太虚,送你们回青云。”


  吴媛不出声,但显然没有听他话的意思。


  连宁南南这个小土匪都蹦到前面,大声道:“表哥,你快带小九儿走,回头让师父给我们报仇!帮我照顾好大姐她们小灰灰带不带?”


  小九娘眼泪还没干,又呜呜哭了起来。


  林宁见对方三人死神一样的表情,显然连逃都不在乎他逃,林宁心里有数,这三人多半都是宗师巅峰。


  在这个级别的高手面前,逃的可能性不大。


  他沉声喝道:“死什么死?”


  转身走到前面,对面色苍白决绝的吴媛道:“这是黑冰台东方圣人,也是我的岳父大人,派人来请我去黑冰台商议大事的。你带着小九儿、南南先回去,等我和我岳父大人商议完出海开疆拓土的大事后,再回青云。都是一家人,说什么打打杀杀的,太伤和气了。”


  吴媛的嘴角抽了抽,又抽了抽。


  宁南南也似不认识林宁了般,连小灰灰那张狗脸都耷拉着眉头,懵懂的看着林宁。


  唯有小九娘最聪明,大声道:“姐夫,你是去看伊人姐姐的爹爹去吗?”


  林宁点头道:“对,伊人虽然嘴上骂骂咧咧,但心里还是常想她父亲的,毕竟,东方圣人是她在世间唯一的亲长,她又是东方圣人在世的唯一血脉!!我早就劝她了,回去和她爹低个头,都是一家人,好多误会呢。你们快去吧,别耽误我和我岳父老子见面。”


  看到林宁频频对自己使眼色,吴媛心如刀绞,却不愿辜负林宁的一番好心。


  若今日只他二人同行,吴媛绝不会单独逃走。


  可还有小九娘和宁南南在,吴媛怎忍心看到二人陷入死境?

  只是

  若林宁果难存命,她也不独活便是。


  只是没等吴媛决然离去,就听三个黑衣当中一人,声如粗瓦摩擦一般,道:“要去,便一起去吧。”


  林宁闻言,背对着三人的面色上却闪过一抹喜色,至少,三人此刻已非必杀之心。


  只要不是必杀之心,就有机会


  他转过身去,皱眉道:“我早就想和东方圣人,也就是我岳父大人解释一下青云和黑冰台的误会了,再有就是,同他说一说伊人的心事。一家人,难道还要劫持几个人质一同去不可?三位老前辈一看都是睿智之人,江湖经验丰富,难道看不出,哪怕是劫持,我一人的分量,便足以顶任何事了么?”


  三个裹着黑尸布的老鬼面色始终如鬼一般,漠然冷淡,看着林宁侃侃而谈,当中那老者缓缓道:“无怪你这点年纪就能做到这一步,论面皮之厚,天下无出你之右者。老夫等原本接到的是必杀之令,荆思远言你为青云之妖,斩之则青云必会大乱。若非你提及伊人,此时你人头已经落地。如今你只有两条路,一是你们一起随老夫等一道回东王山,等待圣人发落。二,老夫等现在就斩杀你三人于此,你自己选吧。当然,你也可以选择逃命,看看到底能否逃得脱。”


  林宁闻言,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若只他一人,他自忖有三成逃命的机会。


  可加上身后这几人,却是十死无生的路。


  林宁深吸一口气,问道:“果真我一人不行?”


  对面三个老鬼不言,漠然的看着林宁。


  林宁心底一沉,拳头攥紧,背在身后,道:“看来,今日咱们要一起上路了。”


  话虽如此,背后的手却用力的做逃命的手势。


  不过,就当他要发动拼死一击,为吴媛争取逃命时机时,忽然听到一道大笑声传来:“真是好胆!秦狗也敢入我齐国境内数百里杀人,当我齐国无人耶?”


  一个身着锦袍的高大老人从天而降,气势强大,不逊对面三位老者。


  见到此人,却是宁南南最先惊喜叫道:“罗爷爷!表哥快看,是请我吃饭的罗爷爷来啦!!”


  齐国十二上上高门之一,琅琊罗氏的族长罗珍,气势一滞。


  他也认出了这个食量大如马的丫头


  第四百四十九章 光荣

  “罗叔,你怎么来了?就你一个?”


  林宁小声问道。


  罗珍心里也是有苦说不出你当老子愿意出来?


  还罗叔,上回怎么没见这么亲近?


  罗珍比二年前老了十岁不止,齐国蒯氏之乱,波及至琅琊,让琅琊罗氏元气大伤。


  子弟死伤无数,家中底蕴耗尽。


  若只这些倒也罢了,熬过劫难,琅琊罗氏依旧是琅琊罗氏。


  可是,难熬啊!


  蒯氏之乱已经过去一年了,可琅琊罗氏仍没有恢复过来。


  死的人太多,还都是精英。


  琅琊郡原本几乎为罗氏一族所掌控,各个官员要职,哪怕不姓罗,也是罗氏的姻亲,或者是罗氏的门人。


  如今这些人死了大半,正好姜太虚一心削弱世家,顺势安插进来人手。


  继而便是咄咄逼人!


  摊丁入亩,火耗归公,士绅一体当差纳粮……


  这是要掘世家的根啊!

  若是正常时候,罗珍肯定不会服气。


  天下世家也一定会和姜太虚斗到底!

  但眼下,一个蒯氏之乱闹的天下大乱,席卷了齐国六成世家,尽管这些世家大多数都只是中小世家,但平叛之后,姜太虚顺势将这些世家的土地充公,施行新政,算是一下子打开了门路,趟出一条路来。


  其实这些都是细枝末节,最重要的是,世人已皆知,夫子时日不多了。


  在最后的几年里,夫子异于常态的大力支持姜太虚,连齐皇都压了下去,这两日罗珍甚至听说了姜太虚逼齐皇废太子之事。


  这样丧心病狂之人,罗珍真有点怵。


  他不怕武功高强之人,可他怕这种神经病。


  但纵然如此,罗珍也不可能放弃琅琊罗氏千年名门的根基。


  可他也不能和夫子尚在时的姜太虚硬顶,只能想办法化解。


  如果眼下,还有一人能转圜姜太虚与罗氏不死不休的局面,罗珍认为,除了夫子,便只有林宁了。


  这一对好基友,已是天下公认。


  正是因为事关琅琊罗氏的生死存亡,罗珍在得知林宁到访临淄后,才特意在半道等候见面,以商谈如何化解罗氏之难。


  不想遇到了这样的事,为了罗氏,他不得不出(装)面(逼)一回……


  见罗珍只有一人,虽不是最好的局势,林宁心里还是多了些喜色,回头看向吴媛。


  虽未言,但眼神前所未有的严肃。


  吴媛心碎,却终没有违逆林宁之意,抱着强忍泪水的小九娘,拉起难掩自责悔恨的宁南南,转身往后而去。


  她们这一动,对面三名老者瞬间而动。


  三位宗师巅峰,怎可能眼睁睁看着到嘴的鸭子就这样飞走?


  区区一个罗珍,强则强矣,却只是一人。


  他们一动,早有防备的罗珍冷笑一声,大手一展,宽袍大袖中落下一根三尺长许的玄铁精金棍来,落入手中后,罡气自显。


  本不过三尺来许的玄棍,瞬间化为三丈长的擎天柱,横扫千军荡了出去。


  三位黑冰台宗师巅峰同时冷哼一声,三双六只枯木般的手对上了棍罡……


  “轰!”


  “噗!”


  虽然拦下了三人,但罗珍面色猛然涨红,一口血随即喷出。


  气息明显下降了许多……


  三位黑冰台长老却未停留,分出两人来去诛罗珍,另一人又去追杀吴媛三人。


  对他们来说,既然不能生擒,那就斩杀罢。


  罗珍如今还想表现,却也不可能以一敌三。


  公平放对,一对一他都未必能稳操胜券。


  眼下以一敌三装逼失败,一对二都难,自然无法去阻拦第三人。


  然而就在这时,忽见林宁张弓搭箭,对着第三人就是一通瞎杰宝攒射!


  他虽然只是高品宗师,对战经验几乎为零,但不妨碍他极高品质的真元。


  他修练的是北苍萨满殿天级神功《长生龙象神功》,这是天下家有数的几部天级神功。


  对面三位老者修练的功法肯定不差,但相比于以力见长的《长生龙象神功》,肯定还是有不小的差距。


  第三位老者原本丝毫未将刚才还被吴媛护在身后的林宁放在眼里,骤然遇袭,倒是打了个措手不及。


  但也只是措手不及,他冷笑着用罡气护体,将射来的诸箭一一打落。


  虽然耗费颇大,但他在等林宁趁他“遇乱”时趁机攻来,再给他。


  这本是江湖对敌的基本经验,然而令老者没想到的是,林宁见他被攒射的乱了手脚,非但没有趁着得了先机欺身而上,反而急急倒退开距离,继续攒射……


  这样的攒射,想越级干掉一个宗师巅峰强者,完全没有可能。


  但是……


  却能骚扰牵绊。


  便是一名宗师巅峰强者,也不可能无视一个高品宗师持霸王神弓对他攒射。


  眼见真元凝聚的威力极大的箭矢如雨般射来,黑冰台长老心里极为窝火。


  他现在能够体会到荆思远和那些战死在青云寨的长老们的感觉了

  窝火!


  恶心!


  烦躁!


  公平放对,他打得过么?


  黑冰台长老觉得他一手就能将林宁捏死,可是现在,却被人当成靶子攒射。


  最可恨的是,他刚准备往前突袭,林宁就化身苍狼,以《苍狼游》身法疾速逃开。


  一个宗师巅峰,可以较为容易的击败一名高品宗师。


  但若这位高品宗师以绝品身法一心想逃,只靠一位宗师巅峰是无能为力的。


  除非两人夹击或三人合围,又或者是手里有人质。


  如今吴媛等人已经跑远,再去追已经来不及了。


  不过……


  第三位长老忽然与另外两人会和,将罗珍围在中间,意图围点打援……


  林宁遥遥射了两箭后,大声道“罗叔,你多保重,多珍重啊!”


  罗珍“……”


  哈卖批!!!

  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罗珍震惊的看着站的远远的林宁,无法可说。


  好在,林宁还没到那个地步,没有舍下他先逃命,而是遥遥站在远处,凝聚真元成重箭,不断的射杀过来。


  这等重箭的威力,便是三位宗师巅峰长老都不敢轻视,极大的缓解了罗珍的压力。


  但是,他依旧岌岌可危。


  罗珍此刻心里不知该哭还是该笑,自嘲的嘲笑。


  原本是前来卖人情,谁知转眼间落得这么个局面。


  他当然不会就此放弃,打算拼死一搏,突围而出。


  但在此之前,他要做好万全之备“林小子,老夫今日若难幸免,你莫要忘了关照关照琅琊罗氏。琅琊罗氏能得存,也不枉老夫今日为救你而死。”


  林宁闻言立刻大声道“罗叔放心,你若亡,我立刻回身临淄,再去琅琊,接你罗氏一族前往蜀地,保证让他们光荣的生活下去,绝不会有灭绝之忧。”


  罗珍闻言,气的咬牙。


  旁人听不出这句话什么名堂,可对青云寨多有了解的罗珍却听得出来。


  迁移罗氏已经是混帐了,还让罗氏一族光荣的活下去。


  什么叫光荣的活下去?


  按照青云寨的说法,他娘的劳动最光荣啊!!


  这黑了心的小子,救命之恩居然也这样报答,罗珍心都在滴血……


  ……


  第四百五十章 娘子快跑,今日为夫,一展雄风


  “林小子,老子算是白救了你一场,依你和姜太虚的关系,居然也不帮我护住琅琊罗氏。好好好,从今往后,老子也算不认得你了。”


  罗珍破口大骂道。


  林宁忙跳脚道:“罗叔,你别生气啊,那一切等你出来了再说吧不过,要是你真的心存死志,最好能拼掉一个老鬼!不然回头我再杀,替你报仇,也有些费力气啊。你拼死一击,肯定能带走一个,你放心,我帮你啊!”


  说罢,抬手又射。


  罗珍气极骂道:“小畜生,老夫上了你的当了!再不管你的事,谁爱杀你就杀你去吧,忘恩负义之辈,人人得而诛之!”骂罢又对黑冰台三位长老道:“不如老夫与三位一道截杀此小贼,非要把他扒皮抽筋,才算解老夫心头之恨。琅琊罗氏迁移到蜀地,还叫琅琊罗氏么?说什么光荣的活着,三位长老当明白,青云寨那套无君无父之邪法,分明就是要奴役我罗氏族人,简直岂有此理!”


  黑冰台长老冷漠道:“罗珍,你当老夫是刚出江湖的三岁孩童么?你二人一唱一和的勾当,以为能瞒得过谁?你跳出来,坏我黑冰台大事,今日先斩你,再杀奸诈小贼!”


  罗珍冷笑道:“好,老夫今日拼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


  林宁见形势不对,一连攒射三箭。


  然而就在此时,三位黑冰台长老同时朝罗珍击出一掌来。


  罗珍勉强接下两掌,另一掌却实在的落在身上,遭受重创。


  不过三位黑冰台长老却没有再给他补上最后一下,而是借着一击之力,身如鬼魅般朝林宁方向疾射而去。


  林宁见之眼睛圆睁,随手射出最后一箭后,化身苍狼,往西疾行而去。


  只是不知三位黑冰台长老用了什么秘法,身法速度比之前快了三成不止,竟然比林宁还要快上一筹。


  林宁见之大急,高声喊道:“罗叔,救命啊!!”


  罗珍苦笑不已,如今的他,身受重伤,今日能得命不死已是幸事,哪里还追得上,当真有心无力。


  他无奈道:“林小子,我身受重伤,帮不到你了。你再快些,那三条老狗,用的必是黑冰台催促功力暴涨的秘法,虽然了得,但难持久。你坚持过这一段,就能逃出生天了。”


  说到后面,林宁其实已经听不到他的声音了。


  跑!

  跑!

  连吃奶的劲都使出来,林宁一路狂奔!!


  只是,身后的三个老鬼速度实在快的惊人,远超出寻常宗师高手的速度。


  林宁和五娘、朱雀还有皇鸿儿都比过脚力,在辽阔的大草原上放开了奔跑。


  但就林宁此刻看来,哪怕是田五娘和朱雀两个宗师巅峰高手当初的速度,都不及身后三个老鬼的速度。


  看来罗珍所言不差,这三个老鬼的确使用了什么秘法。


  只是知道又能如何?


  不过天无绝人之路,眼见再有几个呼吸的功夫就要被追上,前方却出现了一座城池。


  林宁忍不住“哈”的一声,一咬牙,竟又提高了一丝速度,城门军连人影都看不清,只觉得“嗖”一阵旋风刮过,仿佛什么人进了城中。


  “不好!”


  三个黑衣老鬼见之却大怒,盖因他三人知道,林宁这小子身怀魔教敛息秘术。


  一旦让他溜进城池里藏起来,他三人总不可能做出屠城之事吧?

  万幸,眼前这座城池不过是一座小城,看规模,民最多不过二三万。


  “快些,不要给这小畜生藏身的功夫!”


  三位黑冰台长老同样加速,如三道黑色鬼魅般,冲进了县城内。


  林宁果然没机会停步敛息,只能在人群中钻行,掀起一阵兵荒马乱。


  三位黑衣长老就心狠的多,直接踩着人头,留下一连串的惨叫声,前去追赶人群中的林宁。


  林宁见状大怒,却来不及多想,转身进了一家青楼。


  “砰砰砰!”


  三道冲破门楼的声音随即在身后响起,林宁直觉得脖颈后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正巧,对面一个龟奴捧着一钵香粉分派到各房,林宁见之大喜,顺手抄过后,猛然洒向后面,高声喊了句:“看我圣尸散!!”


  身后三名就要追上来的长老闻言唬了一跳,随即冲入漫天劣质香粉中


  心惊防备之下,速度骤减!


  不过随即三人就反应过来,黑冰台都没那么多圣尸散,这分明就是女人用的玩意儿。


  三人心里恶心,一起挥手将漂浮的香粉吹尽,然后马不停蹄的继续追赶出去。


  林宁不敢再往人多的地方去了,这三个老者都是心狠手辣丧心病狂之辈,根本不在乎寻常人性命。


  林宁虽不算什么好人,但对寻常无辜百姓,他还是不愿牵连。


  转眼出了这座小县城,再往西行,便是一马平川的平原地带,连个遮挡的地方都没有。


  纵有几处小树林,对于寻常毛贼管用,可对于宗师巅峰来说,几乎可以横行无阻。


  林宁一边狂奔,一边心中焦急,该如何摆脱困境。


  身后的追击破空声再度传来,且越来越近,林宁咬紧牙关,死扛到底,丝毫不松懈半分。


  然而就在他以为很快要被人追上时,这个点,却一直没到。


  身后追赶的声音仍在,但似乎


  非但没有再拉近,反而有一丝丝,减缓的迹象。


  林宁先是一惊,以为这三个老鬼在耍什么把戏,可回头一看,看到三人头顶和全身都云气蒸腾,面容狰狞。


  他忽地反应过来,这三人怕是到了极限了吧?


  “喂,三老狗,你们嗑的什么药啊?这么不顶用?”


  林宁一边跑,一边不时回头观察,看到距离果真渐渐拉开,他哈哈大笑的问道。


  三个长老闻言纷纷冷哼一声,居然陡然再次加快速度。


  林宁见之笑声戛然而止,掉头继续狂奔!

  幸运的是,这次三位黑冰台长老虽然加速,但速度还是不比先前,就算比林宁快上那么一分,一时间还是不能立刻擒拿到。


  一柱香功夫后,林宁感觉到身后三个老鬼的速度又降落了下去,心中大定,转头看去,哈哈大笑道:“老鬼,你们再嗑点药,来追你们爷爷我啊!”


  三位黑冰台长老居然真听了话,第三次提起速来,但速度比先前又有不如。


  林宁心中有数,一边夺路狂奔,一边等待时机。


  正这时,前方却传来动静,似有人疾速前来。


  林宁察觉后心都颤了起来,这要是前后夹击,那就真要完犊子了。


  不过等他看清来人后,瞬间大喜过望,高声道:“娘子快走,为夫断后!!今天,为夫要斩杀绝世强敌,保护你们,一展雄风!”


  剑比人快,天诛神兵自林宁头上疾射而过,随即一分为三,对准三个还在紧追不舍的来敌,横空斩下!


  第四百五十一章 东方老狗,我X你娘

  “噗!”


  “噗!”


  “噗!”


  “看箭!!”


  随着三道剑罡斩下,三位使用秘法之后的宗师巅峰纷纷吐出一口血来。


  林宁面色凛然的连射三箭,这一次,三人都没阻挡住,只勉强避开了要害位置,但依旧再受重创。


  一身青衣的田五娘缓步走来,看着某人义无反顾决然对敌的神情,凤眸明湖中忍不住荡起一抹涟漪。


  这个时候,还作怪。


  若非刚才遥遥看到他脸上恐惧与兴奋交加的狰狞,还真被他瞒了过去。


  林宁看到田五娘这般眼神,也装不下去了,嘿嘿笑道:“娘子,你怎么来了?”


  田五娘见他无恙,心里松了口气,轻声道:“闭关出来,方得知小南带着九娘偷跑下山去临淄了,便出门来迎。她们人呢?”


  虽然看林宁的神情,小九娘她们多半不会有事。可不见她们的身影,田五娘心中还是有些牵挂。


  林宁呵呵笑道:“遇敌时,我让阿媛带着她俩先逃了。阿媛总算听话,真留下来,这会儿怕一家人尸骨都凉透了。”


  田五娘闻言,先是嗔了林宁一眼,不过凤眸一转,再看向那三位挣扎起身的黑冰台长老,目光却瞬间冰寒。


  林宁虽说的轻快,但她却能想象得到,当时情况之险,之骇。


  只是林宁见她捏起剑诀,欲再出手,忙拦道:“娘子,让我来,让我来!”


  田五娘松手,让林宁出手。


  林宁张弓搭箭,一次凝结出三枚箭元,瞄准那三个身受重伤,欲分开逃走的黑冰台长老。


  松弦!


  “嗡嗡嗡!”


  三道重箭破空声响起,散发着青光的箭矢疾速飞向三名黑冰台长老。


  然而就在此时,林宁忽然听到身边田五娘陡然发出一声厉喝,漫天清光瞬间大盛,连他都笼罩在一起,亿万剑元乍现,又瞬间合一,成为一柄通天立地的无匹剑罡,遥斩向西!


  “轰!”


  “哼!”


  剑罡消散,田五娘闷哼一声,面色也是一白,却手持天诛,站在林宁身前。


  林宁却看得出,她身体已然在微微颤栗。


  他勃然大怒,骂道:“东方青叶,你他娘的还敢出手?!”


  骂完立刻转头,朝东面大声道:“夫子,姜太虚,这也是你们的意思?老子到齐国来给齐皇看病,在你们家里被黑冰台三条老狗伏杀,如今更是连最大的那条恶狗都出手了。好好好!三大圣地,你们好样的!今日你们尽管出手,但我跟你们保证,你们一个都逃不掉!”


  一袭黑金长衫的东方青叶自西侧凌空缓步而来,微眯眼眸,俯视着田五娘和林宁二人,淡淡道:“吾倒想看看,今日侯万千还敢不敢再出手。荆思远说的对,你为青云之妖,斩了你,区区一个侯万千,又值当什么?他敢回中原,便是他陨落之日。对了,秦皇吾已经安置在妥当之地,侯万千能奈我何?”


  林宁“哈”了声,大声道:“东方青叶,你以为我想不到这些?你以为我林宁是什么人?老子什么时候将自己的性命,全部寄托在别人手里?”


  说着,从手里拿出一个竹管来,猛然拽开一头。


  “嗤嗤”一阵响声后,又闻“嗖”的一声,一道极明亮也极响亮的白光蹿天而起,在布满阴云的高空中“啪”的一声炸响。


  连续出现三次后,林宁随手丢掉,然后一脸冷笑的看着东方青叶。


  东方青叶微微皱眉,不解他搞什么鬼名堂。


  不过随即,他面色微沉,因为他看到“不远”处,大概十里之外,居然也蹿起三道白光。


  随后,在二十里外,三十里外,四十里外

  皆有白光蹿天。


  更远处,有宗师级高手,往西夺命蹿逃而去。


  虽不知道这些人想做什么,但似乎有什么事要发生


  林宁满脸残酷的看着东方青叶,寒声道:“圣人了不起么?三大圣地能传万万年?呵呵,东方青叶,你知道我以什么起家?我告诉你,是百草经!百草经中,记载了一种便是药王都无能为力的恶疾,名曰黑死病。在万里之外的欧罗巴大陆上,曾经爆发过一回黑死病,因为这个病,一次死了近五千万百姓。无数大城,无数王都,都成为死域。整整八十年,无人敢入城一步!

  为防止有一日中原天下也爆发黑死病,所以,从我医术大成的那天起,就开始研究黑死病的病毒!

  你知道黑死病的病毒从哪里来么?


  就是从害病的黑鼠上得来,是靠黑鼠还有跳蚤来传播。


  在得到黑死病毒,并且用尽数百种草药,终于研制出一副药方后,我原本想毁去那些黑鼠,还有它们身上的跳蚤,但是

  我早就知道,圣地不可靠,圣人更不可靠!


  圣人不死,大盗不止!!


  你不是要杀我么?你不是想杀我媳妇么?


  来啊!东方老狗,今日你不动手,你就是条臭老鳖!!

  不过没关系,不用五千万人,但整个咸阳,整座八百里秦关的人,一定会为我们殉葬!

  对了,既然我们死在了齐地,临淄的人多半也逃不掉。”


  看着冷酷近乎癫狂的林宁,一直微眯眼眸的东方青叶睁开了眼,一字一句道:“你疯了?你敢?你在青云寨和蜀中活民无数,怎会行此绝灭人理之祸事?”


  林宁先是呵呵轻笑,随即笑声越来越大,到最后笑的前仰后合,道:“我素来以为,天下论不要脸者,我林宁排第二,就无人敢自称第一。没想到,没想到,你这个老狗,比我还不要脸!是,对,我林宁活人无数。可既然行善而不得善报,我还行尼玛的善啊!既然要我死,那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咸阳第一个,临淄第二个,建康第三个,我却不知道,三座国都成死城后,你们三条老狗,还有没有圣力!!”


  “你找死!”


  东方青叶面色铁青,就要动手擒下林宁,逼问出黑死病的药方。


  然而就在这时,似踩着一道祥云而来,道骨仙风的夫子拄着木拐,和姜太虚出现在东面。


  煌亲王则带着小霸王项平自南而来。


  夫子和煌亲王面色都十分凝重,目光深沉审视的看着林宁。


  林宁方才之言,当真骇住了他们。


  世间若果真有此恶疾,便是以他们圣人之尊,又如何能挡得住恶疾肆虐?

  姜太虚也是心有余悸,面色冷然。


  倒是项平,大声不服道:“林宁,你他娘的讲不讲理?杀你的又不是我楚国,你害我楚国作甚?”


  林宁笑的有些邪气,道:“讲理?你们三大圣地一丘之貉,我讲你娘的什么理?既然你们容不得我青云活,那好啊,我就让你们看看,我青云林宁的手段!!东方老狗,你不是要杀我么?来啊,我X你娘!”


  第四百五十二章 这一步……


  前世,老美打小萨为何要举一个生化武器的名头?


  盖因这玩意儿真的有点可怕,容易失控。


  以那个时代的医疗技术,都对生化武器感到发憷,定义为反人类行为,更何况眼前?

  圣人伟力自然能排山倒海,可那又如何?


  他们自己就算能百毒不侵,却无法庇佑亿万黎庶能够不得百病。


  别说亿万黎庶了,东方青叶这般牛气,还藏好了秦皇,可真要让咸阳城成为死域,关中成为死地,那他的圣道分分钟崩掉。


  说来也有趣,天地间总有一种平衡,让人无法真正无敌。


  正因为如此,这会儿见某个小赤佬满口瘪三话,骂的东方青叶震怒,可他也不敢伸出一根指头,碾死眼前这个小山贼。


  当然,该做的动作还是要做,反正有人会拦下……


  果不其然,当东方青叶勃然色变,伸出聚出一个无匹的黑色龙首,要朝林宁含怒击来时,夫子和煌亲王不约而同的劝道:“东方兄,且息怒。”


  夫子祭出一部先圣《春秋》,以孔圣诵经之音,散去了东方青叶聚成的龙首。


  看到这一幕,东方青叶眼眸中瞳孔不由缩了缩,而后一挥衣袖,寒声道:“此孽畜再口出非人之言,本圣今日绝不相饶。再有,咸阳城内有一人染那妖魔邪疾,本圣必血洗青云。”


  夫子呵呵一笑,点了点头,又转头看向林宁,目光深沉审视,缓缓道:“小友之言,令老朽亦心寒胆战,着实耸人听闻。林小友,吾问你一言,你手中,果真有那黑死病之毒源?”


  林宁正色道:“夫子面前,晚辈不敢口出虚言……没有。”


  夫子:“……”


  东方青叶:“……”


  煌亲王:“……”


  没有个锤子哟!


  刚才那阵势,三位圣人又非是傻子,怎么观都看得出林宁说的没有一点心虚,绝不会是空口唬人。


  东方青叶要是能被随便唬住,那也别做当世圣人了。


  可当着天下三圣的面,能面不改色扯谎之人,汝能奈何?

  夫子面上的微笑变成了苦笑,劝道:“不管是真是假,老朽都劝你一句,此等干碍天和之事,万不能做啊!”


  林宁沉默了稍许后,反问道:“夫子,我杀人干碍天和,圣人杀人就是天经地义的么?即便晚辈行屠城之举,也是被逼无奈,与之相比,每二三百年就早就无边杀孽的你们,又算什么?只是换个手段去杀,晚辈实在看不出这其中到底有何分别,还请夫子教诲。”


  夫子闻言一滞,从未有人,去想过这个问题。


  即便他有许多答案,但这些答案,与其圣道不合,都是难以说出口的。


  煌亲王直接些,淡淡道:“林宁,中原大战,耗尽过多人口,是为了让更多的人能够更好的活下去。而你行使之手段,却是灭绝亡种之策,怎会没有分别?”


  林宁呵呵笑道:“煌亲王,你们干的事,是杀掉一大批,空出位置来,给后面的人继续享福受用,以缓解矛盾。我做的事,一样是杀掉一批人,一样可以空出位置来,不照样可以给别人机会?只是你们杀的是底层百姓,是卑贱人,我杀的,却是你们的根!”


  煌亲王皱起眉头来,道:“你还真有这等心思?”


  林宁也皱起眉头来,道:“你们有心思杀我,不准我有心思反击?”


  煌亲王也无言以对了……


  千年以来,历代圣人哪个不是口含天宪?

  天子开口,还有言官阁臣可劝。


  圣人开口,却是让谁生谁生,让谁死谁死。


  何曾有人敢将自己的性命,等同于圣人?


  大逆不道啊!


  可这会儿,面对一个手里握有能威胁到他们存亡的大杀器的小山贼,许多话就不好明说了。


  “交出黑死病药方,由黑冰台、稷下学宫和皇城司一同接管青云寨,待彻底灭绝黑鼠后,再还与尔等。否则,今日你们一定不能活着走出去。”


  东方青叶冷漠道。


  夫子和煌亲王都未出口相助林宁……


  林宁心里也明白,对夫子和煌亲王而言,一同诛灭东方青叶,只是万不得已而为之。


  他们其实更希望,东方青叶和青云寨,和侯万千、田五娘,当然也包括林宁,同归于尽。


  这便是圣人无情。


  姜太虚依旧蹙眉不言,他心中亦有河山。


  小霸王项平却开口劝道:“喂,小子,好汉不吃眼前亏,先把那些玩意儿给弄死,回头再说。活着才能报仇,我……唔唔唔!”


  话没说完,张开嘴就只能发出呜咽声了。


  林宁的回应很简单:“我青云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死则死矣,能拉上你们一起陪葬,我青云也算为这世间立下无量功德!”


  夫子、煌亲王、姜太虚等人心里是什么滋味不知道,但无外乎一句卧槽,老子招谁惹谁了?

  东方青叶目光愈发冷漠,道:“你这招,并非无解。秦皇在,吾奉其出秦关,另立国都,便是舍了八百里秦关,又能如何?但吾可以保证,青云上下,连条狗都不会留下。”


  林宁呵呵一笑,寸步不让道:“好啊!那就来啊!老狗,你不动手,你是我孙子!”


  东方青叶目光如刀,沉声道:“今日吾便生擒于你,在你面前,将你的妻妾,还有你那位春姨,一个个凌迟剥皮,倒想看看你这邪恶山贼,能不能发出黑死病去……便从你这山贼夫人起罢!”


  说罢,单手成龙,轰然袭向田五娘。


  田五娘等待此刻多时,手中天诛清芒大盛,怒喝一声:“斩!”


  巨大剑罡迎向如魔龙首,“轰”的一声,田五娘倒飞而回,还未落地,又跃身而起,一剑化万剑,漫天剑元,斩向东方青叶。


  以一宗师巅峰的境界,居然能与一圣打的有来有往,莫说已经呆住眼的姜太虚、项平,以及黑冰台三位幸存的长老,就连夫子和煌亲王,都面色凝重之极。


  东方青叶面子上却挂不住了,冷哼一声,猛然聚起一条完整的黑色玄龙,盘旋遮蔽了半面天空,就要朝田五娘杀来时,却听林宁高声道:“夫子、煌亲王,今日不诛此獠,更待何时?!”


  东方青叶闻言手中动作一滞,眼眸微转,看向了不远处的夫子与煌亲王。


  夫子和煌亲王自然毫无反应,漠然的看着这一切。


  东方青叶放下心来,却听林宁哈哈大笑道:“东方老狗,从我起信号至此,算算时间,持黑鼠和跳蚤的人手此刻已经快赶到咸阳。你尽管和我斗狠,等咸阳城成为死地,你圣道大衰,我侯叔回来修行的悲情圣道大涨,他不把你压着打成狗算我死的冤。不过,夫子这老东西也快死了,说不定会趁机将你一波带走,免得你这屡屡以圣欺凡的臭不要脸日后对姜太虚下手。


  我虽不惧死,但,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不像你们这些圣人,一个个跟畜生一样讲什么大道无情。你若此时收手,将我这根信号管带去咸阳城头拔开,红色信号弹一起,持黑鼠和跳蚤的人就会将那些东西灭绝收手。


  到底是鱼死网破,玉石俱焚,还是就此止戈,何去何从,你自己选吧。


  不过我警告你,再耽搁一会儿,便是依你圣人的速度,想赶回去也来不及了。”


  此言一出,夫子和煌亲王眼中似都闪过一抹失望,却还是纷纷出口劝道:“东方兄,还是以和为贵吧!”


  东方青叶闻言,沉吟了稍许,本还想再矜持一会儿,可看到某人脸上可恶的冷笑,怒哼一声,一言不发伸手一抓,林宁手中的竹筒就到了他手中,随即身形消失无踪了。


  林宁脸上的自得也随之消失的无影无踪,一把抱着早已力竭,勉力撑着不倒的田五娘,看也未看二圣一眼,转身西去。


  夫子与煌亲王对视一眼后,纷纷摇头,携姜太虚和项平各自离去。


  等一场大戏终于落幕后,在远处躲得远远的罗珍才走出来,抹了额头上的冷汗,缓缓呼出了好长一口气。


  真他娘的,见了鬼了!

  这世道……


  ……


  西海子以西八百里,一座大岛之上。


  侯万千看着其子侯玉春万里跋涉送来的厚厚一叠密信,看了良久之后,周身悲意一点点加深。


  就在侯玉春都快承受不住的时候,侯万千忽地收敛了气息,淡淡道:“且再留三日,三天之后,为父回中原。”


  侯玉春闻言,眼睛猛然骇然睁圆!

  已经就到这一步了吗?!


  ……


  (本章完)

  第四百五十三章 复杂

  入夜,天晚意迷人。


  西边的晚霞似还未散尽,远山有鸟兽鸣叫声传来。


  青云山各寨中升起了袅袅炊烟,香气弥漫。


  然而素日里总是充满欢声笑语的墨竹院内,今晚却是气氛凝重。


  连小灰灰都安静的躲在院落一角,不敢随意浪叫……


  吴媛已经带着小九娘和宁南南两人回来了,为姜太虚和项平所送。


  林宁今日将三大圣地骂了个猪狗不如,甚至还威胁带着三大王都一起完蛋。


  走时更是连言语都没招呼一声,摆明了要撕破脸皮。


  姜太虚和项平前来舒缓关系,倒也说得过去,落在黑冰台眼里,不算过分之事。


  墨竹院,小正堂内。


  如今小正堂内供奉着林宁父母和田五娘并田九娘父母的灵位。


  小正堂左右的耳房内,供奉着其他诸女先人灵位。


  按当下世道,这已经是旷世之恩了,所以无人去攀比什么。


  春姨面色如霜的跪在林宁爹娘灵位并田虎夫妇灵位前,说道“你们都走吧,不必管我。我本是夫人身边的丫头,蒙老爷、夫人看重,让我照顾宁儿,后来二当家的又将九娘托付,是他们信我,才将儿女交我看顾。后来宁儿大了,又接了小南来家托我照看。如今小九和小南惹出这样大的祸事,都是我这个当丫头做奴婢的没尽好责任,没照看好两位小姐,就该跪着受罚。”


  这并非装腔作势,她已经在这跪了一天一夜了。


  只是之前是祈求两位大当家四口人的在天之灵能保佑孩子无事,等田五娘去接人后,她就继续跪着惩罚自己。


  小九娘和宁南南两个小丫头跪在春姨身后,满脸的惭色愧色。


  林宁苦劝无果后,叹息一声道“那你们两个就一直跪着,春姨什么时候起来,你们什么时候起来,春姨什么时候吃饭,你们什么时候吃饭。春姨若是一直不起来也不吃饭,你们就一直陪着吧。”


  说罢,对朱雀、皇鸿儿、周妮妮等人使了个眼色,让她们在一旁打个掩护。


  经历今日这一遭事,哪怕林宁再心疼小九娘,也知道孩子终归还是要管教的。


  只是揍她林宁实在舍不得下手,揍宁南南吧,她皮糙肉厚的,打了也没啥用,又不能说一些诛心之言恐吓她。


  索性就交给春姨来管教……


  这二年来两小都是被春姨带大的,虽无母名,却有为母之实,她来管教一番,两小也能听进去。


  相信经历这一遭后,她二人以后都能长点记性。


  ……


  聚义堂上,姜太虚和项平二人坐在客位,大过年的,连盏凉茶都没人上。


  林宁和田五娘还有吴媛、小九娘、宁南南等人在齐国被三圣堵住欺负了的消息早就传遍山寨,义愤填膺者不计其数。


  若非打不过,这会儿山寨里的人怕要把二人撕扯了……


  项平有些头疼,问姜太虚道“子渊兄,你说说看,林小子今日的话,几分真,几分假?”


  姜太虚依旧是不慌不忙淡定的神情,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慢慢道“你以为,有假?”


  项平眨着一双小眼,道“闻所未闻啊,世上真有那么恐怖的疾症?瘟疫也没死那么些,而且也有药可医治,对不对?”


  姜太虚淡淡道“林郎君所行之事,哪一桩哪一件,不是闻所未闻?在此之前,你可曾见过,亦或是听说过有人敢当着东方青叶的面,骂他一句老狗?”


  “哈哈哈!”


  项平闻言忽地大笑起来,连连摇头道“你还别说,真是过瘾,过瘾!实在是大开眼界!我就想不通,东方青叶就这般让他给骂了?嘿嘿,林小子还骂夫子老东西哟……”


  姜太虚面色一滞,微微摇了摇头,也是无话可说。


  项平提醒道“子渊兄,这次林小子吃了这样大的亏,依照他的性格,绝不会善罢甘休。尤其是此事发生在你们齐国,你要是没个交代,当心他翻脸不认人哪!”


  姜太虚默然,正这时,就见林宁和田五娘自外而入。


  姜太虚和项平起身相迎,林宁看着二人冷笑道“二位是来看我夫妻二人,死了没有么?”


  项平眉头一挑,就想开口解释什么,然而林宁好似仍在暴怒中,一挥手,道“什么都不用说了,我算看明白了,圣地之人都他娘的是白眼狼!老子好心卖粮卖耕牛给你们,没银子先赊欠都行,也算得上是仁至义尽了吧?就是养条狗,它还知道朝主人摇尾巴护主呢,你们倒好,坐视东方青叶那条老狗杀我们,连个屁都不放!你们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两家打的什么主意?你们不就是想让东方青叶杀了我们,侯叔回来再和东方老狗拼个两败俱伤,你们就万事大吉了?呸!少做梦了!老子告诉你们,从今天起,我青云寨的粮食就算去喂狗,都不会再给你们一粒!滚!都给老子滚!不然我让我老婆万剑归宗斩你们两个伪君子无耻小人!”


  姜太虚面沉如水,项平则大怒道“林宁,你骂哪个?你再骂声试试!”


  回答他的,是田五娘身后瞬间出鞘的天诛神剑!


  项平也是识时务者,一个能和圣人你来我往过招的绝世高手,他没有找修理的觉悟。


  连连点头,狠狠看了林宁一眼后,转身离去。


  项平走后,姜太虚叹息一声,欲言又止,张了张口,但在林宁狠厉的目光下,终究没有说什么,拱手一礼后,转身离去。


  “都他娘的是一群喂不熟的白眼狼!!”


  林宁暴怒骂道。


  田五娘轻声劝道“好了,我们不是没事嘛……小宁,果真与他们撕破脸皮,一个黑冰台已经十分艰难了,若是再得罪了他们两家,会不会……”


  林宁狂傲道“他们算个屁!五娘,不是我轻狂自大,今日之事你也都看到了,那两家当真不是好鸟。与其再供着他们,不如让他们滚蛋!如今咱们有黑死病这个大杀器,谁也不敢轻易招惹咱们。等过上二三十年,你也突破成圣,我倒看看,谁还敢欺负咱们!走走走,咱们快去给你疗伤去。东方青叶,回头非弄死他不可!”


  说罢,拉着田五娘急匆匆离去。


  等聚义堂中空无一人时,过了足足一柱香功夫后,偏间耳房的门帘才缓缓拉开一条缝,露出一双好看的眼睛来。


  只是眼睛里的神色,却极为复杂……


  ……


  第四百五十四章 皓月

  东王山,龙首阁。


  昨日整座东王山上下,自东方青叶起,所有宗师并一流高手悉数出动,严防咸阳城内一百零八坊。


  任何拿不出身份令牌的人,全部关押起来,反抗者一律杀无赦。


  整座咸阳城处于最高级别戒严状态,人心惶惶。


  尽管很耻辱,乃至是羞耻,东方青叶还是在咸阳城门上放了那个能钻出粉色信号的信号弹。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令人惊恐的事,终究没有发生。


  而在一天一夜的镇守过程中,东方青叶亲自出手捉拿了七位陌生宗师。


  平日里,他还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如今,他怎会放过任何一个不可靠的,有可能身怀大杀器的贼人……


  一直到了第二天下午,咸阳城才重新恢复了进出……


  东方青叶面沉如水的坐在龙首大椅上,俯视着下方。


  荆思远满面谦恭,禀奏道“圣人,据青云密线回报,昨日姜太虚与项平前往青云寨聚义堂,本想与山贼林宁解释昨日之事,然而却被冷待于聚义堂之上一个时辰,直至申时,贼子林宁与田五娘才出现,却并未给姜太虚和项平开口的机会,便是一通大骂,模样张狂猖獗之极……”


  言至此,荆思远忽然一顿,犹豫道“圣人,弟子以为,以贼人往日之谋算来看,他这般猖獗狂妄,简直愚蠢,与其往日之谋决然不同。这其中,是否有诈?”


  东方青叶眼眸一直半张半合的眯着,沉默稍许,道“昨日贼子险些身死,大变之下,有此失态之意,也算平常。以其智,若故意为之,当不会不虑及此。”


  荆思远闻言恍然,躬身道“圣人圣命。”


  东方青叶并未在意,道“将此獠之言,一字不差述来。”


  荆思远应命,将林宁骂人之言说了一遍。


  东方青叶冷笑道“竖子猖獗,以为有那黑死病疫疾恶源,就能有恃无恐,却不知,这样只会死的更快!”


  此言声音刚刚落地,就听殿外有侍者入内,遥报之“圣人,稷下学宫遣人送上夫子手书一封。”


  东方青叶闻言,手凌空一张,侍者手中信笺便飞了过来,落入其手中,拆开信笺一看,东方青叶眼中闪过一抹果然如此的了然,对荆思远道“密切关注青云动向,但有人闯入大秦,一律斩杀。”


  荆思远领命,又忍不住好奇道“圣人,夫子莫非也想要铲除青云?”


  东方青叶没有回应,宽大的黑金袍袖随手一挥,折返回后殿。


  ……


  夫子山巅,草庐外。


  负手而立的夫子面色凝重的观望着天上皓月,半圣长老和姜太虚则立于其后,左右而立。


  过了良久,见夫子和姜太虚这一对师徒居然一直沉住气,没有开口的意思,半圣长老便道“可惜今天东方青叶没有斩杀林宁和田五娘,不然的话,侯万千回来一场火拼,就算拼不掉东方青叶,也能为子渊至少争取十年时间。”


  此言落地,却没有让那一对师徒开口。


  在半圣长老的尴尬中,又沉默了许久。


  半圣长老实在受不得这种尴尬,“唉”的一声,转身离去。


  然而在他离去不久后,姜太虚却开了口,道“先生,您尚在,黑冰台便敢如此行事,三大太上深入齐土,截杀林宁,东方青叶更是再度以圣欺凡,当着先生之面动手。此人心中实无规矩二字,可怕,可恨。”


  夫子缓缓点头,道“今日他未动手,并非只是顾忌那黑死病,而是那位林小友之言,打动了他。”


  姜太虚面色微变,道“可是那句一波带走……莫非,东方青叶已生戒心?先生,昨日林郎君之言,是否过于狂放浮夸了些?东方青叶和荆思远,焉能相信?”


  夫子闻言,脸上的凝重消散了些,露出抹淡淡的笑意,道“吾常言,林小友之才学,为天人所授,你或许不服。然其昨日之言,更印证了这一点。你能想到之事,以为他想不到?以为东方青叶和荆思远想不到?偏偏,他反其道而行之,故意如此为之,吾料必能瞒得过黑冰台那边。这位林小友,呵呵,一言难尽呐。”


  看着夫子的背影,姜太虚知道话虽如此,但夫子心中其实未尝没有惋惜昨日东方青叶不敢动手。


  若昨日东方青叶果真动了手,待侯万千杀回,与东方青叶生死做过一场后,或许果真如林宁所言,夫子会一波将其带走……


  姜太虚道“可是黑死病……确实有伤天和,弟子无法想象,林郎君会行此举。以其往日之表现,绝不该如此。”


  夫子却摇头道“便是他往日,也是以他自家人为先。子渊,林宁处世之道,与吾等不同。他所求者,非圣道,而是与家人一起活于世俗之中,逍遥自在。至于眼下他所做出的事业,只是在此之余,他顺手为之罢。”


  姜太虚闻言后沉默稍许,缓缓点头,道“非常之人,自行非常之事。”


  夫子呵呵一笑,道“若非如此,吾又岂会同意他的建议。至于黑死病,吾仍信此人,不会轻易使出。甚至前日之事,也未必当真。”


  姜太虚闻言一震,面色动容道“夫子,您是说……林郎君所说的黑死病,并不存在?”


  夫子摇头道“存在或许存在,但他不大可能走最后一步。”


  姜太虚几乎无法理解,道“夫子,您适才还说,林郎君是以自家人为先的人,并不在意圣道,那当他家人受到威胁时,他怎会不走最后一步自保?”


  夫子淡淡一笑,道“这位林小友,对人性的了解,对时势的掌控,超凡入圣。就算他手中果然有那黑死病源,留在手中不发,便是一致命的威胁,而一旦发出,便是吾,亦必出手诛他。而他也料定,东方青叶绝不会与他兑子,事实上,便是吾已料到这些,但若与东方青叶异位相处,仍会做出和他一样的选择。子渊,你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就叫阳谋啊。”


  姜太虚缓缓点了点头,最后问道“夫子,那三日后……”


  夫子面上的微笑又渐渐敛去,一双充满智慧仁爱,但又透着漠然的老眸,仰视着天上那轮冰冷霜色的皓月……


  ……


  第四百五十五章 化解之道

  青云寨,后山。


  思过崖。


  看着跪在地上,面色惨白的楚君婉,林宁、田五娘、朱雀、皇鸿儿等人皆面无表情。


  向小小、孙瑶瑶、宋无邪三人则纷纷面色震惊,一个个目光不敢置信。


  楚君婉惨然道:“公子、大当家待奴家恩重如山,君婉得脱牢坑重新做人,更一展生平所学,便称一声再生父母亦不为过。只是只是奴家本为秦人,父母皆在秦地,兄弟子侄亦在。黑冰台以他们为要挟,一日不为其所用,则斩一人头颅。奴家,奴家不忍心所以”


  林宁淡漠道:“所以,你就将我等行踪言语,悉数记录为信,再告知山寨的六婶,由她送下山,交给八寨的大保长孙桂,孙桂再送到西山二里半处的那棵歪脖子树下藏起,最后由黑冰台之人取走?才有了黑冰台屡屡截杀我等的事发生,对么?”


  楚君婉闻言,如见鬼怪般看着林宁,颤声道:“公子如何公子如何得知?”


  林宁呵呵一笑,向小小激动道:“公子是故意让小婉送那些书信出去的,是么?如此一来”


  东方伊人寒声道:“如此一来,她也必死无疑。吃里扒外的贱人,若非你情有可原,早将你剁碎了喂小灰灰,还能容你一具全尸?”


  向小小脸色难看道:“东方夫人,我也知道小婉她罪不可赦,可是,可是她到底是因为”


  东方伊人厉声斥道:“闭嘴!你以为若是让她诡计得逞了,黑冰台会不会留我们一条活路?妇人之仁!真落到他们手里,你连再进青楼当妓女的机会都没有,只会更惨!”


  向小小被骂了个狗血淋头,气鼓鼓的道:“本来就是妇人嘛。”


  东方伊人还想教训,林宁劝住后,对楚君婉道:“给你两个选择,一个,给你条活路,但从今而后,再难见天日。”


  造火器和子药的地方,需要一个知通墨的笔帖录事,行总管之事,这样的人,目前来说,林宁不可能让其再见外人。


  随着规模越来越大,盲翠儿已经难当大任了


  向小小、孙瑶瑶二人连忙催促道:“小婉,你快答应,你快答应啊!”


  然而满脸愧色的楚君婉却没有直接答应,而是说道:“公子,第二条路是什么?”


  林宁深深看了楚君婉一眼,道:“待你死后,我会尽量救出你亲人,安置好他们。但不能保证,如今连山寨自保都在两可间,且我也不知你爹娘是否还活着。”


  楚君婉闻言惊呆了,怔怔的看着林宁,看了好一会儿后,颤着惨白的嘴唇,一下又一下的重重磕头,没一会儿,额头就一片青紫,渗出血色来,最后,抬头露出一张满面是泪惨然的脸,痴痴的看着林宁道:“奴今生本是不洁之人,又行下反叛如畜下作之事,本以为必遭天谴,没想到,还能得公子如此厚待。奴今生已还父母生养大恩,只求不堕畜生道,来世依旧为人,为公子当牛做马,结草相报!公子,你多保重!”


  眼中满是愧然悔恨,又夹杂着痴情之色深深看了林宁一眼后,楚君婉猛然转身,纵然一跃,跳下了思过崖


  林宁木然的看完这一切后,转身离去。


  若楚君婉选择第一条路,其实他依旧会去救她父母,只要有机会。


  她选第一条路,说明她已经将山寨安危,摆在了第一位。


  而既然她依旧选择第二条路,愿为其父母去死,那么他也只能成全她了。


  因为再有下一次,她依旧会出卖山寨

  若只他一人之事,林宁未必非要她死。


  可她损害的,何止他一人性命?


  所以,纵然她忽然表露出喜欢他的态度,林宁也无法再留下她。


  楚国,皇城司。


  小霸王项平看着坐在王座上的煌亲王项宙,眨着小眼睛道:“五叔,前儿东方青叶要是真下死手就好了,虽然我还是挺喜欢林小子的,可他要是死了,侯万千回来非和东方青叶拼命不可。东方青叶就算不死,也可能会受重伤,到时候,咱们楚国趁机挥师北进,三年内攻破咸阳,占领八百里秦关。然后夫子刚好再死,啧啧,天下就是咱们楚国的了!可惜,实在可惜啊!!”


  项宙漠然的看了这个相貌奇伟的侄子,道:“这就是林宁敢一口一句东方老狗辱骂的底气和原因所在,你以为东方青叶果真不敢杀他?就算不敢杀他,难道出手惩戒一番也不敢么?他顾虑的不仅是夫子,更是吾!你以为夫子为何拦下东方青叶的第一击?依旧是这个缘故。”


  项平抓了抓有些头大的脑袋,道:“五叔,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也太多了吧?侄儿都有些糊涂了。”


  项宙轻叹一声,道:“项平,若是从前,你专心习武,待孤薨逝之后,成就圣道,则一切皆平安无事。可如今出了一个青云寨,夫子提前将逝,东方青叶又是那等性子,一不小心,便是天崩地裂,天下大乱之势,你若再只一心习武,以后,未必能应对得过来。荆思远且不去提,遇到一个林宁连连受挫,但若非林宁,他也绝非易与之辈。还有那姜太虚,早年间就有年轻一代第一人的赞誉,近来观他,已是往圣道之路迈出了坚实的一步,其城府之深,更是不在青云林宁之下。唯独你,在心性之上,落后许多。偏这一点,又极难提高,乃天赋之资。”


  项平闻言,羞耻的脸都涨红了。


  他的相貌,在楚国皇族宗室子弟中,绝对属于垫底的那一批。


  被多少人明里暗里嘲讽讥笑过,连他父皇老子都厌弃于他


  直到他流露出惊艳整个楚国的习武神资,被煌亲王收为衣钵弟子后,这种局势才骤然改变。


  身边的坏人一个个都消失了,全成了好人。


  楚皇也开始施展父亲慈爱,宫中长辈就更不用提了,至于那些叔王伯王,手足兄弟们,更是一个个恨不得添他的脚底。


  毕竟,他就是未来的煌亲王。


  可以说,天资是他的立身根本!

  没想到,今日却被煌亲王叹息天资是弱鸡

  见他如此,煌亲王却又微微一笑,道:“人有所长,必有所短,你习武之资为孤生平仅见,又何须妄自菲薄?况且,即便心机城府不够深沉,孤亦有化解之道。”


  项平忙问道:“五叔,什么化解之道?”


  煌亲王淡淡道:“前日之观,你可有所得?”


  项平抓了抓脑袋,道:“前日发生的事,实在太大,而且侄儿连想都没想过林宁敢那样做,所以一时还没理明白。”


  煌亲王声音低沉道:“既然武功不能解决一切时,就要想着观人,用头脑来解决。林宁此子,不负黑冰台为其所起之名,行事当得起一个青云之妖的名头。但孤观其有一最大的弱点,你若利用得当,将来可保不被姜太虚所阴。三大圣地,三大圣人,东方青叶野心最大,也最无底线。但相比于历代夫子而言,一个东方青叶,根本不算什么。项平,你一定要牢记这一点。”


  ps:剩余的故事已经不多了


  第四百五十六章 命不该绝

  青云,聚义堂。


  林宁面色阴沉如水,看得出,心情并不很好。


  始终未言,待田五娘等人一并落座后,他方对田五娘道:“大事将举,娘子还是早些休息养神,以备不测之需。”


  田五娘微微摇头,道:“事到如今,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能否成事,不在于我。”


  顿了顿又道:“小宁,若你不喜,楚君婉并非一定要死。”


  林宁苦笑道:“许多事不能以我们的喜好来判断,若楚君婉是个男的,或是个丑妇,那显然,她必死无疑。所以总不能因为她是个美人,就饶她一命。”


  田五娘淡淡道:“她毕竟没有造成什么伤害,说起来,她将我们希望黑冰台得到的消息传过去,并因此屡屡让黑冰台损兵折将,也算是好事。”


  这话就让东方伊人有些无法忍耐,她起身道:“姐姐,她是反叛之人啊!纵情有可原,可到底还是反叛,她是叛徒!我听说当初山寨里有几辈子的老人反叛,姐姐你身为大当家,不给任何求情者的颜面,坚持将这等人斩尽杀绝,如今这是怎么了……”


  田五娘垂下眼帘,淡淡道:“相比于山寨家法,我更不希望,小宁因此不喜。”


  东方伊人:“……”


  皇鸿儿等人面面相觑,林宁感动笑道:“不当紧,事已至此,待大事办成后,尽量救出她爹娘就是。不说这些了,我们再商议一下,过几天的应对之法。元儿,伊人和阿媛,带春姨、小九儿和小南自密道北出草原。一路我都已经安排妥当,不会有问题的。对了,还有雪姨,妮妮和玲珑及妙秋师太等。这样做,只是为了防止最坏的情况发生,尽管这种情况,几乎不可能发生。”


  朱雀闻言忙道:“我留下吧!”


  算起来,她是山寨中仅次于田五娘的绝世高手。


  林宁却呵呵笑道:“谁都能留,你不能留。倒不是担心发生了不忍言之事后,你还能为我留个后……而是你如今身子正在娇贵中,连跑动都有风险,谁敢让你动手?”


  皇鸿儿则皱眉道:“那我呢?我总可以动手吧?”


  林宁没好气道:“你和圣人动手?好了,我知道你们的心思,也知道你们有同生共死之心。但是这次必定成功,哪怕有一丝一毫的可能,未能尽功,我和五娘也未必有性命危险,毕竟,这一次我们大都只是旁观者。”


  皇鸿儿这才不纠缠了,心不甘情不愿的撅起嘴来……


  林宁又道:“你莫要以为就轻松了去,你要告诫山寨诸宗师,务必要小心黑冰台突袭,鸿儿你坐镇山寨,尤其是重中之重的后山,轻易不容有失。但有一点,能打得过就打,打不过一定不要硬顶。不要在意这点家当,些许盆盆罐罐,打碎了将来很容易再建。但人不能有事,人没有了,就真没有了。”


  皇鸿儿听出林宁言语中的重视,这才高兴起来,点点头道:“知道啦,不过,黑冰台还敢派人来送死?当真记吃不记打呢……”


  连吴媛都忍俊不禁道:“我瞧着也未必,几次三番下来,黑冰台几乎已经被打残了。荆思远手下还有多少高品宗师可派?”


  林宁微笑道:“只为防范狗急跳墙嘛,以防万一而已。但,也不可大意。包括元儿、伊人和阿媛你们,你们守着的是咱们最亲近的亲人,也是咱们最后的后路。哪怕到了最坏的局面,一切都被覆灭打破,只要你们平安无事,我和五娘就能和大家一起,再建起更好的家园,更大的事业!”


  一家人正商议着,忽见田五娘皱起眉头来,看着门外。


  林宁不解看去,空无一人,不过没一会儿,就见一个扎着两个冲天揪的半大丫头急匆匆闯来,满头大汗,一冲进门就大声喊道:“不好了不好了,表哥,师父,山寨混进贼人来了!”


  林宁等人闻言面色骤变,田五娘却纳罕,没察觉出山寨哪里不对啊……不过还是问道:“发生了何事?”


  宁南南喘气儿道:“春姨罚我和小九儿帮妮妮姐和玲珑姐姐救病治人,妮妮姐缺一味草药,说后山也不多见,我记得在思过崖底见过许多那种草药,就去采摘。可没想到才采摘了十来株,就看到有人从上面思过崖摔落。我看着眼熟,飞起接住,才发现居然是君婉姐姐!!表哥,师父,君婉姐姐受伤昏迷,被贼人打落思过崖了!”


  此言一出,聚义堂内一片宁寂。


  这都行?

  田五娘嘴角微微弯起,凤眸看向林宁,道:“此人命不该绝,小宁,就让她去打理后山子药库吧。翠儿不通文墨,做起来越来越吃力,她去帮帮翠儿。”


  林宁缓缓呼出口气,道:“好吧,也只有如此了。”


  不过随即,他瞪向宁南南,喝道:“思过崖下面是无底溶洞,底下深不见底,各种暗流交汇,掉进去连我们都没地方去找,你下那去做什么?”


  宁南南理直气壮:“我去采药了呀,刚才不是说了吗?表哥,我怎么听着,你好像知道君婉姐姐会从那里掉落……”


  林宁不耐烦道:“少废话,这些不干你的事!我问你,你之前下去做什么去了?”


  宁南南闻言一滞,眼珠子转啊转,在众人注视下,小声道:“有天我追一只小鹿,谁知它一跑,就掉下思过崖了,在下面叫的很惨……我不忍心让它一个人……一个鹿待在下面,就下去找它了。”


  “然后呢?”


  “什么然后?”


  宁南南不解问道。


  林宁气笑道:“我问你小鹿最后到哪去了?”


  宁南南眨了眨眼道:“我吃了啊!”


  林宁:“……”


  看着林宁甘拜下风的神情,诸女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见田五娘看了过来,宁南南忙道:“师父,还是让表哥去给君婉姐姐治一治扎两针去吧,君婉姐姐额头好热,一直说胡话哩。”


  田五娘看向林宁,林宁道:“你与我同去吧,正好我还有些事和你商议。”


  ……


  皇城司。


  项平眼睛睁得溜圆,道:“五叔,你是说,林宁和姜子渊早晚会决裂?”


  项宙淡然颔首道:“若姜太虚所行之道,非取自青云,或还能共存。然姜太虚所寻圣道,始自林宁之手,那么日后,姜太虚必与林宁决裂,取其性命,斥其道为邪道,这便是稷下学宫信奉的道理。他们的大道,只会传承于先贤孔圣,只会源自历代夫子,却不会出自一座山贼巢穴。这个过程或许会很漫长,但不管如何,这一天,是迟早会来临的。姜子渊这一后辈之野心,不会亚于东方青叶,他的心性,却比东方青叶那个自大狂强百倍。论天资,他绝对是年轻一辈,甚至连我们在内,都不如他的第一人。


  只凭你或者是荆思远,都不会是他的对手。正如我和东方青叶,其实都不是夫子的对手一样。而姜太虚之圣道,会比夫子更强。本是无解之难,如今却多出了分机会。”


  项平眨了眨眼,道:“五叔是说,林宁?”


  项宙嗯了声,语气有些复杂道:“你们这一代的年轻人,真是了不得啊。那位青云之妖,论天资虽比不得那姜太虚,可论诡异妖孽,却又远胜于姜子渊。所以项平,未来你要对付姜太虚,便要交好,而后利用好这位青云之妖。这便是天意,赐给你不走绝路的机会。若果真如林宁所言,可在外海开辟数倍十数倍于中原的疆域,那许多事,将会大不一样。”


  项平重重点头道:“五叔,侄儿记住了!不过五叔,青云寨,果真能干掉东方青叶?不大可能吧?”


  项宙却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漠然的抬起眼帘,远眺窗外渐起繁星……


  ……


  第四百五十七章 一箭谋双雕

  入夜。


  睡觉之前,biubiu之后。


  林宁从身后拥着田五娘,也只有在闺房绣床锦帷内,田五娘才会柔软如少女。


  田五娘倚在林宁怀中,迟疑了下,方道:“小宁,后日,你果真也要去?”


  林宁“嗯?”了声,道:“难道你还怀疑我的实力?刚才你可是……”


  田五娘不准他说浑话,担忧道:“可是那会很危险的,东方青叶果真想杀人,侯叔和我都未必能拦得住。小宁,都到了这一步,你又何必去冒险?”


  林宁呵呵笑道:“何以解忧,唯有暴富。”


  在田五娘嗔怪的眼神中,他又温言道:“五娘,我这身武功来处奇怪,越是斩杀恶贯满盈的贼人,越是念头通达,武功自然而然的就高了。你想想,若是东方青叶最后死在我手里,那我还不发达了?”


  田五娘闻言却皱眉道:“你空有一身境界,可实战对敌手段,连寻常中品宗师,甚至初品宗师都不如。你现在虽是高品,可我在初品时,就能打败你。小宁,你与其一心谋取境界,不如静下心来,好好练练对敌手段……”


  听田五娘如此苦口婆心,林宁哈哈大笑道:“早就想这般劝我了吧?”


  田五娘凤眸侧觑,道:“往日里不说,是以为你不好习武。可如今你为了习武,竟想着去给一个圣人来最后一下。圣人最后一击何其可怕,忽查尔初成圣人,最后一击就能打落夫子十年寿元。若是你挨上一下,哪怕只擦点边,下场都十分可怕。”


  林宁将手探入衣中,握住一处软玉,满足的“啧”了声后,柔声道:“我其实更喜欢动脑筋做事,武功对我来说,用处并不很大的。只是,日后娘子成圣,可寿三百。我若不能成圣,只能寿百五,就算成就半生,也只不过二百。余下一百年,我怎舍得你独在世上孤单。”


  田五娘闻言,怔怔的看了林宁一会儿,轻声道:“对我来说,能寿百五,或能寿二百,都足矣。”


  林宁将她抱紧了些,道:“大家还是一直活着更好,活的久远些。我并不畏惧死亡,也不畏惧孤独,但我畏惧失去你们。”


  田五娘闻言,不再多言,只反手将林宁紧紧抱住。


  若非林宁此刻已是高品宗师,又比田五娘多练了一套《金刚不坏神功》,她这一抱,是要出人命的……


  林宁抚了抚她垂在背后的青丝,笑道:“而且还有鸿儿,她一心想要成圣,可她又不像你这样有天资,虽也不错,但距离能破凡成圣还很遥远,只能走捷径。然而魔教开教祖师的教训告诉我们,走捷径不是没有代价的。魔教第一代祖师郁文天凭借与其妻周敏儿同修阴阳大道而成圣,然而成圣后,失去了同等级别的阴气调和,连基本圣道都维持不住,崩的他走天一个德性,想让我和朱雀再同修,朱雀做鼎炉,助我成圣。这小娘皮,一点不负妖女之名。”


  田五娘闻言并未生气,因为从始至终,林宁对待家里几个女人,都是甘愿舍身做“鼎炉”,一直在奉献。


  事实上,他和他的“祖师”周敏儿有些像,愿意为心爱之人付出。


  不同的是,他的女人们,不会让他失望。


  “可是,你的周全又如何保证?”


  田五娘始终不能放心。


  林宁哈哈笑道:“若东方青叶果真朝我动手,你可千万别傻乎乎的挡在前面,放心,到了这一步,最不愿我死的人,是夫子。我在,则楚国煌亲王便有人能制,姜太虚就有机会继续铺就他的圣道。我若死了,姜太虚必死无疑。到头来,除去一个东方青叶,反倒成全了项宙。夫子不会那么不智,所以你切记切记,东方青叶出手,你莫要拦在我身前,切记啊!!”


  田五娘看着林宁的神情,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天香国色的脸上满是娇嗔,道:“你真是有些坏啊!”


  素来清冷如霜的大美人,在床帏间如此风情,让林宁鸡动不已。


  不过没等他翻身上马,再驰骋纵横一番,就见田五娘面色忽地一变,凤眸直勾勾的看着林宁,道:“小宁,你谋划的,不止东方青叶,还有夫子?!”


  田五娘面上难掩震撼之色。


  一次,谋取两位至圣,这又岂是胆大包天可形容?


  夫子原本就寿元无多,这次出手,纵不真个与东方青叶放对,可若因林宁出现,引得东方青叶不顾一切出手,按林宁方才推测,夫子势必会保他。


  那岂非要承受东方青叶的最后一击?

  这……


  看见田五娘的神色,林宁干笑了两声,道:“愿景是美好的,但未必能实现啊。不过五娘,你可千万别把稷下学宫和皇城司真个当成自己人,尤其是稷下学宫的姜太虚。你只看看他怎样对待姜家的,就能明白,以后一旦成大势,他会怎样对待咱们青云。稷下学宫历代夫子,通常都为三圣中最强者,这里面不是没有道理的。所以,与其让夫子再多活几年,不如早些升天,还能成就于我。顺便,让姜子渊的成圣之路,别走的太快。他现在的速度,已经超出了我的意料之外。”


  田五娘轻声道:“他便是成了圣,也欺不得你。他敢使坏,我必斩他。”


  林宁笑道:“你比我倒更霸气,不过二圣厮杀,你便是能杀他,也要遭受无法弥补的重创,我怎会舍得?算了,与其等到以后太麻烦,不如早点做准备。况且,我非但不会杀他,不会灭了稷下学宫,还会助他们一臂之力,让他们做出更大的成就,收获更大的未来。”


  田五娘不解,道:“如何去做呢?”


  林宁笑道:“我心里对稷下学宫始终怀有善意,若非如此,怎能逃得过夫子的眼睛?对他那样人老成精的人来说,任何坏其根本的恶意,都难逃他的双眼。我心怀善意,不过此善意非彼善意。我希望以后稷下学宫能将中原文化传遍四海,他们可以在四海诸国建立起无数的稷下学宫,传播学问。娘子你说说,稷下学宫千年来历代夫子加起来,有我的功劳大么?”


  田五娘:“……”


  夜色渐深,她将螓首靠在心上人的怀里,体温相连,心意亦相连。


  不论如何,不论林宁有何打算,她与他齐心并进便是。


  他这样谋划,她便如是做就好。


  见她如此柔顺,林宁兴致大盛,一挥袖,欺身而上……


  “嘤……”


  ……


  第四百五十八章 风起

  “父亲,你”


  西海子以西八百里的大岛上,看着重新出关的侯万千,侯玉春震惊莫名。


  相比于三日前,今日的侯万千,身上悲怆的气势,明显又深几分。


  都说圣道浩荡艰难,突破入圣后,哪怕感觉到每时每刻都在参悟大道,但实则取得进步,却是极艰难之事。


  可怎么他父亲,不过三日未见,就能更进一步?

  侯万千淡淡看了侯玉春一眼,只这一蕴着悲意的眼神,就让本在艰难抵挡心中伤心事的侯玉春落下泪来,难以抑制:“爹,你老还是,先散了神通吧”


  侯万千淡然一笑,叹道:“非为父之能,实乃小宁之功。”


  侯玉春睁大眼,失声道:“小宁?”


  随即又想到什么,大声道:“父亲,小宁给你的那个纸袋里,装的莫菲是他写的诗?”


  他犹记得当初其父破凡成圣,功败垂成,命悬一线之际,是林宁一阙“十年生死两茫茫”,以千古至悲之力,助侯万千一举成圣。


  侯万千略略颔首,道:“此次所赠之诗词,虽未必如那一阙,但论悲离之意,并不逊色。”


  侯玉春也是风流之辈,曾痴迷过一段时日诗词,听闻此言,如何能忍,央求侯万千借其一观。


  侯万千却摇头遗憾道:“之前有所进益时,圣元难以精妙控制,小宁手稿不幸损毁。不过,倒可以复写一首出来,让你一观。”


  说罢,并指为剑,凌空虚点。


  道道剑元飞舞,只片刻间,地面上便多了一首五绝:

  千山鸟飞绝,

  万径人踪灭。


  孤舟蓑笠翁,

  独钓寒山雪。


  侯玉春来回读了几遍,越读心越寒。


  侯万千随手一挥,将地面上青石上的字迹抹去后,对侯玉春道:“你且去做你的事吧,小木,你有自己的路要走,以后要照顾好自己。”


  侯玉春闻言一惊,道:“父亲,难道你还要走?”


  侯万千颔首道:“天海之高远,远非中原一地可比。待明日事毕,我便真正远走天涯,以观世间沧海。何日归来,并无定数。小木,记得每年清明年节,为你娘扫墓焚香。”


  侯玉春急道:“父亲,就算诛灭了东方青叶,可还有皇城司的煌亲王,稷下学宫的夫子,你若是远游在外,他们若打上门来”


  侯万千微笑道:“放心吧,这些小宁心中都有数,这孩子,智谋深远,近乎妖孽。再说,我也非一去不回。”


  见侯万千决心已定,侯玉春有些难过道:“父亲,我还想着,待此事结了,就与小菲成亲。你若不在”


  侯万千沉默稍许,提醒道:“你成亲,就莫要大肆操办了。若我在,你亲事必然兴盛。只是婚事为两家之庆,我家有我在,你可想过莫菲当如何自处?日子终是自己过的,简单平静点,没什么不好。”


  侯玉春闻言,点点头道:“父亲,我知道了。”


  侯万千颔首,却不再多言。


  侯玉春跪倒在地,重重磕了三个头后,抬起头来哽咽道:“父亲在外,一定要保重好自己,孩儿和小菲等你回家!”


  说罢,起身离去。


  看着侯玉春渐渐远去的背影,侯万千眼神怅然,却又有几分欣慰。


  当初那个成日里寻花问柳,逛遍咸阳青楼令他头疼的儿子,终于长大了


  咸阳城,秦皇宫。


  四海归一殿!

  秦皇赢安虎踞皇位之上,相比于一年前,他双鬓已然霜白,明显苍老了许多。


  唯有一双鹰目,依旧锋利逼人。


  赢安看着殿内跪伏的十人,声音冰寒沉重,难掩失望震怒,低沉的声音斥道:“两个是朕的皇子,两个是宗室王爷,三个朕的肱骨大臣,还有三个,是我大秦的勋贵贵胄。你们,哪一个不是朝廷的栋梁,又有哪一个不是朕倚重之臣?你们烂了,朕的心也碎了。可你们,好歹也烂出些名堂来!哪怕,你们起兵造反,由朕亲自斩下你们的脑袋,也总比为了那些阿堵物,堕落的连脸面都不要,犯下这等滔天大罪强!同是叛国,你们为何偏选择最下贱的一种方式?连朕都为你们这些腌臜之辈,感到羞耻!”


  “父皇!”


  “皇上”


  这些秦朝重臣、宗室,还有秦皇皇子中最有权势的两个成年皇子,听闻此言一个个如遭雷击,磕头求饶。


  叛国谋逆大罪,属十恶不赦之大罪,连议贵的资格都没有。


  秦武安王赢恬叩首道:“皇上,臣当真不知王府长史参与倒卖粮食的逆案里,臣身为宗室亲王,何等贵重,怎会参与这种下贱事中?”


  其他人也纷纷效仿哭诉,然而赢安却连听他们辩解的心思都没有,挥了挥手,中车府卫上前,将他们都压了下去。


  “如何发作,待朕再思之。”


  赢安闭目,长叹一声后说道:“周丞相,国事艰难,为了筹措那三十万斛粮食,朕舍下脸面,派人持朕之亲笔书信,去求了那青云贼子。到现在,还有一半的粮钱买给。却不想,这些粮食朕才刚刚安置下去,竟被这群国之蠹虫给贩卖了。事到如今,何以为继啊?”


  周丞相看赢安艰难至此,心中不忍,道:“陛下,据臣所知,这十人将粮食最终转卖出去,虽也卖与楚国和齐国,但还有一大部分,又回到了青云寨。陛下,朝廷何不发书于青云寨,命其交还粮食?青云寨的贼首林宁好虚名,便告诉他,若不还回粮食,则无数百姓,将因他而饿毙。”


  赢安一张脸都快成墨色了,看着自己丞相那张瓜皮脸,真想随手抄过金锤将他捶烂了,再大骂一句你不要脸,朕还要脸!


  只是

  看看几位重臣同样沧桑衰老的不成样子,一个个快煎熬不住的心酸,赢安还是按下了心底的怒火,闭上眼睛道:“此事,传至黑冰台,交给荆思远处置。若非蜀中有失,又怎会沦落到这个地步。青云寨那边,由他来沟通。不管是他派人去抢还是买,总之,朕要看到粮食。”


  周丞相应声,赢安站起身,走了两步,又回头对宗室宗正道:“南安王,宗室出了这样大的事,朕与你,都有罪过。朕愧为君父,你也愧为宗正。今晚,朕在奉先殿内罚跪罪己。你召集宗室诸王、王子、王公,随朕同往。”


  “遵旨!”


  第四百五十九章 送别

  东王山,长老阁。


  黑冰台主人东方青叶罕见降临此地,东王山诸长老皆于此地,恭候大驾。


  迄今为止,东王山上的宗师巅峰级太上长老,已不过十人耳。


  而这十人中,有八人在近二十年内,都未曾露面,一心闭死关,以图突破半圣延寿一甲子的极老之辈。


  他们这八人,此次被人持东王令召唤出关,便注定了本就虚无缥缈可能极小的那半步,彻底无缘了。


  也就是说,这八人,多则还有十载寿元,少则只有二三载时光。


  因此,一个个身上都凝聚着浓郁到化不开的死气


  从内而外,散发着将要腐朽老去的气味。


  寻常高品宗师,连他们的脸都不敢多看,太恐怖,以防种下心魔。


  东方青叶自然无视这些,看着这十人道:“大秦已经到了极要紧之时,黑冰台议事这般,若非如此,吾亦不如劳动诸位。”


  当头一个老的脸上尽是暗灰色斑纹,双眸也只剩一点白的老者,似有些想不通,颤巍巍问道:“有圣人在,当世怎还会有可威胁到黑冰台地位的存在?莫非是稷下学宫,还有那皇城司,联手杀来?还是北苍草原,又出了双圣?便是当年北苍萨满殿出了双圣,也只攻下了稷下学宫和皇城司,并未伤得了我黑冰台。如今到底出了何事,竟使得分明有圣人在,黑冰台却如此仓惶?”


  东方青叶闻言,一张脸阴沉如水。


  但他心里对这个最多还有两三年就要老死的太上长老也没法子,现在杀了他又能如何?


  何况还想要废物利用一番


  东方青叶不便开口,荆思远自然要以弟子服其劳,微微欠了欠身,道:“苦太上,你老有所不知。若如千年以来的年景,再怎样东王山也不好打扰你们的清修。我等皆为宗师,圣道太远,所以最终大都会走上太上你这条道路。无论能不能迈出最后那半步,哪怕坐化,清静自然的无声化去,也是一种幸运之事。我等理解,但若非世间出了妖孽,祸及苍生天下,更让黑冰台连续折损了大半宗师巅峰级太上,大半高品宗师,挑动大秦境内世家之乱,使得生灵涂炭,危在旦夕,我等怎会唤醒诸长老?”


  听闻荆思远之言,姓氏独特但百年前曾名震天下的苦长老愈发震惊,道:“世上竟有此等妖孽,连圣人都无可奈何?”


  荆思远悄悄看了眼面无表情的东方青叶,问苦长老道:“你老可记得侯万千?”


  苦长老点头道:“老夫闭死关前,此子已然成名。剑道天赋绝佳,若非因情所困,此子前途不可限量,可惜了怎么?有何不对之处?”


  见许多人面色怪异,荆思远更是抽了抽嘴角,苦长老追问道。


  荆思远叹息一声,将这二年来发生的事挑挑拣拣说了遍。


  即便省略了许多黑冰台吃瘪的事,但只侯万千以悲情成圣,还有青云寨的种种所为,就足以让八个老化石震惊的不敢相信。


  长久之后,苦长老才缓缓点头道:“难怪,有乱世将起,必现妖孽之言。如今,果然要大乱了。只是,既然青云寨有圣人在,又有可媲美圣人之力的女贼首在,便是老朽等亲自出面,又能如何?”


  东方青叶淡漠道:“明日,侯万千必死无疑。吾已说服夫子,再布下天地三才大阵,引其伏诛。将诸位太上叫出关,是为了覆灭青云,诛杀田五娘,生擒林宁。另外,分三人前往蜀中,与稷下学宫和皇城司,瓜分蜀中。国内缺粮,要多运些粮米回来。此次大战,争得就是一份国运。稷下学宫和皇城司都会倾尽全力,谁能占得青云,谁能占得蜀中,则能使国运超然于另外两家之上。夫子将逝,所以尤其要防备的,就是楚国和皇城司,你们不可大意。半圣之路艰难,百人难得其一。若此次诸太上建功,则诸家子弟,吾会指点一二。”


  指点一二,虽非入门弟子,却也算是记名弟子。


  这份恩德,绝对不轻。


  诸长老动容,哪里还会犹豫,纷纷起身应道:“老朽等,愿为台主效死!”


  一轮明月悬玉河。


  皎洁的月色笼罩着青云寨,墨竹院内,笑语不绝。


  武道天资几盖世无双的宁南南,除了练武和吃外,生活中智慧却要落后年岁不少。


  不过或许正是因为这种心无杂念,所以她的武功才能一日千里。


  宁南南与小九儿各种逗趣成了席间的笑果儿,不过,大人和孩子还是有所不同。


  玩笑几圈后,春姨还是问林宁道:“若果真没甚危险,好端端的我们干吗吃完饭就要从密道连夜出走?”


  素来和林宁不怎么对付的邓雪娘,许是因为前些日子因胡言乱语被林宁以计教训了番,今日居然反倒替他说起话来:“春姐,山寨里的大事咱们都不明白,前儿三哥他们还在说,如今小宁和大当家的所做之事,搁几年前,他们就是做梦都不敢去想。既然不明白,咱们就不乱插手了。他让咱们做什么,咱们就做什么,不求帮上他们一点,只要能不拖后腿就好。”


  听闻连邓雪娘都这样说了,雪姨也不好追问什么,只道:“小宁,你可千万要保护好自己,莫要冒险。”


  林宁哈哈笑道:“春姨还不放心我?如今全天下都知道,青云寨有个林宁,是天下第一白脸王!”


  “呸!”


  春姨啐了口,却又忍不住和大伙儿一起大笑起来。


  吃饱喝足,时间便过了子时,一众人开始忙碌起来。


  春姨这次未和邓雪娘、周妮妮、妙秋师太等人忙碌,而是拉着田五娘的手道:“若只宁儿一人说这次没甚危险,我不信他。可既然连你都说了,那我就信了。这次出远门儿,只能去草原上逛逛,看看牛羊马儿。那蔑儿乞老可敦传了多少回信来,请咱们去逛,总是没功夫去,这回啊,也去还还礼,不然白收了她太多礼,不回一次不合适。但是,不管这一次你们想做什么,宁儿不能有事,你也不能有事。记下了吗?”


  田五娘微微点头,看了林宁一眼后,道:“记下了,不会有事的。”


  春姨笑道:“好,那我就放心了!你们且去忙,我们自己走我们的就成!这次是去玩,不哭哭啼啼的作别,伤了你们的福运。”


  说罢,拉起小九娘和宁南南两个丫头,在朱雀、东方伊人、吴媛还有近二十个至亲至近之人的簇拥下,一并悄然消失在墨竹院后山的一处密道中。


  等最大的“隐忧”去除后,林宁、田五娘、皇鸿儿三人在夜色中停留了许久,林宁对二女道:“走,咱们先诛内鬼!”


  ps:临结尾了,痛苦卡,今天不知道有没有第二更,抱歉

  “按大齐历,今年是一千三百六十八年。”


  “按大秦历,今年是一千三百二十二年。”


  “按大楚历,今年是一千三百一十八年。”


  “但从今日起,”


  第四百六十章 家园

  “刘四叔,李老六当年勾结沙海寨,结果他被杀,他全家被赶下山,他女儿重病未治而死,他老子勾结燕郡赵家也死了,李家满门也没留下一个活口,这样的前车之鉴在先,你老子娘在山寨做的好好的,家里有宅有活计,儿子马上就要娶亲,女儿刚出阁,你到底为了什么,选择反叛?”


  聚义堂内,大厅上一溜跪着二十三人,其中有青云老寨的老人,有流民营的流民,有佛寨的僧人,甚至还有少年孩童。


  林宁盯着其中一个面色惨白,不住颤栗发抖的半老男子,淡淡问道。


  青云寨在三大圣地眼里至少表面上几乎是不设防的,这些人每十日或每五日更过分者每三日,将山寨里发生的大大小小事,事无巨细,全都传递出去。


  如今跪在堂上的,都是黑冰台埋在青云寨埋下的耳目。


  刘四叔看着林宁冰寒淡漠的眼神,冷汗一滴滴的布满了整张脸,懦懦道:“小宁,俺,俺不知那是坏事。就就当跑跑腿,就就能赚到好多银子”


  “放屁!”


  林宁骂道:“你心里不清楚自己在干什么?什么好事跑跑腿就能赚那么多银子?黑了心的狗东西!还敢狡辩?”


  刘四叔涕泪俱下,心知再也躲不过去,砰砰磕头道:“小宁,大当家,都是俺这老不死的鬼迷心窍,上了别人的当!俺也不求饶,只求你们看在刘家几代人都在山寨里做事的份上,别赶俺家下山,俺就是死,也念你们的好啊!”


  林宁冷笑一声,道:“到底该如何发作,要不要株连,由不得你们。但今晚,反叛者,皆死!一个个,哪个没有受我青云大恩,没青云寨,你们这会儿骨头都被狗啃干净了。张天茂,你个王八蛋,刚来的时候饿的连喘口气都艰难,你老娘都是山寨帮着养老送终的,我见你纯孝,提拔你为六寨大保长,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我就是喂条狗还知道忠诚主人,看家护院哪。你这个狗东西,怎么在你娘灵前起的誓?”


  一个昂藏大汉此刻满脸痛苦,闭目侧脸道:“我是,秦人。”


  林宁随手抄起一个茶盏砸在他脸上,鲜血一下流了下来,林宁咬牙骂道:“诉苦大会时你耳朵塞驴毛了?你家一共十三口,到最后饿死战死只剩你们娘俩,那个时候你怎么不说你是秦人?你去寻秦王救命啊,你去寻官府救命啊,你来青云做什么?老子救了你和你娘的命,到头来就养出一条反咬我一口的恶狗?”


  张天茂被骂的面色发紫,终究吐出一句话来:“忠孝,不能两全。”


  林宁生生气笑,上前一脚将张天茂踹翻,骂道:“你他娘的哪门子忠孝?得,我也懒得继续和你白话,等下去之后,问问你娘,你到底算是忠,还算是孝。原本你埋头苦干,颇有建功,所以你娘被埋在山寨后山的忠贤祠内,受青云加蜀中数以百万百姓的香火供奉,在地下享不尽的福禄。如今好了,因你这不孝的畜生,只能将她移出来,和你的骨头,一同送回秦国。却也不知道,有没有人接收”


  “啊?!”


  张天茂闻言,方才视死如无物的脸色终于大变,目眦欲裂,眼神却是哀求的看着林宁,声如泣血般嘶声道:“林公子,罪是小人一人所做,和我娘无关啊!!”


  林宁漠然的看着他,并不回应。


  张天茂拼命的磕起头来,道:“小人甘愿受千刀万剐凌迟之刑,只求公子开恩,千万别惊动我娘啊!”


  林宁淡淡道:“你果真愿受千刀万剐之苦?”


  张天茂连连点头,道:“愿意,愿意!只要别动我娘的棺材”


  林宁再问:“你可后悔之前所为?”


  张天茂一怔后,满面惨然道:“悔了,悔了,早该就听我娘的话,是我糊涂了,是我糊涂了啊!!”


  他不怕死,反正孑然一身,却忘了,他有可能牵连他老娘。


  林宁点点头,道:“不怕死好,不过悔了就更好,总好过当一个糊涂鬼。何谓忠义?孟圣当年说的很明白:

  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


  这,才是正经明白的忠义,不是你们自以为的愚忠蠢义!


  秦国那些上位者醉生梦死自大骄狂,将秦国弄成一幅烂摊子,让你们活不下去,结果用到你们时,却要求你们信奉忠义,这是拿你们当蠢货!偏你们一头栽进去,甘愿当蠢货。就算你们真的成事了,高高在上享福受用的还是那些权贵,与你们何干?


  杜伦、赵海、王富贵、宋庆阳,你们说呢?旁个我懒得理会,左右都是死,他们的死也注定毫无价值。只是你们,都是原先我器重之人,家里也有先人,或老母或老父或祖父,因你们曾经之功,被葬在忠贤祠内。我问你们,如今是悔,还是不悔?”


  其中三人磕头不止,被唤宋庆阳者,却只是僵直着身体不动弹。


  林宁也不强求,给皇鸿儿使了个眼色,皇鸿儿将张天茂、杜伦、赵海和王富贵四人带了下去,其余的十九人,则被他一掌悉数震死。


  随即,和田五娘一并出了聚义堂。


  忍这些反叛之贼,已经忍了太久了。


  等他二人离开后,原山寨三当家方林,带人将尸体拖走,掩埋。


  这个要紧关头,林宁还是听了田五娘之言,启用了一些绝对可靠的老人

  自聚义堂而下,林宁与田五娘一并去了后山,在一处小楼内,张天茂、杜伦、赵海和王富贵四人便在那里。


  重新看到林宁和田五娘二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林宁淡淡的看着他们,道:“黑冰台的人会再次来袭扰,若让他们得逞,忠贤祠同样不会保全。我林宁尚且讲些道义,哪怕你们犯下了这等大罪,也只是将你们至亲的棺木从忠贤祠移出。若是黑冰台打破了忠贤祠,怕会将一切都砸碎了,再牵几条狗过来。不是我在背后诋毁黑冰台,论阴毒狠辣,我青云寨骑十匹快马都赶不上他们。”


  张天茂声音暗哑道:“公子想让我等做何事,只管吩咐便是。只要老娘的骨头不被扒出来,其余的,我都认了。”


  “俺也是!”


  “好!”


  林宁道:“你母亲,你父亲,还有你祖父,你婶娘,我都认识,也亲手为他们治过病,调养过身体。看在他们的面子上,我最后再给你们一个机会。只要办好了此事,我答应你们,不会将他们移除忠贤祠。并让他们,继续世世代代接受我青云并蜀中数百万百姓的香火,在九泉之下,享福受用。”


  翌日黎明,天微微亮。


  看着张天茂的身影消失向西,田五娘微微蹙眉,道:“小宁,此计果真能成?”


  林宁深吸一口气,道:“六成把握,此计若成,则青云寨纵有损失,也可忽略不计。若此计不成,咱们这片山寨,怕难免毁于一旦。不过也没关系,只要人还在,重新来过便是。”


  田五娘闻言,回头望向夜空下的这方山寨。


  这一片她曾经立誓,要以性命守护的家园。


  “放心吧,问题不会太大。这一次,黑冰台必然覆灭!鸿儿,你在家里守着。若此计不售,你就立刻带人转移,绝不可硬扛。若得逞,你则带人守好家里。”


  “知道了。”


  皇鸿儿不大开心的应道。


  林宁冲她笑了笑后,轻吸一口气,对田五娘道:“咱们也走吧,想来侯叔快到那里了。”


  “好。”


  第四百六十一章 又进一步


  东海以东,扶桑山巅。


  滔滔云海之上,一轮大日如火。


  三道身影,以极微妙布局的分立,一起负手以观金乌。


  左侧之上,一身玄色锦袍,身量高大,但对正中那位垂垂老朽几已经无法在山风中站稳的身影却十分恭敬,温言道:“姬兄,今日还要劳姬兄出手。”


  高大男子不是东方青叶,又是何人?

  站在正中的夫子面色不变,眸光幽深稍许,呵呵道:“东方老弟,我这把老骨头能勉强将大阵布起,已是竭尽所能喽。至于出手,只能爱莫能助。”


  东方青叶闻言,似有不甘,又劝道:“姬兄,你素为我三人之核心。圣道最深,圣元最强。如今天下出了青云寨这样的妖孽,在中原搅风搅雨,还有侯万千这样的异端伪圣。姬兄,若你去后,青云寨倚仗伪圣在,必取齐国。你看……”


  夫子摇头叹息道:“且再看看吧,吾今日成阵不出手,还能苟延残喘二年,为子渊多争取些时日。若今日出手,则必陨落今岁,实不放心。”


  东方青叶忙道:“有小弟和煌亲王在,必保子渊师侄安然成圣。”


  一旁煌亲王项宙心里忍不住冷笑一声:保姜太虚成圣?


  这种话,夫子自己都不敢说。


  一路走来,他也不过尽其所能,指点姜太虚,起辅助之功。


  便是如此,姜太虚能否成圣,也只在五五之间。


  东方青叶说这等话,可见是被逼急了。


  夫子闻言果然不动声色,事到如今,也只能暂且虚与委蛇:“且再看吧。”


  时间一点点过去,大日煌煌挂于当空。


  山脚下,姜太虚、项平还有荆思远三位三大圣地最杰出的弟子,聚在一处倭人贵族开设于此的酒肆内,不时遥望山巅云海方向。


  今日,明面上是三圣邀请侯万千,彻底商定以后圣人之间的规则,以及划定清楚中原三国与蜀国之间的规则。


  划定之后,则四家相安无事,还可一同开拓海外。


  暗地里,则是三圣相约,布下天地三才大阵,诛灭侯万千,再除去中原天下的妖孽异端青云寨,最后三大圣地依旧如千年以来那样,平稳鼎定天下。


  至于海外……


  等鼎定天下后,谁有兴趣谁去吧。


  海外蛮荒之地,多是毒虫猛兽,瘴气横生,更有未开化的野人,怎会有人想着去那里?

  小霸王项平左瞅瞅右看看,皱眉问姜太虚道:“都是矮骡子,一个个没有五尺高,腿还罗圈着,怎么选了这么个鸟地方?”


  姜太虚淡淡道:“选其他地方,你二家谁也不同意,只能在此将就了。”


  项平小眼睛瞥了眼荆思远,冷笑一声。


  若是选西面,侧近大秦,便对秦国有好处。


  旁的不说,只要黑冰台的人目睹了这一场旷世大战,感受其威能,一流宗师突破宗师的机会便会大大增加。


  甚至宗师巅峰突破半圣的可能,都会加大不少。


  再者,偏近秦国,对于圣人感悟国运加持之圣元伟力也有莫大的好处。


  所以,煌亲王不放心东方青叶。


  同理,东方青叶也不放心煌亲王项宙。


  最后,折中到了稷下学宫以东,选在了这扶桑山之巅。


  荆思远看着眼前这两个比他年轻几十岁的后进,心思隐隐有些复杂。


  他最同情的是姜太虚,但最羡慕的,也是姜太虚。


  同情的是,此子注定难成圣道……


  羡慕的是,纵然如此,姜太虚的命也比他强无数倍。


  他虽为东方青叶最器重的弟子,但以东方青叶的寿元,甚至比他还要多活一百年。


  圣道有东方青叶所把持,所以注定他荆思远此生难证大道。


  可姜太虚不同,他出现时,夫子先前考察的诸多弟子,无一人让夫子满意,直到姜太虚出现,其天资悟性让夫子都为之惊艳,亲自带在身边,指点教诲。


  就这样,让姜太虚不过二十出头的小小年纪,就达到了他荆思远吃过无数苦头,才终于到达的境界。


  再看看姜太虚恍若煌煌身子的相貌,虽年轻却岳峙渊渟的气度,和他一比,旁边的项平简直成了草鸡……


  而夫子将逝,一旦夫子逝去,如此年轻的姜太虚便能接掌一座千年圣地。


  这让荆思远如何能不艳羡?


  许是感觉到了荆思远的目光,姜太虚侧眸看来,二人对视一眼后,姜太虚微微颔首,荆思远笑了笑,道:“姜老弟,项老弟,三位圣人百年以来友情不浅,我等皆为圣人子弟,当效法恩师,多走动走动,毕竟,以后多是我等打交道。一会儿上面出手,我等就要前往青云,带人覆灭贼巢。”


  姜太虚垂着眼帘,浅浅一笑,未有言语。


  小霸王项平就直白的多,“好奇”问道:“荆思远,我是皇城司的小霸王,钦定下一代煌亲王,我五叔再干二三十年,等我成圣了,就退位让贤,他知道我比他强多了……姜子渊更不用提了,说不定明天就成新夫子了。你这……要和我们平起平坐,莫非东方圣人也准备退位让贤,让出圣道,把黑冰台交给你来坐?”


  这话唬的荆思远脸都白了,虽然这是他心中极力渴望的,但他相信,敢在东方青叶跟前流露出一丝一毫这种意思来,他怕死无葬身之地。


  荆思远忙道:“是我失言了,以我愚钝之资,平生能步半圣之境,已是邀天之幸,如何敢窥伺大道?”


  项平闻言嗤笑了声,道:“那你就和我们不对等,谈什么交情?你还想和圣人有交情?”


  荆思远脸色骤然一沉,他身份地位或许不如眼前二人尊贵,可眼下他的武功却是最高的。


  只是他也只是稍微一发作,心里怒骂一声,又收敛了气势,这两人,至少今日他惹不起。


  等过了今日,有他们的好果子吃!!

  山脚下发生的事,似乎能被山巅云海上的三圣闻之,煌亲王项宙呵呵笑道:“东方老弟,我瞧你这弟子不错,能屈能伸,城府够深,适合你的衣钵传承,你不如收为关门弟子,早些退位让贤算了。”


  东方青叶面色淡漠,呵呵道:“煌亲王,说笑了。小辈的交锋,就由他们自己去做过吧。你为圣人,为晚辈出头,稍失你的身份。”


  煌亲王闻言哈哈大笑,眼睛中却无丝毫笑意,依旧一片淡漠,道:“这种事你东方台主干的还少吗?”


  不过没等面色微变的东方青叶分说什么,他又道:“不过我那丑侄儿说的也在理,以荆思远现在的身份,也配与他和姜太虚称兄道弟,想多了吧?”


  东方青叶冷冷道:“怎么,煌亲王,你侄儿和姜太虚能和青云寨那个妖孽称兄道弟,本座弟子就不能?”


  项宙闻言,眼眸瞳孔猛然收缩了下,就听一旁夫子风轻云淡道:“子渊与那位林小友交好,是为得其道。那位林小友,或许真如东方老弟所言那般,堪称妖孽。其所言之道,便是吾闻之,都有所触动。罢了,不说这些了。侯万千,来了。”


  其他二人连忙看去,就见侯万千负手而立,站于一道淡蓝色的倚天剑元上,穿过滔滔云海,自西踏剑而来。


  见此,莫说东方青叶,连夫子和煌亲王项宙都微微变了脸色。


  侯万千的圣道,竟又进一步……


  ……


  第四百六十二章 出手

  扶桑山脚下的倭人们,依旧毫无所觉的生活忙碌着。


  然而姜太虚、项平和荆思远三人,却霍然站起身来,遥望虚空。


  酒肆老板纳闷的看了看三人,又看向他们眺望的方向,却什么也没发现。


  不由摇了摇头,用倭语嘀咕了几句,便去忙他的了。


  荆思远目光骇然的看着云层上的那道身影,面色阴沉似水。


  姜太虚眼眸微眯,但眸光同样难掩震惊。


  御剑而行!!

  尽管至宗师境,周身修成无漏身,便能够短距离内凌空起步,至圣人境,更能以圣元长距离的飞进。


  但无论是宗师境还是寻常圣人境,都是靠疾速驰进,才能虚空踱步。


  而像云海中侯万千那般,双手负于身后,御剑破“浪”而来,恍若九天神人,这种境界,至少已经不比东方青叶、煌亲王差了。


  可东方青叶入圣道多少年?

  至少比侯万千早二十年!


  这些倒也罢,可侯万千精进的速度太快了些,快到让人可怕!

  圣人寿三百,那是因为无人能突破圣人境的第三重天,千年以来,无人能突破。


  传说圣人境有九重天,破过九重天,便可真正与天地同寿,与日月同辉。


  然而自古以来,三大圣地的记载中,真正突破第三重天者闻所未闻。


  夫子如此天纵之才,一身圣道玄功堪称造化,却仍止步于三重天前。


  由此可见,圣道艰难。


  东方青叶和煌亲王,以数十年之功,至今也还在二重天门槛外晃荡者,何时能突破,还要看机缘。


  却不想,侯万千不过二年功夫,就已经到了与他们平齐的位置。


  这算什么?

  还有没有天理?


  若果真给侯万千二三百年的时间,他会不会真的破开第三重天,再获数百年寿元?


  真这般,三大圣地也只有一起跪磕了。


  荆思远深吸一口气,淡淡道:“今日始知,青云之祸哉?”


  小霸王项平最烦他这种劲儿劲儿的姿态,嗤笑了声,姜太虚则淡漠道:“悲情道,非正道,类邪法。初则迅矣,然又有几多悲情?林郎君曾言:情到浓处情转薄。亲义友爱如此,悲情又如何能例外?唯有煌煌正道,方可永无止境。”


  项平闻言,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子渊你说的有理,其实到了咱们这一步,若是连这一点都看不透,这一生圣道也就无望了。邪法从来急功近利,初期进展极快,越到后面越稀松。不过剑圣侯万千或许并非为了急功近利,只是他选择的就是这条道。可惜了,以他的才赋,若能等些时日,待林小子从秦国手里夺得蜀中,以蜀地立国,再倚一国之运,寄圣道于一国苍生,浩浩荡荡,他也能成圣。不过,他若等到那个时候,青云寨未必还能在。”


  荆思远闻言,心中又羞愤又恼怒,羞愤的是关于圣道,他几乎一无所知。


  东方青叶从未教导过一分一毫圣道学识,所以在两大圣地传人面前,流露出其无知的一面,颜面扫地。


  荆思远脸上再也维持不住高人气色了,无比阴沉。


  然而无论是姜太虚还是项平,都没有理会他的心思。


  将死之人,何须多言?


  正这时,项平忽然朝西边大道方向招手,大笑道:“咦,你们俩还真敢来?”


  荆思远顺势看去,眼中瞳孔猛然收缩成针。


  却见一对丰神俊秀的年轻男女,并肩而来。


  而霸道不讲理的项平,还有一直沉默傲然的姜太虚见此二人到来时的神情,却让荆思远心头一沉。


  似乎有些不对。


  “侯万千。”


  扶桑山巅,东方青叶看着御剑而来的侯万千,心里滋味着实不美。


  他是一个自视甚高之人,自以为圣道独步天下,若非夫子比他年长二百年,他连夫子都不放在眼里。


  可眼前这厮,却比他的圣道进益速度快了何止百倍?

  哪怕所走大道不同,可这种速度,也着实太过惊人!

  然侯万千未理会他,负手立于倚天剑上,面色淡然的面对三圣。


  不管做过什么谋算,他都不可能让自身立于三圣之间。


  天地三才大阵,集三圣伟力于一域,位于其中,除非能力敌三圣合力,否则便是千年前的草原双圣,何其强大,都只能黯然饮恨,侯万千非鲁莽之辈。


  夫子却开口道:“万千,圣道精进缘何如此之快?莫非以有情入道竟强大至斯?”


  侯万千对坦然相问的夫子微微颔首,而后又摇头道:“以悲情入道,领悟世间至悲至苦,方能进益。吾得到了十阙人间至悲诗词,感悟透彻后,方有此进益。只是,诗词之意,已到了至悲之境。再想靠此道精进,几无可能。圣道浩瀚,吾亦不过是一只蝼蚁罢。”


  听闻此言,至少东方青叶的脸色好看了许多。


  侯万千能说出最后一句话,说明他的确回归正常了。


  不,有情道这样不入流的小道,以后只会更难。


  夫子却好奇道:“是何等至悲诗词?”


  侯万千倒也未隐瞒,将林东坡宁所作的那阙江城子十年生死两茫茫诵了遍。


  诵罢,夫子面上难掩唏嘘之意,目光既有震动,又有了然的看着侯万千,道:“万千所言不虚,此等悲情之作,的确称得上至悲二字。再往后,想以其他诗作化悲,却是难了。”


  煌亲王项宙呵呵笑道:“靠十首诗词就能达到这个地步,已经是邀天之幸,岂能贪得无厌?这十首诗词,又是青云寨那个林小子写的吧?”


  见侯万千没有否认,项宙呵呵道:“这小子,倒不负黑冰台送他的妖孽二字。”


  东方青叶冷哼一声,道:“一个不到二十岁的毛头小子,所做之事,所做诗词,哪一样符合他的年纪阅历?不是妖孽,又是什么?”


  侯万千淡漠道:“汝辈杀妻证道灭绝天性不配为人者,焉知人事?”


  东方青叶闻言勃然大怒,厉声斥道:“放肆!侯万千,你敢辱我圣地圣道?今日本想与你共商安定天下之大计,不想你如此狂妄,留你不得!”


  回应他的,是侯万千挥手一剑:

  “万剑,归宗!”


  青云寨西十里,重伤垂死的张天茂倚在道边一块大石后,满是污血的手里握着一块令牌,在地上画了一个扭曲的符号。


  他在此已经整整坐了两个时辰了,全身上下几乎已经冻僵硬。


  唯有心口处,还残留着一抹暖气未绝。


  这抹暖气,自然是先前服过秘药才能保全下来的


  忽然,一阵凌空虚度声传来。


  张天茂已经恍惚的精神猛地一震,终于等到了,他鼓起全身力气,却也只能虚弱的喊了声:“啊!”


  随即眼前一黑,晕倒过去。


  临晕倒前,他仿佛看到了几个黑色身影,从天而降。


  心中除却喜意外,便是对青云寨那位少年,无尽的敬和畏


  第四百六十三章 临死一击


  东方青叶没有想到,侯万千敢主动出手。


  今日之聚,原是由夫子提议,邀齐四圣,共商四家安天下之大计。


  在东方青叶想来,侯万千即便敢来,也只能是战战兢兢,唯恐被三圣伏杀。


  换做是他,根本不可能来冒头。


  却不想,侯万千不仅敢来,还敢率先出手,且一出手,便是最强杀招。


  东方青叶知道,在侯万千未成圣前,他虽得剑冢传承,成就天剑之名,但却未得到千年前剑圣最高剑意,万剑归宗。


  否则,他早就出手对付侯万千了。


  未料,如今侯万千居然也得到了这一招本不该出现在世间的至高剑意。


  原本剑道杀伐便属第一,“后进”圣人侯万千又追平了东方青叶的境界,所以这一剑,却让其吃了个大亏。


  若非天地三才阵分担了一半的伤害,这一下就不止让东方青叶受轻伤,而是能重创于他了。


  三才大阵聚集三圣之力,攻防困一体。


  灭一圣尚且如此之难,更何况三圣之力?

  能够出其不意,一招伤人,已经是极难得的成果了。


  东方青叶吃一亏后,面色震怒,双手握成龙拳,轰然朝侯万千杀来。


  侯万千面色如霜,然双眸中聚满了悲意,甚至连天地和云海都被渲染成了黯淡之色。


  手中倚天神剑散发出道道悲音,杀向东方青叶。


  万丈剑罡起,扶桑山为之颤栗。


  东方青叶自然不惧,拳聚苍龙,迎剑而上。


  他携三圣之力,侯万千虽剑意惊天,可也抵挡不得三圣之力。


  云海都被苍龙搅破,浩瀚的扶桑山为之震颤。


  便连高空金乌,似都为此双圣大战逊色。


  侯万千连连后退,口中甚至溢出血色来。


  看起来,似完全无法匹敌。


  但他眼中的战意,却一刻高过一刻!

  正当东方青叶大发神威,想要将侯万千彻底逼进三才大阵再诛杀时,却突然发现,他竟无法再从天地三才大阵中借力了。


  熊熊伟力一空,这一闪,却让愈战愈强的侯万千抓住机会,一剑斩来!

  东方青叶拼尽圣元勉强挡退侯万千,却再度受伤后,霍然回头惊怒的看向夫子和煌亲王。


  煌亲王无奈道:“非吾之过,夫子力竭矣。”


  夫子看起来更苍老了,道:“方才你叨叨个没完,让人家得了先手。老朽为你分担了一成伤害,之后你又怕死,只顾挥霍圣元,不敢冒险担当向前,迟迟拿不下来,吾一把老骨头,哪有那么多圣元供你如此耗费?先前就同你说过,机会只有一次……”


  似乎人老糊涂了,也就越来越啰嗦了,东方青叶暴怒道:“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必斩他!夫子,侯万千不死,今后便是稷下学宫也绝无容身之地!”


  夫子闻言,老眸微凝,随即缓缓颔首,道:“也罢,老朽今日便再出一次力吧。只是这次机会,你若再把握不住,老朽亦无能为力了。”


  东方青叶闻言,看了眼远处竟然还未逃的侯万千,有些看不明白。


  不过此刻不是多想的时候,东方青叶再度聚起三圣之力,猛然朝侯万千强攻起来。


  侯万千似乎打成疯魔了,这种劣势居然也不想着离去,只顾一味的以无上剑意对敌,却让圣血洒满长空。


  看到这一幕,夫子和煌亲王的眼神都变得微妙起来。


  这种打法,是要伤及本源的。


  就目前的伤势来说,侯万千至少十年内,都不要想再进一步。


  若是再继续下去,只会伤的更重……


  ……


  扶桑山下。


  无数倭民仓惶而逃,天上云海翻腾如魔,更有巨雷不停炸响,恍若末世之日。


  笼罩下来的无尽悲意,更让倭民们放声大哭。


  而让他们四处奔逃的,却是发生在酒肆外街道上的大战。


  姜太虚和项平携手,牵制住田五娘。


  另一边,荆思远则和林宁硬碰硬的对拼。


  以荆思远的武功境界和对敌经验,自然是压着林宁打。


  但今日他打的却格外憋屈。


  林宁放开了手脚,根本不去防御,时而近身以北苍萨满殿绝品武功《霸王拳》以命换命般猛攻,时而又拉开距离,用霸王弓狂射!

  这种粗糙的打法,按理说荆思远随意动些手段就能杀他,偏偏每当这个时候,从另外一个战团处,总会射来一道威力绝伦的剑元,逼得他不敢动作。


  也就造成了看起来林宁大发神威,追着黑冰台的大长老不断暴打的局面。


  眼见林宁高喊一句“降龙十八掌”,以霸王拳占了记便宜,又拉开距离,高喊一句“六脉神剑”,以霸王弓攒射六箭,杀的不亦乐乎,荆思远暴怒之下就要反击,却再度被一道让他心中大感威胁的剑元所破,荆思远猛然倒退数步,厉声质问道:“你二人在干什么?”


  姜太虚手中君子剑不断与田五娘交战,他初入宗师巅峰,但论手段,绝不下于老牌的宗师巅峰,圣人之下,能超过他的屈指可数。


  但在田五娘面前,他手中的剑都难以自如。


  在剑道方面,田五娘的确可以称尊。


  项平一杆霸王枪使得出神入化,却难对田五娘造成什么威胁。


  田五娘的剑道实在太凌厉了,姜太虚和项平初时还有放水的心思,可打到最后,也打出了火气,但依旧难以应对田五娘的攻势。


  一个能和东方青叶交手,还能打的有来有往的绝世剑仙,实在超出了他们目前的实力范围。


  也就是田五娘没想下死手,不然的话……


  被一个同辈姑娘打成弱鸡,姜太虚和项平心里本就不舒服,再听到荆思远的指责,姜太虚懒得理会,项平却大怒道:“你厉害,有本事来换对手!”


  说罢,径自脱离战场,前去和林宁交手。


  荆思远心里一沉,可到了这一步,也没有他多余选择的机会,转身杀向田五娘。


  然而本来面色淡漠的田五娘,在看到荆思远时,凤眸瞬间眯起,手中天诛神剑清光大盛,猛然祭起一剑,向荆思远斩来。


  荆思远见状大骇,本想逃遁,不过看到姜太虚竟厉啸一声,手中君子剑聚起纯白剑罡,迎向田五娘。


  此时荆思远要是再选择逃开,那如何还有颜面自处?


  念及此,荆思远亦是鼓动周身真元,手中宝剑剑罡大盛,拼尽全力去迎战女贼首。


  然而接下来让他肝胆俱裂的事发生了,姜太虚看似全力相击的一剑,竟只是虚晃一招便退下,如此一来,便由荆思远单独一人迎战田五娘的这一剑。


  “轰!”


  “噗!!姜太虚?!”


  剑罡只一接触,荆思远就遭受重创,猛然吐出一口血来,满满怨戾的嘶吼一声,倒飞出去。


  姜太虚看也未看他,而是面朝扶桑山巅,淡淡道:“当初三圣围杀忽查尔,东方圣人使计,让吾学宫至圣夫子独受忽查尔临死一击。今日,我还给你。”


  这句话似也传到了扶桑山巅,正将圣元不断传入天地三才大阵的夫子,忽地再度停手,并将阵内圣元收回。


  煌亲王项宙同样如此。


  与侯万千进行生死大战的东方青叶,忽觉体内贼去楼空,适才耗费圣元太猛,偏此时,侯万千也发动了他的“临死一击”!

  ……


  第四百六十四章 惊变

  青云寨西十里。


  一个面上已经被灰暗的老年斑布满的老人,衣着黑色玄衣,整个人笼罩在黑色中,好似幽冥来的鬼使。


  一双枯木般苍老干瘦的手自张天茂后背离开,与旁边一老者点了点头,示意不会有问题。


  五脏六腑皆裂,重伤至此,神仙难救。


  不过,短暂的清醒还是能做到的。


  “你知道黑龙符,手上的玄铁令从哪里得来?”


  老者声音如生锈的铁锣摩擦一般刺耳,他双眼盯着张天茂缓缓睁开的眼睛问道。


  张天茂看到老人,呼吸一下急促起来,眼神也焦急道:“可是……可是长老阁里的长老?卑下……卑下是黑冰台奎字辈密间,奉师父金长老之命,潜伏青云寨。十日前,得绝密令,寻出……寻出青云寨藏黑死病毒源之地。卑下,卑下冒死周折,暗中跟踪,终于在昨日,探……探得青云寨秘藏之地,极有可能,便是……便是黑死病毒源所在……”


  八位常年闭关的太上长老对于黑死病是什么还不大清楚,可跟随他们前来的两位长老却面色巨震,大声道:“果真是黑死病藏地?”


  张天茂面若金纸,张开口,却已经发不出声来。


  一名太上长老再度输入真元为他续命,回过些精气神的张天茂吃力点头道:“卑下,卑下看到他们,以皮革裹身,只露双目,提着黑鼠进进……出出……”


  一旁另一位长老已经给其他八位太上说了黑死病的相关之事,其狠毒邪恶,令八位太上都震惊了,更知其意义重大。


  这种大杀器,若不能掌握在自己手里,就一定要销毁!

  “你是怎么落到这个地步的?你暴露被发现了?”


  张天茂回道:“并未在毒源处被发现,而是走的太急,才泄露了行踪。青云寨我知道了八名同门,还有六个我都不认识的同门,为掩护我逃命,都惨死了。皆,皆卑下之罪过……”


  没人愿意听他哽咽自责,一名太上不耐烦道:“你可能带我们前往藏毒所在?若能得此等毒源,不亚于得一毒王。区区一介草寇山贼,猪狗般的东西就能以此来要挟三圣,若落在黑冰台手里,效果更佳。”


  见张天茂摇摇欲坠,又输入大量真元,为他续命。


  一行人无话,过了一刻钟,当一名太上长老领来了一位潜伏于附近的长老阁长老,彻底确认了张天茂的身份后,张天茂被背负在一位太上身后,不断为他输入真元续命,一行人径自往青云后山疾速飞去。


  不过盏茶功夫,一行人便越过沧澜江,从隐秘之路,逼近青云寨。


  山寨若有圣人坐镇,亦或是有可媲美圣人之威的田五娘坐镇,此刻都能发现这行来敌。


  只可惜,如今山寨里连个宗师巅峰也无。


  便让这十一人,平平稳稳的落进了青云后山深林间,一处极隐秘之所在。


  此处植被已被铲平,空出好大一块空地来。


  山体中间开了一处山洞,正有四个遍体裹着皮革的男子,提着半人高的笼子进进出出。


  笼子虽也被黑布蒙起,但遥遥可闻从里面发出的“吱吱”叫声。


  不过没多久,四人就全部进入山洞消失了。


  “看来,果真在此了。”


  背负张天茂的太上长老见此,不再为张天茂输入真元续命,张天茂渐渐没了声息。


  他这一死,反而让十位黑冰台长老愈发相信了此地藏有黑死病毒源。


  “邱长老,菊长老,你二人进去看看,小心应变。”


  都是混迹江湖多少年的老鬼,自不会贸然行动。


  两个长老浑身带着死气,如幽灵般飞入洞口。


  不过没多久就倒了回来,道:“里面并非只一洞口,环环绕绕许多岔路,和迷宫一样。”


  闻言,带头一位太上缓缓点头道:“看来,必然是这里了。”


  一名长老恭敬道:“太上,其实不必如此小心。侯万千被诱至扶桑山,今日必死。田五娘到现在也没出现,看来也没在山寨,多半也去了扶桑山。便是她藏伏在山洞里,她以剑术称雄,可在山洞里,根本无法施展什么绝杀剑招,所以,不必惧怕。不如迅速入洞,取得黑死病毒源后,先派人送回东王山,再彻底覆灭青云寨,鸡犬不留。不好再耽搁了,迟则生变。”


  几位太上缓缓点头,最后看向带头那位太上长老。


  老者沉吟了稍许,道:“也好,只是进去后,务必当心。记住,若女贼首藏伏在内,莫要惊慌,以我等之境况,不需求活,只要舍身一击,重创于她,便不枉这一遭。”


  “知道了。”


  几个浑身死气的老者,漠然应道。


  言罢,一行十人,鱼贯进入了山洞。


  时间一点点过去,青云寨后山平稳宁静。


  天上白云朵朵,阳光照落,透过还未抽芽的干树枝,洒了一地斑驳。


  然而就在这时,忽然,整座大山似都开始震颤起来。


  不知多少小动物在这一刻惊慌失措,乱跑乱飞,尖叫连连。


  随即,“轰”的一声,地动山摇,山巅巨石滑落,巨大的裂纹出现在山体上。


  一个巨大的“火球”,从几乎被撕裂的洞口喷出,若非周遭树木早就被清空,必会起一场大山火……


  皇鸿儿、侯玉春、法克等人的身影闪现,看了稍许后,又匆匆离去。


  这等恍若天威的伏杀,莫说里面之人,便是圣人亲自进去,是否能保全性命,也未必可知。


  谁又能想到,这世间竟有人能掌握雷霆圣法呢?


  ……


  秦王宫,奉先殿。


  已经在此下跪祈祷了整整三天的秦皇赢安,在看到一个老内监进殿,与他微微颔首后,闭上了眼,缓缓出了口长气。


  随即又霍然睁开眼,渐渐猩红的眼眸中浮现出癫狂之色,他一点点站起身来,麻木的双腿几乎没了知觉。


  他转过身,看了眼跪伏满地,大都已经奄奄一息的宗室诸王,眼中的狠戾之气愈重,声音低沉森然道:“你们,都是我大秦的宗室,是我赢秦的柱石根基,龙子龙孙,便是一国气运所在。只要你们在,大秦的国运便不会断绝。”


  宗正武安王不解赢安此言何意,跪在地上赔笑道:“皇上才是我大秦的国运所在,臣等只是臣而已。”


  赢安闻言,眼神晦暗许多,盯着武安王看,将其看的心底发毛,极为不安,就听秦皇道:“为了,我大秦赢氏万年基业,为了,赢氏不为傀儡,如齐国吴氏生死操于人手,朕与尔等,于列祖列宗前,共赴国难!”


  说罢,持自袖中忽然垂落的匕首,一下割去了肩头一束头发。


  正当武安王等人犹豫着,是不是要效仿时,却见十名玄衣内监如鬼魅般自后面压了上来。


  整个奉先殿,都被笼罩在一片黑暗中……


  ……


  扶桑山巅,身受重伤的东方青叶原本还能占据些优势,因为侯万千的伤势,比他更重些。


  不过他并没有继续死拼下去的心思了,因为他发现,夫子和煌亲王在一旁“虎视眈眈”,不肯出手不说,连天地三才大阵都不肯再布,不肯借圣元于他。


  夫子倒也罢,可再拼下去,只能让煌亲王渔翁得利。


  侯万千又有同归于尽的打法,他如何肯与一介贼寇同归于尽?

  然而正当他准备挥退侯万千,暂且退去以图后谋时,忽地,东方青叶心头一震,生出一股巨大的惊悸和仓惶。


  他猛然回头望向西方,从来淡漠的脸上,此刻满是惊怒和骇然。


  怎会如此?!

  他圣道不稳?

  怎会如此?!

  偏在这时,侯万千趁机再度施展剑冢一脉最高剑意绝学:

  “万!”


  “剑!”


  “归!”


  “宗!”


  亿万剑元自云海和高山而起,最终化作一把通天彻地的无匹剑罡,斩向东方青叶。


  最让东方青叶惊骇欲绝的是,当他想避开此战,不顾脸面脱离战场时,他的退路,却被夫子和煌亲王所拦。


  一瞬间,东方青叶终于明白了,今日这一战,根本不是为了侯万千而来,而是为了他东方青叶!

  为何会这般?

  为何会这般?!


  ……


  第四百六十五章 天不生我林宁

  “为何会这般?当然是因为我青云林宁啊!”


  三百步外,林宁不知从哪寻来了一把折扇,在这白雪皑皑的扶桑山巅,摇起一阵阵凉风。


  他身边,田五娘清丽无双的倾国容颜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尬意……


  夫子和煌亲王见林宁出现,都有些意外,并微微蹙起眉头来。


  他们并不认为,林宁是这种肤浅之辈……


  “你?”


  东方青叶纵落至这等境地,骨子里的傲然依旧浓郁,如同看一只小黑鼠般睥睨的看着林宁,不屑问之。


  林宁呵呵笑道:“当然是我,不然谁还能说服秦皇赢安下狠手斩尽宗师?东方老狗,你这样不讲规矩的人,真的没人喜欢。恣意妄为,屡屡以圣欺凡。黑冰台说是不干朝政,可实际上,却将你们自己当成了太上皇。赢安若是个蝇营狗苟安享富贵的昏君也就罢了,偏他是个心怀大包袱,宁死不为傀儡的有志之君。所以,他宁肯相信我,相信夫子和煌亲王,都不愿相信你这个杂毛。当然了,夫子和煌亲王之所以能下定决心,也是区区在下,不断让他们见识到你有多大的野心,有多厚的面皮。他们实在不放心,平衡被打破后,你还能坚守三圣分立的局面。总而言之,你该死。”


  东方青叶的眼眸冷冷的看向夫子和煌亲王,煌亲王漠然,夫子颔首微笑。


  东方青叶忽地仰头大笑起来,笑声中夹杂着彻骨寒意,讥讽道:“姬岳,项宙,你们……你们居然被如此一癫狂小贼所左右?你们都疯了不成?!”


  夫子面上微笑似乎从未改变过,他淡淡道:“东方,吾逝后,汝能放过子渊,放过稷下学宫?”


  东方青叶冷笑一声,没有回答,而是看向项宙,道:“你才是算计最深之人,姬岳马上就要老死,侯万千和拼个玉石俱焚,就算不死,也废了大半,你会放过他?到头来,皇城司倒成了最后的赢家。项宙,是我小瞧你了!”


  项宙负手而立,摇头轻笑道:“东方,孤从未以圣欺凡过,虽也有大抱负,但是目光却不再只盯着中原天下了。不是不想,而是不划算。姬老兄总还有三五年,他老哥哥一日没化圣,谁敢妄动?所以,侯兄至少有三五年的恢复之机。等姬老兄脱凡化圣驾鹤西去后,侯兄又能与孤相互制衡。其实孤王已决定,你死后,也不再中原停留了。去海外转转,看看宇宙之广阔。当然,这些都是林小子提议的,孤王给他这个体面。”


  见东方青叶又看过来,林宁又唰的一下打开了折扇,不过他似乎已经感觉到了危险,一边藏到田五娘身后,一边又往上山的那条路上退去。


  他笑道:“东方老狗,接下来,你是不是还想挑唆夫子和煌亲王,小心我林宁怀有野心?呵呵,我劝你不必了。算起来,你还是我的岳丈老子,因为伊人是我女人。我若果真包藏祸心,根本没必要这么复杂,直接和你联手,结合秦国和我青云、蜀中之力,平推过去,夫子去后齐国根本毫无阻挡之力。再自北而南,合并北苍草原之力,楚国怕也难挡。你又没有儿子,只有伊人一个女儿,这江山早早晚晚是我的,甚至不用等你寿终正寝,我有的是法子提前送你归天,但我没有。你知道为什么吗?”


  东方青叶双眸死死的看着林宁,身上的煞气一刻重过一刻。


  林宁已经小心翼翼的退到了道路转角,只是……


  因为道路转弯,他从田五娘的背后,已经转到了夫子之后,站定……


  不等东方青叶开口,他呵呵笑道:“因为我实在不愿因为你的野心,让天下苍生罹难,让亿万生灵饱受战争苦难。乱世百姓不如狗,兵灾一起,流血漂橹。你这样的圣人不死,我心实在难安。我煞费苦心要干掉你,你说说看,以夫子和煌亲王的睿智,他们还会怀疑我林宁是个狼子野心的窃国大盗?没有人是傻子,夫子、煌亲王、我侯叔,对了,还有秦皇赢安,哪个不是人中之龙?你东方老狗最大的缺点,就是太过目中无人。”


  东方青叶闻言,一张脸彻底成了锅底,声音能渗到人骨子里,一字一句骂道:“猪狗不如的腌臜东西,凭你也配教训我?我要杀你,不比踩死一只臭虫难。”


  说罢,全身圣元凝聚。


  先是猛然一击,击退了侯万千的一记攻杀,虽耗去一半圣元,却根本不停留,化作一道巨大黑龙,扑向了林宁。


  田五娘见此,尽管先前林宁几番提醒,不让她拼死阻拦。


  可事到临头,她依旧无法看着林宁陷入极险之境。


  从一侧出剑阻击……


  只是,她到底还不是武圣,尤其是面对此刻东方青叶几乎舍身一击,哪怕只从侧面相拦,黑龙摆尾之下,也吐血倒飞出去。


  见此林宁大骇,高声叫道:“夫子、煌亲王,快救命啊!!”


  煌亲王冷哼一声,一记霸王拳重重轰出,不再攻杀,意在阻拦。


  只是东方青叶似已将林宁恨之入骨,非但没有防守这一拳,任其攻在龙身之上,闷哼一声,黑龙龙首喷出一大口血,龙形几乎不保,却也借此力,愈发凶猛向前。


  他要震杀贼子,然后再夺路而去。


  没有天地三才大阵,谁能轻易诛一圣人?


  更何况,他看出来,夫子和煌亲王居然到现在也没有出手杀他之意,哪怕出手,也只是阻拦他。


  可笑!


  实在可笑!


  等过了这一关,他必让此等迂腐之辈,死无葬身之地!


  “姬岳,今日你敢出手,来日本座必屠临淄十万户,血洗稷下学宫!”


  东方青叶朝前方的夫子咆哮道。


  夫子面上依旧带着微笑,他轻轻一叹,道:“这也在你的算计中?”


  显然,此言不是对东方青叶说的。


  林宁站在夫子身后不远,仿佛完全没有看到对面怀必杀之心的东方青叶,道:“夫子当面,小子不敢说谎,的确如此。”


  夫子对他的坦诚显然出乎意料,不解问道:“这是为何?”


  林宁道:“姜兄一飞冲天之势已成,圣道不远。只要借着夫子之势,强行推动国内变法大业,不出五年,必能成圣。只是,此事到底是好还是坏,小子与夫子或有不同见解。”


  夫子挥动了宽大的袍袖,将东方青叶拦于身前三尺处不得寸进分毫,而后缓缓转过身来,老眸精光凝聚在林宁面上,看着他的眼睛问道:“你有何高见?”


  只看他这一手,扶桑山巅无人不为之震撼。


  三百载圣人,天下第一人,不出手则已,出手便是如此不凡。


  林宁深吸一口气,直视夫子双眸,道:“是姜太虚废立太子之事,让晚辈起了不好的感觉。不是为了太子或齐皇,而是因为,夫子。夫子待姜太虚,恩比天高,情重父子。纵有扶持其为夫子,为稷下学宫千秋伟业计,此恩此情,亦令晚辈感动不已。然姜太虚为聚无上圣道,废立太子,不惜损害夫子本就不多的寿元。此举固然让他坚固了圣道之心,但在晚辈看来,太过残酷!若不敲打,以后难免走上东方青叶的老路!所以,晚辈索性成全他,让夫子更早一些化圣。让他知道,失去夫子的庇佑,他远没有他自以为的那般惊才绝艳,让他知道是夫子您,庇佑他一路走到现在。晚辈知道圣道无情,视苍生如刍狗。但晚辈还是以为,纵为圣人,纵先圣后人,但终归还占着一个人字。否则,活成东方青叶那般,就算成圣,也绝非好事。”


  夫子闻言,冷漠的脸上微微动容,看着林宁的面色,心里百般滋味。


  这若是他的亲传弟子,那该多好……


  沉默稍许,一边运用圣元阻拦拼命挣扎的东方青叶,一边又问道:“你,是否要阻击子渊圣道?”


  林宁依旧坦荡的看着夫子道:“绝无此意,只随他意,早点脱离夫子庇佑。另外,不想让他成为一个不择手段,无情无义的寡恩圣人。青云会保证,不让任何人对姜兄下手。此言若有一丝一毫违心,天诛地灭。”


  夫子闻言,再度沉默片刻,最后看着林宁,缓缓道:“天生你林宁,却不知是福是祸。”


  立于扶桑山巅,林宁淡淡道:“天不生我林宁,世间万古如长夜。夫子,我当得起当不起此言?”


  夫子无言转身,手中缓缓凝聚出一把夫子剑,轻轻点在了黑龙龙首上。


  “啊!!!姬岳,你就是千古以来第一大蠢夫!!”


  “噗!”


  黑龙罡身再也维持不住,舍身一击被破去,东方青叶重创倒地。


  然而,夫子嘴角也缓缓溢出一抹嫣红。


  山腰上,看到这一幕的项平面色古怪之极,偷偷打量着身边几乎没什么人气的姜太虚,小声道:“子渊,这世道到底怎么了,是我太笨看不懂,还是都变成傻子了?夫子怎么会……怎么会……怎么可能?!”


  姜太虚没有回答,但他心里却叹息一声,道:

  到了这个地步,夫子还有什么法子?

  不救林宁,东方青叶逃得一命,事后稷下学宫怕真要落个鸡犬不留的下场。


  到时候,甚至还要加上反目成仇的青云寨。


  林宁一死,田五娘侯万千都不会还有理智,局势更糟……


  救林宁,废了东方青叶,稷下学宫还有一分生机在。


  好一个林宁,好一个青云。


  ……


  第四百六十六章 天下无圣

  姜太虚急步向前,将身形隐隐不稳的夫子搀扶住。


  小霸王项平走到煌亲王身侧,看着这世间最绝顶的数人,打成这个局面。


  林宁则走到田五娘身边,掏出银针连插数处生死大穴,将伤势稳住后,忽然勃然大怒,从腰间取下霸王弓,一瞬间凝真元聚成箭矢,猛地射向倒在地上的东方青叶。


  东方青叶本能的身形闪避,连续躲开数枚箭元,只是到底受创太重,之后的十数箭终究未能躲过。


  一阵“噗噗”声响起,东方青叶身形猛然一僵,转过头来,双目冰寒怨毒的看着林宁,吐出四个字来:“无耻小人!”


  随后,没了声息……


  林宁似不敢看那双死不瞑目的怨毒双眼,缓缓闭上了眼,但身体却微微颤栗了下。


  旁人不解其意,但枕边人田五娘凤眸中却闪过一抹古怪。


  她看得出,林宁此时的状态,分明是因为爽上了天,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嗨了……


  林宁“看着”面前好久没动用过的系统面板,心里一阵感叹。


  这都要完本了才再次露面,委屈你了……


  不过他认为这不赖他,谁让“天老爷们”意见不统一……


  当然,最重要的是,需要升级的功德点实在太多了。


  原本从中品宗师到高品宗师,就要两千万点,林宁治理蜀中,救民无数,积攒至今功德点也还差三百万点。


  好在煌亲王高风亮节,不惜耗费圣元,强行助他突破至高品宗师。


  然而高品宗师到宗师巅峰,足足需要一亿功德点。


  这谁消费得起啊……


  林宁可以!!

  干掉一个野心勃勃的圣人,干掉一个视天下黎庶为猪狗的武圣,林宁得到的功德点,足足有五亿!

  什么叫一夜暴富?

  什么叫财务自由?


  什么叫人生巅峰?


  无过于此。


  林宁睁开眼后,见众人都眼神莫测的看着他,呵呵一笑,解释道:“东方青叶毕竟也算是我岳父,你们无所谓,我还是要替他默哀片刻的。”


  众人:“……”


  项平忍了又忍,终究把那句“不要碧莲云云”给咽下了。


  三圣在此,没有他放肆的地方,他不是林宁……


  “林小子,接下来该怎么做?扫平黑冰台后,要不要直接拿下秦国?”


  煌亲王负手而立,淡淡问道。


  林宁呵呵笑道:“煌亲王莫要激我,我青云一脉素以诚义为先。当初既然答应了要保赢秦皇室的江山,那么就绝不会食言。黑冰台这颗毒瘤除去后,中原天下,从此再无兵戈之事!”


  项平终于忍不住了,道:“林宁,你少吹大气!怎么可能再无兵戈之事?世上只要还有野心之人,就一定会有战事。”


  林宁呵呵笑道:“如今剩下的都不是外人,海外之大想来夫子和煌亲王心里也都有数。有野心好啊,有能耐更好,去海外开疆拓土去。我只怕你们野心不强,能耐不够。我建议,我们三家组成一个大议会。这个议会,和圣地不同。平时并不存在,只是一旦有作乱者,有妄兴兵戈者,则召开大议会,轻者流放海外,重者共诛之。另外,中原天下,宗师想出手,只能用来劳作,除此之外,宗师不能对任何百姓出手。想大显身手没问题,去海外。那些蛮荒之处,多有危险,也多有际遇,那里才是武者的圣地。有我在,谁敢刀兵对内,我杀谁。”


  夫子和煌亲王闻言,都微微皱起眉头来。


  这是要绝圣地根基不成?


  姜太虚则问道:“那青云寨呢?如今青云寨汇集魔教、金刚寺、星月庵还有蜀中峨眉的宗师,论宗师数量,已不再三大圣地之下。”


  林宁笑道:“姜兄还不放心我?接下来五年,青云寨要大搞生产建设,让百姓修养生息。所有的宗师,自我起,全都下地劳作去。没了黑冰台这个搅屎棍,谁还会来攻伐我们?”


  煌亲王想不通:“你折腾了这么久,设计这么深,就是为了好好种地,没人打搅?”


  林宁面上笑容敛起,摇头道:“我又不是农业爱好者,怎会喜欢干这个?我不爱这些,但我喜欢看到民众丰收后的喜悦。男儿一世,只求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未免太空洞也太简单了些。我想做的,是改变这个压抑的世道。


  我想让世间多些美好,我想开启一个万世太平之天下,我想不虚度此生。这等心愿,绝非只凭玩弄权势就能做到。


  所以我才脚踏实地的做事,不仅是我,还有我的妻子,我的兄弟手足,我的手下,还有无数百姓们一起来做。


  我们做这些,不是为了讨好谁,也不是为了取得什么民心,只是为了能开万世之太平!”


  “朝闻道,夕死亦足矣。”


  夫子比先前更老了,平和的声音都开始变得颤颤巍巍了:“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此煌煌四言,便是吾亦认为,只是四言罢。境界归境界,想做到,却太难太难。未料想,小友竟做到了这一步。”


  说罢,颤巍巍的要给林宁见礼。


  林宁连忙避让开来,笑道:“夫子,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蜀地和青云与齐国不同,齐国利益阶层太多,权贵更多。想平稳转折,几无可能。不过没有关系,只要你老人家同意小子方才之言,我可以帮姜兄来做成此事。稷下学宫那么多长老和背后庞大的家族,可以远出海外。海外沃土亿万里,随他们跑马圈地,能种多少,他们就圈多少。当然,圈多少他们自己要自己去守,受不住就怪不得别人了。”


  夫子闻言,迟疑了下,摇头道:“此事,就由子渊与你去商议罢,吾老矣,头脑已经转不动咯。”


  林宁闻言,眼眸微微一眯,笑道:“夫子,近来小子医术上又有进益。或许做不到妙手回春,但可以让夫子重回巅峰状态,一个月。”


  若无林宁插手,夫子其实还能再活一年。


  只是这种活,只能是苟延残喘……


  “一个月?”


  姜太虚闻言连连摇头道:“绝对不行,绝无可能。”


  林宁目光幽深的看向他,道:“姜兄,夫子何许人也?一世英名且不提,只是你以为他愿意如枯朽之木一般,卧在病榻上一日日熬着等死吗?都道圣道无情,但我以为,此等无情,并非绝对的无情,若非有情,夫子会如此待你?所以,你莫要真的走上邪路。一味的无情,是一条东方青叶式的邪路。再者,没有夫子庇佑,你就走不下去了吗?那你的道,至少从根基上,都有了莫大的缺陷。”


  姜太虚闻言面色骤变,双目凌厉的看向林宁。


  林宁并未退让,眼睛一如既往平和的与姜太虚对视。


  良久之后,姜太虚缓缓闭上双眼,深深皱起眉头来,道:“我果真,步入歧途了么?”


  夫子缓声叹道:“子渊莫慌,你只是有些心急罢了,于大道无碍。其实,若外无圣人打搅,内部诸事,以你之能,虽艰难,却也并非不可为。”


  林宁点头道:“姜兄,提前声明,我不是在帮你。但正如先前我所言,中原天下,宗师强者不得再无故出手。如果有人一意孤行,坏我大业,青云不会袖手旁观。”


  一旁项平听不下去了,道:“林小子,你这就有点不讲理了。只准子渊动手,不准别人还手?当然,我和子渊关系不错,可你也不能不讲理啊!”


  林宁呵呵笑道:“姜兄乃夫子传人,下任学宫夫子,他占正统啊。他来清理不公之事,名正言顺,自然掌有动武之权。他如此,皇城司亦如此。动武的权力,在我们三家组成的大议会手里。除非大议会同意,否则,其他任何人都没有私自动手的权力。如此一来,姜兄当不虞你变法之难了。”


  姜太虚闻言,什么话也没说,朝林宁躬身一礼。


  夫子一双老眸始终看着林宁,直到最后,问道:“侯圣,又当何去何从?”


  林宁笑道:“侯叔是要继续出海远游的,而且我建议,煌亲王干脆一并作伴去逛逛得了。还留在中原作甚?”


  夫子点头道:“好,那就劳小友助吾一臂之力,吾与他二人同往。”


  煌亲王:“……”


  见煌亲王盯着自己,林宁哈哈笑道:“煌亲王,我绝没有流放你的意思,只是怕你留下来反而为难。楚国积累的毛病,不比其他两国少多少。你若在,项兄弟很难彻底放开手脚去清理皇城司内务。不若就和夫子还有我侯叔一并出去远游,五年后再归来。五年后,就是我与姜兄、项兄,共同拓土十万里之时。”


  煌亲王冷哼一声,道:“五年后,说不得你这老婆都已经成圣了。就算她没成圣,我等若皆离去,天下谁人还能制她?”


  林宁“啧”了声,不满道:“煌亲王,你以为我是管不住老婆的人吗?”


  煌亲王连回答都不愿回答,直接“嗤”的笑了声。


  一旁项平更是“嘎嘎嘎”怪笑起来。


  林宁摆手道:“不开玩笑,煌亲王你是出海远游,又不是死在外面……咳咳,你别瞪我。说实话,你就算留下来,我要真想做什么,你拦不住的。别说我老婆,就是小子我,成圣对我来说,都不算难事。”


  煌亲王面色不善道:“小子,你莫要太猖狂了。成圣对你来说不算难事?”


  林宁用事实说话,他闭上眼睛,身上气息开始波动。


  然后就在众人眼皮底下,气息一点点变强,一点点变强,众人眼睁睁的看着他,从一个高品宗师,变成了一个宗师巅峰级的绝世高手。


  这等鬼神难明之事,让人不寒而栗。


  林宁睁开眼,看着煌亲王道:“煌亲王,对我来说,练武是一件很乏味的事。我不愿将精力耗费在这上面,而不是不能。如果我想,以我的天资,成圣确实不会太难。”


  煌亲王咬牙道:“孤王还是不信!”


  林宁呵呵一笑,道:“煌亲王当知道,金刚寺之所以能为我所用,是因为他们的《金刚不坏神功》在我手里。《金刚不坏神功》想要修练有成,练到可挡武圣一击的大成之境,必要有绝高的天资和极深的佛法修为。小子我因为怕死,所以将大半的练武精力放在这个武功身上,你现在瞧瞧,我的《金刚不坏神功》练到什么地步了?”


  说着,诵了声佛号:“南无阿弥佗佛!”


  声音落地,周身金光大盛,恍若佛子当世。


  这分明是将《金刚不坏神功》练到极深的境界了!

  “煌亲王,项施主,别来无恙乎?”


  林宁躬身问候。


  煌亲王彻底震撼了,姜太虚、项平二人更是目瞪口呆。


  便是心性修为最高的夫子,都忍不住满面动容。


  东方青叶,死的不冤!

  到了这个地步,青云已绝无可能再制。


  散去金身,林宁诚声道:“我素来不怎么瞧得上武功,纵天下第一又如何?武功是个好东西,但要看怎么用。倚强凌弱,是最低级的手段,毁灭更是远远没有创造来得高尚和有意义。我之所以能走到这一步,也是因为青云行事风格,能得到夫子和煌亲王二圣的认可。”


  夫子长叹一声,道:“恨不能向天再借十年,吾真想看看,小友十年之后,会建立何等大业。罢,江山代有才人出,往后三百载,就看你们的了。还请小友助吾,今日便出东海。”


  林宁躬身道:“小子恭敬不如从命。”


  说罢,以银针妙法,助夫子强聚周身圣元,耗尽余力,让他接下来一个月,能以全盛之姿临世。


  半个时辰后,林宁面色苍白,由田五娘搀扶而起,夫子反倒恢复了往日的道骨仙风,对侯万千和煌亲王呵呵一笑,拱手道:“两位道友,择日不如撞日,吾尝闻东海之外三千里有仙山蓬莱,何不同往一观?若有幸得遇仙人,索取仙丹,吾等说不得还能羽化成仙。”


  侯万千忧郁颔首,应了声:“善。”


  煌亲王见势,摇头苦笑。


  若夫子未能回春,只一个受创的侯万千,他还无所畏惧。


  可眼下夫子已经达到了极盛之态,他要是敢留在中原,或许夫子就会强行带他离去。


  至于能不能活着回来,真心两说……


  何必要闹到那个地步?

  青云寨还有一个侯万千,还有一个田五娘,还有一个妖孽……


  罢了,煌亲王只能应了一声:“善。”


  三圣根本没有拖沓,连告辞之言都未留下什么,一同踏云而去。


  等三圣离去后,林宁整了整身上的衣襟,就在项平斜眼看着他,以为他要说什么话来气人时,却只见他随手牵起了田五娘的手,柔声道:“从今日起,我带你去见春日夏风,秋叶冬雪。带你踏遍南水北山,东麓西岭。带你度过每一个四季春秋,跋涉每一处苍山泱水。我愿渡尽世人过苦海,但在此前,我要先不负你为我妻。娘子……”


  “嗯?”


  “带我飞。”


  “嗯。”


  天诛剑起,林宁揽着青衣纤腰,穿过万千云海,往天边落日飞去。


  扶桑山巅,姜太虚和项平面面相觑半晌后,项平跳脚朝西边大骂一句:

  “林宁,你个臭不要脸的软饭王!”


  姜太虚俊秀无双的脸上,浮起一抹苦笑。


  摇了摇头,但心里却感到无比的轻松。


  如今中原大地天下无圣,没了圣人之威,齐国国内事对他来说,的确已不算难事。


  大权在手,谁敢拦他?

  林宁和田五娘去风花雪月了,接下来,就是他大展身手的时候了。


  待项平大骂了半个时辰后,姜太虚与他拱手一礼,道了句:“项兄,保重。”


  随后飘然而去。


  项平哼了声后,骂骂咧咧的也往楚国而去。


  他也要抓紧时间了,总不能落后太远。


  ……


  ps:这本书到此就差不多完结了,后面应该还有一个小后记,交代一下青云寨里的事,毕竟孩子还没出生呢。


  明后天大概就彻底完结了。


  这本书的成绩,其实远比醉迷好,赚的稿费也多也轻松,就收藏数据来说,比庶子好两倍……但写的不如意。


  本来就是转型之作,若是只为了糊弄赚钱,其实还可以一直写下去,但这样做胸膛里那颗酸腐清高的文人之心实在过不去,真过不去。


  所以该完本就完本吧,好好总结总结经验,不能让书友们真的厌弃了,反而得不偿失了。


  剩下的话在完本总结里说吧,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


  第四百六十七章 终章

  五年,腊月二十三。


  青云寨,沧澜江畔。


  “呜啦啦啦!”


  “呀哈哈哈!”


  两个粉雕玉琢恍若金童玉女的小人儿,站在滚滚激流的沧澜江边欢快喊叫着。


  “两个小混蛋,淘的没边儿了,今儿非揍你们的屁股不可!”


  “对,揍他们屁股!”


  正这时,后面不远处传来两道人声。


  俩顽童回头一看,见一妇人急匆匆追来,身边还有一个少女姑娘对他们幸灾乐祸的笑着,登时大惊叫道:“不好,春祖母和九姨来了,咱们快跑吧!”


  说罢,两人手牵手,在江畔满是冰雪崎岖的堤岸上跑了起来。


  “哎哟!小祖宗诶,你们慢点,慢点……啊呀!!”


  那妇人见俩小孩子在堤岸上疯跑,旁边就是滔滔沧澜江水,如此危险,连忙高呼,可喊到一半,却差点将魂儿也骇飞。


  只见最边上那个小男童,脚一滑,就朝沧澜江中摔落而去。


  眼见最可怕的一幕就要发生时,妇人几乎晕厥过去,江水中忽然蹿出一道身影来,凌空将小男童一把抄起,随后安然落地。


  又翻过咯咯直乐的小男孩的屁股递到腿脚发软不能站稳的妇人跟前,怂恿道:“春姨,揍他,快揍他屁股,就他最皮!”


  被唤作九姨的少女也嘻嘻笑道:“揍,春姨,狠狠揍!”


  春姨高高举起手来,结果落下时却一把将男童抱进怀里,反而嗔骂两个少女道:“你们两个没一点长辈样儿,还一个当姨的一个当姑的!”


  被她抱进怀里的男孩笑的得意,看着一姨一姑,咧嘴直笑。


  十三岁的小九娘出落的灵秀可爱,对男孩儿皱鼻道:“让你笑,春姨向着你,你娘难道也向着你?等着吧,回头就告诉元元姐,保管让她打烂你的小屁股。以后你别叫安安了,叫没屁屁!”


  小男孩一听,脸都唬白了,一双小手捂住屁股,泪眼巴巴的看向春姨,瘪嘴道了声:“祖母,不要没屁屁……”


  春姨气的轰开九娘,回过头哄道:“有祖母在,谁也不能打你!”


  见他还是吧嗒吧嗒的落泪,转过头来又要拾掇九娘。


  九娘早先一步跳开,揽过小女孩子,笑嘻嘻道:“春姨你打我也没用哦,元元姐什么都听你的,只有管教孩子上不听你的。”


  一身英武之气的宁南南一扬下巴,飒爽有型,道:“春姨你也别太惯着他了,萍萍还好,安安是越来越淘气了,敢带着萍萍来这边。要不是我早就瞧出他要使坏跟了来,今儿非出大事不可。他要掉进江水里被卷走了,回头你也没法和我表哥交代不是?”


  “行了行了,都闭嘴!”


  将俩倒霉丫头喝住后,春姨哄怀里名唤安安的男孩道:“以后可不敢再带妹妹来这边了,万一掉下江里,可不是闹着玩的。”


  安安咧嘴笑道:“不是来玩,和妹妹来补鱼,让祖母熬汤。祖母昨儿说,爹爹最爱喝鱼汤,今儿是爹爹的生儿,祖母说他今天要回来……”


  春姨闻言,心差点没暖化了,道:“好孙儿,好孙儿,真是孝顺的好孩子!”


  安安笑呵呵的挣扎着从春姨怀里跳下来,拉着春姨的手仰着小脸问道:“祖母,我爹爹是盖世大英雄,武功天下第一,他拯救了天下苍生,还天天为天下那么多百姓奔波。他忙大事,我来代他照顾祖母,怎样?”


  此言一出,春姨自然喜之不尽,连连点头。


  九娘和宁南南则面色隐隐古怪……


  九娘仿佛看到了幼时被春姨“洗脑”的场面,宁南南则差点忍不住脱口而出“扯淡”二字。


  其他的她认下也没关系,可“盖世大英雄,武功天下第一”这两句话,听的她和吃了二只苍蝇一般。


  见她酷帅的一张脸都快扭曲狰狞了,九娘小声同情道:“算了,左右姐夫也是武圣,我姐姐都还没成圣呢,姐夫和鸿儿姐姐先成了圣。鸿儿姐姐又不会和我姐夫动手,如今中原无圣,我姐夫不就是盖世英雄,武功天下第一吗?”


  宁南南撇嘴道:“要不是仗着圣元,他连我都打不过。再说,还有我师父呢,一剑就能劈翻他!”说着又懊恼道:“算了算了,师父如今比从前还听表哥的话,怎么可能对他动手。可春姨整天哄萍萍安安,他们早晚还不是和你一样,会知道真相?”


  九娘笑的人比花娇,道:“什么真相?姐夫的确拯救了天下苍生,让天下再无兵戈战事。百姓们不用再供奉三大圣地,圣地宗师们要么乖乖的开山修路,要么就去海外作威作福去,不能祸祸天下,难道不是盖世英雄?才五年,流民营的百姓都走光了,他们都有更好的田地可耕,也都有了自己的家。还有当年那些青楼女子,也都寻了良人过日子去了。不止她们,三年前姐夫传令:天下妓者凡愿从良者,皆可白身出青楼,敢有阻拦者,流放三万里。天下奴籍者,一律削籍,违者主奴皆罚。姐夫说,中原天下的百姓,不可驱之为奴。这样的人,难道还称不得英雄?”


  宁南南闻言,忽然狐疑的看向九娘,压低声音警告道:“九娘,你是我表哥的小姨子,可不能也中了他的圈套!”


  “呸!”


  九娘如花儿一般清美的面上浮起羞红,啐了口道:“你这莽丫头,疯了不成?不跟你说了。”


  正要离开这浑人,和春姨带俩孩子回家,忽然就听到一直安静的萍萍大声叫道:“爹爹回来啦!爹爹回来啦!”


  众人一起转头看去,春姨、安安、九娘等人无不欢欣雀跃。


  唯有宁南南暗自撇了撇嘴,只见林宁脚踩在一枝青竹上,双手负于身后,翩翩而来,骚气冲天……


  她看了看身边九娘星眸中闪烁的眸光,心里一叹:

  完了!


  ……


  ps:咳咳,这种生活文节奏其实再写二百章也写不完,只是放在这个题材里格格不入的感觉,算了,到此为止吧。


  这本书总体来说,得到了很多经验和教训。


  最大的教训就是写书一定要有大纲,不能浪。


  还有定位一定要清楚,系统实在是鸡肋,而且原本设想的系统也不是这样的……


  再加上要结婚了,各种繁杂的事干扰,让这本书后面写的很不痛快,人物剧情都是浮在表面的,沉不下去,自己都很不满意,所以这本书从头到尾都没求过月票也没求过订阅。


  罢了,总结教训,忙完琐事,咱们明岁再来吧。


  新书还是想写红楼,想写那些锦绣人物,想写林妹妹宝丫头可卿凤姐儿了……


  一年不见,甚是想念。


  话不多说,二月开书,金钗们,咱们明年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