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第一百一十四章
作者:admin      更新:2022-09-09 19:44      字数:371706
  贺凤鸣哈哈一笑, 摆手道:“哎,见外了见外了,我们也别侯爵来伯爵去的, 按以前那样,猗猗还是叫我贺伯伯吧。之前孟伟不懂事, 给你添了麻烦, 希望你看在伯伯的面子上不要和他计较。”


  赫胥谨去世之前两家关系不错, 世袭的侯爵总共就那三家, 和二十多个伯爵抱成一团,努力维护着贵族的颜面。


  贺凤鸣那时候有意撮合贺孟伟和赫胥猗,两家走动得十分勤快, 只不过后来发生的事嘛……


  赫胥猗温顺地点了点头:“那些事我都已经忘记了, 贺伯伯。”


  事情过去大半年,现在才说来道歉, 不过就是倚老卖老而已。对方应该是已经看清形势,确定尹家和赫胥家已经分道扬镳,各走各路,现在才会明目张胆地表现出自己的意图。


  “那就好,那就好。这种场合你应该是第一次来吧?晚上就让贺伯伯带你认认人。”


  在这样阶级固化的社会,人脉关系很多时候甚至比能力更重要。贺凤鸣表现出帮衬的意思,赫胥猗却知道他打得什么主意。


  柳轻卿回国前就是建材行业各个大型企业争抢的对象,要不是她本身家底雄厚, 人又清高,怎么也轮不到赫胥猗和她合作。精琢去年靠着新品一举成名,今年又加紧修建新的生产线,势头一片良好。


  各方本以为有尹氏在背后支持,自己怎么也伸不进手, 没想到在尹如琢和赫胥猗离婚之后突然柳暗花明起来。


  精琢准备融资上市,稍微有些实力的投资商都希望在这时候来分一杯羹,但要说其中有硬性需求的也就那几家。


  赫胥猗原本是希望几家能竞争,争取利益最大化,没想到贺凤鸣牵头一起瓜分了宋家之后,转头结成同盟就把手伸到了精琢。


  当然,这些都是正当的商业行为,赫胥猗并没什么怨言,但该争取的她还是想要争取。


  “那就谢谢贺伯伯了。”


  贺凤鸣犹如嫡亲长辈一般带着赫胥猗,为她介绍熟识的人。事实上,不少人都认识这位连续几年都要上几次头版的女伯爵,只不过大多都止于耳闻。


  王成办的这场宴会目的十分明确,所以除了赫胥猗、贺凤鸣等少数几人,大多还是纯粹的商人。一位分量颇重的侯爵带着新晋的年轻伯爵,当然少有人不给面子。


  “噢哟,这不是贺伯伯和赫胥……小姐吗?之前听到传闻我还不信,没想到兜兜转转,两位果然是要成为一家人了啊?”


  当然,少有人不意味着没有人,所谓的上流圈子,没一点儿明争暗斗、腥风血雨是怎么都不可能的。


  贺凤鸣和赫胥猗都脸色微变,周围的人十分默契地没有在这时上前触霉头,有意无意地远离了这个漩涡的中心。


  “世侄开玩笑了,猗猗还不太熟悉这样的场合,我不过是带她认认人而已。”


  “原来是这样,那是我误会了。”站在两人面前的是一位三十多岁的男性,相貌英俊却神情倨傲,目中无人,“想想也是啊,堂堂侯爵府总不会迎娶一位离异的女人。”


  赫胥猗的神情还没什么变化,贺凤鸣已经面露尴尬——对方接的这句话让他之前的解释像是急于撇清关系一般。


  可解释吧,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反驳吧,对方的身份他又有些忌惮。


  九诸只有三名世袭侯爵,非世袭的侯爵也不多——最近受封的也就是眼前这一位了。皇室和政府对于发放荣誉男爵和子爵的头衔放得很宽,除了在某些方面做出杰出贡献以外,甚至可以明码标价地购买。


  伯爵的条件会稍微严苛一些,但也不是太难,只有侯爵这一档次,十几年都出不了一个,而且大多都是为了给皇室子弟的配偶抬身份。


  眼前这位赵舫就是这样。


  赵家原本和赫胥家一样,是底蕴深厚的伯爵之家。只不过赵舫和三王女订婚之后就抬了侯爵,子女除非再封,否则会降回伯爵的头衔。不过通常情况下,只要不犯大错,皇室都会很给面子再封个两代。


  比起世袭的侯爵,这类抬过身份的侯爵更加炙手可热。毕竟,单论和皇室的关系,他们无疑更亲密。而且受封侯爵可不止是王室同意就行,和政府官员的关系也不能太差。


  能抬侯爵身份的基本都是伯爵出身,大家都是人精,同一个圈子里混那么久,至少都保持着面上的和睦。


  赵舫平日里虽然也有些眼高于顶,但也不至于像今天这样落人面子,贺凤鸣一时不知道自己哪里招惹到了他。


  “哎呀对不起,我这话没别的意思,赫胥小姐不要介意。”


  但很快贺凤鸣就意识到,赵舫的目的不是为了落自己的面子,而是为了给赫胥猗难堪。


  为什么?

  贺凤鸣有些奇怪,在他印象里,赵家和赫胥家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只不过曾经同为伯爵之家,后来赫胥家落魄,赵家却是因为赵舫被三王女看上,而后一飞冲天,炙手可热。


  境遇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即便赫胥家最近好过了一些,也根本犯不着赵舫嫉妒,为什么要大庭广众之下给她难堪?


  别说他想不明白,赫胥猗也不明白这其中的因果。在她爷爷在世时,两家确实有些交往。爷爷去世之后,很多人都和赫胥家疏远,赵家迎娶了王女地位骤升,往来当然更少。


  只不过直到那时候为止,她也没听说过两家有什么过节,而且这个赵舫比她大十岁,又男女有别,即便是在两家有交集的时候也没什么互动,今天对方会主动过来说话她还奇怪呢。


  “赵……先生,你放心,我不会把别人口无遮拦的偏见放在心上的。”


  赫胥猗并不打算在此退缩,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羞辱自己,但她不愿意承受这种羞辱。一味地委曲求全只会让人觉得她好欺负而已,这种场合下表现出一定的强硬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说到底,赵舫也就只是爵位比她高而已,两人既没有商业上的交集,也没有利益上的冲突,如果赵舫真愿意大费周章地来对付她,那也不是她现在服个软就能避免的事。


  赫胥猗过去确实能屈能伸,但从未软弱过。经历了那么多,她不会在这种时候还把委屈往肚子里咽。


  她针锋相对的态度不仅出乎了赵舫的意料,也让贺凤鸣有些惊讶。


  虽说这次赵舫的目的不是他,但不给他面子这点毋庸置疑。同为侯爵,他还要掂量一下和赵舫对立值不值得,没想到赫胥猗竟然二话不说就怼了回去。


  该说果然还是太年轻吗?


  贺凤鸣干脆彻底袖手旁观,打算看看后续如何。


  “哼,”赵舫冷笑了一声,“这么多年不见,你还是像小时候那么伶牙俐齿。”


  小时候那么伶牙俐齿?

  赫胥猗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给自己这样一个评价,要知道在大多数人眼中,她从来都不该是这样的形象。


  三人站立的地方显出了明显不同的氛围,有些人都开始习惯赫胥猗所在的地方就是腥风血雨了。


  “尹总,既然那么在意,不如过去看看?”王成站在尹如琢身边,满脸笑意,“赵侯的脾气不大好,赫胥小姐有麻烦了。”


  “你这个宴会的主人不该管一管吗?”


  尹如琢的面色有些难看——就她所知,赵舫很可能和之前的那些事有点牵连,只不过究竟有多少程度就不得而知了。陛下的女婿总还有一些面子的,反正那件事最终以宋氏的资产了结,其余也就不了了之。


  “我可惹不起那一位。”


  王成摆出事不关己的态度,尹如琢面色紧绷地扫了他一眼,而后朝着三人的方向走去。


  赵舫会找赫胥猗的麻烦很可能是因为她,她怎么也不该袖手旁观。


  “没想到赵先生还记得我小时候的事,我还以为您成为侯爵后,把过去的旧友都忘记了呢。”


  赫胥猗说话一点儿也不客气,所说的话也直击要害。赵家过去不显山不露水的,但在赵舫和王女结婚之后,在待人接物上有了很明显的变化,尤其是在赵舫继承爵位之后。


  多的是看不惯他们的人,只是没人愿意去触这个霉头而已。


  “只有身份相等的人才能成为朋友,和抛弃贵族尊严的家伙又有什么好交往的呢?至于记得你的事,赫胥小姐,一件件数过来,这么多大事想让人忘记也难吧?”


  赵舫轻蔑地望着赫胥猗,嘴角带着恶意的笑容。


  “被父亲卖给区区一介商贾,成为贵族中第一位和同性结婚的人,举报自己的父亲杀害祖父获得爵位,和张景宣纠缠不清后被离婚……怎么,还需要我再一件件数出来吗?”


  赫胥猗的态度虽然强硬,但听到这些事仍不免微微白了脸色。她不怕流言蜚语,可也不意味着被人把难堪的事往脸上扔的时候会无动于衷。


  这些大多不是她的错,但也绝对算得上是家门不幸了。


  “呵,我和你一个没有羞耻心的人说这些,也是白费口舌吧?”


  气氛已经不仅仅只是尴尬了,某些参加过那场峰会的人只觉得这简直是历史的重演。只不过找茬的人从宋文泽换成了赵舫,而这一次,应该不会有一个人再来给赫胥猗解围了……吧?


  “那么,我建议你不如闭上嘴?”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尹如琢面带笑容地走到了赫胥猗的身边,对着赵舫所说的话,语气却十分冰冷。


  为什么……她会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个那么羞辱猗猗的家伙已经身败名裂,破产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惊讶的不止是赫胥猗, 还有赵舫、贺凤鸣以及周围众人。毕竟这半年下来,两人几乎从没在公开场合一同出现过。


  周围的人在她靠近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了她,只有三个当事人因为注意力过度集中, 在她发出声音的时候才反应过来。


  赫胥猗看着自己身前熟悉的高挑身影,心跳但是乱了一拍, 原本想好怼赵舫的话都差点忘个一干二净。


  和众人一样, 她此刻大脑里也只有一个念头:尹如琢为什么会在这里?

  对方避开她的意图太过明显, 连外人都感觉出来了, 她当然不可能没有意识到。


  赫胥猗已经决定接受这个结果,所以不会去自讨没趣,也刻意避开了尹如琢一定会出席的场合。


  今天这一场宴会对她来说十分重要, 尹如琢不可能不知道, 而尹如琢应该没必要出场,她不认为对方在宾客名单中看到自己以后还会参加。


  可是此刻, 她不仅出现了,而且还来为自己解围。


  也不知道是心有感应还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尹如琢在这时轻轻望了她一眼。


  深邃的眼底仍是赫胥猗开始习惯的淡漠,那种如同看陌生人一般的目光让人心口刺痛。


  她下意识地移开了视线。


  “这不是尹总吗?”赵舫看到两人的互动,嘴角带着一丝嘲讽,“真是难得,今天会大驾光临,我还以为这里有你不想见的人, 你今天不会来。”


  在别人主办的宴会上使用这样的词汇,简直是对主人家的侮辱。不过赵舫就是能有恃无恐,国王女婿的身份是他最好的□□。


  主办方王成一副坐山观虎斗的模样,似乎没打算出来调解。这一边是侯爵,一边是九诸首富, 任谁也不愿意卷进这场漩涡。


  尹如琢发现赫胥猗移开目光,心口没来由就是一揪,连赵舫的话都差点没听清。


  她那时候决绝的态度显然起到了作用,可是赫胥猗的退缩和避让并没有让她觉得舒心和痛快。


  她为此隐隐生出一股焦虑和烦躁,紧接着又开始为自己这股焦虑烦躁懊恼,为自己的矛盾别扭心烦。


  正是因为这样的情绪,她才下定决心和赫胥猗分开。她不喜欢这种无法控制的感觉,更不喜欢这样难以捉摸的自己。


  这样的她根本就不是——


  “尹如琢!我和你说话你没听到吗?”


  就在她忍不住要继续往下想的时候,赵舫暴怒的声音把她拉回了现实。


  尹如琢有种如梦初醒的感觉,就在刚才,她差点又要陷入那种自我厌恶的情绪之中。


  梁医生说得没错,她总是思考太多。


  尹如琢暗暗吸了口气,然后看向了赵舫——比起针锋相对,无视显然让这位侯爵更加恼怒。


  “对不起,我以为你已经闭嘴了。看到你,我确实有些后悔今天出现在这里。”


  尹如琢展现出的是一种轻蔑的态度,这样的她别说赫胥猗了,其他人也从来没见过。


  虽然有猎犬的称号,但尹如琢的风评比起她的父亲和爷爷要好上很多。在投资方面,她眼光独到精准无比,对待竞争对手,她果断强势绝不手软,但在对待合作伙伴方面,她向来秉持互利共赢的原则。


  而在为人处世上,尹如琢绝对算温和有礼的那一类,很多人甚至没见过她动怒的模样。即便是当初在宋文泽面前维护赫胥猗,双方也不过是明嘲暗讽,但现在的表现完全称得上是火力全开,毫不留情。


  叫一个侯爵——还是国王的女婿闭嘴,刚惊叹完赫胥猗魄力的围观群众,这时候又忍不住惊叹起了尹如琢的魄力。


  不少人开始觉得,这两人不该离婚。


  赫胥猗惊讶于尹如琢的反应,这种“简单粗暴”的反唇相讥实在不是尹如琢的风格。虽然听起来很爽,但也让她有些担忧。


  她能感觉得出来,尹如琢哪里变了。


  相较于其他人的心思,赵舫的反应则要简单直观得多。他脸色铁青,咬牙启齿,似乎要气疯了。


  “你这是什么态度?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和谁说话?”


  “谁?”尹如琢脸上的表情几乎没有一丝变化,但所有人都能看出她的不屑,得益于身高优势,踩着高跟鞋后她几乎能俯视大多男性。


  这也是大部分男人觉得她充满压迫感的原因。


  赵舫被噎了一下,本能地想要自报家门,却又觉得这样做有些不体面。


  “哼,暴发户就是暴发户,三代了还是这么没教养,本侯不和你一般计较。”


  尹如琢冷笑了一声:“当初不知道是谁主动要和暴发户联姻,被拒后一直耿耿于怀?”


  这话一出,众人都是一脸懵逼。只有少数人记起十多年前好像确实有那么一回事,顿时恍然大悟。


  当时的赵家譬如之前的赫胥家——没那么惨,但也差不多了。要挽救这种程度的伯爵家,最好的方式就是和家产丰厚的资本联姻,尹家可以说是首选。


  当时景润还不是如今这个庞然大物,而尹家其他的财产不透明,谁都不知道他们究竟多有钱。但有钱肯定是没错的,光那些矿就是金山银山,两人年纪又相仿,赵家第一个想到尹如琢再正常不过。


  可惜人家没看上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后来传出尹如琢和徐静怡的绯闻,都说她拒绝赵舫是因为只喜欢同性,和赫胥猗结婚后,更是坐实了这个猜测。


  否则都是伯爵,为什么拒绝赵家却主动联系赫胥复呢?


  有记忆的想了一遍,顿时觉得赵舫实在是小心眼。事情过去十几年,两人三十多岁,尹如琢结婚又离婚,他还能殃及她前妻呢。


  至于现在叫尹家暴发户,大家也就随便听一听。有人仗着自己的身份够硬口无遮拦,他们可不想跟着倒霉。得罪赵舫可能会被使些绊子,但得罪尹如琢那可是实打实的利益损失,大家最多置身事外,绝不可能帮赵舫落井下石。


  赫胥猗也有些懵,但很快回忆起了一些事。她想起来的倒不是赵家意图和尹家联姻,而是当初她爷爷生日宴会的时候的事。虽然当初带头嘲笑尹如琢的是贺孟伟,但赵舫就站在不远处冷眼旁观。


  那时周遭都是些孩子,就他和尹如琢年纪稍长,所以赫胥猗还有一些印象。


  如果真的是为这件事,那可远不止是小心眼的程度了。


  大庭广众之下被翻了黑历史——即便其他人足够给面子,假装没听见,但也足以让赵舫颜面尽失。


  这不是典型的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吗?而且还是在娶了三王女这么多年以后,这简直是在给王室丢人。


  清嗓子的声音此起彼伏,赵舫黑着脸,一时竟然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尹如琢说的是事实,他想狡辩也得看别人信不信。


  赵舫真的没想到,对方竟然会在这样的场合爆出这些旧事,毕竟在他看来,这对两双都没什么好处。


  当然,从尹如琢出现开始一直到目前为止的情况,他全部没想到。


  奚落赫胥猗可以说是临时起意,他向来看不惯这些爱出风头的女人,倒不如他人所想全是因为当初联姻被拒绝才找赫胥猗的麻烦。


  尹如琢和赫胥猗在他眼里是一类人,都让他难堪过,加起来就是双倍的讨厌。因为和宋文泽有来往,这之前遭受不小的损失,沉寂了大半年,新仇旧怨加一块儿,他才想逮着今天这个机会给赫胥猗一点儿教训。


  赵舫没想到的是,不仅赫胥猗完全不惧他的身份,中途还杀出个尹如琢。


  “你——”他气到半天没说话,到最后只能恶狠狠地道,“我们走着瞧。”


  赵舫丢尽了脸,宴会也不参加了,拔腿就走。王成只在他路过自己身边的时候笑着点了点头,完全没有阻止劝解的意思。


  他这一走,众人不用里外不是人了,气氛顿时活络了起来。


  有些人蠢蠢欲动想要和尹如琢问好,但又顾忌她和赫胥猗,一时不知道该不该上前。


  两人没在第一时间交流,气氛稍稍有一些奇怪。但尹如琢很快看向了赫胥猗,脸色沉静如水。


  赫胥猗原本还不知道要不要和尹如琢打招呼,察觉到她的目光,立时挤出了笑容。


  “如琢。”


  似乎没有哪里不对劲,但又好像哪里都不太对劲。


  尹如琢点点头:“好久不见。”


  赫胥猗有察觉到周围人隐晦的视线,但更加在意的是眼前这个人的目光。


  她知道的,尹如琢帮她解围并不意味着想要见她。对方就是有好人到这种程度,即便自己再难受也不会坐视不管她的窘境。


  “嗯,刚才谢谢了。”


  “不客气。”


  她曾经仗着这一点得寸进尺,但现在,她不会再做这样的事。如果自己的出现只会让尹如琢痛苦,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避开她。


  “我想去一下化妆间,先失陪了。”


  尹如琢这回没有说话。


  赫胥猗也没有等待她的回应,只是朝着身旁的贺凤鸣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开。


  对方刚才选择袖手旁观,她对此没什么怨言。刚才那样的状况,大多数人都不会来趟这趟浑水。


  而且从尹如琢出现的那刻起,她的注意力就已经不在其他事情上。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会补一章


  第一百一十六章


  “尹总。”


  赫胥猗一走, 周围的人几乎是立即围到了尹如琢身边,打招呼的声音不绝于耳。贺凤鸣当然不想放过这样的机会,没想到这回尹如琢主动向他点了点头。


  “贺侯。”


  当年贵族还放不下夹子和这些大资本合作时, 祝家没有固步自封, 抢到先机以公平的姿态与尹家合作。这才不到二十年, 几家侯爵的差距就已经显现出来。


  贺凤鸣反应过来后不是不想插上一脚,可惜祝封疆十分警惕,简直称得上严防死守, 尹氏大概也和他们有什么约定,从没表现出与其他大贵族合作的意向。


  贺凤鸣原本想趁着尹家世代交替的时候和尹如琢建立起联系,可惜尹如琢的行事作风虽然与父亲迥然不同,但在这一点上却出奇地一致, 没有为一点儿让利动心。


  祝家因此在所涉足的领域全面开花, 而贺家要不是死守住地产这一块,恐怕早就风光不再。


  现在宋家倒台,地产行业重新洗牌, 这很有可能会成为和尹氏合作的契机。他知道尹如琢一直有建立智能生态居住圈的野望, 只不过目前还只是在自己的产业中试点,如果能就此率先和他们建立合作,争取到资金援助, 不愁无法脱颖而出。


  “尹总, 没想到今天你也来了,男爵的面子果然很大啊。”


  尹如琢看着面前满脸笑容的贺凤鸣, 心里没来由地有一股烦躁感。


  她当然认识贺凤鸣, 九诸三位世袭侯爵之一, 也是贺孟伟的父亲。


  进入会场后, 她第一眼就看到了赫胥猗和他站在一起。


  贺凤鸣是以什么身份带着赫胥猗的?


  尹如琢非常明白贵族子弟间联姻的那一套, 像贺孟伟这样的次子最好的情况就是能迎娶可以继承爵位的长女。


  在看到两人并肩行走的瞬间,她的脑海中就出现了这个念头。


  “贺侯今晚是一个人来的吗?”


  贺凤鸣想了一堆话题,却完全没预料到尹如琢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这种宴会的目的大家都非常明白,脸生的混个脸熟,脸熟的带带朋友,没准聊着聊着就聊出个项目来。大家深谙此道,不但有固定的开场白,还有固定的模板——尹如琢这个话题可不在模板里。


  “呃,是啊,尹总有什么问题吗?”


  “哦,没什么。只是刚才看到你和……赫胥伯爵一起,还以为你们是一起来的。”


  “我们是宴会上碰到的,我好说也是猗猗的长辈,就当带她认认人了。”


  尹如琢一声低笑,沉吟道:“认认人?认识赵舫那样的人吗?”


  贺凤鸣暗道不好,尹如琢看起来像是要秋后算账的样子,显然是为了他刚才没帮赫胥猗出头的事。


  “这……赵侯的态度确实不太友善,我一时也没反应过来。”


  “谁说不是呢?我看大家都反应不过来的样子。”


  贺凤鸣不自觉地清了清嗓子,干笑道:“是、是啊。”


  贵族头衔现在有什么用?对普通人来说当然是有用的,它带来的是地位、人脉、荣誉以及特权。但对尹如琢这样的人来说,贵族头衔还真没有什么用,已经有越来越多头脑清醒的人意识到了这一点。


  尹家太有钱了,上一次的退市操作让所有人都意识到他们究竟多有钱,而在九诸这种体制的社会中,钱伴随而来的往往就是权力。


  之前连军方都没拿尹如琢怎么样,现在哪里还有人敢得罪她?

  哦,除了那位赵舫。


  不止是贺凤鸣,周围的人也是听得冷汗涔涔。要是早知道尹如琢还那么看重赫胥猗,他们肯定争相发言。


  可你俩平日里都没在公开场合有过交集了,能怪别人误会吗?


  为尹如琢得罪赵舫是值得,但如果只是为了赫胥猗的话……谁也没有那么傻。


  况且,就赫胥猗的表现来说,也不像是要人帮忙的样子。


  “贺侯还有什么事吗?”


  尹如琢像是话说完了,一副赶人的姿态,贺凤鸣也是老油条了,看着她视线的方向,立即心领神会。


  “原本还有些事想和尹总交流一下,不过你看起来有别的事要忙,我就先不打扰了。”


  他非常识趣,尹如琢这才多看了他一眼。


  “既然这样,那今后有机会再聊。”


  尹如琢眼见着赫胥猗的身影消失在门边,终于还是忍不住撇下了贺凤鸣等人,朝着化妆间的方向走去。


  众人望着她的背影,不约而同地有了一个念头:这位小尹总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尹如琢在工作之前一直十分低调,很少出现在众人眼前,大家只知道尹润松有个十分漂亮的独生女,却对其他事一无所知。刚成年不久,她就被尹润松带在身边学习,那时候大多数人都不看好她。


  可是,之后尹如琢所展现出的天分和才能惊艳众人眼球。景润是在她的领导之下迅速发展起来的,虽然其中不乏尹润松刻意让出最佳发展期的原因,但在这种急速发展中还能让公司有条不紊地运作,足以看出她的能力。


  很多人惊叹于她的才能,甚至不乏有人开玩笑,觉得尹如琢要么是重生的人,要么能预见未来,否则怎么能有那么独到的投资眼光?

  而不少与她有过接触的人对她的印象都是少年老成,稳重,心思深沉,高深莫测,让人看不透内心的想法,但态度十分温和谦恭。


  刚参加工作的时候,因为性别、外貌还有身份,她没少受人奚落和轻视,即便如此,尹如琢也从没有像刚才那样动怒过。


  似乎没什么事值得她生气,她看到的是别人看不到的高度和风景。


  可就在今天,就在刚才,她展现出了自己毫不掩饰的怒火,甚至是在面对赵舫和贺凤鸣这样的侯爵时也完全没考虑措辞和态度。


  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赫胥猗到达洗手间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手里都是汗水,眼眶则已经通红。


  洗手间的暖气不像大厅里那么足,她只穿着露肩的晚礼服,这时不免感觉了一丝寒意。她望着镜子里自己的脸,不禁露出了一丝苦笑。


  真是落魄啊,在这样的情况下再一次被尹如琢帮助,对方却连她的感谢也不需要。她能做的只有尽自己最快的速度消失在尹如琢面前,免得去碍她的眼。


  眼眶因这些胡思乱想越发酸涩,赫胥猗连忙制止了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小心地擦干了眼角的泪水。


  她知道哭不能解决任何问题,自己必须要思考接下来怎么办。


  她不知道之前是在什么情况下得罪了赵舫,但这一次肯定是得罪透了。她不清楚对方的情况,这是最大的不利。


  回去之后调查一下比较好,至于今天晚上……她还是早点离开吧。


  毕竟,如琢不会想看到她。


  赫胥猗整理好了情绪,仔细观察了一下自己的脸,确定看不出哭过的痕迹后准备离开。


  然而,在扭头的一瞬间,她被站在门边的一个身影吓了一跳。


  “!”


  赫胥猗下意识地后退,而后不小心撞上了身后的盆栽,脚下一崴,就要向地面跌去。她慌乱间想要抓住什么,却觉得眼前一晃,原本还站在门边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她的身边,稳稳地扶住了她的手。


  “我有那么可怕吗?”


  尹如琢从没想过赫胥猗见到自己会是这样的反应,惊慌之中带着一丝恐惧,甚至罕见地出现了手忙脚乱的情况。


  可当她回想自己当初的那些言行,又瞬间觉得对方有这样的反应十分正常。反倒是自己,在那样的表态之后还要出现在赫胥猗面前,简直不可理喻。


  “没有,”赫胥猗下意识地否认,否认之后才发觉自己和她的姿势过分亲密,立即主动退让,“谢谢,我已经没事……”


  没事才怪,她第一次穿高跟鞋崴到脚,看样子是扭伤了,稍一用力就是剧烈的疼痛。她这一步后退站都没有站稳,要不是尹如琢没有放开手,她很可能已经再一次跌倒。


  “扭伤了?”


  这个距离太近了,近到赫胥猗久违地闻到了尹如琢身上淡淡的香气。


  她的声音并不如何急迫紧张,全然没有过去那种关怀的意味,仿佛只是一句最平常不过的疑问。


  赫胥猗一只手撑着身后的洗手台,有些心酸地偏开了脸。


  “……嗯,不过应该不严重。”


  她不知道尹如琢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也没天真地认为对方是因为想念自己才来的。上一次尹如琢的态度已经足以让她认清现实,这一次愿意主动出手帮她已经是尹如琢难得的善意,她不会再怀抱不切实际的幻想。


  “疼吗?”


  赫胥猗偏开的脸有些苍白,眼角微红,有明显哭过的痕迹。


  是因为赵舫的那些话吗?还是因为遇到了自己?


  尹如琢并不确定——她曾经总是很有自信、很笃定,可现在的她就连自己的想法也无法确定。


  她听从医生的嘱咐,遵照自己的想法来到赫胥猗的身边,可是她完全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做什么,又究竟有什么目的。


  只有在有明确目标的情况下,人的行动才是有效率的,她一直都这样处事,可现在又在做些什么呢?


  是为了报复赫胥猗吗?是为了看到她惊慌失措的样子吗?


  还是说,她仍旧只是不可救药地、单纯地想要靠近赫胥猗?

  可这明明违背了她的初衷,明明和她曾经的决定背道而驰,也明明依旧什么都没有解决。


  尹如琢的脑中一片混乱,但身体已经自己做出了行动。


  她在赫胥猗面前蹲下身,伸手去碰那只扭伤的脚。


  ※※※※※※※※※※※※※※※※※※※※


  算昨天的。


  第一百一十七章


  赫胥猗看着尹如琢在面前蹲下, 因惊讶而做不出任何反应,直到对方温暖的手掌触碰到脚踝,才本能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如……尹总!”


  赫胥猗有些慌乱, 下意识地想要躲避她的碰触,尹如琢却已经帮她脱下了高跟鞋。


  “疼吗?”


  尹如琢把赫胥猗的脚搁到大腿上, 抬头看向她, 又问了一遍刚才的话, 带着一丝固执。


  赫胥猗已经满脸通红, 只能依靠洗手台勉强站立着,羞涩之外也有几分难堪。


  她不知道尹如琢要做什么,在他人面前维护她, 却又要在私底下羞辱她吗?

  “还好……”


  她想要收回腿——这里是酒店的化妆间, 属于公共场合,随时可能有人进来。即便是过去, 她们也没有以这种亲密又“不雅”的姿态相处过。


  对于贵族出身,从小接受贵女教育的赫胥猗来说,这实在是叫人羞耻。


  “好像肿了。”但尹如琢好像没感觉到她的窘迫,又像是故意为难她一般,用手轻轻压了一下她的脚踝,“真的不疼吗?”


  当然疼。


  赫胥猗呻·吟了一声,忍不住再一次红了眼眶。


  她不知道尹如琢的目的,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有什么反应。


  曾经她觉得只要能待在尹如琢身边, 任何羞耻都愿意承受。只是在知道尹如琢的心情之后,她明白这不过是自己奢求。就在她以为避开是自己唯一能做到的事时,尹如琢却主动靠近了她。


  她不可抑制地窃喜,又不得不提醒自己不该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我……可以去医院,正好有些事想提早离开。”


  赫胥猗已经努力调整语气, 却还是不小心泄露了鼻音和哭腔。喉间的酸苦让她说话艰难,又怕自己在尹如琢面前失态会被误解为博取同情,恨不得就此落荒而逃。


  “一个人去吗?”


  尹如琢一副追根究底的架势,让赫胥猗无法招架。


  “……我可以叫司机来接我。”


  “也让司机陪你吗?”


  赫胥猗挨着洗手台几乎退无可退,终于忍不住看向了尹如琢的脸,想要从中看出一丝对方的意图。


  但是,她看到的是一副平静的神情,那双紫色瞳仁在灯光之下倒映出她的身影,却没有泄露哪怕一丝情绪。


  “尹总——”


  “我可以送你过去,这件事我有责任。”尹如琢打断了赫胥猗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帮她穿回鞋子,起身道,“不用叫司机,我开车过来的。”


  尹如琢今天没有穿晚礼服,而是普通的职业套装,像是下班之后直接过来。这样的操作对她来说不是第一次,所以没人感到惊讶,自己开车过来也很符合她的作风。


  可是,尹如琢为什么要送她?


  赫胥猗忐忑张皇地看着她,心中隐隐生出了一丝期待。


  “可是宴会……”


  “原本没打算来的,正好早点走。”


  尹如琢原先确实没打算来,因为之前的吩咐,助理没有帮她安排,晚上她本来要飞国外,意外知道后才临时赶过来。


  赫胥猗听在耳中,那一丝隐隐约约的期待立即化为了乌有。


  原来尹如琢真的没想来,这对她来说只不过是一场意外。


  至于出手帮她解围,更甚至现在帮她,一定也只不过是出于对方的道义和温柔。她早应该明白的,即便是当初受过那样的伤害,即便心中怀有痛苦和怨恨,尹如琢也依然善待了她两年,没有任何责备。


  要不是她得寸进尺,把对方逼到退无可退,情况也不会沦落到现在这个田地。


  即便是说出恨这样的字眼,尹如琢依然过分温柔,这种场合之下,尹如琢于情于理都会出手帮助她,这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呢?

  赫胥猗努力站稳身形,挺直身姿,微笑着望向尹如琢。


  “其实真的不必了,尹总就算不参加宴会一定也有别的事要忙。这只是小伤,我自己能回去的。而且表姐和我一起住,她会照顾我,你不用担心。”


  她必须更加坚强,更加独立,否则只会给这样温柔的尹如琢带去更多的痛苦。让她忍着心痛、折磨和挣扎来帮助自己,是多么残忍的事呢?


  赫胥猗目光坚定,神情从容地望着尹如琢,只有身后挨着洗手台边缘的手,紧紧地握着。


  “其实刚才的事我自己也能应付,这两年我已经成长了很多。”


  尹如琢微微眯起眼,眼底有微光闪烁。


  赫胥猗的神态动作甚至是气质都表现得很好,令人无法质疑——除了眼角的那抹红晕。


  她在门口站了很久,所以看到了赫胥猗强忍泪水的模样。


  对方或许确实如她自己所说的那么坚强,但坚强不意味着不会受伤。


  可是,这种事在当初离婚的时候她就该明白,就该想到,明明已经做出了以自己为优先的决定,现在又来假惺惺什么呢?


  赫胥猗一定也是这样想的吧?


  在事发之前,赫胥猗给尹如琢的印象是温顺体贴,又不乏烂漫与天真。赫胥猗几乎从不质疑她的决定,从不表达自己的态度,只在恰当的时候表现出一些令人振奋的小情绪,将妻子这个身份演绎得淋漓尽致。


  而在谎言被戳穿之后,赫胥猗一直表现出想要赎罪的意图,因此对她可以说是百依百顺,甚至算得上十分主动。


  除开赫胥猗失控的那两次,这是尹如琢第一次被她如此明确地拒绝。


  “如果没有其他的事,那我就先——”


  尹如琢良久没有回应,赫胥猗一边试图和尹如琢拉开距离,一边准备告辞。


  “你……是在避开我吗?”


  然而,尹如琢并没有给她留出离开的空隙,身躯微微前倾,修长的双臂挨到洗手台边,轻松地将她圈在了其中。


  赫胥猗惊讶地望着她,几乎要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她确实是在避开尹如琢,但这不是对方的愿望吗?


  尹如琢的气息近在咫尺,那种熟悉的气味令人晕眩。她没有忘记两人那短短几个月的“蜜月期”,没有忘记自己抛下羞耻放下矜持后,对方的热烈回应。


  那些记忆一旦回笼,瞬间让人目眩神迷,脚上的伤势并未好转,赫胥猗觉得自己几乎要站立不住。


  她只感觉到自己被那双紫色的瞳眸死死地凝视着,仿佛被捕猎者锁定的猎物般动弹不得。


  赫胥猗连呼吸都怕发出声音,声音低弱地道:“我以为……这是你的希望。”


  任谁也不会想要看到一个欺骗过自己,并且打算再次欺骗自己的人吧?虽然尹如琢曾经对她无比宽容,但爱总有被耗尽的一天。


  她清清楚楚地从尹如琢的口中听到了恨字,也清清楚楚地感觉到对方有多痛苦——尹如琢晕倒在她面前的场景历历在目。


  尹如琢喉头滑动,一时无法反驳。


  没错,她曾经这样期望过,以为只要如此两人就能获得救赎。


  她憎恶自己的矛盾,憎恶自己的放不开,可事到如今,她发现自己更加憎恶被赫胥猗疏远。她兜兜转转,终究还是没有解决这个问题,所以只能遵从医生的嘱咐,遵从自己的心意,又再次向着赫胥猗靠近。


  “我只是说,‘不用刻意回避,也不用特意交往’,但你现在是在回避我。”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尹如琢突然刷新了对自己的认知。人在商场,该说是见惯了尔虞我诈,但在此之前她从没想过自己竟然也能做到这种睁眼说瞎话的地步。


  她从赫胥猗震惊的目光中就能感觉到,自己这句话究竟有多卑鄙。


  可是,她正在生病不是吗?医生不也说,不要过分苛责自己吗?

  虽然卑鄙,但这也是实话啊。


  尹如琢稍稍压下了心虚,话语也更加流畅起来。


  “当然,如果你确实是在避开我,那我就不碍你的眼了。”


  赫胥猗有些摸不到头脑,明明是她怕碍尹如琢的眼才对,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眼前的这个尹如琢太让人捉摸不定,她实在无法准确领会对方的意图,脑海中天人交战,不知该听从心声还是遵照理智。


  她犹豫再犹豫,半晌才慢吞吞地道:“那……那麻烦你让一下?”


  赫胥猗最终还是觉得,会让自己开心的选择会更大程度地引起尹如琢的厌恶。


  她怕自己接受了尹如琢的帮助后会产生不必要的幻想,表现出过度的欣喜,也怕尹如琢再次误会自己的意图。


  她已经深切地认识到,自己之前所说的爱其实不过是一种自私而已。


  尹如琢整个人一僵,难以置信听到了这些话。她原以为那样说,就算是卖她一个面子,赫胥猗也不会再拒绝。


  然而事与愿违,对方肯定了她的话。


  尹如琢冷着脸后退了一步,赫胥猗因她的远离,既有些失落,又稍稍松了口气。


  再这样下去,她不知道自己还要失态到什么地步。


  “谢谢。”


  她低下头,一瘸一拐地向外走去,尹如琢看着她的背影,只觉得满心烦躁。


  自己究竟是在做些什么?

  尹如琢看着她艰难移动的模样,挣扎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跟了上去——医生说要让她遵从内心的。


  赫胥猗扶着墙慢慢向外走去,想到今天过后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尹如琢,心中顿时无比遗憾。她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但抑制住了回头的冲动。


  “我说了,这件事我有责任。这次就算要碍你的眼,我也得把你送回去。”


  可她等来的不是擦肩而过,而是尹如琢冷淡的话语,难看的脸色以及……有力的搀扶。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原本想欺负伯爵小姐的,不知道为啥成了尹姐姐???

  第一百一十八章


  赫胥猗在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 依靠着尹如琢的情况下走了两步——尹如琢的手臂十分有力,与其说是扶着她,不如说已经是架着她, 受伤的脚几乎不用使力。


  赫胥猗很快被带到了门口,她这时才彻底反应过来, 紧接着的是震惊和难以置信。


  尹如琢要做什么?

  “如琢!”


  她因惊讶甚至不小心叫回了过去的称呼。


  尹如琢脸色有些紧绷, 听到她的声音脚下一顿。


  “怎么, 弄疼你了吗?”


  “呃, 不是……”


  赫胥猗到这时也稍微看出来了,尹如琢似乎……没她想得那么排斥和她接触。


  “那还有什么问题?”


  尹如琢神情严肃,看起来有些不耐烦……不, 更像是不自在。


  “没有, 谢谢你。”


  赫胥猗决定乖乖闭嘴,温顺地将身体的重心靠到了尹如琢的身上。


  尹如琢的脸色缓和了一些, 用手紧紧地环住了她的腰。


  赫胥猗觉得心脏都差点从胸口里跳出来了,一边不敢直视尹如琢的目光,一边又忍不住想去偷看她的脸。


  正摇摆间,却看到脚下立着一块黄色的三角牌,就摆在洗手间的门口,上面写着四个字:设施维护。


  难怪一直到现在都没人进来,可她记得很清楚,自己进来的时候还没有这块牌子。


  难道?


  赫胥猗终于还是忍不住看向了尹如琢, 虽然有些难以想象对方放这块牌子的场景,但就目前情况来看,除了她没有别的可能……了吧?

  毕竟尹如琢之后就没人再进来了。


  尹如琢显然也看到了脚下拦路的牌子,眉头微皱,用脚轻轻把它挤到了一边。


  “走吧, ”她没怎么在意,但当察觉到赫胥猗的目光时,表情很快发生了一些变化,“不是我放的。”


  “我没这样说……”


  赫胥猗意识到自己的眼神太直白,演示般移开了视线。


  尹如琢脸色更差了。


  没有这样说,可她明显就是这样想的。


  “我来的时候就已经有了。”


  虽然这样的解释听起来很苍白,但尹如琢不想让赫胥猗误会——毕竟做这种事太没品了。


  “嗯。”


  赫胥猗没有就此事和尹如琢争论,在她看来,这不是目前首先需要关心的。她更在意的是,尹如琢为什么要送自己去医院,而且还……一副“霸道总裁”的样子。


  虽然不是没见过尹如琢强硬的模样,但现在的情况和当时实在有点不太一样。那时候是她刻意接近勾·引尹如琢,可现在她确定自己遵照对方的意愿在回避了啊?

  赫胥猗很迷茫,所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尹如琢见她心不在焉,手臂上又稍微用了点力。


  “我们走吧。”


  她比赫胥猗高出不少,力气又大,像是着急离开这里一样,赫胥猗被她搂在怀里,感觉人是飘着走的。


  离开虽然不用经过大厅,但走廊中有不少侍者出入,看到两人这副姿态目光都有些异样。


  尹如琢似乎完全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招来侍者给王成传话,说是两人先走了。


  赫胥猗就被这么堂而皇之地带离了宴会,时隔一年后再次坐上了尹如琢的车。


  “冷吗?”


  两人从置物柜拿了东西和外套,不过外面天气寒冷,车里又没那么快暖暖和起来,尹如琢只得在车里开会儿暖气再出停车场。


  赫胥猗肩上还好,厚重的披肩足够抵御寒冷,但腿上连丝袜都没穿,在停车场走了一路已经又冷又麻——脚踝倒是不太疼了。


  尹如琢脱下外套扔到她腿上,动作罕有地带着一丝急躁和粗鲁。


  “盖一下,待会儿就暖和了。”


  坐垫已经开始温暖起来,暖气也在正常工作,但尹如琢仍旧有一丝懊悔。


  两人走得太急,她懒得等工作人员去取车,所以决定自己来开。本来是想着到门口和到停车地点的距离差得不多,却没考虑到气温的问题。


  这实在是……不像她。


  事实上,尹如琢也没穿多少衣服,脱掉外面的呢大衣后,里面就是那套职业西装。驼色大衣上还残留着温暖的体温,赫胥猗小心地捏着衣领,迷茫地看向了尹如琢的脸。


  “……谢谢。”


  像尹如琢这样身形高挑的人,穿长外套总是既有气场又十分养眼。赫胥猗十分明白这一点,所以帮尹如琢买了不少这样的外套,此刻手上这件事就是她买来送给尹如琢的第一件生日礼物。


  她没想到对方还留着。


  尹如琢搬出去的时候没带其他东西,衣服也只是拿了一部分,剩下的都任由她处理。


  赫胥猗没动过那些留下的东西,只定时做着养护。而带走的那些很多都具有纪念意义,她一直以为尹如琢拿去处理了。


  可是不仅没有,对方甚至继续在使用,刚看到的时候她还以为只是同款的衣服——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尹如琢的衣服很多都是定做的,如果她真的不想要了,干吗还要去做一套样式相同的呢?

  可是、可是……


  “暖和点了吗?”


  车内温度升得很快,尹如琢不太敢看赫胥猗的表情,却无法忽略对方的眼神。她其实看得见,看得见赫胥猗依旧娇美的容颜,忐忑不安的情绪,以及疑惑迷茫的神情。


  赫胥猗很显然希望得到解答,可问题是,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做这些事。


  尹如琢只能选择转移她的注意力。


  “嗯……”


  赫胥猗呆呆地捏着大衣,下意识地回应。


  尹如琢叹了口气,俯身过来帮她整理大衣。


  “坐好。”


  尹如琢拉直了衣摆,让它能服帖地遮盖住赫胥猗的大腿和小腿,再抬起头见赫胥猗仍没什么动作,又伸手帮她拉了安全带。


  赫胥猗屏住呼吸,一时不敢动弹,和过去的从容相比,她今天的表现称得上战战兢兢、手足无措。


  “我在你眼里已经变得那么可怕了吗?”


  尹如琢能够感觉得到,自己的每一次靠近都会引起对方的僵硬。她承认那时候的自己表现……很失态,但也不至于让人害怕到这种程度吧?

  赫胥猗曾经那些运筹帷幄的本事呢?

  “不是的,我只是……”她只是怕不全神戒备会泄露自己真实的情绪,进而引起尹如琢的反感。但以目前的情况看来,这种战战兢兢的反应也没让对方有多开心。


  赫胥猗过去很能思考,只是后来发现自己和尹如琢会走到这个地步,正是因为自己计算得太多,所以现在已经不敢深入去思考——至少不敢怀揣着奢望思考。


  “只是觉得没脸见你。”


  赫胥猗微微低下头,额边发丝垂落,在她脸上落下隐隐绰绰的浮影。她不想让尹如琢看到自己的失落,抬手掩饰性地整理着头发,语气故作轻松。


  “很不好意思再一次麻烦到你,但还是要谢谢你愿意帮我解围。不过……我真的已经没关系了,那些人最多就只是逞一下口头之快而已,你不用勉强自己来帮我……你帮我做的已经足够多了。”


  尹如琢死死盯着她的脸,神情凝重。就在赫胥猗忐忑地以为她要说出什么冷嘲热讽的话时,却听她问道:“有很多人对你冷嘲热讽吗?”


  说实话,单单是离异这件事就足以让赫胥猗的处境变得尴尬。虽然平时不会有人这样露骨地说出来,但那些想要帮她介绍对象的也好不到哪里去,好像离婚之后就必须立即再找一个才不会显得可怜。


  不过尹如琢现在关注这一点显然不太对,赫胥猗想要表达的也不是这个。


  “也没有很多。”


  不过,赫胥猗没有纠正对方的勇气,现在被牵着鼻子走还让她好过一些。


  尹如琢看了她一眼,然后启动了汽车。


  “但也不止这一个,对不对?”


  “呃……”


  赫胥猗不想在尹如琢面前诉苦,更何况她也并不觉得自己苦。被钱难倒过以后,已经很少有什么事能让她觉得艰难——除了和尹如琢的关系。


  “是哪些人?”


  车子平稳地驶出停车场,车内温度已经到达了适宜的程度。但尹如琢的脸色很冷,声音似乎也不带一点儿感情。


  尹如琢这副架势让赫胥猗莫名有些心中发毛,因为对方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为了找个话题聊一聊的样子,而是真的……在生气?


  为什么生气?气得又是谁?

  是自己,还是那些奚落自己的人?


  赫胥猗不想自作多情,非常明智地没说出心里小本本上的人。记仇归记仇,她很有分寸,这种事自己记着就算了,实在没必要向尹如琢哭诉——两人现在的关系也不适合。


  “……我不记得了。”


  尹如琢分神看了她一眼,心头一片烦乱。


  她在决定分开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从今往后自己失去了干涉赫胥猗的立场。但她不知道的是,自己的控制欲竟然会这样恐怖。因为无法确保赫胥猗在自己的羽翼之下——说好听一些是保护,说难听一点就是控制——她竟然会觉得如此心浮气躁,六神无主。


  在更早之前她还能通过间接的手段去帮助赫胥猗,可是现在呢?

  明明还没有释怀当初的事,明明还没有理清自己的情绪,明明还没确定对方现在的想法,她究竟又该用什么立场去干涉赫胥猗的事呢?


  作者有话要说:  尹姐姐:烦人!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两人很快到达了医院, 车子刚一停稳,赫胥猗就将手里的衣服递给了尹如琢。


  “不用,你先在车里待着。”


  尹如琢没有接, 自顾开门下车。


  赫胥猗被一个人扔在副驾驶上,心下顿时不安了起来。她不知道尹如琢要做什么, 但看她衣衫单薄, 犹豫了一下还是解开了安全带, 想给她送衣服。


  “不是让你待在车里吗?”


  只不过她才刚开了车门, 就看见尹如琢推着一辆轮椅,疾步向自己这个方向走来。


  轮椅也太夸张了。


  这是赫胥猗的第一个念头。


  她不知道尹如琢是从哪里拿的,单从这来回的时间上来看, 对方显然是知道哪里有轮椅才会行动那么快。


  尹如琢对这家医院很熟悉吗?


  “可是你没穿外套。”


  尹如琢拉开车门扶住她的手:“我不冷, 你拿着。”


  赫胥猗这时候已经学乖了,虽然觉得夸张, 而且脚也没那么疼,但尹如琢都把轮椅推过来了,她实在不好意思再拒绝,很顺从地坐到了轮椅上。


  尹如琢在后面推着她,再加上外套往膝盖上一放,活像是她已经半身不遂了一样。


  两人都没怎么说话,尹如琢带赫胥猗搭乘电梯去大厅挂号。尹如琢在车上时原本想电话预约,还是赫胥猗见她拨了梁医生电话阻止了她。


  梁医生是尹如琢的私人医生, 但不是她的,而且她的伤也不严重,实在没必要这样大张旗鼓。两人反正是去医院,挂个急诊也一样的。


  赫胥猗看着去帮自己挂号的尹如琢,心中五味杂陈。


  对方的态度怎么说都不算和善——起码比起过去的温柔, 现在的尹如琢表现得冷淡又僵硬。


  可对方做的又分明还是照顾关怀她的事,这让赫胥猗一下有些无所适从。


  尹如琢的大衣依然温暖,她微微低头嗅了嗅衣领,上面熟悉的气味令她无比安心。


  尹如琢是很念旧的人,使用习惯的东西几乎不会更换,她身上的那股香味并非来自香水精油,而是来自洗发水和沐浴露。


  两人结婚之后,赫胥猗有意地区分开了两人所使用的一些东西。洗发水、沐浴露、牙膏还有化妆品等等,她使用的都和尹如琢不一样。


  那时的她打定主意不想和尹如琢有太多牵扯,不想让她的气息入侵自己的领地,可越是这样,她越是记住了尹如琢的味道,越是无法忘记这熟悉的气息。


  “赫胥小姐?”


  赫胥猗想起往事,不禁有一些恍惚,却在这时被身后的一道声音吓了一跳。


  “是赫胥猗小姐吧?你怎么了?啊……那个是尹总?你们一起来的吗?”


  赫胥猗转头望去,发现眼前站着一名二十七八左右的女性,样貌清秀但不算特别突出,穿着一身白大褂,显然是本院的医生。


  “你是?”


  赫胥猗确定自己不认识她。


  “啊,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姓梁,是……”女人表情和善,声音轻柔,目光却在这时候看向了不远处的尹如琢。对方挂完号转身看到了她,此刻正神情凝重地向两人走来,“是尹总私人医生的侄女,我和伯父都是医生。”


  “哦……”


  赫胥猗觉得这个自我介绍有点莫名其妙,全无因果逻辑可言,唯一表明的大概就是她和尹如琢有那么点关系。


  “你怎么在这里?”


  就在赫胥猗还想不通的时候,尹如琢已经“气势汹汹”地走到了两人面前。


  这句话显然是对眼前这位梁医生说的,罕有地带着一丝不友好的语气。


  梁医生微微一笑,指了指自己的白大褂道:“我是这里的医生啊。”


  可又不是急诊值班医生。


  尹如琢不想和她争论,只低声道:“我只是希望你有一点儿职业素养。”


  “我什么都没说。”梁医生显出几分委屈,“就是看到认识的人到医院打个招呼,想提供个便利。既然尹总觉得不自在,那我还是先走了。”


  尹如琢沉着脸,一言不发。


  赫胥猗觉得两人的关系有些奇怪,心中不禁警铃大作。


  “那我先走了。”


  梁医生见尹如琢不说话,值得冲着赫胥猗点了点头,然后向着电梯走去。


  尹如琢则毫不掩饰地避开了她,带着赫胥猗坐了另一架电梯。


  “如琢,”赫胥猗抓心挠肺地猜想着两人的关系,出了电梯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和梁医生……很熟吗?”


  如果只是家庭医生的侄女,两人说话的方式未免太“亲密”了些,虽然不是友好意义上的亲密,但能惹得尹如琢失态已经是个不小的本事。


  “我们看起来很熟吗?”


  虽然和梁医生谈的话题很深入,但两人基本没在会诊室以外的地方有过交流。不能算陌生,可也算不上熟悉,至多就是认识的程度而已。


  尹如琢希望梁医生能治好自己的病,但因为不得不向对方自我剖析,所以又尤其警惕对方。


  她不想被人知道自己在治疗心理疾病,尤其不希望赫胥猗知道。


  赫胥猗已经有点习惯尹如琢现在的说话方式,用反问来回答问题,动作、表情还有语气都非常别扭,做的却又是完全相反的事。


  她刚开始确实有点不适应,甚至提心吊胆,但现在已经渐渐适应过来。


  虽然轮不到她来说,但她还是觉得这样别扭的尹如琢依然令人心动。


  “因为你们说话很随意——”


  “我和她不熟,就像她说的一样……你脚怎么样了?”


  尹如琢把她推到诊室门口,晚上没什么人,不用排队就轮到了赫胥猗。


  “好多了。”


  还有一点痛,赫胥猗觉得完全就是擦个药酒的程度。但都被送到这里了,她怎么也不能辜负尹如琢的好意。


  “你说了不算,让医生看一看。”


  那你问什么?

  赫胥猗当然没说出口,只敢在内心默默吐槽。


  坐诊的是一位青年男医生,年纪看起来不大,戴着一副圆眼镜,原本心不在焉的模样在看到两人进来后立即精神了。


  “患者是什么情况?”人是坐轮椅进来的,很大可能就是腿脚受伤,“先来刷一下身份,怎么受伤的?”


  “撞到花盆扭伤的。”


  尹如琢一边递出赫胥猗的身份卡,一边回答他的问题。


  “哦哦,赫胥猗……”


  男医生一推眼镜,然后惊讶地望向两人。


  尹如琢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怎么了?”


  “呃,没事没事,”医生立即收回了目光,手脚麻利地拖过一条凳子,对着赫胥猗道,“麻烦患者把腿抬起来。”


  赫胥猗穿着裙子,还好有尹如琢的外套遮盖,只用露出膝盖以下的部分。


  左脚脚踝有点红肿,但情况看起来并不严重。而除此以外,无论是笔直纤细的小腿,玲珑有致的脚掌都无比赏心悦目。


  尹如琢在看到医生给她脱了鞋时,眉头就忍不住皱了起来。当那双男性的手触碰到伤处时,她只觉得大脑中有根神经即将崩断。


  “受伤多久了?”


  “半个小时左右。”


  男医生十分尽职尽责,一边给赫胥猗科普疼痛指数,一边按压着脚踝:“你觉得疼痛大概有几级?”


  从肿胀的情况来看,应该只是扭伤的程度,如果是骨折的话,赫胥猗绝对没现在那么舒坦。


  “嗯……”


  赫胥猗因疼痛而下意识地□□,尹如琢脚下一动,站到了两人中间。男医生被她带风的气势吓得缩了缩手,有些紧张地看着她。


  一个是赫胥猗,另一个外形特征那么明显,他能在这家私立医院上班多多少少是认识些人的——这不就是那位尹如琢吗?

  “怎么样?”


  尹如琢问他。


  男医生都快哭了,他都还没仔细检查和询问呢,能知道个屁。


  但对方看样子是不会让开了,他此刻只能庆幸现代医学还有仪器检测这一利器。


  “看样子应该只是扭伤,不过保险起见可以拍个片子确定一下。”


  两人肯定不差钱,让她们买个安心也好。


  “不用了,我觉得应该只是扭伤,疼痛最多在Ⅰ到Ⅱ级之间,你开点药就行了。”


  拍片还要等一会儿,赫胥猗怕耽搁尹如琢的时间。


  医生看了尹如琢一眼。


  尹如琢没理会赫胥猗的意见,对他道:“按你说的做个检查。”


  医生立即会意,跑去操作电脑。


  赫胥猗有些无语——尹如琢吓起人来还真是厉害,就算有那么优质的外形,还是被气场给压过了。


  “高跟鞋就先不要穿了。”


  尹如琢转身轻轻托起她的腿,赫胥猗这才发现她手上竟然捏着一双一次性拖鞋。


  哪里来的?


  尹如琢拆了拖鞋的包装帮她套上,修长的指尖划过皮肤时,惹得赫胥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就在尹如琢把她的腿放到轮椅的踏板上时,赫胥猗终于反应了过来——刚才尹如琢挡在医生面前可能并不是因为怕她被弄疼,而是因为……


  尹如琢接过医生递过来的卡,又推着赫胥猗向外走。赫胥猗这才发现门口放着一个架子,架子上放置了不少一次性拖鞋以供患者取用。


  她被推出门时,终于忍不住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


  “你刚才,为什么不让医生帮我仔细检查?”


  作者有话要说:  醋意滔天。


  第一百二十章

  是吃醋吗?


  这是赫胥猗的第一个念头, 但一直被理智死死压制着。


  即便是当初,尹如琢也从未在她面前表现出过这样的醋意。面对张景宣,她宽容且从容, 口中虽然说着吃醋,但表现得十分自信。


  可刚才的尹如琢, 说是乱吃醋也不为过吧?


  毕竟,医生给人看病是职责所在,人家也没逾矩的行为,尹如琢在赫胥猗眼中绝不是那么不明事理且小家子气的人。


  可要说不是……赫胥猗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别的可能。


  会问出这句话实在是她忍了太久,又害怕之后再没有见尹如琢的机会,这会成为心中的一个疙瘩和遗憾。


  轮椅微微一顿,而后继续向着放射科前进,尹如琢沉默着,像是没有听到她的问题一般。


  赫胥猗从期待渐渐变成了失望, 犹豫良久最终还是没敢追问。


  接下来两人几乎没有交流,在赫胥猗做完检查确定只是单纯的扭伤后,尹如琢开车送她回家。


  医院离赫胥猗家不远, 尹如琢当初置产打算一直住下去, 选的位置十分好,离尹如琢的公司、重点学校和医院都很近。


  当车缓缓驶入小区,车内沉闷的气氛一下子更加压抑了起来。


  赫胥猗手中紧紧捏着在医院开的药,心随着离家越来越近而渐渐沉到了谷底。


  结束了。


  两人意外地碰面,尹如琢出乎预料的帮助,以及这让她忐忑期待百转千回的短暂相处, 马上都要结束了。


  仿佛是个梦, 她都没来得及好好体会就已经到了分别的时候。


  车子缓缓停在了大门外, 尹如琢的手扶在方向盘上, 一时没有动作。


  赫胥猗压下心中的失落,努力露出笑容,对着她道:“晚上谢谢你。”


  尹如琢垂着眼,不知道看着哪里。


  “原本就是我的责任,是我吓到你了。”


  赫胥猗这回没再与她争辩,如果尹如琢只有这样认为才会接触她,那就当作这样吧。


  “那……我下车了,你回去路上小心。”


  “储物格——”就在赫胥猗解开安全带时,尹如琢却突然轻声道,“你前面的储物格,打开看一看吧。”


  赫胥猗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地拉开了副驾驶前的储物格。储物格里放着一个小小的礼袋,总共不过巴掌大,包装得很精致。


  赫胥猗一眼就认出了这个牌子,伊人珠宝。它本身就是尹家旗下的硬奢品牌,有着不短的历史,是由尹如琢的爷爷创立的。


  尹如琢父母结婚的时候,尹润松把整个公司当作聘礼送给了尹如琢的母亲。在她去世之后,尹如琢继承了公司,独立于景润存在。


  “这个是?”


  看样子应该是什么首饰,但赫胥猗不清楚尹如琢是什么意思——总不可能只是让她看看。


  “10月25号我没去,这是礼物。”


  10月25日是赫胥猗的生日,她邀请了尹如琢,只不过对方没有到场。即便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她还是忍不住因此失落。


  可是,礼物?

  现在已经快十二月底,这个礼物是在车里放了那么久,今天顺便送给她呢,还是今天尹如琢去参加宴会,就是为了送她这件礼物?


  无论哪个可能,都让她想不通。


  “我不明白……”


  她真的已经看不明白尹如琢的用意,更不知道她希望今后两人的关系如何发展。


  车内灯光在尹如琢的脸上打出了阴影,这让她的表情变得晦暗不明。


  “我也不明白。”


  她的声音很低,但在这个密闭空间里足够赫胥猗听清。


  “所以,就算你问我,我也不知道答案。”


  赫胥猗先是惊讶,而后心口毫无预警地刺痛了起来。


  尹如琢的声音很平静,但她听出了迷茫和无助。曾经那么自信有主见的人,现在却做着显然易见自相矛盾的事。


  只是想象着她的感受,赫胥猗就体会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心酸、彷徨和痛苦。


  身体像是自己有了意识般,跳过了给大脑挣扎犹豫的时间——她伸手覆盖住了尹如琢的手背。


  “那我不问了。”


  尹如琢身体一震,到底没有抽出手来。


  赫胥猗因她的反应心生喜悦,喉咙因紧张而有些干哑。


  “我……不是因为害怕才避开你,只是意识到自己给你带去了多大的伤害。我以为你不想看到我,也觉得自己确实没资格再出现在你面前。”


  尹如琢的手渐渐捏成了拳,耳中听着赫胥猗的解释,只是紧抿着唇瓣。


  “我知道自己在你心里已经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也没有奢求你会再相信我。我只是……”赫胥猗苦笑了一声,“只是希望不再和我有交集后,你能稍微开心一点。”


  尹如琢这时终于看向了她,柔和的灯光下,深邃瞳仁中素有的温和不知何时已被忧郁取代。


  “我曾经以为快乐是很简单的事。”


  从事自己喜欢的职业,和喜欢的人成立家庭,生活中或许会有波澜,但最终会平静地过完一生,这就是她认定的快乐。


  但她低估了那些波澜对自己的影响,也高看了自己的承受能力。


  “可是,现在的我好像已经忘记了要怎么开心起来。”


  在学业上取得优异的成绩,在工作上获得非凡的成就,和喜欢的人两情相悦,她曾经会因为这些事骄傲喜悦,也热衷于追求它们。


  可现在,她无时无刻不再被噩梦纠缠,空荡荡的房间时刻提醒着她的失败,而工作成为了她唯一逃避的手段。


  这样的生活究竟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


  这个念头乍然出现在她的脑海中时,尹如琢升起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她在厌倦生活,厌倦工作,厌倦父亲的小心翼翼,厌倦周遭的一切。明明尹氏如日中天,明明她才三十多岁,竟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期待起了生活的终结。


  她不是没想过开展一段新的感情来忘记过去,却无论看谁都是赫胥猗的影子。


  最终,她听从了医生的建议,顺从心意重新靠近赫胥猗。


  可是,自己究竟是想做什么呢?


  赫胥猗问她,她也想问自己。


  “晚上,你开心吗?”


  “我不知道……”


  “我很开心,”赫胥猗收回手,捧住她送自己的礼物,“谢谢你帮我解围,谢谢你送我去医院,也谢谢你送我的礼物,我很开心。”


  她看着尹如琢的眼睛,神情坚定。


  尹如琢目光闪动,倾身靠向她。


  “你回去吧,这两天注意休息。”她帮赫胥猗解开了安全带,“外套你带着,下次有机会再还给我。”


  赫胥猗暗暗吐出一口气。


  “嗯。”


  宋锦绣一直在客厅等赫胥猗,因为接到赫胥猗那条“如琢送我去医院”之后,她关心的短信全部石沉大海,担忧和八卦之心交杂在一起,让她不惜拒绝了祝惜辞的邀约,早早回家等她消息。


  “猗猗!”一听到开门声,宋锦绣就趿着鞋跑向了门口,见她身上穿着一件明显太长且和打扮格格不入的呢大衣,心中顿时明了,“尹如琢呢?”


  赫胥猗换了鞋,一瘸一拐地走了两步,宋锦绣发现她的脚受了伤,忙不迭扶住她。


  “你不是说她送你去医院了吗?人呢?”


  “走了。”


  “走了?”宋锦绣惊诧不已,“你怎么会受伤的?她为什么要送你去医院?你俩到底什么情况?啊……这是什么?卧槽,伊人珠宝?她送你的?快让我看看!”


  赫胥猗被她一连串的话问得措手不及,只能紧紧攥住手中的礼物,怕被她弄坏了。


  “我不小心扭到了,尹如琢也参加了宴会,我们没什么情况……这是她送的生日礼物。”


  “你生日都过去快两个月了。”宋锦绣这半年不敢乱花钱,别说珠宝首饰了,新季的衣服都没敢多买,看到赫胥猗手里的礼物,登时忍不住浮想联翩起来,“你说她会不会把前段时间传得沸沸扬扬的‘孔雀眼’送你了?”


  “孔雀眼”是前段时间公开展览的野生黑珍珠,大小品相都号称世界第一,结束展览后就被放到伊人珠宝公司总部的展览柜里,不会轻易对外出售。


  赫胥猗满脸无奈。


  “表姐,你不要想太多。再说,你忘记我俩的关系了吗?她只是出于礼节……”


  “礼节什么啊礼节,上次徐静怡来参加明明帮她带了礼物,她干吗还要自己送一次?我看她这匹好马是想吃回头草了,否则大半年不出现,一出现就那么殷勤?”


  “你想太多了……”


  赫胥猗一直在思考尹如琢的话,也觉得两人或许不会再像这段时间一样见不到面,但她并没因此就乐观地以为两人可以复合。


  她求的也不是和尹如琢复合,而是希望她能走出那场噩梦。只要自己能帮得上忙,她会全力以赴地配合。


  “怎么想太多?祝惜辞都能拉下脸来倒追我,还有什么不可能?”


  赫胥猗抿了抿,也懒得说什么我们不一样的话了,关心起她的情况来。


  “你和惜辞怎么样了?”


  宋锦绣抱着手,颇为得意的模样。


  “还能怎么样?看到了我的好,死皮赖脸地来求我复合呗。”


  赫胥猗有点想笑——宋锦绣一个说辞,祝惜辞一个说辞,两人似乎都不太可信,不过她看得出来,她们是真心想要和好,估计也就是个时间问题了。


  “那我就先祝贺你们了。”


  “祝贺什么呀祝贺?我还没打算答应她呢。”宋锦绣拨了拨赫胥猗手里的礼品袋,像是自言自语地道,“那家伙怎么不知道送我点东西,追人是白追的吗?”


  ※※※※※※※※※※※※※※※※※※※※


  我哭了,最近效率超级低。


  第一百二十一章


  宋锦绣第二天准时起床, 想起赫胥猗受了伤,洗漱完正想去关心一下她,结果一出门就听到了钢琴声。


  她先是一愣, 而后察觉到声音的来源,脚步一转往阁楼走去。


  住进来第一天她就参观过房间了, 阁楼上有一架钢琴, 只是从来没见赫胥猗使用过。


  当初赫胥猗的手为了救祝惜辞受伤, 之后再没碰过钢琴, 外界都可惜一代天才陨落,那时她这个始作俑者比起愧疚更多的是张皇失措。


  她不敢让任何人知道,整天战战兢兢, 过了一年才缓过劲来, 从此以后见到赫胥猗就无比心虚。


  虽然后来那些心虚被妒忌压过,但她一天都没忘记过。


  而现在, 再次听到这久违的钢琴声,她心中愧疚后悔一下从心底最深最深的地方冲出,熏得她口鼻酸楚。


  她走得很慢,琴声中途停过几次,但很快接了下去,当她走到阁楼门口的时候,终于进入了尾声。


  她是个俗人,对音乐没什么研究, 只觉得有些耳熟。赫胥猗弹得流畅的地方很好听,但几处停顿让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还记得外界十几年前对赫胥猗的评价,认定她无法顺利弹完一首曲子一定是因为手伤的后遗症。


  宋锦绣一下子有点想哭。


  她没心没肺惯了,以前还特别讨厌这个表妹,从没想过自己会这样后悔一件事——这两年不是没想起过, 只是从没有一次像此刻这样强烈。


  赫胥家这两姐妹,明明每一个都是天才,赫胥猗明明也该和赫胥狷一样,成为受人追捧的明星。


  她都做了些什么呢?


  “表姐?”


  宋锦绣呆呆地站在门口,直到赫胥猗开了门才猛然回过神来。


  “啊……”


  她轻轻发出呢喃,觉得眼眶有些热。


  “对不起,吵醒你了吗?”


  宋锦绣鼻子有些酸,喉咙里发不出声音,只摇了摇头。


  赫胥猗察觉到她的异样,温和地笑了一下。


  “不是快年末了吗?去年年会答应过大家,今年总经办也要出个节目,我参与一下,你觉得怎么样?”


  宋锦绣点点头:“很好听。”


  “太久不弹有点生疏了,”赫胥猗没关门,回头看了一眼钢琴,低声道,“这台钢琴是如琢特意添置的,放在阁楼好几年了,但我今天是第一次弹。”


  “真可惜。”


  “是啊,以前如琢在还会弹一弹,我也得物尽其用。”赫胥猗拉起宋锦绣的手,顺手关了门,“一块儿吃个早餐吧,这两天要你带我上下班了。”


  宋锦绣情绪好了一些,信誓旦旦地道:“包在我身上,在你脚好之前我就是你的专职司机,祝惜辞约我都没用那种。”


  赫胥猗笑出声,扶着扶手慢慢往下走。


  “其实我放弃钢琴不是因为受伤。”


  宋锦绣的手一紧,半天才喃喃道:“你不用安慰我……”


  “是真的,受伤只不过是一个契机,一个让我放弃的借口。又不是什么强烈撞击导致的粉碎性骨折,之后也没有任何后遗症,可我就是弹得没以前好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很简单,因为我不喜欢。”


  “你不喜欢?”


  宋锦绣很惊讶,要知道赫胥猗的天赋是自小就表现出来的,重点就是她非常热爱钢琴啊!


  “当然不是一开始就不喜欢,”赫胥猗像是在回忆往昔,“大概是在各种天才之名落在头上的时候开始,慢慢变得不喜欢起来的吧?”


  她自己似乎也不太确定,缓缓道:“原本开心的事渐渐让我体会不到乐趣,期待的目光也变成了巨大的压力。爷爷以我为傲,无论场合大小都会拉我出去表演一番,说实话,其实我并不享受那种感觉。”


  宋锦绣想了下,确实是那么回事,赫胥老伯爵特别喜欢向外人展示孙女的天赋。


  “可你那时候每次表演完,都像只骄傲又自信的小孔雀。”


  “你也知道我很能装嘛,而且我也有自尊的啊,心里憋着一口气,也不想承认自己害怕了退缩了。可是后来我手受伤了……”


  她看向宋锦绣,笑了一下。


  “然后,我就找到了借口。”


  “你这样说不会让我更好受一些。”


  “我也不是想安慰你,只是觉得有些事说开了更好——今天我会重新开始弹琴也是想开了。如琢昨晚和我说,她曾经以为快乐很简单,可是现在不知道怎样才能开心起来。我发现,自己也一样。”


  “小时候只是每天弹弹琴就觉得很快乐,在他人面前展示自己也让我很自豪。可越长大烦恼越多,自己也越来越复杂,然后走进了死胡同里。”


  宋锦绣愣了一下:“看来昨晚尹如琢和你聊了一下,让你想了很多啊?”


  “我想了一晚上,早上突然就想来弹琴了。”


  “你刚才说尹如琢也会弹?”


  赫胥猗笑容更柔和了一些,透露出一丝幸福的意味。


  “对,我听过,水准不错,虽然没我好。”


  “嘁,你刚断了好几次呢。”


  “我是在调整状态,你信不信我练几天就能恢复得七七八八?”


  虽然已经不可能被叫天才了,但其实这样就很好。她不是狷狷,从来都没想过把这件事当作职业、事业以及理想去经营。


  她更享受的一直是弹琴的感觉,以及听到的人发自内心的喜悦。


  宋锦绣狐疑地望着她:“我怎么觉得你不像只是为了在年会上表演一下,而是准备重出江湖呢?”


  “我现在是企业家,重出什么江湖啊?不过既然练都练了,也不用只拘泥于一个表演嘛。”


  宋锦绣若有所思。


  九诸过年法定节假日是七天,12月29号开始。今年精琢效益不错,年末员工都发了不少奖金,公司热热闹闹地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年会。


  一周时间足够赫胥猗养好腿伤,老板出场亲自为大家表演节目,引发了一个热烈的高潮。整场年会的视频如同往年一样放在公司主页上,结果也不知道从哪里传出了消息,说是赫胥猗在年会上演奏了钢琴,公司网页的浏览量骤升。


  更有好事者单独截取了赫胥猗的节目放到社交媒体上,一下子被疯狂转发,更有人翻出了曾经赫胥猗表演的视频进行对比。


  时隔将近十年,曾经有天才之称的少女历经世间冷暖,突然重拾钢琴,叫人唏嘘不已。


  很快就有专业人士给出了高度评价,这直接导致精琢公司网站陷入了瘫痪状态。


  这件事不能说完全出乎赫胥猗的意料,因为这就是她期望的结果。只是事情发展的速度有些超出她的预计,害她也有些措手不及。


  公司融资的事拖得有些太久了,急对她来说没有好处,但她确实不想再拖下去。精琢的潜力业内的人都看得出来,现在不过就是欺负她离了尹如琢没背景,又急着用钱而已。


  她确实在商界没什么深厚的背景,更甚至还欠着尹如琢一大笔钱,可她并不是没有优势。明星企业暂时造不出来——精琢虽然近两年异军突起,但说实话也只有行业内的人认识到这一点,那就造个明星企业家好了。


  她是九诸现在最年轻的伯爵,还是少有的女性伯爵,要不是赫胥复给大众留下的印象实在太差,这几年她为了复仇又折腾出不少事,根本不用过得那么窝囊。


  幸好大众不仅有忘性,更爱怀旧,有妹妹这样一个前车之鉴,赫胥猗决定为自己重新塑造一个人设。


  不是那个满身绯闻的赫胥猗,而是一位受尽挫折却无比励志的伯爵小姐。


  没有资源,那就只能创造资源了。先提高自己的知名度,然后再提高企业的知名度,以此来增加自己的话语权。


  她原本希望可以借这个年节期间引发一波反响,没想到才一天这反响就超出了预料——或许这也要得益于前两天那些折腾给自己带来的巨大曝光度吧。


  赫胥猗心情复杂,忧喜参半。不过还是喜更多,毕竟目前的风向不错。


  公司放假,她也回了赫胥庄园,赫胥狷学校早放了假,这些天都在家里陪的卢。


  的卢的腿无法恢复到以前的状态,但也不十分影响生活,在赫胥马场里生活得挺自在,还有了一匹枣红色的女朋友——令人羡慕。


  宋文慧和赫胥狷知道赫胥猗重拾钢琴都激动得不得了,宋文慧更是让人把她曾经那架钢琴重新搬出来放回了大厅,等她一回家就让她弹了一曲,拉着庄园其他工作人员一块儿听,搞得赫胥猗挺不好意思的。


  到底是没过去那么单纯了,重新拿出来是当工具用的,谁叫她现在是个商人呢?


  在家悠哉地过了两天,30号这天晚上一家三口一块儿倒数计时,迎接新年的来临——宋锦绣被祝惜辞拐走了,本来该是四个人的。


  赫胥猗有些惆怅,但没惆怅多久,零点的钟声响起,聊天软件的各种提示音此起彼伏。


  赫胥猗先群发了新年祝福,然后又去公司群里发了几个大红包。大家估计都在忙着抢红包,回复新年祝福,赫胥猗的聊天列表里一连串的红点,她没着急一个个点开。但很快,一个闪过的头像把她的心头肉都勾了起来。


  尹如琢!

  第一百二十二章


  尹如琢把那个视频看了一遍又一遍。


  赫胥猗身穿黑色晚礼服, 戴着她不久之前送的那条蓝宝石项链,打扮得犹如一只优雅成熟的黑天鹅。


  尹如琢注视着她沉醉投入的脸庞,优美挺直的背脊以及灵动跳跃的指尖, 似乎渐渐地忘却了一切。


  不, 不是忘却了一切, 她明明不停地回忆起当初第一次见到赫胥猗时的场景。


  她觉得熟悉, 却又有更多陌生。只是, 她不确定自己究竟是对哪个赫胥猗陌生,又是对哪个赫胥猗熟悉。


  她想起了阁楼里放了五六年的那台钢琴。


  赫胥猗在结婚之前就说过, 由于某些原因她已经不再触碰钢琴。外界对于这位不再触碰钢琴的天才表达了无尽的惋惜,各种猜测都有。而尹如琢一直以为是因为赫胥复的事, 所以没有多加追问。


  她其实非常希望能再一次听到赫胥猗的琴声,甚至隐隐在心底认为,这会成为自己受到承认的预兆。


  非常可惜, 她没有等到这个结果。


  那么,现在又是什么契机让赫胥猗决定再次触碰钢琴呢?


  是因为对过去释怀了,还是因为脱离了她这个枷锁呢?

  尹如琢不知道,却忍不住这样想。


  赫胥猗脸上那种单纯的张扬自信, 是两人相逢之后她再也没从对方脸上见过的。


  “如琢,爸爸叫你吃饭。”


  就在尹如琢怔忪间, 门外响起了徐静怡的声音。今天是12月30号, 徐静怡早就和家人断绝了关系,作为尹家养女, 来一起过年也是情理之中。


  尹润松加入国家智库其实是尹家对政府的一种妥协, 因此他也必须把身上所有股份资产进行转让, 并且不能再指导任何家族投资。


  尹润松十分干脆, 除了拿出十亿现金捐给国家儿童福利院以外, 还专门为那八字没有一撇的孙子/孙女设立了一个基金,部分收益也用作儿童公益。


  剩下的大部分实质性股份由尹如琢继承,而徐静怡作为养女也获得了23的景润股份。


  按照景润退市时的估值,徐静怡的身价直逼百亿,是去年个人资产增加最快的人。


  外界都羡慕徐静怡,只有徐静怡自己叹息。这股份她不能不拿,但老实说,她拿了也没用。虽然尹润松和尹如琢都表示,这部分股份是真的给她,随意她如何处置,可徐静怡没有那么不识相。


  这是她和尹家最切实的联系,卖是肯定不能卖的。至于每年的红利,确实多到她几辈子都花不完,可事实上她自己工作、投资赚的钱本来就几辈子花不完了。


  她又不是穷凶极奢的人,也不像尹如琢这样喜欢看着钱生钱,拿赚那些数字当事业,这钱拿着十分烫手。


  犹豫了一下,她干脆还是找了尹如琢商量。尹如琢似乎早就预料到她的想法,当即给她支招:钱多到不知道怎么花的时候,用来做公益准没错。


  所以之后她也学尹润松用这部分股份成立了个福利基金,用来保障妇女福利。至于运作部分尹家很有经验,她只要偶尔监督一下就够了。


  徐静怡安心了,觉得能享受尹家的亲情,在尹家待得泰然自若了。虽然外界还是把她当作了麻雀变凤凰的典型,甚至还有人来找她出传记,但这就不是她在意的事了。


  “我来了。”


  尹如琢听到徐静怡的声音,立即合上了笔记本电脑。深吸了一口气,向着门外走去。


  “都放假了你怎么还整天工作,今天可是要跨年了。”徐静怡见她脸上一点儿都没过年的喜庆,笑道,“怎么,你是因为过年不开心还是因为没能和想过的人一起过不开心?”


  尹如琢瞥了她一眼。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呵呵呵,我听到了钢琴声。”


  尹如琢眉头微皱:“我书房的隔音没那么差。”


  “啧,诓不到你。”徐静怡一脸遗憾,“不过,你看过这点我没说错吧?”


  “……每个人都看得到。”


  “是啊是啊,所以有什么感觉?我平时真没看出来,赫胥猗有这样的才能。”


  尹如琢眉间的褶皱已经能夹蚊子了。


  “猗猗本来就很有天赋。”


  “噗,”徐静怡听到她对赫胥猗的维护,终于有些绷不住了,“我不是贬低赫胥猗,只是她给人的感觉……嗯,怎么说呢,是个实干型人才,没想到艺术细胞还那么强大。”


  尹如琢嘴角微微一抿:“她在十岁的时候就有天才之名,当初受期待的程度不亚于狷狷,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好好好,是我孤陋寡闻。我就随口说一句,你不用那么激动吧?”


  “……我没有激动。”


  “好吧,其实我没其他意思,突然聊起赫胥猗是她最近找我。”


  “找你?什么事?”


  “合作。”


  尹如琢眉头一挑:“宋锦绣说精琢情况还好,不缺钱。”


  “效益是很好啦,公司是盈利状态,可是赫胥猗还欠你钱呢。你没忘了吧,一年两千万。”


  尹如琢停下了脚步。


  她当然没忘,只是两千万对她来说实在是……微不足道,难免就有些忽略了。


  其实这个钱她完全可以不让赫胥猗还的,只是那时候赫胥猗说要把一切算清楚,她就也这么想。


  原本以为把一切算清,她就能放下,可事实上,她们之间的事又哪里算得清呢?


  “我不明白,虽然你有意不涉足某些产业,但精琢对你来说是完全可以纳入计划内的项目吧?柳轻卿的研究方向原本是航天航空方面的新材料,你完全可以利用她来多元化发展。”


  “看来你了解了很多。”


  “毕竟是钱的事嘛。”


  “你打算进?”


  徐静怡微微一笑:“其实是我手里的现金不够,不是都投在你那里了吗?而且说实话,精琢虽然很有发展潜力,但并不比我现在投在你那里赚得多,我也没有那个实力去支撑……你究竟为什么不肯和赫胥猗合作?”


  尹如琢这回嘴唇紧抿,一言不发。


  “让我来猜一猜,”徐静怡歪头看着她,“因为不想让赫胥猗有负担?怕外界忽视了她的才能?还是说,觉得金钱会对感情产生影响?”


  尹如琢目光微闪,默不作声。


  “你真的这么想?”


  赫胥猗真的很惊讶,尹如琢虽然纯情,但这未免有些钻牛角尖。


  “……当初,我在暗地里帮过赫胥家。”


  “我知道。”


  “猗猗她知道了。”


  这是尹如琢从意国回来后在张行长那里听说的,然后,赫胥猗那些行为似乎找到了合理的解释。


  不,尹如琢其实知道的,说这就是理由未免太牵强。但她确实无法再忽略这个可能,因为赫胥猗是那么注重公平且等价的交换,为她曾经的援助而选择再一次为她设下“爱”的假象,似乎也不是那么让人难以相信了。


  徐静怡很聪明,所以略微想了一下就明白了尹如琢的心思。


  “所以,你是把感情带进了工作里,对不对?说起来,这还是我知道的第一次呢。”


  尹如琢苦笑了一声:“人总归不是机器。”


  “好吧,我知道了。不过我估计是帮不上赫胥猗太多,她虽然正在努力自救,但那帮人要是联合起来,她多少还是要吃亏的。单单只是一个行业标准,能做的文章就太多了。就怕她辛辛苦苦的,到最后为他人做嫁衣裳,唉。”


  影后不愧是影后,惋惜之情表达得十分到位。尹如琢到底认识徐静怡多年,看出她这是专门演给自己看的。


  “我可以无息借钱给你,我能保证你投在精琢不会亏。”


  “哎呀好麻烦啊,老实说我根本不愁吃不愁穿的,为什么要为不相干的人操那么多心?”


  尹如琢脸都黑了,憋了半天才道:“她是狷狷的姐姐。”


  徐静怡的神情终于发生了一些变化。


  “……那也不关我的事,比起让我插手,你不如先缓她几年债务再说。”


  她说完再不理尹如琢,自己哼哧哼哧下了楼。尹润松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听到声音抬头看她:“静怡啊,如琢呢?可以吃饭了呀。”


  “她来了,就在后面呢。”


  “那就准备开饭吧。”


  尹如琢这半年情绪都不高,尹润松在她和赫胥猗离婚后就特别注意言行,很有些小心翼翼,反倒是徐静怡在活络气氛。


  一顿饭吃完,时间也不过八点,三人一起坐沙发上看电视,算是等跨年。


  尹如琢因为徐静怡的话一直心神不宁,手中拿着手机翻来覆去地打开按灭。


  两侧的人都察觉到了她的异样,不过都没戳穿。电视节目有些无聊,徐静怡却看得很开心,前几年她基本都在参加各种电视台的演出,今年难得清闲。


  有底气拒绝工作真的太爽了。


  尹润松年纪大,半途撑不住去睡觉了,最后客厅里只剩下了尹如琢和徐静怡。


  “……你说,我现在帮猗猗会不会很分裂?”


  尹润松走后徐静怡就完全是自然状态了,窝在沙发上一边看节目一边吃零食,因为太专注差点漏听了尹如琢的话。


  “分裂就分裂呗,”徐静怡调整了一下状态,抒情道,“爱情的魅力就是让人分裂。”


  尹如琢忍不住白了她一眼。


  “那你现在那么分裂是因为放弃了我还是因为喜欢上了狷狷?”


  “咳咳咳……”


  零食差点呛进气管,徐静怡咳得眼泪都出来了。


  尹如琢给她抽了一张纸,颇为认真地道:“你一直在说我,那你呢?”


  徐静怡一边擦眼泪一边含糊道:“你在胡说什么,赫胥狷才多大。”


  “猗猗和我结婚的时候也才二十周岁。”


  这样一想,尹如琢还真是个禽兽。


  影后不禁得出了结论。


  ※※※※※※※※※※※※※※※※※※※※


  不要大意地上吧!

  第一百二十三章


  徐静怡捂着脸不再说话, 她们几个人本来就够复杂了,她不想再把事情弄得更加复杂。


  赫胥狷年少有为前途无量,她算什么?

  对方不过是被粉丝滤镜蒙蔽了双眼, 等再长大点就明白了。


  尹如琢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道:“我先回房间了, 你也早点睡吧。”


  电视屏幕的右上角显示着时间, 11点58分53秒, 最后的数字快速地跳动着, 许多人都在一起倒数计时。


  尹如琢一边起身朝着楼上走去,一边却打开了手机。徐静怡望着她的背影,耳中听着电视中的倒数。


  “五、四、三、二、一……”


  聊天软件的提示音加上短信的提示音同时从两人的手机中传出, 尹如琢的背影消失在了楼梯转角, 而徐静怡也看向了自己已经被消息占满了的手机屏幕。


  解锁,点出聊天软件。


  各种群, 各种熟悉的、不熟悉的朋友纷纷发来了祝贺。


  新年快乐,新年新气象。


  徐静怡没有一个个点开,而是上了自己千万粉丝的社交账号发了一个:新年快乐( ̄︶ ̄)。


  点赞、评论还有转发瞬间爆炸,而几乎是同时,特别关注中的一个账号跳到了她的首页。


  赫胥狷:好久没有出现了,祝大家新年快乐。


  头像中的赫胥狷穿的不再是马术服,而是军校校服,不变的是依然英姿飒爽, 朝气蓬发。


  唉。


  她忍住了点赞的手,呆呆地看了好一会儿,最终决定关闭手机,眼不见为净。


  然而,就在她把手机扔到沙发上的瞬间, 来电铃声仓皇响起,“小马驹”三个字大刺刺地出现在了手机屏幕上。


  尹如琢的手机一直停留在赫胥猗的聊天界面上,酝酿良久却无论如何都想不好要怎么措辞。


  而就在零点钟声响起时,对话框里突然弹出了四个字。


  新年快乐。


  尹如琢几乎没有经过任何思考,手指就已经下意识地做出了回复。


  新年快乐。


  字符跳动,尹如琢有些忐忑又有些期待。


  虽然大概率会被当作群发的消息,大概率会被其他人的祝福淹没,虽然她明明那么矛盾,明明还没组织好语言,但此时此刻的她期望获得赫胥猗的回复。


  赫胥猗呆呆地看了那四个字好久,一时做不出反应。她似乎听到母亲说是去休息了,似乎听到妹妹起身去哪儿打电话了,但一切都好像做梦一样,只有眼前这四个字如此真实。


  这一定是群发的消息吧?


  否则又怎么可能会那么及时地回复过来呢?

  可是,之前的节假日,即便是群发的祝福消息她也从来没有收到过。


  赫胥猗不可抑制地想起一周半以前和尹如琢的相处,想起了对方所说的那些话。


  无论是回复还是群发祝福,是不是都意味着尹如琢已经愿意、甚至是期望和她进行交流了呢?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赫胥猗犹豫良久最终落下指尖,却发现因为太冷,屏幕一时没有反应。


  她手忙脚乱地搓了搓手,终于发出了一条消息。


  “那么晚还没睡吗?”


  她没有等多久,大概一两秒钟,对面已经给出了回复。


  “嗯,等待跨年。”


  赫胥猗正想说自己也是,对面已经又发来了一条消息。


  “你也是吗?”


  文字聊天无法直接感受到对方的情绪,但从发出的频率来看,她能确定尹如琢确实不排斥。


  大脑已经迅速运转起来,正努力寻找着话题。她不希望浪费这个机会,想和尹如琢多聊一聊。


  “嗯,和妈妈、小狷一起。你和尹伯伯一块儿吗?”


  “今天是和爸爸、静怡一起的,不过现在我们已经各自回房了。”


  徐静怡真的成为了尹家的一份子,也不再可能和尹如琢在一起。但说实话,单单她能在尹如琢身边这一点就足够赫胥猗妒忌了。


  “准备休息了吗?”


  “暂时还没,静怡晚上和我说了一些事。”


  赫胥猗松了一口气,在沙发上缩腿窝成了一团,专心致志地和尹如琢聊起天来。


  尹如琢提到徐静怡时她就有了预感,对方可能把她想要合作的事说出去了。她没有要求徐静怡保密,或许就是有着这样卑鄙的念头在里面。


  “是我找她合作的事吗?”


  “嗯,她手里没多少现金。你可以和我说说想法。”


  两人之前刻意地想要划清楚公私关系,现在想来反倒是更加公私不分。尹如琢如今表现出的意向实在太难得了,让赫胥猗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说实话,徐静怡确实是赫胥猗第一个想要合作的目标。一方面是考虑到她的资产,另一方面是考虑到她和自己的关系以及性格。


  她没想到的是,徐静怡根本没在手里留太多钱。


  至于尹如琢,她不是不想,只是……各种事夹杂在一起,很难让这笔生意看起来单纯,她也摸不准尹如琢的态度。


  但现在尹如琢既然主动来找她,她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不从私人角度出发,单说对合作伙伴的优惠,尹如琢就比那些人要强得多。


  她一边思考一边把公司的情况,自己的要求以及底线慢慢告诉尹如琢。赫胥猗思路清晰,尹如琢更是直击重点,两人有来有往地聊了几百条消息。


  “情况我大致清楚了,剩下的欠款再加五亿,我要精琢6的股份。”


  赫胥猗一下从沙发上坐了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数字。


  “这个估值是不是有点……太高了?”


  不是有点,而是太太太……太高了,高了十倍不止!

  “我当然有别的要求,之后正式接洽会提交方案书的,商谈时间等放完假后在确定吧。”


  “好。”


  和谁都是谈,赫胥猗当然更相信尹如琢。不说尹如琢的出价已经不是别人能比的,单说尹如琢的经营理念就比起其他人更和她契合。


  毕竟她是尹如琢教出来的,精琢目前的发展趋势完全就是她在尹如琢的指导下确定的,所以有些底线对其他人不可退让,但对尹如琢能适当退一些。


  两人聊完正事,似乎一下子没了话题。在此之前,她们从来没用聊天软件说过那么多话,虽然基本都是公事,但窝在沙发上抱手机聊的感觉还是挺不一样的。


  可惜也正因为如此,公事说完骤然冷场,似乎只有结束话题这一个选项了。尹如琢迟迟没有再说话,赫胥猗斟酌了一下,觉得也是到了说晚安的时候——毕竟已经快凌晨两点了。


  “1月15号你有时间吗?”


  赫胥猗已经在输入框里打下了“晚安”两个字,正准备按发送时,尹如琢的消息率先跳过了出来。


  1月15号,是尹如琢的生日。


  晚安迅速被删除。


  “我有的。”


  赫胥猗发挥出了最快的手速。


  “那我给你发邀请函。”


  去年局势混沌,尹如琢根本没办生日,赫胥猗以为今年自己不会受到邀请了。


  “好。”


  但是尹如琢邀请了她,还是亲自和她说的,这怎么能不让她高兴呢?

  “晚安。”


  “晚安。”


  赫胥猗结束了对话,整个人一下子瘫倒在了沙发上。


  惊喜、激动这些都不足以形容她现在的心情,准确来说更像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


  毕竟,她原本还以为尹如琢再也不想见到自己了。


  新年新气象,这一定是个好的开头吧?


  “姐姐,你还没睡吗?”


  就在赫胥猗差点忍不住要在沙发上打起滚来的时候,赫胥狷突然回到了客厅。


  “呃,有点事……你怎么也还没睡?”


  赫胥狷晃了晃手机:“我刚打完电话,发现充电器忘在客厅了,来拿一下。”


  “打那么久?”


  赫胥猗隐约记得在自己和尹如琢发消息的时候她就开始打,这都两个小时了。


  “你在和谁打电话?朋友吗?”朋友打两个小时未免太久了,赫胥猗突然会心一笑,“还是说,狷狷也长大了?”


  赫胥狷一歪头,略微思考后,笑容灿烂地道:“是静怡姐姐。”


  赫胥猗知道赫胥狷上次帮了徐静怡后,两人的关系要好了不少。


  可是打两小时电话?还是在跨年这样极其具有意义的时刻,这怎么想都超出了要好的范畴,而得归类到亲密了吧?

  赫胥猗细细一思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越想越觉得情况有异。


  “你们关系……真的很好啊。”


  赫胥猗的心情有点……不,十分复杂。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么她们几人的关系究竟会变成什么样?


  “是啊。”赫胥狷毫不避讳,一边拿了充电器,一边对赫胥猗道,“姐姐,那我先去睡觉了,你也早点休息。”


  “嗯,晚安。”


  算了,现在想这些也无济于事,她还是先仔细想想该送尹如琢什么生日礼物吧。


  尹如琢看着赫胥猗最后发来的晚安两字,紧绷的情绪彻底消除。不知不觉聊了两个小时,连她自己都没预料到,只是没有面对面地交流而已,竟然会轻松那么多。


  或许梁医生说得没错,试着顺从自己的心意迈出这一步,之后的发展没有她想象得那么恐怖和令人难以接受。


  作者有话要说:  我我我我终于没有食言,在本月最后一天补上了。为了补偿,今天再更一章,0点之前!

  第一百二十四章


  “那个猗猗, 我有点事想和你说一下……”


  假期结束,大家基本都重新回到了工作岗位。宋锦绣晚回来了两天,见到赫胥猗还有点扭扭捏捏。


  中午吃饭的时候赫胥猗知道了原因——她和祝惜辞和好了。


  过年的时候祝惜辞直接把她领回了家, 见过了爹妈,态度十分强势。祝侯松了口, 半推半就地算是同意两人交往, 至于结婚……等稳定再说。


  既然和好了, 那宋锦绣肯定要搬到祝惜辞那里去, 姐妹俩短暂的“同居生活”当然也要结束了。


  “这有什么难开口的,是好事啊。”


  宋锦绣心里其实高兴疯了,这几天过得别提多快乐。可现在她没过去那么没心没肺, 想到赫胥猗的情况, 又觉得很不好意思。


  “咳咳,但姑姑让我照顾你。”


  “你还当真了啊?像你这种生活不能自理的, 我照顾你还差不多。”


  “喂,你这么说就过分了啊!我也是担心你嘛。”


  赫胥猗微微一笑,带着点欣慰。


  “你不用担心我,我能照顾好自己。而且……”


  她说到这里时略微犹豫了一下,宋锦绣的八卦雷达瞬间高速运转了起来。


  “什么什么?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吗?”


  赫胥猗没犹豫太久——毕竟合作的事总是要告诉宋锦绣的。


  “过年的时候,尹如琢找我……谈合作的事。”


  宋锦绣原本就小鹿似的大眼登时瞪得宛如圆溜溜的电灯泡,然后很快高兴了起来。


  “她是不是后悔了?是不是要吃回头草?是不是,是不是?我就说, 我就说嘛!”


  “咳咳,你声音轻点。”两人是在餐厅,虽说现在没什么人,坐的地方也挺偏僻,但还是有可能被人听到, “不是这样的,只是谈合作。我之前不是找徐静怡吗?她手里没现钱,大概是和如琢说了公司的情况,所以她找我……”


  “还不是一样吗?她就是忍不住了,哼哼,咱们表姐妹的魅力没有人能抵挡,让她们作!”


  “表姐!”


  “好啦,我不说了。”


  宋锦绣知道赫胥猗是怎么看待她和尹如琢的关系的,觉得自己种的因,也得自己尝苦果。虽然是没错啦,但人有的时候脸皮就得厚一点嘛。


  人生在世,能快乐几年啊?

  “尹如琢那么有钱,咱们是不是不用再看那帮臭老头子的脸色了?”


  宋锦绣想想就憋屈,一帮和她老爹有得一拼的老头子,平时总是道貌岸然、和蔼可亲的模样,欺负起小姑娘来一点儿不手软。精琢要真被他们掌控了,两人迟早被赶出公司。


  “还只是初步谈了一下,如琢也不是没有要求的,但价格方面确实比其他人要好太多了。”


  赫胥猗给她说了数字,宋锦绣都听呆了。


  “啧,都是有钱人,祝惜辞怎么那么小气呢?她赚得也不少啊!”


  就这价格,以精琢现在的体量,起码能买40以上的股份,别说有其他什么细枝末节的要求了,把赫胥猗卖给她也行啊!


  宋锦绣立时向钱倒戈。


  “还不是表姐你说要自力更生,不当米虫的吗?”


  赫胥猗想起好友和自己说的话,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那我就说说嘛,什么也没有当米虫爽!”


  话虽然这样说,但宋锦绣还是在工作里体会到成就感了的,工作累了再当会儿咸鱼的感觉似乎更好。


  “反正现在就是这样一个情况,尹如琢成为股东的可能性挺大的。”


  重点不在于建立合作关系后两人能有多少交流,而是尹如琢愿意建立合作的这个态度。


  宋锦绣高兴过后又不禁生出几分担忧:“虽然我觉得尹如琢没那么无聊,但她应该不会是为了……报复你吧?”


  毕竟之前态度挺决绝的,这转得也有些……不对,也不算很突兀。


  她想起医院里尹如琢的表现。


  “不可能,如琢不会做这样的事。”


  赫胥猗眉头微皱,十分肯定地否定了她的猜测。


  “是啦,”宋锦绣点头,“其实之前……你还记得你发烧那天的事吗?我送你去医院,然后我去吃饭。”


  赫胥猗心头一颤,隐隐约约地记起了那个似是而非的梦境。


  “我记得……”


  “其实那天我遇到尹如琢了,然后就……咳咳,让她去照看你。”


  赫胥猗一下屏住了呼吸,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叫嚷着:那不是梦,那不是梦!


  “结果她真的去了,只不过你在睡觉。后来我回去的时候她就站门口,给我嘱咐了一堆,特别细致。我的妈,当时我就心想,年上姐姐真温柔!”


  宋锦绣越说越偏,但赫胥猗不在意!她在意的是,原来在那场宴会之前,尹如琢就见过了自己。


  那不是意外,更不是巧合,尹如琢确实……即便她说她自己也不明白,但赫胥猗感觉到了,尹如琢是想见自己的,就像自己想见她一样。


  “她……她为什么会在医院?”


  但这样的喜悦没有冲昏赫胥猗的头脑,很快就意识到了这其中不对劲的地方。


  尹如琢有家庭医生,小病的话根本用不着去医院。


  脑海中浮现的是梁医生的脸,以及尹如琢异常的反应。


  “这我就不清楚了,当时她让我别告诉你,我也挺怕你失望的,就没说……啊,我记得她好像是要去八楼,八楼的科室是神经科和精神科。”


  赫胥猗突然站起了身。


  “猗猗?”


  “锦绣,帮我去人事请个假,我下午要出去一趟。”


  “你去哪里啊?”


  赫胥猗没说,只是急匆匆地离开了。


  “哎呀!”


  宋锦绣跺脚——恋爱中的人都一样,赫胥猗过去多稳重啊,现在也这样了。


  赫胥猗不是想要窥探尹如琢的隐私,她只是……想确认一下。


  “梁医生。”


  私立医院的心理医生就是这点好,没预约的时候特别闲。梁医生悠闲坐班,准备靠看书喝茶打发掉下午三点之前的这段时间。


  不过,赫胥猗的到来稍稍打乱了一下她的计划。


  “赫胥小姐,你怎么在这里?”


  赫胥猗是一路疾步走来,心脏此时都还在剧烈跳动。身上因为运动出了不少汗,模样有些狼狈。


  她不知道梁医生的名字,幸好整个精神科只有一位姓梁的医生,很顺利地依据门外的铭牌找到了她。


  对方先是看起来很惊讶,但很快露出了微笑。


  “我想问你一些问题。”


  “我不能透露病人的隐私。”


  赫胥猗愣了一下,转身就走。


  “不能透露病人的隐私”,这一句话已经透露出了足够多的信息。


  尹如琢确实是她的病人。


  赫胥猗不知道尹如琢踏出这一步下了多大的决心,也不知道她在面对自己的时候究竟经历了多少挣扎。


  但她记得尹如琢当初的痛苦,也记得自己给她带去的伤害。


  赫胥猗满脑子都只有一个念头——想见尹如琢。


  幸好,她还没有失去理智,当电梯到达底楼的时候,她已经慢慢恢复了冷静。


  首先,自己知道了的这件事绝不能让尹如琢知道。


  那天尹如琢因为梁医生的出现而失态,她现在已经明白原因。以尹如琢性格,绝对不希望别人知道她在治病,尤其是不想让自己知道。


  其次,她不能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尹如琢治疗的节奏。


  她知道尹如琢想跨越这道坎,而她正是对方的那块心病。尹如琢一定非常无措和迷茫,在各种尝试中撞得头破血流,所以她唯一能做的只有配合尹如琢。


  尹如琢不会出席两边的秘密商谈,所以下一次能够见到尹如琢的时间是1月15号。


  宋锦绣两天后搬出了赫胥猗家,祝惜辞来帮她搬家的时候十分不好意思。


  “惜辞,表姐就拜托你了。”


  “我知道的,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宋锦绣不爱听赫胥猗这样说,好像自己是个麻烦一样。


  “什么叫我拜托她了?明明是我照顾她。”


  祝惜辞白了她一眼:“你会做饭吗?你会洗衣服吗?你会换灯泡吗?怎么就是你照顾我了?”


  祝惜辞说一句,宋锦绣的脑袋就缩一分——她一样也不会。


  “可是我会赚钱啊!这些花钱让人来做不就好了吗?”


  说的倒也不算错,毕竟祝惜辞即使都会自己做,最后大多也还是交给了家政阿姨。


  “做不做是一回事,会不会是另外一回事。”


  “哼。”


  两人像是回到了过去,宋锦绣不再一味地温顺,但果然还是斗不过祝惜辞。


  “好了好了,你俩别吵了,同居第一天就吵。”


  宋锦绣皱了皱鼻子,一把搂祝惜辞的手臂,得意道:“吵吵感情更好。”


  好吧,人家自己当情绪,赫胥猗还能说什么呢?


  “猗猗,1月15号那天你也去的吧?”祝惜辞没理宋锦绣,只是面有担忧地问赫胥猗,“到时候要不要来接你?”


  “不用了,我自己过去就行。”


  赫胥猗没有专属的司机,但赫胥庄园的工作人员中有兼职的司机,平时参加宴会就会找他来。


  祝惜辞脸上的神情忧喜参半,望着她,嘴皮动了动,最后只说了一句安慰的话。


  “过去那么久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嗯。”


  赫胥猗也坚信这一点。


  曾经爷爷的死、张景宣的背叛以及赫胥家的衰败让她痛不欲生,但现在想来,再痛苦的事也都会过去。


  只是这个过程各不相同,她不希望尹如琢在这之间留下二次伤害。


  送走两人,赫胥猗径直向着顶楼的阁楼走去。


  尹如琢的生日,她想送对方一个礼物,一个曾经尹如琢送给过她,她却没有停留下脚步,好好回味珍惜的礼物。


  作者有话要说:  梁医生:所以我究竟叫啥?


  第一百二十五章


  虽然还是在景远酒店举办, 但今年尹如琢的生日低调了很多,只请了相熟的朋友和有密切合作的商业伙伴来参加。


  尹如琢周到地接待着宾客,看起来却有些心不在焉——赫胥猗还没来。


  请柬是让吴卓送过去的, 确定送到了赫胥猗手中,应该万无一失。


  是不想来了, 还是有什么事耽搁了?

  祝惜辞早就带着宋锦绣到场, 连赫胥狷也已经赶过来参加, 为什么赫胥猗还没来?

  尹如琢回想这两天助理汇报的谈判进展, 确定没有异常情况。她的额外要求是柳轻卿在必要时刻对景润旗下部分公司做技术支援,那边接受得很干脆,双方已经谈到最后阶段了。


  她和赫胥猗这些天没见面, 但联系没有断, 一直有一搭没一搭地用手机软件聊着天。大部分是关于合作的,但也有一些日常的对话, 譬如问候有没有起床,吃没吃过饭,是不是休息了之类的。


  消息不一定及时回,不过一直有来有往,赫胥猗没说过不来,她也没发觉对方有什么异样。


  那么,究竟是什么事?


  尹如琢心下有些烦躁——她的性格确实浮躁了很多,虽然还没影响到工作, 但也让她非常难受。


  她几乎没什么心情和宾客聊天,目光频频望向大厅的门口方向,到最后连别人都察觉到了她的异常。


  虽然还没到最后的时间,但赫胥猗不是那种刚好掐着时间点来的人,来参加宴会的大部分人也不会这么做——除非出了什么事。


  尹如琢想到这个可能, 眉头忍不住一跳,下意识地在人群中寻找起了祝惜辞和赫胥狷。


  这两人是赫胥猗最亲近的人,如果赫胥猗有事,一定会第一时间联系她们。


  侯爵长女和天才马术少女身形高挑,外貌出众,无论到哪儿都是亮点,她不费吹灰之力地就看到了两人。


  赫胥狷被一堆阿姨姐姐们围着说话,气氛看起来很轻松和谐,祝惜辞却是站在大厅角落里,正神情凝重地接着电话。


  宋锦绣站在她身边,巴巴地看着她,神色看起来十分着急。


  尹如琢想也没想就对身边正在说话的宾客示意了一下,抬腿朝着两人走去。


  “你真的没受伤吗?”


  “……我和锦绣过去吧,你一个人不行的。”


  “……我和尹姐姐说一下就好了。”


  “行,我明白,我就说有事——”


  尹如琢脚步很快,离到近处听到了祝惜辞最后一句话,唇瓣已经抿成了一条直线。


  “有什么事?”


  在接到赫胥猗的电话后,宋锦绣和祝惜辞两人就全神贯注地都挂在这上面,一时竟然没察觉到她的接近。


  宋锦绣不是藏得住事的人,顿时吓了一跳。祝惜辞神情有些慌乱和尴尬,到底还是端住了,清清嗓子道:“尹姐姐,我和锦绣有点事……”


  “是不是猗猗的电话?”尹如琢晚上一直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在看到两人的态度后,这种不安扩大到了极致,“她出什么事了?”


  “呃……”


  “把电话给我。”


  尹如琢伸出手,一副不由她分说的模样。祝惜辞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这种强硬到不讲道理的样子,气势顿时弱了一筹,只犹豫了片刻就把手机递给了她。


  “猗猗的车在路上出了点事。”


  尹如琢看了她一眼,手机已经贴到了耳边。


  “是我,你现在在哪里?”


  赫胥猗穿着一身准备去参加宴会的晚礼服坐在警车里,看起来十分格格不入。她的车已经完全报废,司机也身受重伤,对方更是当场死亡,只有她幸免于难。


  检查过只有一些轻伤后,她被带回警局做笔录。


  生日是绝对赶不上了,她只能打电话给祝惜辞说明情况,让她帮忙传达给尹如琢——强烈的后怕情绪仍支配着她,她怕听到尹如琢的身影自己会忍不住想哭。


  虽然很遗憾无法给尹如琢送去祝福,但一想到濒临死亡的司机,她也只能将这些遗憾暂且压下。


  事故无疑是对方全责,但毕竟出了人命,她相信事情不会轻易了结,她分得清事情的轻重缓急。


  只是,她没想到,在打电话给祝惜辞的过程中,尹如琢会突然接过去。


  听到这熟悉却带着一丝冷漠与僵硬的声音后,赫胥猗一下湿了眼眶。喉咙里有些酸涩,她怕一出口就是哽咽,只能紧紧抿住了唇。


  飞驰而来的车辆撞上他们的瞬间,赫胥猗的脑海中闪过了无数的画面。母亲、妹妹、朋友甚至还有那些伤害过她,让她憎恶的人们。而最后,画面定格在了尹如琢的脸上。


  如果死亡真的来临,她最最遗憾的是,仍然没能让尹如琢相信自己的真心。


  大概是没听到她的声音,电话那端的人提高了音量,又问了一遍:“你现在在哪里?”


  今天是尹如琢的生日,她注定已经赶不过去,但她不愿意由于自己的原因破坏这件喜事。


  “我……稍微有点事,晚上不能赶过去了。”赫胥猗的左手紧紧抓住了右手手臂,抑制着内心的冲动,努力让语气轻松起来,“对不起,事到临头才说,只能在电话里祝你生日快——”


  “赫胥猗,我再问一遍,你在哪里?”


  此刻,尹如琢的声音已经不再是冷漠和僵硬,赫胥猗听出了强烈的恼怒——尹如琢非常、非常生气,比起过往任何一次,比说恨她的那一次还要生气很多。


  说是狂怒也不为过。


  她完全无法想象尹如琢会有这样的情绪,也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她只是一下就心虚得不得了,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喃喃道:“我、我路上出了点车祸,现在正要去警局……”


  祝惜辞惊呆了,认识尹如琢这么多年,她第一次看到尹如琢脸上显现出这种表情——这种赤裸裸生气的表情。


  尹如琢的眉头没有舒展开过,沉默地听了会儿电话,最后冷冰冰地道:“我现在就过去。”


  “诶!”


  她挂断电话就把手机抛还给了祝惜辞,祝惜辞一个不察,差点没接到。手忙脚乱好不容易接稳了手机,尹如琢已经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好远。


  宋锦绣眼见着她要离开,有点无措地问祝惜辞:“这个,宴会的主角不参加,生日要怎么过下去啊?”


  “哎呦,我怎么知道?我们也快点去吧!”


  祝惜辞可不想留下来面对这个烂摊子,拉着宋锦绣就走。比起宴会,她更担心赫胥猗的情况。


  车祸,而且还出了人命,赫胥猗肯定受了不小的惊吓。


  “要不要和狷狷说啊?”


  宋锦绣被祝惜辞拉着走了几步,发现被人群围在中间的赫胥狷正看着自己。


  “猗猗既然没给她打电话,我们就先别多事了。对了,你给徐静怡大致说一下情况,让她这个干妹妹操心去吧。”


  “那……好叭。”


  尹如琢难得那么冲动,什么都没交代就匆匆离开了。她知道自己的状态不适宜开车,幸好吴卓今晚随时待命一直没有离开,她一边走一边给吴卓打了电话,到楼下时对方已经等在了门口。


  “尹总。”


  “速度快一点。”


  “好嘞。”


  作为司机和保镖,吴卓绝对服从尹如琢的命令,根本不会质疑为什么今晚明明是尹如琢的生日,尹如琢却离开了宴会这种事。


  他只知道老板有急事,自己就要赴汤蹈火地帮她达成。


  尹如琢面色紧绷地坐在后座上,只有她知道,此刻自己的呼吸和心跳究竟有多急促。


  听到车祸两个字的时候,她的意识都有些恍惚了。掌心被指甲掐出了深深的痕迹,她却丝毫不觉得疼痛。


  她只想快一点,再快一点。快点见到赫胥猗,确认她平安无事。


  吴卓驾驶技术高超娴熟,以最快的速度把尹如琢带到了警局。


  赫胥猗并没比尹如琢早到多少,交警才不过问了两个问题,对方就已经出现在了她的视野里。


  赫胥猗属于受害方,因为肇事者已经死亡,司机又受了重伤,所以只能对她做笔录。接待她的女性交警挺人性化,见她穿着打扮太华丽,都没带去笔录室,直接在办公室给她做得笔录。


  事实上也没什么好问的,事故就在刹那之间发生,对方闯红灯,还是突然加速,赫胥猗根本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到了巨大的冲击。


  幸好她坐在后排另一侧,也没忘记系安全带,车辆质量又好,基本没受什么伤。


  反倒是对方,撞击后车辆失控直接翻车,甚至发生了爆炸。


  赫胥猗已经从事故的影响中稳定下来,心里更多想的还是尹如琢的那通电话。她期待又忐忑,当看到尹如琢冲进办公室时,眼里已经再看不到其他。


  “等等,请问有什么事吗?这里在做笔录,不能随便进来。”


  女警员看到莫名其妙闯进来的人,立即起身提醒。


  尹如琢脚步一顿,收敛了身上焦急的情绪,然后再次迈步朝着两人走来。


  “我是家属,申请进行陪同。”


  作者有话要说:  赶上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女警员看了一眼尹如琢, 又看了一眼赫胥猗,一时犹豫不决。但尹如琢并没有搭理她,只是沉默地走到了赫胥猗的身边。


  “如琢……”


  虽然已经预料到尹如琢会来, 但在见到她的时候,赫胥猗还是不可避免地安心起来。


  尹如琢的脸色不怎么好看, 但看不出是生气还是单纯的懊恼。


  “那个, 女士……”


  女警员虽然被尹如琢的气势惊到, 但也没忘记自己的职责, 正准备请示一下上级,队长已经从门外走进来。


  “方队。”


  她想解释一下目前的情况,方队长却挥了挥手, 眼神示意她不用多说。


  “刚才上面来了命令, 这案情比较复杂,已经移交到凶案组了。你把手续办一下……至于两位, 麻烦跟我走一趟吧。”


  凶案组?

  赫胥猗有些惊讶,下意识看向尹如琢,却见她神色没太大改变,像是早有预料般向着赫胥猗伸手道:“走吧。”


  赫胥猗满脸狐疑,但还是顺从地握住了尹如琢的手——比往常来说,温度有些低“如琢,这是怎么回事?”


  出了办公室,赫胥猗终于忍不住问道。


  “方队长。”


  但尹如琢此时也像不知道具体情况一般, 看向了刚才进来的那名警员。


  方队长是个微胖的中年男性,面容看起来和蔼可亲,此时却有些凝重:“现场勘查和监控内容显示,这场事故有不少异常之处,我们初步推断肇事司机是故意的, 局长已经下了命令,把后续交由凶案组处理。”


  尹如琢目光深沉地点了点头:“那么,我申请陪同这件事……”


  方队长微微一笑:“当然没问题,上面已经批准了。”


  燕京一天不知道要出多少交通事故,原本即便是有异常,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出结果。


  今晚要不是上头突然下了命令,这件事十有八九会先按普通交通事故来处理。


  至于上头为什么下了命令,那当然是和眼前这位尹氏总裁有关。


  唉,果然是万恶的资本家。


  “我明白了,感谢你们认真严谨的工作态度。”


  “哪里哪里,您客气了。”


  方队长把两人带到8搂刑侦科室,很快有别的人接待了两人。赫胥猗这时已经大致想明白了前因后果,但仍然对这件事故怀抱着疑问。


  如果不是单纯的意外,那么又会是什么呢?


  “死者的身份已经确认,原许氏建材员工,从许氏离职后的这几年过得比较不如意,不久前确诊为癌症晚期。”凶案组组长手中拿着报告,指着监控录像向两人解释案情的疑点,“车辆是偷的,在闯红灯过程中有明显加速,而且他没有系安全带。我们初步推断是因个人恩怨寻仇,目前已经派人去他家取证,后续调查会逐步展开。”


  赫胥猗对这个人没印象,确定应该是在自己接手精琢之前,对方就已经离开公司。两人根本没有交集,说是个人寻仇实在是有些牵强。


  不过,对于快死的人来说,或许也只是想要一个发泄的渠道吧?

  赫胥猗尽量这样说服自己,但潜意识里又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她可没忘了自己之前做过的那些事,如果真有人要报复她的话,一只手都数不过来,根本轮不到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前员工。


  “能确定是他个人的行为吗?”


  自从到达警局以后,尹如琢的眉头一直没有舒展开过,明眼人都看得出她心情不好。


  虽然有她在身边让赫胥猗觉得安心,但对方的这个态度还是让人有点怕怕的。


  “这只是初步推断,毕竟暂时还没有更多证据表明这件事有其他内情。当然,保险起见,我们建议赫胥小姐最近加强安保措施。”


  “警队能派人吗?”


  “这个……如果后续调查显示有必要的话,我们可以提供相应的保护,只是目前无法以现有的证据进行申请。”


  “我明白了,谢谢。”


  没关系,尹家有最专业的保镖。


  两人一直在警局待到了深夜,有尹如琢在,全程几乎都由她主导。祝惜辞和宋锦绣晚了一些赶来,看到有她在没什么可以操心的,中途回家了。


  “那个……”


  赫胥猗不是不能自己处理事情,只是尹如琢一手包办的架势不容抗拒,她也就不抢着做了。只是这时候要回家,她怎么也该问问尹如琢的意思。


  “吴卓在外面等着,我送你回家。”


  尹如琢臭着脸——反正赫胥猗晚上看到她以后,她就一直臭着脸,不过赫胥猗还是从中看出了关心和担心。


  “嗯……”


  她温顺地点了点头,尹如琢走出去两步,突然伸手牵住了她。


  “走吧。”


  两人一路无言地坐上车,尹如琢非常谨慎地把安全带系上了。坐后排时并不是每一次都会系,但晚上刚出事故,不管是谁都会特别注意。


  她真的很庆幸,赫胥猗今晚系了安全带。


  赫胥猗大概也是想起了这件事,脸上露出了难过的神情。


  “罗叔总是要我系安全带,说妈妈千叮咛万嘱咐,不能贪图方便。我能好好在这里都要感谢他,可他却……”


  罗叔一直在赫胥庄园工作,平时管理着马场,宋文慧要出行时就担任司机。赫胥猗读书那会儿,也都是他接送的。


  今天这场车祸,对方直冲而来,正撞在驾驶座的位置,要不是司机技术好最后关头打了车头,车子质量又过关,就算当场死亡也一点儿不稀奇。


  “他会好起来的。”


  尹如琢来的路上不仅给局长打了电话,也给医院打了电话。现在手术已经结束,情况还算稳定。


  “谢谢你,今天……昨天原本是你的生日,都是因为我……”


  已经过了零点,尹如琢陪了她一晚上,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


  “你要说的就只有这些吗?”尹如琢的脸上有着显而易见的怒意,“这是有人针对你的袭击,你差点就死了!”


  她当然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只是作为尹氏继承人,她在这方面有着异于常人的敏感度。不管是不是意外,小心一点肯定没错。


  而事实证明,她的预感成真了。


  虽然还没有进一步证据表明背后有更大的阴谋,但她真的不相信,这只是一个穷途末路的人的个人行为。


  从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她的身体就一直处于冰冷的状态,可赫胥猗关心的竟然是她的生日。


  这不是意外,是有针对性的自杀式袭击,赫胥猗却没有一点紧张感,她的仓皇失措这个时候转化成了无与伦比的怒意。


  她知道这不是赫胥猗的错,知道她才是受害者,知道自己不该对她发脾气,可她无法以现在的身份给予她更多的关怀和帮助,所以除了愤怒以外没有任何其他办法。


  赫胥猗甚至原本不打算让她知道这件事,而如果她不知道的话,警方又会拖多久才能发现其中的疑点?


  要是在发现疑点之前,对方就发动了第二次袭击,那么后果……


  她知道自己在气什么,气赫胥猗的生疏,更气自己没有立场插手。


  赫胥猗缩了缩脑袋,盛怒中的尹如琢实在是没几个人见过。


  “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原来不是挺精明的吗?为什么现在反倒不知道做什么才是对自己有利的?”


  为什么现在就要抗拒她,疏远她,她都这样贴上来了,赫胥猗不该好好地利用她吗?


  赫胥家根本没有专业的保镖,可她有啊!为什么赫胥猗都不知道向她求助,还向她道歉?


  明明差点出事的人是赫胥猗自己。


  赫胥猗被说得抬不起头来,心里却有点开心。尹如琢直白地说她精明,听起来像是气话,却也说明对方正在直面过去。


  当初事发之后,尹如琢过分体谅,为她寻找着各种借口,可她更希望对方能承认她的卑劣。


  赫胥猗小心翼翼地拉了拉她的手,眼眶有些红。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这是我担不担心的问题吗?”尹如琢握紧了拳头,但没有挣脱开,“你打电话给惜辞,你——”


  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

  尹如琢喉头一滑,最终还是没把这句话说出口。


  她懊恼地摸了一把脸,深深叹气。


  “我以为只是意外,没想到这么严重的。”赫胥猗感觉到了她的矛盾和难受,放软声音,像是撒娇又像是安慰,勾着尹如琢修长的手指解释,“你今天生日,我不想你担心,本来还想送你一件礼物,也没送成……”


  尹如琢气道:“你怎么还在想这个?”


  赫胥猗眉眼微垂,鼻头有些红,但嘴角带着一丝笑意。


  “因为其他的事,你都帮我想好了,不是吗?你都说我精明了,当然知道怎么才对自己有利。”


  尹如琢看向她,心中的怒意稍微平息了一下,十分大佬做派地安排道:“你明天先在家休息,我会派安保人员过去,外出你都听从他们的安排,知道吗?”


  赫胥猗当然也是惜命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更何况这是尹如琢的安排,她当然不会有任何异议。


  “知道了。”


  尹如琢神色稍缓:“有任何情况都要和我汇报,要……保持联系,明白吗?”


  赫胥猗低低头,十分老实的模样。


  “明白了。”


  “还有把你可能得罪过的人都罗列出来,我知道的不知道的全部想一遍,不要抱有侥幸心理……”


  尹如琢一件件安排着,赫胥猗一件件答应着,应对这种状况,当然是尹如琢更有经验。


  车辆不知不觉间到达了家门口,尹如琢一下闭了嘴。


  车里像是静止了一般,赫胥猗没有下车,尹如琢也没有催她。沉默持续了好一会儿,赫胥猗才试探着开口道:“要……进来坐坐吗?”


  作者有话要说:  坐坐坐


  第一百二十七章


  赫胥猗鼓起全部勇气说出这句话后, 有些不敢看尹如琢的脸。在这个时间发出邀请实在是太过暧昧,但昨天是尹如琢的生日,而她的手里还有份没送出去的礼物。


  她忐忑地等待着, 生怕对方会拒绝。


  尹如琢像是在思考她的提议, 眼底有一丝犹豫。


  “锦绣住到惜辞那里去了。”


  赫胥猗知道这不是尹如琢犹豫的主要原因, 但至少能减少一丝她的尴尬。


  这句话似乎打动了尹如琢, 赫胥猗听她慢悠悠地道:“……正好, 让吴卓帮你检查一下保全系统。”


  时隔一年,再次回到这栋房子, 尹如琢心中无比复杂。房子比较大,检查需要不少时间, 赫胥猗给尹如琢上了一杯茶,两人不尴不尬地坐在客厅里。


  赫胥猗受了些轻伤,在医院检查时简单处理了一下, 此时手臂和大腿上都有淤青和擦伤的痕迹。尹如琢之前就看到了,只是当时不适宜关心这些。


  “手……给我看看。”


  尹如琢发现,用这样强硬且不讲道理的态度来对待赫胥猗,心理上能够轻松很多。因为不用解释自己的行为模式, 心路历程,也不用费尽心力地为自己找借口。


  “只是有一点儿擦伤……”


  尹如琢不由分说地抬起了她的手, 仔细检查了一下受伤的部位。


  “药箱还在老地方吗?”


  “呃……药很久没换, 应该已经过期了。”


  尹如琢扫了她一眼,目光中透露出了一丝无奈。


  “明天……今天我让人送一些过来, 现在就先忍忍吧。”


  “嗯。”


  赫胥猗能够感觉到尹如琢指尖的体温, 触摸过裸露的皮肤时, 总是会引起她不自禁的颤栗。她希望这样的碰触更久一些, 尹如琢却已经放开了她的手。


  “时候不早了, 累了就先去睡吧,我等吴卓检查完就走。”


  “那个……如琢,”赫胥猗听出她的意思,再没办法犹豫下去。如果就让对方这样离开,她的邀请就没有任何意义了,“能和我去个地方吗?昨天是你的生日,我原本准备好送你一件礼物。”


  送礼物还要去固定的地点,怎么说都有点奇怪。但尹如琢只是迟疑了片刻就站起了身,点头道:“走吧。”


  这栋房子的一切都是她熟悉的,从格局到装修再到每个房间的用途和摆设,起码从目前看到的情形来看,赫胥猗没有做太大的改动。


  赫胥猗带尹如琢去的地点是顶层阁楼,里面的布置几乎没有改变,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窗台上多了几盆花,让整个空间多了几分鲜活的感觉。


  阁楼有着倾斜的屋顶,顶上有一扇智能天窗,此刻月光正从玻璃中漏下,直直地打在中央的钢琴上。


  赫胥猗没有开灯,户外的自然光从朝南开的落地窗照射进阁楼中,让整个空间充满了氤氲暧昧的气氛。


  尹如琢站在门口没有立即进去,望着月光下的钢琴不知想到了什么。赫胥猗望了她一眼,而后径直向着钢琴走去。


  她熟练地打开钢琴盖,熟练地坐下,熟练地用指尖划过一排琴键。


  钢琴的声音瞬间拉回了尹如琢的思绪,她这时已经意识到对方要送自己什么礼物了。


  赫胥猗果然扭头看向了她,月光下的侧脸柔美含蓄,又充满了叫人捉摸不定的神秘。


  尹如琢清晰地听到了自己吞咽的声音,像是有寒意从尾椎骨开始直达大脑,激得她浑身发麻。


  她第一次见到的赫胥猗,就是坐在钢琴前自信张扬的赫胥猗。她被对方的天赋所震撼,也为对方的气势所折服。


  听说她重拾钢琴后,尹如琢的感受非常复杂。结婚好几年,赫胥猗根本没碰过这一台钢琴,甚至连提也不曾提起过,唯一一次交集,大概就是她手痒不甚被对方发现,班门弄斧了一把。


  她不可避免地产生了妒忌之情,妒忌那些能够在现场听赫胥猗演奏的人们。


  赫胥猗望着她没有说话,左手指尖已经轻轻地落在了琴键之上。


  这个旋律尹如琢太熟悉了,正是她之前弹过的《爱吧》。


  只是比起她的中规中矩,赫胥猗的技巧以及感情抒发实在要高明太多,几乎是从第一个音符开始,她的注意力就被完全拉扯进了其中。


  赫胥猗一直看着她,目光无比专注,浅褐色的瞳仁在银白的月光中显现出异样的神采。


  我的爱,尽你所能地去爱;我的爱,尽你所做地去爱。


  尹如琢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了这首曲子的题诗。


  此时此刻的赫胥猗无疑是美丽的、激昂的、张扬的,虽然表明上已不再有年幼时的意气风发,但在含蓄柔顺的外表之下,她仍有勇敢坚韧的心。


  她可以再相信一次吗?


  悠扬抒情的演奏渐渐进入了终章,尹如琢直到此刻才发现,自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赫胥猗的身边。


  她居高临下地望着赫胥猗,直到最后一个音符落下,直到余音散去,两人都没移开过目光。


  她们仿佛是在进行无声的对话,灵魂的问答,赫胥猗接受着尹如琢的审视,不敢有一丝退缩,也不敢移开一点儿视线。


  “如琢,生日快乐。”


  她内心激荡澎湃,口中却无比平静地送出了祝福。


  尹如琢紫色的瞳眸在月色下尤其显得深邃美丽,仿佛一件独一无二的宝藏。只是被她这样看着,赫胥猗就已经开始浑身发热。


  “这……就是你的礼物吗?”


  尹如琢的声音有些低哑,高挑的身形站在钢琴边,低头凝视着赫胥猗的眼睛。


  “嗯。”


  “为什么突然想起送这个礼物?你不是很久不弹琴了吗?”


  “有各种各样的原因。”


  “说一个。”


  赫胥猗抿了抿唇瓣,吸气道:“我希望你能重新快乐起来,希望你能回忆起开心的感觉。不止是你,我希望自己也一样。”


  在成长中,挫折中,人渐渐忘却了单纯的喜悦。赫胥猗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根本不知道快乐的含义,钻在牛角尖里,一心只想着复仇。


  尹如琢的温柔呵护早已软化了她的心,她直到失去才明白。如今再回想起自己的一意孤行,她的心中更多的是悔恨。如果能用更理智的方式去对待,想必就不会有那么多无辜的人也受到伤害。


  她品尝过懊悔的滋味,所以希望尹如琢能够从中走出来,不要再挣扎在这种矛盾的漩涡里。


  重拾钢琴,她并不是想用它来向尹如琢表达爱意,而是想把自己曾经的伤疤展示在她面前。


  “十岁以前,能够弹奏钢琴对我来说就是一种莫大的快乐。然而,当天才少女这样夸张的名头落在我身上时,我渐渐感觉到喘不过气来。十五岁那年,我借着手伤彻底放弃了演奏,虽然没对外界公开原因,但亲近的人都是这样认为的。他们对我极度地宽容,尽量不去触碰我的伤疤。”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就连我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无法再演奏出像过去那样的音乐是因为我的手受了伤,因为它不像过去那样灵活,因为它不再听从指挥。这样的借口让我觉得无比轻松,甚至把一切有关于钢琴的美好也和那些痛苦一起打成了包裹,塞进了心底某个角落不再触碰。”


  “可现在我知道,不是我的手受伤了,而是我的心生病了。”


  “十六岁那年,赫胥家遭受巨大变故,赫胥复欠下巨额赌债,爷爷也去世了。我的身上不再有光环,能够接受到的除了恶意的嘲讽和奚落外,就是高高在上的怜悯。”


  “而我,都不喜欢。”


  赫胥猗还从未向别人如此详尽地解析过自己的心路历程,当初两人都有意对这些事避而不谈。


  “人类就是这样,最缺什么就最在意什么。贵族的骄傲,人类的尊严还有忠贞的爱情,我一件件地失去。所以我只能看低它们,鄙视它们,告诉自己这些不值得在意。”


  赫胥猗哽咽了一下,眼中已经有泪光闪烁。


  “我不断地寻找着能够证明自己价值的证据,即便是把自己当作货物也在所不惜。我以为这样就能让自己得到救赎,但事实是,我早已经忘记了救赎的意义。不快乐的人生,又能谈什么救赎呢?”


  “好了,猗猗。”


  尹如琢不想她再说下去,赫胥猗却摇了摇头。


  “我不奢求你会相信我的话,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像我一样,长久地迷失方向。”


  “我会慢慢地走过来,慢慢地找回快乐的方法,也慢慢学会释然。无论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会接受。我只希望,那些决定是你发自内心的愿望。”


  “如琢,我希望你能快乐。”


  无论这快乐之中有没有她,她都会坦然接受。


  月辉下的赫胥猗是如此美丽,她的声音,她的泪水,她的笑容像是羽毛一般落到了尹如琢的心口间。


  她的愿望究竟是什么呢?


  她的快乐又究竟来源于哪里?


  尹如琢无法在这样短的时间内思考清楚,毕竟之前花了那么多时间,她也仍旧没得出结论。


  可是,她知道现在的自己想做什么。


  她想紧紧拥抱住眼前的人,想亲吻她的眼角与唇瓣,想品尝她的泪水和甜蜜,想让她别再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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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死攸关之际,还是恋爱更重要233333333

  第一百二十八章


  月光洒落在幽暗的阁楼内, 划出两个隐约的人影。


  赫胥猗坐在琴凳上,仰头望着尹如琢。朦胧的月辉之中,她眼角的泪光清晰可见。


  尹如琢确实有被刚才那番话打动, 否则此刻就不会生出如此强烈的冲动。她想抱紧赫胥猗,想放弃对她的质疑, 也想重新唤回快乐。


  她的手已经触碰到赫胥猗的脸颊, 指尖轻轻挑起了眼角的泪滴, 湿热的触感瞬间传递到了大脑之中。


  在她的印象中, 有过不少赫胥猗流泪的画面,其中大部分是生理泪水,还有一部分则是因为愧疚与自责。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赫胥猗的泪水伴随着笑容与释然, 像是能直射人心底的光, 像是能融化坚冰的热。


  赫胥猗没有闪躲也没有迎合,目光温柔而包容, 似乎愿意任由尹如琢为所欲为。


  仅仅是这个态度就已经对尹如琢充满了吸引与诱惑。


  尹如琢情难自禁地低下头,顺从心意将吻落下。


  她仍旧无法简单地释然,可也不愿意再违背自己的心意。她想要踏出这一步,想要像赫胥猗一样,重新获得面对过往的勇气。


  冰凉的吻细碎地落在赫胥猗的额头脸颊上,赫胥猗扬起脸,接受着尹如琢带着一丝强势与侵略的亲吻。


  她很想回应对方,却死死忍耐住了自己的冲动, 像是怕吓走胆怯的小动物一般。


  在两人短暂的契约关系中,赫胥猗不是没试着用同样的热情对待过尹如琢。可是,她能看到对方在这之中的无措与抗拒。


  明明在当初,她能够感受到尹如琢是渴望自己主动赫胥猗因此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竭尽全力配合着对方。


  尹如琢的吻虽然带着侵略性, 但并不急躁,不容拒绝之中又有一丝犹豫,仿佛随时都会抽身离开一般。


  但因为赫胥猗的温顺,尹如琢似乎渐渐放松了警惕。修长的小腿横跪在了琴凳之上,双手也渐渐抚摸上了赫胥猗的肩头。


  原本紧绷僵硬的气氛似乎在渐渐软化,赫胥猗也开始发出细微的喘息,就在她感觉到尹如琢即将再进一步的时候,手机铃声打断了这一片旖旎的气氛。


  原本循序渐进的节奏突然停了一停,两人像是静止了一般,一动不动。


  静谧的阁楼中只有手机铃声欢悦地跳动着,那是尹如琢的手机。但尹如琢没有去接,赫胥猗也没有提醒,两人就这样僵持着,直到铃声停下。


  赫胥猗松了口气,而尹如琢这次直接吻上了她的唇瓣。


  这是一个说不出苦涩还是甜蜜的吻,但依旧震撼两人的心神。赫胥猗终于敢伸出手,试探地搭到了尹如琢的臂弯之上。


  尹如琢弯腰低背,像是品尝美味一般细致地亲吻着赫胥猗的嘴唇,由浅入深地汲取着她的气息,也更切实地揽住了她的腰背,将赫胥猗完全拥抱在了怀中。


  就这样继续下去吧,什么也不用思考,就这样……


  然而,手机铃声再一次锲而不舍地响了起来,一遍又一遍,显然没有停止的打算。


  尹如琢等了一会儿,赫胥猗轻声道:“你……先接个电话吧,可能是尹伯伯。”


  确实是尹润松打来的。


  女儿晚上生日,宴会还没开始人就跑不见了。从徐静怡那里知道是赫胥猗出了车祸,她赶去警局后,尹润松就没有多问。


  反正他现在不打算再管这些事,全部交由女儿自己决定。


  只不过不管感情是一回事,这大半夜既没回家又没消息的,他总归免不了要担心。


  尤其是从老友那得知赫胥猗晚上车祸这件事不简单以后,更是心急如焚,这才打电话给尹如琢。


  “喂,爸爸。”


  “你怎么才接电话啊?你现在在哪里?还回不回家?”


  “……刚才没听到,”尹如琢看了赫胥猗一眼,一边捂着唇轻声回答,一边转身向门外走去,“稍微有点事,马上就回去了。”


  尹润松又不傻,很快意识到女儿所在。


  “你在猗猗那里吗?”


  尹如琢动了动嘴皮,好一会儿才“嗯”了一声。


  “哎呀,那不回来也没关系,我就是担心你。年局长给我打电话说了晚上的事,你要是担心就在那里陪陪她。也不要等明天了,晚上就排安保人员过去,还是谨慎一点儿好。”


  尹润松嘴上说不管,事到临头却又有些忍不住。他没有忘记赫胥猗当初照顾自己时的表现,也没有忘记她说自己爱尹如琢时的表情。


  女儿既然晚上能为了她翘掉生日,那就说明她根本还没放下。


  他继而想到尹如琢刚才没接自己的电话。


  这……他是不是坏了如琢的好事啊?

  “嗯,我让吴卓帮忙检查一下她的房子,保镖等天亮也没关系,我会做好安排的。”


  女儿的能力尹润松是不会怀疑的,想嘱咐几句一时也想不出要嘱咐什么,最后只好道:“猗猗也挺不容易的,你愿意帮就帮一下吧。不过要注意好保护自己,不要让自己身处危险之中。”


  尹如琢放软了语气:“我知道了爸爸,你早点休息吧。”


  两人结束了通话,赫胥猗这才慢慢从阁楼里走了出来。气氛肯定是回不过刚才了,不说暧昧不暧昧,甚至还有一点尴尬。


  她隐约听到了一些对话,但没听清详细的内容,只以为等吴卓检查完房子尹如琢就要走。


  “对了,上次的衣服我已经洗好了,你晚上要带回去吗?”


  那件衣服是她送给尹如琢的礼物,所以私心来说,她更希望能回到尹如琢的手中。


  尹如琢手中握着手机,垂眼望着她。就在赫胥猗以为她要拒绝的时候,却听到对方低声道:“爸爸怕不安全,让我晚上留在这边。客房……还有的吧?”


  房子那么大,当然不可能没有客房。赫胥猗虽然不太常邀请别的朋友回家,但之前宋锦绣一直住在这里,无论是房间和被单都准备得很充分。


  “有的。”


  她挣扎了一下,究竟该回答有还是没有,最后还是保守地选择了肯定。


  说没有或许能获得同床共枕的机会,但也有可能会直接把尹如琢吓跑。


  “被单这些……”


  “都有的,我帮你铺。”


  “嗯。”


  客房其实是现成的,尹如琢之前住过的那一间一直都还在,定时有阿姨打扫,宋锦绣住进来后她也没动过,给宋锦绣挑了另外一间。


  当然,她留着这件房间的做法是十分矛盾的。说是期望尹如琢能回来看看吧,住客房又有什么意义呢?既然不希望她睡客房,那干吗又要留着这个房间呢?

  宋锦绣当时就表示自己难以理解,赫胥猗开始的时候也不明白。


  但后来偶尔去客房坐坐,甚至睡在这里的时候,她渐渐开始明白自己潜意识中的想法。


  这个客房是她用来鞭笞内心的刑具,也是对自己不要再犯相同错误提醒,更是她前进的动力。


  一开始的时候,只要进入这里,她就会想起里面发生的一切,想起尹如琢的痛苦,想起自己的过错。但慢慢的,她开始明白这样的自我折磨没有任何意义。


  她开始更多地把精力放到工作上,开始努力振作。不是原谅曾经自己,而是尽力改变那个诸多缺陷的人。


  这和是否能跟尹如琢在一起没有关系,也不是她专门为了和尹如琢复合而做出的改变。


  她想成为更好的人,想从过去走出来,也想帮助尹如琢从那些不好的经历中走出来。


  那个客房虽然在,但赫胥猗当然没有傻到安排尹如琢住那里。


  她给尹如琢安排的是卧室隔壁的房间,亲自准备了被套枕套和洗漱用具。尹如琢的衣服这里还留有不少,包括内衣这些也全部没仍,赫胥猗还会定期拿出来洗一洗。


  赫胥猗帮尹如琢铺床,尹如琢则去嘱咐了吴卓一些事。


  等尹如琢回到房间,赫胥猗已经把房间全部都整理好了。


  “明天要穿的衣服我都帮你挂在橱柜里了,内衣都刚洗不久,洗漱用具是新拆的,你原本用的那些……放置太久,该换了。”


  “嗯。”


  “那时间不早了,你休息吧……明天你要去上班吗?”


  “先不去了,我会把这边的事先安排好。”


  “那好,其他事等我们睡醒了再说。”赫胥猗没有久留,说完这些就退出了房间,只是在关门之前,她又向尹如琢道谢,“如琢,谢谢你这样帮我。”


  尹如琢看着房门关上,原本紧绷的身躯与神经一下全部放松了下来,罕有地既没洗漱又没脱外套就直挺挺地躺在了床上。


  她觉得有些累,晚上发生的事可以说是一点点超出了她的预期。但除了累以外,她也感觉到了莫名的安心。


  赫胥猗就睡在她的隔壁,接受着她的保护。


  因为有危险当前,她暂时不用去考虑情情爱爱真真假假。比起赫胥猗的安危,这些显得那么无关紧要,微不足道。


  至于其他的事,等处理完当前这个危机之后,再顺其自然吧。


  作者有话要说:  太险了没捉虫,晚点修改一下。


  第一百二十九章


  尹如琢的生物钟极其准时, 放在平日,不管前一天多晚睡,第二天总是能准时起床。但今天, 她比平时要晚起了两个多小时,直到九点才醒。


  她醒来后看着天花板恍惚了片刻, 然后快速地坐起了身。早前的回忆瞬间回笼, 尹如琢忍不住揉了揉额角。


  她整理了一下思路, 先去床头摸手机,发现忘了充电已经关机了。难怪没有闹钟,可见她昨晚有多混乱。


  拖沓不是尹如琢的习惯,她只愣了几秒钟, 然后开始起床。先给手机充上电,然后去盥洗室洗漱,等她出来的时候手机已经能够开机。


  她扫了一下未接电话和未读消息,发现保镖已经到达门外。虽然没联系到自己,但赫胥猗已经在确认过身份之后让保安放行,现在应该是在外面布置设备。


  衣柜里有赫胥猗为她挑选的衣服,都是她过去常穿的,看得出来有定时在做保养。


  在过去, 赫胥猗也是这样帮她准备第二天要穿的衣服。作为大家闺秀,赫胥猗的审美绝对优秀,总是能为她挑选最合适的搭配。


  尹如琢回忆起过去,不禁产生了一丝怀念的感觉。


  赫胥猗绝对算得上是一个好妻子, 在生活上给予她关怀,在感情上给予她回应——虽然有欺骗的成分, 但赫胥猗确实演得很好。


  至少她相信了, 并且沉浸其中不可自拔。


  如果不是那个意外, 她很有可能一辈子也发现不了,那样是不是会更加幸福呢?

  尹如琢摇了摇头,努力甩开这些可笑又不切实际的想法,整理好仪容后出门下楼。


  还没到一楼她就听到了动静,厨房里有人,似乎是在做早餐。她循着声音拐到厨房门口,手却在想要开门的时候停住了。


  是赫胥猗的可能性很大,但也不排除是做饭的阿姨。正在她犹豫间,厨房的门反倒从里面打开了。


  确实是赫胥猗,此刻的她正穿着围裙,手里端着一份早餐。


  “如琢!”


  见到尹如琢,她很明显吓了一跳,倒退的步伐有些凌乱,幸好尹如琢伸手帮她稳住了身形。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已经起床了。”


  尹如琢一只手揽住她的腰,另一只手帮忙托着盘子,低头扫了一眼上面丰盛的早餐。


  面包火腿鸡蛋蔬菜水果,再加一杯牛奶,碳水化合物、蛋白质以及维生素和粗纤维,量不多,营养却很全面。


  但,看起来只有一份。


  赫胥猗穿着围裙,长发简单地挽在脑后,穿得是家居服,看起来休闲又贤惠。


  因为尹如琢没有立即放开她,此时脸上已经出现了红晕。


  “我准备了你的份,等等我去拿。”


  尹如琢直接从她手里接过了早餐:“就这一份吧。”


  “呃,这一份我吃过了。”


  赫胥猗早上是饿醒的,前一天晚上虽然简单吃了一点东西垫肚子,但毕竟熬得太晚都消化完了。


  本来她起床是想赶紧做得饭吃,结果社区保安联系她,说是外面有保镖在等。保镖们没联系上尹如琢,她确认过对方的身份以及和尹如琢的来往消息后,让保安把人放了进来。


  这些保镖不需要她安顿,很快就开始在房子周围侦查拉警戒线。她确定对方不需要自己帮忙后着手准备早餐,结果不一会儿医生又来了。


  是尹如琢的家庭医生,大概也是接到通知,今天来给她送药。


  一来二去,她一直忙到现在才有时间做饭,所以饿得忍不住在厨房偷吃了几口。


  尹如琢扫了一眼她的脸,手上没有迟疑地接过了早餐。


  “没关系。”


  赫胥猗想起昨晚的亲吻,脸不禁更红了一些。既然对方不介意,她当然不会再反对。


  “好,那你先去餐厅。”


  “没事,我等你。”


  好吧。


  尹如琢说什么就是什么,赫胥猗又匆匆盛了自己那一份,和尹如琢一起朝餐厅走。


  “保镖已经到了,在房子外面检查。”


  “嗯,我知道。”尹如琢看到了消息,“对方应该没那么大胆子直接入室行凶,但例行公事不能省。”


  加强安保措施是十分必要的,因为敌方在暗己方在明。现在她们连对方究竟是谁都不知道,只能先做好全面防守。不到抓住对方那一刻,都不能掉以轻心。


  “嗯。”


  “除了监控以外还会加置红外线,你自己平时注意一点。车会换成防弹的,可能有些招摇,但很有必要,你忍一忍,路上是最危险的。”


  “我知道。”


  两人在餐桌前面对面坐下,尹如琢的表现一直很自然,所以显得更加不自然。


  赫胥猗想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听着她现在的关怀,心中有些打鼓。


  “贴身保镖的话让吴卓担任,他经验很丰富,上班的时候你给他在办公室安排个角落就行,他不会给打扰你工作的。”


  当初尹如琢就让吴卓担任她的司机,两人也算熟人了,相处起来更自然。


  “好……但你呢?”


  尹如琢就算自己开车,大多时候也有随行保镖随行。没办法,绑架她的回报实在是太大了。


  她在小时候有好几次差点被绑架的经历,有一次,还是请来的保镖和绑匪里应外合,情况十分凶险。


  这也是尹润松下定决心要自己成立保全公司的原因。


  吴卓是尹如琢最信任的保镖,所以当初才会派给赫胥猗。


  赫胥猗那时候没有拒绝,一个是因为她把吴卓当作尹如琢派来监视自己的人,不能拒绝,另一个则是因为根本没有现在这样的威胁。


  当然,她那时候对尹如琢也没有这样深的感情,根本不会去想尹如琢把最好的保镖给了她,自己怎么办。


  “有危险的是你又不是我,而且我的保镖不止吴卓一个。”


  “好吧。”


  尹如琢吃得很快,不一会儿就已经吃了一大半,看起来也是饿了。不过不管怎么快,她进餐的姿态仍然十分优雅。


  赫胥猗不是没为尹如琢下个厨,而且她的厨艺也不错。只不过当初大多是因为尹如琢又又又……又为她做了什么爱心早餐、午餐和晚餐,她得例行公事还对方一顿这样的理由,当然就不怎么上心。


  味道或许不错,但怎么说呢……矫情点来说,就是实在没多少爱在里面。


  所以现在看到尹如琢能吃得那么多,她的心里很高兴。


  尹如琢喝了一口牛奶,终于放慢了进餐速度。


  “我看茶几上放着药箱,自己处理过伤口了吗?”


  赫胥猗是想处理的,但比起饥饿,前一天晚上的轻伤就不那么要紧了。


  “还没。”


  “那待会儿我帮你。”


  “嗯……”


  “今天的主要任务就是安排好安保,至于调查的事还得从长计议。除了警察那边我们自己也得调查,待会儿我会把领队叫进来,我们先商量一下。”


  这个调查绝对不会顺利,对方一击不得手,短时间内很可能不会再次行动,但她也不相信,都开始行动了,对方会轻易的善罢甘休。


  “要不要……找清道夫?”


  赫胥猗知道尹如琢手下的保全们十分能干,但也知道尹如琢对自己公司的要求,那就是绝不触碰法律的底线。


  不过对方既然使用了犯罪作为手段,行走于黑暗的清道夫无疑拥有更多的调查渠道。


  听到“清道夫”三个字时,尹如琢手下微微一顿。


  “你有认识的人?”


  “嗯,当初那些事……我很多都是找清道夫处理的。”


  尹如琢轻轻笑了一下:“王成?”


  赫胥猗惊讶地望着她,一句“你怎么知道”怎么也问不出口。


  “不用惊讶,既然那时候我调查出你做的事,当然也知道是谁帮你办的。王成很有能力,但在清道夫只能算新手,有些方面难免做得不够稳妥。”


  赫胥猗喉咙有些干哑:“你那时候已经调查得那么清楚了吗?”


  “否则,你以为后续能一点儿麻烦都没有吗?”


  尹如琢微微抬了一下眼,紫色的瞳仁带着一丝玩味与笑意,似乎很满意她的惊讶。


  默默地爱一个人,默默地守护她,默默地为她奉献,这确实能给人很大的满足感。


  尹如琢也曾把这当作是爱一个人的方式。


  但她现在发现,能让对方看到自己的能力,能因此看到对方的惊讶,这种感觉也不错。


  她近乎于炫耀般重提这些旧事,虽然知道没有意义,但听赫胥猗说到清道夫时,一下子竟然没有忍住。


  尹如琢确实不知道,自己原来还是这样的人。


  最近一年……不,或许是最近几年,她发现了自己更多不为人知的一面,其中有一些是她无法接受的,或许这才是她痛苦的根源。


  会妒忌、会愤怒、会自卑、会无措,也会有虚荣心,这大概才是真实的她。


  她曾经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在赫胥猗面前,但现在,好像已经没有这种必要了。


  赫胥猗也不完美,而对方,把这种不完美摆在了她的面前。


  “我……我都不知道……”


  赫胥猗呆呆地望着她,迟疑犹豫,似喜似悲。


  尹如琢看着她眼中的泪光,轻轻叹了口气。


  “是我不想让你知道的,你当然不会知道。”


  “对不起……”


  尹如琢已经听过不少次赫胥猗的道歉,只是过去的她假装大度,不停地为赫胥猗找着借口,让她不要放在心上。


  “你确实曾经对不起我,所以我接受你的道歉。”尹如琢自嘲地笑了一声,“不过,我处理得也不算多好。你说得对,该让这些事过去了。”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把想了一晚上的话说出了口。


  “猗猗,我正在接受治疗,之前在医院遇到的那位梁医生是我的心理医生。我现在无法给你任何承诺,也不知道最后的结果会如何,但你愿意帮助我吗?帮我一起消除那个伤痕。”


  ※※※※※※※※※※※※※※※※※※※※


  除了番外以外,大概还有1-2两个单元左右。


  第一百三十章

  警方第一个调查的肯定是那名肇事者的人际关系, 尹如琢这边除了调查他的,当然还要调查几个怀疑的对象。


  为了报仇,赫胥猗“得罪”的人可不少, 首当其冲的是张家和许家。张景宣两父子都锒铛入狱,许家稍好一些, 但也算得上损失惨重, 一蹶不振。


  张景宣无疑是最恨她的人, 说他□□是符合逻辑和性格的, 如果有机会,他肯定会这样做。但张景宣父子俩现在都在牢里,想要策划这样一场“意外”怎么也得有人在外面帮忙。


  张申所依附的势力之前经历了一场打击, 现在元气大伤, 也早就放弃了张申,不太可能帮他做这些事。所以如果是张景宣主谋, 许家参与的可能性非常大。


  尹如琢首先安排了人去调查张家父子俩的访客记录。


  当然,除了这两家,宋文泽的可能性也很大。虽然她的主要的矛盾对象是尹如琢,但尹如琢安保措施好,退而求其次用赫胥猗来泄愤不是没可能。


  而且就目前来说,他是最有实力做这件事的人,虽然充公了大部分家产,但手里还留了不少钱, □□不在话下。


  如果是宋文泽做的,那么不止是赫胥猗,尹如琢也有危险。


  至于徐恒这些关系者,可以算到宋文泽这一派,反正相关人士尹如琢都不会放过。


  两人和专门调派来负责这件事的安保顾问商量了一早上, 下午又听取了负责保护赫胥猗的安保小队队长的保全计划书。


  中途各方人士打电话来慰问,一天就这样过去了。警方那边没什么进展尹如琢这里倒是基本都安排下去了。


  她没说要走,赫胥猗默认她晚上会留下来,还把她昨晚换下来的衣服洗了。尹如琢看到没说什么,甚至去了厨房准备晚餐。


  赫胥猗很久没吃过尹如琢做的菜了。


  “我把冰箱里的菜用完了,明天我让人送一些过来。”


  赫胥猗一个人住,冰箱里的储备不多,两人今天都没出去采购,特殊时期也没让阿姨送来,吃一天就差不多见底了。


  “好。”


  “你明天就去上班吗?”


  就算有性命之忧,但班是不能不上的,有些事可以在家里处理,有些事必须去公司。


  “嗯,事出突然,公司事情都没安排好。”


  两人今天一直都在讨论事情,说了不少话,相处得也越来越自然。虽然相处的方式不是很像情侣或者朋友,但能够这样平常的说话已经让赫胥猗非常满意。


  她希望这样温馨的时刻能继续持续下去,甚至暗暗有些感谢那个搞事的人——当然,她知道这样想是不对的。


  尹如琢又留了一夜,第二天两人各自从家里出发去上班。


  公司里不少人都听说了她出车祸的事,一到公司,赫胥就接受到了热烈的慰问。宋锦绣见她身边跟着吴卓,意识到事态比想象得更严重,跟着她进办公室想要询问详情。


  “真的有人想要暗杀你?这也太刺激了吧!”


  宋锦绣虽然也是豪门小姐,但还真不像尹如琢那样有差点被绑架的经历。


  “还只是猜测,但谨慎一点总没错的。”


  宋锦绣偷瞄了一眼坐在办公室角落,仿佛不存在的吴卓,压低声音对赫胥猗道:“尹如琢这两天都在你家?”


  “嗯。”


  “哇,你们和好啦?果然,在这种生死危机的紧要时刻是最能检验爱情的!”


  赫胥猗笑看了她一眼:“我们还没说到这个地步,如琢只是担心我才留宿的,不过……”


  “噫~看你这样子,肯定是有进展了。”


  宋锦绣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十分得意。


  赫胥猗无奈道:“你究竟是来关心我,还是来八卦我的?”


  “都是关心嘛,都是关心嘛。”宋锦绣打哈哈,“再说,尹如琢都帮你安排得那么妥当了,我也使不上力啊,只能关心关心你的精神世界,感情生活了。”


  她当然也担心赫胥猗,只不过看到对方今天来公司的这个阵仗,觉得实在轮不到自己操心。


  “其实真的没发生什么,就是我们聊了聊,决定与过去和解。当然,我知道过程不会那么顺利,但至少是一个好的开头吧。”


  “太好了太好了!”宋锦绣也算在感情方面经历过一些风浪的人了,成熟了不少,听到这个消息打从心底为赫胥猗感到开心,“果然还是要把话说明白才对嘛!”


  “表姐,谢谢你一直支持我。”


  宋锦绣挥了挥手。


  “咱们客气那么多干吗?”


  两人聊了一会儿天宋锦绣就出去了,赫胥猗静下心来处理工作,不知不觉过去了一个上午。


  保镖的阵仗弄得很大,但老实说,赫胥猗还是没什么真实感。九诸治安一直不错,就算是有钱人也很少遇到绑架这种事。何况燕京是九诸首都,随便掉块砖下来大概都能砸到个身价过亿的,不太轮得到她。


  尹如琢那几次绑架都发生在国外求学旅游的时候,所以在国内的保护措施也明显没有在国外那么严密。


  她经历过的最大阵仗大概就是那一次被张景宣挟持,但张景宣说白了就是个公子哥,又是冲动犯罪,现在想来其实没多大威胁。


  但这次不一样,如果真的是有人花钱雇佣了一个绝症患者来谋杀她,接下来很可能还会出现什么职业杀手之类的……


  赫胥猗一边吃着午餐,一边天马行空地想象着。她努力想把事情想得严重一些,但越想得严重越没有真实感。车祸发生得太突然,尹如琢也来得太及时,把她一切应该有的惊慌失措都消除了。


  吴卓这个贴身保镖相当尽职尽责,不会过分靠近妨碍到她的私人空间,但绝对把她置于自己能第一次时间反应过来的距离,此刻她就坐在赫胥猗右手侧不远处的位置,警戒地观察着四周。


  赫胥猗想起尹如琢要她保持联系,正准备趁午休时间给她打一个电话,没想到刚拿出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


  不是尹如琢,而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赫胥猗有些疑惑,但还是随手接了起来。毕竟她现在人际交往比较多,不排除有新合作者找上门的情况。


  “喂,请问是哪位?”


  “赫胥小姐,是我,你先不要说话,听我说。”


  赫胥猗一下就听出了这个声音,是李霞苑。


  “嗯。”


  “我听说你昨天出事了,所以给你打这个电话。请你要小心,有人想顺着张景宣案伪证的事继续查下去,把里面牵扯到的人连根拔起。但狗急了跳墙,这不是只针对你一个人的行动,是有组织有规模的报复行为,请你一定要重视。”


  “不是我一个人?还有谁?”


  “我现在也不清楚双方究竟有哪些人,男爵已经带我离开九诸避风头。我不是主要目标,但我看到了新闻……赫胥小姐,你对我有恩,想了很久觉得还是应该和你说一下。”


  王成很有能力,但绝不良善,反倒是利益至上。。两人当初虽然是合作关系,但那是建立在金钱和买卖上的,这一次以对方的性格,确实不会来主动忠告她。


  幸好还有李霞苑。


  “我知道了,谢谢你……你也要保重,我这边会注意的。”


  和张景宣的案子有关,那么十有八九也和张申、宋文泽有关。事情确实比她想象得更加严重,但起码现在看来,方向是对的。


  她立即联系了尹如琢,这才知道警方竟然已经结案了。据说警方没有调查到肇事人在此之前与任何人有过异常的接触,账户方面也干干净净。


  所以最后,这件事被认定为单纯的个人报复性质。


  这和赫胥猗听到的情报完全不同,让赫胥猗的心情有些沉重。


  因为李霞苑没有理由欺骗她,而警方的调查表明,最坏的结果是他们一起帮忙掩盖真相,那么警方就不值得再信任了。


  “不要着急,至少我们现在可以确定大致的方向了。其他的先静观其变。既然目标不只是你,那么九诸最近一定会发生其他袭击事件。”


  赫胥猗担心的不是这些,如果真如李霞苑所说,那么尹如琢才是那个最有可能被打击报复的。


  “如琢,你会不会也是目标之一?”


  “有这样的可能,但我们只能先自己做好保护工作。还有惜辞锦绣和妈妈狷狷她们,按这样看来也必须派人保护。”


  “嗯……”


  尹如琢安慰了她几句,然后挂断了电话。


  赫胥猗此时终于有了一丝紧迫感,又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对方这样做的目的真的是单纯的打击报复吗?

  她总感觉逻辑上有不通的地方。


  如果是张景宣或者许箐茹等人的个人行为,那么买凶杀她是比较顺理成章的。但如果是集团性的行为,则应该更倾向于威胁生命来达到某种目的。


  她确实逃过了一劫,那么接下来对方应该提要求才对,但她没有收到任何恐吓文件。


  究竟是李霞苑想错了,自己这件事和她那边的事没有关联,还是自己想错了,对方就真的只是在垂死挣扎时想弄个鱼死网破来泄愤呢?


  第一百三十一章


  之后的事仿佛像是在说尹如琢和赫胥猗太杞人忧天一样, 连续半个月都是风平浪静,毫无动静。


  事情没发生,总也不能每天都过得战战兢兢, 生活还要继续,该做的事也不可能因此停摆。


  赫胥猗第一次和尹如琢一起去见梁医生是在2月初, 治疗——或者说聊天的过程还算愉快。大概因为是第一次两个人一起去, 梁医生只是和她们闲聊了四十五分钟, 说是加深一下彼此的了解。


  这很好地舒缓了尹如琢的不安。


  即便已经下定决心要改变, 一想到要在赫胥猗面前深度地剖析自己,也仍旧不可避免地感觉到不安和羞耻。


  还好,梁医生有些方面虽然看起来不像是个心理医生, 但真的到了工作中, 还是十分体谅病人的心情的。


  两人从会诊室出来,一直到车上都没说什么话。


  气氛不能算太差, 毕竟没有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但两人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赫胥猗对这个第一次一直是其他又忐忑,过程的顺利让她十分开心,但一想到尹如琢需要来治病的原因又觉得自己的开心很卑劣。


  到最后还是尹如琢率先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吴卓开车,两人所坐的车周围隐秘地跟随着不少车辆,除非是在偏僻的无人街道,否则很难看出哪些是随行的保镖。


  赫胥猗稍一迟疑,但很快十分诚实坦白地回答道:“老实说……能够和你一起来我是很开心的, 还有……其实、其实我之前找过梁医生,所以已经……”


  尹如琢挑了挑眉,面色看起来有些严肃。


  “为什么在我告诉你的时候,你不说?”


  “我当时犹豫了一下,然后就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赫胥猗有点紧张, 尹如琢则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那你现在为什么又要说?梁医生没有拆穿你。”


  “但梁医生提醒我了,她说……我们之间要重建信任,所以有些事应该坦白。”


  尹如琢突然笑了起来。


  “其实我知道。”


  “啊?”


  尹如琢笑意更深了一些,好像她占了上风一样。


  “看到你俩的反应我就知道了……准确地说,是你的反应暴露了。其实我之前就该猜到的,毕竟你很细心,梁医生那天特地来找我们说话,就算当时没反应过来,事后有心的话总能发现她的职业。”


  赫胥猗松了口气,有些开心又有些不好意思。


  “很抱歉,打探你的隐私……”


  “这件事的责任不在你,一定要说的话该道歉的是梁医生。她这个心理医生说是缺乏点职业道德呢还是该说喜欢剑走偏锋,为了治愈病患有的时候会采取比较激进的手段。”


  “她也是因为这样被公立医院开除,才来现在这家私立医院。当然,我知道这样的情况,但还是决定让她当我的主治医师,所以也没责怪她的立场。”


  尹如琢当初挑选梁医生,一方面是因为她是家庭医生的侄女,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她拥有超高的治愈率。对于讳疾忌医又渴望高效的她来说,这是当时最好的选择。


  赫胥猗刚要安心一点,但突然想起过去,下意识地问道:“你……应该不只是为了安慰我才这样说的吧?我能承受的,如果你有什么不满……”


  尹如琢微微一愣,继而又是哭笑不得又是无奈,在此之外还稍稍有一些心酸。


  原来有创伤后遗症的人并不止有她一个,赫胥猗似乎也有那么一点。


  “不会,这次我是认真的。你就当我是之前发过火,所以怒气值还没累积起来吧。”


  “怒气值……”


  赫胥猗还真不知道尹如琢会用这样的词语。


  “怎么,很奇怪吗?我玩游戏的呀,健身房里有家庭游戏机。”


  赫胥猗摇了摇头:“我只是有点惊讶。我不太常玩游戏,也……真的没怎么去了解过你。”


  她当初基本没进过健身房,当然就更不知道尹如琢还会在这里面玩游戏了。


  尹如琢像是在思考:“其实,这大概也和我只想让你看到我好的一面有关,我希望你能爱上一个完美的尹如琢。”


  “你确实很完美啊。”


  这句话绝对不是恭维,尹如琢不想让她知道的部分,其实根本无伤大雅。譬如她会玩游戏这点,明明就很可爱很反差萌。


  两人突然聊起了曾经,气氛意外地不怎么僵硬。


  “与其说完美,不如说是有‘偶像负担’。我的父母无论是出身、外貌还是职业都十分受人瞩目,我也因此从出生开始就备受关注,这或许就是我小时候不喜欢抛头露脸的原因。我爸妈大概也是知道这一点,一直把我保护得很好,直到我快要工作的时候。”


  “刚开始的时候,我只是不想给他们丢人,后来是希望获得他们甚至他人的肯定。再后来,我希望你能喜欢我。我一直都很成功,也一直享受这种成功的喜悦,只是到你这里我失败了,然后发现了另外一个自己,一个让我无法接受的自己。”


  “其实我也一样,当初爷爷去世的时候……”


  两人都没直接去提赫胥猗欺骗的事,像是有感而发地述说着自己的心路历程。这样的状态,与其说是情侣不如说更像知己。


  尹如琢把赫胥猗送到家,但这一次她没留下来。


  “最近工作比较忙,估计要到下一次预约的时间才能见面了,保持联系。”


  “嗯。”


  下一次是三天后,能以这种频率见到尹如琢她就很开心了。


  尹如琢目送赫胥猗进屋,然后才让吴卓发动汽车。


  说开之后确实没她想象得那么复杂和可怕,对于目前这种相处,她觉得很轻松。有点像当初两人订立契约时的那种感觉,但又很不一样。


  那时候是身体的贴近,但现在更像是心灵上的靠拢。


  当然,这种靠拢仍然差了一点什么。


  譬如,两人仍然绝口不提感情的事。她不知道赫胥猗是因为失望还是害怕,但知道自己是因为什么。


  她确定自己如果现在听到赫胥猗的告白,绝对不会暴怒,也绝不会偏执地认定她是为了再一次欺骗自己。


  只是,她仍旧很害怕,害怕现在这种和谐的关系会发生改变。


  爱情……毕竟太复杂了。


  任重而道远,有些事是不能强求的,当初她邀请赫胥猗帮助自己治疗的时候就已经下定决心,有些事就让它顺其自然。


  “吴卓,最近的调查有进展吗?”


  尹如琢没有长久地让自己沉浸在这样的情绪中,开始关心起目前更为紧要的事。


  她眉毛间露出一丝忧虑,以她多年的经验来看,很多时候平静才是暴风雨的前夕。


  当然,她的忧虑并不只是因为这样的直觉,更多的还是因为调查的不顺利。


  “目前还没有更多消息,张家和许家仍旧没发现异常,至于宋文泽那里还是和之前一样,虽然很可疑,但就是什么有用的线索都找不到。”


  说宋文泽可疑是因为他低调到行踪不明,像是每天都呆在家里,并且没有和任何人联系一般。


  “看来正规手段是调查不出来什么了。”


  这就是正规保全公司的缺点,做事情束手束脚。


  尹如琢只能寄希望于清道夫,然而一个电话却打破了她的期望。


  “吴卓,改道去智库局。”


  她打开刚刚为了接电话关上的对讲机,神情无比凝重。


  一直和她保持良好合作关系的清道夫以三倍赔偿金拒绝了这一个单子,这是前所未有的事。作为长久的合作伙伴,对方给了她最后一个善意的敬告:注意异常。


  说了等于没说,但足以尹如琢警铃大作。


  事情比她想象得更复杂,也更严重。能够到这种级别的事件,往往要和国家机构相挂钩了。


  但为什么是猗猗?


  这太不正常了。


  就算她是伯爵,是精琢的老板,也没有这样的分量。


  而如果是威胁,到现在为什么还没有威胁的消息的?


  尹如琢这一回不再犹豫,给沈融竹打了电话,然而电话却石沉大海没有回应。


  这段时间尹润松一直在国家智库没有回来,她这才意识到事情太过凑巧了。


  为了杜绝智库局成员以权谋私,在一项决议得出之前,他们是不能离开智库局的,而尹润松已经在那里呆了半个月。


  她本来觉得那里相对来说更安全,但如果真的和国家机构有关,那还有安全的地方吗?

  尹如琢有种毛骨悚然的危机感。


  大选现在正如火如荼,她为什么就没想到这种可能呢?


  尹如琢满心懊悔。


  因为之前的不在状态,也因为她那时赢得了一场胜利,所以她就放松了警惕。


  如果赫胥猗只是一个诱饵,那么这个诱饵的目的是什么呢?她到目前为止因为害怕赫胥猗出事,又究竟做了什么会让对方有可趁之机呢?

  她调集了很多安保力量,花费了很多心力去调查,甚至觉得父亲在这种时候能在智库局待上半个月更好。


  什么是异常?


  这就是异常——爸爸从来没在智库局待过半个月那么久!


  作者有话要说:  睡了一天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大选从去年开始, 加上前期筹备拉票,历时大半年,一轮一轮过去, 这个月就要出最后的结果。


  受前年的事影响,徐恒那一派实力大受打击, 尹家支持的政党形势一片大好, 候选人的票数一路遥遥领先, 到现在已经没什么悬念。


  候选人的安保工作一直是由尹家的保全公司负责的, 而且大半年来一直都是首要任务,几乎全公司都在高度戒备的状态。


  可是,最近的事一发生, 她一调人, 那边还能有之前那样专注的集中力吗?


  尹如琢没打通沈融竹的电话,又立即联系了安保公司的负责人。


  国家智库局不是普通人能进的, 现在又是在封闭会议阶段,尹如琢提交了申请,但究竟什么时候能见到尹润松还是未知数。


  能在燕京搞这些,绝对已经不算是小动作。只是到目前为止都还只是尹如琢的预感和猜测,沈融竹的电话打不通,她就根本没地方可以说。


  “取消最近全部不重要的行程,尽量不要出差,我有些事要办。”


  尹如琢给助理打了电话, 眉间阴云笼罩。


  赫胥猗最近能不出门就不出门,恰好今天是大选最后一天,她干脆待在家里看起了直播。


  前期开始,双方的票数就一直十分悬殊,这场大选号称近十年来最没悬念的一场, 所以赫胥猗一直没太关注。


  不过,喜欢热闹的人还是不少,都聚集到了政府大楼门前,就等统计完最后的票数宣布首相人选。


  主持人和观察员聊得头头是道,右下角小窗口的现场人山人海。这一天全国放假,她原本想请尹如琢一块儿来看的,可惜对方有事。


  还有四个小时。


  赫胥猗有些聊赖。


  一个月前那场车祸有惊无险,没有预期中想象的危险,甚至好像比日常还要风平浪静。


  她陪尹如琢进行了三次治疗,进展还算不错,只不过想到梁医生对下一次治疗内容的预告,她心中就开始忐忑不安。


  梁医生要尹如琢带上当初那封信和录音,其目的不言而喻。


  赫胥猗可没忘记尹如琢那时候的反应,非常担心会旧事重演。


  忐忑又期待,现在对赫胥猗来说,这件事可比可能会来的袭击更加重要。


  就在她无聊得快要睡着时,手边的电话响了起来。她随手拿起,瞟了一眼,看到了宋锦绣的名字。


  “喂,表姐?”


  “赫胥小姐,你表姐现在在我们手上,请你不要声张。”


  可是,对面传来的不是宋锦绣的声音。对方显然使用了变声器,是一种男女莫辨的诡异音高,听起来刺耳无比。


  一股寒意直从赫胥猗的背后蹿了上来,导致她的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


  “你是谁?”


  无法思考的大脑问出了非常可笑的问题,赫胥猗听到了对面的低笑,一时懊恼不已。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只要听从我的要求。”


  赫胥猗稍稍冷静了一些,开了录音功能,又拿出了另一个手机,拨通了尹如琢的手机。


  当初因为要和清道夫联系,她一直都有使用两个手机的习惯。只是另一个手机的号码尹如琢不知道,她怕对方不会接。


  “先让我和表姐说几句话。”


  保镖不在室内,她轻手轻脚地起身,向着门外走去。


  “这个当然没问题,不过我还是劝你先听听我的要求再想着怎么和尹如琢说。”


  赫胥猗脚步一停,而尹如琢的电话没有打通,竟然是正在通话中。


  电话那头传来了窸窸窣窣声,不一会儿赫胥猗就听到了宋锦绣的声音。


  “表妹,表妹——”


  宋锦绣的声音听起来很慌乱,赫胥猗最怕对方只是给几句慌乱的呼救,那样就实在太难判断了。所以她说的不是听一听宋锦绣的声音,而是说要说几句话。


  “表姐你冷静一点,现在开始我问你答,知道吗?”


  “嗯嗯。”


  “他们有伤害你吗?”


  “有啊有啊,我的手被绑得好痛,眼睛又看不见,还被塞住了嘴巴,呜呜呜,表妹你快救救我。”


  是宋锦绣了,还能哭就好。看来对方暂时没有虐待她,但之后就不一定了。


  她没想着从宋锦绣那里套什么话,就怕她轻举妄动会遭来杀身之祸。


  “让刚才那个人接电话吧。”


  “怎么样,确定是那位娇滴滴的宋大小姐了吧?”


  “你的目的是什么?要钱吗?你要多少钱?”


  那边发出了难听的笑声。


  “赫胥小姐太小看我们了,钱不算什么,我们想要的是别的东西。”


  赫胥猗努力冷静下来,脑子终于开始飞速转动起来。


  可以肯定的是,这是一个熟人。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对方虽然变了声,可话语中的感情指向性太明显了。


  虽然只要稍微调查一下就知道宋锦绣确实有点“娇滴滴”,但一个勒索谈判的电话还要讽刺几句,那肯定是有私仇的。


  钱不算什么,说明对方不缺钱,话里话外都在努力塑造一种高人一等的感觉,只能说明自尊心极强。


  这个人认识她,也认识宋锦绣,可能也认识尹如琢。


  但这样的人还是有很多,讨厌她们的人不在少数,光是商业对手就两只手数不过来。


  “之前我出的车祸,也是你们干的?”


  “赫胥小姐果然聪明。”


  这句夸奖听着可不像夸奖,赫胥猗眉头微皱,脚下继续朝着门外走去。


  保镖队长就守在门口,戴着一副大墨镜,神情严肃。他职业素养非常好,看到赫胥猗在打电话没有马上开口,赫胥猗也是立即做出了手势。


  “所以,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赫胥猗刚开始担心的是会牵连到尹如琢,然而当知道宋锦绣被绑架后,她很容易就想到了精琢的商业对手上面去。


  “在电话里说不清楚,所以我希望赫胥小姐能来一个地方。”


  “……我去了你们就会放过表姐吗?”


  但对方的话很快又让她意识到,事情或许不如她想象得那么简单。


  如果是竞争对手,那么现在应该提出交出商业机密之类的要求。毕竟对方已经有宋锦绣在手,为了表姐的安全,她不会不从。


  可对方却要她去一个地方。


  换句话说,这就是对方的目的。


  保镖队长神色已变,退了几步开始低声调派人手。


  “这我不敢保证,但是你不来,我就不知道宋大小姐会有什么下场了。我们一直好好招待着她,赫胥小姐可不要因为自己而让表姐受苦啊。”


  赫胥猗吸了口气。


  “我知道了,要去哪里?”


  “你开车一个人来,不准挂电话,按我的指令走。别想耍花招,有一点风吹草动你的表姐都会没命。”


  “好,你不要伤害我表姐。”


  “只要你配合。”


  赫胥猗迅速戴好了耳机,保镖也已经做好了准备。不告诉准确的地址,一定要赫胥猗按指令走,当然是为了防止她带保镖。


  这说得过去。


  可是,只要赫胥猗出门,保镖就一定会知道,也就是说对方根本不怕赫胥猗做保障。


  保镖在车上安装了定位装置,队长准备藏身到后备箱里,在赫胥猗出发之前给了她一个联系用的手机。


  赫胥猗看了一眼才发现,手机是和尹如琢的聊天界面。


  “尹总也接到了电话,因为打不通您的手机,所以给我发了消息。我已经和她解释过了,她让我保护好您的安全,还有随时和她保持联系。”


  队长用另一个手机打下了一行字,给赫胥猗说明了前因后果。


  尹如琢竟然没有阻止,但聊天记录能看得出她很担忧。


  赫胥猗点了点头,队长又操作手机告诉她自己的账号,让她待会儿能通知自己。


  对面已经开始不耐烦,赫胥猗看着保镖队长藏进后备箱,然后上了车。


  “好,现在开始听从我的指令。”


  对面依然是那个变过声的声音,但赫胥猗明显感觉到有哪里不太一样。对方的命令简洁易懂,和刚才那个字里行间充斥着私人感情的人完全不同。


  赫胥猗开出了两三公里后就确定,对面换了人。


  尹如琢也在开车,看着手机里发来的一条条消息,面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到目前为止,情况仍然扑朔迷离,她依然不知道对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但牵扯更大的无疑是大选那边。


  宋锦绣遭受绑架,目的是让她和赫胥猗分别去某个地方,这实在是太诡异了。


  她原本想靠通话反追踪,但追踪结果表明对方在国外,很显然做了万全的准备。


  “好,现在靠右停下,下车。”


  耳机传来一道命令,刺耳难听。


  “我不会下车的,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你不听从指挥,就不怕我们对宋小姐不利吗?”


  尹如琢开了半个小时的车,不停地上高架下高架,但基本都在闹市范围内,像是对方在拖延时间。


  “说到底,宋锦绣是猗猗的表姐,和我没什么关系,我何必为她冒生命危险?”


  尹如琢知道这样下去不行,所以必须要开始试探和反击。而她之所以敢说这样的话而不怕对面对宋锦绣不利,正是因为对方还拿她威胁着赫胥猗。


  “再说了,我怎么知道宋锦绣现在还活着?我要再听一下她的声音。”


  “哼,想要用宋小姐来威胁尹总确实是我们太天真了,不过,如果换成赫胥小姐呢?”


  尹如琢却在这时突然露出了笑容。


  她看到了赫胥猗发来的消息,也看到了对方的分析,心中早就有了一个猜测。


  主谋是不是宋文泽她不清楚,但绑架宋锦绣的,绝对有他参与。


  第一百三十三张


  宋文泽一直都是尹如琢的怀疑对象, 这不是今天才有的猜测。但她向来谨慎,所以直到此刻才下定结论。


  而之所以会得出这样的结论,一方面是由于最终被绑架的人是宋锦绣,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对方拿宋锦绣分别来威胁她和赫胥猗。


  除了在智库局的尹润松外, 包括宋文慧、祝惜辞、宋锦绣在内, 她为所有密切相关的人提供了保护。


  为什么偏偏选中了宋锦绣呢?

  或许是巧合,但更可能是熟人作案。宋文泽认识他们全部的人,但最为了解的肯定还是自己的女儿。包括她的爱好习惯, 以及作息行程。


  尹如琢在接到对方打来的电话之前就接到了安保人员的报告,知道了宋锦绣被绑架的全过程。安保人员得出结论,是熟人的可能性超过75。


  宋锦绣的熟人, 很难不让人想到宋文泽,并且宋文泽原本就是嫌疑人。


  她也听过“宋锦绣”的声音,再根据赫胥猗的描述, 知道她没受太多的折磨。相对于第一次对付赫胥猗的手段,这无疑温和得有些过头了。


  到了这里,基本可以确定宋文泽参与其中。


  正是因为明确知道不可能用宋锦绣的性命来威胁她, 所以才要拿她当饵来钓赫胥猗, 再利用赫胥猗来威胁她。


  绑架通常都是为了达成某种诉求, 一般是为了钱,但这次显然没有那么简单。


  从赫胥猗发生意外到宋锦绣被绑架, 对方看起来没有一个明确的目的, 但仔细思考还是能发现他们的目的的。


  尹如琢在赫胥猗受到袭击之后动用了手中各种力量去调查, 花费了巨大的人力物力, 并且在遭受到阻力后, 开始怀疑政府机构。


  阴谋论并非完全不可取, 但既然是阴谋, 那肯定也该有一个明确的目的。仅就目前来说,尹家和政府、王室甚至是军方的关系都算和谐,任何一方都没有强烈到需要做这种阴谋的矛盾。


  所以筛选过后,剩下的唯一可能仍旧只有党派之争,迫在眉睫的大选也就不难联想。


  尹如琢之前不解的是,自己所遭受到的阻碍明显远大于一个在野党所能具备的能量。尤其是尹润松被软禁在智库局这件事,让她对政府和军方产生了一丝怀疑。


  当然,这种怀疑消失得很快,一方面就如之前所说,他们没有这样做的理由,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各方面给出的警告,都是要她注意安全。


  如果是这两方想对付尹家,那么“注意安全”远远是不够的。软禁尹润松而没有任何提示,与其说是拿他当人质,不如说是保护和牵制。


  拿赫胥猗开刀更是匪夷所思,除了加强她的戒备以外,又能有什么作用呢?


  剖析到这里,对方的目的已经渐渐浮现出水面。


  转移她的注意力,消耗她的精力,并且利用她手中的力量来牵制甚至是对付军方和政府。


  为了调查这件事,她抽调了不少保全公司的资源,虽然没减少对候选人的保卫力量,但危机应对的能力多多少少有受影响。


  政府会为各位候选人提供相应的安全保护,虽然不能说马虎,但因为大选期间各党派和政府间的天然互不信任,所以大多数党派都会自己再雇保镖,以免发生意外。


  要是这个不信任进一步扩大,那么保护网中难免就会出现纰漏。


  问题在于军方和政府的态度。从对方的反应就能看得出来,这件事绝对有上位者知情,却不但没有在她调查的时候进行接洽,反而以十分明确的态度告诉她,不要干涉。


  提醒她自保却不让她反击,唯一能够想到的原因就是这件事里面有身份极其敏感的人,敏感到原本就有纷争的军方和政府都极力掩饰这个丑闻。


  有这种凝聚力的,恐怕只有王室了。


  这在尹如琢心中也是有人选的,并且一早就为此做了准备。这时能够确定宋文泽的嫌疑,她心中的把握当然就大了一分,所以才会露出笑容。


  “宋文泽人品虽然不行,但总不至于真的对自己的女儿下杀手。”


  “……看来尹小姐猜到了不少。”


  “只有一点点而已。”


  这是一场有王室成员参与的党派之争,一旦暴露很可能影响整个九诸的体制。这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情况。


  尹如琢对政治没有太多的兴趣,关注这方面更多地是为了自己的事业。可是,如果有人想把她,还有她在乎的人牵扯进来,那么她一定会用手中的力量坚决予以反击。


  “不管你背后的人是谁,他都不可能会成功,请你放弃这个计划,放了锦绣,我可以不追究之前的事。”


  “呵,你不会觉得这样就能说服我们吧?”


  尹如琢当然知道不可能。


  这些人真正的目的是大选,从袭击赫胥猗开始,包括散布报复性恐怖袭击以及今天的危险行动在内,他们的最终目的都是制造混乱,为暗杀候选人创造机会。


  选择首相出炉的当天进行暗杀,这绝对已经是对方没有办法的办法,因为这很有可能是他们最后的机会。


  因为只要票数统计出结果,公布首相人选,其所在政党就会得到执政权,即便首相身亡,也能从党内选出其他人替任,起码在该任期内都能正常行使一个执政党的权利。


  但如果在结果出来之前候选人就已经死亡,那么会有两个结果。一个是本该胜利的政党只能获得一个组建临时政府的权利,第二个就是需要提前进行下一次大选,这之间的差别可是很大的。


  政治暗杀这种手段,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使用的。因为性质恶劣,一旦暴露,其所在党派或者势力都将万劫不复。


  而政府也绝不希望这种事暴露在公众的眼前,因为不仅会引起恐慌,而且还会增加民众和政府,以及各党派支持者之间的隔阂。


  这也是尹如琢的调查会遭受到如此大阻碍的另一个原因。


  “我是一个商人,所以希望能以更和平的方式解决问题。如果你们落到二王女手中,恐怕连谈判的机会都不会有。”


  尹如琢一边和“绑匪”谈判,一边给赫胥猗发了消息。


  “那么,你这位商人显然天真地错估了战争的残酷。这一次的事绝不是谈判能解决的,为了这次孤注一掷,我们可以牺牲任何人。”


  尹如琢的神情逐渐凝重起来。


  “我不可能答应你们的要求。”


  既然承接了任务,当然应该顾客至上。但作为员工,那些安保人员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违背老板的意思。


  这也是对方一直执着于影响控制尹如琢的原因。


  他们在找不到机会的情况下,企图胁迫尹如琢成为帮凶。


  “对尹小姐你来说不过是换一个合作伙伴而已,这有什么难?你应该知道沈融竹这一次袖手旁观的原因,对她来说,只要利益足够,你和你在乎的人都是可以牺牲的。”


  “至少她不会像你们一样,用我重要的人来威胁我。”


  “看来尹小姐还是执迷不悟。”


  “执迷不悟的难道不是你们吗?即便你们这次的行动成功了,可是之后呢?”


  “没错,我们需要很多次成功,所以更不会允许任何一次失败。如果你真的不答应,我们不得不启用另一个方案。”


  尹如琢沉默着。


  电话那头的声音继续道:“你以为赫胥小姐现在就安全吗?她早已进入了我们的范围,只要愿意,我们可以立即发动袭击。”


  尹如琢看了一眼手机的界面,似乎终于不再忍耐,声音带着十足的压抑,低低地道:“……让我再和锦绣说一句话。”


  赫胥猗看到尹如琢发来的消息后停了车,但显然,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进入了对方的监视范围内,很快就听到耳机里传来的声音。


  “赫胥小姐,我知道你已经看到了尹小姐的讯息。但请相信我,我们的雇主不是宋先生。所以到万不得已的地步时,即使是宋先生我们也能牺牲。”


  “我看得见你的一举一动,现在开始,请关闭和尹小姐通讯用的手机,否则……”


  耳机中先是传来了一个痛苦的男声,赫胥猗几乎立即就听出了声音主人的身份。


  那是宋文泽的声音。


  “你们干什么!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混——啊!!”


  宋文泽的声音听起来极其惨烈,赫胥猗浑身发冷,手指僵硬地悬空在手机界面上,刚想动作就听到耳机里的声音道:“不要发消息,我说了,我能看到你的一举一动。现在,关机。”


  “我表姐没事吗?”


  “先拿宋先生开刀就是为了表达我的诚意,她当然没事。”


  “我要听一下她的声音。”


  对面冷哼了一声,声音远离了手机。


  但赫胥猗这一次凝神细听,隐约听到那边在说让接通电话,似乎是指挥她行动的人和宋锦绣不在一起。


  赫胥猗耐心等待了几秒钟,却突然听到那边传来了气急败坏的声音。


  “尹小姐好手段,看来她宁愿置你的生命安全于不顾也不肯和我们合作了,要怪就怪她吧。”


  赫胥猗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车体外就传来了一连串被什么东西击中的巨大声响。


  她从没经历过这样的阵仗,先是愣了一下,而后迅速意识到自己遭到了袭击。枪支连续的射击声听起来惊心动魄,即便是防弹的车体,也因此遭受到巨大的震动。


  与此同时,一直在和尹如琢通讯的电话也响了起来。


  ※※※※※※※※※※※※※※※※※※※※


  难产终于结束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宋锦绣最近过得十分憋屈, 赫胥猗出了意外之后,不知道为什么, 她和祝惜辞也被严格保护了起来。刚开始她还担惊受怕了几天,结果大半个月过去一切太平,她渐渐松懈,反倒觉得这些保镖跟着好麻烦。


  但麻烦归麻烦,她也不敢有意见,这是尹如琢派过来的,人家那么郑重,她总不能不当回事。


  不过她觉得,尹如琢、赫胥猗还有祝惜辞比起自己都更危险。赫胥猗就不说了, 之前已经遭遇过一次车祸, 尹如琢有钱, 祝惜辞是侯爵的女儿, 她在里面实在不起眼。


  就算论起亲疏关系,宋文慧和赫胥狷也比她更危险。


  所以她几乎没有犹豫就决定, 在母亲忌日这一天照常祭拜。


  她原本下定决心今年要带祝惜辞一起去, 没想到那么不凑巧,撞上了任命首相这一天。祝侯是上议院的议员, 还是国王的亲信,这种日子里不可能闲着。祝惜辞将来会继承他的政治资本,这一次也被一起带去见世面。


  宋锦绣知道这个消息后就没提这件事,反正今年不带祝惜辞去, 明年也可以。


  她没和祝惜辞说,但提早几天和保镖们交代过, 计划好今天要去郊外墓地。


  “为什么不能出去?”


  宋锦绣被拦在家里的时候是懵逼的, 因为之前还说得好好的, 一切都准备就绪了。


  但一直负责她安全的保镖队长这一次很强硬地阻止了她,让她耐心在家里等待。尹如琢也给她打了电话,让她配合保镖的工作。


  宋锦绣是真的不知道这种全城戒严的情况下能有什么危险,在家坐立难安地又待了几个小时才想起可以找同样无所事事的赫胥猗唠唠嗑。


  赫胥猗这时候哪里有时间和她唠嗑?


  她现在所在的位置是燕京的西区,作为旧工业区,还保留着许多运作中的工厂。平日这里也不算偏僻,但今天是任命首相的日子,工厂集体放假,一路开来街上基本没什么人。


  防弹车正在经受着猛烈的攻击,赫胥猗下意识地想要抱头伏身,结果被安全带一扯瞬间清醒过来。


  她知道自己必须马上行动,虽然这辆车经过专门的防弹改造,她暂时没有危险,但要是现在在这里被对方拦下,那可就真的跑不了了。


  要是换成别的什么大家闺秀,现在大概已经懵了。幸好赫胥猗也算经历过事情,克服本能的恐惧之后,驱使身体行动了起来。


  她心里担心着宋锦绣,行动却没有一丝迟疑。车子迅速启动的同时,原本和尹如琢保持联络的手机也突然响了起来。


  尹如琢的来电响起时,赫胥猗才意识到和绑匪的电话已经中断,不知道是对方挂的还是自己挂的。当然,她也没时间去注意,双手攥着方向盘,脚下狂踩油门。


  她想利用语音来接听尹如琢的电话,但子弹冲击车体的声音太大,导致她试了好几次才成功。


  赫胥猗手抖脚抖地开着车,朝自己来的方向驶去。她不是什么老司机,平时规规矩矩开车不会出什么岔子,但遇到这种情况也实在飚不起来。


  她紧张,非常紧张,脑子里除了害怕还是害怕,但她现在最不能想的就是害怕。心跳似乎已经超过了极限,油门加上去后她觉得手更抖了。


  “猗猗!”


  手机中传出尹如琢的声音,听起来紧张而着急,这是赫胥猗第一次听到她这样慌张。


  “我突然被袭击了!”


  尹如琢的电话虽然对现在的情况没有任何帮助,但还是给恐惧的赫胥猗带来了一丝安慰。


  “我知道,你现在听我说。支援就在附近,我们定位得到你的位置,车里很安全,你一定能坚持到我们赶过去的。”


  “我开车在跑,但我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那边出现了非常短的停顿。


  “确保系好安全带,不管待会儿后备箱发生了什么都不要去管,尽量开稳车子,我们马上就会赶到。”


  赫胥猗无比紧张,听到尹如琢说解开后备箱的锁才记起里面还有一位保镖,也不知道有没有被自己晃晕了。幸好这段路上一个行人车辆都没有,没有更进一步考验她的驾驶能力。


  “我知道了。”


  车体上受弹的密度似乎有所降低,赫胥猗现在基本无法思考,尹如琢吩咐什么,她做什么。


  她话音才落就听到车尾发出了后备箱打开的声响,然后就是“哒哒哒”的射击声。


  她下意识看了一眼后视镜,后面果不其然跟着好几辆车。这些车通体全黑,看起来像是个铁王八,副驾驶座的车窗上,天窗上都钻出了一个人,手里端着□□,瞄准她的车射击。


  赫胥猗不是没见过枪,在靶场射击,她的成绩一向不错。但那就是个花架子,和现在她面对的这些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后备箱中放着不少武器,都是保全公司合法经营内可以获得的最有威力的武器,赫胥猗想象不出那位总是带着墨镜,身形高大威武的保镖是用什么姿势在后备箱中和敌人对射的,但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这一点让她产生了不少安全感。


  尹如琢没有喋喋不休地和她说话,但一直没有离开,赫胥猗感觉得出来,对方也十分紧张。


  “我没事的,他们还没有追上来。”


  她忍不住反过来安慰尹如琢。虽然驾驶技术不如对方,但还好她反应快起步早,稍微拉开了一些距离,保镖大哥的阻挠也减缓了敌人追击的速度,双方保持着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


  可是不等她松口气,她的前面已经出现了两辆迎面而来的黑色轿车。车上也有人探身出来对准她射击,明显和后面那群人是同一伙。


  “猗猗,我马上就到了,我马上就会赶到……”


  尹如琢的声音明显在颤抖,不知道是在安慰她还是在安慰自己。


  感觉到她这么紧张,赫胥猗反倒放松了一些。


  “嗯,我知道的,回去之后我还有很多话要问你。”


  赫胥猗这时脑子已经能够转动,想起“绑匪”最后的那段话,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所以对方才会突然发难。


  这样想来,表姐应该是没事了。


  危急时刻很多时候依靠的不是思考能力而是身体的本能反应,赫胥猗那边想通了这些,这边电光火石间手下已经操作方向盘一个拐弯,车头拐进了右边的岔路。


  这边工厂的布局基本都是方方正正,像是棋盘一样,各种工厂之间遍布交错的马路。赫胥猗对这边一点儿也不熟,真就是看到哪里有路往哪里逃。


  尹如琢既然说很快就会赶过来,那么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努力拖延时间,保证自己的安全。


  尹如琢离赫胥猗所在的地点尚且有七公里的路程,但派去保护赫胥猗的小队离她很近,只是为了甩开对方的纠缠还需要一些时间。


  电话那头时不时传来枪声和爆炸声,大概是注意力太过集中,赫胥猗没有再开口说话,尹如琢也不敢出声让她分心,把油门踩到了最大。


  幸好今天人都聚集到了市中心那块,通往西区的街上车辆不多,尹如琢一路畅通无阻。


  此时此刻的她,除了恐惧以外就是无尽的懊悔。


  她不应该那么自信,不应该太过信任沈融竹,更不应该抱有侥幸心理让赫胥猗以身犯险。


  为了配合沈融竹的行动,她同意让军方的人假扮宋锦绣被劫持,也接受了保密条件不让赫胥猗知情。


  这既是为了军方所谓的“保护国家机密”,也是为了保证赫胥猗的反应不会露出破绽。


  她以为自己做足了准备,却没想到还是出现了纰漏。


  “宋锦绣”被抓到了郊外的基地,所以她以为让赫胥猗在西区这里停下是安全的。她没有料到对方狡兔三窟,没有料到他们掌控了部分西区,更没预料到他们敢在这里动手。


  她千方百计地和沈融竹达成了协议,就是为了能获得更多的讯息,为了保证自己在乎的人的安全。


  可是,军方的人竟然连敌人堂而皇之地控制了部分西区都没调查清楚,这究竟是意外还是有意?


  尹如琢浑身冰冷,手脚麻木,全部的注意力几乎都在电话那头的赫胥猗身上。只有听到对方的声音,她才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还在跳动。


  她不停地祈祷,也唯有祈祷,只要赫胥猗不要受伤,她愿意做任何事。


  六公里、五公里、四公里……她看着导航中的距离一点点减少,迫不及待地渴望到达她的身边。


  一条条报告从车载电脑的音响中传出,保镖队和赫胥猗这两个光点似乎也即将在导航中相遇。


  “我们已经突破敌人的火力线,离赫胥小姐只剩下200米左右的距离。”


  尹如琢心中升起了一丝曙光,几乎喜极而泣。


  “猗猗,下一个路口右拐。”


  只要能够和支援队汇合,就算沈融竹的人一时半刻无法到达,赫胥猗的安全也能够得到保证。


  然而,她的欣喜没有持续哪怕一秒。下一刻,一道巨大的撞击声从手机的另一端传了过来。


  ※※※※※※※※※※※※※※※※※※※※


  啊啊啊,终于快可以开始写甜甜的内容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车子被撞飞时, 赫胥猗的第一个念头是,后备箱里的保镖大哥会不会有事。


  连她自己事后想想都觉得惊讶,正在和尹如琢通话中的这个生死存亡之际, 自己竟然有闲心先担心别人的安危。


  巨大的冲击伴随着声响一同而来,天旋地转之中, 赫胥猗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在那一刻所处的处境。


  在她听从尹如琢的指挥在下一个路口紧急右转的时候, 后面追上来的车辆终于撞上了车身侧面。她的车没有被连续不断的攻击撼动, 却被这突然起来的加速结结实实地撞飞了。


  几乎瞬间, 她就失去了对车辆的控制。稳定的车身在之后接二连三的撞击中不堪重负,翻飞滚动。


  赫胥猗曾经以为,自己在面对这样的情况时会更加感性, 然而大脑瞬间的反应会是这样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甚至是有些高尚的念头。


  那位保镖大哥没有生命危险吧?

  “猗猗,猗猗……”


  翻滚间, 结实的安全带牢牢将她固定在座椅之上,除了那个因为是下意识而来得太快的担忧,身体对伤害的应激反应也迅速呈现了出来。


  疼痛,晕眩,恐惧以及呕吐感。


  她听到了尹如琢几近于惊恐的喊声,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不,就算是现在也正在生死之间徘徊。她根本就没有担心他人的余力,倒悬的身体、模糊的视线以及口鼻中的腥味无不在证明着这一点。


  她的舌头已经被咬烂了, 鼻腔中不断地溢出猩红的液体,顺着脸颊倒流向头顶。她的胸口像是压着千斤巨鼎,每一次呼吸都无比艰难,肺部仿佛要爆炸了一般,喉咙一痒就咳出了一口学沫。


  她已经说不出一句的话来, 头脑却异常的清醒。手机不知道掉到了哪一个角落,神奇的是竟然仍保持着通讯。


  赫胥猗无比后悔,后悔自己在刚才那样千钧一发的时机,竟然没有把爱意告诉尹如琢。


  明明是那么千载难逢的机会,她却没有抓住。如果是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告白,就算是对她失望至极的尹如琢也一定会相信她的吧?

  太可惜了,她竟然只来得及担忧和恐惧。


  现在的她已经说不出一句话,只能怀抱对死亡的恐惧、对幸存的渴望以及对来不及告白的懊悔等待着。


  她发现自己总是在错过,总是在后悔,总是抓不住幸福的尾巴。


  她的生活一波三折,她的感情也是如此。而这一次,她明明看到了希望的曙光,不知道为什么又要被卷进这种莫名其妙的漩涡。


  至少没有很乏味,对不对?

  她一只耳朵的鼓膜似乎破了,一只耳朵中仍然听到了剧烈的战斗声,另一只耳朵里却是一片寂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种感官上的反差,她觉得此刻的时间无比漫长。


  如琢说她马上就会过来,究竟还有多久才到呢?


  赫胥猗有的时候也会想,自己要是能够早一点遇上尹如琢,一切是不是就会不一样。


  尤其是在知道,其实对方一直都在关注着自己,一直都在暗中帮助着自己的时候。


  但正如那句老话,人生没有如果,她终究是在那个时间点遇到尹如琢,也终究是在那种倔强顽固的状态下被她所软化。


  这样一想,似乎也挺浪漫的。


  她天马行空般胡思乱想着,意识陷落在一种昏沉和清醒之间。疼痛的感觉似乎很远又似乎很近,她渐渐地甚至觉得自己正在以一种灵魂出窍的方式看着自己的躯体。


  原本算得上宽阔的车厢内看起来是那么的狭隘逼仄,她被安全带倒挂在驾驶座上,血液淅淅沥沥地倒落在车顶上,狼狈又凄惨。


  她隐约似乎听到了尹如琢的声音,下意识地想要寻找那失落到不知哪里去的手机,并且很奇怪地认为,自己在这样的状态下能够顺利地和尹如琢对话。


  人是有灵魂的,她可以用这样的姿态告诉尹如琢,自己爱她。


  “猗猗!猗猗!”


  就像现在,她能够清楚地听到尹如琢的声音一样……


  赫胥猗像是猛然惊醒过来,那种灵体出窍的感觉也在瞬间消失。她顺着那遥远的声音来源朝外望去,尹如琢几乎是趴在地上,正透过龟裂的玻璃望着她。


  战斗似乎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结束了,车外围了一圈人,似乎正在想办法把她从车子里弄出去。


  这辆车经受了如此剧烈的冲击之后都几乎没有变形,车门纹丝不动,只有车窗玻璃在经过枪林弹雨以及猛烈撞击的洗礼后,终于不堪负荷。


  尹如琢透过这样的玻璃望着她,口中除了呼唤她的名字以外,似乎还说了一些别的什么,无论是表情还是姿势都有些好笑。


  她见过尹如琢流泪,但还从没见过她趴在地上哭得像个花猫。


  赫胥猗对着她笑了一下,尹如琢的眼泪却流得更加汹涌。


  车门终于在众人的不懈努力下被打开,但没有人贸然地移动赫胥猗。一名身穿直升机急救员制服的医生探身进入车内,检查过她的颈椎脊柱以及内伤的情况后才让人割断了安全带,把她移动到了车外。


  赫胥猗的视线因为血液而有些模糊,但她还是看清了此刻周围的大致情况。急救人员正在把她捆在担架上,不远处停着一架急救直升机,尹如琢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从来体面的外表此刻看起来狼狈不堪。但尹如琢显然没有在意,只是紧紧地握着她的手。


  这样的尹如琢真是无比可爱,赫胥猗莫名有些安心,又觉得刚才自己那些想法很好笑。


  没有关系,这次她没有再错过。


  尹如琢紧紧握着赫胥猗的手,和她一起坐上了医用急救直升机。看着她在药物的作用下闭上双眼,尹如琢更加不敢放手,无数遍地确认着她的脉搏,害怕她就此一睡不醒。


  失去赫胥猗的恐惧是如此强烈,强烈到让她觉得之前那个纠结的自己是如此的荒唐和可笑。


  她明明,是那么不想放开这双手。


  赫胥猗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身处在医院之中,像是立场倒转一般,这次坐在床边的是尹如琢。


  “猗猗。”


  尹如琢的脸色看起来不错,赫胥猗看到她的反应就知道自己的情况应该不算太糟糕。


  “如琢……”


  她开口,觉得嗓子有点疼。当然不止是喉咙,她的眼睛、耳朵、鼻子和嘴唇就没有不痛的地方,大脑也是一说话就又晕又疼。


  “不要说话,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


  尹如琢握着她的手,像是怕吓到她一样,声音十分轻柔。


  “你的肋骨和小腿骨折了,不要乱动。”


  赫胥猗现在浑身都痛,也分不清哪里更痛,所以对这两处的骨折还没有太深刻的认识。


  但尹如琢此刻的关怀让她很开心,连身上的疼痛都能暂时性地忽略。


  “妈妈、狷狷,还有惜辞、锦绣她们都想过来看你,但现在情况还有些混乱,你伤得又不轻,我就让她们晚点再来了。”


  尹如琢很贴心地为她解释目前的情况。


  “锦绣没事,很抱歉之前没有告诉你,这里面很复杂,等你身体好一些我会向你解释的,现在你先安心养伤。”


  赫胥猗眨了眨眼,算是答应,模样非常温顺乖巧。


  尹如琢爱怜地把她额前的发丝勾到一边。


  “累了就再睡一会儿吧,我在这里陪着你。”


  这句话似乎让赫胥猗很安心,没过多久就再次沉沉睡去。她就这样睡睡醒醒两天,到了第三天才终于恢复了一些精力。


  大概是因为情况不那么混乱了,也大概是因为她的身体好了不少,这一天宋文慧、赫胥狷、祝惜辞还有宋锦绣终于一起来医院探望她。


  宋文慧一看到女儿的惨状就忍不住眼眶通红。这是赫胥猗一个月内遭遇到的第二场车祸,虽说都是人为因素造成的,但频率还是太高了一些。


  宋文慧心有余悸,反复向尹如琢确认已经没有后顾之忧后,才渐渐放松了下来。


  祝惜辞和宋锦绣都对赫胥猗表达了“深切的慰问”,尤其是宋锦绣,知道赫胥猗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为了自己受的伤,感动得一塌糊涂。


  下午的时候尹润松和徐静怡也分别来了趟医院,特别有默契地嘱咐尹如琢好好照顾她。


  最好笑的是梁医生,趁着职务之便也来表达了一下心意,表示愿意提供□□的项目,被尹如琢赶了出去。


  赫胥猗中途睡了几觉,到了傍晚时分,一个她不是很熟的人出现在了病房之中。


  赫胥猗认识沈融竹,虽然没有太多接触的机会,但对方是在民众间风评极好,级受爱戴的二王女,赫胥猗伯爵府出身,怎么也不可能不认识她。


  只不过上一次近距离的接触还是对方送尹如琢回家那回,就是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这次会特地来探望自己。


  她一开始猜测对方是看在尹如琢的面子上,但在看到尹如琢难看的脸色后,她意识到自己受伤这件事……不,是最近一个月发生的这些事,或许都和眼前的这个人有关。


  作者有话要说:  太困了,错字明天再修。


  第一百三十六章


  沈融竹这一次穿着便服, 手里捧着一束花,笑容十分和善,完全是一副看望朋友的模样。


  二王女亲自来探望, 一方面让赫胥猗受宠若惊,一方面也加深了她的疑惑。


  她和沈融竹几乎没有交情, 对方突然来看自己肯定是因为尹如琢。可尹如琢见到她非但没有好脸色, 气氛还十分剑拔弩张。


  就赫胥猗所知, 上一次尹如琢能够全身而退, 沈融竹帮了不少忙,两人见面怎么也不该是这种样子,想来想去只能想到, 这次的事可能和她有关。


  沈融竹并没有因为尹如琢的反应失态, 从头到尾都表现得十分温和,非常关怀地询问了赫胥猗情况, 像是在慰问灾民。


  赫胥猗等她离开,见尹如琢完全没有要送的意思,终于忍不住问道:“如琢,二王女和……这件事有关吗?”


  尹如琢一直到现在神情才缓和了一些,只嘴角还紧抿着,无声地点了点头。


  赫胥猗露出笑容,故作轻松地道:“我受了那么严重的伤,这件事怎么说也和我有关了吧?你现在是不是应该告诉我了?”


  尹如琢神情凝重地望着她, 犹豫斟酌了好一会儿才终于下定决心般,慢慢开口道:“这件事其实和你关系不大……”


  这件事和赫胥猗的关系还真的不大,甚至和尹如琢也没太大的关系,两人完全是被动地牵扯在其中。


  这既是党派之争,也是王室的内部纷争。


  九诸王室现在对国家来说只是一个象征, 享受政府补贴,履行王室义务。大部分王室成员都不能参政,在军队也不能担任师级以上的职务,宪法也将他们的权力限制得非常小。


  可惜,无论哪里都有想要逆历史潮流而行的人,王室虽然在近百年来逐渐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和新地位,但其中仍有部分成员想要恢复王室过往的荣光——也就是所谓的复辟。


  但想要在和平中更替政权无异于痴人说梦,简单粗暴的手段也不可能取得成功,这帮复辟份子因此制定了一个疯狂的计划。


  引发战争,夺取政权。


  他们开始秘密潜入议院、政府机构甚至是军队,利用收买、威胁等手段拉拢了不少人,甚至成功建立了进步党,在近十年来快速成长为九诸第二大党。


  只不过,因为该党派的激进政见以及对王室的不友好,很长一段时间都没人能将他们联系在一起。


  这正是对方的高明之处。拨乱反正必须矫枉,先以激进派引发战争,实行战时管制后再扶植王室上位。


  可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他们的目标可不是安静等待就能达成的。军方在几年前察觉到内部有人勾结境外势力,贩卖武器图纸,泄露国家机密。军队因此展开调查,而这帮复辟党则想要祸水东引。


  宋文泽被授意嫁祸尹如琢,只是他不知道这个原因,只以为是为了下一届大选。作为进步党赞助者之一,他还真的不知道进步党的真正目的。


  不过,有机会对付尹如琢,又能成为执政党的合作者,他非常乐意执行这项任务——结果当然是惨败而终。


  这不是他们的第一次失败,却是整个复辟计划分崩离析的开端。


  军方终于寻找到了突破口,继而发现了这是比他们所预想的更加深远的阴谋,连王室也被牵扯到了其中。


  沈融竹因此接受了为期半年的调查,直到不久前才重新回到了岗位。


  “……与其说这是他们的绝地反击,不如说是垂死挣扎,这一场行动他们的最终目的是制造混乱,据说他们在政府大楼附近的闹事安装了近百个炸弹,不管刺杀首相能否成功,他们都会引爆炸弹。”


  尹如琢虽然使用了手中的所有资源最终和军方达成了合作协议,但双方的信息并不对等。在赫胥猗出事之前,她只能被动地提供信息,接受安排。


  假扮宋锦绣的人是军方安排的,她只是提供了宋锦绣有可能会在今天被绑架这个讯息,是对方决定利用它——也利用了赫胥猗。


  军方确实借此捣毁了这些极端分子的其中一个基地,然而却完全不顾赫胥猗的安危就开始了行动,这也是尹如琢现在对沈融竹不假辞色的原因。


  “本该代表国家的王室却企图在国家首府制造混乱?”


  赫胥猗只觉得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作为贵族,他们天然地要比任何势力都更亲近王室。毕竟,这是他们存在的根基。


  “在他们企图获得更多权力的时候,他们就不再代表国家了。不要忘记,他们和境外势力有勾结,所以会在最后疯狂一把没有任何值得奇怪的。”


  不止如此,他们把赫胥猗牵扯进来也是一种离间,故意制造尹如琢和沈融竹以及军方的矛盾,借此埋下不安的种子。


  尹氏作为九诸甚至是世界最大的金融集团,其能量绝对不可小觑。


  尹如琢当然明白这一点,要不是赫胥猗还活着,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会做出什么事,对方的目的很可能就此达成。


  “这么说来,二王女没有参与其中?”


  其实赫胥猗更想问的是哪些王室成员参与了这件事,但这显然是机密,尹如琢一定也没有被告知。


  当然,赫胥猗也相信,即便没被告知,尹如琢现在大致也该知道一些。


  尹如琢叹了口气:“融竹的理想我是知道的,她对国家和军队很忠诚,至于其他人……”


  她微微停顿,而后接着道:“三王女和赵舫离婚,赵舫被以贪污、诈骗以及杀人的罪名逮捕了。”


  这几乎就是在告诉她们,三王女夫妻参与了这件事。只不过王室最后保了三王女,让赵舫顶罪了。


  赫胥猗还在暗暗咂舌,回想着那位侯爵当初不可一世的样子,没想到尹如琢又扔下了一颗重磅炸弹。


  “还有,不久后陛下就会退位。”


  国王长子早年就封了亲王,只是风评一直不怎么好,国民们都不太待见他,这十几年都没什么存在感。


  “亲王殿下要继位?”


  尹如琢摇了摇头,缓缓说出了一个名字。


  “是融竹。”


  那位亲王有没有参与尹如琢不清楚,但沈融竹这一次的表现为她赢得了军队、政府以及执政党的支持。老国王虽然没有参与,但显然有放任之嫌,王位已经坐不稳,这时退位也是一个好选择。


  祝侯已经给她漏了风,继承人是二王女。


  这也是尹如琢刚才没给沈融竹好脸色的原因之一,作为最大的得利者,她可是差点踩着赫胥猗的尸体坐上王位。不管沈融竹是有心还是无意,赫胥猗都只能以最坏的恶意揣测她的用心。


  赫胥猗已经被连续的几个重磅消息砸晕了,连身上的伤都微不足道起来。


  不知不觉间,她竟然参与了那么大一件事。


  “那你刚才对她态度那么差,没关系吗?”


  “只要你没事,我就不会真的做什么,她知道这一点,所以我现在对她态度差,她才应该更放心。”


  她现在摆脸色,对方服软,这件事就算过去。等沈融竹继承王位,两人的关系就会改变,到时候什么都难说了。


  赫胥猗暗想,这大概是她们两人的默契,不再多问。


  “那以后……我们都应该安全了吧?”


  尹如琢点了点头,伸手握住了赫胥猗的手。


  “我不会再让你遇到危险。”


  赫胥猗这两天已经发现,自己因祸得福了。虽然她没能在危险之中真情告白,但尹如琢一改之前别扭的态度,对她嘘寒问暖、无微不至,仿佛又回到了当初。


  “我知道。”


  虽然有点狡猾,但赫胥猗一点儿放过这样的机会,连忙反手回握了尹如琢。


  尹如琢似乎这时才觉得有些害羞,腼腆地笑了一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猗猗,我……”


  赫胥猗笑着摇了摇头。


  “你没必要因为这件事自责,本来就不是你的错。当然……更不用为之前的态度道歉,我们……让这些事过去,好吗?”


  两人之前就已经说过这件事,并且也正在为此努力。意外终究是意外,或许加快了两人之间和好的进度,但也必须是有之前的决心做基础。


  尹如琢只是片刻迟疑,然后坚定地点了点头。


  “这件事只是一个意外,我们之后还是要按原定计划去梁医生那边继续治疗。”赫胥猗顿了一顿,带着一丝紧张道,“我觉得自己也需要心理疏导,我有点不敢开车了。”


  尹如琢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你可以不用自己开车。”


  “那不太好,我觉得自己挺有天赋的。”


  她可是和穷凶极恶的歹徒们飚过车的人了。


  “保护你的那位队长深有体会。”


  尹如琢也开起了玩笑。那位保镖队长一直在后备箱中保护赫胥猗,虽然在最后翻车前提前跳车,但受了不轻的伤。还好他穿了防弹衣,总归是没有生命危险。


  两人相视一笑。


  这是赫胥猗最刺激的一次经历,程度远超过张景宣那回。那次像是一个开始,而现在像是一个终结。她有预感,自己的生活即将回到正轨。


  她和尹如琢都会和那些阴影告别的。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没有虐只有甜甜的日常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赫胥猗养到能出院已经是半个月之后的事, 大家一起把她接回家也没怎么庆祝,把时间和空间留给了尹如琢和赫胥猗两人。


  赫胥猗恢复得不错,但骨折还没痊愈, 只能暂时先坐轮椅。还好家里有室内电梯,平时虽然不怎么用, 但这样的关键时刻派上了大用场。


  赫胥猗已经能自如地应用轮椅, 趁着尹如琢去放东西, 绕着客厅转了一圈就打算先上二楼看看。


  尹如琢这时回来, 看她要坐电梯,连忙赶到一旁。


  “你想去哪里?有什么事吗?”


  “我想看看有哪些地方轮椅不方便去,用不了拐杖实在有点不方便。”


  赫胥猗不止小腿骨折, 肋骨的伤影响她使用拐杖, 所以除了轮椅就只能依靠尹如琢搀扶。


  尹如琢一听,立时道:“我陪你一起去。”


  她说着就已经握住轮椅的把手, 赫胥猗却拒绝了。


  “你陪我可以,不过轮椅还是我自己推吧。”


  尹如琢犹豫了片刻,还是放开了手。


  “其实之前说的电动轮椅挺好的,方便又省力。”


  赫胥猗觉得好笑——尹如琢知道她要使用一段时间轮椅,想给她弄辆电动轮椅,还要加上各种乱七八糟——不,是特别有用的功能,都能让她在上面坐一辈子了。


  “就用个把星期, 不用那么麻烦。手动就挺好的,轻便。”


  尹如琢见赫胥猗不要只得作罢,和她一起坐上电梯,正打算按下二楼,却听到赫胥猗道:“我们去健身房看看吧。”


  健身房在负一楼, 赫胥猗平时很少会去,不过后来听尹如琢提过几次,她特地去看了一下所谓的家庭游戏机。


  可惜她不会搬弄,也就只能干看看。


  尹如琢以为她是因为受了伤才对健身房感兴趣,一边按了负一楼,一边道:“复健还是去医院比较好,等你好了想锻炼,我可以带你。”


  尹如琢长年锻炼,给赫胥猗当个教练是没问题的。


  赫胥猗笑了一下:“锻炼等我好了再说,我只是想看看你怎么玩游戏。”


  尹如琢一脸惊讶。


  “玩游戏,现在?”


  “反正有空嘛,我住了半个月的院,实在无聊了。”


  赫胥猗很少撒娇,但只要显露出一丝娇态,总是会让尹如琢招架不住。


  过去如此,现在也一样。


  两人因为之前的间隙,关系一直紧绷而脆弱。即便是当初保持肉·体关系的时候,其中也透着一股小心翼翼。那时候的赫胥猗极尽诱·惑,但其中总有一种刻意讨好的成分在,让尹如琢又爱又恨。


  不过,刚才赫胥猗的爱娇极其自然,尤其惹人怜爱。


  “好吧,我给你看看我的收藏。”


  尹如琢的收藏是整墙柜子的游戏带,柜子门一打开,赫胥猗都惊呆了。


  电视后的墙是个隐藏的柜子,赫胥猗之前根本不知道,直到尹如琢用遥控器打开,她才得见庐山真面目。


  “你都没带走吗?”她脱口而出,说完才觉得有点说错话了,赶紧清了清嗓子,继续道,“这得有多少啊,你玩得完吗?”


  尹如琢笑睨了她一眼,推着她走到电视前的空地上。


  “学生时代还是有时间的,出的时候就以最快的速度通关了。不过近几年确实没太多空闲,虽然还会买喜欢的游戏,但基本只用来收藏了……哦,除了一些健身游戏。”


  “我一直以为你不管是学习还是工作都很认真,真的没想到你会对游戏那么热衷。”


  尹如琢打开电视和游戏机,问道:“觉得失望吗?”


  “不,我觉得很可爱。”


  被调戏了的尹如琢好笑地看着她。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油嘴滑舌呢?”


  “是我过去太少赞美你了,我一定改正。”


  尹如琢手中拿着手柄一摁按钮,音响中传来一连串开机音,屏幕上也是一跳,出现了开机画面。


  她一边等待进入游戏一边脱去了外套,把衬衣的袖子挽到了手肘边。


  赫胥猗原本只是好奇地望着她,等见她解开最上的两颗纽扣,露出笔直清晰的锁骨后,下意识地抿了抿唇。


  尹如琢身形颀长,有着天鹅一般修长的脖颈,挺拔如松的身姿,以及精瘦有力的四肢。


  赫胥猗透过她白色的衬衣,能看到她细窄平坦却隐藏着肌肉的腰肢,脑中不禁就联想到了它原本的模样。


  非常有劲。


  对尹如琢的外貌,赫胥猗一直都有意识。整天和这样好看的人生活在一起竟然能“无动于衷”两年,她现在都对自己坚定的意志感到不可思议。


  仇恨的力量果然强大。


  她胡思乱想间,尹如琢已经拆解开了手臂握在手中,游戏进入了选择画面,尹如琢一边给她解释这个游戏的类型,一边选择了模式进行演示。


  这是一个健身类的拳击游戏,自己在家就能练,免去了去健身房的麻烦。不过尹如琢练过专门的格斗,家里健身房又设施齐全,估计也就是当游戏玩。


  尹如琢玩游戏都玩得很认真,动作标准地打完了一套,额头上已经微微出了一层汗。


  “现在也就玩玩这种类型的了,又能健身也不会放不下手。”尹如琢坐到她身边,给她递了另一个手柄,笑道,“怎么样,想玩吗?”


  赫胥猗光顾着看尹如琢有力美妙的肉·体了,根本不知道游戏要怎么玩,又想到刚才激烈的程度,拿着手柄的模样小心翼翼的,像是它烫手一般。


  “这个,我不会……现在也没办法玩吧?”


  尹如琢手下已经操作着退出了游戏界面,好笑道:“怎么可能玩这个?我给你另外挑一个。”


  她说着已经熟练地操作换了游戏。


  “就这个吧,益智的。”


  确实是益智类的,尹如琢给她选了一款解谜游戏,中途穿插一些为了获得线索的小游戏,画面音乐都十分精良,流程比较快,玩起来也很轻松。


  赫胥猗很聪明,心思也比较细腻,很快上了手,中途虽然有尹如琢的指点,但大部分还是靠自己通过的,一玩就玩了一个小时,以第二快的成绩完成了第一关。


  “很厉害,我玩了很久才玩出了这个记录。”


  尹如琢真心实意地夸奖她。


  很多事其实从游戏里就能体现出来,聪明的人大多擅长玩益智类的游戏。


  “还是老师教得好。”赫胥猗似乎也很得意,迫不及待道,“那我接着玩下一关。”


  尹如琢却摇了摇头,从她手中拿走了手柄。


  “原本只是来看看的,你玩太久了。坐了快一天难道不累吗?还是先去床上躺一会儿吧。”


  赫胥猗这才觉得有点累了,肋骨好像还在隐隐作痛。


  “好吧。”


  尹如琢稍微收拾了一下,陪着她上楼,赫胥猗在要经常活动的区域转了转,发现只有在浴室活动比较困难。


  “我会和你一起洗的,所以这个不用担心。”


  尹如琢帮赫胥猗脱了外套,而后弯腰想把她抱到床上。赫胥猗见她两个扣子还没扭上,下意识地往里扫了一眼。


  那边刚听说尹如琢要会和自己一起洗,这边就大饱了眼福,赫胥猗一个没忍住问道:“我们现在洗吗?”


  尹如琢一愣,连忙把她放到床上,抬起自己的手臂闻了一闻。


  “我刚才出了些汗,味道很重吗?”


  “没有没有。”


  赫胥猗见她误会,心里不禁有几分懊悔。这才哪里到哪里啊,自己怎么像是个小学男生那么猴急呢?


  尹如琢挑眉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嘴角逐渐露出了似笑非笑的弧度。


  “医院设施确实没家里舒适,你现在想洗的话,我可以帮你。”


  “不用不用!”


  尹如琢这副意会的神情让赫胥猗瞬间红了脸,连忙摇头否认。


  “真的不用?”


  赫胥猗卡了一下。


  “……现在暂时不用。”


  她心硬的时候淡定从容,游刃有余,后来为了挽回尹如琢能强忍着羞耻主动,倒是现在终于有点两情相悦,互通心意的模样时,反而觉得害羞了。


  两人结婚又离婚,争吵又和好,如今的关系才像是平常谈恋爱的情侣。


  尹如琢似乎很喜欢她这个样子,坐到床边非常自然地顺着长发抚摸她的头顶。


  “那就先睡一会儿,晚上阿姨来做晚餐,等可以吃了我叫你。”


  赫胥猗前段时间偶尔会做噩梦,倒也不是那些刺激的经历,反正就是各种光怪陆离的梦,主要还是身体的疼痛反应到精神上,时不时就要惊醒。


  尹如琢一直在医院陪她,加上还要工作,看起来也积累了不少疲惫。


  赫胥猗因她的体贴渐渐安下心来,拉住她的手道:“你也休息一下吧。”


  尹如琢想了一下。


  “那我去洗个澡。”


  “不用了,又不脏,而且是我们自己的床,没人会嫌弃的。”


  尹如琢这才脱了拖鞋,侧躺到赫胥猗身边。


  两人重新联系后,关系虽然越来越和谐,但身体上的接触一直不算非常亲密,这才是尹如琢第一次和她一起睡。


  只是闻到尹如琢的气息,就让赫胥猗觉得十分安心。


  尹如琢将手臂伸到赫胥猗颈下,温柔地抱住她,轻声道:“睡吧,我就在这里。”


  赫胥猗却没立即闭上眼,只是目光朦胧地望着她,眼神像是带着钩子一样。


  尹如琢看着她乌黑的瞳仁,喉中不禁发出了轻轻的叹息声,像是试探又像是勾·引般,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向着赫胥猗的脸庞靠了过去。


  这个过程似乎对赫胥猗来说太过磨人,她最终扬起下颌,主动接住了尹如琢的吻。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精神还不错,晚点再更一章。


  第一百三十八章


  虽然赫胥猗受了伤, 但两人约定好继续去梁医生那里进行治疗,今天已经是第五次。


  和之前几次一样,两人刚从诊疗室出来时的气氛有些沉闷。


  这三次治疗是最艰难的阶段, 梁医生特地为两人留出了独处的空间,要她们一起听当初那段录音,还看了一遍那封情书。她也没有勉强两人在这一过程中交谈, 而是让她们把自己的想法写下来,下一次交给对方。


  这对尹如琢来说不容易,对赫胥猗来说也一样。幸好梁医生是让两人以写信的方式交流, 否则很大概率会一时相顾无言。


  尹如琢推着赫胥猗的轮椅直到医院大楼门口,才开口道:“其实录音和那封信我已经很久没听没看过了, 这次回去我会把它们删了的。”


  赫胥猗明白, 重要的不是把这些东西从手机中删除,而是能把它们从尹如琢的心里删去。


  经过这几次交流,赫胥猗明白尹如琢确实已经释怀,单从她现在能够这样平静地谈论它就能看出来。


  要知道,尹如琢当初可是听到录音就疼得浑身发抖,情绪激动。


  “嗯。”


  不过尹如琢能释怀,赫胥猗反而觉得还差了点什么。只不过她和尹如琢的关系开始就是奔着结婚去的, 没什么浪漫可言, 现在写情书未免刻意和做作,她觉得也不是消除这一丝阴霾的好办法。


  就在她思来想去的时候, 尹如琢已经准备抱她坐进车里。


  “如琢, 等我好了, 我们去南极旅行吧?”


  南极旅行, 仔细想想这趟不成行的计划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尹如琢搂着她微微一愣, 但很快露出了笑容。


  “好。”


  尹如琢是很有计划的人, 既然说要去旅行,立即就开始准备起来。两人除了告诉梁医生以外很默契地没对任何人说,想来一场没有他人打扰的旅行。


  可惜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就算瞒得了别人也瞒不了尹润松,知道女儿正在订南极旅行团,他火急火燎地跑来看二人。


  赫胥猗这时候已经用不着轮椅,虽然还没办法进行激烈运动,但早就开始重新上班。尹如琢亲自接送,外界早就传起了两人复合的消息。


  两人下班,一到家就看到了坐在客厅里、一副严阵以待的尹润松。


  “爸爸?”


  尹如琢和赫胥猗都有些惊讶,老人家最近过得很充实,基本没怎么管两个人的事,今天突然不声不响地跑来,还真的有些奇怪。


  “您怎么来了?”


  “哎呀,你们两人终于回来了,快来坐快来坐。”尹润松一边招呼两人,一边拿起茶几上的一份彩页宣传册,对着两人道,“我听说你俩准备去南极旅行,刚好有个开旅行社的朋友说最近开了一趟豪华游轮的极地旅游路线,今天路过就给你们送个宣传册。”


  路过送旅行宣传册?


  就算傻子也不会信。


  尹如琢和赫胥猗对视了一眼,眼中都有明了和疑惑。明了的是尹润松醉翁之意不在酒,疑惑的是他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爸爸,我其实都联系好了。”


  尹如琢在尹润松身边坐下,大致扫了一眼宣传册,发现旅行项目还不错,就是时间有点长,有将近二十天。


  两人原本打算只去一周,这超出计划两倍了。


  “哎呀,我知道你联系了什么,那些不行,玩得又累又不尽兴,我这个好,你和猗猗看看嘛。”


  尹润松说着就把宣传册往两个人手里递,赫胥猗隔着尹如琢坐在沙发上,这时才看清宣传册上的内容。


  “珍珠号?那艘号称坐在船里就能全方位观赏极地景色的豪华游轮吗?”


  尹润松顿觉赫胥猗识货。


  “没错没错,就算你们整天都待在船舱里,也能看遍南极的景色。不是我说啊,如琢都三十五岁了,猗猗你工作也忙,出去旅行就是放松的,不要玩得太累,对不对?”


  尹如琢嘴角抽了抽。


  “我还没有三十五。”


  她比赫胥猗大八岁,也到了在乎年纪的时候。妻子正从青春靓丽进入到成熟风韵的阶段,她却开始老了。


  “不也快了嘛!”可惜她的老父亲半点也不体谅女儿的心情,不停地强调她的年龄,“不是爸爸说你,一把年纪了还不知道体谅人,猗猗身体才刚好,怎么能参加那些高强度的活动呢?”


  “没有高强度啊,都不用走几步路。”


  “那不也冷吗?”


  “毕竟是去南极。”


  尹润松大手一挥,一副和她没办法交流的样子,转而对赫胥猗道:“猗猗啊,如琢不懂事,但爸爸知道你一定识货。每天待在暖洋洋的船舱内,一转眼就能看到外面冰天雪地的美景,多有情趣?兴致来了喝喝酒,听听音乐,跳上一曲华尔兹,再做点开心的事……”


  他一边说一边像是陷入了什么美好的回忆,目光悠远地道:“唉,想当年我和如琢妈妈和好就进行了这样一场美妙的旅行,也是在那时候有的如琢。你不知道,我和她妈妈原本都是丁克,但如琢出生以后,哎呀,我们发现小孩子也是很好的嘛,尤其是自己的孩子……”


  这话题越说越偏,这目的越来越明显,两人要还不知道尹润松的企图,那就不是迟钝而是蠢了。


  尹如琢和赫胥猗法律上可还没复婚呢,尹润松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孙女了。


  赫胥猗连忙看了一眼尹如琢。


  刚结婚那会儿两人都不想要,尹如琢是想要享受二人世界,她则是因为自觉和尹如琢没有感情,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孩子。后来,她倒是有想过以孩子为纽带重新联系起两人的,只是反而引起了尹如琢的反感。


  至于现在,因为没有之前那么强的目的性,她一时也没想到那个方面,但听尹润松提出来,心中又隐隐有几分期待。


  她和尹如琢的孩子,只是这样想一想就让人很开心了。


  就是不知道尹如琢如今的想法,所以她也不敢先表达自己的意见。


  万一尹如琢还是很排斥呢?万一她还是想要二人世界呢?


  再说了,目前两人都没有更加深入的身体接触,万一尹如琢还不希望到这一步呢?


  只见尹如琢眉梢微扬,一副了然又无奈的样子,也笑着看向了她。


  “爸爸,你有话就直说吧。”


  尹润松也不装了,在场都是聪明人,他已经把话说得那么明白,不差这最后几句。


  “我就问你们,你俩究竟想不想要孩子?如果你俩确定不要,那我就死了这条心。如果最后还是要,赶晚不如赶早。不管你俩谁生,都要尽快了。如琢你身体虽然好,但再晚个几年也是有风险的。如果是猗猗生,现在这个年纪刚好,难道你要她拖到和你一样大再生吗?那多危险啊!”


  孩子……尹如琢当然还是想要的。


  早两年她是希望多过一些二人世界——虽然这两年也没过几天二人世界,但至少现在心意相通了,倒也算得上是个好的时机。


  只是她年轻的时候把该做的事都做了,赫胥猗却刚好在事业上升期,她怕突然多出个孩子会绊住赫胥猗的脚步。


  “猗猗……”


  “我觉得现在要个孩子也挺好的。”


  赫胥猗看出尹如琢态度的松动,连忙表态。虽然不清楚对方还有些什么顾虑,但她希望自己不是这些顾虑之一。


  尹如琢确认了她的想法,微微点头。


  “爸爸,你让我们再考虑协商一下吧。”


  这已经是尹如琢态度最模糊的一次了,尹润松顿时心中大喜。没有当面一口拒绝就是一种进步,他觉得自己很快就能抱到孙女了。


  “好好好,你俩商量商量,不过要趁早啊,还要去医院做准备呢。”


  同性伴侣打算要孩子,需要向正规医院提出正式申请。男同性伴侣因为需要使用人造子宫,申请流程更长也更麻烦,女同性伴侣只需要将其中一方的体细胞精子化,可以配合道具在家使用,所以方便不少。


  尹润松快乐地走了,尹如琢和赫胥猗不禁相视而笑,却不约而同地暂时没有开口。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段时间交心多了,两人眼神交流的默契提高了不少,一来一往间已经明白了对方的打算。


  “猗猗,你真的决定了吗?”


  “我其实一直都不排斥要孩子。”


  尹如琢想了想,好像确实是那么一回事。


  “但你还年轻,孩子可能会成为你的负累。”


  “一方面我不觉得自己年轻到没有办法对孩子负责的程度,另一方面也不觉得孩子会成为负累。而且我不是一个人,对不对?别的父母能做到,我相信我们也会的。”


  尹如琢本来就是特别深思熟虑的人,尤其是面对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她想得当然更多。不过这些考虑里面并不包括恐惧,她一直都相信自己能够对孩子负责。


  无论是物质方面还是精神方面,她都有这样的自信。


  因为,当决定要这个孩子的时候,她一定是带着期待出生的。


  “你说得对,那么,我们就好好准备一下吧。”


  ※※※※※※※※※※※※※※※※※※※※


  晚到了好几年的南极旅行。


  第一百三十九章


  赫胥猗当初因为和尹如琢在一起心理压力太大, 所以总是喜欢找机会独处。比起家里,她更喜欢待在学校图书馆,或者咖啡厅一类的地方。


  假日比起和尹如琢待在一起, 也更喜欢去参加社团活动,或者和朋友聚会。


  但现在, 她不仅彻底体会到自己家究竟有多舒适, 也彻底理解和喜欢的人一起悠闲地消耗时间, 究竟是多么愉快的一件事。


  这片高端小区是景润开发的, 这栋房子很早就确定要作为尹如琢的新婚房,所以在设计细节上可以算无微不至。即使是之前赫胥猗需要使用轮椅行动,在屋内也没有太大的不便, 因为它考虑到了主人可能面临的各种情况。


  负一楼是健身房, 负二楼还有一个酒窖,智能中央控制系统可以保证屋内不会返潮。


  一楼主要是厨房、客厅、餐厅以及两间客房, 二楼除了一间主卧、衣帽间以外都是客房。


  三楼大半面积被室内恒温泳池和阳光房占据,室内泳池使用了单面玻璃,阳光房的顶棚可以遥控打开。不管是夏日游泳还是冬日喝下午茶,都非常舒适。


  三楼另外的部分就是作为琴房使用的阁楼,后面的窗户正对阳光房的小花园。


  尹如琢过去不仅经常健身,也经常会去室内泳池游泳。对于这栋房子她花了很大的心思,当然也会物尽其用。只是当初赫胥猗似乎对房屋的其他区域都不感兴趣,日常只在卧室和客厅活动, 让她挺失落的。


  不过赫胥猗拆掉石膏后的这段时间,算是跟着尹如琢把这些功能都用上了。


  为了让赫胥猗尽快恢复,尹如琢每天都会带着她做做运动。有时候是利用健身房中的器具,有时候是去泳池游泳,有时候干脆就是玩游戏。


  除了运动, 她们也时常在阳光房里喝喝茶,兴致来了一起去酒窖挑支酒,去阁楼来一曲四手联弹。


  尹如琢在赫胥猗的教授和带领下,钢琴的技艺竟然进步了不少。她以前当过赫胥猗的老师,但当学生还是头一回,对两人来说体验都挺新奇的。


  “不行不行,我输了,甘拜下风……”


  尹如琢终于放弃了和赫胥猗飚手速的行为,举手投降。她原本以为只要不在乎技巧和感情,单纯拼速度自己还是能和赫胥猗比一比的。


  可惜,业余和专业、凡人和天才到底是有区别的。赫胥猗察觉到尹如琢和自己较上劲,也渐渐起了好胜心。和谐的四手联弹被打破,紧接着是一连串狂风骤雨般的准确音阶,但节奏明显已经脱节。


  赫胥猗见尹如琢认输,笑嘻嘻地停了手,有几分得意地道:“游戏、运动比不过你,弹琴还不让我赢一把吗?”


  尹如琢动了动有些僵硬的手指,苦笑道:“你赢了你赢了,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


  赫胥猗听她说得又正经又幽默,伏在她肩头差点笑死。一边帮她揉手,一边问道:“明明弹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和自己的手过不去?”


  赫胥猗的手指纤细修长,更重要的是柔软灵活得不可思议。每一次见到它们在黑白的琴键上翻飞,尹如琢都会有种难以言喻的心动。


  这一次突然较劲,其实根本只是她为了引开自己的注意力而已。


  “猗猗,医生说你的伤已经完全恢复,你自己觉得怎么样?”


  伤筋动骨一百天,距离赫胥猗受伤已经过去三个月,恢复训练也做了不少。


  赫胥猗以为尹如琢是在关心自己的身体,很自然地道“我感觉很好啊,就是左边小腿现在还比右边细一点儿,我都不敢穿裙子。”


  尹如琢反握住赫胥猗的手,突然用脑袋蹭了蹭她的头顶。


  “那我给你看看。”


  “什么?”


  赫胥猗一时反应不过来,尹如琢却已经蹲到了赫胥猗脚边,伸手去撩她丝制的裤腿。


  “我帮你看看还明不明显。”


  左腿长久没用力,刚拆开石膏的时候看起来确实比右腿细了不少,不过经过这段时间的恢复,现在已经相差无几,也就赫胥猗自己还觉得不一样。


  “如琢,等等……”


  今天虽然不是休息日,但两人明天就要启程去旅行,这两天都在家里做准备,一直到下午才有点空闲。两人忙完洗了个澡,带了一瓶酒就上了阁楼。


  尹如琢并不听她的阻止,反倒把她的左腿架在膝盖上,仔细检查了一遍。


  “还好疤不明显。”


  赫胥猗身上最大的伤口就是两处骨折处,疤痕也最大最深。幸好现在有祛疤的特效药,加上整形技术,没留下太明显的痕迹。


  不过赫胥猗皮肤白,短时间内还是很明显的,这也是她不愿意穿裙子的原因。


  被尹如琢捧着腿,赫胥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一时不知道是该任由她检查还是该抽回来。


  两人这段时间关系和谐,同床共枕、亲亲抱抱甚至是一起洗澡都很平常,就像当初两人刚结婚那时一样。不一样的是,那时候两人好歹在她半推半就下做些更亲密的行为,现在反倒一点儿都没有了。


  赫胥猗偶尔会想,是不是尹如琢经历了太多,现在已经对自己没激情了。


  当然,她不是说这种温馨平和的亲昵不好,她只是……只是有的时候比想象中的更渴望和尹如琢亲近。


  她已经按捺了很久自己的这种冲动,但今天的尹如琢似乎有哪里不一样。


  “还疼吗?”


  尹如琢抚摸她小腿的动作像是蝴蝶绕着花朵般,轻柔迷离,带着暧昧的勾人。


  “不疼……我早就好了。”


  “看来是我小心过度了。”


  尹如琢抬头看向她,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她微微眯起双眼,其中紫色的瞳仁因笑容显得愈发深邃迷人,赫胥猗的手紧紧地抠着琴凳的边缘,喉咙微微有些发痒。


  “如琢……”


  她有些紧张地望着尹如琢,对方却带着笑容,一边凝视着她,一边缓缓低下了头。


  当光滑的小腿被柔软触碰到时,赫胥猗只觉得大脑像是被麻痹了一般一片空白。


  “我觉得我们该在旅行之前先演练一下。”


  房子很大,可以演练的地方很多,可惜两人要去旅行,暂时不能每个地方都试一试。


  这天晚上赫胥猗就收回了自己曾经的所有猜测,什么年纪大了,什么缺乏激情啦,什么温馨平和啦统统都是假象。


  尹如琢不仅精力旺盛,而且饱含激情。她开始还又是开心又是激动地回应,甚至成功反击了两次,但后面就渐渐力有不逮。


  她确实赢了钢琴,但输的领域又多了一项。


  两人第二天一早飞港口,走之前还接到了宋锦绣和祝惜辞的电话。虽然没明确对她们说过自己的计划,但两人毕竟准备了那么久,又不是特地保密,最后周遭的人基本都知道了。


  大家都十分体谅地没有掺和,就连最爱凑热闹的宋锦绣这次也没吵着要一块儿去。知道两人今天出发,一大早打电话过来祝两人旅行愉快,还要赫胥猗给她带特产。


  赫胥猗挂了电话,随口问道:“南极有什么可以带回来的特产吗?”


  尹如琢想了想:“我们这次去二十天,除了进入无人圈之后无法下船以外,中途还是会去一些陆上景点的。那边有村庄,肯定也有特产。”


  赫胥猗昨晚太累,现在还困着,像是自言自语般道:“那就好,我还以为要给她带块冰回去。”


  尹如琢好笑地摸了摸她的额头。


  “困了就睡会儿吧。”


  赫胥猗瞟了她一眼,嘴里嘟囔道:“都要怪你,今天就要出发了,还说昨天在家好好休息呢,原来都是阴谋。”


  尹如琢得了便宜,宠爱地顺着她说。


  “好,都是我的阴谋。”


  她宠人是能宠上天的,赫胥猗对此深有体会。美丽温柔的大姐姐事事顺着你,这感觉别提有多美妙了。


  赫胥猗想起昨天自己也不算吃亏,起码看到了平日里看不到尹如琢,眉眼一弯,显出一丝得意的模样,示意尹如琢附耳过去。


  尹如琢疑惑地靠到她身边,湿润的吐息立时萦绕在耳边。


  “昨天以前,我一直以为你不喜欢我碰你。”


  尹如琢微微一愣,而后想起自己和赫胥猗处于特别关系的那段时间,自己确实有些抗拒她的主动。


  “我当然没有不喜欢,”她显出一丝无奈,清了清嗓子似乎是为了掩饰尴尬,“只是那时候我总是在想,你那么做是不是为了讨好我,毕竟之前……你可从来没主动过,所以没办法专心。”


  这个理由现在听起来有些让人哭笑不得,但对那种状态下的尹如琢来说,确实可以构成一大障碍。


  赫胥猗听得有些心酸,摩挲着她的手背,带着歉意道:“我那时候确实想讨好你,但也真的是渴望亲近你。”


  尹如琢点了点头。


  “我明白的,所以这一次,我们就把曾经那些不愉快都遗忘在过去吧。”


  巨大的铁鸟冲上天空,向着这一趟愉快旅途的起点飞去。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就在下一章结束吧,番外有点多。先是主角组,然后是祝宋,再是影后小狼狗,会在后面标注出来的。


  第一百四十章

  巨大的豪华游轮行驶在苍茫的大海之上, 偶尔撞碎几块浮冰,发出尖锐的破冰挤压声。


  珍珠号上有几间顶级船舱,四面以及顶部都能打开, 里面是单向透明的玻璃,坐在温暖的船舱里就能欣赏到外面的景色。


  南极这个时间处于极夜,越往极点开, 天色越黑。极夜期间来极地旅行的好处就是能见到极光,此刻天边就挂着如同幔帐一般的曼妙光幕。


  温暖的房间内一片安静,洁白柔软的羽绒被中缓缓伸出一只手, 摸索着找到了床头柜上的电子钟。


  “唔……几点了?”


  迷迷糊糊的声音从床的另一边传出,修长的手将电子钟抓进被窝看时间。


  “八点十三分。”


  “早上还是晚上?”


  游轮上的生活实在是太堕落了, 加上外面天色没有变化, 两人还真有些醉生梦死不知岁月的感觉。


  “早上。”尹如琢把电子钟扔到枕头边,又搂回了赫胥猗,哑着声音道,“可以再躺会儿,上午有音乐剧演出,下午有酒会,想要参加吗?”


  “嗯~不要了。”


  游轮上的生活不能说不丰富, 即便是暂时不能上岸, 船上也会安排节目。再不行还能游游泳,健健身, 玩游戏唱歌应有尽有。


  两人相当于是来度蜜月的, 又不是爱热闹的人, 除了观光之外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自己房间。反正想要看风景的话里面什么都看得见, 甚至还有一架双筒天文望远镜可以观星, 两人实在没必要去舱外吹冷风。


  舱外天寒地冻, 舱内温暖如春。两人抱成一团陷落在柔软的圆形大床里,谁都没有要起床的意思。


  “那要叫早餐吗?”


  “嗯……”赫胥猗歪着头靠在尹如琢的手臂上,半眯着眼沉吟着,不知道是在思考还是又睡了回去。


  “猗猗?”


  尹如琢亲吻她的额角,像是为了唤醒沉睡中的睡美人。


  赫胥猗没睁眼,伸手捧住尹如琢的脸,半睡半醒间仰头准确地亲吻了她的唇角,嘴里含糊地嘟囔道:“早餐之前先吃个甜点……”


  尹如琢搂紧她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发现赫胥猗放开之后也挺小色·迷的,颇有当年初见的“剽悍”之风。


  “你可要想好了,到底是先当甜点还是先吃早餐。”


  赫胥猗听出她的言外之意,顿时清醒了大半,连声道:“我们叫早餐吧,我肚子饿了!”


  早餐在十分钟后就送来了,两人趁着这段时间简单洗漱了一下,在沙发上就着小餐桌解决了早餐。


  她们两个原本都是作息很规律的人,生活习惯也非常良好。结果这后半段的旅行一开始都变成了舱里宅,待在船上的时候基本没出卧室。


  尹如琢仰躺在沙发上看杂志,赫胥猗则侧横着身体,半趴在她胸口上操作手机。她不是在玩,而是这边信号时好时坏,她趁着有信号赶紧看看公司有没有什么事,处理一下堆积的事物,再和家里人、朋友们报个平安。


  宋锦绣问她有什么好玩的,她想了想发现这两天旅途光和尹如琢宅一块儿,有事没事就“交流交流”感情,其余真没做什么。


  “我们这样是不是太宅了?”


  她一边随口问尹如琢,一边却给宋锦绣回了消息,说前几天看到了一群企鹅超级可爱啦,说路上遇到一小群座头鲸在虎鲸的嘴里救海豹啦,说乘坐雪橇去冰屋吃午餐啦,还有极光如何如何绚烂,直把宋锦绣说得恨不得立即也来南极旅趟游。


  尹如琢眼睛也没抬,翻了一页极地旅行指南杂志,幽幽地道:“我们跟着定制的项目走就好了,至于在船上的时间,想怎么过就怎么过嘛。我们可是带着造人任务出来旅行的,比起应付其他人,我更喜欢和你一起待在船舱里。”


  尹如琢第一天就被船上其他乘客认出来了,然后就时不时有人过来搭讪。虽然这是豪华定制旅游项目,每个家庭都有专门的团队负责,但坐得总是同一艘船,只要出去溜达总能遇到。


  这算是作为名人的苦恼,其实能参加这趟旅行的非富即贵,人家大多只是想交个朋友,只是尹如琢这一回确实是抱着旅行放松以及造人的想法来的,一点儿不想应酬别人,这才干脆躲了起来。


  “尹总那么受欢迎,不是挺好的吗?”赫胥猗不禁想起刚上船时的场景,调戏尹如琢般道,“这次我是真切地意识到你有多受欢迎了。”


  尹如琢的美貌虽然十分受赞誉,但大概是她的身份和气势都强于大多数人,美得又比较有侵略性,九诸内还真没什么人热烈追捧她的外貌。


  但这船上的国外友人们要直白得多,结交尹如琢除了因为她的身份以外也是因为她的外表,完全不吝啬赞美之词。


  尹如琢扔了手里的杂志,抱着赫胥猗往上挺了挺身,半坐起来。


  “找我说话的大多是些中年绅士贵妇,好歹是为了生意买卖。你怎么不说那些找你搭讪的青春少年?叫什么来着,雷瑟?雷德?”


  说起这件事,赫胥猗还觉得好笑。两人刚上船时虽然不少人认出了尹如琢,但大多不清楚她和尹如琢的关系。有些眼力劲的能看出她们是一对,当然也有那种看不出来自讨没趣的。


  其中就有这样一个少年,大概才十五六岁左右,欧罗巴某小国的公爵长男,对赫胥猗温柔大方的气质以及异国风情的样貌惊为天人,说想邀请她去自己国家玩。


  尹如琢当时正被人拦着聊了两句话,结果转眼就见到赫胥猗被一个金发小男孩纠缠住,立即过去宣誓了一遍主权。


  没想到人家小男孩子不在乎,知道两人还没结婚,扬言要公平竞争,差点把尹如琢气死。


  赫胥猗想到这件事就觉得好笑,乐得差点没在尹如琢怀里打滚。当时尹如琢虽然看起来淡定从容,但赫胥猗还是发现了她的恼怒和醋意。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尹如琢这么可爱的反应,和过去那种大度的表现全然不同。


  “人家就是个小孩子,比我小八九岁呢,没想到你竟然会吃醋。”


  尹如琢显出了一丝别扭的神情。


  “你也比我小八岁……不过我才没有吃他的醋,你不过和他说了两句话而已,我哪有那么小气?我年龄都是他的两倍了,和他这种不成熟的小毛孩计较什么?”


  赫胥猗听她话里话外纠缠年龄,脑子里突光一闪,用手指划拉她裸·露在睡衣外的锁骨,试探道:“如琢,你不会是在在意年龄的事吧?”


  尹如琢抓住赫胥猗作怪的手,垂眼望着她的脸,好一会儿才叹气道:“我老了……”


  赫胥猗这次真的是惊呆了,看着眼前这张依旧美得妖孽的面容,哭笑不得地问道:“你怎么会这么想?别说外表看不出来,单说年纪那也不叫老啊。是我让你没自信还是怎么样?看来我每天都得夸一遍你的美貌,并且告白一遍才行。”


  尹如琢被调笑了,作出微恼的样子。


  “你有十五六岁的小男孩喜欢,当然不能理解我的恐慌。你不知道,爸爸天天提我的年纪,静怡还跑来说觉得自己老了,她都那么有危机感,我难道不应该担心吗?”


  尹如琢说得那么坦白,赫胥猗就知道了。她虽然有点在意,但到底是豁达的,生老病死这种事又没办法改变,太在意那就是庸人自扰。


  “好啦,那我平时多陪你做做锻炼和保养,”她说着摸了摸尹如琢的脸,感叹道,“有这样的皮肤说自己老,真的很过分了。”


  尹如琢这才露出笑容,抱着她亲了一口。


  “你刚才说每天都夸一遍我的美貌,每天都告白一遍,我觉得很好,恩准了。”


  “那也得有来有往。”


  “我平时表达得还少吗?”


  赫胥猗环住她的脖子凑上去,笑道:“可以再多一点。”


  尹如琢当然是满口答应,赫胥猗却想起她刚才的话。


  “没想到静怡也在乎年纪,我看她自信洒脱,以为不会在意这些呢。”


  “再怎么自信洒脱都还是俗人,我会在意静怡当然也不能免俗,她比狷狷大十岁呢。”


  赫胥猗一想也是,感叹道:“真奇怪,我们姐妹俩怎么都是老少配?”


  她还记得当初妹妹知道自己要和尹如琢结婚,火急火燎跑回来说不想她嫁给大十几岁的老女人呢。


  “你不满意吗?”


  “哪里哪里,我满意死了,对自己过往不珍惜的行径后悔万分。”


  尹如琢听她玩笑般提起过去的事,心中已经没有纠结,却故作发狠地吻向她,含糊道:“那就让我好好惩罚惩罚你,免得你又不乖。”


  两人半点不嫌腻歪,整天在房间打滚,胡乱说些话,搂搂抱抱就又是一上午。


  透明的舱顶外是漆黑的夜空,除了灿烂绚丽的极光外还遍布璀璨的明星。


  珍珠号沿着南极洲厚厚的冰岸缓缓行驶,在人迹罕至的南极冰洋之中继续着它的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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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钱人的生活就是如此朴实无华且枯燥。


  这是碎碎完结得最快的一篇文,撒花,番外争取这个月写完,能双更就会双更的。


  预收了快一年的《胭脂错》也终于要在3月9号开了,这是个别扭魔教少主年少退休养童养媳的故事,大概就是一边种田一边解决过往的纠葛一边谈恋爱的日常,喜欢的可以先收藏!


  初遇

  今天是在燕京十分有名望的赫胥谨伯爵的生日, 邀请了不少贵族名流。


  赫胥庄园是燕京附近最大的一个庄园,不仅风景优美,而且建筑设施十分古典精美, 广受名流追捧。平日这里只会出租部分区域,这次主人六十大寿, 对宾客开放了全部设施, 不少人都以能受邀参加为荣。


  九诸巨贾尹润松以及妻子奥莉薇娅也受邀参加, 一同参加的还有两人的独女, 之前很少出现在公众场合的尹如琢。


  尹如琢刚满十八周岁,目前就读于国际大学。与作为风云人物的双亲不同,她平日十分低调, 只有肖似母亲的美貌流传在外, 这还是她第一次出现在别人家的宴会上。


  商人的地位早已不同以往,尹润松凭借其敏锐的商业直觉以及强硬的手腕, 渐渐在一众资本里崛起,成为了让人越来越无法忽视的存在。


  对于他的继承人,外界也十分好奇,只是尹如琢一直被家里人保护得太好,至今只有几张零星模糊的照片流传出来。


  尹润松一家俊男美女出现在宴会上时,立时引起了不小的骚动。赫胥谨也给足了面子,并未因为他没有贵族的头衔而轻视怠慢他,带着长孙赫胥猗一起来招待三人。


  十八岁的尹如琢外貌上完全继承了双亲的优点, 个子高挑,五官精致,尤其是因混血产生的独特的紫色瞳仁,尤其惹人瞩目。


  赫胥谨六十岁仍然精神矍铄,身姿笔挺, 是一位气质优雅的老绅士。他的身边站着十岁的孙女,长得乖巧可爱,举止也是落落大方。


  尹润松先是携妻女恭祝赫胥谨长命百岁,寿比南山,闲聊了两句后着重介绍了女儿。


  赫胥谨笑着看了尹如琢一眼,摸着胡子道:“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好名字,好孩子。”


  他说着轻轻拍了拍身边孙女单薄的肩膀,温和道:“说来也巧,这是我的大孙女,单名一个猗字,绿竹猗猗的猗。”


  赫胥猗穿着纯白色的小礼裙,梳着公主头,笑容甜美又得体,向着尹润松夫妻以及尹如琢问好。


  她年纪虽然小,但显然很早就开始接受贵族教育,礼仪方面丝毫找不出错处,面对众多比她年长的人也没有一丝怯意,待人接物极其成熟,也难怪伯爵不带儿子媳妇在身边,偏偏带了长孙女。


  反倒是已经十八周岁的尹如琢,跟在父母身边多时,一直像融入不了这片热闹般,神情淡漠,不苟言笑。


  不知道的以为她自视甚高,放不下架子,拿自己当高岭之花,但作为尹如琢的父母,尹润松和奥莉薇娅是知道的,女儿根本不是冷淡清高,而是内向紧张。


  在礼教方面,尹如琢当然是没问题的,可惜必须两人点一下做一下,看起来像是不情不愿的模样,完全没有赫胥猗那种如鱼得水的自在从容。


  尹润松不禁有些后悔这些年把女儿保护得太好,结果现在能力虽然不错,但面对人情世故总手忙脚乱。


  赫胥猗问完好就不再打扰长辈们谈话,仰头望着站在一旁,视线不知道放在哪里,像是在走神一般的尹如琢身上。


  九诸贵族之中和外国人联姻的人不多,赫胥猗还是第一次见到像奥莉薇娅以及尹如琢这样高挑的女性,也是第一次见到拥有这种美貌的人,不免就多看了几眼。


  尹如琢全程跟在父母身边,没说过任何一句多余的话,做出过任何一个多余的表情。


  赫胥猗没忘了礼数,很隐晦地打量着她。她年纪虽小,阅历可不少,暗暗比较了一下至今见过的那么多人,发现还真没有见过比尹如琢和奥莉薇娅更美丽的女性。


  尹如琢不擅长人际交往,今天出来就是本着少说少错,父母怎么说,她就怎么做的想法来的。等到尹润松没再抓着她回答赫胥谨问题时,她终于松了口气,然后渐渐的……就走神了。


  宴会太热闹,她实在有些不适应这样的环境,心里还惦记着要交给老师的论文有没有什么纰漏。结果走神走着走着突然发现有哪里不对,一低头就看见对面那个可爱的小女孩正凝望着自己。


  她的目光并不强烈,被发现也没有丝毫的惊慌窘迫,反而露出甜甜的笑容,友善地向她点头。


  尹如琢没什么亲密的同龄友人,对小孩子更是没太多经验,脑中思考着是不是该回她一个笑容,可惜面部神经就是不听使唤,僵了好一会儿后偏开了脸。


  她实在是放不开,最终选择了逃避。


  人际交往对她来说就像是一个未知的领域,没有确切解的命题。一方面是不喜欢,一方面她也是觉得没有必要。


  尹润松和赫胥谨分开之后,看着放不开的尹如琢,无奈地摇了摇头。


  “如琢啊,不是爸爸批评你,可你看看人家十岁的小姑娘都比你落落大方。”


  奥莉薇娅挽着丈夫的手,听他教训女儿,微微拧起了眉头,却没有反驳他的话,只是对着尹如琢道:“如琢,爸爸和妈妈还要去应酬,你要是不喜欢就去那边角落坐一会儿,吃点东西,休息一下。”


  大厅角落有休息处,不过现在宴会才刚开始,大家基本都在攀谈,还没什么人过去。只偶尔有些小朋友去那里拿吃的,倒不失为一个安静的好去处。


  尹如琢到底只是不擅长应付人而不是胆小,点点头朝着角落走去。


  等女儿一走,奥莉薇娅就忍不住开始埋怨丈夫:“不是说好不拿如琢和别家孩子比较的吗?你刚才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


  尹润松这才明白妻子支开女儿是要和自己秋后算账,顿时大叫冤枉。


  “我们当时约定好不拿孩子和别人比较是怕打击她的自信心,可是你看看如琢,她是不够聪明做不到这些吗?她就是太聪明了,觉得没必要做自己不喜欢的事。”


  “那如琢确实很聪明。”


  “再聪明也得懂得人情世故,人际交往。她要是愚钝,我拿她当宝贝祖宗供起来就完了。可我的女儿是个天才呀,我手里的事业将来是要交给她的,现在不严厉一些,她将来是要摔跟头的。”


  他说完叹了口气,后悔不已的模样。


  “看她小时候内向,本来没指望她承担这些,做点自己喜欢的事就好了,谁想到她会喜欢我的老本行呢?”


  奥莉薇娅原本也试探着培养过女儿在演艺方面的兴趣,可惜尹如琢是个头脑派,又特别不爱抛头露面,最后作罢了。


  “唉算了算了,你们不是有句话吗?一口吃不成胖子。她在圈子里又没什么朋友,第一次肯定要不自在的。今天不要太勉强她,你先私下帮她结交一些朋友,以后再来这种场合她就有话聊了。”


  也只能这样了,刚带女儿出象牙塔,任重而道远。


  尹如琢现在倒是没父母想得那么多,默默坐到角落边,稍稍喘过一口气。


  对她来说,这种场合可要比学习和工作折磨人。数据是清晰的,但人……是暧昧且混沌的。


  她并不是因为太愚钝摸不清他人所想才排斥这些,而是因为时常能看懂而觉得厌恶。


  尹如琢很努力地想要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然而无论是气质还是外貌她都不是能让人忽视的存在。


  她只是坐了一小会儿,身边不远处竟然不知不觉聚集了不少小朋友,一看就是贵族出身,年纪虽然不大,但各个都少年老成。


  尹如琢明显感觉到这些孩子在关注自己,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离开的时候,有一个男孩像是被选举出来般,雄赳赳气昂昂地朝着她走了过来。


  “喂,你是不是就是那个尹润松的女儿啊?”


  男孩看起来不过八九岁,但态度傲慢眼高于顶,对比自己年纪大的尹如琢完全没有一点儿恭敬的意思。


  尹如琢听他直呼自己父亲的名字,眉头更是紧锁。她自觉根本没去招惹过这些孩子,实在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来找自己的麻烦。


  “你有什么事吗?”


  “我叫贺孟伟,我爸爸是贺凤鸣侯爵,就是九诸只有三位的那个世袭侯爵,你知道的吧?”


  尹如琢并不认识这些所谓的贵族名流,非常诚实地摇了摇头。


  “我不认识。”


  贺孟伟傲慢的小脸上显出一丝被愚弄了的恼怒,而又嘲讽地道:“也对,尹家又没有贵族头衔,不在同一个圈子里,平日根本没有认识的机会,不能怪你孤陋寡闻。不过我劝你还是记一下比较好,今天算是我免费给你上一课。”


  他说着指了指身边几位同样不可一世的男孩,气势十足地介绍了起来。


  最低也是男爵家的长男,贺孟伟得意洋洋地介绍完,看着尹如琢道:“怎么样,知道了吧?”


  尹如琢颇为认真定听了一遍,非常诚恳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然而,她说完这句之后再没别的表示,转过头不再理会几人,像是他们都不存在一样。


  贺孟伟顿时怒了,几步上前对着尹如琢道:“就这?”


  尹如琢知道贺孟伟是来找她麻烦,彰显他贵族身份的同时羞辱她。她只是不知道对方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也不知道对方究竟期待自己能给出什么样的反应。


  如果是成年人,她多少还能猜出一些他们的目的,可是小孩子的想法太混沌蒙昧且没有逻辑,她觉得可能对方也不知道究竟想自己给出什么反应。


  尹如琢突然站起了身。


  她个子高挑,神情淡漠,一起身高出贺孟伟一大截,顿时把几个孩子吓得退了几步。


  “你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贺孟伟一愣,一时也有些茫然,身边几个孩子窸窸窣窣地轻声讨论,好一会儿才得出了一个结果。


  “我要你为看不起我们这件事道歉。”


  “我什么时候看不起你们?”


  尹如琢愈发不解和疑惑,余光看到距离几人不远处还站着一位青年。她隐隐有些印象,因为对方是她的高中同学,赵舫。


  赵舫是伯爵长子,赵家不久前还来尹家提过亲。


  “哼,你爸爸仗着有几个臭钱就不将我们贵族放在眼里,你又是这样目中无人的态度,难道不是看不起我们?说到底,你们尹家不过是区区一介暴发户,有什么资格瞧不起我们。九诸的贵族,哪一个没有好几百年的底蕴,你以为你算是什么东西?”


  难为八九岁的孩子能流畅地说出这么一长串似是而非的话,尹如琢心中叹气,胸口莫名有些郁结,眼眶也微微发起了酸。


  对方不过是一群小孩子而已,可她能条理清晰地和同事导师辩论专业上的事,却一时没办法反驳这些孩子。


  因为她从来没遇到过这样荒唐的场面,也从来没想到自己需要和几个孩子对峙。


  她这样一想就觉得有些委屈,要不是父亲一定要她来这里,现在她大概已经检查完自己的论文,让导师帮忙修改了。


  可现在,她却不得不面对这些莫名其妙的孩子,甚至还不知道要怎么反击他们。


  因为不管她说什么,单是与几个孩子争论这一点,就足以被人非议。


  但她也绝不想为自己没有做过的事道歉。


  尹如琢居高临下地看着贺孟伟,唯一能够想到的办法就是离开。然而就在这时,一个身穿白色小礼裙的女孩正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


  “你们在做什么?”


  赫胥猗很早就发现了这边的异样,因为尹如琢实在是太惹眼了,她和尹润松分开的时候赫胥猗就已经注意到。


  贺孟伟是个刺头小憨憨,赫胥猗不太喜欢他,所以当发现他带着一帮小弟靠近尹如琢的时候,她就留了个心。


  事实证明,憨憨就是憨憨,她远远看到尹如琢的表情就知道这个憨憨要给爷爷的生日晚会惹麻烦了。


  作为爷爷最信任的孙女,她绝对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


  “猗、猗猗?”


  贺孟伟见到赫胥猗,气势顿时弱了一筹。赫胥猗虽然看着温温柔柔的,但他知道对方特别有主意,更不喜欢别人仗势欺人。


  “不用你管,这是我和她的事。”


  “怎么不用我管?你和如琢姐姐都是我爷爷的客人,我当然要管。你们为什么围着她,是不是因为如琢姐姐好看?”


  小男孩脸皮薄,顿时恼羞成怒。


  “才不是呢!我才不喜欢她这样的,我是因为她看不起我们……我、我要她向我们道歉!”


  赫胥猗虽然不清楚两方之前交谈了什么,但知道是贺孟伟几人主动来招惹尹如琢的,看不起这件事从何说起呢?


  “如琢姐姐什么时候看不起你们了?”


  “她无视我们。”


  “她无视你们就不会和你们说话了,我看你是无理取闹。”


  贺孟伟被赫胥猗一番抢白,顿时小脸涨得通红。


  “我怎么无理取闹了?放过去她这样的平民还得给我们磕头呢!”


  赫胥猗脸色一变,显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果然是你故意找如琢姐姐的麻烦,贺孟伟,你太幼稚了。”


  “我怎么幼稚了,我这是为了维护我们贵族的荣光和尊严!”


  “贵族的荣光和尊严就是从让人下跪得来的吗?”


  贺孟伟咬牙道:“我没有这样说,可是贵族就是贵族,我们传承了好几百年,拥有丰厚的底蕴,当然该比别人更高贵。”


  赫胥猗看着她冷哼了一声。


  “人生来哪有贵贱之分?你们现在的荣誉全是优秀祖先的遗泽。别说你们这个年纪是否为人类社会做过什么贡献了,你们今天能出现在我家也不过是因为你们的父母。沦落到以奚落他人来寻找骄傲和存在感,你们还真是为家族争光。”


  贺孟伟虽然是侯爵之子,但赫胥猗可不怕他。她尤其看不惯对方盛气凌人的模样,拉着尹如琢的手道:“如琢姐姐,我们不要理这些不懂事的小鬼了,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尹如琢一个没注意被小女孩柔软的手拉住,不知为何心中竟有一股暖流流过。


  赫胥猗的话听起来算不上什么独到的见解,难得的是从她这个年纪这个身份的小女孩口中说出。尹如琢明白她是来为自己解围的,心中不禁生出感激之情。


  正如父亲所说,她还比不上这个小女孩。


  尹如琢被赫胥猗拉着走了一段路,这才轻声道:“赫胥小姐,谢谢你。”


  赫胥猗大概是第一次被人这么叫,捂着嘴咯咯笑道:“我才十岁,如琢姐姐你这样叫太正经啦,叫我猗猗就好了。”


  尹如琢微一犹豫,改口道:“谢谢你,猗猗。”


  赫胥猗没有放开她的手,满脸都是明媚的笑容。


  “不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你不要理那些男孩子啦,他们太幼稚了。”


  尹如琢点点头又摇摇头。


  “其实,我的态度也不够和善……”


  她知道,自己冷淡的态度进一步激怒了几个小男孩。


  “什么呀,本来就是他们没事找事。不过,姐姐你好像确实不太喜欢笑,我到现在都没见你笑过呢。你长得那么好看,笑起来一定更好看。你要是刚才对他们笑一下,他们可能连自己姓什么都忘记了。”


  尹如琢知道自己被一个小八岁的女孩安慰了,难得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但很快又消失在了嘴角。


  “我只是有点紧张……今天之前我还没来过这样的场合。”


  赫胥猗满是惊讶——她从小跟在爷爷身边,对这样的场合见惯不怪,实在无法相信尹如琢这个年纪了竟然还是第一次。


  尹如琢看出了她的想法,勉强笑了一下。


  “我不太喜欢也不太习惯人多的场合,我的父母过去也不会勉强我,只是现在……”


  赫胥猗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大家族的孩子嘛,肯定要习惯这些的。


  “如琢姐姐,我教你一个我的办法吧?”赫胥猗神秘兮兮地凑到尹如琢身边,招手让她附耳过来。


  “嗯?”


  身形高挑的少女不得不弯腰,听十岁的小女孩用悄悄话给自己传授经验。


  “我经常被爷爷拉出来登台演出,开始我也好紧张。后来我就告诉自己,紧张的时候就努力微笑,只要别人看不出我紧张,那我就不是紧张。后来我就在镜子面前练习,看自己笑得哪个角度最好看,最有说服力。反正面无表情是一个表情,笑也是一个表情,同样是扑克脸,笑容就让人找不出可以诟病的地方了嘛!”


  可是能做到在紧张的情绪下露出笑容,本身就是很厉害的事了。


  尹如琢望着赫胥猗得意的小脸若有所思,点点头道:“我会试试的。”


  赫胥猗竖了个大拇指,一副“我好看你哦”的表情。


  “爷爷又要拉我去给大家表演了,如琢姐姐你就站这里吧,我看得见你。”


  “嗯。”


  尹如琢放开她柔软的小手,心中不知为何竟隐隐生出几分失落。对方朝她挥了挥手,然后朝着大厅中央的一架钢琴走去。


  她走得有些急,但半点没失了贵族小姐的风范,面对围观的宾客丝毫不怯场,提着裙角行了礼,然后款款朝着钢琴走去。


  尹如琢离大厅中央并不近,不过她个子高,又被赫胥猗带着站到了楼梯上,能清楚地看到赫胥猗的情况。


  当然,对方也能看到她的。


  小女孩坐在明显有些过高的琴凳上,小手起势放到了琴键之上。


  尹如琢不知为何竟然觉得有几分紧张,赫胥猗却在这时转头看了她一眼。


  依然是甜甜的笑容,尹如琢这时才隐约发现,小女孩下牙床上还缺了颗牙——这足以看出对方究竟把自己的笑容掌握到了什么地步,才能在笑的时候掩饰住不太美观的缺牙。


  她看到了小女孩望着自己的目光,自信、张扬又隐隐带着几分鼓励,而后,悠扬的琴声从她指尖流泻而出。


  尹如琢莫名觉得,今天这一番经历在很长时间里自己都不会忘记,甚至,它还可能改变了一些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没想到第一个番外就写超了。


  怀孕


  尹如琢和赫胥猗商量后最终决定还是由赫胥猗先怀这一胎, 一方面是因为尹如琢到底是比赫胥猗忙一些,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尹如琢早就在医院备案过,利用体细胞制作性细胞的周期更短。


  经过共同的努力, 赫胥猗在南极旅行中顺利怀孕,回来没多久就正式进入了养胎阶段。当然, 她的养胎可不是什么都不做在家待着, 照样上班下班, 朝九晚五。


  只不过两人开始注意饮食和作息, 尹如琢尤其紧张。


  两人都是第一次当母亲,难免有些手忙脚乱。尹润松派了王婶过来帮她们把关,两人的生活这才渐渐回到了正轨。


  第五周开始, 赫胥猗的孕吐反应强烈起来, 尹如琢班也没办法安心上,最后干脆把工作带到了精琢处理。前三个月是危险期, 尹如琢一方面怕一起睡会磕磕碰碰,一方面又怕晚上不在她身边出点什么事没有个照应,最后让人在卧室里加了个单人床,分床不分房。


  一直到三个多月后确认胎儿坐稳,两人才松了口气。尹如琢终于睡回了自己的床,赫胥猗也终于有个怀抱能靠靠。


  “我觉得应该大力推广人造子宫,解放女性才对。”尹如琢摸着赫胥猗已经微微凸起的肚子,突然像是异想天开般道, “既然已经在技术上没有难关,那么就应该逐渐普及,国家政策也该慢慢放宽。”


  赫胥猗好笑地握住她的手。


  “毕竟当初只是为了杜绝代孕的情况,而且还涉及到了人伦问题。”


  “让男同性伴侣能够获得孩子的时候谈人权,为什么解放女性的时候要谈人伦?明明可以造福社会大众, 起码在法律上不该区别对待。”尹如琢最近因为赫胥猗怀孕神经比较紧张,想一出是一出,“我觉得议会应该把这个提上日程好好讨论一下,于国于民都是有利的。”


  “不是还有资金问题吗?这是国家出的补贴,扩大人群的话政府会负担不起,自己出钱又不是人人负担得起。不限定条件,这就会成为有钱人的特权,你说大家会高兴吗?”


  尹如琢却笑了一下。


  “其实我已经问过了,现在之所以贵就是因为数量少,如果普及开来形成规模,成本会大幅度下降。景润可以给予技术和资金的支持,再加上基金会的补贴,一定能做到九诸人人负担得起。”


  赫胥猗发现她越说越有谱,不像是一时兴起的模样,态度也认真了起来。


  “你真的这样想?”


  “那是当然,就算女性有怀孕的能力,但也没有必须要遭这种罪的义务啊!”


  有些事不落在自己头上还真的无法切身感受,就像她们两人,一直在准备怀孕要孩子的阶段都没考虑过这些事,直到被磋磨了四五个月才知道孕妇究竟有多苦。


  赫胥猗难受,尹如琢就掉眼泪,夜里辗转难眠,想着想着就想到了这些事。


  愿意自己怀孕的当然没问题,但她觉得果然还是应该给人选择的权力——她就不愿意自己或者赫胥猗为了要孩子遭这个罪,因为明明有了解决问题的技术。


  “可还是会有其他复杂的社会问题,如果技术被滥用,后果不堪设想。普及的话,管理成本难免会增加,我想上面一定也是考虑到这些。”


  “那肯定是各方各面都要划分清楚才能推进,也不可能一蹴而就。我就是有这么个想法,也知道目前不可能推广,毕竟很多人除非万不得已,否则还是觉得自己怀的孩子才有感情呢。”


  人的心理有的时候确实非常微妙。


  赫胥猗确定尹如琢虽然有这样的想法,但还没失去理智,放下心来,笑道:“那这些都是将来的事了,就算现在开始提上日程,我们也不一定能看得到推广那一天呢。我们现在还是先把我肚子里的小丫头顺好毛,别让她太折腾我。”


  毛肯定是顺不到的,五个月肯定还没长毛,尹如琢只能每天对着肚子告诫里面的小丫头要乖乖的。五个月之后,赫胥猗的肚子开始吹气球般大了起来,这也增加了她的负担。


  一久坐,她的小腿就会开始浮肿,幸好尹如琢有事没事就去精琢一起办公,时常帮她做按摩,有时候干脆就帮她把工作都做了,减轻了她不少负担。


  赫胥猗还挺庆幸是自己怀孕的,因为她可没自信在尹如琢遭遇同样的事时自己能照顾好她。起码工作方面的事,她就完全帮不上忙,只能干着急的滋味绝对不比现在好受多少——其实她现在除了偶尔腰酸腿肿,日子过得还挺不错的。


  办公室加了张舒适的沙发床,不舒服的时候她就来上面躺一躺。在过去,她是绝对不会把腿杠在任何凳子、桌子、茶几上的,而现在这几乎成了她每天必做的动作,否则血液循环不畅,双腿必肿。


  其实过了这段时期,这些症状已经慢慢在减轻了,最严重的时候腿上摁一下,皮肤都不能立即弹回来。


  那时候尹如琢帮她揉腿,揉着揉着眼泪就滴了下来,多愁善感得好像她才是怀孕了的那个。赫胥猗刚开始看得心软又感动,后来次数多了还觉得有点好笑。


  尹如琢在她面前确实和在外面很不一样,过去是这样,现在更是这样。那时候的尹如琢还多少有点“偶像包袱”,现在反正是打开了心房,暴露出了本性,倒是让赫胥猗慢慢回想起了以前的事。


  “如琢,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发生的事吗?”


  尹如琢一直认为赫胥猗对十岁时候的事没什么印象,一边帮她揉腿,一边问道:“你生日那回吗?”


  “才不是,是我爷爷生日那回。”


  之前尹如琢隐约提过几次,因为觉得赫胥猗不记得,她也没详细说,这还是第一次听赫胥猗提起。


  “我当然记得了,怎么,你想听吗?”


  赫胥猗示意她不用再捏,尹如琢擦完手,躺到她身边,搂住她。


  “我最近好像有梦到那时候的情景,但也不知道真的是那样,我想起来了呢,还是自己美化了一通。”


  “那你说来听一听。”


  两人对了一遍回忆,只有细节的地方有略微的差别,这让赫胥猗十分开心。


  “你原先说自己惦记十岁的小女孩我还不相信,现在看来是真的了。”


  尹如琢哭笑不得地连连摇头。


  “你这顶帽子扣得太大了,我可没有那么丧心病狂。那时候只是觉得你很特别很有趣,也很让人向往,主要还是后来……”


  后来,赫胥猗家出事,尹如琢一直在暗地里帮助她。


  “你那时候别默默帮我就好了,没准我一感动,立即以身相许了。”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以赫胥猗那时候的心理和精神状态,大概会觉得自己被施舍了,隔阂肯定也少不了。两个人都明白这一点,只不过赫胥猗回想之前种种,忍不住就产生了这样的幻想,而现在她最大,尹如琢当然得顺着她的意来。


  “是我不好,不该畏手畏脚,纠结于年龄,怕被人说老牛吃嫩草。”


  其实尹如琢那时候都不知道自己对赫胥猗慢慢产生了别样的感情,更别提思考这些了。


  赫胥猗也知道,但还是被她逗笑了。


  “不过我十岁的时候还是蛮可爱的吧?”


  尹如琢点点她的鼻头:“狡黠又耿直,是非常可爱。”


  “其实那时候我就觉得这个大姐姐真好看,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不爱笑。”


  尹如琢回想起过去的事,感叹道:“我后来也说过吧,其实我没看起来那么从容,也没看起来那么有能力。那时候的我很软弱,喜欢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赫胥猗深表赞同地点了点头:“否则你也不可能被贺孟伟那个外强中干的小屁孩说得哑口无言了。”


  尹如琢想起这个人,笑道:“我说他怎么会乖乖被你怼,原来他从小就喜欢你。”


  贺孟伟虽然是个憨憨,但现在想来比张景宣还是要强不少的。那件事过后他说要追求赫胥猗,还真来精琢跑了几趟,被保安赶走了。


  贺凤鸣怕他惹祸,又给送回国外去了。


  赫胥猗不想提他,但想到了另一个人。


  “那个赵舫那时候就向你提过亲了吗?贺孟伟虽然憨,但也不可能什么前因后果都没有,就没事找事去招惹你,我看还是他在一边使坏。”


  “现在也不知道了,不过赵舫这个人确实心胸狭隘小肚鸡肠,不知道后来怎么被沈融雪看上的。”


  赫胥猗想起这件事还心有余悸。


  “我记得他被判终身监禁了,那亲王……”


  沈融竹继位,原本的三王女沈融雪就不再是王女了,封了一个亲王,据说现在在燕京郊外的山上隐居。


  “我们不要去管这些事了,沈融竹和我保证过她不会再做什么,”尹如琢察觉到话题有些严肃起来,立即话锋一转,“医生说最后这两个月要格外小心,你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再帮你揉揉。”


  还能有哪里不舒服?除了腰腿就只有胸口了。


  在孕激素的作用之下,赫胥猗已经升了一个罩杯。


  “没有了没有了,我现在感觉挺好的。”


  尹如琢看她样子就知道了,不禁闷声笑道:“别紧张,我又不做什么。”


  赫胥猗瘪着嘴,可怜巴巴地道:“我不是怕你做什么,我是怕自己忍不住想做什么。”


  怀孕的身体太敏感,这大概是另一种折磨了。


  尹如琢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抱着她直喊宝贝。


  生生

  赫胥猗和尹如琢最近都有些睡眠不足, 虽然请了月嫂,但孩子有点黏亲妈,夜里饿醒只喝母乳,两人只得让她一张床, 晚上提着心睡觉。


  孩子四五个小时就得醒来吃一顿, 赫胥猗现在已经养成了一边睡觉一边喂奶的本事, 全靠尹如琢帮她托着孩子。


  尹如琢比她也好不了多少, 孩子除了喂奶以外的事虽然有月嫂帮忙做, 但赫胥猗还要她照顾,工作的事也不能完全扔下。两人一同放产假在家, 结果脸色比上班的时候还难看,眼下都是一团青黑。


  “好了吗?”


  赫胥猗迷迷糊糊的被尹如琢搂在怀里,眼睛都没睁开,尹如琢也是半眯着眼睛, 隔着她抱着脆弱幼小的婴儿, 勉力保持清醒,盯着女儿喝奶的进展。


  “再一会儿。”


  短短三个月孩子就长大了不少, 当初尹如琢捧着不过两个巴掌大的小女儿,每次都担心会不会弄伤了她, 现在已经抱得得心应手有模有样了。


  两人的女儿取名尹笙昭,小名生生。出生的过程很顺利, 结果卸货的赫胥猗还没松一口气,更大的“灾难”就降临到了两人头上。


  赫胥猗终于明白为什么有的女性会产后抑郁了, 带孩子不是一般的累, 就算有月嫂和尹如琢尽心尽力地帮忙, 她还是天天累得不行, 更别提那些不仅要自己带孩子, 还要做家务的女性了。


  赫胥猗其他方面都还好,就是不够睡。怀孕的时候她就特别嗜睡,生产后依然渴觉,偏偏孩子胃口小,喝奶间隔短,晚上起码要醒一次,两人都得起夜。


  尹如琢托着女儿喂饱了奶,又给她洗了小屁屁,换了纸尿裤,这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床上。


  赫胥猗睡得迷迷糊糊,察觉到床铺一颤,伸出手摸索。尹如琢把女儿放到她怀里,从后面搂住两人。见一大一小都安稳睡去,这才安心地闭上了眼。


  早上天没亮,两人就又被孩子哭醒了。赫胥猗有了点精神,这回自己抱了她,一边哄一边喂。


  尹如琢见她能自己应付,赶紧先去洗漱,出来的时候赫胥猗已经喂完了。


  “生生吃饱了?”


  三个月的孩子一天还是要睡十五六个小时,不过白天的时候能清醒一会儿,不像刚开始的时候闭眼睡觉睁眼吃饭。


  赫胥猗抱着女儿玩了一会儿,把她交到尹如琢手里。


  “嗯,我先去洗澡,你帮她换个纸尿裤。”


  笙昭晚上睡得多,起来吃饱喝足又换了纸尿裤,精神头正好得不了,一边伸着小拳头朝尹如琢傻笑,一边嘴里吐着泡泡。


  刚生出来皱巴巴的一个,也不知道长得更像谁,现在倒能看出点端倪了。女儿的眼睛鼻子长得像尹如琢,深刻挺拔,嘴巴像赫胥猗一些,斯斯文文十分秀气。


  “啵啵~”


  生生已经认得她,盯着她开心地吐泡泡,一副非常想讲话的样子。


  尹如琢帮她把口水擦了,一本正经地教育道:“吐口水是不文明的行为,生生只能现在做一做,以后就不行了。”


  生生大概是知道她在和自己说话,也不管她说了什么,咧嘴一笑,口水又流了一下巴。


  从还没出生开始,尹如琢和她说话就从来不用宝宝语,像和正常大人说话一样,也不管她听不听得懂。


  赫胥猗刚开始还以为她是假装正经逗乐呢,后来才知道她家就是这样对小孩子的。


  带孩子的生活忙忙碌碌,赫胥猗还要在家办公,最近很少出门,最多只在小区里散散步。白天孩子大多是月嫂带着,醒来抱过来喂喂奶,认认人。


  不过虽然很少出门,但两人倒是一点儿不寂寞。宋锦绣和祝惜辞认了尹笙昭当干女儿,有事没事就来看她。宋文慧和尹润松更是对这个孙女爱不释手,赫胥庄园离得远,宋文慧身体也不算健朗,一周也起码来个两三趟,更别提尹润松了,恨不得天天来看孙女。


  赫胥狷也十分疼爱小外甥女,只要有假就来看她,徐静怡当然也就没少来。


  尹笙昭就在这样的关爱下一天天长大,很快就长到了一周岁。


  这是尹笙昭的第一个生日,家里当然十分看重,不过尹如琢没准备大办,打算就在赫胥庄园请亲戚和比较亲密的朋友参加。


  赫胥猗和尹如琢终于摆脱了起夜的生活,生活恢复了正常,不再每天一副睡不饱的样子了。


  一岁的孩子正是越来越好玩的时候,不仅不再整天睡觉,也开始牙牙学语,姗姗学步。


  今天是她的生日,作为小寿星当然备受瞩目。赫胥猗和尹如琢要筹备晚上的小生日会,一群干妈阿姨就负担起了照顾她的责任,带她去花园里玩。


  不过尹笙昭性子比较矜持,与其说是带她玩,不如说是一帮长辈把她当洋娃娃玩。


  “生生真是太可爱了!”


  宋锦绣超级稀罕这个外甥女,搂着尹笙昭恨不得把她的脸亲遍了。


  “惜辞你快看看啊,这眼睛眉毛,鼻子嘴巴,长得比洋娃娃还好看。”


  尹笙昭有四分之一的混血,虽然不像尹如琢一样有一双罕见的紫色瞳仁,但也明显带有异国风情。皮肤特别白,一头小卷毛,加上圆溜溜的大眼睛能萌死个人。


  大概是尹如琢总是用对待大人的方式和她说话,尹笙昭学话非常早,这时候已经能叫得过来一群人。因为被宋锦绣亲了满脸的口水,她皱起了眉头,捂着脸委屈道:“口水脏,干妈脏。”


  她不像一般小孩子那样爱说叠字,思维逻辑以及口齿都非常清晰,这绝对是尹如琢的功劳。


  宋锦绣见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很像尹如琢,笑道:“口水脏,干妈不脏,干妈帮你擦擦。”


  她说擦擦,根本就是为了摸干女儿的脸,小孩子皮肤嫩,让人爱不释手。


  祝惜辞嫌她手黑,接过尹笙昭问道:“生生今天生日,有没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啊?”


  尹笙昭理解能力很好,歪头想了想伸出小手道:“大蛋糕。”


  好吧,这个年纪似乎也就对吃的感兴趣了。


  徐静怡在一旁嫌她没追求,正在这时,原本在远处的赫胥狷骑着马跑到花园边,隔着篱笆和她们说话。


  尹笙昭最喜欢这个小姨,见到她一改刚才的矜持安静作风,一边从祝惜辞怀里往外倒,一边大声道:“小姨,我也要骑马!”


  赫胥狷的骑术是不用怀疑的,在马背上能闭着眼倒立,抱个孩子不成问题。笙昭更小的时候就跟着她骑过,不哭不闹很喜欢。她这时候要骑马,其他人也没拦着,祝惜辞就把她隔着篱笆递给了赫胥狷。


  “都说外甥女像姨,生生确实挺像狷狷的。”宋锦绣意味深长地看了徐静怡一眼,“我看狷狷好喜欢生生。”


  自从知道徐静怡和赫胥狷的事后,促狭如她,就没少调侃人影后的。最绝的还是她在知道的第一时间就给人打了一个电话,当即给人影后念了两句诗。


  没想到徐静怡听到“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时,非常淡定地回答道:“不好意思,梨花被压得比较多,所以你说错了。”


  宋锦绣惊叹于影后的开放和机智,一时竟引为挚友。


  其实徐静怡哪里是开放机智啊?当时她就是不想让宋锦绣太得意,干脆破罐子破摔了。反正既然已经下定决心接受,说她吃嫩草这种事将来肯定免不了,她不如学学义姐尹如琢,坦然一点,理直气壮一点,时间久了人家也就不在意了。


  “生生是狷狷的外甥女,也是我的外甥女,她喜欢我也喜欢……我看你和惜辞不也挺喜欢的吗?怎么,还没商量好谁生啊?”


  祝惜辞立即偏开了脸,假装没听到的样子。


  宋锦绣想一出是一出,看到尹笙昭可爱就心血来潮想要孩子。两人当然还不到那个时候,平日里只能化不满为欲·望,时不时大战个三百回合,假装造人了。


  宋锦绣挺了挺胸:“我们不急,都还年轻。”


  她比赫胥猗大两点,祝惜辞还比赫胥猗小一岁,但都比徐静怡小,这话说得忒欠揍。


  徐静怡远远看着赫胥狷,笑眯眯道:“我也不急啊,反正狷狷还小。”


  她才不受宋锦绣挑拨,赫胥狷还那么年轻,她作死才会去想孩子——同性伴侣这点好,亲密活动再怎么多都不怕意外怀孕。


  双方抱了同一个想法,赫胥狷却没想这些,带着外甥女在马场上跑了一圈,见她出了些汗,赶紧给送回尹如琢那儿,怕她着凉。


  赫胥猗让尹如琢带女儿去洗澡,结果过了一个多小时都不见她回来,只得上楼去看看。


  傍晚的阳光透过彩绘玻璃斜斜落进房间,在地面上描绘出斑斓的色彩。


  赫胥猗推开门就看到了蜷曲在婴儿床里的尹如琢,以及趴在她身上睡得像是个团子的尹笙昭。


  这样的场景她不是第一次看到了,为了哄睡女儿,尹如琢好几次在她的小床里睡着,她要是寻来的晚点,尹如琢第二天肯定腰酸背痛。


  赫胥猗放轻了脚步走到婴儿床边,见两人脸上是如出一辙的安逸神情,不禁露出了笑容。


  ※※※※※※※※※※※※※※※※※※※※


  接下来是祝宋的番外了。


  祝宋一

  送走了尹如琢和赫胥猗, 祝惜辞总算是松了口气。转回房间一看,见宋锦绣瘫在床上睡得香甜,脑子里不禁又冒出了刚才见到的那些白花花的皮肤。


  她立即摇了摇头, 想要把这些杂念驱赶开,结果就在这时,床上的人突然动了一下。


  “惜辞,不要啦……”


  祝惜辞做贼心虚般吓了一跳,听宋锦绣咕哝的话, 又想起刚才她刚才的反应, 心里一下复杂万分。


  追求她的人不少, 男男女女都有, 不过她知道自己的婚事肯定要老爹做主,又要继承爵位不可能那么早定下, 所以根本就没起过这个心思。


  和人交往的时候她都尽力不往这方面想,就算知道也当作不知道。但大概因为今天这个人是宋锦绣, 她实在是太过震撼, 所以怎么都甩脱不掉这个念头。


  宋锦绣喜欢她?


  祝惜辞真的从来没想过这个可能。她只当对方想要讨好亲近自己是因为忌惮自己的身份, 是因为她父亲宋文泽的指示,毕竟……这家伙当初可是差点害死她。要不是赫胥猗明里暗里向她求情,她那时很可能就要把事情闹大了。


  想到那件事, 祝惜辞稍微冷静了一些, 几步走到床边, 居高临下地就着床头灯俯视宋锦绣。


  宋锦绣和赫胥猗虽然是表姐妹, 但长得几乎没有像的地方。


  赫胥猗是典型的大家闺秀, 看起来温柔娴雅, 纤细柔弱。而宋锦绣体态丰腴, 长相明艳, 性格又娇蛮,和祝惜辞交往的其他人都不一样。


  她在此之前一直觉得自己是讨厌宋锦绣的,毕竟她总是蛮不讲理、没事找事地欺负赫胥猗。可仔细想想,以自己的性格,如果真的很讨厌一个人,恐怕根本不会多看她一眼,更遑论“欺负”她,救她了。


  今晚出手的时候,连她自己也很震惊,一直把宋锦绣搬到赫胥猗这里后她都在告诉自己,只是因为看不惯女生被欺负,只是因为她是赫胥猗的表姐,只是因为她最近的遭遇还挺让人同情的。


  “我真是疯了。”


  祝惜辞揉了揉额头,见宋锦绣睡得那叫一个安逸,心头莫名冒出些邪火。


  这家伙醉后胡言乱语,说出那么一堆乱七八糟的话搅乱了她的思绪,结果自己眼睛一闭睡着了,留她在这想东想西,简直可恶!

  她想着忍不住捏了一把宋锦绣的脸,结果一碰到她因为酒精而变得粉红滚烫的脸,心口就忍不住抖了一下。


  太软了,又软又滑,就算祝惜辞身边有那么多女性朋友,也是第一次触摸到这样的肌肤。


  一方面是贵族小姐间的交往比较矜持,另一方面是她要好的朋友里大多都是赫胥猗那样身形纤细,骨骼匀称的,像宋锦绣这类丰腴型的一个都没有——毕竟现在以瘦为美嘛。


  “呜呜……”


  宋锦绣似有所感,呜咽了两声。祝惜辞赶紧放开了手,屏住呼吸等了一会儿,见她没醒,又捏了回去。


  仔细想想,她晚上不仅挽救宋锦绣的贞洁于危难之中,还劳心劳力地帮她换了衣服,捏两把她的脸又怎么了?

  这么一想,她理也直了气也壮了,干脆坐到了床边把宋锦绣的脸好好揉了一通。


  回想这个小人精过去欺负赫胥猗那趾高气扬的模样,她就更加心安理得了。虽然她从不和女孩子动手,但宋锦绣实在可恶,今天有机会,总也不能轻易地放过她。


  宋锦绣原本就因为喝了酒脸色绯红,现在又被一通揉,顿时脸颊像个圆苹果,看起来还挺可爱的。


  “小人精,要不是猗猗你今天就死定了,今后找机会你可要好好向她道歉。”


  宋锦绣当然是听不到的,但祝惜辞满意了。天色已晚,她也生出了几分困意。


  她本来是想扔下这个麻烦精回家的,但一想到她差点被男人掳走,心里应该非常恐慌,第二天要是发现自己光溜溜地只穿了身酒店的睡袍,非得吓死不可,就又决定留下来。


  这间房是大床房,床只有一张,已经被宋锦绣睡了。祝惜辞原本想着在沙发上躺个几小时就算了,结果发现沙发对她来说实在是有点小,最后把心一横,躺到了床铺的另一边。


  反正床够大,两人也挨不到。她已经仁至义尽了,为什么还要把床让给宋锦绣?


  简直莫名其妙!

  她做好了心理建设,不一会儿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当厚重的窗帘缝中漏进一丝晨光的时候,祝惜辞被热醒了。


  不止是热,她还感觉到身上怎么沉甸甸的,像是压着个大沙包,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她艰难地睁开两眼,发现原本远远躺在另一边的宋锦绣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钻了过来,半个身体都趴在她胸口上,能喘得过气就有鬼了。


  “哎……宋锦绣!”天都亮了,宋锦绣的酒也该醒了,祝惜辞不打算再怜香惜玉,一把把她从身上推了下去,大声道,“醒醒醒醒,天亮了。”


  宋锦绣靠到她身上好像是完全无意识的行为,这时候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一副“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的懵懂样,眨巴着大眼望着她。


  祝惜辞翻了个身打算起床,因为还没睡够,不小心打了个哈欠,而宋锦绣在这时也终于回过神来,突然死死抓着自己的衣领惊呼了一声。


  “你、你……我们、我们是不是……”


  祝惜辞当然明白她的意思,脸上不禁一阵白一阵青。昨晚到底是谁一副慷慨就义地模样让她轻一点儿的?今天反倒不愿意了。


  还好她是个“正人君子”,否则这傻乎乎的宋锦绣要是真的因为醉酒被人占了便宜,第二天说都没地方说。


  “不是,什么都没发生,我说你酒量不好就别喝那么多好不好?净给别人添麻烦。”


  她显出不耐烦的模样朝浴室走去,昨晚没洗澡就囫囵睡了一觉,今天得让人送衣服过来。


  还好这两天放假,她没什么事。


  宋锦绣坐在床上依稀想起昨晚的场景,一下子又惊又喜。赤着脚跳下床,竟然想跟着进浴室。


  “我说你干吗呢?”


  祝惜辞刚想上个厕所,结果就见宋锦绣闯了进来,差点没吓死。


  宋锦绣满脸笑容地望着她,软得像是没骨头似的挨着门。


  “昨晚是你救了我吗?”


  还算她有点记性。


  祝惜辞挑了挑眉,不禁佩服起了宋锦绣的好心态。昨晚差点被老爹卖了,今天起来竟然能因为被自己救了而单纯地开心。


  “举手之劳而已。”


  祝惜辞说得很大方,虽然不大喜欢宋锦绣,但她的出身注定了她的处事方法。


  说好听点是谦逊,难听点就是虚伪。明明心里想着自己帮了宋锦绣好大一个忙,非得之后从她身上讨回来,嘴里却好像不敢居功一样。


  宋锦绣脸上的妆是赫胥猗帮忙卸的,不过就算没化妆,她还是十分娇艳,一笑好像浴室的光都亮了几分。


  祝惜辞之前没见过她这样的笑容,一下子竟然看得有些发愣。


  “你为什么救我?”


  她看着祝惜辞,眼中隐隐有些期待。


  祝惜辞眉头一皱,冷不丁想起昨晚她的反应,脸色微微沉了下来。


  “什么为什么?你是猗猗的表姐,参加的又是尹姐姐举办的宴会,没看到就算了,既然看到,我于情于理也不可能让你在这里发生意外的。”


  宋锦绣显然不满意这个答案,嘟着嘴道:“那你还带我回酒店房间,帮我换衣服,和我一起睡!”


  “带你来这里是逼不得已,卖你的是你老爹,我能把你交给他吗?衣服是猗猗帮你换的,要谢你谢她。至于一起睡……不过是我让了半张床给你,谁知道你喜欢抱人!”


  宋锦绣听她推得一干二净,还提到了赫胥猗,顿时不开心了。


  “猗猗,猗猗,你就知道猗猗。她哪里比我好?”


  祝惜辞听得头皮麻烦,不想再和宋锦绣纠缠,伸手想把她推出浴室。


  “你别说奇怪的话,猗猗是我的好朋友,我和你又有什么关系,你和她比什么?”


  没想到宋锦绣一把抱住了她伸过来的手,气呼呼地道:“那我也可以当你的好朋友,你就是不乐意。”


  祝惜辞心想,你那是想当我的好朋友吗?你那是馋我的身子。


  手里却被她抱得动弹不得。


  她力气比宋锦绣大,真要赶她是没问题的。可昨晚听赫胥猗说了那些话后,她又切实地发现,对方没她想象的那么坏,不禁就有些下不了手,只得干说。


  “你先把手放开,有话好好说,像什么样子。”


  宋锦绣是真的丰满啊,没穿内衣都那么大,全挤她手臂上了。


  宋锦绣不放,大眼里包着一包泪,看起来楚楚可怜的。


  “你救了我,昨晚还看了我的身体,我只能以身相许了。”


  祝惜辞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她真的没见过比宋锦绣更不要脸的家伙了,她还以为这是古代吗?见救了自己的人好看就以身相许,不好看就来世当牛做马吗?

  “别,我受不起。就当我做好事了,你放过我吧。”


  她发现想靠这次从宋锦绣身上讨回好处似乎有点难,她还是赶紧甩了这个麻烦比较好。


  ※※※※※※※※※※※※※※※※※※※※


  这俩欢喜冤家

  祝宋二


  宋锦绣噘着嘴, 不满地望着祝惜辞。


  虽然喝了酒,但昨晚的事她都没忘。好不容易有了和祝惜辞亲近的机会,她也不管什么羞耻不羞耻了, 展现出了积极主动的姿态,结果祝惜辞只会敷衍她。


  “那不行, 我宋锦绣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你救了我, 我一定要报答你。”


  她耍起了无赖, 祝惜辞倒真的一下子不知道要怎么办。谁让贵族小姐、大家闺秀里没她这样的人呢?


  过去她能冷嘲热讽、心硬如铁,但昨晚又是知道她喜欢自己,又是知道她帮过赫胥猗——而且还那么凄惨地被老爹卖, 祝惜辞怜香惜玉的的天性就冒出来了。


  “你能报答我什么?我什么也不缺。”她垂眼看着宋锦绣, 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淡点,“以身相许我就当笑话听了, 我用得着你以身相许吗?我又不是没人要。”


  宋家比起祝家,也就是多点钱,可那钱是宋文泽的,现在看来显然落不到宋锦绣身上。


  至于其他,她更是没办法和祝惜辞比,说能报答什么,还真的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好报答——毕竟祝惜辞不要她以身相许。


  宋锦绣知道和祝惜辞来强买强卖是不行的,得装可怜。祝惜辞心地软, 尤其喜欢照顾女孩子。


  可惜以前她在赫胥猗面前实在不甘示弱,所以完全没机会给祝惜辞展示自己柔弱的一面。


  宋锦绣觉得自己其实挺柔弱的。


  “那你不要我报答,就忍心看我回去继续被我爸爸卖掉吗?”


  祝惜辞惊了。


  她不过随手做个好事,怎么还被人赖上了呢?

  “你还要回去?”


  宋锦绣苦着脸,用力憋了两滴泪在眼角, 看起来也挺梨花带雨的。


  “那我不回去能去哪儿?你又不收留我。”


  祝惜辞要气笑了。


  “我干吗收留你?我和你又不熟!”


  “可我也没几个熟人了。”


  “你外公和大姨家呢?”


  “我不要,表姐表哥肯定要看我笑话的。”


  “那就去赫胥庄园找你姑姑,你姑姑和猗猗肯定愿意收留你。”


  宋锦绣把她扒得死死的。


  “别啊,我过去那么对我表妹,我哪里好意思让她帮我!”


  祝惜辞又不禁腹诽:那你倒是挺好意思让我帮你的。


  “那我管不着了,你自己想办法吧。”祝惜辞不想再理她,再说下去很可能会被带偏了,“你又不是没钱,也不是没自己的房子,住哪儿不能住?”


  “可我一个人住肯定要被我爸爸抓回去联姻的,你好不容易救我一次,难道忍心看我再羊入虎口吗?”


  祝惜辞彻底无语了,说得出这番话的也就宋锦绣了吧?她看她这只小肥羊,脸皮真的挺厚。


  但脸皮厚归脸皮厚,祝惜辞也知道她说得有道理。宋文泽那个人她多少知道一点,本来以为虎毒不食子,对宋锦绣这个女儿应该还不错吧,没想到也拿她当工具使。


  祝惜辞一面露犹豫,宋锦绣立即打蛇随棍上,倾身靠到她身边,撒娇道:“惜辞,你就收留我一段时间吧?我知道你最乐于助人了。”


  祝惜辞被她做作的模样弄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可不知道为什么又讨厌不起来,反而觉得……还挺可爱的。


  祝惜辞觉得自己真的应该洗洗眼睛了,怎么一个晚上观念就变了呢?

  宋锦绣把她贴了个满怀,祝惜辞想抽手抽不出来,想推她又不敢用力,只能斜着身体尽量远离她。


  “我可以先借套房子给你……”


  如果不是宋锦绣,是别的什么女孩子被家里这么迫害求到她这里,那她多半是二话不说出手相助的。只是宋锦绣……过去那些事倒还在其次,主要还是昨晚表露出的那些小心思让她忌惮。


  她又不可能喜欢宋锦绣,帮了她让她产生错觉那多不好?


  “我看也别住一套了,就住你家好了。”


  干啥啥不行,得寸进尺第一名,你可真不拿自己当外人!


  祝惜辞忍无可忍,手一甩总算是把她推出去了。


  “爱住不住,不住就算了,我省得麻烦。”


  宋锦绣虽然没能登堂入室,但也算获得阶段性的胜利,心里小小地比了个V。


  其实她也没想到自己能成功,毕竟祝惜辞之前真挺不待见她的。她今天死皮赖脸地求祝惜辞,主要还是被昨晚的事吓了一跳。


  虽然那些恐惧她此刻没表现出来,也被祝惜辞救了她的喜悦冲淡了一些,但差点被完全没有好感的男人领回去侵犯,这件事对任何一个女孩子来说都非常恐怖。


  没想到不好的事没发生,一醒来还发现抱着一直以来喜欢的人,她干脆就豁出去了,先把人扒住再说。


  没想到祝惜辞竟然真的被她说动了。


  宋锦绣觉得自己很机智,只要没赫胥猗在,她还是能驾驭祝惜辞的嘛。


  别看祝惜辞对她总不假辞色,其实心可软,只要她再努力一点点……嘿嘿嘿!


  “你笑什么呢?快出去,我要洗漱了。”


  祝惜辞被她笑得毛骨悚然,只得伸手推她出门。这宋锦绣的身体哪哪儿都软得像没骨头,只穿着一件襟口大开的睡袍,真是让人无法直视!


  “我知道啦我知道啦……我没衣服怎么办?”


  “我让人送了两套过来,你给好好在外面待着,不准进来,否则我揍你了啊。”


  “好嘛。”


  宋锦绣自觉和祝惜辞的关系取得了重大突破——虽然大部分是因为她的死皮赖脸,但突破就是突破,所以心满意足地坐回了床上,打算先给对方缓口气。


  可越想她就越开心,越想她就越激动,忍不住就在床上打起了滚。


  她没想到,自己竟然真的有一天能那么靠近祝惜辞,也没想到祝惜辞对自己能那么和颜悦色。


  虽然还比不上对赫胥猗,但赫胥猗结婚两年,早就没有威胁了!

  祝惜辞愿意救她,帮助她,说明并不讨厌她,只要不讨厌她,那她就有机会!

  这还是她近几年第一次那么近看祝惜辞的脸,果然还是好好看啊啊!


  这小东西小时候就长得撩拨人,越长大越好看,性格还特别中央空调,到处拈花惹草,真是让人生气!

  祝惜辞洗漱完出来刚好叫人送的衣服到了,拿了衣服进来一看,就见宋锦绣小懒猪似的瘫在床上,不知道在傻笑什么。


  “你个女人,在痴笑什么呢?”


  宋锦绣冷不丁就听清了两个字,心里一慌,辩解道:“谁谁谁、谁是痴·女啊!”


  祝惜辞无语地看着她,把手里一套衣服扔到了她身上。


  “快去洗漱,今天还有事要办。”


  宋锦绣一骨碌翻起身,见祝惜辞神情严肃,下意识问道:“你有什么事要办?那我怎么办?”


  她家是不能回了,可也没别的地方可以去,说是住祝惜辞的房子,可她又没搬过家……现在也不敢回家拿东西啊。


  “你要住我那儿难道不置办点东西吗?还是要回家拿?”


  最重要的是,昨天晚上的事难道就那么算了吗?

  祝惜辞想想就有气,偏偏这个当事人好像得了失忆症一样,提都没提。宋文泽她对付不了,另外那个男人她还是有办法的。


  “不回家不回家……你带我去购物?”


  “不然你自己去?”


  祝惜辞觉得自己还是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免得做到一半心里放不下,到时候更难受。


  宋锦绣已经欢呼一声跳起来换衣服了。


  祝惜辞见她二话不说就要脱衣服,赶紧捂住眼睛偏开了头,匆匆往外走。


  什么人啊,怎么一点儿都不矜持?两人真的不熟啊,怎么动不动就脱衣服!

  宋锦绣虽然号称作风大胆,但也不是在谁面前都能脱衣服的。只是对方是祝惜辞,她一方面巴不得对方垂涎一下自己的□□,一方面又觉得昨晚反正都看光了,非常自然又非常刻意地在她面前换衣服。


  没想到祝惜辞比柳下惠还柳下惠,一点儿犹豫都没有,扭头就往外面走。


  她郁闷了两秒钟,脑中突然灵光一闪,觉得这是个好现象!毕竟两人都是女生,祝惜辞要是理所当然不避嫌,那她才得哭呢!


  有这个意识就好,有这个意识就说明祝惜辞思想不纯洁!

  宋锦绣觉得没有赫胥猗给自己加debuff,自己的脑子真的转得非常溜!

  宋小姐的脑子虽然转得又快又溜,但她准备出门的速度绝对不够快也不够溜。祝惜辞等了她一个小时,见她还完全没有出门的意思,气得拍开了浴室的门。


  “你是要在脸上画朵花吗?怎么准备那么……”


  她说到一半的话卡在了嘴边——宋锦绣虽然没给自己脸上画朵花,但显然花了不小的心思,好像比平日里更明艳动人了。


  祝惜辞就纳了闷了,虽然从没觉得宋锦绣丑过,但过去也就拿她当一个鼻子俩眼睛的人看待,因为赫胥猗和当初的事对她多上了几分心而已,怎么一个晚上之后就觉得她漂亮了很多呢?

  她不得不承认,宋锦绣这家伙虽然娇蛮了一点,但确实天生丽质。不是赫胥猗那种大家闺秀的好看,而是……而是超级勾人的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  祝小姐是最硬心软的傲娇,宋小姐确实是痴·女hhh。


  祝宋三


  昨天发生了那样的事, 祝惜辞也挺怕宋锦绣会被宋文泽抓回去的,这才决定亲自带她去买衣服。没想到这女人就包里带了点补妆的东西,都能花这么大半天捯饬自己。


  宋锦绣坐在副驾驶座上, 见祝惜辞脸色不善,讪讪地道:“我不是怕宿醉难看嘛, 和你一块儿出去, 我总不能给你丢人。”


  这可是她和祝惜辞的第一次约会, 结果化妆品没带全套, 护肤品也只有酒店准备的,她当然只能多花点心思。


  “这和给不给我丢人有什么关系?”


  祝惜辞一直不大理解宋锦绣的思维逻辑,在她看来, 两人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当然, 她现在臭着脸也不是因为宋锦绣花了太多时间,而是因为自己竟然觉得她很好看。


  祝惜辞深刻怀疑宋锦绣给自己下了蛊, 明明过去经常以欺负她为乐,就算不讨厌那也不该有……有好感吧?

  宋锦绣望着祝惜辞的侧脸,欣赏她下颌连着脖颈的优美线条。


  “我知道自己在你们圈子里风评不好,你和我一块儿出去万一被人碰到,肯定会被议论,我至少得让自己看起来体面点嘛。”


  祝惜辞忍不住扫了她一眼,不可思议地道:“你也知道自己风评不好?”


  宋锦绣撇撇嘴,满不在乎的样子。


  “我才不在乎那些人的看法呢, 自以为是的家伙们。”


  祝惜辞觉得这憨憨挺有趣的,来了些兴致,问道:“这样看来我在你这里也是自以为是的家伙,你怎么求我帮你呢?”


  宋锦绣的性格是真的直来直去,但也就是直而已, 并不蠢。她看不上的那些人大多和宋家没什么直接的利益关系,一帮自命清高、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旧贵族被看不起也情有可原。而至于那些有点势力和门路的人家——就譬如他们祝家,宋锦绣可从来没有正面刚过。


  宋锦绣立时道:“你和她们不一样。”


  “有哪里不一样?因为祝家有实权?”


  宋锦绣脸色稍微一变,鼓着脸道:“就大方面来说是这样……可在乎这个的是我爸爸,不是我。我说你不一样是因为你不像其他那些贵族小姐,天然地看不起我。”


  宋家虽然没有贵族头衔,但也绝不是暴发户,祖上出过好几个大官,是有家谱可寻的,否则宋文慧也没办法和赫胥家联姻。


  只是宋锦绣的父亲是私生子,当初宋家的事在燕京闹得非常难看,连带着她的身份也天然的不正统。加上她的表妹赫胥猗是伯爵家的长女,两个虽为表姐妹,但因为父母的关系十分尴尬,免不了被人私下议论。


  如果宋锦绣是普通的大家闺秀,忍忍大家也就表面上和和睦睦过得去了。偏偏她不是软性子,知道被人非议没能忍下去,从此不再和贵族小姐的圈子来往。


  祝惜辞小时候就是贵族小姐圈的中心人物,毕竟作为唯一一位世袭侯爵的长女,将来身份会比她高的女性也就只有几位王女了。


  但就是这样的祝惜辞,和赫胥猗关系很好的祝惜辞,从来没有因为她的身份看低过她,和那些自以为是的家伙一点儿也不一样。


  只是后来……


  祝惜辞听她这样说,不禁也想起了一些往事。


  那时候大家年纪都还小,她因为出身比较高,总被人众星捧月,谁也不怕,大家比较服她,她也就当仁不让地在圈子里成为了类似领导者一样的身份。


  不知道是天性使然还是家里的教育关系,她从小不太看得惯欺凌、孤立这类现象,所以刚开始帮过宋锦绣。只不过宋锦绣忍不了那口气,最后不仅和别人不太来往,还转头欺负起了赫胥猗,这才让她心生不喜,针锋相对。


  如果说宋锦绣对她的好感是来源于曾经那些事,实在是有些让人感慨。


  “你还说,后来是别人看不起你吗?明明是你欺负人。”


  “那我被欺负了有能力欺负回来,我还要受着吗?”


  欺负不回来的另说,她就是欺软怕硬。


  祝惜辞眉头一皱:“那猗猗什么时候欺负过你?你为什么那样对她?”


  说到赫胥猗,宋锦绣多少是有些心虚的。


  小时候不懂父母之间的尴尬,两人关系也有好的时候,只是后来在父亲的教育下她渐渐明白,自己和赫胥猗注定不是一路人,慢慢产生了隔阂。


  最后压垮骆驼的那根稻草是祝惜辞,她喜欢祝惜辞,但祝惜辞总对她不假辞色,对赫胥猗却爱护有加,她怎么可能不妒忌呢?


  “你就会为了赫胥猗吼我!”


  可心虚归心虚,她就是不喜欢祝惜辞维护赫胥猗。


  “猗猗是我的朋友,还是你的表妹,她对你也挺好的,你怎么就不喜欢她?”


  祝惜辞很想不通这一点,虽然知道宋锦绣背地里帮了赫胥猗后对她有所改观,但还是不明白她为什么不待见这个表妹。


  “我没有不喜欢她,我是讨厌她。”


  只要祝惜辞不喜欢赫胥猗,她就能喜欢赫胥猗。就算赫胥猗也有其他贵族小姐那些毛病,就算赫胥猗潜意识里也看不起她,她都不在乎。


  她才不要祝福喜欢的人和别人双宿双飞,对待情敌更是如凛冬一样冷酷!

  祝惜辞差点气得心肌梗塞:“不可理喻!”


  宋锦绣见她生气,立即放低了姿态,讨好道:“哎呀,我们不要说猗猗了……你真要我喜欢她,那你以后多喜欢我一点儿,我就多喜欢她一点儿。”


  祝惜辞听她张口闭口说喜欢,心里不禁就有几分别扭。恰好到了地方,她没有接话,直接解开了安全带准备下车。


  “去买东西吧。”


  宋锦绣堂而皇之地搬进了祝惜辞名下的一栋房子,还非常机智地搞清楚了祝惜辞的住所。她住的那栋房子和祝惜辞住的地方很近,同一个小区,隔壁楼。


  当初祝惜辞买这里的房子是打算常住的,怕有亲戚朋友过来,就多买了一套。


  宋锦绣简单收拾了几天——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房子一直有人打扫,她又没带什么东西,就把前两天买的衣服和日常用品摆一摆就完了。


  她老爹给她打了几个电话,她都没接。这两天晚上她其实睡得不好,总是做噩梦,半夜醒来想起自己住在祝惜辞房子里,才能稍稍安心。


  她肖想祝惜辞多年,算是从小惦记到大,因此没谈过别的恋爱。倒不是没人喜欢她,她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也是优质大好女青年一枚,可惜九诸能比祝惜辞优质的实在没几个,不是最好的,她肯定不要,那些人自然入不了她的眼。


  住了两天,结果祝惜辞一次都没来看过她,宋锦绣虽然挺能自得其乐的,但也有些坐不住了,开始盘算着主动出击。


  结果等要出击了她才发现,自己竟然没有祝惜辞的联系方式,登时捶胸顿足。


  因为知道能住进祝惜辞的房子,甚至是知道了她家的住址,没想到一个松懈竟然忘记了这么大的事。


  联系不上就只能直接去找了,然而祝惜辞根本不在家。这大过年的虽然放假,但这里只是祝惜辞单人的住所,她当然是要回家里和父母妹妹一起过的。


  宋锦绣有点懵。


  其实如果真想要联系祝惜辞,她也不是完全没办法,只要找赫胥猗要个号码或者社交软件账号就行。可一想到要拜托赫胥猗,她就拉不下脸来,最后决定去祝惜辞家门口蹲点。


  可惜这个小区的安保极其严密,不仅必须要有房卡才能进去入,而且底楼入口和地下车库入口都有保安,保安还特别认真负责,没有本楼的楼卡和住户的批准坚决不让她进入。


  宋大小姐气个半死,但怕自己在这里闹事会对祝惜辞造成困扰,给她留下不好的印象,也只能不吵不闹,乖乖在车库入口等待。


  她记得祝惜辞是自己开车的。


  祝惜辞很早就开始参与家族的生意,虽然不像尹如琢那样一早就完全接手了父亲的工作,但也已经能独当一面。祝侯对这个女儿抱有很大的期待,祝惜辞的压力当然也不小。


  过年她的假期比起尹如琢都只少不多,在家团聚过了个年后,第四天就自觉回公司加班了。


  幸好公司离她住的地方近,开车也就是十几分钟的路程,她一般九点下班,九点半之前肯定能到家。


  她没想到的是,自己离开七八天,再一次回来竟然就在车库门口看到了宋锦绣。


  其实她第一眼根本没注意到宋锦绣,是保安提醒她,这几天一直有位小姐在等她。祝惜辞心头还想着是哪位小姐呢,宋锦绣的人已经扑到了车窗边,把她狠狠吓了一跳。


  “惜辞,你总算是回来!”


  祝惜辞这才发现从保安亭扑出来的是宋锦绣,裹着厚厚的羽绒衣,虽然依旧面若桃花,但看表情有点可怜兮兮的。


  “你怎么在这里?”


  她把宋锦绣安排妥当后觉得仁至义尽,过了个年差点把对方给忘了。


  宋锦绣眼里含泪,委屈无比。


  “我没你的联系方式。”


  保安在一旁道:“祝小姐,原来她真的是您的朋友啊?在这等一个星期了,天天一大早就来,晚上凌晨才离开。我看外面那么冷,就让她在保安亭等了。”


  保安解释了一句,祝惜辞算是知道前因后果了,一边开了车门让宋锦绣坐到副驾驶上,一边非常礼貌地向保安道谢。


  宋锦绣快速上了车,看起来开心得要死,祝惜辞一想到她在这里等了一个星期,心里莫名又软又酸,只得先把她拎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没榜单不想双更了,今天就一章吧。


  祝宋四


  “先喝杯热牛奶。”


  祝惜辞这段时间虽然不在家, 但回来之前让阿姨给家里添置过东西,所以吃喝都有准备。


  她见宋锦绣裹着大衣瑟瑟发抖,开了暖气又给她热了一杯牛奶。


  宋锦绣高高兴兴地接过热牛奶喝了一口, 然后就眼巴巴地望着她。


  两人坐着一时没说话,宋锦绣就一直看着她, 泪眼汪汪的模样。


  祝惜辞被她看得头皮发麻, 最后只得道:“我给你个电话号码……”


  “那你不在的时候我还是进不来啊。”


  祝惜辞眉头一皱:“我不在的时候你来做什么?”


  “我……”宋锦绣一卡, 自觉不能说来祝惜辞的房间呼吸有气息的空气, 脑子一转,计上心来,“我可以帮你买菜做饭啊, 反正我也没事做, 我看你上班好辛苦的。”


  “买菜有阿姨,我只在家吃一顿, 一个人很简单做一做就行了。”祝惜辞很早开始独立,自己做饭不在话下,只不过宋锦绣的话还是让她有些讶异,“你会做饭?”


  宋锦绣这才想起自己压根没做过饭,别说做饭了,果汁都没榨过。但在祝惜辞面前肯定是不能这样说的,只得硬着头皮道:“那当然,不就是做饭吗?我会的东西多了去了, 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祝惜辞将信将疑:“能吃吗?”


  宋锦绣顿时怒了。


  “怎么不能吃?改天我给你露一手,让你瞧不起我。”


  祝惜辞见她激动,只得无奈道:“好好好。”


  “那你是同意给我房卡了?”


  “我什么时候同意给你房卡了?”


  “我说给你做饭,你说好好好,我来做饭总得有房卡啊?”


  祝惜辞第一次觉得自己竟然无法控制表情, 嘴角抽搐了两下。


  “……你可以等我在家的时候过来。”


  宋锦绣瘪了瘪嘴,可怜巴巴地道:“我等了你一个星期,你知道我一个人在这里多寂寞、多孤单、多无助吗?”


  祝惜辞因完全忘了她的这回事有点内疚,但还是忍住没有表现出来。


  “又不是不让你找朋友玩。”


  “可我的朋友都过年去了。”


  “那我也得过年啊?”


  祝惜辞发现自己是真的被宋锦绣赖上了,不过随手做个好事,为什么寂寞孤单无助也得找她排解呢?


  宋锦绣知道自己是在得寸进尺,不说了,只装可怜。


  “我每天都在下面等你,天可冷了,第一天就被冻感冒了。后来保安大叔看我可怜,让我进保安亭等你才好一点。”


  祝惜辞听她说得可怜,觉得她脸皮厚的想法不禁就减淡了一些,也觉得自己把她给忘了挺不应该的。


  但她转而一想,不对啊!

  “你联系不上我难道联系不上猗猗吗?你可以问她要我的联系方式啊!”


  宋锦绣见她终于想起这回事,眼睛一闭,嘴巴一瘪,开始装死。


  祝惜辞就明白了,对宋锦绣来说,向赫胥猗示弱比起挨冻更让她难以接受。


  “我看你是活该!”


  祝惜辞有点生气,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气什么。


  气宋锦绣不喜欢赫胥猗吗?

  那她过去也不喜欢赫胥猗,自己怎么不气呢?还能帮助赫胥猗打压她。


  宋锦绣被她吼了一句,眼角就闪现出晶莹的泪滴,带着鼻音道:“我就是一时拉不下脸,你不要吼我……”


  祝惜辞觉得自己被她弄得有些头大,自从忍不住出手拉了她一把,好像什么都乱了。


  过去明确的对敌方针现在已经完全混乱,对这个家伙的想法也是乱七八糟,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


  “好了别哭了。”她抽了一张纸递给宋锦绣,放缓语气道,“我给你手机号码,之后有事就直接联络我……没事不准找事。”


  宋锦绣抽了抽鼻子,没接纸巾,任由泪水从脸颊滑落,特别特别可怜地望着她。


  祝惜辞手僵在一半,看她那满脸希冀就知道她是想自己给她擦。


  这家伙太不要脸了!


  她觉得自己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怎么会被宋锦绣缠上?心里别扭极了,偏偏对方的目光真是叫人怜爱,鬼使神差就挪了屁股坐到她身边,一边有些粗暴地帮她擦了擦泪水,一边恶狠狠地道:“如果你真的想和我做‘好朋友’,那你必须改正自己对猗猗的态度。我可不想我的‘好朋友’不和,你知道的吧?”


  祝惜辞一靠近,宋锦绣就微微仰起头,闭着眼极其配合地让她帮自己擦眼泪。虽然对方动作不算温柔,但好歹是主动帮她擦泪水啊!


  她当初看祝惜辞帮别的小姑娘擦,心里就妒忌得要死,这回终于是让她给享受到了。


  至于对方说的那些话,她也不是不能接受。


  “猗猗和你真的只是好朋友吗?”


  祝惜辞觉得她莫名其妙。


  “否则呢?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好闺蜜,是生死之交,你不懂。”


  宋锦绣是不懂,她总觉得好到祝惜辞和赫胥猗这种程度,怎么也得发生点奸情了。她要是处在赫胥猗的位置,肯定早就把祝惜辞吃干抹净或者让祝惜辞把自己吃干抹净了。


  “那好嘛,我以后慢慢的……你在中间帮帮我,我也不是一定要和猗猗、姑姑她们弄得那么僵的。现在我爸爸那副德行,我以后也只能和猗猗她们亲了。”


  祝惜辞见她看得挺明白,心里那股子气慢慢就消散了。


  “你真的这么想,那我当然愿意帮你。猗猗其实一直挺在乎你这个表姐的,对你帮她的事也一直心存感激。至于上一辈的事,你爸爸或许在乎,但你姑姑从来没对此说过什么,对不对?”


  宋锦绣其实也明白,就像她比起赫胥猗更在意一样,她爸爸也比姑姑要在意得多,这大概就是缺什么就更在乎什么吧。


  姑姑一直对她挺好的,所以她才会偷偷借钱给赫胥猗。现在她老爹也领了个私生子回家,她简直是和姑姑同病相怜,一下觉得更亲近了。


  她一边拉住祝惜辞的手,一边讨好道:“我知道啦,我会改得嘛,你以后不要老凶我了。”


  祝惜辞一被她柔若无骨的双手捏住,心里就不禁突突了一下。


  宋锦绣实际算比她大三岁,但按年份算得比她大四岁了,长相绝对不稚气,不如说还很有一股性感风情。可她又白又软,个子也小小的,一旦撒起娇真是让人受不了。


  “咳咳,我哪里总凶你?”


  她心里有点尴尬,又满脑子都是那天晚上对方白花花的身体,热气突然就开始往脸上冒。


  “你过去总帮猗猗凶我,说让我难过的话……”


  祝惜辞想抽出手,但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抽不开。


  “那是你活该,我……我也不知道你会因为那些话难过啊。”


  “那以后我不针对猗猗了,你也不要说那些话。”


  祝惜辞回想了一下自己究竟说了哪些话,不外乎就是些冷嘲热讽,外加说和宋锦绣不熟。


  她过去这样说是以为宋锦绣为了宋家想讨好亲近自己,现在知道她不是……或者说不止是为了宋家,那些冷嘲热讽自然就说不出口了。


  至于不熟……两人现在的情况也实在不知道该说熟还是不熟。


  “我知道了……”祝惜辞察觉到宋锦绣往自己怀里靠,不禁朝旁边挪了挪身体,“你干吗靠过来?时间不早了,你赶紧回去吧。”


  时下确实以瘦为美,尤其是贵族小姐里,比比皆是弱不禁风的女孩子,赫胥猗就是其中很典型的一个。


  但宋锦绣从来不觉得自己没有魅力,在她看来,自己身材很好,而且是对女孩子也很有吸引力的那种好。


  瘦瘦弱弱的女孩子有什么好抱的呢?肯定是她抱得更舒服嘛!


  当然,祝惜辞才不瘦瘦弱弱,她知道的,对方有在健身,身材也好得不得了,上次还直接把一个扭了脚的朋友公主抱上车,差点妒忌死她!

  “惜辞,我觉得有点冷,可能是在外面着凉了。”


  祝惜辞觉得她的手比自己的暖和多了。


  “别胡说,你身体那么热。”


  “那我就是发烧了。”


  这个神经病!

  祝惜辞还是第一次被“勾引”,还是被女孩子勾引,还是被宋锦绣这个之前不太讨喜的憨憨勾引,脑子里乱成一团,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今天要是被她成功了,还不知道这家伙要得意成什么样,自己一定要把持住。


  “发烧就回去吃药睡觉。”


  “我都发烧了,你忍心让我吹冷风回家吗?”


  祝惜辞挺忍心的,比起被这家伙性·骚扰,当然是让她滚回自己家去比较好。


  “当然了,我明天还要上班,你要是传染给我怎么办?”


  宋锦绣吸了吸鼻子:“你怎么那么狠心?”


  祝惜辞听她鼻音浓重,声音沙哑,脸色潮红,好像真的有点不对劲,伸手往她额头上一抹,发现体温热得惊人。


  “卧槽,你真的在发烧啊!”


  她一个贵族小姐,难得口吐芬芳。


  但她真的很震惊!

  原本以为这宋锦绣还能和自己斗智斗勇,撒娇撩拨,哪里知道她掉眼泪、抽鼻子、脸颊红不是做作是生病啊?


  宋锦绣鼻子里挂下两道清流,苦巴巴地道:“我不是说了吗?我在发烧。”


  祝惜辞觉得自己真的快被这个女人弄成神经病了。


  作者有话要说:  祝小姐你就别再傲娇了,赶紧把宋小姐吃了吧。


  祝宋五


  祝惜辞到底是没忍心把宋锦绣一个人送回另一栋房子, 想她一个人孤零零在外面没人照顾,也不知道有没有药,是有点可怜。


  宋锦绣非常心安理得地留了下来, 完全没有顾虑地享受着祝惜辞的照顾。


  祝惜辞总算是伺候这个祖宗睡下了,正想走, 没想到对方直接拉住了她的手。


  “惜辞, 你不陪我吗?”


  祝惜辞有些无语——这宋锦绣到底是不是喜欢她啊?真要喜欢她, 怎么都不怕把感冒传染给她呢?

  “陪什么陪?我要睡觉了, 你刚吃了药,也需要睡觉!”


  “正好咱俩都要睡觉,不如就一起睡呗。”


  祝惜辞脸都黑了, 这辈子都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女孩子。


  “你把感冒传染给我了怎么办?我才不要和你一起睡。”


  “你在我感冒的时候照顾我, 我要是传染给你了,我也照顾你。”


  “你就不能别传染给我, 放过我吗?”


  宋锦绣瘪着嘴,因为发烧脸颊通红。


  “可我在生病,心理好脆弱的。”


  “你这个自私自利的小人精,我明天还要上班谁理你,爱睡不睡,我走了。不准给我惹麻烦,否则小心我揍你。”


  祝惜辞觉得自己不能再那么和颜悦色地对待这个家伙,否则都要被她骑到头上去了。


  宋锦绣见她恶狠狠的, 终于不敢再说,见好就收。


  “那我明天怎么办……”


  “我会让阿姨过来做饭,你自己准时吃药,实在有问题就联系我。”


  “好叭……”


  祝惜辞看她委屈的样子,不禁一阵无语。


  要论委屈, 她才委屈,怎么就被这个家伙赖上了呢?她到现在还觉得不可思议。


  她看到宋锦绣那张有点好看的脸,以及她脸上隐隐的得意,忍不住用手指狠狠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小人精。”


  她为自己讨回了点公道,起身就走了,剩下宋锦绣呆了好一会儿,这才捂着额头差点被甜晕过去。


  小人精可以算爱称,弹额头也绝对只有在很亲密的人之间才能有的吧!


  祝惜辞可不知道她的心思,觉得找回了点场子,两人一夜无话。


  接下来几天,宋锦绣都在祝惜辞家过了,白天有阿姨给她做饭,晚上还能见到祝惜辞,小日子别提过得多舒坦。


  只不过当她病好了,祝惜辞就又开始赶人了。


  “反正都是一个小区,我住那里和住你这里有什么差别啦?我们不是过得挺愉快的吗?”


  “是你愉快不是我愉快,”祝惜辞一边喝汤一边眼也不抬,当她知道宋锦绣打算把东西都搬过来的时候,知道自己不能再拖下去了,否则真的会被这个家伙鸠占鹊巢,“今天就给我回去,病都好了,干吗还要住我这里?”


  还说给她做饭,结果到现在也没见这家伙进过一回厨房。


  宋锦绣还想说什么,结果正在这时手机响了起来。她一看发现是自家那个死鬼老爹,刚想摁掉,看着祝惜辞淡漠的脸,手指一转却又接了起来。


  “喂,爸爸……”


  祝惜辞果然皱起眉头看向了她,手里的调羹都放了下去。


  “我不想回去。”


  祝惜辞听不到电话那头宋文泽的话,只能听宋锦绣的回到。发现对方知道自己在看她,立即又移开了目光,假装继续喝汤。


  她加班回来一般不会再吃东西,但偶尔会煮点养生汤喝。


  “那当然了,我才不会嫁给他,那个垃圾,爸爸你的眼光比狗还不如!”


  祝惜辞没想到宋锦绣那么莽,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开心。虽说宋文泽做的事确实非常不咋地,但她以为宋锦绣多少是忌惮他的。


  不过说比狗还不如,是不是有点侮辱狗狗呢?

  她一边想,一边竖着耳朵听宋锦绣和宋文泽说些乱七八糟的话,听着听着却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我的眼光当然好!”


  “谁说她不理我了?”


  “我现在就住她家里,她罩着我呢!”


  “哈哈,那家伙果然遭殃了是吧?就是惜辞帮我出的气,我告诉你,我现在是她女朋友,你别想抓我回去!”


  “噗……唔咳咳咳……”


  祝惜辞一口汤呛在喉咙里,生平第一次喝汤喷出来,连忙拿起一旁的手帕捂住嘴,恶狠狠地瞪着宋锦绣。


  宋锦绣洋洋得意地挂了手机,转眼一看祝惜辞狼狈的模样和凶狠的眼神,立时缩了缩脑袋。


  “我……我就是骗骗我爸爸,否则他对我来硬的怎么办?”


  祝惜辞咳停了,拿手帕擦了嘴扔到一旁,气急道:“你说我是你朋友也可以啊,我可以罩着你,但你为什么要传谣言?”


  万一传到她父亲那里去,家里不知道要生什么波澜。


  宋锦绣可不希望这是谣言,但现在不敢说。


  “我爸爸那个人,只是朋友的话他才不会忌惮你。”


  祝惜辞想起尹如琢和徐静怡的关系,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最好祈祷你爸爸别到处乱说。”


  “他才不会呢,他怕丢人。”


  祝惜辞的眉头不禁紧紧地锁在了一块儿,因为这句话心口像是憋了一口气,好一会儿才阴恻恻地问道:“是我女朋友很丢人吗?”


  宋锦绣对祝惜辞尤其能察言观色,立即蹭到她身边连连摇头。


  “怎么会?我爸是个老古板,知道我喜欢女人才觉得丢人。当然,对象是你的话就没那么丢人了,谁让你优秀呢?”


  祝惜辞心里知道这是宋锦绣给自己灌迷魂汤,偏偏这迷魂汤灌得她通体舒畅,气一下子就有点发不出来了。


  她也觉得自己没那么差,配宋锦绣这个憨憨总应该够了的,宋文泽怕丢什么人?


  不过……


  她斜看了宋锦绣一眼,回想起过去听到的一些传言和对方最近的表现,犹豫了片刻,问道:“你……真的喜欢女人?”


  她就听别人说过宋锦绣不喜欢男人,但绝没想过她竟然会喜欢……


  宋锦绣似乎还挺骄傲的,挺了挺胸道:“是啊,怎么了?”


  其实她觉得自己只是喜欢祝惜辞而已,对别的不管女人还是男人都只是止于欣赏——当然,更多的还是争风吃醋,勾心斗角,你死我活!

  祝惜辞见她那么坦然那么坦白,不知道为什么生出了一丝羡慕之情。


  她突然有些明白自己过去那么在意她,并不仅仅只因为她是赫胥猗的表姐,又对赫胥猗不好,还是因为她在最大的限度里敢于做自己。


  相较于虚伪的人,这样的宋锦绣显然更可爱,尤其是在这种圈子,这种环境里。


  “没什么。”


  祝惜辞摇了摇头,一下子有些沉默下来。她自觉是做不到宋锦绣这样的,毕竟,她是侯爵府长女,身上背负了全家人的期待。


  在过去,就连想帮助朋友,她也不得不瞻前顾后无能为力,还不如宋锦绣帮赫胥猗做的事更实在。


  “喂,你怎么了?”宋锦绣觉察到祝惜辞低落的情绪,摇了摇头她的手臂道,“怎么突然就不开心了?你就真的那么讨厌被说成是我的女朋友啊?”


  祝惜辞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不是,我只是……”


  她脱口而出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只见宋锦绣目光炯炯地望着她,像是当场就能把她给吃了一样,顿时头皮发麻。


  祝惜辞闭嘴了,打算待会儿不管宋锦绣说出什么虎狼之词,自己都绝不搭腔。


  没想到宋锦绣没说什么虎狼之词,反而带着点得意,又像是做贼一般靠到她身边,小声问道:“惜辞,是不是你帮我教训了那个可恶的男人啊?”


  祝惜辞打定主意不搭腔,这就没说话。


  宋锦绣用肩膀轻轻撞了她一下,特别崇拜地道:“一定是你对不对?你好厉害啊!”


  祝惜辞从来不知道自己是那么虚荣的人,竟然会被她两句话夸得有些飘飘然。


  “咳咳,我没做什么,是他自己不干净。”


  “不干净的人多了,没有你他一定一直逍遥法外,”宋锦绣继续“溜须拍马”,“惜辞,你是我的英雄,这次要不是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说英雄什么的,还是有点太夸张了啦。


  “你别给我灌迷魂汤。”


  她还保持着一点理智,知道宋锦绣拍自己马匹准没好事。


  “不是迷魂汤,我是真心的啊。这次要不是你,我就真的栽了,以身相许都说出来了,我还能骗你吗?”


  以身相许。


  祝惜辞忍不住白了宋锦绣一眼。


  明明是这家伙觊觎她的肉体,说得好像是自己吃亏了一样。


  “得了得了,看你越说越不正经。”


  “哼,我哪有不正经,我是认真的!”


  祝惜辞不接话,反而道:“你要是真认真,那就好好考虑考虑接下来要怎么办。别过一天是一天了,也不是个办法。”


  祝惜辞觉得如果这父女俩的矛盾真没法解决,那最终的办法大概是送宋锦绣出国了。毕竟她能保护宋锦绣一时,也没办法保护她一辈子。


  至于到了国外,她可以帮忙掩盖痕迹,只要别被宋文泽找到,等过些年宋锦绣找到喜欢的人结婚生子了,宋文泽总不会再做这样的蠢事。


  祝宋六


  和祝惜辞的担心完全不同, 宋锦绣就觉得这样的日子挺好的,不是有一天过一天,而是切实地感觉到自己和祝惜辞的关系越来越近。


  等她真的成了祝惜辞的女朋友, 这一切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谁能比祝惜辞优秀啊?就连赫胥猗嫁的那位尹总……在她心里也就只能和祝惜辞五五开一下下。


  虽然搬回了另一栋房子,但宋锦绣还是有事没事就来祝惜辞这里串串门。祝惜辞向尹如琢的保全公司要了个保镖, 给宋锦绣当司机,免得宋文泽狗急跳墙来硬的。


  有了保镖司机, 宋锦绣的胆气立时足了起来,日常生活也逐渐丰富起来。


  她虽然和贵族小姐圈不怎么有交集, 但不意味着她没有朋友。正相反,宋小姐的交友广泛得很,而且杂七杂八什么都有, 被不少人嘲讽为狐朋狗友。


  不过宋锦绣不在乎,反正她在那些人眼里也是这样。


  祝惜辞发现宋锦绣似乎完全没将自己那天说的话放在心上,从保镖那里一打听她最近做了什么, 不禁感叹一声心大。


  人家在她上班的时候照样该吃吃,该玩玩,还不耽误每天来她这里套近乎, 小日子别提过得多舒服了。


  祝惜辞真有几分恨铁不成钢。


  虽然原本就知道宋锦绣胸无大志,一心坐吃等死——她也确实有这个资本, 母亲给她留下的遗产足以让她舒服地度过下半辈子了, 但心里莫名有几分不是滋味。


  过去她是宋氏的掌上明珠, 反正什么事都有人替她操心, 这种心态也就算了。


  可现在呢?


  大火已经烧到脚后跟,宋锦绣还整天寻欢作乐, 能过一天是一天, 一点儿都不为将来考虑, 竟然还说什么喜欢她。


  这宋锦绣以为光喜欢就是能在一起的吗?

  祝惜辞不禁再一次意识到自己和宋锦绣绝不是同一类人,也绝不可能走到一起。她那些随心所欲的喜欢听一听也就算了,因为她根本不会为了实现自己的喜欢去做什么实质性的努力。


  “你怎么啦,脸那么臭?”宋锦绣见祝惜辞今天特别不耐烦自己,不禁有几分心虚,“我是有事才不小心晚回来了一点嘛。”


  她最近太开心了,没有父亲来骚扰,又天天能见到祝惜辞,不小心就有点放飞了自我,在外头和好朋友瞎吹要把心上人手到擒来了。


  朋友们替她开心帮她庆祝,结果不小心玩得忘了时间,导致晚上十点钟才来祝惜辞这里报到,还带了一身的酒气。


  祝惜辞的脸色确实不大好,不过比起她回来晚了这件事,更让她生气的还是宋锦绣的态度。


  她家境虽好,但有赫胥家的例子在前,又有父亲、尹如琢做榜样,加上本身性子有认真,是个非常有危机感,也非常自律的人,自然不太看得惯宋锦绣的作风。


  如果对方和她没什么关系,她看不惯也就看不惯了,可偏偏这个人表露出对她的喜欢,这就让她有些别扭了。


  “你的有事就是和一群朋友在酒吧开趴狂欢?”


  祝惜辞倒没觉得她那些朋友怎么样,宋锦绣出去玩的第一天她就调查清楚了,这帮子朋友虽然什么阶层的都有,但没有作奸犯科的,也都自食其力经营着正经的买卖,或者有正经工作的。


  要说不争气,其中最不争气的还是宋锦绣。


  “大家就是放松一下嘛……”


  祝惜辞觉得自己看宋锦绣完全是长辈的目光,还带着点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情绪。


  “人家是放松一下,你是放松‘一下’吗?”她咬重了放松两个字,面色严肃,“我问你,你有什么时候不放松的?”


  不和尹如琢、祝惜辞比,就算和已经结婚、以学生为职业的赫胥猗比起来,宋锦绣也绝对算得上无所事事,游手好闲了。


  “那你想要我怎么样……”


  “不是我想让你怎么样,是你自己想要怎么样!你难道就打算这样坐吃山空下去吗?”


  宋锦绣终于显出了一副认真的态度。


  “妈妈给我留了不少遗产,理财、房租以及分红足够我舒服地过完下半辈子了,不会坐吃山空的。我可是财会专业的,都算好了,如果自己能活到一百岁,一年能花多少钱,绝对不会不够!”


  祝惜辞觉得有点头疼。


  这家伙还仔细算了能花多少钱,还能活到一百岁——不,以她这个心态,或许能活到两百岁呢——这么认真的态度,还真的让她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吐槽比较好!


  “如果中途出点什么意外呢?”


  遭遇金融风暴,或者遇到什么骗子,这谁都说不好!


  “那……人生总有意外嘛,意外来了就算我努力也没用啊。”


  祝惜辞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烦躁。


  “所以你就是不打算去工作,打算一直这样游手好闲对不对?”


  宋锦绣眨巴了一下眼睛,一副“哎呀,我真的完全没有考虑过这个可能性”的样子。


  她又不是非得工作不可,人生的价值在于工作吗?那是骗骗只能依靠工作活下来的人的心灵鸡汤而已!


  人生的价值在于享乐,她有享乐的资本,为什么要去受苦?

  不过她也知道祝惜辞性格认真,最近也见识到了她对工作的态度,知道她并不如表面上看起来对什么都手到擒来,对什么都云淡风轻。


  祝惜辞其实是个努力家。


  “那……你想我去工作吗?我……我可以给你当秘书吗?”


  她觉得这个工作自己还是可以接受的,这样白天也能见到祝惜辞,没准还能来个办公室py。


  “当然不行。”祝惜辞想也不想就否认了,“你可以找专业相关的工作,自己去找。”


  宋锦绣嘟着嘴:“我为什么一定要找工作啊……”


  祝惜辞卡了一下,竟然一时答不上来。


  是啊,为什么一定要让宋锦绣去找工作?说到底,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就算宋锦绣明里暗里地说喜欢她,但她又不喜欢人家,为什么又凭什么去干涉她的人生?


  祝惜辞觉得自己真的有点不太对劲,最近的生活都快被宋锦绣搞得一团乱了。


  她心头烦躁,不想再搭理对方,气呼呼地把她赶出了家。


  宋锦绣乍然被推出房门,只觉得特别懵逼。思想来去搞不清楚对方在气什么,只知道她应该是在生气。


  她跺了跺脚,只得先回家,想了半天不知道怎么讨祝惜辞的欢心,只得向一帮朋友讨要良计。


  亲友群里前因后果一说,一帮朋友说什么的都有。


  有说这个男人小气的,宋锦绣一边心说是女人,一边把他禁言了。


  有人说那只能献身讨好,让对方见识见识她的魅力,把他迷得神魂颠倒好了。


  宋锦绣倒是想的,可惜人祝惜辞是柳下惠,不过还是给这位朋友点了个赞。


  最后还是有靠谱的人,说不如给她对象做顿好吃的,想要抓住心就得先抓住胃,男人这种单蠢的生物,根本招架不住温柔攻击。


  外界人都以为宋锦绣不喜欢男人,倒是她的那些朋友从来不这样认为。因为这家伙每次看猛男秀都看得挺投入的,所以还以为她喜欢的人是个男的。


  八字没一撇,宋锦绣也就没解释,觉得这位朋友的建议很靠谱——虽然祝惜辞不是男人,也一点儿不单蠢,但心软,知道自己给她做饭吃,一定会开心的。


  可惜的是,她根本不会做饭啊!

  能在宋锦绣亲友群里的人那都是一块儿玩很久的朋友了,谁不知道她十指不沾阳春水呢?纷纷给她发料理教程。


  宋锦绣最后选了一个看起来比较简单的煎牛排,决定明天就去祝惜辞家做给她吃。


  恰好明天是周末,祝惜辞在家休息!

  宋锦绣连看了几遍教程,觉得聪明如自己已经完全掌握了其中的精髓,抱着手机美滋滋地睡着了。


  祝惜辞平日虽然经常加班,但该给自己放假的时候还是会果断休息的,否则身体会撑不住。


  爱睡懒觉是人类的天性,祝惜辞当然也不例外。假期里她会一改平日作息,一觉睡到十点左右,不过今天她在九点多就被吵醒了,一看是宋锦绣的电话,说是人已经在门外。


  宋锦绣能那么早也是挺稀奇的,之前的休息日,对方都差不多等到中午才会过来。


  她想起昨晚自己的异常反应,不禁微微叹了口气。胡思乱想了一顿,还是起身去给宋锦绣开了门。


  当她打开门一看,不得不感叹了一声,稀奇事连着稀奇事,今天是什么日子?

  宋锦绣不但一早来找她,还大袋小袋地提着不少东西,一见她就笑容灿烂地道:“惜辞,我来给你做午饭了!”


  祝惜辞只觉得眉头一跳,隐隐有了股不好的预感。宋锦绣挤开她,乐颠颠地朝着厨房走去。


  “等等……”


  虽然之前听宋锦绣吹嘘过自己的厨艺,但已经越来越知道她性格的祝惜辞能信了她就有鬼了,连忙跟在她身后进了厨房。


  宋锦绣已经撸起了袖子,拍着胸脯道:“你就放心吧,我做牛扒可行了。”


  祝惜辞看着她拍的地方抖了抖,脑子一抽,竟然鬼使神差地同意了。


  ※※※※※※※※※※※※※※※※※※※※


  祝小姐太辛苦了。


  祝宋七


  祝惜辞亲宋锦绣虽说有一时冲动的原因, 但归根结底还是这段时间以来她内心的蠢动压抑到了一个极限的后果。


  对于宋锦绣,祝惜辞曾经的想法比较简单。因为她总是针对赫胥猗,所以祝惜辞就偶尔针对针对她。但又因为她是赫胥猗的表姐, 双方这种所谓的针对看起来更像是小孩吵架。


  当初差点被宋锦绣推下悬崖的时候,她也恨过烦过, 不过看宋锦绣对自己总是战战兢兢, 努力讨好的样子, 又觉得她应该不是故意的。


  虽然宋锦绣比她大, 但她一直觉得宋锦绣特别幼稚,大人对幼稚小鬼的容忍度总是会高一些的,她就全当自己大人不记小人过了。


  一直到救她之前, 两人的关系都处于一种十分微妙的状态。朋友绝对不是朋友, 但说敌人也没那么严重,而且比一般的陌生人要熟悉得多, 心情不好还能欺负她一下减少烦闷。


  至于再多的方面,祝惜辞从未去想过,以至于那天晚上知道宋锦绣的心意之后如此手足无措,混乱不堪。


  随着两人距离的拉近——或者说宋锦绣刻意的接近,她也发现了不少对方身上的可爱之处。这个人大致就是属于,讨厌她的人会很讨厌,喜欢她的人会很喜欢,就像她对待别人一样。


  祝惜辞绝不是铁石心肠, 不如说她天生喜爱结交朋友,对身边的女性友人更是照顾有加,性格正直心地也软,所以面对宋锦绣的掏心掏肺很难无动于衷。


  如果换成是其他的朋友,她会根据情况用暗示或者是真挚的态度去拒绝对方, 可偏偏这个人是宋锦绣,是她曾经恶言恶语的宋锦绣,不管她用什么态度来拒绝,对方都好像听耳不闻一般,仍然一个劲地撩拨她,勾·引她。


  祝惜辞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人,却意外地发现自己竟然并不讨厌她这样。


  如果讨厌的话,她大概早就把宋锦绣扫地出门,今后再也不理她了。


  更甚至,宋锦绣强烈的感情让她第一次感受到真正被人喜欢的感觉,毕竟她的朋友中从没有像她这样厚着脸皮,假装听不懂暗示和拒绝的人。


  大家都心知肚明,为了不破坏关系需要维持怎样的体面。


  可是不讨厌归不讨厌,她又不觉得自己就是喜欢她,也不觉得可以接受她,更不觉得她能和自己走下去。毕竟两人的性格和观念差距太大,自己将来要面对的问题宋锦绣一定想都没有想过。


  她这样想的时候,心中就会有股气,看着宋锦绣除了一心扑在自己身上以外就是无所事事的样子,更是莫名烦躁。


  宋锦绣撩拨她,吃她的醋,占她便宜,种种恶劣行径都让她忍不住想要好好惩罚一下这头小肥羊。但祝惜辞又明白,所谓的惩罚很可能反倒如了对方的意,只能兀自忍耐。


  而这种忍耐今天终于到达了极限,当听到宋锦绣无比真挚、直白且可怜地向她述说爱意时,她心中的那根弦终于绷紧到了极限。


  这是多么可恶的家伙呀?


  欺负她的朋友,无理取闹地吃醋,不负责任的撩拨。


  这是多么憨蠢的家伙啊?


  失手害她差点跌下悬崖,一厢情愿地喜欢着她,只知道一味地讨好她。


  可这又是多么可爱的家伙呢?


  目标明确、勇往直前,从不瞻前顾后,也从不考虑失败的可能。无论她的行事是对是错,她永远都在做自己,永远都忠于自己的欲·望。


  而这是现在的她,是祝惜辞无法做到的事。


  她曾经也想贯彻自己的信念,但终究被家族、被责任束缚住了。


  所以她无法在好友有难的时候鼎力相助,只能依靠欺负宋锦绣来平衡自己内心的不足。


  宋锦绣这个家伙,真的是太可恶了。


  “呜呜呜……”宋锦绣搂着祝惜辞的脖子,被压在沙发上亲了半天,终于开始摇头拒绝,“等、等一等,我真的不行。”


  她眼泪汪汪地偏开脑袋,这次非常真诚、非常认真地求起了饶,保证自己没有一点儿欲拒还迎的意思。


  “我喘不过气了,真的……歇一会儿,拜托拜托。”


  她当然很开心祝惜辞能亲自己,但她更喜欢快乐并快乐着,而不是痛并快乐着,她不喜欢痛!


  祝惜辞见她真的受不了了,这才拍了一下她的屁股,觉得心中一口恶气终于出够了。


  “呜呜,你干吗打我屁股。”


  祝惜辞手还挺重,打得宋锦绣麻麻的,不得不揉着屁股委屈哭诉。


  “你活该,猗猗刚和尹姐姐吵了架,本来我们陪陪她多好?现在让她一个人胡思乱想。”


  要是放在过去,祝惜辞提到赫胥猗那宋锦绣肯定是要吃醋了,不过刚才被亲够了喂饱了,醋意也就没那么浓了,搂着祝惜辞连声讨好道:“所以我不是说我们可以去探望她吗?你现在是她表姐夫,关心她是应该的。我更应该关心她,我是她表姐嘛。”


  祝惜辞满脸无语,“表姐夫”都说出来了,这个女人是有多迫不及待啊?

  不过她亲也亲了,总不能反悔,只得道:“我先声明啊,你还在试用期,别忘了你之前说过的话。”


  宋锦绣苦了张脸。


  “怎么还有试用期啊……”还没说完就被祝惜辞瞪了一眼,立马改口道,“没忘没忘呢,我宋锦绣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说好要补偿你的嘛,肯定好好补偿我过去因为年轻犯下的错误。你说想我怎么补偿?我先表态,我愿意用肉偿!”


  不美死你!


  祝惜辞被她气笑了,捏了捏她上臂上软白的嫩肉,故作狠辣地道:“肉偿?把你当猪肉卖倒是能值几个钱。”


  宋锦绣听出她说自己胖,差点气死。


  “什么当猪肉卖啊!猪肉有我金贵吗?你懂不懂欣赏?我这叫丰腴!”


  祝惜辞不和她瞎扯这些有的没的,正色道:“你不想和猪比,那你说你现在的生活和猪有差别吗?整天吃了睡,睡了吃,没有点精神追求。”


  “谁说我没有精神追求?我明明很会给自己找乐子。”


  “那也就是丰容过后的高级小猪猪,你给社会做贡献了吗?创造价值了吗?”


  宋锦绣拍她:“什么高级小猪猪?那你亲猪猪吗?还有什么是丰容啊?”


  “你看看,你吃喝玩乐,现在连我的话都听不懂了吧!”


  宋锦绣脸上终于有点挂不住了。


  “那你这是触及到了我的知识盲区,我专业知识也是很扎实的好不好?而且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你就是嫌我日子过得太轻松,想我和你一样勤恳工作。”


  祝惜辞见她终于不逃避了,非常认真地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我确实希望你找一份能长久做下去的事。不一定非得是工作,你也可以像猗猗那样去学习,或者找一个自己喜欢的兴趣爱好持续做下去,甚至是为此持续花钱都可以。但我不希望你像现在这样什么都混混沌沌的,看起来好像很快乐,回首一下往事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宋锦绣嘟着嘴沉默了。


  祝惜辞见她动摇,赶紧加大药剂量。


  “万一以后我带你去见我父母,说这是我女朋友,目前是无业游民,你说他们会怎么想?”


  宋锦绣先是一喜,再是一愁。


  是啊,过去可以介绍她是宋家大小姐,自己不争气一点儿,好歹家里有很多钱。现在她钱也没祝家多,自己还不争气,就算祝惜辞愿意,祝惜辞的爸爸妈妈和那个姐控妹妹也肯定不会承认自己的。


  宋锦绣趴到祝惜辞身上,委屈巴巴地问道:“那你什么时候带我去见你爸爸妈妈?”


  其实她也不想好吃懒做,只是她爸爸从未对她有过这方面的期待,她也就随波逐流了。知道父亲有了个私生子的时候,她也不是没有一争高下的心思,否则也不会忍气吞声地仍旧住在家里。


  可是之前差点吃亏被祝惜辞救了以后,她就说服自己不贪图那些财产了,又因祸得福受到了祝惜辞的关注,一下子开心得把别的事都抛到了脑后,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了。


  不过祝惜辞是认真的人,祝家也是勤勉且有危机感的家族,否则也不会在九诸屹立不倒了。她想当祝惜辞的女朋友,确实该努努力,起码不能给她丢人是不是?


  祝惜辞被她软绵绵的身体一压,心里最后那点怒其不争的气就消散了。


  她知道宋锦绣的性格就是这样,其实能快快乐乐的也挺好,但她所处的位置以及祝家的家风不会允许她和这样的宋锦绣在一起,所以她才满心烦闷着急。


  要不是今天被宋锦绣一激,她或许还会犹豫很久,但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也没有回头路可走,那么为了两人的未来,她不得不逼宋锦绣做那些不喜欢的事。


  兴趣可以慢慢培养,但如果什么都不努力,两人之间就不过是短暂的欢愉,迟早是要散伙的。


  “我不是说了吗?你还在试用期,你得先让我看看你的决心。”


  宋锦绣撇了撇嘴:“哼,我就让你看看本小姐的能量,只要想做,我也是能做得好的。”


  “这可是你说的。”


  “是啦~”宋锦绣一句话说得软绵绵,休息够了,心思就又活络了,一副吃人的妖精似的,靠向祝惜辞,“那我今天就开始上工吧,祝总你可以全方面验验货。”


  祝惜辞一阵无语——要不是宋锦绣自己没脸没皮这样说,她就治她一个物化女性的罪名!


  祝宋八


  宋锦绣还没来得及发愤图强, 她那位看起来纤细柔弱,人畜无害的大家闺秀表妹就先搞出了一件惊天大事,在燕京传得风雨飘摇。


  不仅如此, 尹如琢还因此进了医院,看祝惜辞没时间管她的样子, 情况似乎还挺严重。


  宋锦绣想起上次偷听到的话, 知道赫胥猗单纯只是利用尹如琢, 暗自猜测是不是东窗事发了。


  老实说, 听到赫胥猗的话时,她一点儿都不觉得惊讶。不过,当时她更担心赫胥猗不喜欢尹如琢而是喜欢祝惜辞, 现在仔细想了想倒觉得, 像赫胥猗这样的人更大的可能是谁也不喜欢。


  她和这个表妹不和的原因之一,恰是她多少能看出点对方的性格。


  赫胥猗生性骄傲却遭遇巨变, 又有着过分的责任感,导致后来对谁也不信任。当初赫胥猗答应嫁给尹如琢她就觉得奇怪,想了很久只能归结于尹如琢可能是她的真爱,否则以她的性格又怎么能忍受这样的施舍呢?

  毕竟尹如琢除了家境优渥以外,本身也非常优秀,外貌性格更是没得挑,还是个善解人意的年上大姐姐,能攻略下赫胥猗的心房也不是没可能。


  直到前段时间她才明白, 原来根本不是尹如琢攻略下了赫胥猗,而是赫胥猗完全把这场婚姻当作了一场交易。而她的代价可不止是拿贵族头衔交换金钱,更是拿自己和自己的感情当作筹码。


  骄傲如她,在困境之中只能想出这种方式来维护自己已经摇摇欲坠的自尊,倒让宋锦绣一时不知如何评价。


  祝惜辞因为担心赫胥猗, 最近也没关注她找工作的事,让宋锦绣稍稍松了口气。


  她已经很努力去找工作了,可惜玩乐得太久,一下子实在难适应。不论是上班还是开店,原来都那么麻烦,她觉得自己真的不适合工作啊!

  “好啦惜辞,你不要太担心了,我看尹如琢那么喜欢猗猗,肯定不会拿她怎么样的。”


  不被盯着找工作是让宋锦绣松了口气,但被冷落这个事实也挺让她难受的。她觉得自己不能懈怠,万一祝惜辞从她身上知道了女孩子的好之后,突然对赫胥猗产生了感情怎么办?

  所以她就到祝惜辞面前找存在感来了。


  “你不了解尹姐姐。”


  祝惜辞最近本来想去探望的,但知道那边情况混乱,只得暂且作罢,只和赫胥猗保持着每天的联系。


  尹如琢一直到现在都对赫胥猗表现得十分宽容,然而正因如此,她知道对方的心中一定非常非常痛苦。她本该为赫胥猗松一口气,却又担心着尹如琢。


  毕竟赫胥猗虽然是她的至交好友,但尹如琢是她的良师益友,之前帮赫胥猗瞒着尹如琢她就已经够挣扎难受的了,现在不仅东窗事发,还害尹如琢受了伤,心中更是自责不已。


  更让她不安的是,偏偏这种关键时刻,好友赫胥猗竟然终于发现了自己对尹如琢的情谊,这就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了。


  她实在难以想象,这件事要怎样收场才会圆满。


  “我虽然不了解尹如琢,但我还算了解猗猗嘛。她这个人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其实坚韧得很,心里也很有主意,过去那么惨都熬过来了,怎么也不会现在被打败吧?”


  宋锦绣就是特别看得开,不论是别人的事还是自己的事,反正就没有过不去的事。自己的事要操心,别人的事要操心,现在的事要操心,将来的事也要操心,日子还过不过了?就算过,能过得舒坦吗?


  祝惜辞也知道自己瞎担心没有用,但她性格生来这样,就像宋锦绣心大一样,她就是个操心的命。


  “你最近呢?我听说你做了两天又走人了?”


  唉。


  宋锦绣默默叹了口气,叫一声命苦。


  她想要被关注,但一点儿不想被提这件事。


  “那不能怪我啊,你知道他们给我安排什么工作吗?一点儿都没有创造性,我做完了还不能走,得一块儿熬到下班。”


  祝惜辞有关系,当然用不着宋锦绣真的自己去苦哈哈地找工作。人家卖她面子给宋锦绣安排了比较轻松的工作,没想到这个家伙连坐也坐不住。


  幸好工作内容上没拖后腿,虽然只安排了些轻松简单的工作,但她好歹都规规矩矩的完成了,就是工作态度很不认真。


  祝惜辞没骂她,觉得她到底还是进步了,起码多忍了一天。


  “那你想要什么有创造性的工作?不喜欢朝九晚五那就自己开个工作室,餐饮类的店或者酒吧也可以。”


  “做这些操心的事更多,我开工作室和酒吧的朋友大把大把地掉头发,好多时候还要问我借钱才能度过难关。我看我那么随意,肯定是要亏本的。”


  “前期我可以先帮你。”


  “那有什么意义,还不是加重你的负担?”


  祝惜辞无奈了。


  “但和你专业相关的工作大多就是这样,你之前也经历过,就算再换几份也一样。”


  宋锦绣嘟着嘴,没有骨头似的赖到祝惜辞的身上。


  “你就不能让我当你的秘书吗?二秘好不好?”


  有事一秘干,没事……嘿嘿嘿。


  祝惜辞一看她那副嘴脸就知道她在想什么,还嘿嘿嘿呢,满脑子淫·秽·色·情,就知道妨碍她工作,她打死也不会让宋锦绣来公司给自己当秘书的。


  “不行!”她拒绝得特别义正言辞,坚决果断,“算了,最近事情多,外面风雨飘摇的,我看你也先歇会儿吧。”


  宋锦绣一听,这是奉旨摸鱼,顿时开心得不行。


  祝惜辞看她喜滋滋的模样,也觉得最近挺难为她的。不管怎么说,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宋锦绣确实能非常轻松地吃喝玩乐。


  单单是愿意为她去做自己不爱做的事,就很让祝惜辞感动了。


  不过……


  “宋锦绣,你有什么特长吗?”


  宋锦绣一愣,想了半天才道:“我会几样乐器,钢琴、小提琴、竖琴都会一点儿。”


  也是,大家小姐里谁不会几样乐器呢?这些祝惜辞也会,虽然没赫胥猗那么厉害,但也算是能拿得出手的才艺了。


  “正好,我家有两把小提琴,我们一起来段二重奏吧,你会什么曲目?”


  “啊?”


  宋锦绣想了半天才说出来,那就是心虚啊。她不爱整这些大家闺秀的玩意儿,有听没有记,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说是会一点儿绝对不是谦虚——她小星星都拉不全呢。


  “怎么了?”


  “呃不是……你家还有小提琴啊,我怎么一直没见过呢?”


  “最近不是忙吗?只能收着了,我去拿——”


  “诶,等等等等!”宋锦绣赶紧拉住祝惜辞,为了避免像做饭一样丢脸,只能如实交代,“其实我真的只会拉一点点,所以我们还是算了吧,别糟蹋你的小提琴了。”


  祝惜辞立即意会了,无奈道:“你这家伙学艺不精,以前肯定就像现在一样爱摸鱼。”


  “那我不喜欢这些嘛。”


  “画画呢?”


  “一点点……”


  宋锦绣的一点点都不是谦辞,实在得不能再实在,甚至是夸大了。


  “好吧,我们不说特长了,我们说兴趣。你现在对什么感兴趣,我可以陪你一起做。”


  宋锦绣这下算是来了兴致,简直算得上眼冒金光,勾着祝惜辞的手指绕啊绕的。


  “我最近对运动挺感兴趣的。”


  祝惜辞为了有一个能应对高强度工作的体魄,平时没少锻炼,听她对这个有兴趣,也挺开心的。


  “那也行,我看你这一身软肉,确实该好好锻炼锻炼了。”


  “什么呀,女孩子不就是要香香软软的吗?我软归软,我也不胖啊,肉都长在该长的地方,怎么就需要锻炼了?”


  “那不是你自己说对运动感兴趣的吗?我也没说你胖啊,就是有点小肚子,有点蝴蝶袖。”


  祝惜辞回味了一下宋锦绣的身材,觉得她这样也挺好的,起码摸起来很舒服。


  “哼,我原本没有的,都是被你捏出来的。”


  宋锦绣还觉得委屈呢,不知道祝惜辞什么毛病,有胸不摸爱摸她小肚子。


  祝惜辞不和她争辩。


  “行行行,那你要运动我就带你去健身房吧。这里没健身器具,你如果能坚持,我们可以改个房间出来……”


  她已经开始认真筹划这件事,宋锦绣却嘟着嘴嫌她没有情调。


  “谁说这个运动啦,我是说别的……”


  她一边冲着祝惜辞猛眨眼放电,一边用小小的脚掌蹭她小腿。


  这个暗示实在是太明显了,祝惜辞就算再迟钝也该明白她的意思。


  再说她其实也不迟钝,只是一心在想正事,没往那方面考虑而已。


  “你真是——”


  明白了宋锦绣的不正经,祝惜辞已经是满脸的黑线。她过去还无法切实地感觉到对方所谓的作风大胆,现在已经因为她时不时跳出来的虎狼之词深刻理解到了这一风评。


  女孩子能像她这样放得开的,还真是少数,祝惜辞一时都不知道自己该高兴还是该哭。


  作者有话要说:  祝小姐拉拔着不成器的宋小姐,不成器的宋小姐为了爱情奋发图强,挺好的。


  祝宋九


  祝惜辞到底是没哭, 反正她不是真的讨厌这些。但之后宋锦绣哭了,当然也不是什么幸福的泪水。


  她为了勾·引祝惜辞去洗鸳鸯浴,假装跌倒想要让祝惜辞公主抱, 结果浴室地面实在太滑,祝惜辞又被她搅得心神不宁, 反而把她给摔了, 没伤找了点伤, 只能哭着在床上养着。


  这下她指挥起祝惜辞来可理直气壮了, 偷起懒来也正大光明。


  祝惜辞虽然觉得她是活该,但想着她屁股上的青紫到底有点愧疚,无奈只能先顺着她。


  “我想吃水果。”


  宋锦绣侧着身体横躺在祝惜辞的床上, 一边撑着脑袋看狗血言情剧看得不亦乐乎, 一边指挥祝惜辞为自己服务。


  按祝惜辞原先的生活习惯,绝对是不会在床上吃东西的, 结果在宋锦绣来了之后全被打破了。


  幸好被单不用她洗,最近洗床单被单的频率也挺高,她也就尽量不去在意了。


  “都放盘子里了,你不会自己动手吗?”


  “哎呦,我前两天摔到了胳膊,现在还疼呢,没办法动手啦。”


  祝惜辞黑着脸,却又没办法发泄。对方胳膊有没有受伤她是不清楚, 但屁股肯定是受伤了,她平日也就打打她这里。这里不能打,别的地方她也下不了手,只能用眼神怒视。


  宋锦绣见她怒目而视,立马收敛了得意的表情, 讨好地叉了块哈密瓜往祝惜辞嘴边送。


  “好嘛好嘛,你不喂我,那我喂你好了,多小气啊。”


  祝惜辞冷着脸吃了。


  “你不是胳膊受伤了吗?”


  “那为了给你服务,我愿意忍受巨大的痛苦!”


  祝惜辞一声冷笑,拿了个大枣塞进了她嘴里。


  “我看你是皮痒了。”


  宋锦绣被塞了满嘴,心里头还挺开心,起码祝惜辞喂了她嘛!

  “我皮不痒,我肉疼。这几天要是不养好身体,我还怎么陪你去看猗猗和尹总啊,你说对不对?所以我这是为了我们着想,不为难自己。”


  “宋锦绣,我过去怎么没发现你那么能说呢?”


  祝惜辞也是奇了怪了,这家伙过去见到她像是老鼠见到猫一样,又怂又软,被嘲讽两句眼眶就红了,现在想来真是万分可爱。


  “那是你没有发现我有着过人的口才,这也是一种才华嘛。”


  “我让你才华。”


  她终于还是忍不住,轻轻拍了一下宋锦绣的屁股。


  “哎呦,祝惜辞!”宋锦绣痛叫了一声,挪了挪身体,“我发现了,你这人有暴力倾向。都打我几回了!再打我,我告你家暴啊!”


  祝惜辞勾唇一笑,难得调戏起她来。


  “我看你不是挺喜欢的吗?”


  “我我我、我哪有喜欢!我现在就不喜欢,我屁股疼!”


  祝惜辞喉咙里忍不住发出了笑声。


  老实说,这个家伙虽然麻烦,但真的挺能给人带来欢乐的。她虽然有很多朋友,但工作以后娱乐少了很多,和朋友们也慢慢疏远。赫胥猗心里苦闷,大多时候是找她排解的,她工作完回家也是孤孤单单的,一天天的还真没什么快乐的事。


  但自从宋锦绣来了之后,这间屋子里的吵闹以及欢声笑语都多了很多,她发现自己确实更加放松了。


  “哎,等等,你干吗呀?你不会真要揍我吧?”


  宋锦绣被突然扑下来的祝惜辞压了个正着,顿时讨饶。


  “我要是揍你,你怎么办?”


  祝惜辞压着她笑嘻嘻地问道。


  还能怎么办?她当然只能受着啦?

  宋锦绣瘪了瘪嘴,委屈巴巴地道:“那你轻点,我屁股真的疼,不是装的。”


  她觉得祝惜辞没那么狠心,但又怕自己真惹恼了她。


  “我在你心里就那么残暴啊?还真当我喜欢家暴吗?”


  “我知道你不会家暴,可是你力气大啊,有时候没轻没重的……”


  两人交往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有她这么个大胆进取的人在,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的差不多了。


  宋锦绣肤白肉嫩,力气也不大,根本没办法和祝惜辞对抗,有的时候对方激动起来,一整一个红印子,退都退不掉,她也不敢说——倒不是怕祝惜辞生气不敢说,是怕祝惜辞以后有顾忌才不敢说。


  祝惜辞又不笨,察觉到了点了什么,冷静下来问道:“我平时有弄痛你吗?”


  “平时倒没有……”宋锦绣犹豫着,想怎么说才好,“就是有的时候……你知道的吧?人一激动就难免控制不好力道嘛。”


  “你那时候怎么不说?很疼吗?”


  “当时没觉得疼啦,事后有点。”


  祝惜辞也不压着她了,起身把她拉起来,撩开她的袖子做检查。


  还好皮肤仍旧白白嫩嫩的,没留下什么淤青的痕迹。


  宋锦绣摊开手腕给她看:“也没那么严重,要是留下淤痕,你早就该看到了。就是有点疼而已,没多久也好了。”


  祝惜辞觉得她有的时候挺可恨的,有的时候又乖得不行,心里有点心疼,下意识地附身亲了一下她的手腕。


  “以后觉得疼就说出来,我可以轻点,你忍着我都不知道。”


  宋锦绣超级喜欢祝惜辞疼自己,也超级喜欢她绅士一样的做派,被亲手腕,脸红得比做坏事的时候还厉害,显出扭捏又羞涩的模样。


  “那我也不想你真的太轻……”


  祝惜辞无语了,弹了弹她的额头,觉得自己是在瞎操心。


  “你这小人精,明明是自己喜欢,却来说我。”


  宋锦绣觉得自己现在幸福极了,简直是梦想成真,前途似锦!

  “嘻嘻,惜辞,你最好了!”


  (接55章以及56章前半段)


  两人总算是找到机会去看望了一下赫胥猗和尹如琢,情况比她们想象的好像还糟一点儿。祝惜辞又是忍不住担心,倒是宋锦绣自觉为表妹支了个特别高明的招数,回去的路上洋洋得意。


  只不过她的得意在到家的时候不见了,转而被满脸阴云替代。看着那原本站在门口,一身高中制服的少女扑进身边人的怀里,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姐姐!”


  “惜音,你怎么在这里?”


  祝惜音在祝惜辞胸口蹭着脸,特别娇气地道:“我想姐姐了嘛。”


  她全程都没看宋锦绣一眼,仿佛她不存在一样。


  这个该死的姐控!

  宋锦绣看到这个小丫头片子就头大,两人过去没太大的交集,但短暂的几次交锋就足以她看出祝惜音心里的小九九了。


  总的来说就是个没长大的小屁孩,因为缺少父母的关爱,所以对照顾自己的长姐有着强烈的独占欲。


  不过宋锦绣设身处地想了想,自己要是祝惜辞妹妹,那肯定也对她十分有占有欲了。


  “学校呢?请假了吗?爸爸和妈妈知道吗?”


  “明天我们校庆,下午开始放假呢。爸妈又不在家,反正我来找你,就别去打扰他们了。”


  祝家和别的贵族家庭不同,祝侯的夫人也是个女强人,长年不着家的。


  “明天你们学校校庆吗?之前怎么没说?”祝惜辞对这个妹妹一直爱护有加,也没怀疑她的话,搂着她道,“那这两天就住姐姐这里吧,我明天送你回去。”


  她今天请了假,既然妹妹过来了,那么明天再请一天也是可以的。


  “嗯嗯,好啊,我要和姐姐一起睡。”


  祝惜辞笑了一声,掏出房卡开门。


  “那不行,你都多大了。”她一边推开门一边招呼身后的宋锦绣,对妹妹道,“这位你认识的吧?叫锦绣姐姐。”


  她十分坦然地介绍着宋锦绣,宋锦绣立时挺了挺腰,显出一副长嫂的模样,努力挤出和颜悦色的笑容,对着祝惜音道:“惜音,好久不见,你都长那么大了。”


  祝惜音靠在姐姐怀里,臭着一张脸瞪她。


  “哼。”


  小姑娘挺刚,不像姐姐,倒像她这位嫂嫂。


  宋锦绣这样一想,顿时觉得祝惜音可爱了很多。再看她那张长得有几分像祝惜辞的脸,忍不住想把她抱到怀里呼噜一顿。


  祝惜辞察觉到祝惜音对宋锦绣的不善,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用空出的一只手拉住宋锦绣,对着祝惜音道:“锦绣最近也住在姐姐家,你要和她好好相处,对待她要像对待姐姐一样,知道吗?”


  祝惜辞这态度,真是把宋锦绣得意死了,脸上不禁更加和蔼可亲。


  “我也会像对自己妹妹一样对惜音的。”


  祝惜音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里快气死了。


  她是听到了传言这才火急火燎地跑来确认情况的,爹妈不急,她可要急死了。


  宋锦绣是什么风评啊?她的亲亲好姐姐什么时候眼光差到这种地步了,和谁谈恋爱不好,要和宋锦绣谈?

  在祝惜音眼里,九诸再找不出一个比她姐姐优秀的单身女青年,根本没人配得上她姐姐——姐姐永远是她的才对!


  宋锦绣笑眯眯地望着她,完全知道这小妮子心里在想什么。


  她忌惮赫胥猗是因为赫胥猗有威胁,但这比她快小一轮的小姑子能有什么威胁呢?看到祝惜辞的态度,她的心就安定了,脸也不黑了,心也不乱了。


  只要祝惜辞立场坚定,搞定这小女孩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她可是看了超级多宫斗剧的人!

  祝宋十


  晚餐是祝惜辞下厨做的, 虽然餐桌上暗流涌动,但她像是根本没有注意到一般。


  祝惜音一边吃着东西一边像是奶凶奶凶的小猫咪一样,恶狠狠地盯着宋锦绣。她不明白, 自己只是上高中后住校了一年,怎么姐姐就会和这个曾经的冤家走到了一起。


  不, 与其说冤家, 不如说这个女人一直在觊觎她姐姐, 只不过现在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 终于抓到了机会。


  啊啊,一看到她那张得意的脸,祝惜音就无比抓狂。


  “怎么了惜音, 晚上的菜不合胃口吗?”祝惜辞见妹妹吃着吃着停下了筷子, 不解地问道,“还是身体不舒服?”


  祝惜音闷闷不乐, 虽然心里讨厌死宋锦绣了,但因为家教和在姐姐面前,只能暂时忍耐。


  “没有……”


  祝惜辞给她夹了一夹菜,温和道:“多吃一点,我看你在学校是不是吃得不好,好像瘦了很多。”


  “没有啦,因为我在长身体嘛。”


  因为姐姐的关心,祝惜音恢复了一些好心情, 夹起姐姐放进碗里的菜,非常挑衅地看了宋锦绣一眼。


  “好像确实长高了不少。”


  祝惜辞似乎浑然未觉,宋锦绣却敏感地接收到了“小姨子”的挑衅,笑眯眯地夹了一块肉放到了祝惜辞的碗里。


  “惜辞,你也吃。”


  祝惜辞挑眉看了宋锦绣一眼, 没有拒绝,只平淡地道:“我会夹的,你顾好自己就行。”


  宋锦绣笑靥如花。


  “好~”


  她刚开始还挺怕祝惜音对自己的反感会影响祝惜辞的,不过现在看来完全没必要担心。祝惜辞虽然是个疼爱妹妹的好姐姐,但绝对不是轻易受他人情绪影响,没有主见的人。


  也就是说,她要抓住今天这个机会,把这当作是和她家人相处的第一步。


  祝惜音当然没看漏两人的这点互动,已经气得开始翻白眼了。


  宋锦绣觉得她翻白眼的模样和祝惜辞挺像,倒是越来越可爱。


  “姐姐,既然是你做的晚饭,那碗就由我和宋锦绣……姐·姐一起洗吧!”


  三人吃完晚餐,祝惜音立即提议,“姐姐”两个字叫得咬牙切齿。


  祝惜辞看了宋锦绣一眼,似乎是在询问她的意愿。


  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宋大小姐,吃十次都不一定洗一次碗,说得还头头是道,洗碗伤手,那就必须增加护肤品的使用,更加浪费——明明就是单纯的懒而已!


  “好啊,我和惜音一起洗,惜辞你就坐着看会儿电视,好好休息休息。”


  不过这一回她答应得十分干脆。


  祝惜辞今天原本就是想顺水推舟,也就没阻拦两人的接触,让她们去洗碗了。


  她也想看看,宋锦绣能不能处理好和她妹妹的关系……或者更准确地说,能不能忍受得了她家人的“刁难”。


  将来的困难一定还有很多,她当然愿意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维护伴侣。但如果宋锦绣自己无法忍受,或者应对不当的话,那就算她再怎么努力都没有用。


  她知道自己的想法很渣,比起一心投入恋情的宋锦绣,她总是在思考这些,总是在想最坏的结果,也总是在考虑退路。


  试用期并不是开玩笑,分手也一直是存在的选项,她必须确认宋锦绣真的是那个可以和自己一直走下去的人才能安心。


  “你到底给我姐姐灌了什么迷魂汤?”


  一关上厨房的门,祝惜音就立即把宋锦绣逼退到了墙边,两手撑住墙壁把她圈在其中,以免她逃跑。


  她继承了祝家优良的基因,虽然不过是个高中生,但面对娇小的宋锦绣依然有着十足的身高优势。


  “妹妹你在说什么呀,我听不懂。”


  宋锦绣看着眼前这张和祝惜辞有几分相似、但更稚气娇嫩的脸,彻底确认她没过去看起来那么讨厌了。


  或许这就是爱屋及乌吧?


  又或者是所谓的正宫的余裕。


  “谁是你妹妹?我只有一个姐姐。你这个妄图勾引我姐姐,嫁进祝家的坏女人,肯定用了超级无耻下流的手段。”


  宋锦绣快被笑死了,没想到祝惜辞这个妹妹也喜欢看这些宫斗、宅斗的三流言情剧,台词说得特别有反派风范,两人没准还挺有共同话题。


  “我哪有用什么无耻下流的手段,”她虽然没祝惜音高,但仗着穿了高跟鞋,也没矮多少,这时挺了挺胸,带着点骄傲道,“都是正当的资本。”


  祝惜音到底是个纯情的大家闺秀,还是个高中小女生,哪里是号称豪放大胆的宋锦绣对手?

  立即倒退了两步。


  “你果然——无耻!”


  祝惜音一直觉得所有男人都配不上姐姐,但也从不认为有哪个女人可以配她。赫胥家的姐姐……曾经也勉强合格过吧,但她果然还是不想姐姐被别人抢走。


  更何况是眼前这个超级让人讨厌的恶毒女人了!


  在祝惜音眼里,宋锦绣就是电视剧中典型的恶毒女配,专整女主的那种!

  宋锦绣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小声道:“那么大声干什么?怕你姐姐听不到吗?还是说你想她看到亲爱的妹妹欺负她女朋友的场景?”


  听到“女朋友”三个字,祝惜音顿时炸毛了。


  “姐姐可没这样介绍你,而且我和爸爸妈妈都没有承认你,你算什么女朋友!”


  宋锦绣抱起了胸,抬着下巴得意洋洋地道:“和惜辞结婚或许需要你们的承认,但我想只是作为女朋友是不需要的吧?我俩的关系就是女女朋友啊,从‘各种方面’来说都是。”


  宋锦绣咬重了“各种反面”四个字,非常无耻地对一个高中女生施加暗示,只听得祝惜音面红耳赤。


  “这、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女朋友可以分手!可我是她的妹妹,这是无法改变的,只要我不喜欢你,我姐姐很快也不会再喜欢你的。”


  “哦~那你之前为什么不直说你不喜欢我呢?”


  为什么不直说?


  那当然是因为祝惜音知道,姐姐虽然宠爱自己,但绝不会让自己干涉她的想法。如果直接说不喜欢宋锦绣,没准还会让姐姐更加维护对方。


  宋锦绣竟然在这时微微地叹了口气,显出语重心长的模样。


  “其实我知道你的想法,你不是讨厌我,而是讨厌任何抢走你姐姐的人,对不对?”


  祝惜音讨厌的是抢走祝惜辞的人,而与她本身的风评没太大关系,这一点和她将来可能面对的祝惜辞父母都不一样。


  祝惜音明显一副被说中的心事的模样,话梗在了喉咙里。


  她从小就很向往崇拜姐姐,甚至,怀有一些少女的爱慕。此刻被人赤裸裸地揭穿,顿时有些心慌意乱。


  宋锦绣反而拉住了她的手,一副知心大姐姐的模样,特别温和地道:“我非常理解你,要是惜辞是我姐姐,我肯定也不愿意她被别人抢走。”


  宋锦绣一直是作为独生女长大的,毕竟那个私生子近几年才被接回家。


  而由于性格原因——宋锦绣是典型的严于律人,宽以待己,自己可以我行我素做本我,遇到和自己性格差不多的人,恨不得和人家打起来。源于这这种一山不容二虎的约定俗成,宋锦绣和妈妈那边的表姐妹关系也不怎么地,可以说从没体会过什么姐妹之情。


  当然,她觉得这其中很大的原因是她没有一个像祝惜辞一样的姐妹。


  祝惜音觉得她说到自己心坎里了,但一时又无法放下架子,偏着头别扭道:“你太不要脸了,我记得你比我姐姐大好几岁吧,还想当她妹妹呢。”


  “我就是做个假设嘛。”被高中生提醒年纪,确实比较受伤,宋锦绣讪讪道,“不过我可以理解你。”


  祝惜音微微红了眼,带着一点鼻音道:“我不需要你的理解,你算什么呀,不就是我姐姐‘暂时’的女朋友吗?我们可是姐妹,从小一起长大,什么时候轮得到你同情我了!”


  这宋锦绣可不爱听了。


  “谁说我是暂时的?我们可恩爱了,惜辞还想着等时机成熟带我回家见你们。”


  “哼,我爸妈也已经听到外面的传言了,不过是因为觉得你俩自己会散,所以懒得插手而已。”祝惜音挣开宋锦绣的手,傲慢道,“你说得没错,我是不想姐姐被抢走,但如果真的有优秀的人,我也不会阻止的。但你肯定不是那个人,这和你不是贵族出身没有关系,而是因为你不够优秀!”


  “你怎么知道我不够优秀了?”


  宋锦绣不服气——和祝惜辞比起来她确实不够优秀点了,可是比起那些整日在家开茶话会的贵族小姐们,她也没那么差啊!

  祝惜音冷冷一笑:“那我问你,你的特长和优点是什么?你有可以养活自己的一技之长吗?”


  “我们这样的人家确实有着比别人更优渥的资本和人脉,但我姐姐现在手下的公司也是凭着她自己一手创立起来的。我妈妈一直都在帮助我爸爸管理家族的产业,我将来也会承担起作为祝家二小姐的责任。可你能做什么?你有管理公司的经验吗?你有能识别他人才能的能力吗?你有吃苦的决心吗?你以为祝家屹立不倒到现在,是靠着运气吗?”


  “我爸爸没有着急给姐姐物色对象并不是在衡量筹码,而是在寻找有能力的人,你觉得自己够资格吗?”


  “没错,爱情不能用金钱、物质、能力来衡量,可是生活不仅仅只有爱情。我姐姐是非常理智的人,她或许会因为爱情和你在一起,但绝不会只为了爱情就和你走下去!”


  宋锦绣原本觉得自己要搞定这个小妮子手到擒来,没想到竟然会被她驳得哑口无言。


  更让她震惊的是,这个家伙怎么会把她调查得那么清楚啊啊啊啊啊!

  祝宋十一

  被祝惜辞说的时候宋锦绣还没有太大的感觉, 然而被比自己年纪小那么多的祝惜音教训后,她是真正地产生了很大的危机感。


  她曾经觉得祝家门户虽高,但自己也不是配不上祝惜辞。毕竟祝惜辞的母亲也不过是商贾出身, 家中并没有很深厚的底蕴。祝家比起她娘家来说还强上一些, 只要祝惜辞能喜欢她, 两人就没有跨不过去的坎。


  可现在一看,祝家连祝惜音这个高中生都有着如此强的责任感,如此明确的目标, 可她呢?

  宋锦绣也是有自己的骄傲和自尊的,对于他人嘲笑她私生子之女这件事,她只是愤怒和不屑。一方面,她认为嘲笑无法自我选择的出身是十分愚蠢的行为, 另一方面她也认为,自己父亲要比大多所谓出身正统的人要优秀得多。


  可是, 她现在发现其实自己和那些嘲笑别人的人没有什么两样。一方面以宋家出身自傲,一方面以父亲的优秀自豪。可是, 当失去了这两样, 她又还剩下些什么呢?


  她的爷爷好歹为姑姑选择了一门好的婚事,可她的父亲只想把她尽快赶出门。曾经对她的宠爱现在看来更像是愚化她的手段,要不是母亲坚持让她念完大学, 她或许真会像祝惜音说的一样, 连生存的一技之长都没有。


  可现在,她虽然多少有些专业知识, 自由散漫和无法坚持的性格仍然让她止步不前。也因此,她才没有足够的底气来反驳祝惜音。


  只是面对妹妹她就已经这样无措, 之前究竟是什么给了她勇气, 认为自己能够坦然地面对祝惜辞的父母呢?


  “怎么了, 那么沉默,这就被惜音打击到了?”


  祝惜音已经去客房休息,祝惜辞见宋锦绣自从洗完碗后就沉默寡言的,猜测是祝惜音对她说了什么。


  宋锦绣难得对祝惜辞的亲近视而不见,一动不动地被她抱着,眉头紧皱。


  “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很没用?”


  祝惜辞微微叹了口气:“你不是没用,你只是没有紧迫感。”


  当然,大多数富家小姐由于教育和生活环境的影响,都没什么紧迫感。


  宋锦绣嘟着嘴,转头看向祝惜辞。


  “你们祝家的人是不是都开挂了?你就不说了,连祝惜音那个小妮子都那么优秀,侯爵和侯爵夫人更是厉害,这样我压力好大的!”


  她喜欢祝惜辞的优秀,可一想到自身,此刻又恨不得对方不那么优秀了,否则自己好像怎么努力都追不上她。


  “你啊,不要把别人的成绩归结到天赋上好不好?”祝惜辞气得弹了弹她的脑门,“世界上只有少数的天才,譬如猗猗、狷狷还有尹姐姐。但大多数人都是普通人,我和我的父母、妹妹都只是普通人的一员,目前所拥有的一切不过是靠着祖上的荫泽、自身的努力再加一点运气得来的,没有你说得那么夸大。”


  “你和我们比什么都不差,就是差了一点决心、毅力和吃苦耐劳的精神。”


  宋锦绣捂着额头,第一次那么认真地思考祝惜辞的话。说真的,之前她听过了耳却没往心里去,只是想做做样子而已,但现在,她确实觉得自己不努力不行了。


  “你们祝家都那么辉煌了,为什么你们还肯吃苦?”


  都说富不过三代,大多数贵族没落的如今,祝家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常青树。


  “其他人我不知道,但自身的话我觉得还是和教育有关吧。”


  宋锦绣似乎好受了一些,转身埋到祝惜辞的怀中。


  “那你觉得我现在开始努力还来得及吗?”


  “当然来得及,世界上特别愚笨的人也不多,而你绝对不是其中一个。你虽然有些散漫,但认真去做的事都做得挺好的,我看你专业知识很扎实,只要再认真一点儿,工作一定手到擒来。”


  祝惜辞现在采取的是大棒加甜枣的教育方针,宋锦绣翘尾巴的时候打打屁股,挨揍狠了就给揉一揉。现在宋锦绣被打击得这样彻底,她当然得好好鼓励一番。


  宋锦绣可不是个会长久沉浸在沮丧情绪中的人,听祝惜辞一分析,立即也觉得自己行了。


  “你说得对,我才没有那么差。过去我连一分力都没花呢,今后只要我用上五成功力,什么不都手到擒来吗?”


  “这么想对了。”


  祝惜辞见她得意的样子,不禁暗自发笑——她发现自己越来越懂怎么掌控这只憨憨了。


  宋锦绣可以认真的机会很快到来,赫胥猗盘下了许氏建材,在经历了一番波折之后打算自己来经营。宋锦绣从祝惜辞那里听说了这件事,立即决定参股——一方面可以拉近和姑姑表妹的关系,另一方面正好可以证明自己。


  上司是自家表妹,她不用怕挨骂,自己是公司股东,又可以大施拳脚。许氏有之前的底蕴,但又算是个新公司,各方面都更为复杂,她觉得作为锻炼自己的试金石真是再好不过!

  在几人共同的努力之下,公司渐渐走上了正轨,而宋锦绣也第一次因工作获得了成就感。


  虽然这不意味着她从此就喜欢上工作,化身为工作狂,但工作之后她的生活确实充实了不少,辛苦之后获得的成果也让她非常满足。


  更重要的是,她在祝惜辞面前能挺起腰板了。


  祝惜辞似乎对此深感欣慰,埋汰的次数都少了很多,还经常帮她做按摩之类的服务,宋锦绣也享受得更心安理得。


  要说实在有哪里不好,那大概就是侯爵夫妇开始采取行动了。


  虽然他们不像一般蛮横的家长那般,强硬地要求两人分开,但时不时就叫祝惜辞回家吃饭,报告近况。从祝惜辞每次回来的疲惫反应宋锦绣就看得出来,两位家长怕是不喜欢自己的。


  就算她从现在开始努力,可比她优秀的人还是太多了,除了现在是祝惜辞女朋友这一点,她什么优势都没有——而且还是试用期的。


  宋锦绣每每这种时候都十分心虚,怕祝惜辞回来就该和自己提分手,又或者干脆不回来了。


  这一晚祝惜辞也是十点多才到家,宋锦绣一直坐在客厅等她,听到声音忙不迭跑到玄关去迎接。


  “惜辞,你回来啦?今天怎么样啊?”


  “嗯,回来了。”


  祝惜辞脸颊通红,呼吸中有些微酒气。


  “你喝酒了?”宋锦绣扶住她,见她神态轻松,嘴角还带着一丝笑意,顿时松了口气,“是有好事吗?”


  祝惜辞很少喝酒,更不会借酒浇愁,通常都是开心了才会喝一点。更何况这次是去见父母,肯定是气氛很轻松和谐才会饮酒的。


  祝惜辞伸出长臂揽住宋锦绣的肩膀,笑道:“是有开心的事。”


  她看起来还很清醒,但情绪又和平时清醒时有点不一样,似乎……特别高昂。


  祝惜辞开心,宋锦绣当然也开心。


  “什么开心的事?是你公司这个季度的业绩很好,被叔叔夸奖了吗?”


  她觉得像祝惜辞这么有责任感的人,这个可能性最大。


  祝惜辞却摇了摇头,一脸神秘地道:“不是。”


  “那是什么?难道是因为去看联运会的事开心?不应该啊,不是早就定了吗?”


  “才不是呢。”祝惜辞拉着她坐到沙发上,脸上有一点儿得意,“我爸爸今天突然向我打听你。”


  一听到这个,宋锦绣顿时无比紧张。


  “叔叔打听我?他之前没打听过我吗?他打听我什么啊?”


  大概是之前家里情势不容乐观,祝惜辞很少和宋锦绣提回家吃饭都和父母谈了些什么。她刚开始还暗戳戳想问,结果听了个开头就不敢听了,这还是第一次听祝惜辞主动提起,并且一脸喜悦。


  “他先是问我精琢的事,后来又问到你的工作。”


  精琢这一年加班加点把柳二小姐的专利给搞了出来,很多人都在观望他们,也有不少人看好他们的。


  宋锦绣一听就激动了,拉着祝惜辞的手臂晃着:“你怎么说,怎么说啊?”


  祝惜辞轻轻咳了一声,装模作样道:“我就说,‘啊,好像是的,猗猗和锦绣一块儿弄的,她管大方面,你管财务,加上柳二小姐的专业知识,弄得挺像模像样的’。”


  “哼,看你这高高在上的语气,看不上我就算了,怎么还看不上猗猗呢?”


  她话虽然这样说,但其实心底十分开心。因为精琢不仅是赫胥猗的心血,也是她的,受到关注——还是祝侯的关注,她当然十分激动。


  “哈哈,我本来以为爸爸是想问猗猗呢,就帮她谦虚一下嘛,没想到他反而提到了你。”


  祝惜辞原本以为父亲是想谈合作,关注的人也是自己的好友赫胥猗,因为私心带上的宋锦绣。没想到的是,父亲后面直接问了宋锦绣,真是让她受宠若惊。


  赫胥猗是天才,那是指钢琴领域,经营公司方面祝惜辞绝对算是她的前辈,平时也有帮她的,这么说倒也问题不大。


  “所以叔叔到底说什么?你倒是快说啊!”


  宋锦绣快急死了。


  祝惜辞逗够了她,清了清嗓子道:“说你们的财务报告做得还挺好看的。”


  精琢为了融资,一开始就把财务报告做得清清楚楚,并在近段时间公开了其中的一部分,希望吸引注资。


  这是宋锦绣所在的部门负责,她花费了大量的心血,没想到竟然得到了祝封疆的关注。虽然只是这简单的一句话,还是让宋锦绣感觉到自己被肯定了。


  祝惜辞看到她脸上的喜悦,继续道:“还有,我爸爸说希望有时间可以见见你。”


  ※※※※※※※※※※※※※※※※※※※※


  估计祝宋部分最多还4章,之后影后和小骑士,有可能还会再写一点主角番外。


  祝宋十二

  祝侯要见宋锦绣这件事并不着急, 没有提具体的时间表示这更像是一种表态。或许等到祝侯夫妻确定要见宋锦绣时,她才算真正被承认。


  即便只是如此,也足以宋锦绣开心不已了。毕竟之前她的形象分几乎是负数, 而这不过短短一年的时间,她就已经让不少人改观,这不证明她非常有能力吗?

  “好了,不准骄傲!”祝惜辞见她得意,立时无情铁掌伺候, “我爸还没说什么时候要见你, 估计得看你后续表现, 现在还不能松懈。”


  “哎呀, 我明白的嘛,但你也要对我有点信心啊!”让宋锦绣不得意那是不可能的, “我会让你爸妈慢慢改观的,不过现在更要紧的是几天后去看联运会的旅行嘛!这可是我辛苦工作一年的第一次长途旅行呢。”


  祝惜辞无奈道:“这有什么要紧的?我和尹姐姐都安排了, 你跟着玩就是了, 说的好像你要花多少力气似的。”


  “哎呀, 玩也需要精力的嘛。”


  玩确实需要精力,而对玩最有精力的人非宋锦绣莫属。除了之前在九诸举办的联运会以外,这也是她第一次参与这场国际运动赛事, 在其他人各怀心思的时候, 只有她全身心地投入了其中, 玩得不亦乐乎。


  直到最后几天, 赫胥狷的赛马的卢出了意外, 她的热情才稍稍冷却, 而对祝惜辞来说, 这是一场开端惊险, 过程刺激,结局又有些遗憾的旅程。


  祝家在卡彭家族的事件中得到了不少好处,她和尹如琢之间的情谊也进一步得到了加深,这些原本是值得高兴的事。但赫胥狷的伤心自责传染给了每个人,最后众人回国时的气氛也十分沉重。


  宋锦绣惯常会往好的方面想,见祝惜辞回到家还是闷闷不乐,安慰道:“好啦,事情都过去了,现在难过也没办法。往好的方面想,的卢还活着,狷狷没有受伤,还达成了大满贯的成就。”


  祝惜辞会如此在意的原因不仅是赫胥狷就像是她的妹妹,更是因为她之前说的那些话。


  “对于一个即将退役的职业选手来说,大满贯或许能够让人没有遗憾。可狷狷还那么年轻,又那么热爱自己的事业,如果不是发生了这件事,她的职业生涯一定会更长。”


  宋锦绣很惊讶:“你是说狷狷真的会选择退役?”


  “是的,以她对的卢的感情,以后恐怕都不愿意再比赛了。我说让她来我公司做模特儿本来是开玩笑的,没想到……”


  宋锦绣终于有点明白祝惜辞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了——她是在怪自己乌鸦嘴。


  “谁也想不到的,和你又没关系。再说狷狷自己不也有退役的意思吗?我看她当模特儿挺好的,马术比赛多危险啊,我听说有人摔到瘫痪呢。她能全身而退是不幸中的万幸,现在咱们不如想想,她要是真的退役来当模特儿能怎么帮她啊!”


  宋锦绣有非常明显的两个优点,一个是想得开,另一个是能够朝前看。


  这对祝惜辞来说十分宝贵,也是她越来越喜欢宋锦绣的原因。


  是的,越来越喜欢宋锦绣。这个曾经对她来说无法想象的事,现在正在一点一点地实现。


  以那个意外为开端,她被宋锦绣赖上,从觉得对方莫名其妙又拒绝不了,到发现她身上的种种优点和可爱之处,似乎只是在短短几个月之内发生的。


  因为不确定自己的心意,她迷茫犹豫过,最后因为不甘心被撩拨,带着一点蓄意的报复同意和宋锦绣交往。


  现在想来,也不过是为顺从自己心意找的借口而已。


  不断地相处下来,她能够感觉到的只有宋锦绣越来越可爱——虽然那些可爱中带着一丝憨蠢和可恶,但也更让她感受到情人眼里出西施是什么感觉。


  就连那些缺点,都有点可可爱爱的,让人不忍苛责。


  “你说的对。”


  “啊咧,太神奇了,没想到你也会肯定我。”


  祝惜辞好笑道:“说的真可怜,难道我经常否定你,打击你吗?”


  宋锦绣嘟了嘟嘴,特别委屈的样子。


  “那你就是的嘛。”


  “那我问你,我那时候说的对不对?”祝惜辞刮了刮宋锦绣的鼻子,“后来你进步了,我也每次都夸你的啊。”


  宋锦绣拍开她的手:“你这家伙,就是对我没一点尊重。我比你大呢,总是对我动手动脚,轻佻!”


  听到轻佻两个字,祝惜辞都快笑倒了。


  她们两人究竟是谁轻佻?


  “你还知道自己比我大啊?我怎么觉得自己像是你妈呢?”


  “呸,别占我便宜。”


  宋锦绣佯装生气,脸上的笑容却已经出卖了她的情绪。


  说起来祝惜辞还真没为她少操心,有的时候真有点像妈妈教育女儿一样——这样想想还挺刺激的呢。


  宋锦绣想着想着就有点想歪了,祝惜辞却拉住她的手,突然一改之前的态度,一本正经地道:“鉴于实习生宋锦绣的巨大进步,本主任决定从今天开始结束试用期,让宋锦绣成为本公司正式且唯一的员工。”


  可惜她说话的内容实在不怎么正经,让本来就已经忍不住笑意的宋锦绣顿时笑得花枝乱颤。


  “哈哈哈,你突然干——”但很快,她意识到了祝惜辞的意思,开心变成了狂喜,宋锦绣像是只小野猫似的,扑到祝惜辞身上,摇着她的脖子道,“你说什么?你是什么意思?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啊啊啊,我现在是你正式的女朋友了吗?”


  祝惜辞一边被她的喜悦感染,一边又因为她的喜悦而有点心酸。虽然她也是为了能和宋锦绣在一起才对她那么严格,但总得来说还是让对方迁就了自己。


  之前还说什么试用期,心大如宋锦绣或许没怎么在意,但对她来说总归是出于自私。


  其实每次看到宋锦绣的努力,她都会有取消这个“试用期”的冲动,但理智一直让她再等等、再等等,所以拖到了今天。


  不是没有愧疚,毕竟祝惜辞并非铁石心肠的人。看到宋锦绣的开心,她却越想到她的委屈。


  “是啦。”


  她搂住宋锦绣,终于彻底下定了决心。


  宋锦绣回国后的喜悦并未持续几天,接下来的一连串事件就让人措手不及。从赫胥猗的旧官司开始,到尹如琢被军方抓走,短短几天之内,仿佛天都要塌下来了。


  赫胥猗自然是无比着急,祝惜辞则是四处找关系,宋锦绣除了安慰两人什么忙都帮不上,直到事件的真相渐渐露出端倪。


  这一切竟然都和她的父亲宋文泽有关。


  在外潇洒两年,她早就不当自己是宋家的人,连过年都不曾回过家,差点都要忘了宋文泽那个父亲了。


  从某种角度来说,她也不愧是宋文泽的女儿,骨子里有股一脉相承的薄情。


  可是,对方显然没有忘记她,即便这两年没有找她麻烦,也一直关注着她。


  她原本只是因为自己帮不上忙而焦急,可当和宋文泽扯上联系后,焦急全化为了内疚与自责。


  这两年相处下来,她和赫胥猗、宋文慧甚至是尹如琢的关系都越来越融洽。虽然她从来不缺朋友,但和曾经不对付的表妹冰释前嫌,能被曾经有隔阂的姑姑信任接受,这种情谊和朋友之间是不同的。


  她的心结因此渐渐解开,和祝惜辞的爱情,和赫胥猗、宋文慧的亲情已经成为了她现在非常宝贵的东西。


  她没有全盘否认自己曾经的生活方式,但也切实地体会到自己曾经的荒唐和不足,越来越渴望成为更好的自己。


  可就在她以为自己即将摆脱过去的那些阴影,即将摆脱父亲的影响时,他却突然以如此强势的姿态进入了她的视野,伤害摧毁着她的亲人与朋友。


  “锦绣,我早就说过,你是我的女儿,总会回到宋家。只有爸爸才是你的依靠,你怎么就不明白这个道理呢?”


  “这次的事是不是你做的?”


  宋锦绣脸色难看地握着电话,听着父亲在电话中得意洋洋的语气,忍不住浑身颤抖。


  “看看你的态度,这是和爸爸说话的语气吗?尹家被军方带走,又怎么可能和我有关系?”


  就算宋文泽不说,宋锦绣也知道这件事一定和他脱不了关系。祝惜辞已经查出了一些苗头,而恰在这个时候,宋文泽又打电话让她回家。


  简直就像是示威一样。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都嫉妒着尹家。”


  宋文泽叹了口气,幽幽地道:“锦绣啊,以前的你是多乖巧听话的女儿,结果就因为爱情,因为那些不相干的人和爸爸作对,你知道爸爸有多伤心吗?”


  “但父女就是父女,你可以任性不认我这个爸爸,爸爸却不忍心放弃你这个女儿。尹家很快就会倒下,不止如此,祝家也不会再威风多久。你还是快点回家,不要再伤爸爸的心了。”


  宋锦绣咬着牙,却强迫自己没有开骂。


  她原本就因为曾经的事对赫胥猗心怀愧疚,现在发生的事更让她无颜面对祝惜辞和赫胥猗。


  “你想要我回家?好啊,我会回去的。”


  她一定要做点什么。


  祝宋十三

  “我现在要去处理一些事情, 猗猗待会儿会过来,在我们谈完话之前,你在这里给我好好待着。”


  宋锦绣和祝惜辞提自己要回家, 自然是被毫不犹豫地阻止了。两人进行了一场激烈的“搏斗”,最后以宋锦绣被祝惜辞锁在床头告终。


  “你凭什么不让我帮忙?你和猗猗他们不是也很为尹如琢着急吗?”宋锦绣一边扯弄着手铐, 一边红着眼道, “你连徐静怡都叫来了, 为什么不让我帮忙?这件事肯定和我爸爸脱不了关系, 他现在让我回家,不正好可以帮上忙!”


  “别胡闹了,我们是来商量正事的, 你回家能帮上什么忙?现在情况这么混乱, 你就不能少添点乱,少让我操点心吗?”


  祝家因为尹如琢的事受到了牵连, 祝封疆为此四处走动,祝惜辞也是焦头烂额,着急不已。结果这个节骨眼上宋锦绣却说要回家,她怎么劝也不听,一时气急,口不择言。


  “你们是商量正事,我就是无理取闹是吗?”


  “我没有这样说。”


  “但你就是这样想的!我也想帮上忙,可你听都不听一下, 就全盘否认了我的计划,你根本就没把我放在同等的地位上对待。”


  祝惜辞只觉得额角突突直跳。


  “你回去能帮上什么忙?这件事真和你父亲有关的话,你这是羊入虎口,不过是让她手里多了一个人质而已。”


  “他毕竟是我爸爸,难道还会真的对我不利吗?你不用做假设, 我了解他,这件事肯定就是他做的。他让我回家只是为了向我展示父亲的权威而已。但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没准回去能找到什么证据呢?你们现在不也是什么做不了吗?”


  “就算我们什么都做不了,你回去就能做什么了吗?你爸爸会蠢到让你找到证据吗?就算你真的找到,你传递得出来吗?”


  更重要的是,祝惜辞根本不愿意让宋锦绣回去。对她来说,宋文泽这个能够卖掉女儿的父亲完全不值得信任。天知道宋锦绣回去后他会做出什么事来,别说宋锦绣的计划听起来那么无谋,就算有很大的把握,她也绝不会让宋锦绣回去的。


  “可是不做你又怎么知道不行呢?你从一开始就认定我不行,不让我去做,我又怎么可能行?不是你说我只要想做就能做得到吗?为什么现在又要否定我?”


  祝惜辞不想再和她争执,两个人都不冷静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得出结果。


  “我不管你想什么,反正现在好好给我待着。”


  “祝惜辞,祝惜辞!你这个混蛋,放开我!你这个混蛋,就知道指挥我,我不听话就使用暴力,你有什么权利限制我的自由?”


  祝惜辞看到她的挣扎,但并未心软。


  “就凭你现在是我的女朋友。”


  “我呸,暴君!你放开我!否则我和你分手了啊!”


  祝惜辞只是瞪了她一眼,而后径直离开了房间。


  宋锦绣被锁在床头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祝惜辞离开。


  “啊,混蛋!!!”


  她的左手被手铐铐在床头的杆子上,因为挣扎,手腕已经红了一圈。但无论她如何努力都够不到被祝惜辞扔到梳妆台上的钥匙,只能暴躁地把床头柜上的东西扫到地上。


  “看来宋大小姐现在的心情很不好。”


  就在她暴躁不已,动弹不得之际,突然一道声音从门口传来。她转眼望去,只见徐静怡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门边,正抱着手一脸悠闲地望着她。


  “茯苓!”宋锦绣先是一喜,然后又因为被她看到了自己的狼狈微微有些尴尬,“咳咳,你快帮我拿一下钥匙!”


  两人只在旅行的时候短暂相处过一周,而且她一开始还十分敌视徐静怡,实在算不上有什么交情。


  徐静怡一边慢悠悠地走到梳妆台边,一边揶揄道:“没想到两位还有这种闲情逸致,玩手铐py。”


  宋锦绣听得有点脸红——这还真是她买来和祝惜辞玩情·趣py用的,没想到现在被祝惜辞拿来锁了自己,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胡说什么,明明是祝惜辞那个混蛋!那个混蛋人呢?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


  “她要去处理一些事,暂时出去了。”徐静怡拿了钥匙走向她,却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站住了,摇了摇手中的钥匙道,“我听说你的事了,她让我看好你呢。”


  “你干吗听她的?那个混蛋不止想控制我,还想控制你吗?尹如琢在的时候她听总听尹如琢的,尹如琢不在她就想当老大,你把钥匙给我,我揍她一顿!”


  徐静怡捏着钥匙,脸上带着笑意,语气异常温和:“你真的想帮如琢,即使让自己陷入危险?”


  “我是想帮尹如琢,但我才不会陷入危险呢!我爹最多把我关起来了。”


  徐静怡似乎是在思考:“你为尹如琢做这些是为了祝惜辞还是赫胥猗?”


  “我就不能是为了帮朋友吗?”


  “就我所知,你和如琢的关系还没好到这种程度,你也不是那么无私的人。”


  宋锦绣差点气个四仰八叉。


  “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的人吗?”


  徐静怡耸了耸肩:“毕竟我很擅长识别同类。”


  宋锦绣无话可说,咬了咬牙道:“好吧,你说得对,我不是为了尹如琢。但也不是为了惜辞或者是猗猗,我是为了我自己。这是我爸爸做的事,是他对我的朋友下的手,为了自己我必须要为这件事出一份力,否则我以后怎么面对她们?”


  徐静怡不知道是被哪一句话打动,神色微微一变,然后把钥匙抛到了她的手中。


  “你说得对,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做,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自己。”


  宋锦绣不禁睁大了双眼:“你要帮我?”


  “真的想走就趁现在吧,祝惜辞马上就会回来了。”


  徐静怡帮宋锦绣当然是出于私心,为了救尹如琢,就算是极其渺茫的希望她都不会放过。不要说让没什么交情的宋锦绣陷入危险,就算是用自己的性命去交换,她也不会有任何犹豫。


  她知道,今天三人的讨论并不会出什么实质性的结果,她们能做的事都极其有限。但即便如此,她也不会放过任何机会。


  说到底,这其实并不是为了尹如琢,而只是为了消除自己心中的悔恨,宋锦绣一定也和她一样。


  宋锦绣匆匆忙忙打开了手铐,见徐静怡已经朝外面走,连忙跟了上去。


  “徐静怡,你帮我是不是为了尹如琢?你是不是还喜欢她?”


  徐静怡轻笑了一声:“宋大小姐真是好奇心旺盛,比起这个,我觉得你现在更关心自己接下来要怎么做吧?别告诉我你什么计划都没有。”


  “谁说我没有计划?你以为我真的那么蠢吗?”


  “那么我就拭目以待吧。”


  宋锦绣只提了个包就匆匆离开了祝惜辞家,因为怕遇到祝惜辞,她都没敢坐电梯,直接跑了十几层。


  她给宋文泽打了电话,对方让家里的司机来接她。而正如她所料的一样,司机直接把她载回了宋家老宅。


  与大多数传承了百年的大家族一样,宋家老宅也已经在风雨中屹立了百年以上,成为宋家的标志之一。宋家其他人可以住在别的住所,但家主绝对会长时间住在老宅中。


  对于宋文泽这个私生子来说,住在宋家老宅更是如同他的执念一般。仿佛只要住在这里,就能代表他是宋家的正统一般。


  所以为了展示父亲的权威,也为了能随时掌控女儿的动向,他不会把宋锦绣安置在别的地方,而一定是宋家老宅。


  这种传承百年以上的大家族住所,通常情况下都会设置有密道、暗室或者暗格之类的空间,就像赫胥庄园一样,宋家老宅也有。


  过去的家主们都严格地保守着其中的秘密,只传承给当家的子女知晓。只不过到了近代,各家渐渐没从前那么重视——毕竟,曾经作为藏匿重要物品的暗格或者是关乎生命的密道在现代科技下作用非常有限。


  宋家老宅的密道现在基本没人知道,当然,这个基本里不包括宋锦绣。她小时候调皮,意外在房间发现了一个密道,后来问起宋文慧,宋文慧更是把老宅的密道和开关都告诉了她。


  至于宋文泽,作为私生子他不是在老宅长大,自然没有这样的探险经历。后来继承家业后对此更是毫不关心,一心扑在争权夺利上,所以至今都不知道自己住了那么多年的房子其实有着四通八达的密道。


  宋锦绣小时候就对此很感兴趣,到处冒险,现在加上宋文慧给的地图,就算被关在房间里也可以来去自如。


  她才不傻呢,这一次一定要让祝惜辞刮目相看,不敢再小瞧她。


  “锦绣回来了啊?”宋文泽拿着烟斗,显出威严而又不失和蔼的神情,坐在大大的书桌之后,十分有一家之主的模样,“这才对嘛,大厦将倒,聪明人都知道该如何趋利避害。你是我的女儿,你以为你真的能和赫胥猗、祝惜辞还有尹如琢那帮人和睦相处吗?”


  宋锦绣冷着脸没有说话,宋文泽不禁笑了一声。


  “我知道你一时还无法接受,但也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否则就不会回爸爸这里。现在外面很乱,你就乖乖待在家里不要乱跑,其他事等现在的事情告一段落后我们再慢慢商议。”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十五章没办法写完,我跪了。


  祝宋十四

  祝惜辞发现宋锦绣不在的时候, 几乎要疯了。


  她第一时间给宋锦绣打了电话,理所当然地没有接通。然后很快想起了徐静怡,当从对方口中确认宋锦绣回了宋家后, 祝惜辞在床上呆坐了大半个小时。


  愤怒、着急、自责、担忧最后都化为了深深的无力。


  知道是徐静怡放走宋锦绣时,她确实非常生气, 可当听完徐静怡的话, 她发现自己什么责问都说不出口了。


  宋锦绣一直都很听她的话, 尤其是正经事上表现得尤其顺从。也因此, 她几乎习惯了帮对方把控方向,也根本不关心她执意要做这种荒唐事的原因。


  所以,她没办法真的责怪宋锦绣, 也没办法冲徐静怡发脾气。


  她只能怪自己。


  祝惜辞知道呆坐没办法解决任何问题, 只能强迫自己思考。而当脑子终于转动起来的时候,她突然意识到徐静怡的情绪有点不对。


  她迅速给尹润松打了个电话, 又给父亲打了一个电话。


  目前的情况没有任何别的办法,她只能去宋家要人。无论宋锦绣是什么想法,她都必须把对方带回来。


  宋锦绣已经在家待了好几天,不仅手机、电脑等通讯工具被没收,家里的网络也断了,房间除了一台电视再无其他娱乐设施。


  她一日三餐都是在房间里解决的,唯一的权利只有锁门。当然,锁门也没有用, 不说他们有钥匙,就算没钥匙想要用暴力突破也不是什么问题。


  宋锦绣测试了很多次,自己没反应外面看守的人多久会进来。


  送三餐来的时候,除非说她不想吃,否则十分钟之内他们一定会开门进来。而除了三餐时间以外, 还有两个时间有人会来。一个是早上十点左右,家政阿姨会来收拾她前一晚换下的衣服,另一个是下午2点——这是下午茶时间。


  晚餐之后她被允许可以出去走一走,还要谨防宋文泽的突击检查。


  她算了算白天整块的时间实在不多,要行动必须得等到晚上。


  老宅的装修风格和现代建筑有很大差别,为了保持原汁原味,历代家主都尽量不做大的修改。


  所谓的密道更像是大型建筑里的通风通道,大小只能够一个人成人爬行。宋锦绣小时候当然能在里面来去自如,但现在进去才发现,让自己骄傲的丰腴体型成为了一大障碍。


  宋锦绣从壁橱里爬出来,身上沾满了灰尘,为了避免吸入太多粉尘,她用手帕给自己做了个面罩,手电筒隔着手帕叼在嘴里,眼睛上还戴了一个游泳镜。


  这是她回来后第一次行动,情况比她想象的更艰难。


  密道的状况不算太糟糕,大概是经过防虫防鼠处理,没栖息着什么让人毛骨悚然的小生物,空气也还算流通。但毕竟是好多年没人进去过的空间,到处都是灰尘木屑,而且因为空间狭小无法随意转身,只能到达岔口或者进入某个房间后转向。


  因为密道实在太错综复杂,即便有了宋文慧给她的地图,宋锦绣第一次进去还是各种晕头转向,最后因为手电筒快没电了,只能先退了回来。


  这手电筒还是她从放小时候玩具的收纳盒里翻出来了,还有一堆掌机、游戏机和一个旧手机。电话卡早就没用了,因为是她买的第一部手机,而且还是和祝惜辞同个型号,因此得以保留下来。


  手机没坏,照明、录音以及录影功能都还能使用,因此成了她搜集证据的最好助手。


  当然,前提是她能摸到她老爹的卧室和书房去。


  宋锦绣住在主宅三楼,而宋文泽的卧室和书房都在二楼,因为要下楼所以去那里得绕一大圈,今天她就完全迷路了。


  不过宋锦绣一点儿也没气馁,依然坚持每天进行尝试,终于摸清了去宋文泽卧室以及书房的路线。


  可惜,她丝毫没有当“间谍”的经验,根本不知道从哪里下手。她翻遍了书房和卧室都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也根本打不开电脑和保险箱,简直是走入了死胡同,还好几次差点被发现。


  宋锦绣想起祝惜辞对自己的评价,失落了好半天。


  或许,她真的有点无谋和冲动了。


  宋锦绣很少怀疑自己,但这一次不可避免地感觉到了沮丧。


  她是为了帮上忙,为了能继续面对赫胥猗和祝惜辞,为了证明自己才回来了。如果什么都做不到,那她和祝惜辞争吵不真的变成了有勇无谋、一意孤行、无理取闹了吗?

  宋锦绣这些天除了在密道里进行“间谍”活动以外就只能待在房间中,外面的天空对她来说都有点久违的意味了。


  她站在床边看着慢慢变暗的天空,心下有几分怅然。


  她已经有好多天没见过祝惜辞了,这是她和祝惜辞在一起后第一次分开那么久,之前祝惜辞出差个一两天她就每天夺命连环call,非得打视频电话才能聊以慰藉,更别说现在连消息都没办法发有多煎熬。


  可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如果后悔的话到时候就更加没有面目面对赫胥猗她们,所以她只能强迫自己不去思考这些。


  她知道祝惜辞一定非常生气,可能现在杀了她的心都有了,所以一定得立下点功劳才行。


  宋锦绣站在窗前思考,正在这时,她看到有两辆车从后院大门驶进了宋宅。


  宋锦绣认得宋文泽的车,而另一辆……她看着也有点眼熟。她回想了一圈,终于想起了这是谁的车——议员徐恒曾经也出入过宋家,因为一直很低调,所以外人并不清楚,但她住在家里,不可避免地看到过几次。


  宋锦绣立即想起祝惜辞之前的分析,心跳突然加快。她一直找不到证据,但如果能录下父亲和徐恒的谈话,没准能找到什么线索!

  宋锦绣果断收拾好了自己的密道套装,又把房里搬得动的东西都拿来顶了门,一鼓作气钻进了密道里。


  宋锦绣爬到书房的时候,里面的交谈已经进行了一段时间。她选了一个位于两人正上方的位置,虽然看不到人,但能较为清楚地听到宋文泽和徐恒的对话。


  她打开手机的录音功能,尽量放置到两人的正上方,希望录音效果能更清晰。之前她试过手机的收音效果,这种程度勉强能录下来,只是究竟有多清楚只能等录完之后再看,所以她也仔细倾听着两人的对话,越听越觉得心惊。


  大多数内容她听不懂,但两人提及到了军队和王室,还提到了如何进一步操作让尹如琢背黑锅,这就已经足够了。


  两人谈了很长一段时间,宋锦绣无聊得甚至差点打起了盹,只依靠着毅力才坚持听了下来,直到有人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宋锦绣听出那是管家的声音,也听到了他汇报的内容:祝惜辞来府上拜访,说无法见到宋锦绣就不回去。


  宋锦绣一听激动个半死,听到宋文泽要去处理这件事,急忙收了手机准备爬回房间。


  然而她只是掉了个头就改变了主意,既然已经收集到了证据,干吗还要继续留在这里?不如就趁着这个机会溜出宋家老宅好了,反正密道有通往外面的出口。


  宋锦绣虽然在不少方面有很强的拖延症,但下定决心后总能十分果断,当机立断地掉头朝着密道出口爬去。


  这条路她也在之前探过底,除了要花些时间以外没什么困难。出去如果能遇上祝惜辞当然是最好的,遇不上她就只能自己回去了。


  但不过怎么说,今天她窒息的生活就要结束了!

  宋文泽看着眼前再一次来拜访的祝惜辞,心中难以避免地产生了一丝得意。


  现在一切都进展得很顺利,曾经那些傲慢的人如今都像老鼠一样夹着尾巴,就连祝侯的女儿也几次三番地上门拜访。


  其实他很好奇,自己那个一无是处只懂惹祸的女儿究竟有哪里能那么吸引祝惜辞,要不是祝家和尹家过从甚密无法分割,他还真想利用宋锦绣来拉拢祝家。


  “我只是想见锦绣一面,看看她是不是还好。”


  祝惜辞面色十分难看,这些天因为尹如琢和宋锦绣的事,她基本没怎么睡觉。


  关于尹如琢泄密一案,无论是军方和政府中的关系,透露出来的情报都十分有限,她什么忙都帮不上。非但如此,因为宋锦绣回了宋家,她甚至不得不低声下气地来求宋文泽这个幕后黑手。


  对于祝惜辞来说,这不能不算是一种屈辱。


  无法帮助朋友,无法保护爱人,对敌人低头,作为侯爵长女,这是祝惜辞第一次感受到那么强烈的无力与悲愤。


  可是为了宋锦绣,她不得不把这些都压下去,毕竟任何不理智的行为都可能影响到宋锦绣的安危。


  但越是这样,她心中的愤懑也被压抑得越是激烈。


  “惜辞侄女那么关心我家锦绣,叔叔很高兴。只不过最近发生的那些事……你也知道吧?不是我无情,只是现在大家都在避嫌,我也是为了锦绣着想。当然,要是祝侯这时候能明哲保身,以后别人我不敢说,但我一定会尽全力支持你和锦绣的事。”


  宋文泽几乎已经是在明示,表情和语气都充满了嘲讽。


  “当然,如果祝家仍然执迷不悟,要和尹氏绑在一条船上,那我可就爱莫能助了。毕竟尹如琢……”


  祝惜辞从来都不是一个冲动的人,然而这一次,看着宋文泽那张无耻的嘴脸,她竟在自己反应过来之前就挥出了拳头。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还有三章,跪了。


  祝宋十五

  宋锦绣在密道里艰难地爬行了半个多小时后, 终于看到了希望的曙光。最后一段路原本是连通地下通道的,但当初燕京下水道改建连到了地下通道,宋家不得不把这段路封死, 密道出口也开到了后院的仓库里。


  宋锦绣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打开了密道出口的门,不仅浑身狼狈, 手上还被划破了一道口子。这个仓库堆放的都是一些旧东西, 平时很少有人会来, 只做定时的清点打扫。


  宋锦绣疼得直掉眼泪, 要放在平时早就哭出了声。但现在情况紧急,她怕被发现,也没人可以撒娇, 只能先自己忍了。


  她出来后在仓库蹲了十几分钟, 确认外面没有人后才摸索着开了仓库的门。


  宋锦绣心里一盘算,宋文泽这时候应该是在见祝惜辞, 心里稍安,行动也大胆起来。


  走大门太显眼,墙她又爬不了,还好她对家里熟悉,记起有一个隐蔽的侧门可以用,在夜色的保护下做贼似地朝侧门移动。


  大概是对看守她非常放心,院子里没人巡逻,宋锦绣眼见着胜利就在前方, 一时也顾不了其他,身手敏捷地冲过去开门。


  结果她人还没冲到门前,旁边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出来个人,和她撞了个正着。


  “哎呦!”


  宋锦绣一下摔倒在地,第一个反应就是完了, 被发现了,想也没想到就把录音的手机顺势塞到了一个灌木丛的底下。


  对方似乎也有点懵,等她扭头才看清是谁。


  徐恒捂着鼻子,显然也被吓了一跳,身后的两个保镖已经上前一边一个架起了宋锦绣。


  “是谁!”徐恒看起来很生气,却刻意压低了声音,当他看清宋锦绣的脸时也是一脸震惊,“宋锦绣吗?”


  宋锦绣气得快吐了,又被两个保镖抓得手臂疼,挤出难看的笑容道:“那个,你是谁?我就想出来透透气……”


  她虽然撞见过徐恒几面,但也都是因为意外,而且那时候她根本不认识这位议员,还是后来认出来的,现在当然要假装不认识。


  不过这个出来透气的借口实在很糟糕,更何况徐恒知道宋家的情况,看到她狼狈的样子已经猜出了大概。


  被撞见固然不太好,不过基于目前的情况,这种意外也无伤大雅。


  徐恒笑了一下,温和地道:“我是你父亲的朋友,看宋小姐的样子,一定已经透够了气,我现在让两位朋友送你回去吧。”


  “不、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徐恒挥了挥手:“不用客气,你们,送宋小姐回去,务必要交到宋总面前,免得他担心。”


  “是。”


  “哎,等等,等等……”


  宋锦绣心中一片绝望,这次想跑是不可能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把证据藏到了灌木丛里,短期内应该不会被发现。


  她被两个人高马大的保镖粗暴地拖回了客厅,结果刚进门就撞上了正在揉脸的宋文泽。对于这位父亲,宋锦绣之前虽然表现得很强硬,但在对方多年积威的影响下,心中难免还是有些忌惮的的。


  她看到对方脸色难看,心中顿时怂了一下。


  宋文泽似乎在她来之前就非常生气,看到她时整个脸色已经铁青。


  “你是怎么出去的?”


  宋锦绣偏了偏头,下定决心不透露分毫。


  “哼,我现在没空管你,再过不久你就会知道,就算逃出了宋家你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宋文泽挥了挥手,冲着两名保镖道:“把她关回房里,让人时时盯着她。”


  他说完又对着宋锦绣冷笑了一声。


  “锦绣,看来你这个女儿铁了心要胳膊肘往外拐,留得住你的人也留不住你的心。不过没关系,爸爸帮你物色了一个好亲家,两天后我就送你过去,婚礼等局势稳定了再办也不迟。”


  宋锦绣双目圆睁,难以置信这是从自己父亲口中说出的话,也难以想象现代社会还会发生这种事。


  “你——”


  她忍不住想要谩骂几句,骂宋文泽禽兽不如,可是转而一想,骂了又能怎么样呢?


  从宋文泽决定把她弄出宋家以后,他们父女俩就已经是不死不休了,她现在所做的事不也同样是要让宋文泽没有好果子吃吗?


  宋锦绣突然就冷静了下来——或者说突然就平静了,这或许是一场她无法想象的战争,而她已经做了所有自己能做的事。


  如果宋文泽真的取得了胜利,那么她无论在哪里最后的结果都只能是任由他摆布而已。


  “呵,你不会赢的。”


  但是宋锦绣不相信祝惜辞会输,也不相信尹如琢会输。在去意国的旅行中她见识到了尹如琢的能力,她不相信这样的人会被宋文泽这种卑劣的人击败。


  宋锦绣这一次被关在了客房,好几名女仆轮流看守,除了去洗手间和洗澡以外她的身边都一直有人。被关之前她还被搜了身,身上一切有用的没用的都被拿走了,她现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只能在房间里等待。


  她知道宋文泽说到做到,如果真的被送到别人——或者准确地说是被卖给某个宋文泽认定的男人,那她到时候就一头撞死!

  宋锦绣怕自己到时候没有勇气,还特地在盥洗室先演练了一遍,结果发现自己确实怕得不行。别说拿脑袋磕墙了,回想起在祝惜辞家乱搞,膝盖磕瓷砖上疼得快死了的感受,她就根本鼓不起勇气寻死。


  她就是怕疼啦!

  她胡思乱想了几天,最后只能开解自己,只要活着就有希望,胜利是属于苟到最后的人的,无论发生什么她都要活下去,否则祝惜辞肯定会很难过。


  她……她就当被狗咬了,现在又不是封建社会,就算真的发生了什么,她也是受害者,受害者为什么要死?

  不,她一定不能寻死,一定要等到祝惜辞来救她,然后让祝惜辞帮她消毒。


  呜呜呜,祝惜辞怎么还不来救她!

  宋锦绣在这种反反复复的情绪中忐忑不安地过了好几天,就在她以为自己很快就要被送到别的男人那时,宋家却突然发生了变故。


  她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军队已经全面控制了宋宅,房门打开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是懵逼的,还以为老爹是把她送给哪个军方大佬当N奶了。


  “宋小姐你好,”领头的是一个短发的女性军官,长得很有几分姿色,态度彬彬有礼,看起来还有几分眼熟,“目前无法向你透露太多情报,但请你相信我们不会伤害你,希望你能配合我们的调查。”


  “我爸爸呢?”


  因为是女性,宋锦绣也没那么怕了,问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宋先生因为某些事已经被我们请去作客,如果你愿意配合我们的调查……”


  宋锦绣有些明白了。


  “你们是不是抓了我爸爸,现在来找他的犯罪证据?”


  沈融竹听她说得直白,并不辩解,只微微一笑道:“我们只是希望能查清一些事。”


  宋锦绣快激动死了,拉着沈融竹的手兴奋地道:“我我我、我带你们去找证据!我已经录下来了,宋文泽和徐恒见面的谈话!”


  大概是第一次遇到这么配合的罪犯家属,房间里瞬间陷入了沉默。最后还是沈融竹哈哈一笑,打趣道:“难怪惜辞会喜欢你,宋小姐果然很有趣。”


  宋锦绣才不管别人是不是觉得自己有趣呢,她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快点见到祝惜辞,快点让她抱抱自己。


  她差点就以为自己要被别人玷污了,这些天没睡过一个好觉!

  她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幻想祝惜辞家的床,以及祝惜辞那令人安心的怀抱。


  祝惜辞那天冲动的后果直接导致了她接下来的两天无法行动,宋文泽的身边就站着保镖,虽然因为她的身份,保镖没下狠手,但已经形成职业习惯的反击足够她喝一壶。


  虽然面对一般人她能不落下风,但面对专业的保镖,她没有一点儿胜利的可能,更何况当时她还完全不管防御,只想着痛揍宋文泽。


  即便是当初无法帮助赫胥猗,她也从没有过如此无力与愤怒过,最后只能沦落到依靠暴力来宣泄情绪。


  因为当时的她知道自己还不够强大,因为她知道自己还可以进步,可以变得更好,因为她知道自己可以通过努力改变这一切。


  这么多年下来,她以为自己终于和过去不同。在看完尹如琢在意国的精彩操作之后,她的心中生出无数向往和豪情。可就在此时,现实却给了她沉重的一拳。


  她依然什么都做不到。


  无论是对朋友,还是对爱人,她依然什么都做不到。甚至只能做出这样幼稚的报复,不仅被人当作落水狗一般痛打,而且让宋锦绣陷入了更危险的境地。


  如今事情突然告一段落,整个事件却都仿佛与她无关。她像是一个努力想要参与其中,却最终只能沦为旁观者的可悲角色。


  她知道自己应该开心,为尹如琢获得清白开心,为宋锦绣终于可以脱离宋文泽的掌控开心。


  可是,当看到宋锦绣满是喜悦的神情时,她发现愤怒依然在心中占据了上风。


  祝宋十六

  军队有自己的体系, 对证据没有司法程序上的规定,只要证据确凿就能使用。沈融竹没有过分为难宋锦绣,在拿到她递交的证据以及口供后, 就把她放了。


  “惜辞!”


  宋锦绣走出大门看到外面来接自己的祝惜辞,当场激动得泪如雨下,乳燕投怀般朝着祝惜辞扑去。


  “呜呜呜, 太好了惜辞, 我好想你啊!”


  她也不管身处哪里, 抱着祝惜辞哭得好不伤心。只是她哭了一会儿后发现, 祝惜辞既没有安慰她也没有回抱她。


  她抬头一看, 发现祝惜辞显现出的是她前所未见的冷眼, 就连过去, 对方大多时候对她也只是戏谑的态度,此刻却是切切实实地在生气恼怒。


  “惜、惜辞?”


  “哭够了吗?”祝惜辞把她的手臂从腰上拉下,语气冰冷地道,“哭够了就回家吧。”


  宋锦绣终于意识到她是在生气, 又是忐忑又是委屈。


  她当然知道祝惜辞会生气, 但总觉得自己那么惨了,就算对方生气也该是秋后算账,不至于现在发作。


  但祝惜辞的表现比她想象得还要冷淡得多, 没有安慰, 没有拥抱, 就连手都不牵,好像一点儿都不关心她。


  现实和预想的巨大差距让宋锦绣从情绪的巅峰被打入了谷底, 委屈之情也逐渐盖过了忐忑。


  “你干吗对我那么冷淡?我受了好多苦诶!”


  宋锦绣不说还好, 一说简直像是点燃了祝惜辞心中的引线, 炸药瞬间爆炸了。


  “你受了很多苦?你觉得可以怪谁?是谁一意孤行要回家?”


  宋锦绣被祝惜辞激烈的语气吓呆了, 滴答滴答掉着眼泪,呆呆地望着祝惜辞愤怒的面容。


  她从来不知道祝惜辞还能这么生气,也从没想过祝惜辞会这样吼她。


  祝惜辞似乎也注意到了自己的失态,极力想要平复情绪,导致神情有些微的扭曲。


  “先回家吧。”


  她语气冷漠,伸出手想要拉宋锦绣,宋锦绣这时反应过来,心中因委屈和震惊也冲上了一大股邪火,狠狠地甩开了祝惜辞的手。


  “你的意思是我自作自受对不对?你认为一切都是我自找的是不是?”


  祝惜辞握紧了被甩开的手,因为宋锦绣的反驳再难忍耐。


  “难道不是吗?如果你不回家,会有这些事吗?”


  “可我是为了帮尹如琢,你们都可以帮朋友,为什么我不可以?为什么单单阻止我尽自己的一份力?在你的眼里我就是那么没用的人,是不是?”


  “尽力有很多种方式,为什么你们都只能想到让自己以身涉险?为什么一定要让别人担心?”


  “是啊,有很多种方式,可是我只能想到这一种,我太没用了真是对不起!可是我录下的证据被采用了,虽然以身涉险但还是值得的!为什么你就看不到这一点!”


  “你只会觉得我没用,只会认为我在无理取闹,只会教导我怎么做,只会用限制我人生自由的方式简单粗暴地来阻止我,却不听我的计划,其实你根本就不信任我,没把我放在平等的位置上对待!”


  “你真的把我当成是你的女朋友吗?你其实只当我是一个可以随意掌控的无知小孩,对不对?”


  祝惜辞垂眼望着宋锦绣满是泪痕的脸,好一会儿才缓缓地道:“你说的都没错,不管过程如何你确实尽了自己的一份力,是我管得太多,不顾你自身的意愿,强迫你做不愿意做的事,把你当作‘无知的孩子’一样教导和管束,我向你道歉。”


  祝惜辞突然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宋锦绣却没有开心的感觉,她总觉得对方接下来会说出自己不想听的话。


  “你放心,今后我不会再管你,你爱干什么就干什么。”


  祝惜辞说完这一句就再不理宋锦绣,自顾坐上驾驶座,似乎打算一个人回去。


  宋锦绣愣了好一会儿才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扑到车门上,扒住车门道:“惜辞,你什么意思?你要跟我分手吗?”


  “不是你说的吗?我是一个暴君,你要和我分手。”祝惜辞发动了引擎,“你的东西我会收拾好,你把地址给我,我直接给你寄过去。”


  “等等,惜辞——”宋锦绣哪里还记得起来自己当初说过的气话,整个人都要哭懵了,“我都是胡说的,我没想过和你分手,惜辞、惜辞——”


  “可是现在我想。”祝惜辞抬头看了她最后一眼,“我知道你一直都在做强迫自己做不愿意做的事,今后不必了,你可以当回骄傲的宋锦绣。”


  她说完最后一句话,将她从车窗边扫开,脚下油门一踩,跑车已经扬长而去。


  宋锦绣完全没想过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下意识地朝着跑车追去。可惜因为情绪波动太大,她身上早就已经没了力气,只追了几步就狼狈地蹲下了身体。


  在祝惜辞说试用期的时候,宋锦绣几乎每天都害怕她会提分手。因为她知道,祝惜辞一定没有像自己喜欢她一样,那么深刻地喜欢自己。


  可是宋锦绣不在乎,只要能和祝惜辞在一起,她不在乎两人的感情是否对等,只要能和祝惜辞在一起,她不介意做任何努力。


  她就是喜欢祝惜辞,很喜欢很喜欢。


  她知道自己任何方面都比不上祝惜辞,在他人眼里,祝惜辞会选择她都是非常不可思议的事。而这些靠的全是她的死缠烂打,坚持不懈。为了和祝惜辞在一起,她把什么面子、尊严、矜持统统抛弃了。


  她原本以为,在祝惜辞承认她之后,两人的关系就不会再那么脆弱。她以为,对方也已经喜欢她喜欢到无法自拔。所以,她想向祝惜辞证明自己,想让祝惜辞知道没有喜欢错人,想更平等地站到祝惜辞的身边。


  她当然知道自己在这件事里有错,也已经准备好回去接受祝惜辞的惩罚。可她也以为,祝惜辞在生气之余会心疼自己,会认同自己,也会为自己骄傲。


  “呜呜呜,祝惜辞,你个大混蛋!”


  宋锦绣越想越委屈,越想越难过,越想越不甘心。


  祝惜辞根本就不在乎她,根本就没那么喜欢她,所以才能说分手就分手,还把她一个人孤零零扔在这种地方——祝惜辞根本就没有心!


  “谁稀罕你啊祝惜辞,你走了就不要回来!我永远不想见到你!你以为我非你不可吗?分手就分手,我一定会找一个比你好一千倍一万倍的人!”


  她不顾形象地蹲在路边,一边哭一边骂,还好这边属于军队管辖,可以算人迹罕至,没太过引人注目。


  赫胥猗在宋锦绣身边停下车,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去向她打招呼。


  祝惜辞突然给她打了电话让她来接表姐,只说了两人分手的事,其他一句没提,差点把她吓死。


  她匆匆赶过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宋锦绣骂得中气十足,倒是让她的担忧减轻了几分。


  宋锦绣的两只眼睛已经哭得像是桃子,耳朵也嗡嗡作响,心口难受得要喘不上气,只有骂祝惜辞才能让她好受一点。一想到祝惜辞的绝情,一想到她的冷淡,一想到她对自己提分手,宋锦绣就觉得心口要裂开了。


  这一定就是电视上说的大猪蹄子,就算不是男人,祝惜辞也是个大猪蹄子。


  呜呜呜,她再也不要理祝惜辞了,就算祝惜辞幡然醒悟,跪下来拿玫瑰花求她,她都绝对不会回心转意的!


  就在这时,宋锦绣突然感觉到背上被一只手温柔地抚摸了几下,耳边还听到了一个声音。只是她哭得实在太厉害,一时没听清对方说了什么。


  “惜辞!”


  赫胥猗看着宋锦绣抬起的脸上,神情从惊喜转为黯淡,有些于心不忍。


  “呃,表姐,是我。”


  宋锦绣从模糊的视线中看到赫胥猗的脸后,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我知道是你,我才没想着祝惜辞呢!那个大烂人,我以后再也不要理她了!”


  一个是自己表姐,一个是自己好友,赫胥猗也不好说什么,只得扶着她的手道:“我们先回家吧,好好洗个澡吃顿饭睡一觉,其他的之后再说。”


  宋锦绣脚有些软,只能挨在赫胥猗身上,无比可怜地点了点头。


  “我才不要为了祝惜辞虐待自己呢。”


  赫胥猗不禁笑了一下。


  “你说得对。”


  宋锦绣坐进副驾驶座,眼泪还是没停下来,抽了车里的纸巾一边擤鼻涕一边接着骂祝惜辞没良心。


  “你要分手就分手,拿我当什么人了,还把我一个人扔在这个鬼地方,我身上又没钱又没手机,她怎么那么狠心啊!”


  赫胥猗被祝惜辞嘱咐过,不要说是她叫自己来的,这时只能默默一笑不做声。


  但宋锦绣不傻,哭着哭着醒过神来,问道:“是不是祝惜辞那个混蛋让你来接我的?”


  赫胥猗只得道:“惜辞她还是担心你的。”


  “我呸!”宋锦绣可不会被绕进去,“叫你来接我就是关心我了吗?她和我分手,把我扔这里怎么说?她就是怕自己心里内疚才找你来的,这个大猪蹄子,我恨死她了!”


  ※※※※※※※※※※※※※※※※※※※※


  宋小姐是真的坚强!就叫宋坚强吧。


  祝宋十七

  祝惜辞并未把车开出多远就停到了路边, 强撑的冷漠早在油门踩下去之后就土崩瓦解,此刻视线已经完全被泪水模糊。


  她知道无论是和宋锦绣分手还是把她一个人留在原地都非常过分, 但她不想把自己的这一面——无能、软弱以及歇斯底里的这一面展现在宋锦绣面前。


  在来接宋锦绣之前, 她还没有考虑过分手这一个选项。虽然她确实很生气,很气宋锦绣也很气自己, 但那个时候她的脑海中从未出现过分手这个念头。


  所以,这确实是她一时冲动的结果。


  但说出口的那瞬间,她又觉得这才是自己最好的选择。


  她和宋锦绣本来就不合适, 无论是性格、观念、理想都全然不同,在一起只会是互相迁就。


  她知道大多时候都是宋锦绣在迁就自己,当这种迁就再坚持不下去, 那就只会演变成勉强。


  分手对宋锦绣的打击非常大, 赫胥猗还是第一次看她哭得那么伤心。在已经和尹如琢离婚的如今,她当然能够体会宋锦绣的心情, 因此也非常担心。


  如果不是尹如琢突然被军方带走, 她不得不坚强起来,当时那样的打击她恐怕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缓过来。


  宋锦绣一到赫胥猗家就团到了沙发上, 哭了一会儿歇一会儿, 歇完了想起伤心事就又抽抽搭搭哭了起来, 看起来特别可怜。


  幸好她还知道要漂亮, 让赫胥猗给她拿了冷毛巾敷眼睛。赫胥猗默默陪了她一会儿,见时间不早, 小心翼翼地问道:“表姐, 你饿了吗?我去做晚饭吧, 你多少吃点。”


  宋锦绣脸上盖着毛巾,说话还带着鼻音。


  “什么多少吃点?我快饿死了,你晚上多做几个菜,我要化悲愤为食欲。”


  “……好的。”


  就……真的挺好的,赫胥猗现在算是意识到宋锦绣的性格有多叫人省心了。有些人不想让别人担心,可事实上,越是假装得淡然反倒越是让人担心。


  宋锦绣不一样,她难过了、伤心了就要表现出来,要人去关心她,也会怪让她难过伤心的人,但她绝对不会虐待自己。


  起码安慰的人不用手足无措,甚至可以帮着她一块儿骂“负心汉”,虽然赫胥猗不会骂就是了。


  赫胥猗做饭期间,宋锦绣还趁机去洗了个澡,再出来时精神状态已经好了不少,就是眼睛还有点肿。


  赫胥猗很想问她接下来想怎么办,但又有顾虑。因为她不知道其中的具体情况,祝惜辞那边也打探不到什么消息。


  她其实挺想去看看祝惜辞的情况,虽然对方总是表现得很稳重可靠,好像发生这种事也不值得担心,但赫胥猗知道,以祝惜辞认真的性格反倒更有可能难以释怀。


  当然,目前的情况她只能先顾好一头。


  “表妹,我能不能住在你这里?”


  “这当然没问题,客房都是现成的,你晚上就住下来吧。”


  “不是啦,我是说……”宋锦绣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反正你这里也空着,我给你交房租,以后咱们一块儿住呗。”


  这是她从回来的路上就一直在思考的事。


  赫胥猗有些惊讶。


  首先祝惜辞提分手很可能只是一时意气,没过几天两人就会和好——她觉得宋锦绣不会对此没有期望,按以前的性格她是不会考虑得那么长远的。


  其次,就算真的短时间内无法复合需要一个地方居住,宋锦绣也不是没有住所。现在宋文泽已经被抓,应该是没精力才来管她了。


  “这当然没问题,我们也不要提什么房租这种见外的话了,就是……你不打算和惜辞再谈一谈吗?”


  宋锦绣狠狠咬了一口肉,咬牙切齿地道:“谈什么谈?让我原谅她吗?哼,她跪下来舔我的脚,我才考虑一下。”


  “咳咳,我只是觉得有些情况下人会被情绪所控,没考虑清楚做出了冲动的行为。”


  “不管是不是冲动的行为,做错了就是做错了,该道歉还是要道歉。”宋锦绣又想起了祝惜辞的冷言冷语,凶恶的表情一下有些绷不住了,哽咽道,“她就很会抓我的错误,我才不要轻易原谅她呢。反正这一次我是绝对不会主动服软的,更不会像以前一样,哈巴狗似的贴上去。”


  她已经决定了,要让祝惜辞看看自己没有她也能做得很好!为了鞭笞自己,她才想着和赫胥猗这个上进的表妹一起住,多少能管束一下自己懒散的性格。


  当然……如、如果祝惜辞好可怜、好低声下气地来求她,她也不是不能考虑复合。


  毕竟,最开始是她做错了嘛。


  赫胥猗知道现在劝也没用,还是到时候先去祝惜辞那里了解一下情况,双方都冷静一段时间后再说。祝惜辞和宋锦绣不像她和尹如琢,起码在感情方面一直都是真挚坦诚的,所以现在所遇到的问题和矛盾并非不可调和。


  宋锦绣见赫胥猗默不作声,突然道:“还有,我知道祝惜辞是你的好朋友,可我还是你表姐呢,我更亲,你可不能帮着她,得帮我。”


  “好好好。”


  虽然赫胥猗的回答听起来有点敷衍,但宋锦绣还是挺满意的。


  “那明天你就和我一起去祝惜辞家拿东西吧。”


  “那么快?”


  “快什么快?她今天说分手,我还真等着她给我把行李寄出来吗?那我多没面子啊,像是被赶出来了一样。我要自己去拿,是我宋锦绣不想和这个混蛋一起住了,让她哭去吧!”


  宋锦绣的果断,恐怕没几个人能比了。


  赫胥猗有些无奈,但也没办法,只得答应。


  “那好吧。”


  “那你现在就和祝惜辞打电话,说我们明天过去,让她晚上给我打包好。”


  “好~”


  “啊对了,你告诉她我钥匙没带出来,让她在家里等着。”


  赫胥猗抿着唇笑得有些意味深长。


  “好~”


  宋锦绣看出来了,心虚地扒了口饭,而后有又解释道:“我才不是为了见她呢,我真的没带钥匙!”


  “我知道。”


  赫胥猗笑得温温柔柔的,一副知心大姐姐的模样,宋锦绣一下就觉得鼻子好酸。


  她想和赫胥猗一块儿住除了自我鞭策的原因之外,也是为了和表妹加深联系,还有一种同病相怜的复杂感情在里面。


  “猗猗,我们晚上一块儿睡吧,我们谈谈心。”


  她觉得她们表姐妹都好惨啊,祝惜辞和尹如琢这两个没有心的大王八蛋,不愧是臭味相投的一丘之貉,都是冷血无情的大奸商,说翻脸就翻脸,说分手就分手,说离婚就离婚。


  虽然她们表姐妹曾经是都做错了事,但这不是改邪归正善莫大焉了吗?为什么还要这样惩罚她们啦,呜呜呜。


  赫胥猗已经很多年没和尹如琢以外的人一起睡过了,这时想起和宋锦绣小时候相处的场景,心中也有些发软。


  事实上,最近的事也压得她喘不过气来。两个官司的事,继承爵位的事,和尹如琢离婚的事,还有尹如琢被牵扯的事,都让她神经紧绷。


  而今天虽然是被祝惜辞拜托去接宋锦绣的,她反倒觉得轻松了一些。


  一方面当然是因为宋文泽已经被抓,知道尹如琢应该不会有大事,另一方则是因为被宋锦绣的好心态感染。


  她哭得虽然很凄惨,但她一点儿都没自暴自弃。当然,不是说换成赫胥猗就会自暴自弃,而是一种更根本和纯粹的心态问题。


  同样的事如果发生在赫胥猗身上,她短时间内肯定会生理性地失眠和食不下咽。


  “好。”


  表姐妹俩久违地同床共枕,说了许多过去都不会说的话,除了感情方面的也有工作方面的,还有一些过去的事。


  大概是真的累了,宋锦绣刚开始还情绪高涨,结果到了后来说着说着竟然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第二天宋锦绣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床,把自己好好整顿了一番,吃了个午饭后才出发。虽然眼睛看起来还有些肿,脸色也不算太好,但娇艳之气不改,看不出一点儿沉沦在情伤之中的模样。


  祝惜辞前一天晚上接到赫胥猗电话后花了一个晚上把宋锦绣的东西收拾完,越收拾越难受。看着家中各个角落的东西被放进行李袋中,她才知道不知不觉间宋锦绣已经完全进入了自己的生活。


  她不可避免地回想起了两人在一起时的快乐时光,也不可避免地回想起了宋锦绣的娇憨可爱之处。可她又会想,自己和宋锦绣明明就不合适,不遇到事或者能相安无事,一旦经历风雨就会发现,两人根本不是一条船上的人。


  祝惜辞一边说服自己分手是正确的选择,一边却又隐隐生出几分后悔。


  她一直认为自己不是那种会因为冲动做决定的人,可是面对宋锦绣时,她的每一个决定似乎都是因为冲动做下的。


  从救了她,答应和她交往,到决定和她分手,每一次都是几分钟甚至是几秒钟内做出的决定。


  难道,宋锦绣真的就是她的克星吗?

  ※※※※※※※※※※※※※※※※※※※※


  别挣扎了祝小姐,你们是天生一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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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位曾经引领(全世界都XX我)的白骨合回来了,新文《我本是虐文女主》脑洞清奇,画风诙谐幽默,就是还太短了,碎碎也每天都在追更,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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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宋十八

  祝惜辞一晚上没睡, 本以为对方一大早就会过来,没想到一直熬到下午宋锦绣才上门。对方除了眼睛有点肿以外,气色竟然看起来不错,一见到她就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惜辞, 我来了。”


  祝惜辞本来胡思乱想了一通, 想着宋锦绣见到自己会是什么反应, 会不会哭, 会不会想要复合,而自己又该是什么反应,能不能狠下心拒绝。


  可是她没想到, 两人再一次见面会是这样的场景,宋锦绣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出现在她面前,意气风发地像是一只骄傲的孔雀。


  祝惜辞不知道她罐子里卖的什么药,一边看向她身后的赫胥猗一边不动声色地道:“已经收拾好了。”


  赫胥猗轻轻摇了摇头,宋锦绣已经走到了那一堆行李包旁, 拉开拉链一个个检查了起来。


  祝惜辞是非常细心的人,把衣服、生活用品以及手工艺品等等都区分开来,望过去一目了然。


  宋锦绣每拉开一个包, 祝惜辞的心就被吊了起来一些,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些慌乱和期待。


  “你干吗?”


  她只觉心中隐约的那个猜想正在实现:宋锦绣今天回来果然是想和她复合, 只是现在不好意思开口。


  “我只是看看东西有没有少,”宋锦绣拍了怕手,“算了,这样检查好麻烦, 猗猗你叫外面的搬家师傅进来吧。”


  祝惜辞这才注意到来的不止是宋锦绣和赫胥猗, 后面还跟了好几个穿着工作服的搬家工人, 哪里看得出一点惺惺作态的样子?


  她真的是来拿行李的。


  祝惜辞一口气没提上来, 苍白的脸色中透出了一股青黑,眼睁睁看着那些搬家工人鱼贯而入。


  宋锦绣重新拉上了行李包,指挥着那几个人搬运。


  “这个要轻一点,那个不能颠倒,那些都是衣服,比较重,你们两个人抬吧。”


  她吩咐完就不再管,自顾向着卧室走去。


  祝惜辞连忙追了上去,拉住她的手臂道:“你要干什么?”


  宋锦绣抱着手臂,“哼”了一声:“我得看看你是不是偷工减料,我的东西有没有都收拾进去。”


  祝惜辞简直要气死了!

  宋锦绣的东西又多又乱,自己根本不知道收拾,她收拾了一个晚上,除去实在太难过哭了一会儿以外,大部分时间都是花在整理上了。


  到了早上她才反应过来,既然宋锦绣自己来拿,自己到底为什么要帮她整理啊?让她自己累死累活不好吗?

  结果这家伙现在还来质疑她,真的是、真的是气死她了!


  “我留着你的东西干吗?你以为我会不舍得吗?”


  “啧啧,”宋锦绣举起手指摇了摇,“我可没这样说,但谁都有不小心的时候嘛。既然你不愿意再看到我的东西,那让我检查一下又有什么损失呢?”


  “惜辞,你没那么小气吧?”


  宋锦绣说得不无道理,祝惜辞咬了咬牙,最终放开了手。


  “随便你了。”


  祝惜辞不想再理她,扭头转向了赫胥猗,而宋锦绣这时才扁了扁嘴,脸上完全没了笑意。


  再次见到祝惜辞,她的眼眶鼻子一下就酸楚了起来,要不是她一直死死掐住自己,眼泪很可能早就掉下来了。


  这个负心汉、大混蛋,平时做事那么利索就算了,为什么收拾她的东西也那么利索?难道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就不难过不怀念吗?


  她真的恨死祝惜辞了!

  “惜辞,”赫胥猗见宋锦绣气呼呼地走去了卧室,有几分担忧地对祝惜辞道,“你不再考虑一下吗?虽然我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但你之前从来没和我提过要和表姐分手的事,我相信这只是你一时冲动做下的决定。”


  祝惜辞脸都气绿了:“原本或许是冲动的决定,但现在看来是正确的。”


  赫胥猗一听就听出来她是在说气话,无奈道:“你过去可不是那么冲动的人,这一次为什么……”


  祝惜辞深吸了一口气,眉目间显出了一丝疲惫:“我只是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走下去了而已。”


  正如宋锦绣锁说,她习惯了做一个掌控者,逼着宋锦绣积极向上。可事实上,她根本没有这样的资格,而宋锦绣也一定能越来越切实地感受到这一点。


  她一定会开始明白,祝惜辞也不过如此。


  祝惜辞已经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不安还是在害怕,是在后悔还是在愤怒,又或者,只是单纯在利用宋锦绣发泄心中的怒火。


  赫胥猗看出了她的无助,只能摸了摸她的手臂以做安抚。


  “或许你俩现在都冷静一下比较好,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表姐的。”


  祝惜辞知道,如果真的想要撇清关系,这时就不该应这句话。可是,一想到宋锦绣的脸,她还是忍不住点了点头。


  “猗猗,我……”


  “祝惜辞,你看看,这些是什么!幸亏我检查得仔细,否则这些就被你私吞了!”


  祝惜辞的话被打断,一扭头看到宋锦绣抱了一堆东西出来,再次差点气到晕厥。


  “这些都是你的东西?”


  宋锦绣理直气壮地抬了抬头:“都是我买的。”


  “可你都送给我了!”


  “你连我都不要了,难道还要我送你的东西吗?”


  祝惜辞被一句话堵得喉头一梗,无言以对,最后只能恼怒道:“那你就带着你的东西赶紧走。”


  宋锦绣骄傲地抬起下巴,毫不留恋地朝着门外走去。


  “不用你说,我会走的。”


  两人像是小孩子吵架一般,任谁都看得出其中的意气用事。


  赫胥猗看了看宋锦绣,又看了看祝惜辞,最后转身追出了门。她刚出门不久就听到了身后巨大的关门声,而宋锦绣正仰头站在电梯前,似乎是在看电梯上的楼层数字。


  “表姐……”


  赫胥猗走到近处时才发现她脸上已经满是泪水,叹气道:“你又何必呢?她留着你送的东西说明她还想着你,现在弄得两个人都难过。”


  “她难过是活该,我问那句话的时候,她难道不会接一句不舍得吗?”


  宋锦绣哭得泪如雨下,其实她看到祝惜辞留着这些的时候特别特别开心,要不是赫胥猗也在场,可能真的当场要求复合了。


  可是,分手就发生在昨天,祝惜辞的冷酷和决绝还历历在目。她现在服软,就算真的能和好,今后恐怕也永远要处于担惊受怕之中。


  她已经不是过去宋锦绣,也不想让过去的事重演。就算要复合,也必须得宋锦绣求着她,她一定要让祝惜辞正视她的意见和决定。到了那个时候,她也会为自己的错误道歉。


  事到如今,赫胥猗也没办法再多说什么,只能掏出手帕递给了她。


  “擦一擦吧,妆都哭化了。”


  宋锦绣那手帕捂了脸,抽泣道:“我是不是特别厉害,在她面前都没哭。”


  “是是。”


  “你可不能告诉她我哭了,她要是向你打听我的消息,你就说我开心得很,高兴得很,快乐得很。”


  赫胥猗觉得自己要真这样对祝惜辞说,对方信不信在其次,宋锦绣大概能先把他给吃了。


  “我不出卖你,总也不能帮你撒谎对不对?”


  “那你也不能帮祝惜辞那个混蛋撒谎,也不准透露我的事。”


  “她要是真来问我你的消息,我要不要告诉你?”


  宋锦绣一愣,眨巴着又红了双眼看向赫胥猗。


  “……你当然要告诉我了!”


  “那你要不要我给你透露她的消息?”


  “我干吗要知道她的消息!我听到她的名字就烦死了!”


  电梯到达,两人一同进入了电梯,赫胥猗“哦”了一声,却听到宋锦绣又接着道:“当然,如果你一定想要和我聊她,我也不会拒绝的,谁让我心胸宽广呢?”


  “好吧,我知道了。”


  祝惜辞贴着门站了一会儿,再打开门时,外面已经没有了赫胥猗和宋锦绣的身影。


  她看着只是少了几个抱枕杂物的客厅,总觉得怎么空空如也。心口也不可避免地空落落起来。


  其实,她当初想的明明是,只要宋锦绣能为自己的行为道歉,她就不再追究之前的事了。可是这么多天不安暴躁的情绪已经将她的理智和忍耐力耗尽,情绪爆发来得如此之快,让人措手不及。


  如果……她是说如果,宋锦绣还是像过去一样,用拙劣而可爱的手段来纠缠她的话,她或许……或许也会心软。


  毕竟,她的决心对宋锦绣从来就没起效过,当初不就是那样一步步沦陷在她不可理喻的紧逼中的吗?


  可是,宋锦绣这一次比她更决绝,更果断,根本看不出她有一丝留恋,甚至还把过去送给她的东西都拿走了。


  为什么那么小气?

  宋锦绣你很缺钱吗?


  世界上还有人会把交往时送给对方的礼物拿回去的吗?


  这根本就是能上奇葩前任吐槽上的人渣吧!


  “这头臭绵羊。”


  祝惜辞想起之前买的戒指,心头更是火起,决定把戒指扔了眼不见为净!


  然而,当她回到卧室打开抽屉时却发现,那个放着戒指的盒子不见了。


  她翻找了一圈陡然想起,当初为了给宋锦绣一个惊喜,她把戒指塞到了宋锦绣送她的那个八音盒里。


  而八音盒,已经被宋锦绣给抱走了!

  ※※※※※※※※※※※※※※※※※※※※


  来场angry sex,赶紧化干戈为玉帛,冰释前嫌吧!

  祝宋十九

  离祝惜辞和宋锦绣分手已经过去两周, 总的来说算是十分平静。虽然两人都在暗戳戳地向赫胥猗打听对方的消息,但都死鸭子嘴硬不肯袒露心声,她在中间就算想帮忙也使不上力。


  再说尹如琢如今还没被放出来, 她除了要管公司的事外还要为此担心, 也实在没什么精力关注两人的事。


  不过在赫胥猗看来, 两人和好是迟早的事, 至于究竟是迟还是早就看谁能先为爱低头了。想到这, 赫胥猗隐隐有几分羡慕之情。


  宋锦绣这两周过得还不错,吃得好睡得好, 对于赫胥猗家十分满意。她对环境的适应能力向来良好,发现赫胥猗家根本就是个大宝藏后快乐疯了, 没几天就把健身房、游戏机、游泳池统统用了个遍。


  赫胥猗见她能转移注意力也挺高兴的,随便她自己折腾。


  宋锦绣那些朋友知道她失恋之后纷纷要为她开趴,还要带她去看猛男美女秀, 她都拒绝了。虽然玩的时候可能会很开心,但酒醒之后肯定会更加伤心难过的。


  再说了,有哪个猛男美女比祝惜辞更好看呢?

  她想起祝惜辞的脸和身材心里就很痛,单从这两方面来说, 祝惜辞真的是非常优质的女朋友了。如果能再喜欢她一点,简直完美。


  祝惜辞那个混蛋, 究竟为什么对她那么薄情?她转正还没多久呢, 怎么能那么轻易地说出分手的话来?

  宋锦绣想着想着又有点难过——赫胥猗家的娱乐设施她已经玩遍了,生活好像又陷入了无聊里。


  “好了表姐, 与其这样躺着, 不如去把你的东西收拾一下?”


  祝惜辞洗完碗出来, 看到宋锦绣又懒洋洋地瘫在沙发上, 手里惯性地换着台, 然而视线根本没有看着电视。


  仿佛是之前探索的热情耗光了一般,从早上开始她就一直是这个状态,吃完饭又躺了回去,赫胥猗都有些无奈了。


  “反正也用不到,以后再说啦。”


  从祝惜辞家搬来的行李,一直到今天还是原封不动地放着。宋锦绣那天回来就把日常用品都换了一套,还买了一堆衣服,这些旧东西碰也没去碰过。


  可她不去碰吧也不扔,就当看不见一样堆在房间角落里,一堆就是两个星期。


  祝惜辞多少有点明白她的心态,只不过事到如今有些看不下去了。


  “你这个以后是哪个以后呢?总不会一直堆着吧?”


  宋锦绣嘟着嘴没说话,像是没听见赫胥猗的话,又像是在思考。


  赫胥猗坐到她身边,语重心长道:“你要实在无聊又不想做,那就去找朋友玩吧,免得胡思乱想。”


  “我哪有胡思乱想!”宋锦绣气了个后仰,总算起身了,一边穿鞋一边气呼呼地道,“我就是想偷会儿懒不行吗?哼,你和祝惜辞都一个样,看不得人闲着,我去收拾还不行吗!”


  赫胥猗又好气又好笑,要不是看宋锦绣瘫在沙发上每隔两分钟叹一口气,她干吗要管呢?

  宋锦绣气鼓鼓地回到房间,一看到角落里的几袋行李,又是眼睛酸又是脑袋大。一方面她确实是因为伤心所以不想整理这些东西,但另一方面也真的是因为懒才不想去整理的啊——保不准祝惜辞回心转意了,她要搬回去不还得整理一遍吗?


  “呸呸呸,我才没那么想!”


  这个一直被宋锦绣压抑在心底深处的隐晦念头此时突然冒出,把她吓了一跳,赶紧摇了摇头把它撇开。


  “太危险了!猗猗说的没错,还是不能拖!”


  她一边像是打气般自言自语着,一边走到行李袋旁。


  祝惜辞给每个袋子都挂了标签牌,分门别类十分清楚,宋锦绣看了一会儿决定先从衣服开始收拾。


  虽然都是住进祝惜辞家后才买的,但她购物的能力向来剽悍,截止到搬家之前已经占满了祝惜辞家一半的衣帽间了。要不是祝惜辞定时帮她清理不需要的衣服,这次搬家费可能得翻一倍。


  她只收拾了两袋衣服就已经累得腰酸背痛,最后决定不为难自己,把剩下的都捐了。那些日用品该扔的扔,至于其他的纪念品……


  宋锦绣把目光落在了一个较小的行李袋上。


  那里面基本都是祝惜辞送她的东西,那天回来后就是看了这些纪念品,她才心情不好没有继续收拾的。


  两人送来送去的都是些小玩意儿,看到了觉得对方会喜欢随手就买了。尤其是祝惜辞出差,每次都会给她带点礼物回来,虽然大多不贵重,但也足够她开心好久。


  她不会特意给祝惜辞回礼物,但平时看到好玩的、喜欢的也会给祝惜辞买一些——不过那些东西都被她拿回来了。


  宋锦绣这时才觉得自己当时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没让这些东西继续碍祝惜辞的眼,简直是天大的失策!

  在回来当天,她都把这些礼物随意地扔在了桌子上,这些天也没去看过。


  “祝惜辞你这个大混蛋!”


  她现在是想祝惜辞就忍不住要骂一句,看到自己送她的礼物,更是心梗得不得了。


  这每一件礼物都是回忆,手链、吊坠、胸针这些小首饰就不说了,还有像八音盒这种非常有纪念意义的礼物,想起来都要掉眼泪的。


  这可是情人节的时候她特地找人做的手工八音盒,里面还有她和祝惜辞的动物形象。她是一只可爱的黑鼻羊,而祝惜辞是一头威风凛凛的北极狼。一打开盖子,北极狼就会在音乐的伴奏下追着黑鼻羊跑……


  “那个混蛋根本就没追过我嘛!”


  宋锦绣越想越气,“啪嗒”一声打开了八音盒的盖子,房间里顿时响起了清脆的音乐声。


  打发走宋锦绣,客厅总算是清净了,赫胥猗着手打扫起了客厅的卫生。虽然家里有雇佣定时打扫的阿姨,但赫胥猗最近有些喜欢上自己做清洁感觉。不仅可以让人平静,还能给人不小的成就感。


  比起看电视和运动,她更偏向用打扫干净某一个区域来打发时间。


  然而,就在她刚刚打扫完沙发部分时,宋锦绣突然从楼梯上旋风般地冲了下来,手里拿着不知道什么,远远地就冲她喊道:“猗猗,猗猗,你快看看这是什么!”


  赫胥猗还从没见宋锦绣的动作如此敏捷过,一眨眼地功夫已经飞奔到了自己的面前,因为激烈运动而绯红的脸颊上带着欣喜的神色,气喘吁吁地催她赶紧看自己手里的东西。


  赫胥猗不明所以地望向了她摊着的手掌,上面明晃晃地搁置着两枚戒指,而且一看就是一对的。


  “这是?”


  “是戒指对不对?”


  眼没瞎的人都看得出来。


  “除此以外我想不出其他答案。”


  宋锦绣开心地握着戒指转了一圈:“而且还是情侣戒指!不,说不定是求婚戒指呢!”


  呃,如果是求婚戒指的话,未免有些寒酸了——尤其是对祝惜辞这样的家庭来说。


  赫胥猗很想这么说,但还是很理智地住了嘴。宋锦绣刚才是去收拾东西的,现在发现了一对戒指,哪里来的不言而喻。


  赫胥猗见她开心,试探性地问道:“是惜辞送你的?”


  宋锦绣整个身体都似乎要扭起来了,得意洋洋地道:“是我在八音盒里发现的,除了祝惜辞,还能是谁放的?这个家伙那么别扭,想和好都不敢直说,哼哼。”


  赫胥猗觉得自家表姐真的乐观过了头,虽然不想打击她,但还是非常理智地提醒道:“是那个你从她卧室拿回来的八音盒吗?”


  因为东西很别致,所以赫胥猗有点印象——除非宋锦绣包里还有其他八音盒。


  “没错,就是那个!”


  “那她应该没料到你会把八音盒带回来吧?”


  宋锦绣一愣,感觉一盆冷水兜头淋下,瞬间什么热情都被浇灭了。


  真的是好险,她差点就要闹出个大乌龙,到时候非得被祝惜辞笑死不可。


  赫胥猗一看她的神情,暗道不好,立时改口道:“不过这对戒指肯定是惜辞买的,她一定也是想给你一个惊喜才会放在有纪念意义的八音盒里。这证明她很看重你,提分手完全是一时冲动。”


  宋锦绣从惊喜到失望,此时已经恢复了理智,一听赫胥猗又是这些老生常谈的话,接都不想接。


  “这样一想,我当时真是拿对了!白赚一对戒指,我要去查一查值多少钱。”


  赫胥猗一时不知道她是当真还是开玩笑,还想再劝几句,对方的下一句话不禁让她满头黑线。


  “不过刻了名字不能转手,我看干脆还是卖还给祝惜辞吧,正好可以嘲笑她。猗猗,你帮我给她打电话。”


  赫胥猗这段时间是切实地感受到了宋锦绣的难搞,过去是对她傲慢,现在是对祝惜辞别扭。为什么明明已经换了对象,她却觉得自己比过去面对她的时候更辛苦了呢?


  “……你开心就好。”


  结果事情到了最后,不还是想见祝惜辞吗?

  这两人究竟是在搞什么啊!


  ※※※※※※※※※※※※※※※※※※※※


  没有心小姐这段时间明明很惨,却还是被折腾呢。


  祝宋二十

  祝惜辞分手之后的这段时间也没闲着, 毕竟她家在这种局势中要做的事实在太多,没办法让她沉浸在分手的伤心里。


  只是一想到宋锦绣,一想那一对戒指, 她的心思就不禁有几分浮动。虽然千方百计地想从赫胥猗身上打听情况,但她又不想透露戒指的事, 弄到现在也不清楚宋锦绣到底发现了还是没发现, 发现了又是个什么态度。


  “惜辞, 你又走神了。”祝封疆的语气充满了无奈, 刚开始的他还担忧询问一下,现在都懒得问了,“算了, 今天你先回去吧。这件事应该是尘埃落定了, 接下来好好休息。”


  祝惜辞回过神,低下头惭愧地道:“爸爸, 对不起。”


  祝封疆叹了口气。


  “你从小到大很少让我和你妈妈操心,我们对你也向来信任,可最近你实在是太让人担心了。”


  “我会尽快调整好的。”


  “你是不是后悔和宋锦绣分手了?”


  祝惜辞低头不语。


  她后悔了吗?

  祝惜辞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现在正处于人生最迷茫的状态。不知道自己做什么是对的,做什么是错的,甚至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你要知道,就算你不和宋锦绣分手,我和你妈妈也会反对你们继续交往。就如我之前所想的一样, 她不适合你。这种冲动的性格只会给祝家带来灾祸,你和她分手是正确的选择。”


  祝惜辞不知道自己和宋锦绣分手对不对,可当别人告诉她这是对的,告诉她宋锦绣和她不合适的时候,她的心里又莫名不舒服, 下意识就想为宋锦绣反驳和辩解。


  “其实这一次主要是我的问题,她和我商量过,是我不肯听取她的意见,所以才……她还为军方提供了证据。”


  “哼,你以为她提供的证据很关键吗?要不是如琢未雨绸缪,要不是军方之前就掌握了这件事的线索,你以为宋锦绣能有那么舒服?”


  “无论结果如何,都无法改变她冲动莽撞的事实。如果你支持了她的建议,那当然是你的错,但既然你反对她又不顾你的反对做出了这件事,那就是她的问题。”


  宋锦绣或许确实冲动,但祝惜辞觉得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


  “我也揍了宋文泽……”


  祝封疆眉头一皱,终于显出了一丝怒意。


  “怎么,你想说自己也和她一样吗?那我就更不可能让你和宋锦绣在一起,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性格。”


  祝惜辞咬了咬牙,不知道该如何反驳,最后丧气地道:“我和她分手并不是认为都是她的错。”


  “但你起码意识到了你们不合适,”祝封疆挥了挥手,“好了,过去的事不要再想,专心应付接下来的挑战。”


  “……是。”


  祝惜辞走出父亲的书房,心中不禁产生了一丝疲惫。


  祝家绝对算得上是和睦的家族,侯爵夫妇对女儿们也绝不仅仅只有严厉没有爱护。但因为家教太过端正严明,祝家父女之间确实很少有温情的时刻。尤其是随着祝惜辞渐渐长大,父女俩似乎除了谈工作、谈正事以外再难找到其他话题。


  她想着想着又不禁想起了宋锦绣,或许对方最吸引她的地方正是那些看起来不正经又有点莫名其妙的地方。有时候虽然很好气,但大多时候还是给人带来了欢乐。


  “姐姐!”


  祝惜辞从书房出来没走几步,祝惜音就不知道从哪里蹿了出来,显然是老早就在这里狙击她。


  “惜音,你今天在家啊?”


  “是啊,最近爸爸妈妈都在家,我周末也就回来了。”


  “哦……”


  祝惜辞有些心不在焉,祝惜音突然挽住她的手臂,神秘兮兮地问道:“姐姐,你真的和宋锦绣分手了吗?”


  “怎么,你也很开心吗?”


  祝惜辞有些胸闷——明明自己那么难过,为什么其他人都很开心?

  宋锦绣其实挺好的,爸爸、妈妈还有惜音都没和她相处过,怎么就因为过去的偏见妄下断言。


  祝惜音看出姐姐明显心情不好,连忙收敛了一些。


  “咳咳,哪有啦?我是怕你伤心才来关心你的嘛。”


  “谁说我伤心了?”


  祝惜音这就有点搞不懂了,这开心也不行,伤心也不行,那到底该怎么办呢?她还从没有见过这么别扭的姐姐,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好吧,你没有伤心。”


  分手哪会不伤心?她又不是铁石心肠!


  祝惜辞揉了揉眉额角,也觉得自己有点毛病了。


  “唉算了算了,你小孩子不懂,我先回去了。”


  祝惜音最讨厌被人说小孩子,气得差点跺脚。


  “这和小不小孩子有什么关系啦!”


  她看姐姐现在反而更像小孩子。


  “好好好……”祝惜辞不想和她争辩,语气极其敷衍,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正好找到了借口摆脱妹妹,“我接个电话。”


  来电显示是赫胥猗,最近两人交流的还算比较频繁,她也没太在意。然而当听到对方说明意思之后,祝惜辞感觉自己头顶要冒烟了。


  宋锦绣那个笨蛋,究竟是有多蠢才会说出把戒指卖还给她这种话?


  她怀着满腔怒火赶到对方所说的餐厅,结果被侍者带到位置上时才发现,宋锦绣根本还没到。她等了将近一个小时,对方才一副姗姗来迟的模样,打扮得要多光鲜亮丽就多光鲜亮丽。


  “哎呀对不起,我来晚了呢,你怎么不先点点吃的。”


  祝惜辞气都气饱了,哪里吃得下?


  “戒指呢?”


  宋锦绣微微一笑,从包里掏出一个装戒指的盒子放到桌上,祝惜辞刚想伸手,宋锦绣却摁着盒子道:“等一等,我去查了一下官网的价格,二十六万,你就给我十三万吧。”


  祝惜辞发现对方没有开玩笑,整个人都震惊了——她之前怎么没发现这个败家女这么有生意头脑呢?竟然还真的拿她买的戒指再卖给她,简直空手套白狼啊!

  “你是认真的?”


  “我特意跑一趟难道是来和你开玩笑的吗?”


  祝惜辞当然是以为……以为她是想见自己。


  “十三万,一分不能少。我这可是主动归还,否则你连戒指没了都不知道。”


  我那是不知道吗?我那是知道了也只能假装不知道!


  祝惜辞气归气,但也只能拿出手机给宋锦绣转账。宋锦绣喜滋滋地掏出手机,笑容灿烂地道:“承蒙惠顾。”


  祝惜辞终于拿到了戒指盒,宋锦绣则翻开了菜单开始向服务员点菜。祝惜辞发现她有吃饭的意向,没起身立即走,宋锦绣点菜见她还坐着,挑眉望向了她。


  “我和她一样。”


  宋锦绣把菜单递给了服务员,对着祝惜辞微微一笑。


  “你不立即走吗?”


  “这里的位置很难订,我好久没来吃饭了。”


  “好吧,”宋锦绣耸了耸肩,算是接受了她的回答,“你看起来挺憔悴的嘛,最近有那么忙吗?”


  “我向来很忙,毕竟和你不一样。”


  “是啊,我和你不一样,及时行乐。你看看我的脸色多好?”


  是挺好的,脸色红润有光泽,半个月不见好像又漂亮了一些。


  反观她呢?


  脸上的黑眼圈连粉底都快要遮不住了。


  “我看猗猗是让你过得太舒服了。”


  “那她是我表妹嘛,对我好天经地义。”


  两人绝口不提分手的伤心难过,好像对各自来说那都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事。


  祝惜辞觉得自己真是自讨苦吃,还想说看看宋锦绣最近怎么样,过得好不好——结果人家真是过得太好了!


  唉,她也不是说非要看宋锦绣不好,可就是……


  祝惜辞心烦意乱,随手打开了戒指盒,结果发现里面竟然只有一枚,戒内刻着的是自己的名字缩写。


  宋锦绣见她打开盒子,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眼睛顿时四处乱瞟。


  虽然已经想好了借口,但不管怎么说还是有点心虚。毕竟……毕竟要是被祝惜辞误会是自己不舍得她送的戒指,那还不让祝惜辞得意死?

  祝惜辞幽幽地望着宋锦绣的脸,目光十分深沉,却一句话都没说。


  宋锦绣被她越看越心慌,最后干脆眼睛一闭,头一偏看向了窗外。


  她才收了十三万,所以只还一枚戒指有问题吗?

  另一枚戒指上刻着她的名字,所以由她保存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这本来就是送给她的,是祝惜辞在分手之前买的,没到她手里就算了,都到了她手里难道祝惜辞还能要回去吗?

  如果祝惜辞做出来了,那就是能够上奇葩前任吐槽的人渣!

  她胡思乱想了一堆,祝惜辞却默默收了盒子。


  宋锦绣这顿饭吃得极其忐忑,生怕祝惜辞突然就要问自己要回戒指,结果对方到最后都没说什么,她吃完也就赶紧开溜了。


  坐进自己新买的车里,宋锦绣美滋滋地从包里取出了另一枚戒指套在了左手的无名指上——稍微大了点,她无奈只能取出来又套到了中指上。


  混蛋祝惜辞,什么时候把她指围量走的?还算得那么清楚,分毫不差。


  不过她的样子看起来确实挺糟糕的——果然没有她,祝惜辞就不会幸福!

  祝惜辞目送宋锦绣离开,这才摸了摸手边的戒指盒。


  难怪就要了十三万,原来戒指也才还一个,自己把送她的东西都拿了回去,送自己的东西倒是看得很牢嘛。


  祝惜辞再一次体会到了宋锦绣的可恶,心情却不知道为什么好了不少。


  她结束了用餐,起身准备离开,一位服务员却在这时上前为她做引导。


  “结账请往这边。”


  “……”


  宋锦绣这个王·八·蛋!


  作者有话要说:  原本还想十五章完结祝宋番外的,看来要二十五章了。不过隔壁新文《胭脂错》还是准时开,明天11点发,喜欢的请捧场哦。


  祝宋二十一

  尹如琢两周后被军方以非常“隆重”的方式送回了家, 算是告知外界,尹家的危机已经彻底解除。


  既然她安然归来,赫胥猗也终于能把拖了许久的承爵宴会给办了。


  随着尹家安然无恙, 以及之后的退市操作,作为合作伙伴以及股东之一, 祝家这一波算是既赚了名声又赚了实惠。


  不少家里有儿子的贵族已经盯上了祝惜辞, 最近频频向祝家“暗送秋波”。如今有了直接接触的机会更是不会放过, 祝惜辞一出现, 人群就已经将她围了个水泄不通。


  祝惜辞良好的教养让她没办法推拒,好不容易才找到借口脱身,灰溜溜地躲到了角落里喝酒。


  她知道父母的意思, 事实上能拖到今天再准备相亲还是因为她这两年和宋锦绣谈恋爱。


  祝侯夫妇深谙为人父母之道, 知道这种事越是反对反而越会加深两人的感情,所以一直按兵不动, 直到她分手后才开始筹划。


  可就算和宋锦绣分手,她也一丁点儿都不想和别人恋爱结婚啊!


  祝惜辞一边郁闷地喝酒,一边静静地观察着宴会中的景象,结果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花枝招展的宋锦绣。她正热情地帮赫胥猗招待着宾客,完全是一副主人的做派,而且不管是在态度还是礼教上都挑不出错来。


  毕竟风评再怎么不好都只和她的性格有关,作为宋家大小姐,该有的礼仪教育宋锦绣一点儿也不缺。


  谁都看得出来, 她现在和赫胥姐妹俩以及宋文慧相处得非常不错,宋家虽然倒台,但和宋锦绣没多大关系,宾客也十分卖她面子。


  祝惜辞之前被宋锦绣摆了一道,气归气, 心头沉重的感觉却不知道为什么减轻了不少。想起对方,她更多的感觉是哭笑不得,虽然没有其他的前任,但她觉得能做出这种骚操作的一定没几个。


  也不知道宋锦绣到底是什么做的,明明那天哭得那么伤心,现在又能活蹦乱跳,之前还有心思来刮她的油水,胆子真是肥了不少。


  想着想着,她竟还不知不觉生出了几分欣赏来。虽然当初死心塌地贴贴她的宋锦绣也很可爱,但这种机灵坚强的地方也很有魅力。


  事实上,她原本以为以宋锦绣的性格,离开了自己以后就不会再去做麻烦的工作,以为她会恢复过往游手好闲的作风,尽情地享受生活。


  出乎她意料的是,对方不仅在最难过的阶段仍然保持正常上班,并且在空闲时间以运动、游戏等来打发时间,没有一点儿要“堕落”的迹象。


  祝惜辞对自律的人向来尊重,而当她想到这里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原来一直是怎么看待宋锦绣的。


  必须得承认,宋锦绣既然能做到这样的地步,那么当初提出回宋家的提议也绝非一时冲动。人是会进步的,而她却没能用发展的眼光来看待自己的女友,这绝对是一件值得反省的事。


  当然,她仍旧不觉得宋锦绣不顾她反对,一意孤行地回家是正确的。


  只不过,现在她早就没了当时的怒气,反省来反省去,也有了那么一丢丢的后悔。


  就在祝惜辞胡思乱想间,人群之中突然发生了一些骚动。她几乎是下意识地看向了宋锦绣的方向,没想到对方也正看着自己——引发骚动的人不是宋锦绣。


  两人目光交错,时隔大半个会场,一时竟有几分“无声胜有声”。


  宋锦绣偷看被抓包的那一刻心中也有几分慌乱,不过当看到祝惜辞没表现出任何嘲笑的意味时,她又有些不舍得移开目光了。


  她可不是瞎子,在祝惜辞进来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她。


  当一群婶婶阿姨带着自家芳龄在20-30之间,甚至有一些才刚刚成年的所谓“青年才俊”凑上去的时候,她的表情就有些挂不住了。


  祝惜辞可以说是九诸如今最优质的单身女青年,想要和祝家联姻的人数不胜数,就算不仔细打听她都能数出十几家有意愿的。


  宋锦绣想到那一帮子妖艳贱货千方百计地和祝惜辞套近乎,就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这些人真是太不要脸了,她们两人分手才多久啊,那么快就想着乘虚而入。她手里可还拿着和祝惜辞的情侣对戒呢!有这帮人什么事啊?

  祝家之前受尹家影响的时候,这些人上哪儿去了?谁不是人人自危,有点交情的都是闭门谢客,现在出来装什么熟络?

  啊啊啊,祝惜辞要是能看上这些大尾巴狼,那还真是瞎了狗眼!

  为什么祝惜辞还能和这些人有来有往地交谈?为什么气氛还能那么和乐融融?为什么那个男的都快挨到祝惜辞身上了她也不知道躲一躲?这个家伙是不是那么快就要移情别恋了?

  宋锦绣越看越生气,越想越生气,牙根都快咬断了,最后只能来个眼不见为净。


  结果一会儿没注意,她就发现祝惜辞不见了,找了半天才看到她在角落里喝酒。看到她身边清净了,宋锦绣也安心了——果然还是孤零零的祝惜辞看起来顺眼。


  竹子般笔直挺拔的身姿,清隽干净的面容以及那摇晃着酒杯、修长又骨节分明的手指,每一处都看起来赏心悦目。


  宋锦绣从不否认自己是个外貌协会,祝惜辞恰好长在了她所有的审美上,甚至包括内在。


  如果可以,她真的是一点儿都不想和祝惜辞分手。


  祝惜辞怎么就不来向她服个软呢?只要这个混蛋认个错,她一定会宽宏大量地原谅她。


  结果这家伙连认错都不愿意,连给她一个台阶都不愿意,就那么希望和她分手吗?


  气死她了,这个大猪蹄子,既然不愿意服软,那你还看个屁啊,有什么好看的?


  宋锦绣和祝惜辞对视了一会儿,被美色所迷而丢失的理智又回笼了。理智一回笼,气也回笼了,最后一扭头——不看了。


  正好赫胥猗那边的骚动停止,需要去换衣服,她干脆跟着一块儿去了试衣间帮忙。


  祝惜辞见宋锦绣突然气鼓鼓地转过头,一时莫名其妙。两人刚刚对视那会儿气氛好像还行啊,这家伙吃错了什么药?


  她仍旧不太清楚宋锦绣的脑回路,但想起她嘟嘴偏头的模样,又觉得有几分可爱——有点像过去在她面前的感觉。


  要是宋锦绣没和赫胥猗一起去换衣服,她没准会忍不住上去搭话。


  “惜辞。”尹如琢在赫胥猗离开后注意到了祝惜辞,见她躁动不安地来回踱步,主动上前关心道,“你怎么了?”


  “尹姐姐,”祝惜辞在尹如琢回来后去看过她,见她面色比那时好了不少,不禁露出了一丝笑容,“我没事。倒是你,刚出来就雷厉风行地做了那么大一件事,没有勉强自己吧?”


  “没有,其实都是之前就计划好的,没花太多精力。”


  两人站着聊天,只是不管是祝惜辞还是尹如琢都太过显眼,原本作为主人的赫胥猗在还没什么,现在没人吸引宾客的注意了,这些人立即把目标放到了她们身上。


  祝惜辞是优质单身女青年,尹如琢如今也是啊!虽然离过一次婚,但离婚在现代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不如,我们上去看看猗猗她们有没有换好衣服吧?”


  祝惜辞注意到这群人又开始蠢蠢欲动,顿时心生退意,尹如琢也敏锐地察觉到了他人的意图,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


  尹祝两家关系向来好,祝惜辞也没什么忌讳,干脆地挽住了尹如琢的手,和她一起向着二楼的试衣间走去。


  这一番举动倒是让他人一时会错了意,有些脑洞大点的人,还以为祝尹两家要联姻了——毕竟这两人的前任都是女人,这也不奇怪啊!


  “啊,真是烦死了!”祝惜辞到了没人的地方,忍不住向尹如琢抱怨了起来,“我爸妈也是,这些人也是,难道我就只有结婚一个选项了吗?难道我就不能继续单身吗?气死我了!”


  尹如琢微微一笑,反问道:“那为什么不和锦绣符复合呢?我听静怡说了,你们是因为我的事……我很抱歉,她也很抱歉。”


  祝惜辞挥了挥手:“才不是这样呢,是我们自己的问题。”


  或者,更准确来说,是她自己的问题。


  祝惜辞不是不想承认自己的冲动和错误,只是在那么激烈地说出分手的话之后,在宋锦绣表现得已经完全不care她之后,她实在拉不下脸去要求复合。


  而且犯错有个先来后到,那道歉也该有先后啊。是宋锦绣犯错在先,她炸毛在后,该道歉也是宋锦绣先道歉嘛。


  再退一万步说,如果宋锦绣这家伙能稍微表现得不舍一些,那她现在不要脸就不要脸了,主动道歉也没什么。


  可恶的家伙,过去说什么喜欢死她,爱死她都是有口无心,说过就能忘的。


  还说什么会好好补偿过去的错误,好好对她,其实也就只有这种程度!

  尹如琢想起自己的处境,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只得道:“那我们现在真的要去找锦绣和猗猗吗?”


  “呃……”


  说祝惜辞没这个心吧,那肯定是有的,否则也不会说得那么顺嘴。但真让她现在去见宋锦绣吧,她又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正踌躇间,两人突然听到了转角那头传来了宋锦绣的声音。


  “咱们姐妹花一点儿也不差,根本没必要在一根歪脖子树上吊死。姐姐改日带你去看靓女猛男,气死——”


  话音戛然而止,迎面而来的不是宋锦绣和赫胥猗却是谁?

  祝宋二十二


  祝惜辞脸都绿了, 冷冷地瞥了宋锦绣一眼,转头就走。


  靓女猛男、靓女猛男, 她看宋锦绣的脑子里就只有靓女猛男!


  气死她了!


  “祝惜辞, 祝惜辞!你给我站住!”


  祝惜辞听到宋锦绣的声音,脚下更是走得飞快, 一直到了二楼宽阔的露台上才停下脚步。


  “哼,怎么不去看你的靓女猛男,追着我干吗?”


  虽然没有用跑的, 但要追上祝惜辞的脚程还是让宋锦绣费了一些力气,这时都有些喘气了。


  她扶着露台的门框,看祝惜辞抱着手站在不远处, 身上洒满了月亮的银辉, 看起来像是在发光。


  可惜她说的话实在很不中听,害宋锦绣无心欣赏美色。


  “我哪有追着你?你别自作多情了。”


  “哦?那你为什么现在在这里?为什么刚才让我站住?”


  宋锦绣抿了抿着, 挺起胸为自己增添气势。


  “那你为什么见了我就走?为什么那么在意我是不是看靓女猛男?”


  “谁说我在意你看靓女猛男了?我不想看到你, 所以转头就走,不行吗?”


  “你不想看到我?”宋锦绣要气死了, “你不想看到我干吗来试衣间?”


  “我来找猗猗的。”


  “放屁, 你明明看到我和猗猗一块儿来的试衣间。要是不想看到我, 你根本就不会来!”


  这话祝惜辞没法反驳。


  没想到宋锦绣脑子转得那么快, 一下就把她的谎言都戳破了。


  “这些都不重要了,反正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宋锦绣脸上出现了一丝得意, 轻飘飘地问道:“为什么, 就因为我说要去看靓女猛男吗?你是不是吃醋了?”


  “我呸, 是我和你提的分手,我吃什么醋?你爱看谁看谁去,我根本不想知道!”


  祝惜辞从来都见不得宋锦绣得意,这家伙一得意就很欠打,她现在就忍不住想上去揍她的屁股。


  一听到“分手”两个字,宋锦绣也不开心了,脸色稍稍冷却下来。


  “你说得对,是你提的分手,所以不管我是要看帅哥美女还是靓女猛男你都管不着,我就是来告诉你这一点的!”


  “你——”


  “祝惜辞,别以为别人整天只能绕着你转,别以为被喜欢着就能为所欲为,你这个烂人只会把自己摆在高高在上的地方,我算是看透你了。”


  自己和一堆妖艳贱货相亲,听到她口嗨说看“靓女猛男”就能炸毛,偏偏连承认吃醋都不肯,连放低姿态都不愿意,只知道闹别扭,祝惜辞这个大垃圾!

  “你看透我了?我还看透你了呢!”祝惜辞也是满肚子的气,她硬扛着家里的压力不肯去相亲,宋锦绣倒好,不仅自己要去外面花花,竟然还计划着带坏猗猗,“当初说得那么喜欢我,结果也就这种程度,分手才多少时间,你已经有心思出去寻欢作乐了。”


  “怎么了?我说喜欢你,和你在一起的时候难道没事事顺着你吗?现在分手了,我还不能出去寻欢作乐?你未免管得太宽了吧?这又不是古代,还是你说的分手,我难道要给你守活寡,当贞洁烈女吗?还是说你想我跪下来求你挽回你?祝惜辞你别给我做梦了,就算你跪下来舔我脚趾,我都得思考三个月是不是原谅你。你还想拿这个指责我?我呸你个大猪蹄子!”


  宋锦绣过往对别人也是伶牙俐齿,但在祝惜辞面前大多时候都会被怼得无言以对,这还是祝惜辞第一次被她反驳得哑口无言,一时竟然头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该说什么。


  毕竟宋锦绣说得很有道理,说分手的是她,现在根本没有立场拿这件事去指责宋锦绣。她明明知道这一点的,可是……可是今天一时没有忍住……


  宋锦绣骂得畅汗淋漓,见祝惜辞黑着脸沉默,心头既有种说不出的快意,又有一点点……心酸。


  这两种相反的感情交错在一起,让她一时也无法再说话。


  沉默蔓延开,好一会儿祝惜辞才疲惫地捂住了脸。


  “你说得对,我为刚才的话道歉。”


  祝惜辞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变成了这样一个人,为什么会说出这种无理取闹的话来。


  如今她已不只是闹别扭层面上不愿意面对宋锦绣,还带着一丝难堪和无地自容。


  祝惜辞突然承认错误的场景让宋锦绣觉得非常眼熟,她很快想起了当初对方提分手时的样子,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但祝惜辞再没有说什么,只放下了抱着的手,转而走到露台角落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她背对着宋锦绣坐下,像是想要一个人静一静,但并没有赶宋锦绣离开。


  宋锦绣看着她的背影站了一会儿,一时不知道该离开还是该上前。


  离开吧她有点舍不得,上前的话又能做什么呢?祝惜辞都承认错误了,她难道还找她继续吵架吗?


  虽然吵赢了,但她现在可没有高兴的感觉,看到宋锦绣素来笔挺的背脊有些佝偻,她可心疼了。


  可要这时上去安慰祝惜辞,那她刚吵赢的胜利果实不就白费了吗?


  而且本来就是祝惜辞的错,她装一装可怜自己就心软,那也太便宜她了吧?

  宋锦绣想了一圈,总算坚定了自己的意志,把露台们门一关,走了!


  祝惜辞听到声音,把脸深深埋进了掌心之中。


  宋锦绣比她想象得还要决绝。她看得出来,对方并非已经移情别恋,就像她仍在意着宋锦绣一样,宋锦绣应该也仍旧在乎她。


  但即便如此,宋锦绣也没有一丝要退让的意思——这一次,对方是铁了心要和她分手。


  祝惜辞抱着头,脑子里一片混乱。一会儿出现宋锦绣看“靓女猛男”的场景,一会儿出现宋锦绣和别人亲密的场景,一会儿又出现了记忆中宋锦绣那娇美柔白的躯体。


  她越想眉头皱得越紧,一想到宋锦绣将来真的可能和别人在一起,心头就一片焦躁。


  为什么当初说分手的时候没考虑过这些呢?那时候的她真的是想和宋锦绣分手吗?


  如果……如果她现在想要复合,宋锦绣会答应吗?


  祝惜辞烦得心口发痒,不期然地又想到了宋锦绣的话。


  就算舔宋锦绣脚趾,宋锦绣都还要考虑三个月,她难道还真给宋锦绣□□趾吗?

  虽然也不是没舔过……但那个和这个可不一样,宋锦绣当她不要脸吗?

  宋锦绣这个小人,根本就是狮子大开口吧?


  祝惜辞一边气得胸口疼,一边脑子里又忍不住真的思考起了这个可能性。


  如果只是情趣的话,好像也不是那么丢脸。


  可是,可是……


  宋锦绣扔下祝惜辞一个人,开始也觉得挺得意的,可想着想着又不安了起来。


  刚才那些话虽然很大快人心,但祝惜辞要是觉得受到了屈辱,知难而退了怎么办?

  啊,虽然她确实不愿意首先向祝惜辞低头,但她也没想过真要把祝惜辞吓跑啊!


  而且当时的祝惜辞看起来真的超可怜超脆弱,她不会就这样受不了打击退缩了吧?

  其实她很高兴祝惜辞能吃自己的醋啦,可是明明醋都醋了,怎么就这么傲娇不肯承认呢?


  难道承认喜欢她有那么羞耻吗?


  “……小姐,宋小姐?”


  宋锦绣一边和别人跳舞一边胡思乱想,结果到了要交换舞伴的时候才被人拉回了注意力。


  她的面前站着一位男士,好像还是个什么男爵,正弯腰非常绅士地邀请她跳舞。


  宋锦绣是无所谓啦,反正只不过是跳一曲交际舞而已,人家给她面子,她自然也会给人家面子,欣然点头。


  不过,她很快意识到了不对劲。虽然跳舞难免有些肢体接触,但这个舞蹈的动作未免有些太亲昵了。


  宋锦绣感觉到他的呼吸打到自己的脸颊上,心中渐渐生出了几分反感。


  “宋小姐,其实我一直都在关注着你……”


  不仅如此,他还没完没了地套着近乎,说些暧昧无比的话语。宋锦绣虽然只和祝惜辞谈过恋爱,但对套路可是心知肚明,心中冷哼,嘴上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


  毕竟是赫胥猗的承爵宴会,她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僵,打算等这一曲跳完就赶紧溜之大吉,没想到这位看起来相貌堂堂的男爵,这时候竟然把放在她腰上的手慢慢向下挪去。


  宋锦绣过往是出了名的脾气不好,现在连自己的老爹和祝惜辞都怼了,哪里肯吃这个亏?脸色一变,就想扬起手打这个臭流氓一巴掌。


  没想到对方却在这时率先发出了痛呼,身体一斜,似乎是被什么力量拽倒在了地上。


  宋锦绣惊讶地向后望去,只见祝惜辞正满脸怒色地抓着男人的手腕。


  “是谁!你——”男爵正想发怒,一抬头看到了祝惜辞,嘴里的话顿时咽回了肚子里。


  他几杯酒下肚,见色起意,却还没完全昏了头。宋锦绣不算什么,但祝惜辞他是无论如何都惹不起的,立即改口道:“谢、谢谢祝小姐帮忙,我刚才喝了点酒有些站不稳。”


  这人见风使舵的本领真是让人瞠目结舌,刚才在旁边看了点大概的人不禁心生佩服。宋锦绣虽然恼怒但这时已经冷静下来,见祝惜辞在也不想把事情闹大,只站在一旁不说话。


  祝惜辞却在这时露出了笑容,手上微微使劲像是真的在搀扶男人一般。


  “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


  男人见她顺着梯子下了,心中松了口气,一边借力站了起来,一边道谢:“谢谢、谢——”


  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完,祝惜辞已经伸出长腿一绊,手上用力把他再次掼倒在了地上。


  “哎呀对不起,我真是太不小心了。”


  ※※※※※※※※※※※※※※※※※※※※


  稍微心疼一下祝小姐。


  祝宋二十三


  宋锦绣用力地捂住了嘴, 旁边的人以为她是受到了惊吓,然而只有她知道,如果没有及时捂住嘴, 自己一定已经非常兴奋地尖叫了出来。


  帮她出头的祝惜辞……真·的·好·帅啊啊啊!


  呜呜呜, 这个大混蛋干吗在这个时候耍帅?她的意志都要动摇了!


  那位吃豆腐的男爵摔了个四仰八叉, 引起了不少人的发笑,虽然大家刻意压低了笑声,但场面依然令人难堪。


  祝惜辞已经无心再去理会他, 笔直地走向了正在抑制自己满腔激动之情的宋锦绣,拉着她的手臂就往人群外围走。


  宋锦绣不是不想再傲一下下,但她这种时候真的傲不起来了——她已经被祝惜辞飒得腿软, 所以只能乖顺地跟着对方离开。


  宋锦绣刚才还威武霸气地怒怼了祝惜辞,现在已经忍不住想扑到她身上去——好看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祝惜辞拉着她没有说话,沉默给了宋锦绣压制自己激动之情的机会, 她趁此不停地做着心理建设。


  没关系的,她已经不是过去的宋锦绣,有了更加坚定的意志, 不管是多帅多美多飒的祝惜辞, 她都一定能抵挡得住她的魅力!


  “哎呦!”


  她脑子里胡思乱想, 一个没注意,一头撞到了祝惜辞的身上。


  宋锦绣这才发现对方把自己拉出了大厅, 此时两人正站在宴会大厅后面的花园中。


  祝惜辞扶住了她的手臂, 月光下的神色晦暗不明。


  “干、干吗?你不会想说我被骚扰是自作自受吧?”


  如果祝惜辞真的这样想, 那再帅都没有用了, 她一定不会再和祝惜辞复合!


  “你觉得我会这样想?”祝惜辞满脸无语, 她确实很生气, 但也是生那个男人的气, 这个宋锦绣脑子里究竟是在想什么?

  “不是吗?”


  宋锦绣抬了抬眼,问得小心翼翼。


  祝惜辞忍不住弹了一下她的脑门:“当然不是,我只是在担心你。”


  她说得直白,宋锦绣反倒有些反应不过来,一时不知道自己这时候是该继续傲一下呢还是赶紧娇一下。


  “你干吗担心我?我又不是搞不定他,你要是来晚一点儿,我已经把他揍得满地找牙了!”


  “哦?我又做错了?”


  “那倒也没有做错那么夸张,总归还是给我省了点力气的。”宋锦绣抱住胸,抬着下巴,一副傲气十足的模样,“我宋锦绣向来恩怨分明,姑且还是对你说声谢谢吧。”


  祝惜辞垂眼望着这个又娇憨又皮痒的女人,恨不得现在就抓着她好好“蹂躏”一番。


  可惜,她是来“诚恳”求复合的,打屁股之类的事之后留到以后再做。


  “你之前说……”


  只不过她虽然给自己催眠了许久,事到临头还是有些难以开口,憋了半天才吐出四个字,后面的话在脑子里转来转去,就是不肯从喉咙里出来。


  宋锦绣见她满脸纠结地要说什么,耳朵早就竖了起来,满心期待接下来的话。


  可是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过去了……五分钟过去了,祝惜辞还是满脸纠结,气得宋锦绣已将不想为她的飒尖叫,而是想使用暴力给她打出个屁!

  “说说说,我之前说什么了?你又想说什么?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否则我就走了啊!还有那么多人等着我去跳·舞·呢!”


  宋锦绣做出一副要离开的模样,脚刚抬了一半,手已经被祝惜辞扯住了。


  “不要和别人跳舞了。”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别以为刚才帮了我就能管我,你算我什么人啊?刚才在露台上的话我都白说了是吧?你这个——”


  祝惜辞是真的受不了她这张“叭叭叭”的小嘴了,未免太能说会道,每句话都能呛得人心口疼。


  所以她果断地吻住了宋锦绣嫣红的唇瓣,把她接下去的话都封回了口中。


  “呜呜呜……”


  宋锦绣起先还拍了两下祝惜辞的手臂以示抗议,结果一尝到对方的舌头就放弃了挣扎。


  虽然知道自己的癖好需要吐槽,但她真的对这种被强制爱的套路招架不住——当然,对象必须是祝惜辞。


  哎呀,谁还没有个少女心呢?


  她腰也软,腿也软的,还能怎么反抗呢?反抗不了那就先享受嘛,这是祝惜辞先亲得她,看这个家伙待会儿还怎么狡辩!


  宋锦绣放弃抵抗的速度远超祝惜辞的预料,惹得她心头一阵狂喜,不禁又更用力地抱住了对方。


  两人周围的气温逐渐升高,祝惜辞有些激烈地把宋锦绣压到了墙上,宋锦绣也勾着她的肩膀热情回应。


  宋锦绣想得很简单,无论结果如何,有便宜就得先占了。祝惜辞还是第一次那么强硬热烈地对待她,拒绝未免也太不解风情了吧?


  就在两人亲得难分难解,宋锦绣在爬满了爬上的墙上蹭了一背的灰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了几道声音。


  宴会虽然是在大厅举行的,但宾客也能自由地参观花园等不少其他区域,宴会过半,有些人厌倦了里面的气氛出来透透气再正常不过。


  祝惜辞率先听到了嬉笑声,动作不禁一顿,宋锦绣正舒服得晕晕乎乎,不满地掐了掐她的后颈。


  “有人来了。”


  祝惜辞听到声音越来越近,搂着宋锦绣就往墙的另一边走。宋锦绣的双脚几乎悬空,吓得赶紧扒住了祝惜辞的身体。


  她很快也听到了人的声响,心里登时好大一股火。


  她们两人闹了半天才亲上诶?还没进入正题呢,这些人就来搞破坏!

  “你干吗捶我?”


  她心里火大,又无处发泄,只能捶祝惜辞的后背。祝惜辞拎着个大活人走得并不轻松,没想到身上的人还作怪。


  “因为你耍流氓。”


  还没耍到底。


  她要不行了,周围都是祝惜辞的气息,宋锦绣觉得自己很快就要把持不住,不管不顾地扑上去了。


  祝惜辞没办法反驳,又怕宋锦绣掉下来,只得掐了她一把以做报复。


  “现在还有心思说这个。”


  “什么有心思说这个?这个才是重点,你别想蒙混过关,大不了就让人家看,看你这堂堂侯爵长女是怎么调戏良家妇女的!”


  两人压着声音说话,祝惜辞抱着宋锦绣绕了一圈,确定没有人跟上来后冷哼了一声。


  这女人刚那么投入,现在竟然还说她调戏良家妇女,她真的大牙都要笑掉了。


  “你这家伙说我什么都好,我错了我给你认错,可你说我调戏良家妇女?你自己呢?”


  “我?我怎么了?不是你亲我的吗?我力气又没你大,打又打不过你,逃又没你快,我不能反抗还不能享受了啊?”


  祝惜辞脸都黑了,说的好像自己在qiaobao她一样。


  “我怎么以前没发现你这么能言善辩,巧舌如簧,口若悬河呢?宋锦绣,我真的是小瞧了你啊。我看世界有你一张嘴能和平八十年,直接派你去当谈判专家就行了。”


  “哼,你别说不过就讽刺我!你说,你干吗没经过我同意就亲我?还有,你说你认错,你什么时候认错了?还没认错就先占我便宜,你想得也太美了吧!”


  祝惜辞亲都亲了,也就豁出去了。宋锦绣回应得那么热烈,她的心理压力减轻了不少,反正到最后都是关起门来的事,她难道还整治不了这只憨憨吗?

  “认错就认错,谁怕谁?当初说分手是我太冲动,太不理智,没有仔细考虑清楚。这件事是我做错了,对不起,请你原谅我!”祝惜辞说得非常快,不过咬字很清晰,并没有糊弄的意思,“但你之前的行为也有错,我生气事出有因,你也得向我道歉。”


  宋锦绣当初也想过,祝惜辞要是先向自己道歉了,自己也会向她道歉。


  可祝惜辞自己先提出来了是怎么回事?


  就那么想要掩盖自己做错的事,一定要双方各打一棒才平衡吗?

  “什么我就要向你道歉了?我原谅你了吗?我说的明明是你跪下来求我,我还要考虑三个月呢,你就想让我向你道歉了?做梦!”


  祝惜辞真是被宋锦绣的无耻惊呆了,两人都有错,那就各退一步,她错得多点先退了步,结果这宋锦绣……宋锦绣你到底是不是想复合啊?


  “那你觉得自己没错吗?”


  “我没说我没错啊,可那是我在当你女朋友的时候犯的错,我得以你女朋友的身份道歉,现在我可什么都不是,怎么能向你道歉呢?”


  祝惜辞再一次被宋锦绣的歪理震撼了三观,气得当场就想把她扔到地上。


  可是转而一想,自己都道歉了,就这么半途而废白白给宋锦绣塞笑料,实在是心有不甘。


  “我看你这头肥羊是真的不知道死字怎么写了!”


  “咦?等、等等,祝惜辞你要干什么?”


  祝惜辞手上一用力,已经把宋锦绣扛到了肩上。宋锦绣还真的没用这种姿势“翱翔”在天空过,顿时慌了。


  “祝惜辞我警告你啊,你、你不准把我摔下来,哇哇,你慢一点,我要被颠吐了……呕……你这个混蛋,禁止使用暴力!”


  祝惜辞才不管她说什么,任由她小拳头捶自己的背,闹得狠了就揍两下她屁股。


  她从小来赫胥庄园玩,对这里的结构十分清楚,裹挟着宋锦绣找了条偏僻点的楼梯,直接去了赫胥猗给自己准备的客房。


  她今天就要让宋锦绣知道知道,什么叫痛并快乐着,看她那张“叭叭叭”的小嘴,还能说出什么理直气壮的骚话来!

  ※※※※※※※※※※※※※※※※※※※※


  对八起,我也要被两个人笑死了。


  祝宋二十四


  宋锦绣确实说不出什么骚话了, 因为她已经没办法理不直气也壮——她差点要没气了。


  “祝惜辞你个大王八蛋……”


  仗着身体素质好就这么折腾她,她就算铁打得也受不了啊啊啊!

  “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


  祝惜辞刚洗完澡出来,看起来神清气爽, 反观宋锦绣, 连洗澡都是她祝惜辞帮得忙, 现在已经只能趴在床上了。


  “哼,那些不算。”


  只有白痴才会把别人shuang得快升天时说的话当真。


  祝惜辞轻笑了一声:“那你要不要我帮你按摩?”


  “当然要啦你这个臭流氓,这是你推卸不掉的责任——哎呦!”宋锦绣稍微吼得大声了一点, 动作稍微激动了一点,腰部肌肉就酸痛得不行,连忙趴了回去, 带着哭腔道,“还不快点啦!”


  她皮也皮不动了,两人总算能冷静下来讲点道理。


  祝惜辞坐到她腿上, 开始帮她按腰。


  “哎呦、哎呦……轻点儿……不对,再重点儿。”


  祝惜辞觉得好笑:“到底轻点儿还是重点儿?”


  “你就不能有时候轻点有时候重点儿吗?根据我的声调来判断。”


  “……你这个麻烦精。”


  “哼,说我麻烦精, 那你倒是别理我啊!”


  宋锦绣现在是心里有底了, 立即恃宠而骄, 蹬鼻子上脸,准备开染坊了。可惜她忘了自己还在祝惜辞手下, 祝惜辞手里稍微用了点力, 她就酸疼得哇哇大叫。


  “祝惜辞, 你谋杀啊!”


  祝惜辞气道:“有时候我真的挺想掐死你的。”


  “什么, 你还有杀人这种可怕的倾向?”


  “别皮了, 你给我的回答呢?”


  祝惜辞手上不使坏了, 语气也正经了不少。


  反正今天她是什么手段都用上了, 虽然确实有点丢人,但惩治过这只绵羊之后,也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她发现,恋人之间有时候真的不能顾及太多自尊心。


  事后想想,她那段时间的状态非常糟糕,宋锦绣的事只是一个导火索。现在事情过去,她的状态也在慢慢恢复,反倒是和宋锦绣分手成为了她心中最念念不忘的事。


  换一种说法,或许正是因为和宋锦绣折腾,她才这么快走出那个糟糕的状态。


  所以,宋锦绣果然才是那个能带给她快乐的人。


  “什么回答呀?”宋锦绣因为祝惜辞的推拿,舒服得直哼哼,“我不是说了吗?看你的表现咯。”


  “三个月?”


  “是至少三个月……哎,再右边一点儿……嗯,对,重一点儿……哎哟,舒服……”


  祝惜辞还能说什么呢?


  要分手的是她,要复合的也是她,宋锦绣现在是吃定了她,以宋锦绣的性格,拿乔也是必然的。


  基于宋锦绣之前受了不少委屈,而且做作的样子也很可爱,祝惜辞决定大人有大量地原谅她。


  “那行吧,你什么时候搬回来?”


  “当然是到时候再说啦。”


  宋锦绣虽然也很希望和祝惜辞住一块儿,可一想到当初自己被她赶出来的场景,心里还是有点膈应的。


  不管怎么说,被扫地出门的感觉都非常不好。算起来,她和祝惜辞在真正成为女友关系之前就住在了一起,自己简直像是送上去的肉一样,难怪祝惜辞不珍惜。


  她现在一定要坚守好自己的底线,先和祝惜辞来一场有距离的恋爱,等考察好她的真心再说。


  祝惜辞听到这里,不禁沉默了下来。当初宋锦绣千方百计想要住进她家,然而现在,即便是她主动邀约,宋锦绣也不为所动,可见之前分手的事确实伤宋锦绣很深。


  祝惜辞叹了口气:“我知道了,你什么时候决定好再告诉我吧。”


  宋锦绣听出她的失落之情,既有点高兴也有点心软,回头看向祝惜辞,见她一脸落寞,到底有些于心不忍。


  毕竟祝惜辞意气风发的时候最有魅力,她喜欢的也一直都是这样的祝惜辞。现在对方愿意向她低头,已经足以证明对她的感情了。


  “好啦,不就是暂时不一起住吗?只要你表现够好,一两个晚上我也不是不能光顾一下。”


  祝惜辞确实有点失望,但也能理解,只是一听宋锦绣这句话,顿时又是满脸黑线——说得好像她是一个等待临幸的妃子一样。


  “我看你是又皮痒了是不是?”


  祝惜辞忍不住拍了一下宋锦绣的屁股。


  “哎呀,你又打我。”宋锦绣不乐意了,转过身就想展开反击,“我都说看你表现了你还敢打我,你、你根本不是真心的!”


  “我那叫什么打你?我用力了吗?”


  祝惜辞确实没使劲,否则就不能被宋锦绣那么点力气给反扑了。她任由宋锦绣扑到自己身上,小拳头乱飞。


  “不管你用没用力,反正不行!我比你大,你打我屁股就是对我的羞辱!”


  “还羞辱呢,到底是谁说再重一点儿的?”


  宋锦绣难得脸红,捂住祝惜辞的嘴不让她再说。


  “那时候是那时候,现在是现在,双方同意的才是爱,有一方不同意就是暴力!”


  “唔唔唔……”


  行行行,歪理都让你说了,都是你对!


  祝惜辞发不了声,只得把宋锦绣紧紧地搂进了怀里。她算是知道了,自己这辈子大概就要这样和宋锦绣打打闹闹地度过了。


  也挺好。


  两人立场对调,这一回在试用期里的人是祝惜辞。不过宋锦绣也没把这件事拿出去嘚瑟,甚至没告诉赫胥猗,十分低调地和祝惜辞保持着交往的关系。


  反倒是祝惜辞,不久之后就回家和父母摊牌,表示自己会追回宋锦绣,不要再给自己物色相亲的人选。


  祝封疆自然十分震惊,这一回却是侯爵夫人先表了态。


  “人家要是同意了,你就带回来见见我们吧。”


  祝侯惊讶地看着夫人,似乎难以理解她的决定。


  侯爵夫人好笑地看了一眼丈夫:“你也别再拿人家过去的表现说事了,你年轻时还不如她呢。”


  原本和自己统一战线的夫人突然倒戈,还说起了他过去的糗事,祝封疆脸上一时挂不住,显出了尴尬的神情。


  “咳咳,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侯爵夫人并不理他,对着女儿道:“惜辞,我之前不同意是因为连你也对她没信心,至于现在……既然你已经下定决心,我绝对不会再干涉你。”


  她说着看了丈夫一眼。


  “至于你爸爸,就交给我吧。”


  外人不知道,甚至是两个女儿也不知道,祝侯其实是个实打实的妻管严。当初年少,因妻子浪子回头的事迹如今也没几个人念叨了。


  祝惜辞一下喜上眉梢,只有坐在一旁共同参与家庭会议的祝惜音还是一脸老大不开心。


  “宋锦绣到底有什么魅力嘛,能把姐姐你迷得这样神魂颠倒!”


  祝惜辞觉得很有必要为自己辩解一下。


  “你说什么呢?明明是她被我迷得神魂颠倒。”


  侯爵、侯爵夫人以及侯爵家的二小姐都以一副十分微妙的眼神望着家中这位长女——惜辞(姐姐)以前是这样的人吗?

  “姐姐……”


  祝惜音不敢置信自己姐姐竟然变成了这样一个“逗比”,感觉世界都幻灭了。


  祝惜辞这才意识到自己说得有些不太合适,尴尬地清了清嗓子。


  “我的意思是,我们相互之间有很深的感情,请你们务必相信我没有儿戏。我相信锦绣,相信她的能力,相信她的坚持,也相信她能融入祝家……只要相处过后,你们也一定会喜欢她的。”


  看到女儿如此认真,祝侯终于也无话可说。祝惜音虽然还是满脸写着“不开心”,但最后也只能忍了。


  “算了,反正又不是我和她谈恋爱。”


  过程比祝惜辞想象得要顺利得多……不,不如说顺利得令人难以置信。尤其是一直没有表态,但看样子就是坚定站在父亲那一边的母亲今天突然改变态度,给了她十足的惊喜。


  也是到了今天她才意识到,阻止着自己和宋锦绣的从来不是父亲,不是母亲,不是祝家的家风,更不是宋锦绣不够优秀,而是她自己。


  是她不够相信自己、宋锦绣和家人。就如母亲所说的一样,如果连她都对自己的选择不够坚定,又有谁能够信任她呢?


  “爸爸、妈妈、惜音,谢谢你们。”


  祝惜辞很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宋锦绣,只是想来想去,对方还没答应和自己复合,最后只能先作罢。


  现在告诉宋锦绣的话,或许确实能表达她的决心,也让宋锦绣开心,但从另一方面来说,又有点太狡猾了。


  她既然是诚心认错,就不会耍这种小聪明。


  只不过因为实在太高兴,离开家的时候她还是给宋锦绣打了电话。


  “怎么啦?又想我了?祝惜辞,你好粘人哦。”


  电话刚打通,祝惜辞就听到了对面得意又欠抽的声音。


  祝惜辞已经被宋锦绣搞得有点没脾气了,无奈道:“是是是,我粘人……你晚上有没有空?”


  “哦~我看看我的行程安排。”


  还行程安排呢,做作不死你。


  “嗯,晚上有空,怎么啦,要约我啊?”


  “是啊,想请你吃个饭……要不要来我家?我去接你。”


  “你亲自做?”


  “我亲自做。”


  “那……我就勉为其难地答应你咯。”


  祝惜辞忍得眉头直跳,心里已经盘算着晚上要怎么“弄死”她了。


  ※※※※※※※※※※※※※※※※※※※※


  感觉在这里结束祝宋的番外也可以,反正后面的发展都知道了。


  影后和小马驹一

  “茯苓小姐, 你不必陪着我,我一个人能应付得过来。”


  “你指的‘应付得过来’就是指整天不眠不休地守着的卢, 要不是我强迫你, 连一天一顿饭都不吃的状态?”


  赫胥狷抿着唇瓣沉默了一会儿,幽幽道:“饿了的话我会吃的, 困了我也会睡……”


  “你觉得这种话骗得了我吗?”


  人在悲伤自责中的时候是很难感受到饥饿与疲惫的,即便感受到了有时候为了自我惩罚也会故意忽略它们。


  徐静怡虽然和赫胥狷真正相处的时间不多,但仍记得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 对方犹如小太阳一样充满了能量。


  反观现在,不过是短短几天时间,她已经脸色憔悴, 眼圈深重。赫胥猗一行人没走之前情况还没有这样糟糕, 为了不让姐姐担心,她故作坚强, 强打精神。但当送别了她们, 赫胥狷就立即原形毕露。


  十八岁的赫胥狷在法律层面上或许已经是成人,身上的诸多光华也很难让人把她与孩子联系在一起。但在徐静怡眼中, 眼前这个比自己小整整十岁的少女确实更接近孩子的范畴。


  从第一次真正见面开始, 对方展现出来的就完全是孩子一般毫无戒备的赤子之心。


  她那时候虽然有捉弄赫胥狷的意思, 但说实话, 她并不讨厌这位“情敌”的妹妹。


  选择留下来一方面确实是因为原本就在这里有工作,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之前的事。


  她现在基本可以确定, 那天晚上赫胥狷看到了她亲尹如琢的场景。在那之后, 这位热情的小朋友对她的态度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大概是因为年纪小吧, 自以为掩饰得很好,然而对当事人来说,这种反差实在是太过显眼。


  当然,她大可不必在意赫胥狷如何想。只是对方当初照顾过她,如果比赛中出现的意外是因为她的情绪受到自己这件事的影响,那么她于情于理也该为这件事负一点儿责任。


  这和赫胥狷怎么想无关,只是为了守护她做人的准则而已。


  赫胥狷似乎是在忍耐着什么,紧紧握着拳头,咬牙道:“即使是这样,也和茯苓小姐没有关系。”


  “我答应过你姐姐,这段时间会好好照顾你。”


  赫胥狷终于抬起了一直低着的头,眼眶通红地望着徐静怡。


  “你是为了我姐姐,还是为了如琢姐姐?”


  赫胥狷无数次后悔自己那天晚上站在阳台上,无数次懊悔为什么要看到那个场景。


  震惊、愤怒以及失望牢牢地占据了她的心神,让她无法平静。


  她是茯苓小姐的影迷,即便平时没太多时间追星,但一直都在关注着自己的偶像,所以她并不是不知道那些小道消息。


  那时候她不知道那些人所谓的“茯苓背后的金主”是尹如琢,也根本不在乎茯苓背后是不是有金主,是不是被包养。


  她喜欢的是茯苓对表演事业的热情,是茯苓对工作的认真,是茯苓自身的实力。


  而后来,当知道金主是尹如琢时,她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作为一个粉丝,赫胥狷在此之前从未想过要通过尹如琢的关系去接近自己的偶像,不打扰是她最大的尊重。


  只是,当这个接触的机会确实摆到了她的面前时,当知道偶像也在关注着自己的时候,赫胥狷埋藏在心中的那份强烈的感情也终于借此彻底爆发。


  她终于体会到了那些追星女孩期望靠近偶像,为能和偶像近距离接触而兴奋的感情了。


  她无比喜悦,充满激情,希望能在偶像面前好好表现,希望她能看到自己闪光的一面,也希望她能为有自己这样一个粉丝开心。


  可赫胥狷忘了,感情这种东西往往是双向的。当她能近距离接触茯苓时,当她的身份变为“尹如琢的小姑子”时,当得知茯苓也在看她的比赛时,她就不再是一个纯粹的粉丝。


  她无法忘记那天晚上看到那一幕时自己心中受到的震撼,无法忘记胸口翻涌的复杂感情。


  茯苓小姐她……怎么能亲如琢姐姐呢?

  赫胥狷知道自己没有权力干涉茯苓的私生活,可是,尹如琢是她姐姐的妻子,是已经结婚的有妇之妇,茯苓小姐为什么要这样做?

  在一开始,赫胥狷觉得自己的情绪是有理由有出处的。


  她在为自己姐姐愤怒,在为看清了自己偶像的为人失望。


  可是,当那天比完赛再一次见到茯苓,她发现自己又弄不清了。


  她以为自己会因为这件事不再喜欢茯苓,以为自己经历的不过是一场“脱粉”的过程,没想到紧接而来的却是情绪的完全崩溃。


  赫胥狷想不通自己究竟是怎么了,但她知道,的卢会受伤正是因为自己的心乱了。


  比赛中段的时候,她和的卢的节奏就已经出现了偏差,外人或许感觉不出来,但她非常清楚,的卢也非常清楚。


  在跨越最后一个障碍之前,的卢的旧伤就已经复发,最终的这个结果责任完全在她的身上。


  徐静怡看着赫胥狷布满血丝的双眼,并不意外她会问出这个问题。


  或许,这件事已经在她心中憋了太久。


  “这对你来说重要吗?”


  “你觉得呢?她是我姐姐的妻子,是我最尊敬的人之一,你认为对我来说不重要吗?”


  徐静怡轻笑出了声。


  “如果你是担心我会抢走尹如琢,那么大可放心。如琢和你姐姐现在感情很好,绝对不是我可以破坏的。”


  她的这句话相当于承认了对尹如琢的感情,赫胥狷心中莫名剧痛。


  “可你为什么要去破坏?你明明知道、明明知道如琢姐姐……”


  徐静怡童星出身,混迹娱乐圈满打满算快有二十年了,十分擅长猜测人心。别说像赫胥狷这种单纯不谙世事的孩子,就算是尹润松和尹如琢这种老狐狸,她也能猜准几分心思。


  面前这个少女的愤怒看起来似乎很正常,但从这两句问题就可以明确看出,她所在意的重点并不是尹如琢和赫胥猗会怎样,而是她为什么要去“勾引”尹如琢。


  这是对她的失望与愤怒。


  徐静怡饶有兴致地望着赫胥狷——要单纯说这是粉丝对偶像的感情也不是不行,但那意味着赫胥狷该是一个追星狂人了。


  但从她的角度来说,对方显然不是这样的人。


  “你在意的究竟是什么?不是尹如琢会和你姐姐分开,而是我为什么喜欢尹如琢吗?”


  赫胥狷一愣,脑中像是有一团乱麻,只能呆呆地望着徐静怡。


  徐静怡仿佛被质问的不是自己,更没表现出一丝的心虚和窘迫,笑得无比从容。


  “你就那么介意我喜欢如琢吗?”她伸手轻轻擦去赫胥狷眼角将落未落的泪水,弯下腰与她对视,殷红的唇瓣轻启,吐露出的话语无比暧昧,“你是因为觉得自己被这件事扰乱了心情害的卢受伤,所以现在才会那么自责。可即便是这种自责中,你却还在意着这件事吗?”


  “你……为什么要这样在意我?我们只不过才相处了几天而已。”


  徐静怡微凉的指尖擦过眼角,赫胥狷感觉到心口像是被什么巨大的力量捏住了一般,整个人都喘不过气来。


  为什么这样在意?

  赫胥狷自己也不明白,正因为不明白,所以才会如此焦躁。


  “我……”


  她这时才发现徐静怡和自己近在咫尺,那张即便是以这种距离来看都毫无瑕疵的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


  只是被这样看着,赫胥狷就几乎忘记了呼吸。


  荧幕上的茯苓美得惊心动魄,而现实中的徐静怡更加真实也更加勾魂夺魄。


  她耳中听着对方的声音,思维也完全跟随着她的话走,不知为什么竟感觉到了一阵心慌。


  “你不过是在闹别扭而已。”徐静怡站直了身体,轻轻拍了拍赫胥狷的脸,“无论你怎么想我,我都不介意。不过我希望你能在那之前好好思考一下,这是你现在要考虑的重点吗?”


  “的卢还需要你的鼓励和支持,你姐姐和如琢她们也十分担心你,你就打算一直这样沉沦下去,以伤害自己的身体为代价来减轻心灵上的痛苦吗?”


  赫胥狷仰头愣愣地望着她,眼中一片湿润。


  徐静怡发现这时候的赫胥狷倒是很有几分她姐姐的风情,那种脆弱柔软的大家小姐作态确实有几分可爱。


  只不过两姐妹正好相反,赫胥猗大部分时候是装出来的,但赫胥狷只有在最真情流露时才会显现。


  这样一想,徐静怡又觉得眼前的这个情窦初开的小朋友很有几分可怜。


  从经历来看,赫胥狷应该是很小的时候就进入了马术队,所处的环境一定非常单纯。所以,就连自己喜欢上了别人,她都搞不明白。


  “茯苓小姐,我……”


  茯苓似乎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解释,可赫胥狷发现自己心中那些复杂的情绪竟莫名减轻了不少。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茯苓轻轻摸了摸她的头:“乖,现在不要胡思乱想,不管我是为了谁,你现在都归我管了。”


  赫胥狷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通红,紧张和局促代替了之前的低落与自责。


  茯苓露出了欣慰以及怜爱的神情:真可怜啊,这个孩子,第一次暗恋就喜欢上了她这样的女人。


  ※※※※※※※※※※※※※※※※※※※※


  先发再修,副CP二


  茯苓小姐准备引火烧身,小马驹的魅力可不是你能掌控的!

  影后和小马驹二


  赫胥狷之前压抑在心中的愤怒、失望和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经过和徐静怡的一场交谈消散了不少。


  当然,她还是做不到像之前那样自然地对待徐静怡,但与其说还有隔阂不如说变成了一种别扭。


  徐静怡那天的话让她思考了很多, 也想通了很多。


  赫胥狷在某些方面或许很迟钝, 但并不愚蠢, 被徐静怡暗示之后没过多久就隐隐察觉到了自己的感情。


  爱情这种东西对赫胥狷来说是陌生的,她从小热爱马术,最好的朋友也是马, 和人打交道的时间或许还没和马多,对恋爱这种事更是想也没想过。


  但是,当喜欢徐静怡这个念头从脑海中冒出来的时候, 她又觉得并不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本来对偶像的喜爱就十分容易变为爱慕,近距离的接触更是成了催化剂。


  赫胥狷对茯苓的魅力有着清醒的认识,如果从这个角度去看, 她的很多情绪就能够解释得通了。


  赫胥狷发现自己对于这件事接受得非常快,甚至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但她并没有因此欣喜和激动,也没有轻松的感觉。


  想到自己可能喜欢茯苓的同时, 她也想到了茯苓喜欢尹如琢这件事。


  赫胥狷自身的经历绝算不上复杂, 自小进入马术队, 把大量的时间花费在自己的理想与事业上,人际交往也极其简单。但要说单纯, 她其实也和赫胥猗一样经历了家族的巨变, 看多了世间的冷暖。


  在过去, 她或许还有几分天真和冲动, 但在已经成年的现在, 她也学会了更加深思熟虑地思考问题。无论是尹如琢、赫胥猗还是祝惜辞都是她很好的榜样, 她知道自己做不到她们那样周到, 但起码不会让自己再冲动行事。


  的卢度过了最开始的危险期,情况渐渐稳定,虽然注定会留有后遗症,但对日常生活的影响已经比预计的要低很多。经过医生的确认,赫胥狷终于可以带它回国。


  徐静怡感觉到那天谈话后赫胥狷的变化,不过除了变得更乖巧以外,对方没有其他的表示。


  今天终于可以回国,她完成了“Baby sitter”的职责,还完了之前的人情,感觉到一身轻松。


  赫胥狷的情绪也明显好了很多,徐静怡这么多天第一次看到她露出了笑容。


  别说,赫胥家这两姐妹长得确实标致,徐静怡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多年,合作过的漂亮女星也不计其数,单从长相来说这两人也毫不逊色。


  赫胥狷一扫阴霾,即使笑容不像过往那样阳光,也依然让人眼前一亮。


  徐静怡察觉到她的感情后,不免有几分促狭的心思。她是个人精,对待他人一直十分有分寸,只是这赫胥狷是赫胥猗的妹妹,在“抢夺”尹如琢这件事上大败,多少让她心有不甘。


  “好难得,你终于笑了。”


  赫胥狷听出她的调侃,面露一丝窘迫。


  “茯苓小姐,谢谢你。还有……对不起,我为之前的态度道歉。”


  徐静怡一挑眉,笑道:“奇怪了,你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道歉?你那天看到的都是事实,会这样看待我也很正常,我可没有为自己狡辩,更没要你向我道歉。”


  赫胥狷微微凝眉,神情十分正经地望着她。


  “你说得没错,我确实看到了那个场景,但我姐姐也看到了。还有如琢姐姐,她们才是当事人,对于这件事她们比我更有发言的权利,既然她们都放心地把我交给你,那就证明,即便你喜欢如琢姐姐,我姐姐也依然信任你,我如果是为她们而愤怒,那是很没有道理的。”


  徐静怡靠到座椅上,抱着手,一副饶有兴趣地模样。


  “哦?好像有点道理。”


  “更何况,我仔细考虑过了。我并不是因为她们生气,而是因为自己。我是因为妒忌而愤怒失望,这更加没有道理,我只是你的粉丝,没有干涉你私生活的权利,所以我要向你道歉。”


  赫胥狷一开始给徐静怡最大的感觉是天真烂漫,热情耿直。对于她现在说出的这些话,徐静怡不能说没有惊讶。


  对方似乎梳理完了自己的感情,并且已经想好了要怎么办。


  这很出乎徐静怡的意料,她以为对方至少也得纠结一段时间。


  “好吧,我接受你的道歉。”


  当然,无论赫胥狷怎么想,徐静怡都不在乎。因为有尹如琢这个护身符,敢于追求她的人不多,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像赫胥狷这样的小雏鸟,在她看来根本构不成任何威胁。


  不是青涩就是莽撞,热情来得快去得也快。


  她利用盐对应刻意忽略了赫胥狷话中隐晦的告白意味,接下来赫胥狷一定会非常着急。不管是明示也好,暗示也罢,她一定会急于表达自己的感情吧?


  毕竟,这就是锐气年轻人的通病,把自己的感情看得无比重要。


  赫胥狷见她毫不犹豫地接受了自己的歉意,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神情。


  “谢谢。”


  她说完轻轻吐出了一口气,而后放松地倚靠到了座椅上,根本没有一点儿要表达自己感情的样子。


  徐静怡也有一些惊讶,在她看来,欲擒故纵这种手段不是赫胥狷能用得出来的。


  但事实就摆在眼前,这个小她十岁的小女孩正在使用的不正是欲擒故纵吗?


  徐静怡自觉比耐心绝不会输给赫胥狷,而且是赫胥狷喜欢她,又不是她喜欢赫胥狷,她完全不必着急。


  最好的情况是,对方就此知难而退,双方再无牵扯。


  只是,从刚才的情况来看,赫胥狷显然没打算隐瞒自己的感情,照理说一定会有接下来的动作才对。


  回国的旅途长达八小时,以徐静怡的经验来看,如果有后招应该就在这期间了。


  毕竟回到九诸,赫胥狷再想找她可就没那么方便了。


  然而,直到旅途过半,赫胥狷都没再提过半句相关的话题。


  徐静怡确实没料到,赫胥狷能那么沉得住气,并且不是那种装模作样的冷静,而是真的气定神闲。


  她先是看了一本马术相关的杂志,中途喝了一杯牛奶,看完杂志后去了一趟厕所,回来后拿出了眼罩和毛毯睡了半个小时,睡醒之后是午餐时间。


  吃过午餐,徐静怡有些犯困,而赫胥狷戴上了耳机选取电影。


  当从屏幕上看到赫胥狷选的是自己演的一部商业片后,徐静怡精神不禁一震,心想终于来了。


  但赫胥狷只是自顾戴上了耳机,一看就是一个多小时,十分全神贯注,半点没有要和她聊天的意思。


  徐静怡不想看自己演的电影,观察了一个多小时后终于有点撑不住,迷迷糊糊地睡过了去。


  她是被一阵剧烈的晃动震醒的,广播中传来了空姐的声音,说是飞机遇到了气流。


  颠簸有些厉害,徐静怡虽然坐了很多次飞机,对于这种情况难免还是有些紧张。


  赫胥狷已经摘了耳机,一边动作迅速地收拾着桌面上的东西,一边对着徐静怡道:“茯苓小姐,系好安全带。”


  徐静怡的座位上没其他杂物,很快反应过来,伸手去拉安全带。


  赫胥狷的动作虽然很迅速,但神情十分镇定,并没有慌乱的样子。结果也表明,这只是一场平常的气流,颠簸过一阵后,飞机又继续平稳飞行。


  赫胥狷解开了安全带,见徐静怡一直没有吭声,关心地问道:“茯苓小姐,你没事吧?”


  徐静怡颠过一阵就不怎么紧张了,反而更加在意起了赫胥狷的态度。


  刚才这个简直是送上门的机会,如果赫胥狷真得用得出欲擒故纵的招数,怎么也该利用上吧?


  徐静怡已经有些搞不清赫胥狷的段位了,甚至有点搞不清她是不是真的喜欢自己。


  “我没事。”徐静怡露出了一个稍显苍白无力的笑容,“只是有点晕机,你没事吗?”


  “这种颠簸不算什么的。”


  她就是有点担心的卢。


  对于马术运动员来说,这种颠簸确实不算什么。


  徐静怡理解地点了点头:“你看起来很镇定。”


  “毕竟怕也没有用啊。”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徐静怡轻轻把发丝撩到耳后,动作极其有风情,“坐飞机多了,有的时候总不免想会不会出事。”


  “其实飞机是事故率最低的交通工具了。”


  “……”


  徐静怡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但还是觉得她的安慰极其“直男”。这种脆弱时刻,不正是她进攻的好机会吗?

  “但总有万一,如果刚才真的发生意外了,你难道就没有遗憾吗?”


  赫胥狷微微睁大了双眼,似乎是在认真地思考她这个问题。


  “这……肯定是有的,我没帮上姐姐的忙,还让妈妈白发人送黑发人,实在是很不孝。”


  还有呢?

  徐静怡就真的不信了,赫胥狷到这种地步还能沉得住气。


  “确实。不过,不少人在这种时候更多地会想到爱人,会希望能把平日没有吐露的爱意宣之于口……你,还没有喜欢的人吗?”


  她这已经完全是□□裸的明示了。


  徐静怡虽然觉得这种做法不太像自己,有些过于急躁,但一想到对方是赫胥猗的妹妹,又觉得提早摸清对方的路数很有必要。


  而赫胥狷,听完徐静怡的这句话后已经是满脸的惊讶了。


  ※※※※※※※※※※※※※※※※※※※※


  影后有千层套路,但小马驹有一颗真心。


  影后这个时候或许还没爱情层面上地喜欢小马驹,但小马驹绝对完全正中她的好球带,尤其是腹肌!


  影后和小马驹三


  赫胥狷惊讶地望着徐静怡, 好半天没有说话。因为这种惊讶的情绪太过真实,连徐静怡都慢慢觉得自己刚才说的话是不是有什么漏洞。


  但影后毕竟是影后, 要论演戏, 徐静怡可不输任何人。


  “怎么了,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


  赫胥狷这时才被拉回了注意力, 连忙摇了摇头。


  “不是的,我还以为茯苓小姐知道我喜欢你这件事,原来你不知道呀。”


  “……”


  徐静怡已经不知道赫胥狷究竟是狡猾呢还是耿直, 只是听她说得如此轻描淡写,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现在知道了。”


  影后露出了一丝尴尬的笑容,像是没预料到她的告白, 心中却忍不住腹诽。


  这小家伙如果真的是认为她知道了这件事, 接下去又想做什么打算呢?


  难道就真的只要她知道就够了吗?


  赫胥狷点了点头,终于显露出了一丝腼腆。


  “看来话还是要说明白比较好, 猜来猜去太容易产生误会了。”


  徐静怡已经有些搞不明白赫胥狷的脑回路, 现在该纠结的是这个问题吗?她到底明不明白,自己刚才告白了?


  “是啊……”


  徐静怡接触过各行各业的精英人士, 对他们心中有着清晰的分类。有能力的、有背景的、有门路的, 可以利用的、不能招惹的、该敬而远之的, 种种、种种不一而足。


  像尹如琢这种是被她认为最难能可贵, 值得信任,可以依靠, 应该珍惜的。


  但世界上也就一个尹如琢而已, 尹如琢注定不是她的。


  这一次, 不止是放弃,她是真的看开了。


  赫胥狷出现在这个节骨眼上,与其说是让她产生了兴趣,不如说是给了她一个消遣。


  单单是赫胥猗妹妹这个身份就让徐静怡觉得很有意思,再加上天才少年骑士的光环和较好的外貌,想不引起人注意都难。


  在徐静怡看来,这样年少成名的人即便单纯也该有着十足傲气。


  只是从这段时间的相处来看,赫胥狷虽也有意气风发的时候,但绝没有傲慢过头的态度。她能够取得这些成绩,不过是对马术一腔热爱的副产品,或许在她看来,那些荣誉还没有一匹的卢来得重要。


  这样的人别说徐静怡还没遇到过,就算是在世界上也极其少有,毕竟不是哪个人都可以称为“国宝”的。


  被这样的人喜欢,徐静怡会没有得意吗?

  当然不,作为“明星”,她向来是享受被人喜爱追捧的感觉的。只不过她能清醒地知道,这些喜爱和追捧哪些是好哪些是坏,还有哪些根本就是毒药。


  正因为有这样的觉悟,她才能在娱乐圈中如鱼得水。


  赫胥狷的爱慕,起码在短时间内对她来说都是中性的,所以她才敢故意撩拨对方。


  很有趣,不是吗?

  这可是赫胥猗的妹妹。


  但她现在发现,事情好像并不像自己所想的那样发展,赫胥狷似乎……也和她所以为的、热情冲动的少年不同。


  现在的少年人都是这样表达感情的吗?


  不得不说,还……挺有意思的。


  徐静怡很快收拾好了自己的动摇,脸上露出了不失年长者温和和宽厚的笑容。


  “我很感谢你的喜爱,不过你还小,这段时间又……”


  徐静怡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虽然没有明说,但暗示的意味十分明显。


  因为赫胥狷年纪小,因为这段时间两人相处的时间久,因为赫胥狷情绪最低落的时候是她陪在身边,所以才会产生这种认知。不管是真的喜欢还是错觉,都只是暂时的。


  徐静怡对于撩拨赫胥狷有着十分明确的度,毕竟钓“女友粉”这种操作都是她玩剩下的。她知道该如何既保持粉丝对自己的喜爱,又能让他们不要太狂热。


  以她现在的咖位当然可以不用再这样费心,但过去能一路爆红红少不了她在这方面天生的敏感——在娱乐圈,光在戏里有演技可不行。


  赫胥狷果然立即领会到了徐静怡的意思。


  “茯苓小姐,你会因此困扰吗?”


  “说不上是困扰,但你的心意我恐怕……”


  无法接受。


  换一种说法就是,你可以继续喜欢我,只是我没办法喜欢你而已。


  赫胥狷恍然大悟,连忙摆手道:“你放心,我现在没有奢求你的回应。作为粉丝,我很清楚自己的位置,像我一样喜欢你、仰慕你的人还有千千万万,都要求你回应也太强人所难了。”


  她说着又露出了欣喜的神情。


  “原来茯苓小姐是为此困扰,怪我没有考虑清楚。确实,你一直都很为粉丝着想,所以才会这样顾虑我的感受,谢谢你。”


  虽然知道茯苓喜欢尹如琢,甚至亲吻尹如琢的事让她很失落,但经过了这段时间的考虑,赫胥狷已经完全厘清了自己和这件事之间的关系。


  茯苓小姐在发生这样的事后依然得到了如琢姐姐和她姐姐的信任,这不就足以证明她的人品了吗?


  单纯作为粉丝而言,她没有什么可失望和懊悔的。


  徐静怡根本没有想到,赫胥狷竟然如此有“粉丝”的自觉,根本不需要她“□□”。


  这还真是……一个宝藏呢。


  “不,我才应该谢谢你,谢谢你的理解。”


  赫胥狷摇了摇头。


  “对于我个人来说,现在也不适合思考感情这方面的事。母亲身体不好,姐姐面临着和父亲的官司,的卢的伤又没痊愈,我也还没考虑好退役后的方向……这样的我根本配不上茯苓小姐,比起追求你,如何让自己变得更好才是我的当务之急。”


  这是哪里来的好学生?而且她对自己的要求未免也太高了一些吧?


  徐静怡忍不住暗暗吐槽。


  赫胥家父亲荒唐,母亲体弱,偏偏两个女儿都教导得异常优秀,真不知道是修了哪门子的福气。


  赫胥猗她就不做评论了,虽然已经承认了自己的失败,但她一点儿也不想夸奖情敌。


  单说这个赫胥狷,九诸的马术天才,现今世界上最年轻的马术比赛“大满贯”获得者,三日赛最高分保持者,被誉为九诸“国宝”,人气堪比娱乐圈明星,结果说自己配不上她这个“戏子”,上帝在创造她的时候究竟给她倒了多少“谦虚”?

  必须得承认,赫胥狷比她所想的更成熟,也更理智。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个小家伙对她的喜欢不就只有这种程度吗?

  这样一想的话,不知道为什么又觉得有点不甘心呢。


  赫胥家两姐妹还真是十分理智,在感情里一点儿都不肯吃亏。


  “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已经考虑得那么周到,”徐静怡笑得十分欣慰,不吝赞赏,“是我想太多。对了,我记得之前惜辞有邀请过你成为模特,如果你想把这个当作退役后的方向,有问题的话可以来问我。”


  既然赫胥狷能有这样的认知,那么她再稍微表现得亲切一点儿也没关系的吧?


  毕竟赫胥狷的喜欢不过只有这种程度,最后一定也不会太难过的,对不对?


  “真的吗?真的可以吗?”赫胥狷十分惊喜,“茯苓小姐,回国后我还能继续联系你吗?”


  “这不是当然的吗?除非……你因为之前那件事不想再看到我了。”


  赫胥狷没有忘记之前的那些尴尬,对方越是坦然,她反而越是羞愧。


  “怎么会……之前是我态度不够好,你愿意原谅我,我真的很开心。”


  徐静怡一脸释然地道:“没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我明白你看到那个场景的感官,也从不否认自己的越界。不过,现在我也想为自己辩解一句,那是我希望能够放下这段感情的最后一次放纵。我无意破坏如琢和你姐姐的感情,更不想给你留下糟糕的印象……毕竟,我也是你的粉丝。”


  虽说目前因为种种理由,赫胥狷把提高自己作为了首要目标,但那并不意味着她就此放弃了对徐静怡的感情。


  正相反,她希望的是等自己变得更好之后能获得徐静怡的青睐。那时候,她想不仅仅只是以粉丝,而是以一个更平等的身份站在徐静怡身边。


  只是,赫胥狷的性格注定了她不会在自己还没做到的时候就说出大话,所以只能暂时把这个念头深埋在心中。


  当听到徐静怡这一段话时,她心中的快乐难以言喻。


  一方面,是因为徐静怡决定放下对尹如琢的感情,另一方面,是因为徐静怡费心对她做了解释。


  这让她有被重视的感觉,也让她对未来自己的可能性多了一分把握。


  比起如琢姐姐,她实在还差得太远太远,但只要从现在开始努力,或许有一天她也能获得被茯苓小姐青眼有加的资格。


  这就是赫胥狷的想法,虽然被徐静怡认为狡猾和理智,但逻辑其实十分简单。


  因为觉得自己不够好,所以想在变得更好之后再去表达自己的感情。


  赫胥狷希望自己在成长到能够承担这份感情后,再大声地向茯苓小姐告白。


  ※※※※※※※※※※※※※※※※※※※※


  写着写着,甚至以为影后小姐喜欢的是赫胥猗2333333因为姐姐,所以对妹妹超在意。


  不过,小马驹,你还说你没有套路?降低敌人防备再攻心,天然果然才是最可怕的!


  影后和小马驹四


  对于一匹赛马来说, 粉碎性骨折是非常致命的伤,即便主人因为感情把它留了下来,作为一匹赛马的职业生涯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不少赛马在受伤之后被安乐死并非单纯因为主人狠心, 也有很大部分原因是它们自己无法更改本性, 不断重复受伤。的卢与赫胥狷心意相通, 大概在违背指令的那一刻就明白了自己之后的命运,受伤之后非常配合治疗,也从不试图用伤腿行动, 让兽医们啧啧称奇。


  回到国内之后,赫胥狷一心照顾的卢,什么都亲力亲为, 大部分时间都泡在马厩里,甚至没为获得联运会冠军这件事举办庆祝会。


  另一方面,她和徐静怡的联系日益频繁。两人回来后还没见过面, 但一直知道对方的情况。


  赫胥狷会给徐静怡拍赫胥庄园的美景,拍的卢的恢复情况,徐静怡也会和她说自己最近的工作, 说一些娱乐圈里的事。


  能够和爱慕的人如此频繁地交流, 赫胥狷当然求之不得, 而作为被爱慕的对象,徐静怡发现自己竟然也不讨厌这种交流。


  她现在的工作并不算忙, 有兴趣了接一些增加曝光量, 没兴趣的完全可以推掉, 这对才二十八岁的演员来说可是非常难得的。


  徐静怡算是提前进入了养老阶段, 要不是她还有几分野心, 希望能在演艺事业上更上一层楼, 就算息影也可以高枕无忧。


  娱乐圈里来来去去就是那些事, 身边转来转去也就是那些人,说厌倦是夸张了一些,但确实让徐静怡觉得缺少新意。


  不过,赫胥狷可以算得上她最近生活中的新意。相差十岁的天才少女仿佛是从另一个世界过来的,说的话做的事带着天真和傻气,却更能让人感受到真挚与热烈。


  非常年轻,给人充满了生命力的感觉。


  “怎么,又是那位小骑士发消息过来了?”徐静怡今天有一个访谈,此时正在化妆,经纪人在一旁看到她不自觉露出的笑容,忍不住调侃道,“你回国之后使用手机的频率可是直线上升了,要注意保护眼睛哦。”


  徐静怡和经纪人是老朋友了,对于她的调侃十分从容。


  “每天看小鲜肉的美照,视力怎么可能变差?”


  经纪人闻言大笑,却不得不点头承认。


  “小骑士确实长得很好看,气质也很独特,有现在的人气做基础,想进娱乐圈也不是什么难事。不过赫胥家现在在风口浪尖上,我看她经历也很单纯,恐怕这条路不会太轻松。”


  徐静怡轻笑道:“人家有如琢这个‘姐夫’,还有祝惜辞帮衬着,哪里轮得到我们担心。”


  “话虽然这样说,但我觉得她对你的态度很特别哦。”


  经纪人是个人精,就算刚开始没想到这一块,现在也该想到了。徐静怡又不是吃饱了没事做,整天和个小屁孩聊得那么嗨,没有情况才奇怪。


  她当徐静怡的经纪人也有十年了,除了对尹如琢以外,对方还从没对别人这样热情上心过。


  就是这赫胥狷的身份有些微妙,实在很难让人不想到徐静怡在意她是不是和赫胥猗更甚至尹如琢有关。


  不过经纪人看不出徐静怡的态度,倒是能非常明白地看出赫胥狷的心意,毕竟这样的小孩还不懂什么叫掩饰。


  徐静怡微微一笑,望着镜子里的脸,慢悠悠地道:“小朋友说是我的粉丝,这很正常啦。”


  “那你又是为什么呢?”


  “我也是她的粉丝啊。”


  徐静怡说得落落大方,让人看不出一点儿破绽。经纪人无奈一笑:“算了,你开心就好。”


  徐静怡最近确实挺开心的,彻底放下对尹如琢的感情后,还真有点开阔天空的意味。


  她接受完杂志的访谈出来,打算好好休息一段时间。最近燕京不太平,她作为公众人物总是被问看法,都有些厌烦了。


  不过她出来的时候,经纪人神秘兮兮地凑了上来,说是有一个节目要邀请她成为嘉宾。


  “什么节目?不是说最近都不接工作了吗?”


  “是关于刚结束的联运赛主题相关的综艺,会邀请这次联运赛上的冠军以及娱乐圈的明星当嘉宾,已经办了好几期,反响不错。主办方听说你之前也去看了联运赛,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发来了邀请。”


  徐静怡一听“联运赛冠军”就已经预料到了接下来的发展。


  “赫胥狷也在邀请的名单里?”


  “没错,如果她真的想要往这方向发展的话,这是一个好机会,我估计她不会拒绝的。”


  “嗯……也是。”


  “那你怎么想?”


  “什么我怎么想?”


  “你想参加吗?”


  “哦……我回去看看之前的节目再说。”


  徐静怡对于自己的事业向来慎重理智,经纪人不再说什么,只让她决定好了尽快给自己回复。


  徐静怡估计以赫胥狷那个生活状态,这时应该还没收到邀请的消息,也没提醒她,自己先看起了之前的节目。


  到了晚上的时候,赫胥狷果然给她发来了消息。


  “茯苓小姐,我能给你打电话吗?”


  两人回国之后还没通过话,单从这就能看出赫胥狷确实十分烦恼。徐静怡没有拒绝,铃声很快响起。


  “喂?”


  “茯苓小姐,你好,我是赫胥狷。”


  徐静怡轻笑道:“我当然知道。”


  算算时间,两人其实也就几天不见。不过这还是徐静怡第一次从电话里听到赫胥狷的声音,不觉有几分新鲜感。


  赫胥狷当初在飞机上说的挺成熟稳重,给徐静怡打电话却依然显出了无法掩饰的紧张与窘迫。


  “咳咳,我就是想询问一下你的意见,关于这次节目的邀请……”


  徐静怡知道赫胥狷最近并不想进行什么公开活动,所以才对经纪人的话不置可否。


  不过,假如她也参加了这挡节目,赫胥狷又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呢?


  徐静怡没有立即拒绝,就是想看赫胥狷的反应。


  然后,赫胥狷果然给她打了电话。


  徐静怡耳边听着赫胥狷的声音,嘴角难以抑制地微微翘起:与其说是来询问她的意见,不如说是来问她是否参加的吧?


  “我还以为你最近不是很想在公开场合露面呢,怎么这回会犹豫?”


  就如徐静怡预料的一样,对面陷入了沉默之中。她更加笃定心中的猜想,正想用“好巧哦”的语气告诉对方自己也受到了邀请时,耳中传来了赫胥狷略显沉闷的声音。


  “嗯,我本来确实想先休息一段时间,整理和规划一下自己的心情和未来。只是最近……你也知道我姐姐和父亲的事,外面风言风语很多。我希望能公开场合表达对姐姐的支持,但又不知道什么样的场合说什么样的话才合适。”


  赫胥狷接到教练电话的时候也十分犹豫,但想到外界对姐姐的冷嘲热讽,她又有些坐不住。


  她已经长大,是时候为赫胥家承担一些责任了,而不是让姐姐用瘦弱的肩膀扛起全部。其他方面她或许无法做到,但至少可以公开表明自己支持着姐姐。


  她想告诉他人,姐姐根本不是为了爵位才和爸爸反目成仇的,而是因为爸爸确实做了坏事。


  只是她有这个想法却根本不知道该具体如何做如何说,也不明白要如何把握这个度,所以才决定打电话询问一下徐静怡。


  “茯苓小姐?”


  只是她说完自己的理由后,对面却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之中,这让她忍不住心生忐忑。


  她最近是不是太依赖茯苓小姐了呢?明明茯苓小姐工作繁忙,她却还用这种事去麻烦对方。


  “那个,对不起,我……”


  “你说的这个节目组,说起来今天也对我发出了邀请,”


  就在赫胥狷决定打退堂鼓的时候,徐静怡的声音幽幽地传来过来。


  “啊?真的吗?茯苓小姐也受到邀请?”


  赫胥狷的声音充满了惊喜,然而这也没有减轻徐静怡脸上因羞恼而产生的红晕。


  对方果然不知道这个消息,只是单纯找她这个经验者商议,为的是替姐姐赫胥猗正名。


  仔细想想就该知道,不是谁都能获得节目组其他受邀嘉宾的名单的,更何况是赫胥狷这种没有经验的人,恐怕都没想到要询问这件事。


  她刚才的那些念头,现在想起来实在是有些……不,是非常自作多情。


  徐静怡轻轻咬住唇瓣,听着赫胥狷毫无作伪的快乐与兴奋,莫名生出了几分不甘心。


  “不过……我还没决定是不是要参加。”


  “啊……”赫胥狷发出了一声遗憾的轻叹,“你是有别的工作吗?”


  “……嗯。”


  “真的是太可惜了,否则我们就能一起上节目了。”


  “那你是确定要参加了吗?”


  “其实我还没最终决定,只是有这方面的意向。当然,如果茯苓小姐参加的话,那我一定参加。”


  赫胥狷说得十分坦诚,这让徐静怡的心情稍稍好了一些。


  “其实我这边也还没决定……不过,你要是想为刚说的目的参加节目,我可以先教你一些小技巧。”


  “太好啦!茯苓小姐,谢谢你!”


  “这没什么……”


  这对徐静怡来说确实没什么,只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她只是开始有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在意赫胥狷?


  ※※※※※※※※※※※※※※※※※※※※


  对八起,影后的逼格快掉完了。


  影后和小马驹五


  “茯苓小姐?”当赫胥狷看到徐静怡走进化妆间的时候, 脸上充满了惊讶,“你不是说……”


  徐静怡脸上有一丝促狭的笑意。


  “我当时说的是还没决定。”她一边打量着赫胥狷,一边坐到了她身边的椅子上, “这一身很好看。”


  为了配合这一次节目的录制, 赫胥狷穿上了马术服, 只是坐在这里看起来就英姿飒爽,夺人眼球。


  以节目组的惯例,现场会请来不少粉丝。徐静怡已经可以想象, 待会儿她上台会引起多少观众的尖叫了。


  赫胥狷轻易地红了脸,结结巴巴地道:“没有啦,茯苓小姐才、才好看……啊, 可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也要来了呢?”


  赫胥狷害羞归害羞,却没忘记自己的疑惑。


  徐静怡抿着唇微微一笑, 却没有立即回答她,反而是对着一起来的化妆师道:“你先帮狷狷化吧。”


  她的化妆师一直都是自带的,这间化妆室又只有她和赫胥狷两人, 也就只有赫胥狷还以为这只是巧合。


  “不用不用, 茯苓小姐你先吧。”


  “还是你先吧, 我还想轻松一会儿呢。”徐静怡冲着赫胥狷眨了眨眼,“又不是越早化妆越好。”


  赫胥狷虽然知道徐静怡是故意这样说的, 但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不过她没忘记刚才的问题, 又问了一遍。


  “茯苓小姐是临时决定来的吗?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呢?”


  徐静怡发现, 赫胥狷不止性子单纯, 但十分执着——这或许就是她能年纪轻轻就能取得如此高成就的原因。


  她看着化妆师开始上手帮赫胥狷化妆, 笑着反问道:“怎么, 吓到你了?我原本还想给你一个惊喜的。”


  哪里会吓到?

  赫胥狷快开心死了, 连连摇头道:“没有没有,我很开心的。”


  “不要乱动哦。”


  只是她脸一动就被化妆师端住,并给予了“温柔”的警告。


  徐静怡“噗嗤”笑出了声,似乎不打算再调戏她,解释道:“我想了想,还是觉得这份工作更有意思,所以临时决定来这里了。”


  赫胥狷微微睁大了眼睛,好一会儿才带着希冀问道:“是、是因为我也参加吗?”


  徐静怡暗想这小姑娘总算不是太笨,脸上则显出大姐姐的温柔做派。


  “e可以这样说吧,毕竟对你不太放心,我在场的话,多少能帮得上点忙。”


  赫胥狷感动得无以复加,连声道谢:“茯苓小姐,谢谢你。”


  “当我是朋友的话就不要再说这些见外的话了,而且我和你姐姐也算有交情吧,这点忙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徐静怡的这些话也算真心了。无论之前她和赫胥猗关系如何,起码现在两人之间没有矛盾。她作为尹如琢的朋友以及下属,为赫胥猗站台也是理所应当的。


  而且说实话,作为原生家庭同样不幸的人,她因为最近这件事对赫胥猗很有几分同病相怜、感同身受的感情,既然赫胥狷决定公开支持姐姐,那么她不介意助上个一臂之力。


  “可你的举手之劳对我而言就是莫大的帮助,茯苓小姐,你真的太好了!”


  偶像的善举总是会被粉丝无限扩大,赫胥狷开心又激动向着徐静怡道谢,惹得化妆师又是好一番“警告”。


  “好啦,你就别吹捧我了,趁现在我再给你讲一点儿经验,好过待会儿手忙脚乱。”


  “嗯嗯,好!”


  赫胥狷过去想也没想过能够和徐静怡同台,早已开心得无以复加。一边被化妆师摆弄着,一边无比认真地听着徐静怡的话。


  徐静怡又给她讲了几个要点,节目差不多就要开始录制了。


  这一档节目因为有体育明星参与,所以还有不少炫技的环节,而又因为这次的嘉宾是马术冠军,炫技环节需要用上马,所以就有了外景的拍摄。


  早上的录影会在摄影棚进行,下午则是集体去室内马场。这也是节目组邀请徐静怡的原因之一——影后过去拍摄过相关题材,并且真枪实弹上过场。


  这一次的嘉宾一共五人,除了赫胥狷、徐静怡以外还有一名爱好运动的歌星,一名近两年十分有人气的偶像以及一名对马术发展史十分有研究的作家。


  两男三女,风格极其混搭。


  除了那位人到中年的男性作家以及赫胥狷以外,其余三人都可以算是娱乐圈里的人。不过同是娱乐圈中人,三人所在的领域不同,粉丝群体也不同。相较于歌手和偶像,徐静怡的粉丝显然低调安静了许多。


  倒是在赫胥狷入场的时候,台下引发了一波小高潮,虽然组织力比不上专业粉丝团,但看得出都真心喜爱着赫胥狷。而且在其他几人的粉丝团中,有不少人为她尖叫喝彩。


  赫胥狷过去也跟着教练上过一些节目,大部分是为了宣传和赞助。马术队大部分队员家里都不缺钱,但作为一支队伍,费用还是要依靠国家拨款和商业赞助的,偏偏马术队的维护费又非常高,教练为此也是操碎了心。


  赫胥狷虽然不经常出席这种场合,但心理素质稳定,教养又良好,态度十分落落大方,加上颜值在线,每一次出场都非常吸粉。


  这次的《联运赛之后》是临时开辟的一档综艺,用的是电视台的两位当家主持人,节奏和尺度都把我得非常好。节目组在知道赫胥狷和徐静怡的渊源之后安排两人坐到一起,准备以此来增加这一次节目的噱头。


  “……也就是说,狷狷其实很早就认识茯苓了,对吧?”


  老牌女主持人十分亲昵地称呼赫胥狷,仿佛两人十分熟悉一般。


  赫胥狷腼腆地看了徐静怡一眼,笑道:“是的,那时候茯苓小姐拍《三日赛》,她和我们一起跟教练学习,几乎是以一个马术运动的基准来要求自己。从那时候开始我就是她的粉丝了。”


  “茯苓对待演戏的认真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也难怪会受到狷狷的尊敬了。”男主持人接腔道,“我在后台看到你俩那么熟悉的时候很惊讶,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渊源。”


  徐静怡笑道:“其实我们是最近才熟悉起来的,狷狷说是我的粉丝的时候我很惊讶,因为我也是她的粉丝。当初拍摄《三日赛》爱上了骑马,自然而然地关注到了我们九诸这颗新星。不过我完全没想到她就是当初青少年马术队的一员,现在想来还真是遗憾。”


  她说着望了赫胥狷一眼,两人目光相接,惹得赫胥狷顿时红了脸。


  以她为开头,其余三人一说,竟然也都是赫胥狷的粉丝,现场气氛顿时热烈了起来。


  这栏特别开辟的综艺原本就是为了符合联运赛这个主题,这一次赫胥狷是绝对的主角,节目邀请的其余几个嘉宾都或多或少地与马术有关,话题自然也大多围绕着赫胥狷展开。


  五名嘉宾加两名主持人有说有笑,或是科普或是游戏,或是交流关注马术的契机,其中又以徐静怡和赫胥狷的互动最为频繁自然,都展现出了平时不曾有过的样子,引得台下观众频频尖叫。


  既然聊起运动,当然不能少了相关的话题。不过除了赫胥狷这位专业的运动员以外,真正有过系统性训练的就只有那名男性歌手景祥。


  景祥平时总是很大方的给粉丝秀肌肉,女主持人没有放过这个机会,起哄说要挑选几名粉丝来享受这个福利。


  这是固有环节,之前几期粉丝也有近距离接触偶像的机会。大部分是由体育冠军指点粉丝或者和粉丝对决,只不过这一次因为主题是户外运动,所以把这个互动任务交给了景祥。


  景祥没有矫情,大大方方地露出肱二头肌给粉丝福利。


  他的粉丝群体原本就是场内最活跃的,顿时满场尖叫,主持人随即挑选了几名粉丝上来。大家都比较矜持,面对偶像没有什么出格的行为,就是到了最后一名女性粉丝的时候,情况出现了一点儿变化。


  “那个……我能不能摸狷狷的肌肉啊?”


  女生年纪看起来不大,满脸都是雀跃与兴奋难,希冀地望着赫胥狷。


  这一变故虽然出乎意料,但也不算过分,还给节目增加了一点儿戏剧性。两位主持人一脸笑意地看着了赫胥狷,询问她的意思。


  赫胥狷没有拒绝,只是腼腆地道:“那个……我没有像景祥那样的肌肉,希望你不要失望。”


  人家哪里会失望?拿着话筒已经尖叫起来了。


  女主持人笑道:“看来我们这位观众朋友真的是狷狷的大粉丝了,那么你想摸哪里的肌肉呢?”


  “腹肌腹肌腹肌,我能摸腹肌吗?”


  这位粉丝显然是早就想好了,引起台下一片哄笑。


  赫胥狷的脸早就红透了,但还是点点头让她上来碰自己的肚子。


  “啊啊啊啊,我摸到狷狷的腹肌了!”


  赫胥狷的肌肉不像景祥那样是为了展示而练的,所以视觉上的冲击并不明显,但摸起来依然充满了力量感。


  粉丝的尖叫引起了台上其余两位女性的好奇,女主持人和那名女性偶像也蠢蠢欲动起来,仗着性别优势大吃了一把赫胥狷的豆腐。


  赫胥狷年纪小,被两个大姐姐调戏得面红耳赤,求助地看向了在一旁看戏的徐静怡。


  徐静怡的表情管理及其完美,只对着她微微一笑。


  “你们都摸过了,现在是不是该轮到我了?”


  影后开口,现场一下更加热烈起来,赫胥狷却已经呆了。


  ※※※※※※※※※※※※※※※※※※※※


  幸好没进娱乐圈,否则狷狷的豆腐要被吃死了。


  影后和小马驹六


  徐静怡在第一次见到赫胥狷的时候就有幸见过她漂亮的小腹, 只是当时碍于矜持没有上手,没想到竟然被别人捷足先登——没有攀比、遗憾和妒忌的意思, 只是实事求是而已。


  影后要摸小骑士, 女主持和小偶像忙不迭让出了位置,赫胥狷本来只是手足无措, 这时候已经手忙脚乱了。


  徐静怡要摸她的腹肌那和其他人可不一样,她又是害羞又是期待,下意识想拦又觉得自己反应过度。


  徐静怡的手最终还是碰到了赫胥狷的小腹, 赫胥狷下意识做举手投降状,引得现场一片笑声。


  “呜哇哦。”


  徐静怡故作惊讶,一边非常仔细地摸了一个遍, 一边还为观众形容手感。


  影后难得起了玩心, 节目效果满点。赫胥狷闹了个大脸红,游戏也在欢乐的气氛中落下帷幕。


  节目最后对赫胥狷做了一段专访, 历数了她这些年职业生涯中取得的成就。


  赫胥狷谈了不少关于马术的事, 谈到了的卢的伤以及退役的想法。在听到赫胥狷要退役的时候,许多场内观众的情绪开始变得激动, 甚至有些人已经开始哭着让她不要退役了。


  赫胥狷正值运动员生涯的黄金期, 这个想法确实出乎很多人的意料。节目组也没想到赫胥狷会在节目里爆出这么大的料, 一时不知道该遗憾还是该开心。


  在最后的最后, 她眼含热泪地感谢了姐姐赫胥猗对自己的支持和帮助,也感谢了这么多年来支持和喜欢自己的人。


  “你做得很好。”


  后台, 徐静怡轻轻抚摸着赫胥狷的背脊, 赞许她最后的表现。


  虽然没有浓墨重彩地提到赫胥猗, 但赫胥狷谈论到姐姐的字里行间都是对她的尊重和敬仰,足以表明立场。


  徐静怡看得出来赫胥狷在最后动了真情,下面有人哭的时候她也眼眶通红,当时非常自然地给她递了手帕。


  “茯苓小姐,谢谢你。”


  赫胥狷擦了擦眼角,勉强露出了一个笑容。徐静怡见她小花猫一样的脸,失笑道:“行啦,你最近总是和我道谢,再说这两个字我可就翻脸了。”


  “可是,你确实帮了我好多……”


  赫胥狷鼻头通红,眼睛湿润地望着徐静怡,看起来可怜又可爱。


  徐静怡在这一刻更切实地意识到,赫胥狷虽然出身贵族,虽然年纪轻轻已经获得了不俗的成就,但归根结底不过是个刚满十八周岁的少女。


  她想起之前自己那些较劲的想法,不禁觉得有些可笑。


  再怎么性格恶劣,她也不该戏弄这样一个真诚善良又真心喜欢着她的孩子。虽然无法接受赫胥狷的感情,但她至少可以真心地把对方当作朋友,而不是赫胥猗的妹妹。


  “那就当你肉偿了。”徐静怡促狭地看向赫胥狷的小腹,感叹道,“没想到女孩子的腹肌手感能那么好。”


  赫胥狷似乎是想起了当时的场景,顿时又是满脸通红,下意识地捂着腹部道:“茯苓小姐,我才没想到呢。我明明在向你求救,你却一块儿起哄。”


  徐静怡笑着拍了拍她的肩。


  “炒热气氛也是很重要的嘛,不是挺有趣的吗?”


  赫胥狷嘟着嘴嘀咕:“是你们很有趣吧。”


  “怎么,不喜欢我摸你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啦……”


  赫胥狷不讨厌被徐静怡摸,不如说还挺开心的,但毕竟是大庭广众之下,她脸皮实在没那么厚。


  “好啦,以后如果真的不喜欢就要明确地拒绝。”徐静怡摸了摸她头顶,脸色正经了一些,“下午还有录制任务,中午好好休息一下吧。”


  下午主要是给赫胥狷的秀场,也是给她粉丝的福利,尤其是在她表达了退役的意愿以后,大量参与了早上节目录制的粉丝要求下午也能去现场观看。


  “嗯,我知道了!”


  徐静怡一直都知道赫胥狷很有人气,但也是今天才切实体会到她受人喜爱的程度。她无意识地搓了搓手指,之前的触感仿佛仍残留在指尖。


  想起她被人轮流吃豆腐的场景,徐静怡不禁有些担心起对方的未来。要是真进入娱乐圈,这样的情况或许要重复上演很多次了。


  节目在录制后的第五天播出,赫胥狷这天晚上特地邀请徐静怡一起云观看节目,期待之情溢于言表。


  徐静怡很久没有参加过综艺,最近又没什么宣传任务,这一次答应出场对她的粉丝来说是绝对的意外之喜,自然吸引了不少观众。


  两人一边观看节目一边在聊天软件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只是节目进行到一半的时候,经纪人突然给徐静怡打来了电话。


  最近她休息,这个时间没重要的事经纪人是不会找她的,徐静怡一边奇怪一边接起了手机,连“喂”都没出口,对面就传来了经纪人不知道是兴奋还是着急的声音。


  “茯苓,你快看看热搜。”


  “嗯?怎么了?”


  热搜这东西大家心知肚明,现在明星想要上去,要么是被爆丑闻,要么是粉丝组织力强,要么就是花钱买流量。


  徐静怡有实力有作品也不差钱,除了对抹黑消息的必要公关以外,大多数时候都懒得去管热搜。


  当然,因为粉丝群庞大,她也算是热搜的常客,稍微有点大动作,基本都能上第一。


  不过,她自觉只是参加一个综艺节目算不上是什么大动作,能上热搜未免有点蹊跷。


  “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听经纪人的语气,应该不是什么坏事。但她又不明说,实在勾起了徐静怡的好奇。


  “什么那么神神秘秘……”


  徐静怡翻出平板打开了app,当看到热搜相关的词汇时,她终于知道经纪人为什么那么神神秘秘了。


  “绢绫CP”、“真丝织物是真的”、“影后和小马驹”,看着一个个奇葩的TAG,徐静怡简直哭笑不得。


  在娱乐圈待了这么多年,徐静怡很快就理解发生了什么事:她和赫胥狷被拉CP了。


  赫胥狷的狷以及她的艺名茯苓的苓,竟然凑出了个“绢绫”CP,网友的脑洞也真是大破了天。


  徐静怡不是没遇到过被拉CP这种事,不过大部分都没什么浪花,历史最悠久的一个还是和尹如琢。只是后来尹如琢结婚,这反倒成了她的一个黑点。


  徐静怡佛系很久了,除了和尹如琢之间刻意营造的暧昧,几乎没有其他的绯闻。她的粉丝一般情况下对这方面也很佛系,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像炸开了锅一样。


  徐静怡浏览了一些粉丝的发言,很快总结出了原因。


  一方面是因为赫胥狷确实很讨喜,风评又好,她的粉丝中不少也是赫胥狷的路人粉,所以乐于把两人拉CP;另一方面是因为,赫胥狷是赫胥猗的妹妹,尹如琢的小姨子,她和徐静怡关系好可以从侧门证明徐静怡和尹如琢是清白的。


  当然,最主要还是两人在节目中的互动非常有看头,而徐静怡的粉丝如今又最急于想摆脱她和尹如琢的关系,这一次卯足了劲给两人炒CP。


  没想到这一刷,竟然给刷上了热搜,比有些明星爆料真实的恋爱还夸张。


  “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徐静怡发现有些粉丝真是太牛了,这节目都才播了一半,她和赫胥狷的互动九宫格和表情包都出来了。


  “还什么怎么样呢,要不要压一下?”


  以徐静怡如今的地位,完全用不着捆绑CP,工作室对这方面向来敏感,所以有此一问。


  “不过是粉丝自娱自乐而已,没这个必要。本来没什么事的,压消息反而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而且,如果赫胥狷真的想进娱乐圈,先给她制造点流量也挺不错的。


  经纪人想想也对,同性炒CP还是要比异性安全一点儿,况且对徐静怡来说,现在还真没比赫胥狷更适合炒CP的人。


  “那就放着不管了?”


  “嗯……”


  徐静怡嘴里应着,手指一动转发了一个看起来最顺眼的摸腹肌动图。


  茯苓:狷狷的腹肌超级赞哦![大拇指]。


  她转发完还给赫胥狷发了一条消息,让她来转发自己这一条,好好“营业”一下。


  赫胥狷不明所以,却非常乖巧地奉旨转发,还配了一个害羞的表情。


  “卧槽!”


  时刻关注着她账号的经纪人顿时发出了一声不雅感叹,然后……整个社交软件都炸了。


  徐静怡挂了电话,看着瞬间疯了一般增长的转发和评论,忍不住笑倒在了沙发上。


  粉丝卯足了劲要为她“洗白“,她当然不介意配合一下——回馈粉丝也是很重要的事嘛。


  影后亲自卖CP,粉丝被硬塞一嘴糖,狂欢简直停不下来。虽然也有人酸徐静怡,说她最近没作品,得靠卖CP、贴“国宝”来维持人气,但没有激起一点儿浪花。


  徐静怡已经很久没有那么开心过了,笑得眼角都挂上了泪滴。


  她童星出道,受父母压榨,长大后面临转型事业不顺,还被当货物一样卖掉。虽然有幸遇到了尹如琢,但她从未轻松过。


  她确实很喜欢尹如琢,但在尹如琢面前她一直都是自卑且矜持的。她希望获得尹如琢的垂青,却又战战兢兢地不敢踏出这一步,努力维持着两人之间宝贵的情谊,最终也不过是看着她和别人幸福。


  或许在别人看来,她很成功——她也认为自己能走到如今这个地步确实不能称之为失败,但要说开心……啊,她差点就要忘了什么是开心的感觉了。


  ※※※※※※※※※※※※※※※※※※※※


  影后:张嘴吃糖!

  影后和小马驹七


  赫胥狷的公开表态对赫胥猗虽然没什么实质性的帮助, 但在风评上确实为姐姐拉回了不少分。只不过赫胥猗身缠两个官司,家里的气氛仍不轻松。


  唯一的好消息大概是的卢的情况进一步好转,如今已经能依靠辅助轮散步。


  徐静怡听说的这个消息后很为的卢开心, 赫胥狷大着胆子邀请她有时间来赫胥庄园作客。


  “那得等我回国了。”


  徐静怡最近因为工作去了国外, 不过仍每天和赫胥狷保持着联系。连她自己也没想到, 和一个小十岁的女孩能那么有话题聊。


  两人的CP热度还没降下去,无数人盯着两人的互动,大概只有赫胥狷本人对此还一无所知。


  想到这里, 徐静怡就觉得有些好笑。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大概还要个三四天吧。”


  “那预定好机票能不能告诉我?我可以去接你吗?”


  “如果我说不行呢?”


  “诶?”


  赫胥狷显然没预料到她会拒绝,顿时傻眼。


  徐静怡忍不住笑了一阵:“你现在来接机有点太招摇了。”


  “为什么呀?”


  赫胥狷虽然很有人气,但毕竟不是明星, 粉丝们都很自觉地不去打扰她,所以并没有一个公众人物的自觉。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和徐静怡现在已经是大热的CP,一举一动都可能被粉丝看在眼里。


  “不行就是不行, 会引起骚动的。”


  徐静怡的行程并未保密,届时到机场很容易会被粉丝或者媒体捕捉到,要是赫胥狷来接机……可别在混乱中又被人吃豆腐了。


  赫胥狷委屈巴巴地问道:“那我在车里等也不行吗?助理姐姐说, 在车里等的话还是可以的。”


  小骑士看着憨厚老实, 招惹起小姐姐小哥哥来倒是一把好手, 她身边的男助理、女助理还有经纪人已经都被她要走了联系方式,徐静怡现在看谁都觉得像间谍。


  “那你还来问我?”


  赫胥狷憨憨一笑, 不好意思地道:“那我总应该先告诉你一下嘛, 否则弄巧成拙, 把惊喜变惊吓多不好。”


  徐静怡忍不住调戏她:“你为什么要给我惊喜啊?你这样我可是会误会的。”


  明明之前还说恋爱不是她现在该做的事呢, 结果最近这段时间做的事怎么看都像在发动求爱攻势呢?

  小妹妹的嘴, 果然是骗人的鬼。


  “啊?可这不是误会啊。”


  好吧, 这种坦诚的地方也很可爱, 人家纵有套路千层,也抵不过她这样大大方方地承认。


  反正没让徐静怡觉得讨厌就是了。


  “哦~之前到底是谁说……”


  她故意拖长了尾音,声音里满是促狭,赫胥狷果然十分不好意思。


  “不是不是啦,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那个,想见见你,想在你面前表现得好一点儿。”


  赫胥狷显然没追过人,表现得十分青涩。徐静怡觉得她像一只不知道该怎么说话,只会努力摇着尾巴蹭她裤腿的大金毛,总是用一副“姐姐你快看看我”的表情,眼巴巴地望着她。


  “好吧,如果你能乖乖呆在保姆车里,一起来也不是不可以。”


  赫胥狷立即喜上眉梢:“嗯嗯嗯,我一定会乖乖的!”


  徐静怡几乎是立即就想象出了赫胥狷乖巧的样子,第一次觉得……好像有个妹妹也不错。


  “嗯,那我们到时候见咯。”


  “好~”


  然而,两人到底是没能依照约定在那一天见面。就在赫胥狷忐忑又期待着徐静怡回国的时候,一件比赫胥家官司纷争更加严重的事悄然降临。


  尹如琢毫无预兆地被军方带走,消息震惊了整个九诸。景润股价断崖式地下跌,甚至影响了整个股市,与尹家交好的家族一时人人自危,赫胥家原本就不容乐观的情况更是雪上加霜。


  徐静怡知道这个消息之后紧急回国,两人的约定当然只能不了了之。


  尹如琢这件事牵涉实在太广,各方人士都持观望的态度。徐静怡的人脉几乎都是依靠着尹如琢建立起来的,现在根本排不上用场。赫胥猗也和她一样束手无策,只有祝惜辞还能从父亲那边得到一些消息。


  只是祝侯爵的奔走并未获得什么有用的信息,一群人除了等待再没别的办法。


  “的卢,我该怎么办?”


  赫胥狷这两天备受煎熬,什么忙都帮不上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而且从尹如琢出事以后,她就再也没收到过徐静怡的回复,只知道对方已经回国,这让她十分不安。


  只是如今尹如琢的事显然要比这些儿女情长更重要,她怕对方是有要事在忙也不敢过多地打扰,极力找寻自己力所能及的事。


  可她绞尽脑汁也没想出自己能做什么——连姐姐也一筹莫展,她又能做得了什么呢?


  的卢似乎是察觉到了主人的烦恼,伸出舌头舔了舔赫胥狷的手。


  赫胥狷用力抱了抱的卢的脖子:“唉,我先去陪妈妈了,你好好休息吧。”


  尹如琢的事情一出,赫胥家的情况顿时愈发严峻,宋文慧身体不好,容易忧虑成疾,赫胥狷自然要多陪一陪妈妈。


  她离开马厩回到主屋,却发现母亲不在自己的卧室,一问之下才知道她去了父亲的书房。


  赫胥狷怕宋文慧看到赫胥复的东西触景伤情,忙不迭赶到书房,却发现她正翻箱倒柜地寻找着什么。


  宋文慧身体弱,也不知道找了多久,赫胥狷发现时她已经满头大汗。


  “妈妈,你在做什么呀?”


  她连忙上去扶住宋文慧,把她搀扶到了椅子上。


  宋文慧微微有些气喘,脸上有着不正常的红晕,顺了好一会儿气才慢慢道:“我刚才午睡梦到了你爸爸……”


  赫胥狷一听,以为母亲是回想起和父亲的情义于心不忍,劝道:“妈妈,你就别想爸爸的事了,交给姐姐处理吧。”


  “唉,不是,”宋文慧摇了摇头,解释道,“我不是想你爸爸了,是梦到你爷爷刚刚去世那会儿的事。你爸爸那时候好像在家里找什么,到最后也没找到。我就想,会不会是和你爷爷去世的事有关,如果找到会不会对猗猗有帮助。”


  这回轮到赫胥狷惊讶了。


  她知道母亲对父亲还是有感情的,所以姐姐才不让她去管这件事。没想到母亲现在主动提出要帮忙,事情成或不成还在其次,主要是母亲心态的变化叫人开心。


  “你知道是什么东西吗?是放在书房吗?”


  “我不是很确定,但你爸爸那时候夜里时常说梦话,一会儿向你爷爷道歉,一会儿又提到什么遗嘱。那时候我以为他是伤心过度,现在想来应该是心虚……”她说着叹了口气,“我想,如果真的是遗嘱,那你爷爷应该是会放在书房的。但我不知道放在哪里,你爸爸也没找到……”


  赫胥狷脑中突然灵光一闪。


  “我知道了妈妈!是暗格啊,书房里有暗格的,爷爷没准是放在暗格里!了”


  宋文慧虽然知道家里有暗格,但她是外来的媳妇,根本就不知道具体在哪里,只能靠宋家的格局来大致猜测。


  “唉,我也这样想,可就是找不到。”


  “我来帮你找,我小时候来书房玩有发现过暗格,我们一起找!”


  赫胥狷小时候比姐姐调皮捣蛋得多,经常在房子里玩捉迷藏,也喜欢冒险,在宅邸中发现过不少暗道暗格。她虽然不知道所有秘密空间的具体方位,但探险得多了也摸出了一些规律,努力找的话肯定要比宋文慧强。


  事关重大,母女俩没敢让庄园里的工作人员帮忙,关上门自己寻找。


  或许是两个的努力、执着和祈祷感动了上苍,第二天的时候竟然真的被赫胥狷找到了那份遗嘱。


  “爷爷真是太会藏了!”


  遗嘱可以说是在书房里,但也可以说是不在,赫胥谨把它夹在了了书房窗槛和墙体之间的缝隙里。遗属的内容不多,几张纸卷成了细细长长的圆筒,藏在一根不比吸管大多少的笔管里,堪堪塞在缝隙之中。


  赫胥狷从笔管中取出那几张纸,仔细看过确定是爷爷留下的东西后,把它小心翼翼地放到了一个盒子里。


  “妈妈,我给姐姐打电话!”


  宋文慧找到遗嘱也是十分高兴,却摆了摆手阻止了小女儿。


  “别让猗猗回来了,我们过去。光有物证不够,我还要去当人证。”


  “妈妈,这……”


  “你不用劝我,就这么决定了。不仅如此,我们还要去看尹先生。现在尹家有难,他们故意要和我们撇清关系,但我们不能忘恩负义。你姐姐傍晚都会去看尹先生,我们就去医院找她。”


  在赫胥狷眼中,母亲一直因为体弱而不太管事,难免有些优柔寡断的感觉。但是今天,她从母亲的身上看到了不输给姐姐的坚强和果决。


  “我知道了。”


  在这一刻,她心中也燃起了一丝希望。她想和姐姐、妈妈一样,努力做好自己可以做的事。


  现在的她或许帮不上多少忙,但她还能选择未来的道路。


  ※※※※※※※※※※※※※※※※※※※※


  究竟是像小狼狗还是小马驹,就看影后怎么用了。


  影后和小马驹八


  赫胥狷和宋文慧先去看望了尹润松, 与赫胥猗汇合后当晚就去了她家。三人商量到很晚,确定大致的方向后姐妹俩先让母亲去休息。


  赫胥猗等宋文慧离开了才敢把祝惜辞发来的消息告诉妹妹,赫胥狷一听也是愣了。


  “表姐回宋家了?”


  “嗯, 惜辞都快急死了……不过, 我倒是稍微有些理解表姐。”


  赫胥狷见姐姐满脸忧心, 安慰道:“表姐毕竟是舅舅的女儿,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的。”


  赫胥猗没说当初宋文泽差点把宋锦绣卖了的事,只是深深叹了口气。


  “嗯, 时间也不早了,你先去睡吧,最近也注意一点儿身体。”


  赫胥狷点点头却没立即起身, 神态有些扭捏地道:“姐姐,你、你今天见到茯苓小姐了吗?”


  赫胥猗知道妹妹是徐静怡的粉丝,也知道她们最近关系不错。不过她很少关注娱乐八卦, 最近这段时间又非常忙,根本不知道两人不久前被轰轰烈烈地搞了CP。


  “对,也是辛苦静怡了, 那么着急地从国外赶回来。”


  “那她看起来怎么样?”


  “状态还不错, 只是也很担心如琢……怎么了, 你们最近没联系吗?”


  赫胥狷失落地点了点头:“茯苓小姐回来之后就没再回复过我的信息了。”


  赫胥猗摸了摸妹妹的头,安慰道:“静怡现在一定很混乱, 为如琢这件事也忙得不可开交, 或许没有时间看消息。”


  赫胥狷点了点头, 乖巧道:“我明白的, 我们现在也有要做的事。”


  她知道, 无论是出于什么感情, 徐静怡都会因为尹如琢的事焦虑担心。她并没有因此难过, 只是怕徐静怡忧虑过度,没有照顾好自己。


  现在知道她状态不错,赫胥狷也就安心了。


  “静怡,你真的想好了吗?”经纪人看着正在化妆的徐静怡,不禁满脸着急,“这是极其不理智的决定。如果真的踏出这一步,不管能不能帮上尹如琢的忙,你今后的生活都毁了!”


  徐静怡面容平静地望着镜子,化妆的手极其稳定。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你知道?不,我看你根本不知道,徐恒是个什么样的老狐狸,你以为现在上赶着去献身,他会不知道你的目的吗?你这样帮不到尹如琢,只会毁了自己!”


  徐静怡的手指在几支唇彩上游走,最后挑了颜色最艳丽的那一只,问道:“这只够斩男吗?”


  “徐静怡!”


  徐静怡没听到回答也不恼怒,慢悠悠地打开了盖子。


  “你说的或许没错,但没有尹如琢的话,我的生活早就已经毁了。这是我欠她的,如果什么都不做,我一定会后悔一辈子。”


  徐静怡已经很久没在出席活动和宴会时自己化妆了,但今天这个妆容,她希望由自己亲自来化。


  艳丽的唇彩成了点睛之笔,徐静怡一改过往大方明艳的形象,这一次无论是衣着还是妆容都极其妖冶诱人。


  酒红色的大波浪长发,黑色露背鱼尾晚礼服,以及妖艳勾人的面妆——浑身上下似乎都在宣告,今晚她会霸占所有人的视线。


  茯苓曾出演过一部电影,名字叫《祸水》,以历史上著名的祸国妖妃为主角。


  从那之后,网上就流传着这样一个段子:茯苓如果想要勾人,没有一个男人逃得过,没有一个女人逃得过,只有圣人还有半分机会——满分是一百分。


  徐静怡冲着经纪人微微一笑。


  “我要走了。杜姐,你可以不帮我,但至少不要阻止我。”


  经纪人呆愣愣地望着徐静怡离开的背影,只感觉到铺天盖地的无力感。尹如琢被抓以后,各界人士都在明哲保身,她都不知该向谁求助。


  她想过赫胥猗也想过祝惜辞,只是一想到徐静怡的坚决,又觉得这两人也根本无法阻止她。除了囚禁她的人身自由以外,还能有什么办法阻止呢?


  必须是一个能动摇她意志的人。


  经纪人想来想去,突然,一个人在她脑海之中闪现。


  现在还来得及,只要赫胥狷能够在静怡被带走之前拦住她。


  经纪人急急追到楼下,但徐静怡的车早已开走。她计算了一下车子到达宴会场地的时间,连忙给跟着一块儿去的助理打了个电话。


  “杜姐?”


  “你现在先不要说话,听我说。静怡晚上想干傻事,你在宴会上盯着她一点儿,我现在叫狷狷过去,到时候你负责告诉她静怡的位置,知道了吗?”


  “……我知道了。”


  徐静怡身边的两名助理是她亲自挑的,能力和心里素质都十分出色,这点小事肯定是能做好的。可即便如此,经纪人仍无比担忧,一边打了一辆车,一边给赫胥狷拨去了电话。


  她无比庆幸祝惜辞给了自己预警,要不是对方提醒她注意徐静怡最近的异常动向,连她都要被彻底蒙在鼓里。


  影后的演技实在是太精湛了,她差点就真的以为徐静怡只是为了打听尹如琢的情况才会去这场宴会,直到从宾客的名单里看到了徐恒的名字。


  这么多年来,徐静怡从未参加过一场有徐恒参与的宴会,这已经是一种不成文的默契。


  如果说徐静怡这一生中最不想面对的是谁,那一定是徐恒无疑。


  她原本想要说服徐静怡,然而对方的执拗超出了她的想象。


  “喂,小狷……”


  如果现在有谁可能阻止得了徐静怡,那一定就是赫胥狷了。


  “还有多久才到?”


  徐静怡端正地坐在后座上,整个人一动不动,仿佛是一尊美丽的人偶。


  只有她紧紧捏着手机、已经指尖泛白的手指透露出了一丝情绪。


  亮着的手机屏幕上是一个聊天界面,对方的头像是一匹威风凛凛的枣红马,备注则是小马驹。


  徐静怡曾经备注过狷狷、小骑士、大金毛等等昵称,但在摸过对方的腹肌之后,小马驹就成了赫胥狷的常用备注。


  徐静怡想到这里,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这还是她第一次那么频繁地给人换昵称,像是个不成熟的孩子一样。


  年轻人的感染力果然非常可怕。


  她看着屏幕上对方满满的消息,看着赫胥狷明知不会有回应却还是坚持发来的问好,看着对方一字一句的关心,本该冰冷麻木的心又渐渐产生了一丝痛楚。


  如果说遇到尹如琢像是她生命中的奇迹,那么遇到赫胥狷更像是一种救赎。


  在这不长的时间里,对方给她带来了太多的光明和快乐,连她都没想到,自己在下定决心做这件事之前,最后想起的竟然会是赫胥狷。


  如果她不是出生在那样的家庭,如果她更年轻一些,如果她没有这些糟糕的经历,或许真的能和狷狷成为好朋友吧?

  可是,从很早以前开始,她就不再属于自己。


  “马上就到了,茯苓小姐,那个……”


  助理的声音有点迟疑,徐静怡想起她刚才接了一个电话,笑道:“你不用担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能在燕京如今这种人人自危的环境下举办宴会的,不用想也知道是哪些人。由宋文泽出资,三王女沈融雪牵头主办,能够参加的无一不是达官显贵。


  宴会设在三王女郊外的别庄,宴会大厅灯火通明,不少先到的宾客已经畅谈起来。


  三王女艳丽非常夺人眼球,身边围绕着许多人。而三王夫赵舫则安静地站在角落之中,目光深沉,面色冰冷,与三王女形成了剧烈的反差。


  正在这时,靠近大厅门口的宾客之中突然出现了一些骚动,这一丝骚动很快就像是波浪一般传遍了整个大厅。


  人群中不时有人发出惊叹声,蠢蠢欲动的男士轮流上去打招呼。沈融雪注意到这一点的时候,徐静怡已经离她很近了。


  影后的大名王女殿下自然有所听闻,这一次能邀请到对方也出乎了她的意料。


  徐静怡在王女面前没有表现出一丝胆怯,优雅而得体地向王女问好。


  两位都是非常出色且美丽的女性,站在一起的场景更是赏心悦目。只不过影后十分有眼色,并未与王女交流太多就抽身离去,将更多的机会让给了旁人。


  沈融雪在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徐静怡,之后两人身边立即各自围上了其他人。


  “真是久违的见面,静怡小姐变得更迷人了。”


  当徐静怡耳边响起这个声音的时候,曾经的那些犹如噩梦一般的回忆瞬间浮现在了她的脑海之中。


  然而,那些回忆越是清晰,徐静怡脸上的笑容越是灿烂。


  “确实很久不见了,徐恒议员最近还好吗?”


  她的目的不正是如此吗?徐恒毫不意外地上了钩,正如她计划的一样。


  徐恒目光赤·裸地望着徐静怡,视线仿佛能够穿透那件诱人单薄的鱼尾服一般。


  “托尹小姐的福,我最近很不错。”


  徐静怡嘴角微微一抿,努力控制住了表情。


  “看来您很了解这件事。”


  “了解算不上,只是知道一些而已。”徐恒手中摇晃着酒杯,悠然道,“我记得静怡小姐和尹小姐关系很好,最近一定很着急吧?怎么样,宴会结束以后要不要好好聊一聊?我或许能帮得上什么忙。”


  徐静怡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主动将手中的酒杯靠到了徐恒的杯壁上。


  “如果议员肯帮忙,那自然再好不过。”


  徐恒轻蔑一笑,压低了声音。


  “我一直都很愿意帮有困难的人,只可惜有些人不懂感恩,有些人目光短浅……怎么样,你后悔了吗?你说,尹小姐是不是也后悔了呢?”


  ※※※※※※※※※※※※※※※※※※※※


  其实好多番外放正文更好,可以让文章更连贯,但很多人肯定不想看副CP,唉,只能忍痛割爱了。


  影后和小马驹

  赫胥狷接到电话后急急赶去了宴会地点, 与徐静怡的经纪人汇合。


  只是三王女的别庄,其安保措施根本不是一般酒店能比,就算赫胥狷有着“国宝”的名片以及伯爵次女的身份, 没有邀请函也无法进入其中。


  赫胥狷听经纪人大致说了一下来龙去脉, 已经明白了徐静怡的打算。着急担忧自不用说, 除此以外她更有一些失落。


  茯苓小姐能为如琢姐姐做到这种地步,一定是非常非常喜欢她吧?


  这个念头并未在赫胥狷的脑海中停留太久,她知道当务之急还是要赶紧找到徐静怡, 不要让她做傻事。


  只是,现在两人还在被门卫拦着,根本进不去大门, 更遑论找到她了。


  就在赫胥狷心急如焚的时候,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在了大门口,显然是来参加宴会的宾客。


  赫胥狷这时候已经什么都顾不上, 扑到车边焦急地敲了车窗玻璃。她知道自己的行为非常鲁莽且没有礼教,但哪怕有万分之一的机会她都不想放过。


  门卫刚想阻止她,车窗却在这时缓缓降下。


  “对不起, 那个我——”


  赫胥狷话还没说完, 看清车里人的脸时不禁一呆。


  “这不是小狷吗?你怎么在这里?”


  “沈少校!我、我……我想进去找人, 你能不能带我一起进去?”


  车里坐的人是九诸的二王女沈融竹,作为宴会主人的姐姐, 就算没有邀请函, 带个人进去也不成问题。


  因为历史渊源, 国家马术队的队员们还有一个特别的身份, 那就是军人。他们隶属于帝国骑兵队, 虽然现在只作为仪仗队出席一些阅兵典礼, 但和真正的军人一样, 他们是有军衔的。


  赫胥狷是近些年九诸最优秀的骑士,受赏过不少荣誉勋章,已经是少尉军衔,沈融竹当然认得她。


  “原来如此,这有什么难的?上车吧。”


  沈融竹没有多问,毫不犹豫地就让她上了车。几个门卫根本不敢阻拦,只能将赫胥狷一同放行。


  赫胥狷虽然大着胆子拦下了车辆,但实在没预料到里面坐着的是沈融竹,更没想到她二话不说就带自己进去,等回过神来,不禁有些忐忑。


  她和沈融竹只是有过几面之缘,说过几句话而已。虽然对方之前对她赞赏有加,但说到底也不过是些场面话。


  “怎么了?你很紧张吗?”沈融竹注意到了赫胥狷的局促,不禁轻笑道,“我还想说是谁胆子那么大要拦我的车,一看,这不是我们的小骑士吗?”


  赫胥狷被调侃了一顿,微微有些脸红。


  “真的很对不起,冒犯到您……只是,我真的有急事。”


  “可以告诉我是来找谁的吗?”


  赫胥狷歪头想了想,还是决定据实已告。


  “我是来找茯苓小姐的。”


  “哦~”沈融竹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绢绫CP对不对?我懂的。”


  “嗯?那是什么?”


  赫胥狷一脸不解,惹得沈融竹哈哈大笑。


  “你这小家伙真可爱,不会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和大影后组了CP吧?”


  赫胥狷偶尔也用社交软件,但她关注的人不多,只看些新闻和体育相关的趣事。但说到“绢绫CP”这几个字的时候,她还是有印象的,因为之前徐静怡让她转发的时候有看到过。


  “这个……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沈融竹促狭道:“我更想知道你们是不是真的。”


  赫胥狷连忙摇头解释:“不是不是,我和茯苓小姐不是那种关系。我们、我们……只是我单方面的……”


  “哦~”沈融竹又是一脸“我懂”的表情,鼓励地拍了拍她的肩,“那你要加油咯。”


  赫胥狷曾经也想过加油,可是当知道徐静怡为了尹如琢做到这种地步的时候,她快有点没有信心了。


  不行!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赫胥狷突然狠狠拍了拍脸,坚定地道:“少校,我会的!”


  沈融竹虽然不知道赫胥狷和徐静怡有什么渊源,但十分清楚尹如琢和徐静怡的关系。恰好她最近在负责尹如琢的事,今晚也是为此而来,心中有了计较。


  “小狷,我听说你准备退役了,想好今后的方向了吗?”


  “这……”


  赫胥狷当然思考过,只是不明白沈融竹为什么提这件事。


  “你有兴趣进入军队吗?”


  “少校,您怎么……”


  赫胥狷十分惊讶,她确实有这个想法,甚至已经向军校递交了申请。


  “我只是觉得你很合适而已,”沈融竹没有说的是,其实自己也是赫胥狷的粉丝,在几乎人人都要学点马术的贵族阶级,赫胥狷非常有人气,“在娱乐圈发展固然不错,但我觉得实在太埋没你的才华了。你专注、勤奋、刻苦而且有天分,军队绝对是你的好选择。”


  沈融竹可不是个老古板,而且洞察力十分敏锐,之前看到徐静怡带着赫胥狷炒CP就预感到了这件事。只是在她看来,赫胥狷绝对更适合当一名军人,而不是进入娱乐圈那个大染缸。


  赫胥狷之前只是有这个想法,现在得到了沈融竹的肯定不禁信心大增。


  “我知道了,我会努力的!”


  两人说话间,车辆也到达了宴会大厅的门口。沈融竹点了点头,打开了车门。


  “去吧小骑士,把影后带回来。”


  赫胥狷又向沈融竹道了一次谢,而后冲向了宴会厅的大门。


  沈融竹看着她的背影,突然笑着摇了摇头。


  年轻真的很好,充满了活力与激情,能够为爱勇敢不顾一切。


  “去侧门。”


  司机将车辆开到主楼侧门前的空地上停下,而后司机下车,沈融竹则闭着眼静静坐在后座里,直到一个人影钻进了车中。


  “姐姐,真是好久不见了。晚上吹了什么风,能让你大驾光临寒舍?”


  沈融竹深吸了口气,慢慢睁开眼看向身边的妹妹。


  “讽刺的话就不必了,我们还是长话短说吧。我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现在又在做什么,不立即停止的话,就算是我也帮不了你。”


  “啊,我知道了,姐姐又是来‘教’我怎么当一个好妹妹的对不对?”


  沈融雪长相艳丽,此刻的语气却十分天真,仿佛还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融雪!”沈融竹的表情有种说不出的疲惫与厌倦,“你已经不小了,为什么做事还这么不计后果?有些事我和爸爸可以睁只眼闭只眼,但有些事就算我们想帮也帮不了你。”


  沈融雪冷笑了一声。


  “你们想帮?不,你们从来都没想过帮我。爸爸就算了,你为什么要和我作对?沈融松那家伙根本没资格继承王位,你才是九诸第一顺位的继承人,你为什么要不争不抢?”


  “国王对九诸来说只不过是一个象征而已,我不在乎。”


  “可是我在乎!就算你不要,也轮不到他沈融松。你既然不在乎,那就别阻止我。”


  “但你现在做的事已经危害到国家的安全,你难道想动摇九诸的根本吗?”


  沈融雪微微一笑:“姐姐既然这么担忧,那就自己接手啊。只要你愿意继承王位,我绝不会多说半个字。”


  “……也就是说你不会停手,是吗?”


  “除此以外,我不接受任何条件。”


  沈融竹终于面露怒色。


  “你一定要作死才满意吗?你真以为军方有那么无能,不知道那些政客搞的小九九?触及到底线的话,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所以姐姐是来警告我的吗?”沈融雪微微倾身靠向沈融竹,笑容灿烂地道,“或者,是担心我给我提前放风?沈少校,你会触犯军规的哦。”


  沈融竹警戒地举手挡住了妹妹的靠近,神情严肃地道:“我当然担心你,你是我的妹妹,是王室的一员,所作所为不仅会影响到王室的荣誉,也会影响到整个国家。今晚是我对你的最后一次警告,如果想抽身现在还来得及,我可以保你不受牵连。”


  沈融雪如花一般娇艳的面容因这一番话出现了一丝扭曲,眉宇间的恼怒和愤恨与她嘴角努力挤出的笑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如果,我还是拒绝呢?”


  “那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了。”沈融竹失望地吐出一口气,“你下车吧,好自为之是我对你最后的忠告。”


  沈融雪胸口起伏,怒极反笑。她没有下车,反而突然俯身贴到沈融竹身上,伸手把她的车门上了锁。


  沈融竹眉头紧皱,按住她的手生气道:“沈融雪,我劝你不要再做傻事。”


  “我做傻事?我后悔的是当初没把你所说的傻事做到底。”沈融雪面对身为军人的姐姐,气势上丝毫不落下风,仰着头道,“母亲死后,我们就只有彼此了。我需要你,王室需要你,国家也需要你,你为什么就是不明白?让你成为女王是母亲的愿望,我的愿望,也是国民的愿望,你为什么要让我们失望!”


  沈融竹垂着眼睑,以异常平静又异常悲哀的声音问道:“那我的愿望呢?融雪,你就没想过我要的是什么吗?”


  “我当然有想过!无论你想要什么,都和你继承王位这件事没有冲突啊。”沈融雪紧紧握住了沈融竹的手,将脸靠进姐姐怀中,以异常欣喜的语气道,“姐姐,我做梦都想看你穿上女王的华服。你会站在这个国家的顶端,会成为九诸的象征,会受到国民的敬仰。啊……我的陛下,你一定会成为最美丽的女王。”


  真是疯了。


  沈融竹无力地捂住了双眼。


  她的妹妹在母亲的教导之下,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为了一个疯子。


  ※※※※※※※※※※※※※※※※※※※※


  这里有一个究极姐控,因为和主线相关,之后也会有一个额外的姐妹番外(不单指一对姐妹,里面姐妹还挺多的),所以这里先交代一部分。


  对八起了,小骑士英雄救美得等下一章了。


  影后和小马驹十


  三王女在宴会中途开始不知所踪, 不过有王夫张航在,众人没太在意。


  徐静怡十分习惯于这样的场合,虽然这一场宴会中的人她大多不熟, 但仍游刃有余地周旋于人群之间。


  在场的人似乎很欢迎她的到来, 攀谈的人络绎不绝。徐静怡知道, 徐恒一直在看着她——她不会忘记对方那如同毒蛇注视猎物一般的阴冷目光。


  即便已经经历过不少风浪,但徐恒是第一个除父母以外给予她伤害的人,那种惧怕和恶心几乎刻入了她的骨髓。


  她永远也无法忘记, 那个如同牲口一样被贩卖和检验的自己。


  可是这一次,她必须要克服自己对他的恐惧,也必须要战胜过去的阴影——她会毫不掩饰地讨好徐恒。


  杜姐以为她是为了接近徐恒收集证据, 又或者是拿自己当交换来保住尹如琢,但这两个都不是她真正的目的。


  她真正想要做的是给大众、给军方、给正关注这件事的人以假象:与尹如琢关系甚密的影后突然转向了徐恒。


  她会一点一点地放出消息,放出她曾经与徐恒的关系。所有人都会知道, 她被徐恒作为“间谍”送给尹如琢,并且很自然地联想到,这件事是徐恒借她之手栽赃陷害尹如琢。


  她姑且是伪造了一些证据, 但最终的目的还是引起军方的怀疑, 对徐恒展开进一步的调查。


  这就是她所能想到的唯一办法。


  “静怡小姐, 我看时间也不早了,不如我们早点离开吧?”


  宴会过半之后, 宾客可以自己选择离场的时间。徐恒或许是等待这个机会实在太久, 如今一刻都不肯再等, 光明正大地过来打断了徐静怡和他人的交谈。


  他显然并不介意他人听到, 周围的人面露或恍然、或嫉妒的神色, 让徐恒得意非常。


  徐静怡面色泰然, 向周围的人表示了歉意之后, 非常自然地伸手,准备挽住徐恒的手臂。


  “一切都听徐议员的安排。”


  曾经青涩美好的少女如今已经愈发成熟迷人,徐恒一时心神荡漾。他买下徐静怡去讨好尹润松,然而在见过她美妙的肉体后至今难以忘怀。


  徐恒最可惜的就是,当初为了权力放弃了品尝这一朵娇花的机会,尤其后来看到她在荧幕上大放光彩,更是让他心痒难免。


  不过现在也不晚,不仅权力他已经唾手可得,美人也一样。


  就在今晚,他要……


  徐恒的目光下意识地扫向了徐静怡胸口前的迷人风光,然而就在此时,突然有一只手从身后穿过了两人即将接触的手臂。


  徐恒还未反应过来,徐静怡的身体已经被人向后轻轻一扯,两人顿时被一个高挑的身影隔开。


  周遭的人都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年轻人感到惊讶,但很快就有不少人认出了她。虽然穿着常服与宴会格格不入,但天才骑士赫胥狷的大名以及长相不少人都听过和认得。


  徐静怡显然没预料到这一变故,被拉扯的脚下微一踉跄,慌忙之中只能扶住赫胥狷的身体稳住身形。


  “茯苓小姐,我来接你回去了。”


  赫胥狷的胸口微微起伏着,额上有一层薄薄的汗水,似乎刚经历过剧烈的运动。但她扶住徐静怡的手十分稳健,面色也很平静。


  徐静怡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赫胥狷会出现在这里,毕竟,这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场所。


  她先是一呆,然后很快意识到了不妙。


  赫胥狷会破坏她的计划,她必须立即阻止对方。


  “小狷,你怎么在这里?”


  赫胥狷难得显出一副不苟言笑的神情:“我说了,我来接你回去。”


  徐静怡努力想要表现得冷淡,用力想要推开赫胥狷的桎梏。


  “我没有让你来接,晚上我有事。”


  赫胥狷没有让徐静怡得手,仍然牢牢地抓着她。


  “什么事?我可以陪你一起去。”


  “不需要,这是我自己的事。”


  徐恒听到这里,原本被打断的恼怒已经烟消云散,冷笑了一声。


  “这一位……我要是没认错的话,是赫胥伯爵家的二小姐赫胥狷吧?听说最近你家不太平,怎么你还有闲心出现在这里呢?”


  周围立即发出了低低的笑声。


  这场宴会如果往政治上说,根本就是敌人的大本营,如果对方真想来硬的,赫胥狷和徐静怡两人根本就是羊入虎口。


  当然,两人都是公众人物,这场宴会又是三王女举办的,大概率不会如此明目张胆,但两人孤立无援的状况没有改变。


  或者说,赫胥狷孤立无援的状况没有改变。毕竟,连徐静怡都像在与她作对。


  赫胥狷年纪虽小,但也见过不少大场面,心理素质极其过硬,微笑道:“我是跟着二殿下一块儿来的,怎么,你有问题吗?”


  二殿下当然是指九诸的二王女沈融竹,此话一出全场哗然。三王女和二王女不和的消息外界或许不清楚,在场的人可都是参与者,哪里会不知道这些?


  徐恒一听说是沈融竹带赫胥狷进来的,一时也不敢轻举妄动。


  徐静怡微微睁大了双眼,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赫胥狷——连祝惜辞都无法和二王女取得联系,小狷又是怎么做的呢?

  她不知道赫胥狷遇到沈融竹完全是出于偶然,心中对之前的计划产生了强烈的动摇——事实上,从看到赫胥狷的第一眼开始,之前坚定的想法就要开始摇摇欲坠。


  徐恒虽不敢得罪沈融竹,但仍不想放过这个好机会,目光看向了徐静怡。


  “即便如此,你也没有权力带走我的女伴吧?静怡小姐已经答应晚上陪我聊一聊了,对不对?”


  徐静怡心中权衡未定,一时面露犹豫。赫胥狷眉头紧拧,突然一个深呼吸,一蹲身竟当场搂着徐静怡的腰,把她扛到了肩膀上。


  “对不起了各位,二殿下还在等我们,我要先走了。”


  不止是宾客们吓了一跳,徐静怡也本能地发出了惊呼。赫胥狷根本不理众人,扛起徐静怡拔腿就跑,速度快得惊人,宛如一匹矫健的骏马。


  这种场面简直是百年难得一遇,素来教养良好的贵族小姐竟然做出这种惊人之举,一群人面面相觑间,两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等、等等,你放我下来!小狷!你要做什么……不要,这样我好难受……赫胥狷!!”


  徐静怡被赫胥狷扛在肩头,只觉得天地倒转,头晕目眩,几秒中内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等能够反应过来时早就被扛着跑出了大厅。


  她这时才想起要挣扎,捶着赫胥狷的后背大喊。然而赫胥狷不为所动,一手搂着她背脊,一手抱住她的双腿,把她死死地固定在自己的身上。


  徐静怡根本没想到那个乖乖牌少女会做出如此疯狂的举动,一想到自己穿得如此得体优雅的晚礼服,却像是个沙包一样被人从名流宴会上扛走,就觉得简直要疯了。


  “等到了安全的地方,我会放你下来,现在你先不要说话,否则会难受的。”


  赫胥狷行动虽然强硬,话语倒还体贴。徐静怡被压在她肩膀上颠簸,只觉得自己像是在骑什么烈马,肚子硌得生疼不说,赫胥狷的手还……还放在了她的屁股上。


  真是胆大包天!


  徐静怡胃里翻腾,感觉刚喝下去的酒都要吐出来了,也不知道赫胥狷跑了多久,颠簸才终于停下。


  “你这个、这个混蛋……”


  徐静怡头脑发晕,双腿发软,腰背因为被肩膀顶着,这时又酸又疼。她意识到自己身上一定十分狼狈,鱼尾服都已经皱巴巴的,却只能捂着嘴抑制住想要吐的冲动。


  赫胥狷放下她后把外套盖在她身上,又紧紧搂住了徐静怡的身体,低声道:“静怡小姐,马上就到庄园大门口了,表现得自然一点,我们的车和保镖都在外面。”


  事已至此,徐静怡也不可能再回宴会找徐恒了,只能死死掐着赫胥狷的手臂,咬牙切齿道:“你说的二殿下呢?”


  赫胥狷都不知道沈融竹是来做什么的,懵懂道:“她可能是去找三殿下了吧,没事,我们不用等她。”


  她扶着徐静怡,装得十分镇定自若,门卫对访客十分严格,对外出的人却并未过多关注。只是两人不是坐车出来让他们多看了几眼,但在看到赫胥狷时也就明了了。


  “我的助理、司机都还在里面。”


  “我已经给他们发消息了,他们会出来的。”


  经纪人和保镖们在外等了半天,此刻都已十分心焦,当终于看到赫胥狷带着徐静怡一起回来时,几乎喜极而泣。


  徐静怡看到她时也大致明白了事情的经过,不禁无奈地、深深地叹了口气。


  “你们破坏了我的计划。”


  经纪人刚想反驳,却听到赫胥狷突然道:“茯苓小姐,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好好谈一谈。让我送你回家,可以吗?”


  徐静怡目前不是很想和她说话,只是白了她一眼,坐进了副驾驶座之中。


  经纪人经过这一次对赫胥狷的印象大为改观,之前还觉得她只是一个有趣的少女,现在打从心底认同她是一位名副其实的小骑士了。


  “小狷,真是太谢谢你了!”


  她激动地拉住赫胥狷的手,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谢意。赫胥狷却摇了摇头,认真道:“杜姐姐,是我该谢谢你,谢谢你没有让茯苓小姐做傻事。”


  经纪人微微一愣,而后却坦然地接受了她的谢意。


  “之后就看你的了。”


  ※※※※※※※※※※※※※※※※※※※※


  影后小姐快接受小马驹爱的制裁吧,这一段很有趣吧,哈哈哈。茯苓小姐,你大概不知道什么叫真正地骑烈马,没关系,你很快就会知道的。


  影后和小马驹十一

  徐静怡坐进车里后开始收拾自己狼狈的穿着, 因为颠簸得太激烈,身上的衣服都有些移位了。要不是赫胥狷及时给她盖上外套,恐怕马上就会春光乍泄。


  事情发生得太快, 她现在脑子都很乱。


  为什么赫胥狷能进入宴会, 二王女又为什么要帮赫胥狷, 她现在计划失败,之后又该怎么办,她全都没想好。


  想到这里, 徐静怡不禁有几分恼怒——明明是好容易下定的决心,好不容易等来的机会,全被赫胥狷搅黄了。


  但是比起生赫胥狷的气, 徐静怡更气自己。因为在看到赫胥狷的那一刻,她分明感觉到自己松了一口气,分明地感觉到了欣喜。


  如果尹如琢出了什么事, 她绝无法原谅这样的自己。


  “茯苓小姐,我们走吧。”


  赫胥狷坐进驾驶室的时候,能明显感觉到从徐静怡身上传来的低气压。她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而后启动了汽车。


  赫胥狷在到徐静怡家后就让保镖们先回去了, 自己则留下来打算和徐静怡好好谈一谈。


  但徐静怡看起来完全没有要谈的意愿, 一进房门就向衣帽间走去。赫胥狷下意识跟了两步,被徐静怡一瞪, 又停了脚步, 直到徐静怡进了衣帽间, 她才敢挪到门口等待。


  徐静怡脱下晚礼服时发现肚子上红了一块, 不禁一阵无语。


  她知道赫胥狷是好意, 也知道自己现在生气主要是出于羞恼, 但单说把她扛出来这一点, 赫胥狷还是有些太鲁莽了。


  看起来瘦瘦的,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


  徐静怡不期然间想到了她的腹肌,那些没有道理的恼怒微微减弱了一些。只是她仍旧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赫胥狷,一时走不出衣帽间。


  赫胥狷会去找她一定是因为杜姐的求助,那么赫胥狷一定也知道她要去做什么。虽然她早就做过心理建设,知道真的做了这件事后,不止是赫胥狷、粉丝,恐怕是整个九诸的人都会鄙视她,对她口诛笔伐,但还是在提前面对赫胥狷的时候感觉到了心虚与羞耻。


  她是那么弱小和无能,唯一有价值的,唯一能够拿来回报尹如琢恩情的就只有这具身体。尹如琢不需要她用这种方式报答,但还好,徐恒垂涎她的肉·体。


  这件事曾让她无比痛恨,事发之后又让她无比庆幸,然而此刻,她所能感觉到的只有羞耻。


  赫胥狷之前那么憧憬她、喜欢她,在了解到这个真实的她之后,又会怎么想呢?


  徐静怡以为自己决定做这件事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好接受所有的鄙夷和嘲弄,却在此时此刻发现,自己连赫胥狷失望的目光都无法承受。


  她希望赫胥狷能够在自己待在衣帽间的这段时间里识相地离开,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有预感,一打开门对方就会站在外面。


  “茯苓小姐,你没事吗?换好衣服了吗?”


  大概是她在里面实在待了太久,门外传来了赫胥狷的声音。


  徐静怡一个头两个大,不得不硬着头皮道:“我没事,你可以回去了。”


  “我希望能和你谈一谈。”


  “可我不想和你谈。”


  她不知道自己和赫胥狷有什么好谈的,两个人什么关系都没有,她和赫胥猗曾经还是情敌……有什么好谈的?


  “……那我就在这里不走了。”


  徐静怡真是没想到,平时老老实实、无比乖巧的赫胥狷晚上竟然不断地突破她的认知底线,耍起赖和流氓来无耻得让人震惊。


  徐静怡终于忍不住打开了衣帽间的门。


  “哦,你不走是想留在这里过夜吗?”


  赫胥狷在回来的路上就一直在组织语言,想好今晚无论如何都要劝说徐静怡放弃那个荒唐的想法。


  然而,当看到只穿着睡袍出来的徐静怡时,她的大脑已经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


  在宴会上她没有细看,因为身心都被紧张、焦急占据,直到此时此刻她才彻底看清徐静怡的面妆。


  与平日的端庄大方全然不同,今晚的茯苓小姐充满了……充满了魅惑。


  她知道自己不该用这样的目光看待徐静怡,可在看到对方倚靠在门上,用略有些嘲弄的表情望着她,用带着一丝轻佻的语气讥讽她时,她的身心都被诱惑着。


  “可、可以吗?”


  她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当知道自己说了什么的时候大惊失色。徐静怡似乎也没预料到她会这样回答,眉头一挑,冷冷地笑出了声。


  “原来你的要和我谈一谈,是和徐恒议员一个意思啊?”


  赫胥狷想好了的话早就忘得一干二净,想要解释舌头却像打了结一样,只能无措地摇着头,极力否认。


  “不是、不是……不是这样的……茯苓小姐、我没有那样……哎呀,我真的……就是想和你谈一谈……刚才我只是、只是……”


  刚才她只是鬼迷了心窍。


  徐静怡冷哼了一声,抱着手从她身边走过,赫胥狷忙不迭跟在她身后焦急道:“茯苓小姐,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很担心你……你、你晚上的行动很不成熟,我不希望你有事。”


  “我晚上的行动很不成熟?”


  徐静怡酒量不错,但不知道是因为被赫胥狷颠了那几下,还是因为对方现在紧逼的态度,她觉得有些头疼。


  “这句话由比我小十岁的你来说,未免太可笑了。”


  赫胥狷深吸了一口气,慢慢找回了一点儿条理。


  “我没有说自己比你更成熟,但无论是哪一个年龄段的人有时候都会有不成熟的行事。关心则乱,我知道你很担心如琢姐姐,所以才会不顾一切,但我想说,你这样牺牲自己,如琢姐姐不会开心的!”


  徐静怡听着赫胥狷的话,觉得更加头疼,一路都没给她任何目光,自顾走向厨房,准备给自己煮一壶醒酒的水果茶。


  “我关心的不是她开心不开心,而是她安全不安全。再说,这算什么牺牲?不过是做回老本行而已。”


  徐静怡面露不屑,赫胥狷却惊讶地微微张开了嘴。


  “怎么,吓到了?没想到是不是?”


  徐静怡动作熟练地打开冰箱,一面从里面取出水果,一面用轻松的语气说道:“你根本就不知道曾经的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又经历过什么,也根本不知道如琢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说的倒是很轻松。”


  赫胥狷因为她的话眼眶渐渐湿润,鼻头也慢慢红了起来。


  “不管你曾经经历过什么,都没必要再去经历。”


  徐静怡见她泫然欲泣,心中不禁生出了几分酸涩。但她已经想好要赶走赫胥狷,狠下心道:“伯爵家的二小姐,你也太天真了吧?你以为我现在明哲保身,等如琢真正出事后还能安然无恙?一直都是尹家在保我,我才有如今的生活。当初我被徐恒送给尹家当礼物,你知道是怎么送的吗?脱光了衣服送到床上,比妓·女还不如。如果不是如琢,在我被尹老爷退回去的时候就该经历地狱了。”


  她至今都无法忘却那个场景,自己脱得一·丝·不·挂被徐恒评头论足,验证处·女。


  要不是徐恒那时候对权力的渴望远超过对女色的渴求,她当时的下场一定更惨。


  但对徐静怡来说,这两者之间其实没有本质上的差别。在那一天,她的精神就已经经受了凌辱。如果不是尹如琢……如果不是尹如琢的话,绝对没有今天的她。


  “明星?影后?”徐静怡停下了手中切水果的动作,努力抑制着颤抖,“你不知道吧?这些光鲜亮丽的表皮下究竟有多肮脏的一个灵魂。”


  “没有尹如琢的话,我早就已经‘死’了。而现在,我只能用你所谓的不成熟的行动去救她。你阻止得了我一次,但能一直阻止我吗?”


  泪水从赫胥狷的眼角落下,她嘴唇颤抖着好一会儿没发出声音,徐静怡将水果刀扎到了木质的砧板上。


  “听明白了的话就赶紧走吧。”


  “我不会走的,我不仅要阻止你一次,也要一直阻止你。”


  徐静怡露出生气的表情,皱眉道:“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赫胥狷呜咽了一声,声音突然变大。


  “是,我听不懂!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贬低你自己,因为在我看来,无论是过去的茯苓小姐,还是现在的茯苓小姐都很好很好。不管你有过什么样的经历,你都很好很好,我喜欢这样的你,也尊敬这样的你。”


  “我不希望你做傻事,也不希望你再去经历那些让你不开心的事。我知道你很喜欢如琢姐姐,也知道她对你很重要,但我也知道,她非常看重你,绝对不会希望看到你用这样的方式帮助她,所以我会为了自己,为了如琢姐姐,为了茯苓小姐去阻止你!”


  她越说越大声,也越哭越大声。


  少女的每一句话,每一滴泪都像是落进了徐静怡的心里,她真的没见过比赫胥狷更傻的孩子了。


  “阻止我?你要怎么阻止我?时时刻刻跟着我吗?你算我的什么人?”


  “我、我……”


  赫胥狷顿时被问得哑口无言。


  她既无法回答自己是徐静怡的什么人,也不可能时时刻刻跟着对方——明天她就要和姐姐一起去参加庭审。


  她泪眼巴巴地望着徐静怡,模样可怜极了,可即便什么都回答不出来,她仍旧没有退缩,目光眨也不眨地望着徐静怡。


  徐静怡心中微微一动,突然露出了暧昧的神情。


  “你是因为不甘心吗?你喜欢我,我现在却要去爬别的男人的床,所以你不甘心,所以你想留下来?”


  ※※※※※※※※※※※※※※※※※※※※


  明明是你自己想吃掉人家,找什么借口呀。


  影后和小马驹十二

  赫胥狷似乎是没预料到徐静怡会说出“爬别的男人的床”这种粗俗的话来, 呆呆地望着她,甚至慢慢忘了哭泣。


  徐静怡露出轻蔑而嘲讽的笑容,今晚第一次直接接触了赫胥狷的目光。


  “怎么, 被吓到了?觉得不认识我了?你有没有想过, 其实自己喜欢的从来只是一个假象呢?”


  徐静怡一边说, 一边甚至主动朝着赫胥狷走了两步,伸手轻轻抚摸上了她泪湿的脸颊。


  “我们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你也没有权力和立场来管我的事。当然, 你如果觊觎的只是这副皮囊的话,我也不介意陪你玩玩,反正除了如琢以外, 谁对我来说都没有差别。”


  赫胥狷不明白徐静怡为什么要说这种让别人难过,让她自己也难过的话。


  茯苓小姐的脸上虽然在笑,但她听到茯苓小姐的心里在哭。


  赫胥狷不喜欢徐静怡这样作践自己, 但另一方面,她又难以抵御对方的魅力,因徐静怡的亲密举动而呼吸急促起来。


  “茯、茯苓小姐……”


  徐静怡看着赫胥狷目光湿润、满脸通红, 身体下意识地颤抖却没有退开半步, 难以抑制地生出了几分怜爱。不止是赫胥狷, 徐静怡也不明白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是想吓走赫胥狷吗?还是说,她其实是觉得比起便宜了徐恒不如先让赫胥狷来……


  太荒唐了。


  “怎么了?不跑吗?还是说被我说中了?”


  赫胥狷直觉得心口狂跳, 口鼻间都是徐静怡的气味, 心神都飘荡了起来。


  “今晚不说服你, 我是不会走的……”


  徐静怡故意将脸贴近, 死死地盯着赫胥狷的双眼, 轻笑道:“你倒是要让我怎么服?我可不是只靠嘴就能说服的。”


  这种暗示性的话语加上她无比露骨的神态与动作, 即便单纯如赫胥狷都立即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


  徐静怡见她脸上神色几经变换, 无比挣扎,不禁有点想笑。


  事实上,她并未真正和他人做过这件事,包括接吻也只有演戏的经验罢了。因为曾经不好的经历,也因为对尹如琢的感情,徐静怡在这方面非常保守和谨慎。


  当然,没有和他人的经验不代表她没在这方面揣摩过,虽然用到的时候不多,但既然是演戏,任何经验都会帮得上忙,她需要这方面的体验、感受和表现,也知道自己在什么时候最具魅力。


  不管赫胥狷现在是落荒而逃还是缴械投降,徐静怡都不意外。她也不知道自己更期望的是哪一种,但她确实很想看到赫胥狷究竟会选择哪一种。


  “茯苓小姐,我、我不否认……”赫胥狷憋了好半天,似乎终于组织好了语言,“我对你有那样的幻想,因为我喜欢你……我、我也成年了!”


  听到赫胥狷说自己成年了的时候,徐静怡真的忍不住笑了。


  说的虽然没错,但未免太理直气壮了吧?

  “哦?什么样的幻想?”


  赫胥狷原本就哭得眼眶通红,这时被徐静怡一逼,更是眼角绯红,脸色比喝过酒的徐静怡还要夸张。


  “就、就那样的……我不是有意的,是做梦……”她说得结结巴巴,也异常害羞,不过这种害羞更像是向心上人表露自己心迹的羞意,而非对这种幻想本身的否定。毕竟,她说得还挺大声的,“可是,我不想你把我比作徐恒议员。我不会不顾你的意愿对你做那种事,更不是只觊觎你的身体。我是真的……真的喜欢你,我不希望你经历不开心的事。”


  “我希望你能和你喜欢的人做这件事,你明明讨厌徐恒,所以我一定要阻止你。”


  她天真的话语让徐静怡生出一股恶意:“可我喜欢的是尹如琢啊。”


  赫胥狷一愣,但很快道:“如琢姐姐不行,但你将来一定会有其他喜欢的人。”


  “你觉得会有人比如琢更优秀?”


  赫胥狷目光突然变得异常坚定:“要比如琢姐姐更优秀很难,但我会努力的。我不能保证能比她更优秀,但我能保证比她更喜欢你,比她对你更好!”


  徐静怡并非铁石心肠,听到这样真挚又诚恳的告白,说一点儿感觉都没有,那一定是假的。她见识到了赫胥狷的执拗和坚定,不论是嘲讽她还是引诱她,她都还能保持清醒理智和不卑不亢,很多比她年纪更大的人都做不到这一点。


  “说来说去,原来你嘴里我未来喜欢的人是你吗?”但也正因如此,徐静怡开始明白,像赫胥狷这样优秀的孩子不是她能染指的,“可是,我不觉得自己还有未来呢。”


  她没想到,赫胥狷既没有逃跑也没有被引诱,反而是自己先举手投降。她不打算再和赫胥狷纠缠了,晚上让她留下来也没什么,家里的房间又不止有一个。


  然而,就在徐静怡决定抽身离开时,赫胥狷却突然紧紧地搂住了她的腰身,将两具稍稍远离的身体又重新贴合到了一起。


  赫胥狷很用力,徐静怡感受过这孩子的力量,心中一紧。她刚想挣扎,却看到赫胥狷的双目之中罕有地显露出了气恼与愤怒。


  “茯苓小姐,我不喜欢你说这样的话。”


  徐静怡难得地生出了几分紧张的感觉,下意识地后撤身体,却仅仅只是把更多重量压到了赫胥狷的手臂上。


  “你不喜欢,又能怎样?”


  她不想露怯,仍然嘴硬,赫胥狷一抿唇,闭着眼就往她的唇瓣上吻去。


  赫胥狷动作太快,虽然闭着眼,仍然准确地找到了徐静怡的嘴唇。她既没经验又没技巧,全靠着一腔热情与冲动抵着徐静怡狠狠厮磨,像是要将她那些丧气、悲哀的话语全部堵回去一般。


  徐静怡完全没预料到,自己费心勾引都能无动于衷的赫胥狷会突然反扑,没有半分抵抗余地就彻底失守。


  她不是没拍过吻戏,也和同性有过对手戏,可这种亲吻和那种表演全然不同。少女馨香柔软的唇瓣带着惊人的滚烫与激情,凌乱得毫无章法却又有着让人迷乱的力量。


  徐静怡只是微微挣扎了一小下就觉得身体发软,之前喝下的酒精像是被现在的温度激发出来了一般,让她头脑发晕。


  “茯苓小姐……”


  赫胥狷轻轻喘息着,用她一贯使用的称谓呼唤着徐静怡。


  名为茯苓的徐静怡在外是光芒万丈的影后,会这样称呼她的通常都是她的影迷。一边被人亲吻一边被如此呼唤的场景,让徐静怡有种错乱的感觉。


  她觉得自己应该推开赫胥狷,却又没有理由地迟疑着。


  她察觉到赫胥狷像是上了瘾般,得寸进尺地亲吻自己,却除了觉得赫胥狷可爱以外没有任何厌恶。被勾动了欲·望的年轻人,原来是这种可爱的样子吗?

  又或者,只是赫胥狷尤其可爱而已。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她其实一直用这样的眼光看待赫胥狷。


  明明知道不可以,但她又那么渴望能幸福一次。


  只是这一次的话,说不定能被原谅呢?


  徐静怡突然伸出手臂紧紧圈住了赫胥狷的脖颈,然后张开双唇反客为主。


  人类无法预测未来,所以永远不知道自己究竟会做出什么荒唐的事来。


  徐静怡在入睡之前还能如此自嘲地想,然而在醒来之后,她只能把一切错误都归咎于醉酒。


  如果不是酒精,她的脑子里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多让人难以置信的胡思乱想?如果不是酒精,她怎么可能会不拒绝赫胥狷?如果不是酒精,她怎么可能会在尹如琢还前途未卜的时候,和曾经情敌的妹妹上·床?


  她那时候真的应该先把醒酒茶给煮了的。


  “茯苓小姐?”赫胥狷显然还没完全清醒,察觉到怀里的人有了动静,迷迷糊糊地问她,“你又想喝水了吗?”


  不要提喝水!

  徐静怡用酸软的手臂抵住了赫胥狷靠过来的肩头,冷着声音道:“醒了的话就赶紧给我起床。”


  赫胥狷终于听出徐静怡的声音有点不对,揉了揉迷蒙的双眼。


  “现在很晚了吗?”


  “不是时间的问题,是你可以走了。”


  “可是……”赫胥狷对徐静怡突然冷淡的态度有点摸不着头脑,徐静怡却已经手脚并用地把她往床外推,“等等,诶?茯苓小姐?”


  她这时候完全没有防备,被茯苓用力推了两下,直接从床边落了下去。


  “哎呦!”


  这一下摔得结实,赫胥狷忍不住发出了痛呼,徐静怡也没料到自己忙中没注意好分寸,竟然把人踹到了床下。


  她下意识扑到床边,但在看到赫胥狷不着寸缕时又连忙缩了回去。


  赫胥狷完全被徐静怡的态度弄懵了,不理解为什么昨晚还那么热情的茯苓小姐今天又那么冷淡。


  “茯苓小姐,我——”


  她着急地从地上坐起,结果劈头盖脸地砸过来一条浴巾,遮挡了她全部的视线。


  “洗个澡,穿好衣服就回去吧。”


  “可是我们还没有好好谈谈。”


  赫胥狷手忙脚乱地把浴巾扒下来,再看只见徐静怡已经包裹着整条床单向着浴室走去。


  “茯苓小姐,我、我们是不是该谈一谈?”


  昨晚两人根本就没聊出个结果,后来就……变成那个样子也没办法好好说话,今天怎么也该认真交流一下了吧?

  下午才开庭,她们还有时间的。


  徐静怡却只留给她一个背影,以及轻飘飘的一句话。


  “我昨晚喝醉了,你现在回去吧。”


  喝、喝醉,昨晚那是因为茯苓小姐喝醉了吗?


  ※※※※※※※※※※※※※※※※※※※※


  小马驹:女人,你为什么有两副面孔?


  影后和小马驹十三

  徐静怡强硬地把赫胥狷赶走, 却没有因此获得平静。从认识赫胥狷到现在,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她对赫胥狷的感官逐渐发生着变化, 但真的从没想过两人会发生这样的关系——起码在此之前从没有认真思考过这个可能。


  可昨晚, 事情就这样发生了。


  徐静怡猝不及防地意识到, 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开始用暧昧的目光看待赫胥狷,并且趁着酒精的作用直接把生米煮成了熟饭,连后悔的机会都没给自己留。


  她从没想过, 自己竟然有那么饥·渴。


  一想起前一天晚上的事,徐静怡就忍不住羞耻得想要尖叫,仿佛回忆起年轻时做的那些中二傻事一般。


  明明尹如琢的事还没有解决, 她怎么可以犯下这种荒唐的错误?

  徐静怡不断地诘问自己,却怎么也找不到答案。


  一切都乱了,不仅仅是计划泡汤, 她也根本不知道之后该怎么面对赫胥狷。


  徐静怡知道自己现在与其想这些,不如好好思考怎么帮助如琢,脑子里却像浆糊一样。


  她把被赫胥狷找来的经纪人拒之门外, 翻来覆去纠结了一整天, 然后听到了那个消息——宋文泽和徐恒等人被军方带走了。


  这简直是天大的喜讯, 祝惜辞最先得到徐恒被军方“邀请”的消息,而宋文泽是在赫胥猗面前被带走的, 两人都第一时间给徐静怡打了电话。


  第二天军方就放出了消息, 说尹如琢在关于国家安全的事件中有巨大贡献, 目前仍在配合调查, 直接将这件事定性, 摘掉了尹如琢损害国家利益的嫌疑。


  徐静怡刚一听到这个消息时当然十分开心, 但紧接着她就陷入了抑郁。


  因为就结果来看, 她那未成功的计划显然毫无价值,要不是赫胥狷阻止了她,她现在恐怕已经变成了一个笑话。


  不,准确来说,她现在不比笑话好多少。一时冲动之下,她睡了赫胥猗的妹妹,尹如琢曾经的小姨子,以后她要怎么面对这两人?

  赫胥狷才刚满十八周岁,她是禽兽吗?


  徐静怡越想越不自在,越想越想不出个所以然。最后,她随意定了一个免签国家的机票,收拾好行李傍晚直接出国了。


  她这一回越过了经济人和助理,等工作室得到消息,她人已经远在千里之外。


  赫胥狷眼看着宋文泽被带走,意识到这件事开始出现转机,自然开心不已。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徐静怡,这样对方就能放心,不会再做傻事。只是等她到达徐静怡的公寓时才知道,对方竟然出国了。


  无论她怎么打电话,徐静怡的手机都是已关机的状态,发消息也是石沉大海。


  赫胥狷不迟钝,她知道,徐静怡在躲她。


  但她不明白,只是仅仅一天而已,徐静怡的态度为什么会变化那么大。在徐静怡主动亲吻她的时候,她真的以为自己在做梦。


  之后所有的一切都是徐静怡引导的,赫胥狷再三回想仍不觉得自己有一丝强迫对方的意思。


  既然如此,茯苓小姐为什么现在不肯见她了呢?

  赫胥狷实在是不想相信徐静怡所谓的酒后乱性一说,她自觉还是能够分清人究竟是醉酒还是清醒的。


  然而,现在的情况就是如此,茯苓小姐不理她了。


  赫胥狷很难过,难过到第二天的好消息也没让她开心起来。


  她没有放弃联络徐静怡,可不管她怎么联系,怎么寻找,对方仍杳无音信。


  再之后,她收到了军校的特别录取通知书。


  虽然不是开学季,但赫胥狷属于规定中的特例,可以进行插班考试。只要成绩和体能达标,对于本来就有少尉军衔的她来说,入学是板上钉钉的事。


  赫胥狷原本十分期待入学,还想在接到通知的第一时间,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徐静怡,只是现在一起期待都成了泡沫。


  “怎么了?明天就要去学校了,你好像不是很开心。”


  赫胥猗是直到妹妹接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才知道她的想法,除了意外和震惊之外,更多的还是愧疚与心疼。


  狷狷不知不觉中已经长大,在她忙于工作和其他事的时候独自思考了那么多,最终做下这个重大的决定,她这个当姐姐的竟然事后才察觉到,实在是太不关心她了。


  赫胥狷笑了一下,笑容有些苍白。


  “我只是有点担忧,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适应。”


  徐静怡逃避的态度让赫胥狷很难受,虽然对方没说,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向姐姐倾诉这件事。


  茯苓小姐一定不希望两人发生过的那些传出去。


  赫胥狷摸了摸妹妹的肩头,安慰道:“我一点儿不担心你和同学相处,你人缘一向很好。我打听过了,军校文化课目前进度不快,我相信你很快就能追上同学的学习进度。至于体能方面的训练,你的基础也比一般同学要好,一定没问题的。不要想太多,给自己太大的负担。”


  在学业和交友方面,赫胥猗还真没怎么为妹妹操过心。而且在她印象中,赫胥狷的适应力一直很强,所以对她这次的紧张有些不解。


  “嗯……”赫胥狷的情绪有些低落,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姐姐,你最近……有和茯苓小姐联系吗?”


  说起徐静怡,赫胥猗不禁叹了口气。她从妹妹的口中得知徐静怡差点做傻事后十分震惊,震惊的同时也由衷地钦佩她高尚的人格。


  无论徐静怡想这么做是出于对尹如琢的感情,还是为了报恩,都不影响赫胥猗对她的敬佩与感激。


  当然,她更开心的是妹妹及时阻止了对方,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只是这件事似乎仍对徐静怡造成了巨大的影响,在得知尹如琢的事情出现转机后,她连夜离开了。


  刚开始的时候,徐静怡很少回复她的信息,直到最近两人的交流才多了一些。


  她尽量不去提及徐静怡打算做的傻事,假装不知道妹妹那天晚上去做了什么,徐静怡对她的这点体贴也全盘接受。


  让赫胥猗不解的是,原本和她关系不错的妹妹为什么现在反而联系不到对方。


  是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让静怡暂时不想和小狷说话吗?

  “昨天我们刚发完消息,如琢应该很快就能回归,静怡在那之前会回国。”赫胥猗见妹妹闷闷不乐,隐隐意识到她的情绪或许和上学没关系,而和徐静怡有关,“你和静怡……真的没发生什么吗?”


  赫胥狷不会撒谎,耷拉着脑袋道:“姐姐,你就别问了。”


  赫胥猗没往那方面想,一方面是徐静怡一直喜欢尹如琢,另一方面是妹妹对恋爱从未有过兴趣,两人相差十岁,认识也不过几个月,她实在是没预料到两人会发展成那种关系,只以为是妹妹受到偶像冷落才会情绪低落。


  “好啦,我不问你了。但我觉得静怡心里一定是感激你的,只是一下子扭转不过来。”


  赫胥猗有自己的猜测,或许是因为做傻事被小十岁的女孩子救了,所以有些难堪吧。


  就像刚开始时,徐静怡也不怎么回复她的消息一样。


  “姐姐,你真的和如琢姐姐离婚了吗?不是因为尹家出事了,而是真的……真的要离婚吗?”


  军方出了公告以后,赫胥猗才把两人离婚的真正原因告诉妹妹和母亲,在赫胥家自然产生了巨大的反响。


  只不过事已至此,两人也没办法多说什么,只表示了自己对她的支持。


  即便已经过去不短的时间,赫胥猗想起尹如琢当初的反应,依然心口隐隐作痛。


  “嗯,我们确实离婚了,不是因为尹家的危机,而是因为感情方面的问题。”


  赫胥狷听说这件事的时候,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徐静怡。她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如此自私,在知道姐姐是真的离婚的时候,思考的却是自己的问题。


  曾以为的不可能那么快就化为了可能,如琢姐姐恢复单身后,茯苓小姐一定会把握住这个机会吧?


  而如琢姐姐呢?


  在她知道茯苓小姐愿意为她做这么大的牺牲后,会不会也……


  “对不起……”


  赫胥狷意识到自己又在胡思乱想,不禁对姐姐感到深深的愧疚。


  赫胥猗无奈一笑:“你为什么要道歉?这是事实,是因为我曾经的过错。我现在只希望如琢能好好的,不要再受……那些不必要的折磨。”


  赫胥狷也希望姐姐和尹如琢都能好好的,更希望两人能够和好如初。只是她不知道,这其中究竟有几分是为了姐姐的幸福,又有几分是因为徐静怡。


  如果,如琢姐姐决定接受……甚至是决定追求茯苓小姐,那她还有机会吗?


  “军方应该很快就会确定好时间送如琢回来,我想到时候去接她,顺便把承爵宴会的请柬送过去。”


  赫胥猗赢了官司,爵位也立即生效,所以她现在已经是一位女伯爵,只是一直没有办承爵宴会。


  “我陪你一起去!”赫胥狷知道姐姐是想见尹如琢,更知道她这一趟去一定不轻松,自告奋勇道,“我到时候可以请假回来。”


  “嗯。”


  事实上,赫胥猗告诉妹妹这件事也是想对方能陪她一块儿去——她终归是欠缺了一些勇气。


  “对了,静怡已经答应了我的邀请,所以承爵宴会她也会来。你如果有什么想说的话,到时候就能告诉她了。”


  赫胥狷微微一愣,继而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


  这场宴会里,是人是鬼都在秀,只有正片里的伯爵小姐在挨揍,太惨了。


  影后和小马驹十四

  徐静怡知道尹如琢回家的具体时间后, 提早了几天回来。在外面散了将近一个月的心,重新回国时她的心依然无法平静。


  虽然一直没接赫胥狷的电话,没回赫胥狷的消息, 但赫胥狷一直“阴魂不散”, 徐静怡这段时间已经不止一次梦到对方了——如果连那晚也是一个梦该多好。


  她回国第一时间联系了尹润松, 希望在尹如琢回来的那一天去看她。尹润松答应得很爽快,让她晚上过去吃个便饭,对她的态度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那我到时候就打扰了。”


  “哎, 不要说那么见外的话,你和如琢是那么多年的好友,就像是我的女儿一样。这次的事要谢谢你, 如琢回来一定要让她第一时间感谢你。”


  尹润松的话让徐静怡不禁微微皱起了眉。


  就像她的女儿一样,这句话从尹润松的口中说出实在是太难得了。要知道,当初尹润松虽然没阻止尹如琢帮她, 但一直十分提防她。


  “我没帮上什么忙……”


  “这次的事态那么严重,别说什么帮不帮忙了,你能有这份心就很难得。”尹润松的声音顿了一顿, 然后十分温和又认真地道, “静怡啊, 这次我一定要好好感谢你,无论有什么要求你都可以提出来。”


  徐静怡听到这里已经彻底明白了——尹润松怕是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她差点要做的事, 所以想要回报她。


  想来也是, 她虽说是自己开了工作室, 实际上还是依附着尹氏, 她的员工实际也是尹氏的员工, 尹润松能知道她的消息再正常不过。


  再加上这件事让尹润松知道, 对她百利而无一害, 以她经纪人的性格,当然会以此来为她争取利益。


  徐静怡挂完了电话,不禁露出一丝苦笑。


  她当初真的决定破釜沉舟,没给自己留一点儿后路。没想到,如今却要因为没能实行的计划收获感谢——未免太讽刺了一些。


  可是,她知道这是加深和尹家关系的一个好机会,尹润松也不会容许她拒绝。可以用钱来解决的事,尹润松绝不会让它欠成人情。


  徐静怡是在军方放尹如琢回家这一天的晚上拜访的尹家,尹如琢到家不久就去了公司,徐静怡到的时候还没从公司回来。


  大概是因为女儿今天回家,尹润松看起来特别开心和精神,对徐静怡的态度也比过往柔和了很多,非常热情地接待了她。


  尹润松单独邀请她晚上来吃饭,其中的意味值得深思。徐静怡知道赫胥猗和赫胥狷早上赶过来迎接尹如琢回,至于祝家,尹润松肯定会有另外的单独表示。


  两人坐着聊了一会儿天,尹如琢也到家了。今天尹如琢不像平时那样准时下班,而是提早了一些,到家还没开饭。


  尹润松见女儿回来连忙让俩人自己聊,说要去厨房看看晚上的菜色。


  尹如琢看到父亲的态度,哪里还不知道他的意思?不过是因为她和赫胥猗离婚得彻底,所以立即转移目标罢了。


  “如琢。”


  “静怡。”


  两人都露出一丝笑容,冲对方点了点头。


  尹如琢在徐静怡身边坐下,由衷道:“这一次……无论是什么话语都无法表达我的感谢。”


  徐静怡打趣道:“你都离婚了,难道不能以身相许吗?”


  尹如琢眉尾一挑,目光深邃地望着对方。


  “你……是认真的吗?”


  她似乎有一点点动摇的意思,若是在过去,徐静怡一定已经欣喜不已。然而此刻,她脑海中闪现的却是赫胥狷的面容。


  “噗,你现在怎么连玩笑都不能开了?”


  她打着哈哈,心口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尹如琢微微一笑,意味深长地道:“你这段时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这么问?最近的大事不就是关于你吗?”


  “不是关于我,而是关于你……准确地说是关于你的感情。”


  徐静怡万万没想到尹如琢会敏锐到这种地步,下意识地移开了视线。但是她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这个举动更坐实了对方的猜测。


  “没想到有一天你也会关心我的感情。”


  尹如琢无奈笑道:“我一直把你当妹妹看待,什么时候不关心你了?只是你之前一直没什么动静……”


  与其说是没动静,不如说一直在走死胡同。当然,这话尹如琢是不会说的。


  “那你现在怎么就知道我有动静了?”


  徐静怡莫名有种不服气——不过是睡了一觉而已,怎么就是感情有动静了呢?

  她可没有尹如琢的癖好,喜欢比自己小那么多的小女生。


  “因为你刚才的玩笑开得太自然了。”


  尹如琢过去是绝对不会问徐静怡是不是开玩笑,因为徐静怡通常不会说这种话,而说了几乎就相当于在暗示她。


  可上次徐静怡已经明确表明自己会放弃,即便要吃回头草也不会挑她大劫过后的第一天。以徐静怡的情商是做不出这样的事的,所以唯一的解释是她真的是开玩笑。


  两人的关系说亲近确实很亲近,但正因为太亲近,有些方面的话反而不能随意说。徐静怡现在能表现得这么随意的原因,当然是她真的已经不再在意。


  尹如琢了解徐静怡,虽然她看起来开朗,做起事也十分成熟,其实一直都将自己包裹在蛋壳之中,几乎不向他人打开心房。


  徐静怡对她的喜欢近乎于固执,短短几个月里能让她彻底放弃这持续多年纠结的,只可能是另一种纠结。


  不如说,其实尹如琢心中早就有了人选。


  “就凭这个?”


  徐静怡觉得不可思议,也根本不相信——是不是赫胥狷说漏嘴了?

  “当然还有其他讯息,融竹和我说了一些事……是狷狷吗?”


  徐静怡完全能理解尹如琢为什么那么会赚钱了,她从细节处看透真相的本事可怕得令人发指。


  除了赫胥猗,大概没有谁能骗到她。


  “我和赫胥狷没有任何关系。”


  只是睡过一次而已。


  “明明之前炒过那么热的CP?”


  “你不是从不关心八卦的吗?”


  “这段时间我在里面也很无聊啊,融竹还特地问我你和小狷的事,我就关注了一下。”


  徐静怡想起赫胥狷那天晚上遇到二王女,几乎想扶额叹息——一位王女殿下,为什么能如此八卦?


  “炒过CP也不意味着什么,她之前打算进娱乐圈,我只是顺手帮个忙而已。”


  “不,单是你想帮助她这点就意味着你对她很有好感。”


  “她是你小姨子。”


  “是啊,她是猗猗的妹妹。”


  徐静怡终于不说话了。


  尹如琢接着道:“我记得,你还是她的粉丝吧?”


  “我那是为了化解和赫胥猗的尴尬!”


  “哦~”


  徐静怡听出她声音中的促狭,气道:“怎么回事?今天我特地来看你,是该我关心你才对,为什么会变成你盘问我?我的感情如何和你没关系吧?你自己的都没管好!”


  要让徐静怡恼羞成怒可是很难的一件事,尹如琢不禁笑道:“当然有关系了,你是我妹妹嘛。”


  “我什么时候成你妹妹了?你说把我当妹妹就是妹妹啦?我才没你这个姐姐。”


  “当然不是我说了算,是我想让我爸爸收你当干女儿,正式的那种。”


  徐静怡一愣,不可思议地望着尹如琢。


  “你确定?”


  “我仔细思考过了,这是对你最公平的做法,而且也能让我爸爸打消撮合我们两人的念头,你觉得怎么样?”


  尹润松的干女儿,尹如琢的干妹妹,还是法律上承认的那种,这个身份简直好得不得了。


  不仅能把她一直以来为人诟病的黑点洗掉,将来也多了一道保障。


  即便没有这些,尹家父女真心接纳她的情谊也让人感动。


  “伯父会答应吗?”


  徐静怡确实有些心动,也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对做尹如琢妹妹这件事一点儿也不排斥。


  是因为真的已经不喜欢她了吗?

  “爸爸想要回报你,只要我提出来,他一定会答应的。”


  “可是……”


  徐静怡仍然有些犹豫。


  她认为,尹润松不会喜欢和她有人情上的往来。


  尹如琢看出她的顾虑,安慰道:“你放心吧,我有探过爸爸的口风。他对于自己过往的态度很歉疚,也认识到了真正的你。我想他一定不会介意多一个女儿的。”


  尹润松确实没有介意,虽然有些惊讶和遗憾,但还是当场答应了下来,并且承诺要办一场宴会告示公众,让徐静怡风风光光的。


  不仅如此,他还提议要将自己名下的财产分一部分给徐静怡。


  “尹伯伯,这我真的不能接受!”


  徐静怡听到数字的时候都吓呆了。她自己是赚了不少钱,一辈子吃穿不愁那种。但和尹家的财产比起来,简直是毛毛雨。


  而且说实话,那些股份她要来也没什么用。尹润松愿意收她当养女已经足够了,钱这一方面她实在不好意思再接受。


  “那不行,我尹润松收你当干女儿,然后什么都不留给你,你的爸爸是白叫的吗?以后人家要怎么说我?”


  尹润松其实之前就决定好了,既然徐静怡当不成“儿媳妇”,那当女儿也是一样的。


  “国家智库要招我当顾问,我名下的财产现在都得处理分割好。说实话,现在钱对我们尹家来说就是一组数字,你不要让爸爸难做,这你一定得要。至于怎么处理,我就不干涉了。”


  说来说去,这也是为了尹家的名声,徐静怡只得答应下来。


  ※※※※※※※※※※※※※※※※※※※※


  竟然还没写到两人相见,今天加更吧,11点再见。


  还有感谢评论提醒,前一章和105剧情一比,发现出了BUG,但是发现改前面更简单和合理,所以我……改了105ORZ。


  影后和小马驹十五

  徐静怡一直躲着赫胥狷, 但在承爵宴会这件事上,不管出于什么理由她都不该拒绝赫胥猗。


  因为即将成为尹家的养女,尹润松打算趁此机会提前让徐静怡以养女这个身份亮相, 所以和尹如琢出发后先去徐静怡家接了她, 再一同赶往赫胥庄园。


  徐静怡和尹如琢一辆车, 尹润松自己坐一辆。徐静怡上车后,一直没和尹如琢说话,两人十分默契地地望着窗外。


  沉默的气氛持续了一段时间, 最后还是徐静怡先按捺不住,转头看向尹如琢。


  “怎么了,很紧张?”


  尹如琢映在车窗上的脸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我和猗猗已经尘埃落定了, 该紧张的难道不是你吗?”


  徐静怡嘴硬道:“我紧张什么?我和赫胥狷又没关系。”


  “吃干抹净就说没关系了?静怡,我从来不知道你是这种人。”


  徐静怡已经后悔死和尹如琢提这一段了,然而覆水难收, 嘴瓢说漏嘴又遇上细心的尹如琢,不栽也难。


  “呵,这又怎么了?现在这个社会不是很正常吗?再说, 什么叫我把她吃干抹净了?她一点儿不吃亏好吗。”


  尹如琢发现两人说完这件事后, 徐静怡在自己面前越来越放得开, 不禁有几分欣慰。


  “那你躲她一个多月?我都听说了。”


  “你怎么越来越八卦了?”


  “你是我妹妹嘛。”


  徐静怡发现现在只要提到赫胥狷,她的腰杆就直不起来。不想尹如琢多管闲事吧, 尹如琢就用“你是我妹”来堵她的嘴, 说都说不赢。


  “反正……这次就是正常地去参加赫胥猗的承爵宴会, 顺带亮亮我的新身份, 仅此而已。”


  徐静怡不相信赫胥狷真的能对自己产生那么大的影响, 她怕谁也不可能怕赫胥狷呀?


  她要趁着这次机会让赫胥狷意识到, 自己对她根本没有意思, 那时候不过就是酒精作祟的意乱情迷而已。


  她们两人不管从哪一方面来说都不合适,不要再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了。


  尹如琢不解道:“你为什么不肯接受狷狷?”


  徐静怡不可思议地看着尹如琢,仿佛她问了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


  “赫胥狷是赫胥猗的妹妹,九诸国宝级运动员,世界冠军,而且还比我小十岁。”


  “就因为这些吗?你如果顾虑猗猗我觉得大可不必,她一定不会干涉妹妹的感情。至于国宝级运动员和世界冠军,不正体现了她的优秀吗?和你这位三金影后很配啊。至于年纪……我和猗猗不也相差八岁吗?”


  “那不一样。”


  年龄自然是一方面,但更重要的还是两人的身份和三观的问题。


  尹如琢出身于豪富之家,以目前的环境来说,和贵族出身的赫胥猗并无太大差距。


  可她经历复杂,从最底层开始摸爬滚打,和赫胥狷根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赫胥狷才十八岁,不仅出身良好而且年少有为,或许她现在会因为年幼和经历单纯被偶像光环蒙蔽,但只要再过几年她就会明白,世界上比茯苓好的人多的是。


  尹如琢微微一思考。


  “那你是怕她,只是一时兴起?”


  徐静怡被说中了一部分心思,尴尬道:“为什么就不能是我不喜欢她?”


  “你要对她没有一点儿好感,就不会和她发生关系,更不会这样纠结了。”


  什么话都被尹如琢说了,知道了还问。


  “好了好了,算你说得对。但不管怎么样,我现在和她都不适合考虑这个。我还没理清楚,她……她不是去军校了吗?学生就该以学业为重。”


  尹如琢被她的话逗笑了,心情稍微好了一些。


  事实上,马上就要见到赫胥猗,她心中也不平静。


  三人到达赫胥庄园,在门口迎宾的是赫胥狷。徐静怡远远就看到了对方鹤立鸡群般的身高,有些紧张地挽住了尹如琢的手臂。


  赫胥狷看到三人明显一愣,话语中也出现了一丝迟疑。


  “尹伯伯,尹姐姐……徐小姐,你们好。”


  为了帮赫胥猗筹备宴会,赫胥狷这段时间都暂时住在家里。宋锦绣和赫胥猗一起住后,也频繁出入赫胥庄园,三人恰好都“情场失意”,真可谓难姐难妹。


  不过宋锦绣心态很好,赫胥猗掩饰得很好,只有赫胥狷的心神不宁有些明显。


  在知道徐静怡也会来参加后,她就一直期待着宴会的到来。无论如何,她都希望能和徐静怡再好好谈一次。


  可是她没想到,徐静怡会和尹如琢一起来,也没想到,会看到两人如此亲密的模样。


  她的大脑出现了瞬间的空白,从来都用怡茯苓小姐来称呼徐静怡的习惯也被就此打破。


  茯苓小姐果然还喜欢着如琢姐姐吗?她们已经在一起了吗?

  她的脑海中全是胡思乱想,所以错过了徐静怡皱眉的微表情。


  赫胥狷思维有些迟钝,机械地为三人指明了赫胥猗所在的地方。


  在听到赫胥狷喊出“徐小姐”时,徐静怡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对于赫胥狷,她实在是有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了。


  或许是因为赫胥狷和她认识的人都太不一样,或许是因为两人关系变化得实在太快,所以超出了她的舒适圈,让她手足无措,难以应对。


  尹如琢陪赫胥猗一起去应付宾客,尹润松则带着徐静怡四处介绍。徐静怡虽然是第一次参加承爵宴会,但对所谓的贵族圈并不陌生,加上有尹润松带着,表现得十分得体。


  然而实际上,徐静怡一直都在走神,目光时不时地看向大门口。


  不少人都对她表现出了很大的兴趣,尹润松大致介绍了一圈后就让她自由活动了。毕竟在这种场合,爸爸一直陪在女儿身边实在有点不解风情。


  尹润松一离开,很多人就围了上来,大多都是年轻的男性。徐静怡对于这种现象早就习以为常,自如地周旋在一群贵族男性之间。


  赫胥狷接待完最后一名来宾,一进门就看到了人群中的徐静怡,甚至没有刻意寻找。


  尹如琢和尹润松已经不在她身边,取而代之的是一群蠢蠢欲动的男性。赫胥狷搜寻了一下,发现尹如琢正和姐姐在一起。


  在看到徐静怡挽着尹如琢手臂的瞬间,她真的大受打击,几乎丧失了找徐静怡说话的勇气。


  但此时,看到她被众多男性包围,她心中的妒忌与不甘又冒了出来。


  赫胥狷从来都不是一个喜欢逃避的人,之前的震惊和不知所措过去以后,慢慢恢复了思考。


  如果茯苓小姐已经和如琢姐姐在一起,那她更应该和茯苓小姐说清楚,否则拖着只会越来越有隔阂。


  她心中做下决定,立即朝着徐静怡走去。


  徐静怡其实在赫胥狷进门后就看到了她,只是不敢与她目光对视,一直只用余光关注着她的行动。当看到对方向着自己这边走来时,她一直以来的淡定从容都仿佛飞去了九霄云外,心跳竟然不自觉地加快了。


  “茯苓小姐。”


  赫胥狷个子高挑,面容隽秀,又是名人,周围的人都很快注意到了她的动向,纷纷让开了道路。


  得益于当初炒CP的热潮,不少人都知道两人关系不错,不觉得赫胥狷过来向徐静怡打招呼有任何问题。


  徐静怡想逃也逃不掉,只能面对赫胥狷露出了笑容。


  “小狷,好久不见了。”


  赫胥狷年纪小,性子也耿直,做不来徐静怡这种粉饰太平的态度,表情认真地道:“我有些话想和你说,方便……单独聊一下吗?”


  徐静怡听到她问得那么直接,差点当场晕厥。不用像尹如琢那么精明,随便在场的哪位都能从她的态度里解读出点什么不一样的东西了。


  她很想当场拒绝,但又不能太明显,否则不用过今晚就得出点流言蜚语,指不定会被说成什么样呢。


  “哦,是什么事?宴会不是快开始了吗?”


  赫胥狷没有接受到她的暗示,反而上前了一步。


  “是很重要的事。”


  徐静怡一下就想到对方当初把自己麻袋一般扛走的画面,当下不敢再犹豫,反而主动拉起了赫胥狷的手,和颜悦色地道:“既然这样,那我们去安静点的地方说吧。正好,我们也有一段时间没见了,聊聊见闻。”


  她表现得十分自然亲近,很符合两人在节目中的给观众们的印象。周围的人虽然听到她要走有些遗憾,不过对象是赫胥狷的话又实在没什么理由阻拦,只得扼腕叹息。


  徐静怡拉着赫胥狷走了一段路,但在离开大多数人的视线之后,很快就想放开对方。赫胥狷却没给她这个机会,紧紧地抓住徐静怡的手,绕过隐秘的走廊,从外面的楼梯上了二楼的露台。


  徐静怡挣扎了一下没有挣开,看着对方的后脑勺,心中不禁产生了一丝慌乱。


  单论力气,她可完全不是赫胥狷的对手,而且对赫胥家环境不熟,到时候想跑也跑不掉……不对,她为什么要跑?难道还真怕了赫胥狷不成?

  “茯苓小姐!”


  赫胥狷在把徐静怡拉到无人的露台后终于放了手,转身直定定地看向了她。


  徐静怡心中有一丝紧张,却还是努力露出了淡然的笑容,抱着手道:“嗯?怎么了,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如果是之前,赫胥狷当然想直接谈关于那天晚上的事,但现在,她必须先搞清楚另一件事。


  “你今天和尹姐姐一起来,是因为……是因为你们在一起了吗?”


  ※※※※※※※※※※※※※※※※※※※※


  二更

  影后和小马驹十六

  尹润松虽然在宴会上介绍了一圈, 但这件事还没正式公开,赫胥狷当时又不在宴会厅里,所以根本不知道徐静怡已经快成为尹如琢的妹妹了。


  赫胥狷语气中并没有质问, 只有十足的失落与伤心。徐静怡听出她的声音在颤抖, 心口终究是忍不住疼了一下。


  事实上, 她不是没意识到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究竟有多恶劣。撩拨的人是她,主动的人是她,逃开的人也是她。面对一个崇拜着她的十八岁少女, 她的主动才是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的根源。


  尹如琢说的没错,她把赫胥家吃干抹净之后就溜之大吉,其本质与人渣无异。


  她不仅骗了感情, 还骗了色,如果传出去,她这个影后大概会被赫胥狷的粉丝口诛笔伐致死, 尹家罩着都没有用。


  可要她就此接受赫胥狷,又实在是迈不过心中那道迈。


  要不是尹如琢被抓,要不是她打算接近徐恒, 要不是赫胥狷来阻止她, 两人根本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发展成这样的关系。


  对她来说, 这不过是个不合时宜的意外,就此发展下去绝非明智之选。


  她当初逃跑是出于羞愧与混乱, 后来不想……或者说不敢见赫胥狷则是因为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无法接受的话不就要拒绝了吗?


  但做出了这些事并不意味着, 她不知道这对赫胥狷带来了多少伤害。


  “我……和如琢没有在一起, ”起码在这件事上, 徐静怡觉得没必要欺骗赫胥狷, 那样做也没有意义, “只是尹伯伯想收我当养女。”


  赫胥狷刚才还黯淡的脸色, 因为这句话像是突然发起了光。徐静怡被她明亮欣喜的目光注视得有些不自在,又立即接口道:“不过无论我有没有和她在一起,都和你没有关系。”


  赫胥狷刚露出的笑容立即被怼了回去,委屈、失落之情溢于言表。


  “我不是想管你的事,只是想问清楚,因为这关系到我之后要讲的事。”


  徐静怡心都提了起来,嗓子有点发干。


  “你想说什么?”


  赫胥狷深吸了一口气。


  “茯苓小姐,你知道我喜欢你。我原本想等自己变得更可靠后再正式追求你,但是那天发生的事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明确一些的答复,你……你对我是不是也有一些好感?”


  在徐静怡主动亲吻她的时候,赫胥狷有这样的感觉,可是第二天的反转又让她无法确定。


  她害怕的不是徐静怡拒绝,而是自己那一晚的所作所为其实是在趁人之危。


  “……”


  徐静怡满心纠结。


  如果没有好感的话,她根本不可能亲赫胥狷,但如果承认有好感,会不会又给对方太大的希望呢?


  徐静怡的沉默难以避免地让赫胥狷产生了误解,她眼中的泪水慢慢溢出了眼眶。


  徐静怡惊讶地看着突然哭了起来的赫胥狷,一时竟觉得有些不知所措。


  孩子就是孩子,因为不被喜欢就哭,也太小孩子气了吧?


  徐静怡有些端不住了,心中暗暗叫苦,嘴里却道:“如果我不喜欢你,就算你哭也没用。你总不会认为哭就能解决问题吧?”


  如果她真的因为赫胥狷哭就承认喜欢她,那才是不负责——虽然在还没确定自己的心意之前就和她发生关系已经很不负责任了。


  赫胥狷一边摇头,一边抽泣道:“不、不是的,我是觉得对你很抱歉……我、我那时候以为你也对我有好感,所以、所以才……如果你只是因为喝醉了……那我、那是我做错了事……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


  徐静怡有些无语——这到底是什么正直少女?是不是从小到大就没做过坏事?竟然到最后能得出这么个结论,也是挺……奇葩了。


  赫胥狷低着头,哭得好不伤心。


  徐静怡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反正没人,她也不想保持什么优雅了。


  还能怎么办呢?她虽然是个自私自利的女人,但也做不出伤天害理的事啊。


  伤这么个好孩子的心,没准哪天就老天开眼把她天打雷劈了,又或者被她的粉丝的怨念和诅咒淹没。


  “我也没那么说……”


  哪有那么严重啊,不就是你情我愿的事吗?她都没为睡了个刚成年的小妹妹内疚,反倒是小妹妹先羞愧上了,这算什么事?


  赫胥狷一边擦眼泪一边仍在道歉,徐静怡看不下去了,给她递了一块手帕。


  “好了别哭了,我又没说自己是被迫的,也没说讨厌没说不喜欢,你哭什么?”


  她不过就是……


  赫胥狷接过手帕,哽咽道:“可是……你第二天那么冷淡,还跑去了国外,一个多月不回讯息,现在也……”


  好吧,别说了别说了,她承认自己做的事很渣还不行吗?


  “就像我那天说的,我喝醉了……”徐静怡急速转动脑筋为自己开脱,“但这并不是说我讨厌你,只是我需要消化的时间,你明白吧?”


  对于公众人物来说,临场应变和强悍的心理素质缺一不可,洗白自己更是手到擒来。


  赫胥狷用手帕捂着脸,眨巴着通红的眼睛看她,眼里是全然的信任。


  “那你消化好了吗?”


  说实话……当然还没有,因为这一个月她根本不想回想那天的事。


  “小狷,我虽然不讨厌……但说到底那天晚上仍然只是能算是个意外。认识你以后,我们一直相处得很愉快,你还是我第一个年龄差那么多的朋友,我很珍惜你……”


  所以不想这种关系发生改变,那天的事就当是场梦忘了吧。


  赫胥狷慢慢恢复了一点儿精神,语气也高昂起来。


  “茯苓小姐,我也很珍惜和你的情谊,即便只是意外,那也是一个美好的意外。”


  小嘴还挺能说。


  不过,既然承认了是意外,那赫胥狷应该不会再追根究底了吧?

  徐静怡露出了一个温柔大姐姐般的笑容:“嗯,事情就是这样,所以之后我们可以恢复到以前的关系吗?”


  想来想去,这是徐静怡觉得最好的处理方式了。


  赫胥狷狠狠点了点头,徐静怡正觉心头一颗大石头落地,却听到她继续道:“那我们还能……我是说,既然你不讨厌,那我还能不能……”


  赫胥狷哭过的眼睛水汪汪的,脸颊因羞涩绯红,眼中却饱含期待。


  “我会让你看到我不同的一面,会让你认识到我不止是一个小妹妹,而是喜欢你,能和你一起承担一起努力,能让你开心的人。”


  ???


  徐静怡下意识地看向赫胥狷的小腹——那天晚上她是挺开心的,但是不对啊,这个孩子到底是在用什么纯真的口吻说虎狼之词?

  她怎么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呢?这是小马驹还是大灰狼?为什么能那么自然说地说黄色废料?

  还是说,她的思维真的跟不上年轻人了?

  “你……是什么意思?”


  赫胥狷显出几分局促,羞涩道:“我知道自己现在还不是很可靠,但我真的很希望你能把我列入考虑。试用期……我表姐说她曾经和惜辞姐姐恋爱时有过试用期,你……你能给我这个机会吗?”


  哈?

  没想到宋锦绣和祝惜辞那么会玩,不止有手铐py,还有试用期。


  她是不是应该和赫胥猗提醒一句,叫她注意点不要让宋锦绣带坏了赫胥狷啊?


  好好一个小朋友,都要被带歪了!

  徐影后正想义正言辞地拒绝,却突然听到了一阵脚步声。她也不知道怎么了,莫名有些做贼心虚,下意识拉着赫胥狷躲到了侧面的墙后。


  很快,祝惜辞和宋锦绣的声音传了过来,争吵的内容幼稚得徐静怡差点翻白眼。


  这两人是十岁还是十一岁?

  吵的内容没有一点儿营养,难道这就是恋爱吗?

  “茯苓小姐……”


  徐静怡正无语间,突然听到了赫胥狷低低的声音,伴随而来的是耳边潮湿温热的气息。她这才发现,由于空间有限,自己正被夹在墙壁和赫胥狷之间,姿势非常、非常暧昧。


  徐静怡觉得有点不自在,但此时此刻,她根本没办法动,否则很可能要被那两人发现。


  “嘘……”


  她提醒赫胥狷噤声,赫胥狷立即闭上了嘴,乖乖地趴到了她肩上。


  徐静怡感觉到吹拂在肩膀上的气息,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


  早知道就不躲了,躲什么啊?两人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现在倒好,真要是被发现了有一百张嘴都说不清。


  为什么宋锦绣和祝惜辞还不走?

  她心里暗暗祈祷,赫胥狷却似乎没有一丝紧迫感,大大方方地搂着她的腰,还用脸蹭她裸露的肩膀。


  等一等啊小朋友,她还没答应试用期的事呢。


  徐静怡紧紧抿着唇,怕自己不小心叫出声,结果这种顺从的姿态让赫胥狷的动作更加放肆。


  徐静怡恍惚间想起对方的眼泪,感觉像是假的一样。嘴里说着对不起,做的都是什么事?


  她耳中还能听到宋锦绣和祝惜辞的声音,思绪却有些飘了起来——她拍电影都没遇到过这么刺激的情节。


  赫胥狷的情绪不比她好多少,像是难以抑制住心中的激动般,她脸色潮红地喘息着,抬头吻向了徐静怡的唇瓣。


  明明曾经的她不是这样的,可现在一靠近茯苓小姐,她的脑中出现的都是茯苓小姐的魅惑姿态。


  这样轻佻一定是不对的吧?


  可是,茯苓小姐没有拒绝她,她似乎也喜欢……


  赫胥狷恍惚地想,自己一定已经变成了坏孩子。


  ※※※※※※※※※※※※※※※※※※※※


  影后:贵族套路深,我要回农村。


  影后和小马驹十七

  宋锦绣和祝惜辞不知何时相继离开, 而徐静怡已经只能依靠赫胥狷站立了。夜晚的寒意似乎都被赫胥狷身上的温暖驱散,她抓着她的手臂做不出一点儿拒绝的行动。


  徐静怡真的要疯了。


  她从没想过自己竟然是个那么肤浅的肉体厨,明明前头想得很清楚,怎么后面赫胥狷一贴上来, 就什么都不能想了呢?

  难道果然年纪到了, 要开始三十如狼?

  “茯苓小姐!”赫胥狷有些激动地抱住她, 声音里都是欣喜, “谢谢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


  等一等, 她明明什么都没答应,怎么就给赫胥狷机会了?


  就因为没有拒绝赫胥狷的亲近吗?


  小朋友未免太能自说自话了!


  “就算我给你这个机会, 你现在有时间追求我吗?”徐静怡不得不换了个角度去打击对方的积极性,“你难道忘了自己要进入军校念书,不仅长时间不能回家,连手机都要先没收一年吗?”


  赫胥狷当然没忘记,这也是她在和徐静怡发生关系之前不打算追求对方的一个原因。


  无论是从业还是学习,她都需要一个时间来充实自己,没道理在这个阶段就让徐静怡对她另眼相待。


  可是, 人生总有意外, 抓住机遇、乘胜追击是赫胥狷在比赛生涯中学到的很重要的一课。


  既然茯苓小姐现在不排斥她,她为什么一定要等到将来呢?

  “我当然知道,所以只是向你要一个机会。如果我做得不够好, 你到时候完全可以不接受我, 我绝对不会纠缠的。”


  徐静怡扶额道:“那我现在可以拒绝你吗?”


  赫胥狷微微睁大了双眼, 难以置信地望着她, 可怜兮兮地道:“你、你要拒绝我吗?”


  这家伙……


  徐静怡咬咬牙, 认了。


  如果现在拒绝赫胥狷, 肯定无法让她心服口服, 不如等她到时候知道自己难追,知难而退。


  “好吧,既然你那么诚心,我也不是不讲道理。”


  毕竟她当初没有拒绝还主动撩拨确实有错在先,如果不是让赫胥狷主动放弃,那赫胥狷一定会心有不甘吧?

  她就让赫胥狷好好试试,心服口服地放弃好了。


  “但你要想好了,我对待朋友和对待追求者的态度是不一样的。我会更挑剔更难伺候,别以为我还会对你和颜悦色。”


  赫胥狷简直欣喜若狂,信誓旦旦地道:“你放心,我一定承受得住!”


  只要是茯苓小姐,骂她的话都听起来无比悦耳。


  徐静怡一声冷笑:“好,那还不放开我?”


  “啊……”赫胥狷这才发现自己过于孟浪和轻佻,连忙放开了手,不好意思地道,“对不起,我情难自禁。”


  “哼,这一次就算了,下一次你再给我来什么情难自禁,我就打断你的腿。”


  赫胥狷眨巴着眼,一脸懵懂地问道:“茯苓小姐你很厉害吗?”


  “难道你还要反抗吗?”


  赫胥狷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憨厚地笑道:“我就问一问嘛。”


  徐静怡发现这只看起来纯洁的小马驹,其实非常非常狡猾!

  “还有这件事……就你知我知,明白吗?”


  “我明白的,之前我也没说!”


  徐静怡见她挺乖,终于放心了一些。


  “我要回去了,你晚点再回去,不要让人看到。”


  “……可是那么多人看到我们一起离开。”


  徐静怡觉得自己真是被赫胥狷搞晕了,竟然忘了这一茬。两人之前一块儿离开,现在再想遮掩又有什么用?


  早知道几个月前就不炒那什么CP了,现在赫胥狷又不进娱乐圈,真是白费力气。


  “算了,随便你。”


  她干脆不再管赫胥狷,自顾自地走了。


  不过赫胥狷很听话,宴会上没什么出格的表现,就是时不时扫过来的目光有如实体一般。


  徐静怡这一次虽然答应了赫胥狷的请求,但心底的打算还是想要对方知难而退。等赫胥狷去上学之后,两人十天半个月不定能联系一次,加上赫胥狷要适应新环境,学习新知识,认识新朋友,可能自然而然地就疏远了。


  到时候,负心的不是她,她也不必要承受心理上的负担。


  徐静怡想得挺美,一开始事情也和她预计的一样。承爵宴会结束以后,赫胥狷就正式入学,不能再随意使用通讯工具,两周她都没有收到有关于赫胥狷的消息。


  她打听过,赫胥狷就读的学校一个月才放一次假,平时休息日有外出名额限制。赫胥狷入学本来就晚了,还利用‘特权’走读了一段时间,这两周估计得经历地狱式的恶补,既没时间也没方法来“骚扰”她。


  徐静怡觉得很开心。


  一个月又一个月,赫胥狷又能熬得住几个月呢?

  “静怡,你怎么看起来不太开心的样子?”


  杜姐在徐静怡的工作室有股份,这些年也赚了不少钱,随着年纪渐长已经不打算再带其他艺人,准备等徐静怡隐退自己就跟着一块儿退了,所以目前只尽心尽力地跟着她,每次她要参加什么活动都会在一旁陪同。


  徐静怡在尹如琢出事那段时间几乎没怎么出现在公众面前,前几天尹如琢收她为养女的事一经传出,各方媒体杂志纷纷希望采访她。


  两人接受了几家比较靠谱中立的权威杂志和电视台的邀请,所以这几天比较忙一些。像今天,就是到了晚上九点多两人才能回家。


  “我哪有不开心?我挺开心的啊。”


  要说九诸现在谁最春风得意,那一定得属她徐静怡无疑啊。被尹润松收作养女,还分得百亿财产,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事,不知道有多少人对她羡慕嫉妒恨呢,她怎么可能会不开心?

  她快开心死了。


  “得了,你刚看手机的表情臭得要死。怎么了?又是哪个眼红你的人说你坏话了?不是你说得了便宜就不和别人一般见识了吗?”


  受尹氏影响,徐静怡之前的状况也犹如坐过山车一般。刚开始的时候人人都唱衰她,说她后台倒了,好运到此为止了——连她自己也这样以为。


  结果,谁知道呢?

  剧情峰回路转,她突然就名利双收,不知道气坏了多少人。


  敌人眼红徐静怡就得意,她入圈子二十多年,早就不会在意那些阿猫阿狗的想法,当然不可能因为他们不开心。


  “杜姐,你也太小瞧我了。”


  “哦?”经纪人满脸八卦,“那不是因为那些人,是因为谁?你真的应该看看,自己刚才脸色多不好。”


  徐静怡叹了口气,半真半假道:“我是在发愁钱要怎么花,突然多出几百亿,我愁啊。”


  经纪人哭笑不得:“你要是敢在采访里这么说,不知道多少人想撕了你。”


  尹润松给的除了一小部分现金以外大部分还是一些股份和基金,按现在的市值算确实有几百亿了。


  不过徐静怡没打算变现,所以短期内她手中的资金不会有太大的增幅,她说这些话自然是开玩笑的。


  而且,就算是将来拿到分红,她也不打算全自己花了。因为网上的某些言论其实说的没错,她心里也是会不踏实的。


  最近说多了,她也有些麻木了,终于体会到尹润松那句“钱对我们来说只是一组数字”的具体含义。也因此,她想用这些意外之财做点更实际、更有意义的事,也算为自己积点德吧。


  “我最喜欢别人看我不爽,但又干不掉我的样子了。”


  虽然不少人眼红,但也有真心为徐静怡开心的。尤其是她的那些粉丝,简直是在网上狂欢,并且呼吁得为茯苓影后这样的天选之女拍一部传记。


  徐静怡当然笑笑也就过了,但受这些一路陪她走过来的粉丝感染,她也更加为自己变得越来越好开心。


  想到粉丝,徐静怡又不禁想起了赫胥狷。第一次……或者说是时隔多年后第一次见到对方时,她觉得很不可思议。


  因为赫胥狷身上没有一点儿天之娇女,贵族小姐的优越感,反倒真的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粉丝。


  她因为赫胥狷是赫胥猗的妹妹就逗弄她,对方还毫不介意地吃了她剩下的菠萝饭——那可是两人正式意义上的第一次见面啊,赫胥狷也不怕她有病。


  现在想起来,赫胥狷确实有点傻乎乎的。


  她陡然陷入了思绪,经纪人只以为她是累了,想让她现在车里休息一下,没想到就在这时,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一个陌生的座机号码,在现代社会大多数人的第一反应就是摁掉它,因为十有七八会是推销,剩下的二三大概率是诈骗。


  但徐静怡莫名有种感觉,这个电话会是认识的人打来的,所以她鬼使神差地摁了接听键,然后听到了赫胥狷的声音。


  “茯苓小姐,你接得好快啊!没想到吧?哈哈哈,是我!”


  不,我好像想到了。


  徐静怡在心底默默说了一句,口中却非常风凉冷淡地道:“哎呀,怎么是你,早知道我就不接了,还以为是电视台的电话呢。”


  经纪人坐在旁边一头雾水:无论是电视台还是杂志,要想找徐静怡,电话不都是打给她这个经纪人的吗?

  ※※※※※※※※※※※※※※※※※※※※


  新文《胭脂错》要在4月1号开V,所以这篇想在三月底之前完结,碎碎拼了!

  影后和小马驹十八

  赫胥狷使用的是学校的固定电话, 据说只有班级本周各项评测第一的学生才能使用。她很开心地告诉徐静怡这个消息,语气十分自豪,还信誓旦旦地保证今后每周都会给徐静怡打。


  “你很有自信嘛。”


  每周都给徐静怡打, 那就意味着每周的综合评定都要拿第一, 这可不是一般人敢许下的保证。


  “我只是很努力啦。”


  赫胥狷只能打十分钟, 大部分时间都是她在说,徐静怡在听。赫胥狷报告了一堆自己在学校的情况,又是倾诉思念之情又是表达自己的决心。


  对徐静怡来说, 电话一般都不会超过3分钟,说的也几乎都是急事、要事、正事。可赫胥狷这十分钟说的话,听起来超级没营养。徐静怡一顿吐槽, 却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想挂电话的冲动。


  等挂完电话,徐静怡也快到家了,经纪人在一旁满脸八卦。


  “有情况啊。”


  徐静怡不理她, 经纪人只得主动出击。


  “你不说?让我猜猜……是赫胥家的二小姐,对不对?”


  徐静怡忍不住给了她一个白眼:“你知道还问?”


  “我就想看看你到底什么态度嘛,这小朋友明显喜欢你, 你也不讨厌她……”


  “像赫胥狷这样的人, 很少有人会讨厌吧?她路人缘挺好的, 我当然不讨厌她。”


  “重点在于她喜欢你。”


  “喜欢我的人那么多。”


  经纪人无奈了——徐静怡真真假假的,总是让人看不出虚实。她当了徐静怡那么多年的经纪人, 但很多时候还是没有摸透她的心。


  “唉, 你应该知道我只是在关心你。”


  徐静怡之前一直喜欢尹如琢, 经纪人看在眼里, 也很为她惋惜。现在徐静怡成为尹家养女, 感情方面也该朝前看了。经纪人看来看去, 现在也就觉得赫胥狷靠谱些。


  虽然年纪小了点, 但其他方面都很出色啊。反正不是立即谈婚论嫁,可以先谈着嘛。


  “我知道啦,也很谢谢你的关心。不过我和赫胥狷没有在交往,只是偶尔联系一下而已。”


  只不过,是答应给她一个追求的机会而已。


  “只是现在没交往吧,你这个人我还不知道?以前别人一对你表现出好感,你就避而远之了。”


  所以这一回,徐静怡肯定是心动了。


  “那时候我不是要顾虑如琢吗?现在不需要了,还不兴我享受一下被喜爱的感觉?”


  “哦~”徐静怡说得理直气壮,经纪人心里有了一点儿底,“我没理解错的话以现在是在考察期咯。”


  “你要这样理解也可以吧。”


  与其说是考察期,不如说是徐静怡给两人设的冷静期。她知道自己很动摇……或者说有点心动,所以才不想如此草率地决定。


  赫胥狷快点知难而退吧。


  这确实是她最常冒出的念头,因为这样的话她就不用纠结了。


  但赫胥狷根本没有一点儿放弃的意思,并且正如她所承诺的一样,每周都给徐静怡打电话。


  大概是受了对方青春朝气的影响,徐静怡这段时间也非常想找点事情做一做,开始让杜姐留意和物色剧本。


  她已经有两年多没拍过戏了。影后的名头虽然好听,但也因此有了更多的包袱,对参演的电影质量有了更高的要求。


  现在想来,她最幸运的就是转型过后有尹如琢的帮助,不用为了钱强迫自己拍烂剧。


  而这几年谨慎的结果就是,除了一些友情客串以外,她已经好久没正经地拍过电影了。


  对她这个年纪的女演员来说,这绝对需要引起警惕,也难怪有人说她没有新作品想靠炒CP出位了。


  影后一有动静,各方接到消息后闻风而动,各种邀约立时纷至沓来,徐静怡的生活也渐渐忙碌。


  她这一晚到家已经快12点,连着几天的赶场试镜让她脸上有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不过,这种疲惫在看到坐在家口的赫胥狷时,几乎烟消云散。


  赫胥狷抱着一个小包坐在台阶上,脑袋一点一点的,似睡非睡。


  “赫胥狷?”


  徐静怡难以置信地叫了一声,赫胥狷猛然惊醒,慌里慌张地站起了身。


  “茯、茯苓小姐,你回来啦?”


  “你怎么在这里?”


  徐静怡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来的,但既然等得快睡着了,肯定已经来了一段时间。


  “保安认识我,就放我进来了。”


  赫胥狷这一周终于获得了外出许可,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来看徐静怡。只是她没有手机,一激动也忘了事前联络,等到徐静怡家时才发现她不在家。


  “我不是问这个。”现在已经十月初,晚上的气温已经开始转凉。徐静怡看她穿得单薄,无奈道,“算了,你先进来吧。”


  赫胥狷立即面露欣喜。


  徐静怡见她那么开心,有种自己被设计了的感觉。


  “你这家伙先斩后奏地跑过来,不会是怕被我拒绝吧?”


  赫胥狷赶紧连连摇头:“不是不是,是我没有带手机没办法联系你。”


  徐静怡开了门,轻哼一声。


  “手机都没带,为什么不先回家,要来我这里。”


  这可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赫胥狷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没多想,就是想先来看看你。”


  “哦?那看完是不是该走了?”


  赫胥狷原本确实是打算看完走人的,可现在时间都那么晚了,茯苓小姐又请她进了屋,她就不那么想走了。


  “晚上附近没有车……”


  “你可以开我的车回去。”


  “唔——”


  徐静怡看她表情变幻,有点想笑。


  “看你心怀不轨的样子,我就不该放你进来。”


  赫胥狷干脆豁出去了——表姐说,只有厚脸皮才能抱得美人归。


  “那你放我进来了,能不能不要赶我走?我好久没见你了,真的很想你。”


  要是别人说这话,徐静怡可能要被肉麻得起鸡皮疙瘩,但赫胥狷的表情看起来实在是太真诚了,只会让人觉得可爱。


  好吧,反正她就是立场不够坚定,没办法对赫胥狷狠下心。


  “我累了,懒得和你争,自己挑个客房吧。”


  赫胥狷一听,立时来了精神。


  “茯苓小姐,你很累吗?是哪里酸痛吗?我可以帮你做推拿放松放松!”


  “你还会推拿?”


  “我们马术队成员都有学,训练强度太大的时候会相互帮忙……我的手艺可好了,姐姐们都夸我,我不骗你的!”


  她急不可耐地推销着自己,徐静怡注意到的却是她和队友相互帮忙的事实。


  难怪当初她就觉得赫胥狷的手像有什么魔力一样,一摸人就软,敢情经验丰富啊!


  “你不累不困吗?”


  “我一点儿也不累,一点儿也不困!”


  徐静怡略一迟疑:“你先去洗澡,二楼右手侧第一间客房有盥洗室。”


  只不过就做个推拿而已,免费劳动力,不用白不用,收留她一个晚上,还不兴收点过夜费啊?

  赫胥狷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欢呼地冲上楼,哪里还有一点儿刚才昏昏欲睡的模样?

  徐静怡像是在告诫自己,又像是在埋汰赫胥狷般自言自语道:“绝对不能小瞧这家伙。”


  她洗完澡出来时,赫胥狷已经乖乖坐在床上等她,神态动作像极了等待临幸的小媳妇。


  “茯苓小姐!”


  徐静怡惊讶于她的迅速,怀疑道:“你怎么那么快?洗干净了吗?”


  “洗干净了洗干净了,我洗得超干净的!”赫胥狷连忙为自己澄清,还伸出手给徐静怡检查,“指甲也剪干净了!”


  赫胥猗满头黑线。


  有的时候她真的不知道赫胥狷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是天然过头还是根本就是个小色胚。


  第一次的时候是这样,在承爵宴会那晚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看起来怂怂的,但送上竿子爬得比猴子都快,特别懂得给自己争取福利。


  “你只是帮我推拿。”


  “推拿指甲也不能太长啊!”


  行,你有道理。


  徐静怡不和赫胥狷争,说实话,她这两天真的还蛮累的。本来想趁着明天休息叫个推拿师回家服务,要是赫胥狷手艺真的不错,还能省了这个麻烦。


  “行吧,那我要怎么样?趴在躺床上就好了吗?”


  “嗯嗯嗯,你先趴着,告诉我哪里不舒服,我先帮你重点护理一下。”


  “重点护理一下”,说得还挺像模像样的。


  徐静怡身上只穿了一件睡袍,优雅地躺到了柔软的床铺上。她一躺下,身边立时微微凹陷了一块——赫胥狷跪到了她身边。


  “茯苓小姐,你哪里最难受呀?”


  “肩膀和腰,还有小腿,都挺难受的。”


  赫胥狷是个绝对的行动派,立时上了手,还用特别有推拿师风范的口吻道:“我懂我懂,现代人啊,腰和肩膀基本都有问题,像你总是穿高跟鞋,小腿负担也大,我先帮你捏捏肩膀。”


  “嗯……”


  徐静怡下意识地答应,结果因为赫胥狷的力道,声音到了后面就变了调。


  她必须得承认,赫胥狷不仅手法专业,而且非常有力道,简直是……太舒服了!

  徐静怡一边享受赫胥狷的服务,一边迷迷糊糊地想。


  不考虑别的,只为她这个推拿的本领,都可以把她当小白脸养起来了。


  ※※※※※※※※※※※※※※※※※※※※


  然后就又半推半就地……


  影后和小马驹十九

  徐静怡睁开眼的瞬间, 有种自己昨晚喝断了片,眼睛一闭一睁就天光大亮的感觉。


  她下意识拉了拉被子,又连忙朝旁边一摸——身边是空的, 赫胥狷已经起床了。


  “可恶……”


  徐静怡再也没有办法说服自己, 没有贪图赫胥狷的肉·体了。因为稍微思考一下就能知道, 推拿之后就会有什么发展。


  人是她叫进来的,澡是她让人去洗的,床是她让人上的, 这一步步简直太自然流畅,说她不是故意的都没人信。


  徐静怡自己也已经无法信任自己——算一算恰好快30岁了,这难道就是她的坎吗?


  先冷静下来, 不要慌,这不过是技术性调整……不对,是一回生二回熟, 驾轻就熟了为什么还要慌?


  坦然一点面对,不就是……


  “茯苓小姐,你醒了吗?”


  “啊!”


  徐静怡被吓了一跳, 非常不淡定地发出了一声尖叫, 把刚探了个头的赫胥狷唬得一愣一愣。


  “茯苓小姐, 你怎么了?”


  赫胥狷也不探头探脑了,着急地跑进房间。徐静怡这才看到她身上穿着一条围裙, 好像是刚下完厨。


  “等等我没事, 你不要靠过来, 围裙围裙!”


  徐静怡很要干净, 围裙是厨房用具, 坚决抵制进入卧室。


  赫胥狷反应过来立即停脚, 不好意思地连退几步。她刚才就是顾虑到这一点才没进来的, 结果一着急忘了。


  “对不起,对不起……你要起床了吗?我做了早餐。”


  “你还会做饭?”


  她就说这家伙怎么不见了呢。


  “对啊,我们马术队有自己的厨房,哥哥姐姐经常自己下厨,还会教我。”


  赫胥狷年少成名,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国家马术队年纪最小的成员,队员基本都是哥哥姐姐,所以叫得非常顺口。


  “不过家里没什么东西,我只能用全麦面包做了点三明治,牛奶刚热好,你饿了吗?”


  这句“家里”说得还真是顺口,搞清楚点,这是她的家。


  “嗯,是有点饿了。”不过,也不是那么需要去纠正的事,现在还是填饱肚子更重要,“你先出去,我要洗漱了。”


  “哦……”赫胥狷点点头,脚下却没动,扭捏了一会儿,试探性地问道,“你需要帮忙吗?”


  徐静怡要气笑了。


  “我洗漱要什么帮忙?你帮我刷牙洗脸吗?”


  “可以呀,你昨晚不是说腰好酸,我就想……”


  想你个大头鬼。


  徐静怡随手拿了个枕头往赫胥狷身上扔去:“还不快给我出去!”


  “我走我走!”


  赫胥狷这次总算知难而退,落荒而逃,在枕头砸到自己身上之前溜之大吉。


  徐静怡好气好笑,一起身又忍不住咒骂赫胥狷。


  大腿又酸又痛,像是要抽筋了一样,这是小马驹吗?


  这明明是禽兽。


  徐静怡收拾了好半天,确定这个居家状态不比出门看起来差才下楼。


  都怪赫胥狷,要不是她在,自己需要这么注意形象吗?


  徐静怡起了个床的时间,心里已经把赫胥狷骂了几千次。不过当看到对方站在餐桌旁一脸期待地等着她一块儿吃早餐的样子,心里那点气好像又不值一提了。


  赫胥狷用冰箱里为数不多的食材做出了一顿还算丰盛的早餐,起码看起来还挺赏心悦目的。如果赫胥狷穿着侍应生的制服,再给她一通服务的话,也算是一种高级享受。


  “茯苓小姐,你来啦!”


  赫胥狷一看到她就笑,大大的眼睛能笑眯成一条缝,笑容极具感染力。


  徐静怡有时候忍不住会想,只是看到自己而已,究竟有什么那么开心。


  “嗯,看起来手艺不错啊。”


  又会推拿又会做饭,果然是个潜力股,大小姐就是不一样。


  “还好啦,”赫胥狷被夸,喜形于色,在徐静怡走到身边时帮她拉开了椅子,“就很简单嘛,你如果想吃正经一点的菜品,我待会儿可以出去买点菜,中午给你做。”


  徐静怡喝了一口牛奶,而后发出了灵魂的质问。


  “你不回家吗?”


  学校第一次放假就出来鬼混,这小孩真的是学坏了!


  “呃……”赫胥狷果然显露出了几分心虚,“我可以下午回去。”


  徐静怡冷笑道:“我记得没错的话,你姐姐快要办生日会了吧?你不会去帮她,想在我这偷懒。”


  “咳咳,没有偷懒啦,我回去会帮忙的嘛。”


  “得了得了,你要走赶紧走,我收留你一夜,仁至义尽了。”


  虽然以吸取小年轻的精·气作为报酬,但她现在还不知道这有没有驻颜美容的效果呢。


  “好嘛,但你让我先吃完早餐吧。”


  “那就赶紧吃。”


  “哦……”


  赫胥狷嘟了嘟嘴,委屈地吃起了自己那份早餐。


  她不明白,为什么每次第二天茯苓小姐都会这样的态度。虽然比上次直接敢自己走要好第一点,但果然还是很伤心。


  骂她的话,她更喜欢在床上听。


  “茯苓小姐……”


  徐静怡看到赫胥狷像霜打了的茄子一样,心里反省了一下下,语气也柔和了一些。


  “干吗?”


  赫胥狷极其敏锐,立时发现了她的心软,眼睛放光。


  “我之后还可以来……来给你做早餐和推拿吗?”


  赫胥狷说得很正经,但徐静怡从中听出了非常狡猾的不正经。看着赫胥狷期待的目光,徐静怡忍不住又在心底骂了一句。


  小色狼。


  “看你表现。”


  虽然发生了第二次意外,但既然是试用期,试用一下合不合适、顺不顺手、可不可以长期试用也是很正常的。


  这种破罐子破摔的心态通过各种语言、肢体和态度的表现,被赫胥狷准确接收到,导致接下来的三个月里,这样的场景反复上演。


  她参加赫胥猗的生日会,赫胥狷要送她回家,赫胥狷期末考试得了第一,要找她一块儿庆祝。反正不管有没有事,赫胥狷总能找出借口来徐静怡这留宿,而徐静怡……也没怎么拒绝就是了。


  反正……不是在试用期里吗?

  试用期还真是个便利的设定,祝惜辞和宋锦绣究竟是什么天才?

  只不过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赫胥狷在寒假期间频繁在外留宿,赫胥猗就算再怎么迟钝也察觉到了不对。


  而且,赫胥狷几个月间惊人的变化——看起更成熟、更有女人味,开始颠覆她心中的那个妹妹的形象,她很自然地开始往这方面思考。


  “狷狷是不是恋爱了?”


  不止是她,就连宋文慧也感觉到了,在小女儿再一次打电话说晚上不回来的时候,不无担忧地向女儿和侄女求证。


  赫胥猗一直没找到机会询问,只能先安抚母亲。


  “狷狷都二十了,谈恋爱也很正常。”


  “话是这么说,可留宿是不是太早了些……”


  “哎呀姑姑,别这么古板嘛,只要不闹出人命,婚前多磨合磨合没有坏处。你看狷狷最近变化多大啊?她从小就懂事,我们还是别太干涉她了。”


  宋文慧叹了口气:“我不是老古板,也不是势利眼,狷狷要真的恋爱了,完全可以和我们说嘛,还可以带回家让我们见见。她遮遮掩掩的,我怕她被骗了。你也知道,狷狷从小就单纯,而且万一没做好保护措施……她还那么小呢。”


  “嗨,姑啊,对方没准是个女的呢,那不就不用担心了嘛。”


  宋文慧无奈地戳了戳宋锦绣的额头:“都是女孩子一样可以骗感情……你们难道一直没从她口里听说什么吗?会不会是大学同学啊?”


  “妈妈,光猜也猜不出结果,等有空我会问问狷狷的。”


  “那就好,你可要好好劝劝她,不要让她被人骗了。”


  “我知道。”


  宋锦绣觉得两人真是大题小做,不就是谈个恋爱吗?需要这么紧张吗?


  不过,她对这样的八卦最感兴趣了,连忙为姑姑妹妹出谋划策。


  “说起来,狷狷不是和茯苓关系很好吗?没准恋爱这种事对我们不好开口,但会向她这样的知心大姐姐倾诉呢?”


  “静怡?”赫胥猗也认识不少赫胥狷的朋友,只不过跑去问她们实在是有些做过头了,就是不知道宋锦绣为什么会提起徐静怡,“为什么是她?”


  宋锦绣莫名其妙地道:“什么为什么?”


  “啊,就是……”


  就是狷狷虽然和静怡关系不错,但还有从小一起长大的闺蜜,马术队很亲密的姐姐,哪一个不比徐静怡认识得久呢?宋锦绣也不是不认识她们,为什么会想到徐静怡?

  赫胥猗是这样想的,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宋锦绣却突然意会到了她的意思,神情慢慢变得古怪起来。


  “说起来,狷狷之前有段时间对我和惜辞的事很感兴趣,而且她时不时就提到徐静怡,我大概下意识的……”


  宋文慧听着听着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小心翼翼地问道:“茯苓……徐小姐多大了?她有对象了吗?”


  宋文慧见过徐静怡,刚开始因为外面传的那些八卦也稍有一些芥蒂,但后来通过女儿知道了她的为人,对这位影后还挺有好感的。


  可是……她从没想过要当影后的岳母啊。


  ※※※※※※※※※※※※※※※※※※※※


  那就当婆婆吧。


  影后翻车实录,玩弄小鲜肉可是要遭反噬的。


  影后和小马驹二十

  赫胥猗在此之前从没往这方面考虑过, 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是,她对徐静怡喜欢尹如琢这个印象太深太深。而赫胥狷对他人向来热情,和谁都能交上朋友, 对偶像再怎么热心都可以理解——当然,喜欢上偶像更好理解!

  赫胥猗直到今天才发现这个盲点,虽然只是一种猜测,但她越是思考越是觉得……很有可能。


  她原本想找个好点的时机和妹妹好好谈一谈,没想到年初参加尹如琢生日会的路上却出了车祸。


  由于情况复杂, 尹家、赫胥家以及祝家都进入了全面警戒的状态,包括徐静怡身边也被派驻了保镖。


  赫胥狷的寒假延期到了大选公布后, 可是因两人身边都有保镖,不管如何担心她都不能去找徐静怡。


  赫胥狷知道, 姐姐发生意外后,尹如琢就住回到了两人曾经的家,表姐也已经再次和祝惜辞同居。


  虽然有潜在的危险,但她们身边都有爱人陪伴,光光是这一点就让她无比羡慕。


  茯苓小姐这段时间有一部即将开拍的电影, 前期准备过程中,她必须要参加一些会议, 甚至出远门。即便有保镖跟着, 这样的行程依然充满了危险。


  好几次, 赫胥狷都想不管不顾地跑去找徐静怡, 想大声告诉妈妈和姐姐,她喜欢徐静怡, 想在这个时候陪在她身边。


  在车祸中受伤的司机是赫胥家的老员工, 赫胥狷和赫胥猗一起去看望过对方。司机躺在重症病房中的模样惨不忍睹, 让赫胥狷难过的同时也留下了深刻的阴影。


  人的生命太过脆弱, 任何猝不及防的意外都可能夺走一条鲜活的生命。


  开始,她最担心的当然是姐姐赫胥猗,因为她亲身经历了这场事故。


  然而当知道对方的目标很可能不止是姐姐一人时,当知道徐静怡也是受威胁的目标,当知道尹如琢开始陪在姐姐身边时,她的注意与担忧无法遏制地转移到了徐静怡的身上。


  她不难理解,当初那么决绝的如琢姐姐为什么会在发生这样的事后选择陪在姐姐身边。


  在爱人面对凶险恶意时,谁又不希望能陪伴在她身边呢?


  姐姐、表姐、妈妈包括她,遇到这种事可以和喜欢的人或者和家人在一起,可是茯苓小姐只能独自面对。


  赫胥狷因此心痛不已。


  这种念头在一天天的煎熬中愈演愈烈,她的情绪也出现了明显的波动。


  宋文慧毕竟是做母亲的,看着原本开朗的女儿现在天天皱着眉,捧着手机不放,马场都去得少了,慢慢就回过味来。


  她决定开诚布公地和女儿好好谈一次。


  “妈妈……”赫胥狷还从未见过母亲如此严肃的表情,紧张道,“你说有正事和我说,是、是什么正事啊?”


  “我看你最近很焦虑,你是不是有事瞒着妈妈?”


  赫胥狷从不擅长说谎,别人不问也就算了,一旦面对亲人的盘问,她根本编造不出什么谎言,只能闷着头沉默。


  虽然可以说是因为担心姐姐,但她不想这样卑鄙。


  宋文慧叹了口气:“狷狷,妈妈问你,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赫胥狷身体一震,没有否认。


  宋文慧又继续问道:“这个人妈妈是不是也认识?”


  “妈妈,你就别问了……”


  “妈妈又不是要反对,为什么不能问?你要是开开心心的,妈妈也不会管,可你现在整天坐立难安,妈妈难道不应该担心你吗?”


  赫胥狷面露羞愧:“对不起。”


  “你担心喜欢的人,这不是需要道歉的事,妈妈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光担忧却不行动呢?”


  “我、我不行,妈妈,其实人家还没答应我的追求。我答应过她不会让别人知道的,你就别逼我了……”


  还是自己女儿追的人家,宋文慧对心中的猜测更加坚定了。


  她脸色一沉,佯装生气道:“就算还没答应,为什么就不能让别人知道?茯苓小姐是怕妈妈反对,还是觉得你配不上她?”


  赫胥狷猛然抬头,大惊失色,结结巴巴地道:“妈、妈妈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傻孩子,这不就都被套出来了吗?


  宋文慧一直十分温和,因为体弱又有个强势能干的长女,难免给人软弱的印象。但她毕竟大家出身,母亲对女儿又有天然的了解,加上赫胥狷性子单纯,一来二去就被母亲下了套。


  “不止我知道,你姐姐、表姐……我估计如琢也都知道,只有你这个傻孩子看不出来。既然大家都知道了,你还遮遮掩掩做什么?茯苓对你究竟是什么意思?如果她只是和你玩玩,那妈妈是不会答应你继续追求她的。”


  “不是不是,茯苓小姐不是在玩弄我,我们只是……只是还在磨合阶段。”赫胥狷又是羞涩又是别扭,她从来不知道,和母亲谈自己喜欢的人会那么还让人害羞,“你也知道我们的关系有点复杂,而且我也还太年轻,万一……我是说万一不合适,到时候大家都会尴尬。茯苓小姐是担忧这一点,所以才说暂时保密的!”


  “这是她说的,还是你自己想的?”


  赫胥狷嘟了嘟嘴:“是我自己想的……但茯苓小姐一定是因为这个,我知道的。”


  “好吧,就算你说得对,那现在的情况是我们都知道了,这也就不足以成为你俩隐瞒的借口了。你不是担心她吗?把她叫到庄园里来住几天。”


  父母一旦遇到儿女的终身大事问题,再软弱也会变得强势。加上宋文慧当初在大女儿的事上没帮上一点儿忙,后悔了好多年,现在渐渐开始转变自己的性格了。


  赫胥狷没见过这样的母亲,不禁张大嘴一脸震惊。


  “妈妈,这样会不会……万一茯苓小姐不开心,觉得我没遵守承诺,那我们……”


  宋文慧扶额叹息:她两个女儿,大女儿是太有主意,这小女儿是太单纯,真不知道是怎么生的。


  “没瞒住又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如果她就因为这件事彻底拒绝你,我觉得也很好。如果她愿意听解释,你把她带回家,妈妈解释给她听。”宋文慧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狷狷,我知道你很担心她,猗猗也说茯苓小姐可能是目标之一。她一个人住,赫胥庄园怎么都更加安全。妈妈是很欣赏茯苓小姐的,你俩又有什么好担忧的呢?这次如果顺利,你以后再去找她就不用偷偷摸摸了,难道不好吗?”


  这些话正说中了赫胥狷的心事,这段日子以来的担忧与烦闷终于找到了突破口。


  她最终正色地点了头:“……好,妈妈,我现在就去找茯苓小姐!”


  徐静怡已经快十天没见赫胥狷了,这是在对方放了寒假后最长的一次记录。原本因为大选,学生的寒假都延迟了一些,她还以为自己要被对方多“烦”几天。


  没想到天有不测风云,突发的事件完全打乱了她的计划。


  每次见到赫胥狷,她都要埋汰对方几句来彰显自己立场坚定。没想到只是几天不见,她竟然会这么想赫胥狷,明明之前在学校,只能一周打一次电话,她也没觉得怎么样,怎么短短几个月,事情就完全变了呢?


  徐静怡最近尽量减少了外出的次数,所以有了更多的时间在家无聊。她和赫胥狷依然保持着联系,只是这种联系已经越来越难满足她的需求。


  究竟是赫胥狷太有魅力,还是她太饥·渴了呢?

  话说回来,像现在这种掩耳盗铃的试用期真的还有必要吗?尹如琢其实已经心知肚明,她想不变得复杂也已经不可能。


  退一万步说,赫胥狷如果真的新鲜劲过去,结束和她的关系,那和分手也没差别了,只是有没有过“女朋友”这个名分的差别,难道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徐静怡在家天天想的都是这些,越想越是动摇。


  或许……有些事也没必要那么执着,就算天下皆知,她最多被人说老牛吃嫩草。而且,当初不是有那么多人萌她和赫胥狷的CP吗?

  还有那些嫉妒她的人一定会因此更加嫉妒她的,这多美啊!

  她一直都是很自私的人,如果真的对赫胥狷有好感,为什么一定要把她往外推呢?

  按以前一样,极力去争取不就好了吗?


  让赫胥狷没办法离开她,死心塌地喜欢她,那不好吗?


  随着无法见到赫胥狷的天数增加,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在徐静怡的心里越来越强烈。但她心里也清楚,这不是好不好的问题,而是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的问题。所以她才会一直这样别扭,患得患失,想要拒人千里之外。


  像尹如琢那样一直拒绝她,两人或许还能做朋友,可一旦套上“爱过”这个词,将来大概率都只能形同陌路了。


  徐静怡一个人想得头秃,再看手机,发现赫胥狷已经有十几分钟没回复她的消息了。


  近来形式严峻,她无法再顾面子问题,又给赫胥狷发了几条信息,想要确定她是否安全。


  但一直秒回的人这次依然没有回复她,徐静怡等着等着不禁有些慌了。赫胥猗已经出过意外,如果是针对赫胥家的行动,那赫胥狷也很危险。


  她一想到这个可能,一边拨出赫胥狷的号码,一边急急朝外走去。


  尹如琢给她派了保镖,赫胥狷身边也有,他们之间肯定有联系。万一这个电话没打通,她就让保镖去联系。


  徐静怡头皮发紧,一边努力说服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一边却连仪容也来不及收拾就准备出门。


  然而,就在她的手握住门把的时候,电话突然接通了。对面传来了赫胥狷慌慌张张的声音,连声道歉着:“茯苓小姐,对不起对不起,我有些着急,所以没来得及看手机。”


  徐静怡那颗不安定的心突然就有了着落,因为松了口气,眼眶竟然一时发起了酸。


  “你有什么急事那么急?”


  她的声音有点大,还有一点儿哽咽,不过对方似乎没有察觉到。


  “对不起对不起,我……我在你门口,你能开开门吗?”


  徐静怡一愣,连忙冲着猫眼往外看去,果然看到握着手机的赫胥狷站在门外,身后还跟着两位保镖。


  赫胥狷的急事是来找她?


  这家伙是疯了吗?保镖都还在!

  徐静怡一边气恼地想着,一边已经急急忙忙地开了门。


  “茯苓小姐!”赫胥狷看到她连忙挂了电话,紧张道,“我、我有事想对你说!”


  徐静怡鼻子还酸着,一把把她拉进了门。


  “你这家伙,不是手机不离手的吗?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赫胥狷没预料到徐静怡的态度,不可思议地望着她。保镖刚才就站在她身后,茯苓小姐不怕被他们发现吗?

  她再仔细一看,发现徐静怡的眼角有些微微发红,气恼中带着几分慌乱。她意识到对方是在担心她,心情不可抑制地高扬起来,一个箭步上前把徐静怡紧紧抱在了怀里。


  “对不起,我、我刚才很混乱很担心,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那件事,所以忘了看手机了。”


  徐静怡被有力的手臂和温暖的怀抱包裹,剩下的一丝惊慌也终于完全消散。


  “有什么事不能在电话说?”


  她的声音仍透着怒意,身体却很诚实,任由赫胥狷拥抱着。


  “这……我还是觉得应该当面和你说,这样你生气了可以拿我出气,不用自己生闷气,然后不理我。”


  徐静怡一听这话就要气死了!


  还没说就肯定她会生气,那能有什么好事?

  “所以到底是什么事?”


  赫胥狷有点儿紧张,像是怕徐静怡逃开一样又抱紧了一些。


  “那个……我说了,你再生气也要听我的解释好不好?”


  徐静怡无语:“你到底说不说?”


  “哎呀,我说我说……就是、就是我妈妈今天找我谈话,她、她知道了我们的事,不止她知道了,我姐姐也知道了。她还说现在情况不大好,让我带你回赫胥庄园,免得两边担心。”


  赫胥狷说完就紧张地等着徐静怡的反应,没想到怀里的人半天没有动静。


  她更慌了,连忙解释:“真的不是我说的,我不知道妈妈是怎么发现的。但是……但是她说很喜欢你,说想让我带你回去见见她,你……你愿意吗?”


  徐静怡依然没吭声。


  赫胥狷的慌乱已经变成了失落和伤心,语气也低落了下来:“那个……你不愿意也没关系,能不能不要和我分……我是说不要因此结束我的试用期?”


  徐静怡半晌才慢慢问道:“……你妈妈让你带我见她?”


  “嗯。”


  “她没说其他的?”


  两个女儿都和大了那么多的女人在一起,宋夫人难道就不觉得心累吗?


  赫胥狷想起母亲的话,觉得有些话还是不说为好。


  “她……她没说什么啊,就是告诉我,她不反对我们,说想见见你,请你去庄园住几天。”


  “哦?”徐静怡抬头看向赫胥狷,脸上是十分“和蔼可亲”的笑容,“没说,如果我们因此分手也挺好的吗?”


  赫胥狷惊呆了:“你怎么知道?”


  徐静怡翻了个白眼:因为你“笨”啊。


  一下就被套了口风,能瞒那么久才更不可思议。


  “我会算啊。”


  赫胥狷紧张道:“我、我妈妈虽然说了这些话,但她不是不喜欢你,她只是怕我……茯苓小姐,你跟我回去吧,现在一个人住在这里我也不放心。”


  徐静怡深深叹了口气。


  如果是之前,她或许会犹豫考虑很久,只是经过了这段时间的考验,她发现承认这段关系或许更加轻松。


  “茯苓小姐……”


  赫胥狷听到这一声深深的叹气,心都凉了,立时泪眼汪汪。


  徐静怡看到她的泪水,好气好笑又没奈何——她根本就是被赫胥狷的眼泪攻势淹没的。


  “行吧,赫胥庄园享负盛名,我从来没住过呢,就趁这个机会去看看吧。”


  赫胥狷眼泪掉到一半,剧情突然峰回路转,一愣之后就是狂喜。


  她激动得把徐静怡抱起来,难以置信地问道:“真的吗?茯苓小姐,你愿意跟我回去?啊,试用期……那我的试用期是不是可以结束了?”


  真是会得寸进尺呢。


  徐静怡被赫胥狷抱起悬空,干脆双手环住了她的脖子,灿烂笑道:“当然……要看你的表现咯。”


  在宋夫人眼皮子底下吃她女儿,想想还是挺有负罪感的,不如先吃完再回去吧。


  小马驹已经不是过去的小马驹,立即接收到了讯号,毫不犹豫地抱着她朝楼上走去。


  “我会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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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副CP都结束在见家长之前吧,最后还有一章关于王女姐妹的番外。本来是想说里面的姐妹关系都写一写的,后来发现其他人姐妹关系正文和各自的番外都表现得很明确,就算了。


  囚鸟

  沈融竹也曾有过梦想,那时母亲还很温柔,父亲还很慈爱,兄长虽然淘气但对她照顾有加,还有一个未出世的妹妹。


  她出身九诸王室,身份矜贵,没有继承大统的重担,可以去追求自己的梦想。


  她的梦想……她难以忘怀曾与家人一起看过的那片星海,难以忘记那些看起来遥远却一直俯视着人间的星辰。


  这原本只是一个孩子的异想天开,却深深种在了她的脑海中。


  所以后来,当一切美好和谐的假象分崩离析之后,当所有的柔情温暖消散之后,当现实展现出它残酷的爪牙之后,唯有这一个梦想让她能够逃离现实。


  她在国际大学选择的是天体物理专业,两年后回国进入九诸军校就读飞行器环境与生命保障工程专业。她成为了一名空军,并且开始参与宇航员的选拔,用最短的时间取得了资格。


  只要哥哥继承了王位,她将排到第五顺位继承人之后。那时,她就可以抛下一切飞上太空。


  她以为,母亲死后自己切实地朝目标前进,然而继承了母亲遗志的妹妹终究还是把她送上了这个位置。


  继承王位意味着,她永远不可能实现这个梦想了。


  “姐姐,你又来看我啦!”


  沈融雪从楼梯上飞奔而下,乳燕投怀般扑进了沈融竹的怀中。


  沈融竹摸了摸她的头发,关心道:“医生说你最近食欲不佳,怎么了,是生病了吗?”


  沈融雪把头埋在沈融竹的怀中,胡乱地摇了摇。


  “嗯~没有,最近天热,我吃不下而已。”


  “那就好……你刚才在做什么?又在玩新游戏吗?”


  “没有,看了会儿电视剧,你想玩游戏吗?我们一起玩吧。”


  “好。”


  为了维护王室声誉,军方最终选择推赵航顶罪,并且从此限制了沈融雪的人身自由。没有国王和军方两边的许可,她的活动区域仅限于这个别庄。


  这样宽容的处置当然不是没有代价的,父亲和她最终都接受了军方的条件——二王女沈融竹成为了王位第一顺位继承人。


  至此,沈融竹终于彻底理解了妹妹的所作所为。不管她的行动成功与否,她的这个目的最终都会达成。


  两人玩着游戏,沈融竹突然轻声道:“融雪,哥哥说想来看看你。”


  沈融雪的动作微微一顿,原本开心的表情霎时消失不见。


  “哥哥?姐姐你是不是忘了,我们没有哥哥。”


  “他毕竟也是爸爸的儿子。”


  沈融雪冷笑道:“爸爸?你是说那个杀人凶手?哥哥?你是指那个冒名顶替的私生子?姐姐,你难道就不会不甘心吗?你难道忘记妈妈知道真相时的痛苦了吗?爸爸杀了我们的哥哥,就是为了让那名私生子鸠占鹊巢,你为什么现在还要帮他们说话!”


  “融雪,究竟要我说几次,妈妈的长子一出生就是死胎,哥哥之前也不知道这件事。”


  “啊,啊!姐姐,你明明那么优秀,为什么要那么天真!这都是父亲骗你的谎言!为了让那个私生子继承王位,他什么都干得出来!”


  美丽高雅的三王女,此刻展现出的却是如同疯子一般歇斯底里的神态。


  沈融竹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决定把这个话题揭过。


  “你不想见我就去拒绝他,我不会强迫你的。”


  她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如妹妹所愿,妹妹对往事多少会有所释怀。


  “姐姐,姐姐!”沈融雪似乎是看出了沈融竹的些微不耐,扔了手中的游戏手柄,苦着脸往她怀里钻,“姐姐,你不要再理那个私生子了好不好?不止不要让他见我,你也不要再见他了。他根本不是我们的哥哥,我们的亲人只有彼此。”


  沈融竹轻轻抚摸着沈融雪的发丝,叹气道:“这是他最后一次来燕京了,等爸爸退位,他们会一起去国外。”


  沈融雪突然愣住了。


  “以后……就真的只有我们了。”


  沈融竹能够理解母亲的愤怒,却无法赞同她的做法。


  父亲的错在于明明有爱的人,却因为身份悬殊而没有勇气对抗世俗,听从爷爷的安排娶了母亲。他的错在于明明已经和母亲结婚,却以情难自禁之名与那名侍女发生关系。他的错在于没有告知母亲长子已经死去的真相,而是用哥哥顶替了他的身份。


  父亲的软弱与自私固然是一切悲剧的源头,但她并不认为哥哥在此之中有什么错误。


  只是,感情与理性总是难以分割的,她夹杂在其中也无法抉择。她最后选择了逃避,选择了离开,选择不参与所有的恩怨情仇与权力争斗。


  可正是因为如此,母亲把一切怨念和仇恨都灌输到了还小的妹妹脑中,然后引发了现在的悲剧。


  如果说,曾经的错误是父亲造成的,那么现在的错误就是她的罪过。


  要不是她想独善其身,或许很多悲剧都不会发生了。


  “姐姐,你说的是真的吗?”


  沈融雪似乎想笑,然而沈融竹从她的脸上只看到了悲伤。


  沈融竹对这个妹妹愧疚且心疼,即便她做了很多错事,沈融竹也无法抛下她不管。


  母亲去世后,是她不够关心妹妹,妹妹的错就是她的错。


  “嗯,所以融雪……我们以后都要好好的。”


  沈融雪乖乖地趴在沈融竹的怀里,用力地点了点头。


  沈融竹抱紧妹妹,心中却一阵刺痛。


  为了保住沈融雪,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只是,这其中差点牺牲了其他人,让她至今于心不安。


  当初为了把这些人一网打尽,军方需要同时放出多个诱饵和钉子。想要让假扮宋锦绣的特工以及支援部队到位,就必须要以赫胥猗当诱饵稳定住对方。


  她以半胁迫半欺骗的方式让尹如琢帮忙,提供了虚假的情报来保证赫胥猗的人身安全,导致赫胥猗以身涉险,差点丧命。


  尹如琢因为这件事差点与她翻脸,直到今天两人的关系都没缓和。


  沈融竹并不为此骄傲,却也无法后悔。为了阻止事态的进一步扩大,为了尽量减少妹妹所犯错误的影响,她必须要有所取舍。


  至于其他,她只能今后慢慢弥补了。


  姐妹俩吃完午餐,又一起看了一部电影,沈融雪到了后面已经开始昏昏欲睡。


  “融雪,困了的话就去睡吧。”


  沈融雪靠在姐姐怀中,迷迷糊糊地道:“可是姐姐好不容易来看我,我不想一醒来就见不到你……”


  沈融竹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头顶。


  “没关系,我会陪着你,等你醒过来的。”


  “那姐姐和我一起睡吧,就像小时候一样,”沈融雪抱住姐姐的肩头,撒娇道,“你抱我去床上,我们一起睡午觉。”


  “都那么大了还爱撒娇。”


  沈融竹口中叹息,却还是将妹妹稳稳地抱了起来。


  沈融雪眯着眼靠在她怀里,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只有在姐姐这里才撒娇。”


  沈融竹抱着妹妹回卧室休息,如同答应过妹妹的一样,躺到了她身边。


  沈融雪像幼崽寻找母亲一般,一个劲地往沈融竹的怀里钻,沈融竹只能搂着她,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姐姐……”


  沈融雪似乎困极,却还是锲而不舍地呼唤着姐姐。


  “怎么了?”


  “对不起……”


  “你该道歉的人不是我,”沈融竹无奈地叹了口气,如同爱怜小女孩一般抚摸着她的长发,“我是你姐姐,就算你真的对我犯下错误,我也可以无条件地原谅你。只是,我希望你知道,在这些事件中,你伤害了太多其他人,所以必须接受现在的处罚。”


  沈融雪乖乖地“嗯”了一声,又说:“可是,我现在很幸福,姐姐在身边一点儿也不像是惩罚。”


  沈融竹无奈道:“除了你,其他人可没那么好运。”


  军方这一次下了重手,除了代表国家体面的王室,其余一律没有网开一面。


  沈融雪“痴痴”笑了几声,含糊的声音甚至透出一丝奶气。


  “他们是活该,谁让他们人心不足蛇吞象?姐姐,我和你说,他们还有人对你出言不逊呢,我都记下了……”


  “好好。”


  “姐姐,你不要生我的气……”


  “我已经不气了。”


  “……我和赵舫结婚不是为了气你。”


  “我知道。”


  “姐姐……”


  “嗯?”


  “你以后要常来看我。”


  “有时间我一定来。”


  沈融雪似是终于安心,声音渐次地低了下去。


  “姐姐,我最喜欢、最喜欢你了……”


  “……我知道。”


  看到妹妹终于熟睡,沈融竹也慢慢闭上了眼。


  她久违地梦到了好多年前的往事,又似乎并非往事。


  梦里有慈爱的父亲,温柔的母亲,还有……已经长大成人的她、哥哥和融雪。他们一家人和乐融融地在一起,观看着那一片一望无垠的星海。


  那里有她的梦想,她承诺,要给自己的小妹妹摘一颗最亮的星。


  啊,可是……


  无论是她还是融雪,最终都折断了翅膀,被关在了这名为权力、欲·望和荣誉的殿堂。


  她们是两只囚鸟,幸好还有彼此。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二殿下在梦想方面真的很惨,不过就如最后一句所说,幸好两人还有彼此吧。至于病娇妹妹,不值得同情,但可以根据喜好适当怜爱一下。


  本文到这里就全部结束啦,新文胭脂错已经连载一段时间了,4月1日会入V,古代种田文,喜欢的可以捧捧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