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他们成为了彼此
作者:admin      更新:2022-09-06 14:54      字数:6460
  婚礼日期在三十一号,南边的十二月末尾在寒与暖中交错,门前的树叶落了一地,这一年也不知不觉走到了尾声。


  周栗不是没有参加过婚礼,但过往参加婚礼的经验对她来说只能算吃席,由林清和周忠仁带着过去,吃饱了又带着回家。


  这是她第一回 对婚礼有这么深刻的体验感。


  也是她第一次看见独立又强势的周予流泪。光打在圣洁的白色婚纱上,周予的眼泪随之而落,打湿身旁父亲宽厚的臂膀。


  周予连哭都很美,是一种情绪自然而舒缓的外放,周栗轻易受到感染,不自觉也红了眼眶。


  周孟航用力握住她的手,提醒她:“妆会花掉哦。”


  周栗今天也好漂亮,眼睫上的亮片闪着光。今天她一大早起来化妆,为了消肿,黑咖啡都喝了两杯,把自己苦得两根眉毛黏在一起。她说这对周予来说是很重要的一天,连酒店电梯门边的摆设都很讲究,她可不能给周予丢脸。


  周孟航也穿上了平时从来不穿的西装皮鞋,头发打得一丝不苟,平添了几分稳重。


  她礼服的肩线擦着他的衣袖,正沉浸在情绪里,听了周孟航的话,她“啊”一声,揪着周孟航的袖口,眼泪突然止住。


  手上的触感与平时的纯棉质地不同,周栗想起这人今天穿的是西装,又赶紧放开,仰着脸问他:“没、没花吧?”


  嘴巴都瘪下来了,眼眶里一滴泪还坚强地挂着,周孟航哭笑不得,安慰她说:“没有,防水的。”


  周栗这才放心。


  周予这场婚礼办得隆重,流程却精简,能省的都省去了,现在是交换戒指前的宣誓。周栗好不容易把眼泪憋住,等到周予开口说话,她就顾不上什么妆会花了。


  这一次周孟航也没再拦着她。


  “谢谢大家来陪我见证这个美好的时刻,我是周予。” 没有说是“新娘周予”,只是周予,这是她的宣誓,也是她的自白。


  “现在台下坐着的,有我学生时代的好朋友,有因工作结缘的旧同事、新同事,今天大家能来,我很开心。”


  “我出生平凡,父亲为了让一家去城里生活掏空了所有积蓄,但我从小就没觉得自己哪里和别人不同,甚至比别人更高傲一些,一直自命清高地活着。因此经常能听到别人说,周予这个人好像什么都不怕,胆子大,聪明又有魄力。”


  “事实上,我也有害怕的时候,只是比起告诉别人我‘害怕’,我更不愿意露怯。我是我们家庭小辈中的大姐,学业事业上的事情我父母懂的不多,走在其他弟弟妹妹前头,身边也没有可参照的人,我只能自己摸索。所以一开始的我其实特别害怕失败。”周予顿了顿,笑说:“你们也知道,我是最害怕丢脸的人了。”


  “所以渐渐地,越来越多人说我强势、冷漠、不可接近,甚至在父母面前,我也变得越来越坚不可摧,比较幸运的是还有你们这些不怕死的人来跟我做朋友。”


  台下发出一阵笑声。


  “直到遇到我先生。”周予说这些话的时候始终是笑中带泪的,她看着台下的至亲和挚友,大大方方地将这难得的眼泪和柔软展现在众人面前。“他说我是个很温柔的人。”


  她的泪光在灯影下闪烁,目光也落回对面的男人身上。


  “本来准备了很多话要说的,我问过他,在婚礼上想听我说什么,他说还没听我认真夸过他,结果我顾着夸自己了。”


  台下又是一阵笑声。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很洒脱、很酷的人。再年轻几岁的时候,从来没想过要结婚,后来和他在一起,我也不觉得自己会走进婚姻。后来我们感情慢慢稳定,我还嘴硬着,我说,再考验他两年吧,如果两年后他还能让我感到满意,我再考虑。最后是我用了四年的时间证明了,连我自己也没有标准答案,但我能接受他给我的所有答案。”


  “所以有了今天。”周予抿了抿唇,再开口时有些哽咽了,“可是好奇怪,我以为我已经决定好了,此时此刻,却仍然还是忍不住要流泪。”


  她在泪光中追寻到父母的身影。


  “我舍不得.……”


  周予的母亲身体不好,情绪更是脆弱敏感,早些年因为周予去北方上学的事情闹了好几回,从城里传到沿湾。周予对自己的决定没有过犹豫,但母亲成了她犹疑的最大因素。


  选专业、上大学、找工作,周予从来没有让任何人参与她的决定,身为出身小地方的女性,她是在不断的质疑和喝倒彩声中变得无坚不摧的。


  唯有这一件事,在时隔多年仍然能牵起她的歉疚,也更加剧她的不舍。


  人都这样,常常在矛盾中选择和前行,连婚姻也是。婚姻是深思熟虑后的义无反顾和浓烈的不愿割舍交织。台下的周栗已经哭成了泪人,听到周予最后说:“但是,请放心,我会和他一起幸福。”


  周予还是那个周予,站得高,看得远,懂得爱人,更爱自己。


  ===第46节===

  周孟航给周栗递纸巾,周栗抽着鼻子,在温馨的背景声中依在他身侧,小声和他说:“好像大家的感情都不太一样,又好像都一样呢。”


  林清是,吴淑萍是,周予也是,她们是千姿百态的女性,同样热爱自己的家庭,却没有成为家庭的依附。


  “那你的呢?”


  周栗没再管两人的约定,挽着他的手,把眼泪蹭在他的西装面料上,她说:“我也会和你一起幸福。” 不是谁让谁幸福,而是平等地、相互地让对方幸福。这是周栗对周予这段话的解答。


  “那——”周孟航不放过她脸上一丁点的神情变化,回牵她的手,低声问:“要不要去私奔?”


  ……


  跨年夜的城市路道车意外很少,人群不知道挤在哪个广场或者酒吧,他们只在酒店附近堵了会儿,后面一路算得上畅通无阻。


  周栗没有问目的地在哪里,她以前是习惯久坐的人,而周孟航总是说走就走,步履不停,并且鲜少规划。于是她也不规划。


  她喜欢和他去任何地方。


  车流少,他的车速也快,最后停在一个周栗熟悉的地方——


  是七月时来过的江边,江的另一面,也是繁闹城市的背面。


  夜晚十一点,对岸的高楼流光溢彩,灯影游到寂静漆黑的这边,再被黑暗吞噬。车里的暖气打得刚好,周栗披着他的外套,侧着脸看窗外的景色变化。


  周栗没想到周孟航会把她带来这里。她看得入了迷,直到周孟航的声音拉回她的神思: “现在呢,找到意义了吗?”


  接连上五个月前的话题,周栗几乎瞬间就懂了。还不算遥远的七月,那时候的她好像随风漂浮的江水,茫然不知所向,轻易在他面前显露了脆弱。 而他却说:我也找不到意义。


  那是成年后再相遇的他们第一次合上彼此的频率。


  这五个月在沿湾的的生活好像是被人用心打造出来的。周栗这些年在沿湾的时间更少,没有朋友,她一个人在房间里也能静坐一天,一家人有各自的事情,她也有她的事情。


  年初时林清在工业园里落下一面窗户,她在炎夏归来,打开窗看到许多被她错过的风景。她看到小镇的人来人往,看到阳光、大雨和彩虹,看到架着摄影机行走的他,并且在不知不觉中跟上了他的步伐。


  原本是少时的玩伴,却在多年后重新认识了一番。 她在桥上,在江边,在海岸和山顶,在不同天气和温度中感受到他,进而迟钝地意识到,爱确实有很多种,她和周孟航是尤其不同的。


  他们是互相吸引,是彼此奔赴,是同类,是努力发光的两颗星星。


  他们注定要向彼此靠拢的。


  周栗笑起来,刚才哭得厉害,再防水的妆容也掉得差不多了,露出她原本干净的脸。她眼里流转的光太晃人,周孟航被她注视着,忍不住抛却自己的提问,突兀地另起话题:“你记得多久没有吻我了吗?”


  多久?周栗在他吻上来的时候迷迷糊糊地想——好像是昨晚,不对,是今天早晨,他出门给她买咖啡回来,趁着她没上妆,撑在椅子扶手上和她接吻。


  怎么被他说得像过了很久?

  可那对周孟航来说根本不算吻。他在周栗身上深刻体会到由奢入俭难的道理,不再满足于动嘴巴或者舌尖。


  这一次比上一次要熟练,座位最大幅度后调,周孟航解开两人的安全带,把周栗揽过来抱进怀里。周栗身上还穿着礼服,属于他的外套被他扯下,露出两条纤细的肩带,在他一提一放间从她圆润白皙的肩头滑下去。


  周孟航为了视觉舍弃唇舌的交缠,他低下头,把后背的拉链一拉到底,她整个人像被他剥开的花瓣,最后落回他手上。他呼吸渐重,双眼在这样晦暗的光线下亮得出奇,目光像黏在了她身上。


  他们离江边还有一段距离,周栗却感觉江水漫到了她脚下。


  肌肤上的热气还没消弭,周栗想说话,周孟航已经低下头去,缓慢而郑重地,在她腐白般的软嫩边缘落下一个吻。


  “啊……”


  江水不止漫到她脚下,还漫到了她身上,周栗双手失去控制力,胡乱捧住他的后颈。


  周孟航大概也没预料到她的下意识动作,嘴上用了点力气,牙齿磕到她——


  周栗在似痛似痒中再次叫出声来。


  “周、周孟航……”


  “嗯?”距离太近,他发出声音的时候,声带都仿佛在刺激她的皮肤。


  周孟航松开嘴,抬起头来。


  周栗分明是坐在他身上,却没有占到半分优势,被含吮过的湿迹很快变成凉意,她忍不住往他身上靠,仰起脸,伸出一只手去碰他微动的喉结。


  这是周栗的惯性动作,她指尖抵着他颈上的凸起,凑上前吻住。


  温软的唇,素白的脸,半赤的身体,拼凑成周孟航愉悦而痛苦的感官。他喘息更沉,听到周栗软声说:“你就是我意义中的一部分。”


  他们的默契在于总能接上对方错频的对话,即使在这样难耐的时刻,周孟航还能反应过来她在回答他一开始的问题。


  这真是一句比“喜欢”和“爱”更动人的表白,周孟航感觉自己颈间湿了一块,烙了咬痕,他情动意动,身上烫得吓人。
……

  从来没有这样狼狈焦急过。


  周孟航要爆炸了,狠狠咬一口她的唇。周栗“呀”一声,两人嘴唇分开后,她借着江对岸的灯影看到周孟航汗津津的脸。


  汗水沿着他额角往下,他鼻侧那颗常常勾住她注意力的淡痣也悬着一滴,凌乱而野性。那双常年扛摄影设备的手开始急切地解自己的衬衫纽扣,周栗半坐起来,松松垮垮地裙子彻底从她身上掉下,周孟航眼睛一热,手上用力,剩下的几个纽扣接连崩坏。


  周栗在黏热间迟钝地意识到一个问题,她抓住周孟航的手,“好像.……好像没有那个……”


  周孟航身体一僵,似乎也愣住了。


  就在周栗以为这个混乱的夜晚就此打住的时候,周孟航突然捡起地上的西装外套。他摸完这边摸那边,在右边口袋里摸出一盒,拿在手上。


  “???”周栗再次愣住。


  “另一个伴郎给我的。”


  周栗脑袋热涨得厉害,张嘴就骂:“少来了周孟航,小雨姐婚礼上都是职场精英,哪有这种神经病啊?” 周孟航被骂了,面不改色地撕开包装,告诉她:“计生办的神经病。”


  “.……”


  她无语的空当,周孟航重新堵上她那张凶巴巴的嘴。


  江边水流潺潺,周栗慢慢被淹没,听不到别的声音,只剩下彼此的喘息和身体摩擦的声音。


  内裤卡在腿弯,双腿被分开,周孟航贴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句:“再说了,职场精英难道就不用做.……”


  周栗及时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再说了。


  周孟航遂了她的意。


  “周栗,周栗。”周孟航沙哑的声音重复叫着她的名字。


  周栗被车后座卡得难受,也被他卡得难受,她在痛与愉悦之间双腿发着颤,在他腰间摇摇欲坠。入至最深处,她听到周孟航说:“你也是我的意义。”


  江对岸的零时钟声响彻城市,他们跨过了阻碍,也一起跃过了逝去的一年。


  “新年快乐,周栗。”


  车窗外的江水一往无前。


  盛夏潮热的七月,他们在这里成为同盟。


  寒冬汗湿的十二月,他们成为了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