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知柠很早就来了学校。七点还没到, 操场上已经聚集了不少学生。


  开幕式八点准时开始，在这之前，周嘉延让方知柠把姚婵买好放在教室的应急药品拿去操场, 放在他们班的大本营。他去小卖部搬一箱瓶装水到操场去。


  阳皓月出门前犹豫了一瞬，别扭地低着头将裙子前后左右检查了一遍, 确定无大碍后才开门出去。路上, 也有好奇的路人盯着她的左小腿看。起先阳皓月很不习惯，她现在无异于被脱光衣服扔在人来人往的街道，她的窘迫在光影下无处遁形。


  路人每多看她一眼, 她的头皮就多发麻一次。但依然要告诫自己, 迎着那些目光往前走，一定不要回头。


  迎面走来一个中年大叔, 只瞥了阳皓月腿一眼, 然后友好地冲她笑笑, 还竖起了大拇指。


  阳皓月回以一个同样友好的微笑，随后仰头视线往上，四月街道两侧的树有了生机勃勃的绿意, 刚才还觉得阳光无比刺眼, 这会再看，柔和了不少。


  终于迈出了第一步，她笑了笑, 给自己积极的心理暗示：往后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阳皓月到学校后直接往操场走，途中遇到不少穿校服的学生, 和她年龄一般大小, 挽着同伴的手嘻嘻哈哈往操场去。


  方知柠悠闲地坐在帐篷里的椅子上, 大老远看见阳皓月的身影, 小跑过去迎接她。


  阳皓月从书包拿出男款的班服给方知柠, 陪她去体育器材室旁边的更衣室换衣服。


  “你不准进来。”方知柠还挺害羞的，让阳皓月在更衣室外面等她。更衣室转弯就是北校门，阳皓月在等方知柠换衣服期间碰上好几个同班同学背着书包从北校门进来。


  她们也都看到了穿戴假肢的阳皓月，先是表情错愕，然后友善地冲她笑着招手：“早上好。”


  阳皓月：“早上好！”


  阳皓月只觉得，那笑比冬日的阳光还温暖，给了她莫大的勇气。她发自内心感激他们。


  方知柠换好班服，从更衣室跑出来。以手作扇在鼻子边扇风：“里面味道好酸爽。”表情要多嫌弃就有多嫌弃。


  然后，阳皓月一看方知柠这一身就乐了。


  两人有一定的身高差，正常的长裤穿在方知柠身上变成了拖地裤。本就不高的个子看起来更小了，上衣也大了一码，看起来像个演喜剧的小矮人。


  阳皓月憋笑，口是心非：“还行。”


  校门外，程骄骄边吃包子边进校门，一转弯就看到方知柠和阳皓月。


  她看到方知柠这一身，笑出声，差点被嘴里的包子噎住。


  “很丑吗？”方知柠双手叉腰，不服气。


  程骄骄咽下包子：“也……还好啦。你是要在开幕式上表演节目吗？这身班服不像你自己的啊。”


  方知柠垮下肩膀，给程骄骄讲自己班服被风吹走的前因后果。


  程骄骄围着方知柠绕了一圈：“你好倒霉。要不我和你换着穿。”


  阳皓月一米六八，程骄骄一米六五，确实比方知柠穿更合适。


  “好吧。”方知柠只好妥协。


  三个人换好衣服，心情愉悦回到班级大本营去。


  路过一班大本营的时候，谢承洲正好坐着在看比赛项目安排表。不经意间抬眸一瞥，就看到沐浴在晨光中的阳皓月。她搂住方知柠的肩，笑着和身旁的程骄骄在讲话，三位女生都很耀眼。


  可他偏偏将全部的注意力放在阳皓月身上，尤其在看到她的左小腿之后。


  在人来人往的操场，她毫不掩饰自己，该笑就笑，大大方方展示给众人看。


  ===第51节===

  一头齐肩短发显得人很精神，衬衫扎在A字裙里，整个人散发着青春活力的光芒。不自觉让人深陷其中。


  她应该，就是光本身。理科生谢承洲头一次想出如此矫情的一句话。


  “阳皓月，你好酷。”


  回到帐篷里，立即有女生围上来和阳皓月搭话。


  另外一个女生接着用惊叹的语气说：“哇，感觉我穿越到科幻片里了，好神奇。”


  ……


  说实话，同学们的表现属实夸张了些，但这并不妨碍阳皓月感谢她们。


  她想，现在这种情况比预想的，要好得多的多。


  开心、喜悦、激动。


  数不清的情绪包裹着她。她终于体验到幸福的滋味。


  当然也有少数不敢或者不愿意上前和阳皓月说话的同学，她们站在角落里或窃窃私语或眉来眼去。但这并不妨碍阳皓月光芒万丈。


  周嘉延在人群最外边，站姿随意，嘴角带笑安静感受眼前温馨一幕。


  谢承洲走过来，长臂一伸搭在他肩上：“周嘉延，你们班这位同学好漂亮。”


  这个漂亮，既指外形，也指人格魅力。


  周嘉延拿下谢承洲搭在他肩上的手，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笑：“完了。坠入爱河了吧。”


  谢承洲笑着给周嘉延一拳：“别瞎说。”


  开幕仪式后，各项比赛拉开序幕。上午主要是铅球和跳高比赛。


  操场到处热闹非凡，各比赛点周边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不少人，选手结束比赛，都能听到人群中爆发热烈的鼓掌欢呼声。方知柠在人群里跑来跑去，既要照顾程骄骄，又要去给周嘉延送水。


  下午的男女800米和1500米是重头戏。经过一上午的忙碌，方知柠这会没有后勤工作，有气无力瘫坐在椅子上休息。


  还没坐上十分钟，程骄骄鬼鬼祟祟过来拖着方知柠往更衣室那边走。


  方知柠问她：“有事？”


  程骄骄害羞地笑：“今天下午陈冽他们学校要举行一场毕业篮球赛。我想去给他加油，又不敢一个人溜出去，你陪我一起去嘛。”


  方知柠：“等会要签到点名，余霞阿姨肯定会发现。而且……四点半的跳远有周嘉延，我要去看他比赛。”


  “……”程骄骄烦躁地抠抠头，“那这样，我假装肚子疼，你送我出校门，等我走远了你再进来。”


  两人说着话的同时已经走到了更衣室外面，方知柠叫住程骄骄：“你先演一下肚子疼。”


  程骄骄立刻捂住肚子，虚弱地半眯着眼。


  方知柠人小鬼主意多，给她出主意：“你先原地跑跑跳跳，把额头搞出汗来，这样逼真些。”


  北校门此时只有一个看门的大爷坐在藤椅上晒太阳，更衣室这边往外多走两步就能看到他。


  以防被发现，方知柠拉着程骄骄往更衣室里跨了几个大步，一不小心误入更衣室。


  方知柠还差点被门槛绊倒，幸亏程骄骄眼疾手快，扶得及时。


  与此同时，周嘉延在帐篷内，扫来扫去也没找到方知柠的影子，装作路过去姚婵身边：“姚婵，方知柠人呢？”


  姚婵翻了下安排表，冷冷道：“今天下午没给她安排工作。”


  周嘉延焦躁地轻啧一声，人又跑哪去了？


  姚婵抬头先是淡淡瞥一眼周嘉延，然后随手指向器材室那边：“她和程骄骄往那边去了。”


  周嘉延弯腰拿了瓶未开封的瓶装水，直起腰将水往空中一抛，接住水后慢悠悠朝器材室那边走。


  身后，姚婵盯着他颀长的背影，嘴角露出嘲讽的笑。她在讥嘲自己也有自作多情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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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知柠和程骄骄一前一后站在更衣室，眼前刺激的画面吓得两人不知所措。


  更衣室有两个房间，里面那个小房间摆满闲置木架，没有窗户，只有一扇供进出的小门。


  即使外面阳光刺眼，里面仅有的光线也只能看个大概。


  方知柠看了一眼小黑屋的场景，立即转身，抬头蒙住程骄骄的眼睛。而程骄骄动作也很快，一下子捂住方知柠的嘴


  两人谁也不敢动，像定住了一样维持这个动作。


  直到里面的人转头看过来：“啊——”


  方知柠转头：“啊——”


  程骄骄往后退一步：“啊——”


  距离更衣室还有一小段距离的周嘉延听到尖叫声：？


  方知柠最先回过神，这位男生的声音好熟悉，定睛一看，是刘书峰。


  “刘……”名字还没叫全，刘书峰像风一样冲出更衣室，更衣室那股巨大的味道直冲方知柠天灵盖。她也拉着程骄骄往外跑。到了外边，才看清刘书峰换上了一身标准的运动装。


  周嘉延拦住一脸生无可恋围着原地转圈圈的刘书峰：“跑什么跑？快去检录处领号码布。”


  刘书峰无比崩溃：“班长，救我。”


  相比之下，方知柠和程骄骄就淡定多了。程骄骄还有心思问方知柠：“知了，你刚看见什么了？”


  方知柠捂着眼睛窃笑：“两瓣……翘臀。”


  程骄骄没忍住，彻底放开了笑。


  刘书峰像个娇羞的小媳妇，躲在周嘉延身后，手指颤颤巍巍指着两人：“你们还笑。”


  方知柠笑得气都喘不过来。程骄骄还不忘为两人辩解：“你别害怕……我们也就只看了一眼你就把外面的裤子拉上去了。”


  刘书峰气愤不已：“你还说。”


  周嘉延从他们的对话中了解到事情的大致经过，刘书峰要参加男子1500米来更衣室换运动服，谁知道天有不测风云，换衣服的过程不小心被方知柠和程骄骄看到了。


  程骄骄抹干眼角笑出的泪，大气地上前安慰刘书峰：“别哭了，大不了我们俩对你……的屁股负责。”


  方知柠摆手：“不要，我拒绝。就只看到个后面，还是隔着裤子看到的，又不是前面，有什么好害羞的。”


  “只看到？”周嘉延半眯着眼盯着方知柠，咬牙切齿，“挺遗憾没看到前面是么？”


  刘书峰就这样听他们几个光明正大谈论他的……屁股，人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就差哇一声哭出来。


  程骄骄耐着性子：“别哭了，广播都在叫你去检录了。”


  原来是陪刘书峰检录的女生一直没见他去检录处检录，请了广播站帮她找人。


  “高二十七班参加男子1500米的刘书峰同学，听到广播请快速到检录处来领取号码布。比赛将于二十分钟后开始。”


  刘书峰一步三回头，泪眼汪汪朝程骄骄丢来幽怨的目光。


  在方知柠的帮助下，程骄骄顺利溜出校门，公交车都来不及坐，直接朝职校的方向狂奔。


  方知柠和周嘉延回大本营休息，途中方知柠时不时暗暗发笑，肩膀一抖一抖。


  周嘉延摸了摸她额头：“人傻了？”


  方知柠扯周嘉延的袖子，示意他低头：“我看到刘书峰穿的四角内裤是黄色的，图案是海绵宝宝。”


  周嘉延无语又无奈：“方知柠，你害不害臊。”


  方知柠乐呵呵的：“看他身上没什么肉，屁股还挺翘的。”


  周嘉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