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涩桔
作者:admin      更新:2022-08-31 13:31      字数:7617
  她说出这句话之后, 这辈子估计就很陈逆再无可能了,他最讨厌的事情就是像他妈妈一样,因为感情而把自己变成那个样子, 最终去世。


  这是他一直过不去的坎, 此时好像一幕一幕重现在了周兒身上,两人关系算是彻底崩塌。


  在那天之后, 齐家公司破产, 齐嘉在医院住了一天就赶回去准备她妈妈的后事, 谈砚清被他妈妈的电话重新拉回南临相亲,而费敏南坐上飞往国外的飞机, 今年不会再回来。


  周兒把所有的钱分给了谈砚清跟陈逆, 这个月并没有多少利润,周兒把自己账户上的大部分钱都放了进去, 身上所剩无几。


  平常除了在纹身店, 就是回筒子楼,小狗经过那次乖了不少,似乎也害怕因为自己的忽视而让主人身边没有人, 从一开始的并不喜欢周兒, 现在反倒有些粘人。


  陈逆并没有收周兒给他转的钱, 不知道是不是把她屏蔽了, 一天之后, 周兒如约看到钱被退回的消息。


  她没继续看, 下午在纹身店看书, 又收到她妈妈来的电话。


  周兒每次看到这个号码都要愣怔一下,随后接听, 对面仍旧是那个轻柔和缓声音。


  “周兒?你现在还在平潭吗?”


  周兒猜测应该是谈砚清告诉她地址的。


  她嗯了一声, 脑海里开始想着她此时打来电话的目的, 但周兒万万没想到是因为这件事。


  “妈妈……怀孕了,准备下个月在多伦多举行婚礼,我们以后可能会定居在这里。”


  周兒沉默半晌,她其实心里还是有期待的,期待她以前是有什么苦衷,才会并不想养她,但看来似乎没有。


  她因为想要离婚而抛弃她,现在又因为怀孕而奉子成婚。只不过是爱不爱的区别而已。


  想起她上次关心的那些话,周兒有些恶心的想吐。


  她应该没有什么价值,又何必装做伪善的面孔来欺骗她。


  “周兒,如果你——”


  “妈。”周兒打断了她的话,心底一片死寂:“祝你幸福。”


  “以后永远不要联系了。”


  说完,挂掉电话,周兒坐在陈逆最喜欢的长椅上,仰着头吹风。


  过了一会儿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默默点燃。


  手机嘟嘟响了几声,是明钟海给她发来的,说林楠正在医院住院,医生说她有严重的抑郁症,应该早些带她来医院治病的。


  以及他今天才知道林楠会给她发信息,但她每次发完都会删掉,此时手机上只显示了最后一条,让周兒不要在乎她发了什么,以后她不会再跟她联系了。


  周兒感觉有些好笑,因为在那之后的几天,她仍旧收到了那人的消息。


  一字一句有些刺眼,甚至比之前更加激进,周兒从来没拉黑过她的号码,知道如果拉黑,她可能在平潭都待不下去,也知道发信息让她陪着她痛苦大概林楠纾解情绪的唯一出口了。


  她陪着林楠,像是自虐一样回想着那天的激烈场面,回想着谈砚清双腿残疾前途尽毁,回想着明安结束在风华正茂的年纪。


  周兒把手机放在长椅上,神情有些恍惚地盯着天空看,忽然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似乎她怎么样对方都不会满意。


  身边的人也因为她变得一团糟,是不是真的就跟林楠说的那样,她注定沉沦在黑暗处,见不到任何光。
-

  陈逆那天伤的不算太重,都是皮外伤,更严重的是他因为淋雨发了高烧,在医院躺了好几天才出来,谁都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也都猜到大概跟周兒有关。


  看着陈逆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最气愤的人就是贺义,亏他还以为她是那个能够把陈逆拉出黑暗的人。


  从医院出来那天,他喝了挺多酒,身子根本经不起这样折腾,反倒他本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喝完酒就回了酒吧二楼睡觉。


  他的东西基本都搬回了酒吧,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除了在三楼健身,一楼包间喝酒抽烟,也会时不时的回京市。


  周兒两点一线,除了筒子楼跟纹身店几乎不怎么去其他地方,只要没来这两个地方连接那条路,两人基本不会遇上。


  贺义越想越觉得,这没在一起了也挺好的,说不准以后折腾出什么毛病来。


  陈逆倒是比之前沉默了些,坐在酒吧角落有人跟他搭讪,他跟以往一样回绝,又恢复了那个洒脱不羁的样子。


  贺义被陈逆逼着最近在考驾照,他大学考了个普通大专,陈逆是真打算把这个酒吧送给他玩,倒是陈逆,也没说过等开学准备干什么,贺义猜测他大概是要去找他舅舅的。


  从驾校回来,贺义被晒了一身黑,回了酒吧没见着人,才问了句。


  “哎?阿逆呢?在楼上啊?”


  以前他在筒子楼睡,现在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酒吧。


  于东树点头:“是吧,提了几瓶酒上去。”


  “又喝酒??”贺义正要转身上去,被于东树拉着。


  “他之前不也这样吗,又不是因为周兒。”


  “也是哦。”贺义捏着下巴:“你说,他们俩还有可能吗?为什么忽然就这样了啊?奇奇怪怪的。”


  于东树耸了耸肩,贺义忽然意识到他这几天也都在平潭,本来不是说去京市治病的吗?


  而且,那个小女朋友呢?


  于东树笑了笑:“医生说了,治愈的可能性很小的,而且医药费那么贵。”


  简直就是每天往里面砸钱,恢复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如果可以恢复,于东树豁了这条命也想让于似宁看见。


  ===第52节===

  贺义叹了口气,又忽然问:“秦羽呢?你不去找她啊?”


  于东树嘴角轻扯:“没可能。”


  “啊?为什么啊?”


  于似宁是个聪明的小孩儿,即便她看不见,那天在酒吧她也知道秦羽跟于东树的关系不一般,她快要彻底成了个小瞎子了,她不想因为自己拖累哥哥。


  她不想治病了,在那天之后,在家里忽然懂事起来,以前就算于东树说了千万遍她都记不住的事儿,没有一个再犯了。


  哥哥不会成为陪伴她一辈子的人,她不能把哥哥最好的年纪给拖累掉,也不能让哥哥的女朋友觉得她是个拖油瓶。


  于东树意识到了她在想什么,那天晚上在门口抽了一整晚的烟,第二天一早跟秦羽说了分手。


  给于似宁做完早餐,又拉着她给她洗手,嗓音沙哑至极。


  “阿宁,你不需要着急长大。”


  “以后哥哥就是阿宁的眼睛。”


  他可以不谈恋爱,但妹妹离不开他,等到她能够自立的时候,他再想自己的事儿也不晚。


  不光是因为养父养母的养育恩情,他见着小女孩长到如今,没血缘也割舍不掉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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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很长一段时间,周兒没跟陈逆碰面过,这里的大街小巷每个胡同他都熟悉极了,只要他不想,周兒不主动,两人基本没有机会见面。


  陈逆以为周兒离开了平潭,也不想去印证她有没有走,周兒继续在纹身店工作,她的胃口越来越不好,整天没什么力气,睡不着,有些焦虑。


  舒穗给她打过电话做心理疏通,也再三叮嘱她不要接听林楠的电话了,周兒嘴上嗯的好,但也放任着对方打电话过来。


  九月份,大学开学,周兒猜测过陈逆是否去了京市上学,又或者是去其他地方发展,随后思绪就被自己打断。


  她在想,要不要离开这里。


  或许这里已经没有她存在的意义了,找一个更小的小镇,不试图发展关系,不见人,不出门,自生自灭应该更好。


  谈砚清倒是经常给她发消息,但最近他似乎交往了一个比较缠人的女朋友,某天晚上周兒还看到对方用谈砚清的手机给她发警告的消息,希望她有点距离感,不要跟别人的男朋友过于亲密。


  周兒轻笑了声,回了个好,至此,对谈砚清愈发疏离。


  齐嘉给她打来电话,妈妈的后事处理完,他爸就跑了,他欠了一屁股的债,家里房子被银行拍卖也根本堵不住那巨额欠款。


  好在这些欠款并不会落在他头上,他妈妈似乎已经猜到了会出现这么一天,偷偷给他账户上留了一大笔钱,足够他上完大学毕业。


  半个月的时间,他好像过了变声期,声音略显成熟,语气也很平静。


  他说他回想到那天,还是后怕的,他大概是疯了。


  “周兒姐,其实我要谢谢你,不然我是不是要在监狱里过一辈子了。”


  “还挺意外的,陈逆居然没去告我。”


  “其实,我挺羡慕陈逆的,他身边好像有很多朋友,都是那种掏心掏肺的,那天我去找他麻烦,那些人都第一时间冲到他面前,我可能就是那种不讨喜的人,所以没什么朋友,就算主动也只会遭嫌弃。”


  周兒皱眉否认:“不是的,齐嘉,你很可爱也很善良,很多人会喜欢你。”


  他笑了笑:“是吗?真的吗?”


  “周兒姐,我会好好学习的。”他的音调轻松了许多,洋溢着希翼:“我的目标还是成为一名律师,可能我也要长大吧。”


  随后他问:“你会祝福我吗?”


  没听到对面的回复,齐嘉紧攥着手机,大大的双眼逐渐暗淡下来。


  他知道,他那样像个疯子一样,不会有人喜欢他了。


  “我——”


  随后心跳快了一秒,他听到对面熟悉的声调,夹杂了些温和的声线,一字一句说:


  “祝弟弟齐嘉,天天开心,事事顺利。”


  齐嘉慢慢眼红。
-

  周兒第一次放了客人的鸽子。


  昨天晚上下了雨,风很大,周兒最近一直睡不好,只好在医院买了安眠药,这东西不能轻易卖,但周兒实在有些撑不住了,做了一系列检查,给她包了几颗。


  睡得很沉,醒来才发现风居然生生把别着窗户的那根铁杠给吹断了,筒子楼是老房子,但窗户很有独特的风格,并不是那种推拉的,而是可以往外开的。


  她很喜欢,在装修房子时也就没换,看着坚不可摧,没想到竟然能被风吹断,看到桌面乱糟糟的,客厅内都满是水,她没收拾,却猛地往门外走,一直走到305,看到这里的窗户也半开着,目光落在被雨水淋得湿哒哒的红色信封上,她盯着看了许久,最终把废纸拿出来,走到房间,拖地收拾东西,一直到中午太阳出来,又把信封里那张已经湿透到看不清字迹的纸张铺展开放在太阳下晒干。


  上面所有字都模糊了,连纸张都像是在洗衣机里搅过,碎了好几半。


  她睡了个午觉,睡醒来之后往纹身店走的路上眼前一黑,手指迅速撑着不远处的一个长椅,缓了缓才恢复过来神。


  等来纹身的客人开口,她才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在哪里。


  “老板?你身体不舒服吗?脸色好白啊,要不然我们明天也行,我不着急的。”


  周兒找了个小镜子照了照,是有些白,摸了摸额头,才惊觉滚烫的要命。


  她跟客人说了抱歉,又往医院去。


  跟上次一样,吊了瓶差点睡着,细管里都回了血,还是老远处于东树叫了她一声,坐在外面长椅上的周兒才惊醒,感觉手背一阵肿痛,迅速把针拔了。


  针头落在衣服上,血也跟着往下滴,衣服染红一大片。


  于东树忙的走过来:“你没事吧?”


  周兒摇了摇头,嘴角扯出笑:“没事,阿宁呢?”


  于东树买了南瓜粥,这个时间她非要喝,他刚买了回来:“在病房呢,你要不要去看看?”


  于东树目光落在她的手上,有好几个针眼,青紫着,都肿起来了,刚才的血现在还在缓缓往地上滴,周兒找张纸巾擦了擦,把吊瓶扔在一旁垃圾桶里,又把地上的血擦干净。


  她不在意地看了一眼手背,摇了摇头说:“没事。”


  大概是新来的护士,心里紧张,怎么都扎不好,让周兒忽然想起自己,她一次也是这样,不过用的假人,等真的给人扎针时已经很熟悉了。


  对于对这个职业的怀念和包容,小护士一直低声快哭了说对不起,周兒一边说着没关系一边告诉她怎么扎准,最后手背成了她练习的地方。


  被扎了很多次是有些疼,但头更疼,也就显得没那么疼了。


  周兒如果知道陈逆在病房里,也不会顺应于东树的话来看阿宁,而后觉得他有些故意的倾向,她跟陈逆这么久不见面,他应该清楚见面不是什么欢喜一场的场面。


  站在门口,于似宁听到门口的动静就知道是于东树回来了,她大声喊:“哥哥你让老板给我加糖了吗?”


  随后又听到另一个脚步,有些害怕地说:“哥哥我吃过药了。”


  随着陈逆回头看,于东树轻笑着说:“不是护士姐姐,是周兒姐姐。”


  于似宁看不见,但嘴角咧开露出一排白白的牙齿:“周兒姐姐也来看我啦?我还以为我看不见了周兒姐姐就不喜欢我了。”


  陈逆目光落在她身上,顿了一秒,随后漫不经心地回头,仿佛什么都没看到似的继续给阿宁剥桔子。


  他的头发剪短了些,比平头长一点,看起来精神气很足,也愈发凛冽刚正,穿着一件深蓝色与黑色搭配运动装,拉链拉到最上面,似乎比上一次见面削瘦了许多,脸颊线条明显,五官硬朗。


  手指里正剥着桔子皮,开了个花。


  “给你加糖了。”于东树掀开甜粥的盖子,插入吸管放入她手中:“你周兒姐嫌弃你个什么,刚听到你在病房就过来了。”


  周兒往前走了两步:“嗯,怎么会嫌弃,阿宁这么可爱。”


  也不知道是因为空手进来的,还是因为陈逆在,她有些绷紧,整个人都无法放松。


  “那姐姐你明天也会来看我吗?”于似宁眨巴着大眼睛盯着某处看,她凭借着声音,大概能听到周兒还站在门口的地方:“你过来一点嘛。”


  她喝了口粥,感觉好甜,又跟于东树告状:“哥哥你不是说陈逆会做肉粥吗?他刚才说不给我做,我也想喝。”


  陈逆把手里的桔子递给于似宁,塞进她嘴巴里,腮帮子鼓鼓的。


  轻漫开腔道:“就不给你做,怎么着。”


  于似宁不开心,又告状:“哥哥,陈逆说只给周兒姐姐做,以后也会有人给我做肉粥吗?只给我那种。”


  周兒一怔,眼神不自觉落在他身上。


  陈逆嗤笑了声,桔子也不给她了。


  “我什么时候说了?”


  于似宁生气了,抱着南瓜粥大口喝,眨巴着眼睛说:“你上次还说喜欢周兒姐姐呢。”


  “我可懂了。”


  “是么。”陈逆眼底无澜:“现在不喜欢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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