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水村房子基本都是能扛得住强台风石砌房子,而且每年农闲时还会按时翻新加固。
  谁也没想到，这次一塌就会连塌两座。
  来报信是项家老大，天没亮就跑了过来。
  “村小学倒是无所谓,本就是老房子，又没有人员伤亡,塌了就塌了。关键是知青点那边,塌是女知青那一侧,魏芳为了救人,被砸断了一条腿。”
  宋恂收起哈欠,赶忙问：“现在人在哪儿呢？送医院了吗？”
  “外面风太大了，队里没人敢驾车,暂时送到徐扶伤那边简单固定包扎了一下。”
  项前进催促道：“大哥，你快说吧，我们能干啥？”
  天不亮就跑来他们这边，总不会是说闲话。
  “你这边能不能帮着接收几个人？虽然只塌了一半,但谁也说不准另一半什么时候塌。”
  “可以,但我们三个大男人跟女知青住在一起太别扭了,你安排男过来吧。”项前进事先声明,“等台风停了，就赶紧让大伯给他们找别地方住去。”
  项大哥在他头上划拉一把,“你以为你这是什么好地方呢，找到别住处人家肯定就搬走了。”
  于是,除了受伤魏芳，女知青们被统一安排去了大队部暂住。
  而男知青则就近安排进社员家。
  项前进家里来了四个男知青，为了给他们腾出房间,宋恂跟吴科学住在了一起。
  吴科学拍着胸口后怕道：“幸亏咱们没有搬到知青点去住,不然这会儿也得在风雨里到处找地方住,太狼狈了。”
  那四个男知青确实挺狼狈，浑身上下就没有一块干爽地方，从知青点搬出来行李也都是湿。
  幸好现在是夏天，屋里又都是大男人，他们干脆光膀子晾着，也没人说什么。
  在周卫国肱二头肌上捏了捏，吴科学羡慕道：“周知青，没想到你还挺壮呢！”
  周卫国是当下很流行那种帅哥，浓眉大眼国字脸，再加上这身腱子肉，看着就可靠。
  与徐知青完全是两种类型。
  “我来瑶水这几年，一直跟着队里渔民出海打渔。”周卫国晃了晃被晒脱皮手臂，“你要是每天有我们劳动量，也能这么壮实。”
  提起出海打渔事，周卫国一边用毛巾擦头发，一边看向对面宋恂：“宋主任，知青真可以报名去你们渔业公司当船员？”
  “可以。”宋恂点头，“我们这次就是想要招收一批高学历船员。”
  “我们四个都是高中生，也都会捕鱼，招工条件上说捕捞经验丰富是个很模糊概念。录取时候，主要看是什么啊？”
  周卫国是很看好宋恂，才来瑶水没多久就能扑腾开这么大摊子，比之前几年半死不活样子强多了。
  前几年渔业公司也招聘过船员，不过都是招收农村社员，宋恂一来，招收范围就扩大到了知青。
  在这一点上，很能博得知青们好感。
  宋恂对这几个有高中学历知青，期待感也比较高，所以讲解就格外仔细。
  “我们这次招收船员，是为年底添置渔轮准备，表现优秀会被送去省城进行船员选拔培训。培训内容主要分两个方向，一是捕捞驾驶，二是轮机维修。所以就要求大家除了有捕捞经验，最好能懂一些物理和机械维修方面知识。”
  “这么说，十五个正式工选拔还需要进行笔试？”
  宋恂颔首，“会有笔试部分。不难，就是初高中数学和物理知识。估计下个礼拜就会安排考试，你们可以提前复习准备一下。”
  几人闲聊时候，隔壁苗玉兰和一婶先后送了吃过来。
  “房子居然在半夜塌了，你们肯定被吓得够呛！”一婶把一盘玉米饼子往前推了推，“赶紧吃点东西压压惊！”
  四个知青又是救人又是抢救东西，在风雨里折腾了半宿，确实饿了。
  道声谢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听他们提起招船员事，一婶叹气道：“你们这次招那么多人，我家老三，愣是一个也摸不到边，真是浪费了这个大好机会。”
  项前进跟他家老三还算能说得上话，他俩都属于不爱出苦力型，只不过人家比他学习好。
  “你家老三不是初中生嘛？有啥摸不到边？”
  “初中生有什么用？他都没怎么出过海，谁敢让他去呀！”一婶想是，儿子工作虽然重要，但小命更要紧，“小宋主任，你们现在有这么多船，又要跟省城搞出口，办公室需不需要招人呐？”
  宋恂摇头：“我们现在是负债经营，尽量减少不必要开支。”
  “哎。”一婶本也没抱多大希望，可惜地叹了一声就打算回去了。
  宋恂平时没少受一婶照顾，送她出门时，想了想还是帮她支了一招。
  “要不您去项队长那里问问吧？”
  “队里那些活都是有数，还有啥可问？”
  宋恂凑近她耳边小声说：“咱们不是要通电了嘛，队里还没有电工……”
  一般生产队电工都是本地社员，还需要有些物理基础。
  初中生应该是可以吧？
  一婶琢磨了一会儿，才在他手臂上拍了拍，“等雨停了，就让我家那小子自荐去！”
  *
  雨足足下了两天才停。
  这次台风过境后遗症很多，比如知青们无家可归了，小学生们无处上课了。
  贾红梅来大瓦房上班时候，还把她上小学二年级闺女带了过来。
  “学校塌得挺彻底，想马上重建一个学校不容易，现在队里还在商量怎么办呢。”贾红梅摇头叹气，“我爹娘都要去上工，没人带她，只能让她暂时跟着我了。”
  贾红梅闺女是大瓦房常客，进来以后叫了一圈人，便爬到椅子上安安静静地写作业看书，有模有样，十分乖巧。
  严秋实逗她：“青青，你干脆也来我们公司上班好了，反正以后也是失学儿童了！”
  “我们马上就能回去上学！”青青半点不听他唬弄，“队长和我们校长说了，也给我们小学盖一座这样结实大瓦房！”
  “呵呵，那还盖什么啊，直接来我们大瓦房上课呗！”说到这里，严秋实突然停住，然后敲了敲隔壁宋恂桌子，“主任，要不咱们把这座大瓦房给队里当小学得了，反正咱们这几个人占着这么大一个院子也是浪费。”
  宋恂从文件里抬起头来，拧眉说：“我们公司虽然建在瑶水村地界上，但并不属于瑶水村生产队，归省海洋渔业公司所有。当初盖这座大瓦房花费不菲，你拿公司财产送人情？”
  “这不是孩子们没有地方上学，我跟着着急嘛！”严秋实讪笑两声，缩了脖子，“咱们这个院子确实够大，可惜了……”
  宋恂也在琢磨他说话。
  其实，他们六个人占据这么一座有四个房间大瓦房确实有些浪费。
  除了他们在用这间办公室，其他几个房间，基本都是闲置状态。
  每天光是打扫就要浪费不少人力。
  给小学生当学校也不是不行……
  “红梅嫂子，咱们当初盖大瓦房时费用账单还在吗？”
  “在呢。”
  “你找出来，咱们去大队部一趟。”
  贾红梅疑惑地问：“都过去那么多年了，你要大瓦房账单干什么？”
  宋恂将椅子拖到她身边，低声把自己打算说了。
  “这样能行吗？”贾红梅虽然着急孩子上学问题，但也从没想过用他们公司房子。
  “行不行，去问问看吧。”
  宋恂说干就干，带着一沓子发.票和账单就去了大队部。
  这会儿大队干部们没去上工，正聚在一起商量孩子们上学问题。
  村小学有一百多个小学生，他们这些干部家里都有孩子在村小上学。
  可以说，他们现在解决，既是公事也是私事。
  “队里那点余钱刚拿去买了船，实在没有盖新房钱。”张会计将账本摊开来让大家看看自家家底，“况且就算从现在开始盖房子，也应该先给孩子们找个地方上课吧？总不能一直干等着！”
  “先找地方上课是对。”妇女主任张忠兰说，“留这些小学生在家，太耽误妇女们上工了。”
  “队里目前唯一空着院子就是五保户张根生家院子。”项队长给出一个思路。
  张根生前两年没了，因着生前跟队里签过协议，大队给他养老送终，他去了以后，那座院子便收归集体。
  这两年一直也没人提起怎么处理那座院子，所以就一直那样空着。
  “不成，他家虽然院子大，但是只有两间房。哪里装得下一百多个孩子？总不能让孩子在院子里听课吧？”
  “那你们说怎么办吧？”
  大家正一筹莫展时，宋恂和贾红梅登门了。
  “在商量重建村小学事吧？”贾红梅笑问，“有结果了没有？要是没有结果，想不想听听我们主意？”
  干部们给他俩让了坐，张忠兰拉着她手催促：“有什么主意，你就赶紧说吧，我真是被家里那些淘小子烦死了，只想让他们赶快上学去！”
  “你们觉得，拿我们公司那座大瓦房给小学生当学校怎么样？”
  “好是好，大小也合适。”张忠兰怀疑地问，“关键是，那不是咱队里房啊，那是人家渔业公司！不好借给咱们吧？”
  也不是没人想过跟大瓦房借房子用用。
  可是那里是办公地方，弄一百多号小学生进去，整天叽叽喳喳，还让人家怎么工作？
  贾红梅语不惊人死不休：“不是借，是换给队里！”
  ……
  “那就更不行了！”张会计摆手，“我们队里有啥东西能给你们等价交换呀？”
  大瓦房是花多少钱盖起来，他门儿清，卖了他们也凑不出这么多钱来呀。
  宋恂问项队长：“如果我们从大瓦房里搬出来，队里有适合我们办公院子吗？”
  “有个五保户张根生院子。”项队长详细说了那个院子位置和情况。
  “那个房子如今值多少钱？”
  张会计拿出账本翻了翻，“当初给张根生作价是二百。”
  宋恂将大瓦房修建账目递给他过目，“我们当初盖这座大瓦房确实不便宜。不过，过了三四年了，也有一定折旧率，报价九百块，不算高吧？”
  干部们合计了一番，大瓦房不但办公室多，而且院子也大，当初队里人帮他们造房子，用了什么材料清清楚楚。
  经历了两次台风，那房子也一点问题没有。
  确实值九百了。
  “我们把大瓦房卖给队里当作小学，队里将五保户院子给我们作为新办公地点。除去那座院子两百块，队里给我们七百就行。”
  干部们一起摇头：“算得挺好，但队里没钱。”
  有这七百块，他们自己就能盖房了，不用盖大瓦房，盖普通石砌房子就行。
  贾红梅呵呵笑：“我们也没说要钱呐！”
  “？”
  “我们公司很看好咱们生产队那个机械化养猪场发展前景，所以打算用这七百块在养猪场入股！”
  项英雄眨巴着眼看向宋恂：“小宋，这是你主意吧？”
  宋恂没否认。
  “入股倒是没问题，反正公社也有一股。关键是，我们这个养猪场一时半会儿回不了本，没办法给你们分红啊！”
  宋恂表示，已经将这些问题都考虑过了。
  “我们不用分红！从今年起，养猪场每年给我们公司一头猪就行，不论大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