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告白  让人心动的
作者:admin      更新:2022-08-27 12:42      字数:16879
  人走后,周京泽跟无事情发生一样,带许随去二食堂楼上的餐厅开小灶,盛南洲和大刘因为是周京泽请客点了双份的量。


  周京泽背靠蓝色座椅,正在拿手机玩游戏,听见声响掀眸看了一眼面前的两人,发出一声极淡的嗤笑:


  “出息。”


  “害,还不是跟着许妹子沾光。”大刘坐下来说道。


  许随耳根微热,忙说道:“不是。”


  一行人陆续坐下,开始吃饭,聊了没两句,他们还是把话题转到那个赌约上去了。大刘一边往嘴里送排骨一边说道:“一个月后的飞行技术考核不就是期末吗?我听说还有市记者过来做个专题,那货可真会挑日子。”


  盛南洲想起那个瘦长,平日不爱说话眼神还有些阴郁的高阳就厌烦,冷笑一声:“这个学习精,平时再怎么努力还不是赶不上你,上次模拟机试飞和英语理论测试你是第一吧,估计是教员到处夸你让他记上了。”


  周京泽微微皱眉,没有半分记忆点:“不记得了。”


  “你一说这个,我想起来了,好像无论什么比赛考核,他的成绩都排在周爷后面,除了这次篮球比赛,”大刘猛得一拍脑袋,又话锋一转,“兄弟,有信心吗?”


  周京泽懒得跟大刘唱双簧,他拧开冰水的瓶盖喝了一口,眼锋掠过对面的许随,发现她面前的食物几乎没有动过,用筷子戳着米饭,黑漆漆的眼睫垂下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够辣?”周京泽挑了挑眉,猜测道。


  许随摇摇头,她也在想赌约的是,像周京泽这么骄傲的一个人,她实在想象不出他裸奔跟人认输的样子,那不是把他的自尊打碎吗?


  “要不那个赌约还是算了吧,输了怎么办?”许随语气担心。


  周京泽将瓶盖拧了回去,漫不经心地笑又带着一丝张狂:“我不会输。”


  许随回到学校后,把这件事告诉了胡茜西,大小姐听后气得直拍桌子:“那个李浩是神经病吧,随随你有没有受伤。”


  许随刚好从便利店买了彩虹糖,递给胡茜西说道:“我没事,就是周京泽那个打赌——”


  “没事,他有分寸。”胡茜西大手一挥。


  她拆开彩虹糖的包装纸,咬了长条一口,酸酸甜甜的,再次开口:“不过随随,我真的感觉我舅舅有点喜欢你,不然他为啥老是对你特殊照顾?”


  许随心一跳,但还是否认:“因为他人很好。”


  从高中就这样了,放浪形骸的外表下正直又善良,尊重每一个人,是一个家教很好,很优秀的男生。


  许随在感情里的自我否定和敏感让胡茜西叹了一口气,她看着许随:“要不试一下吧,跟他告白怎么样?你都说了他很好,这样默默喜欢要到什么时候?”


  “我不敢。”许随眼神生出退怯。


  “要不赌一次,他赢了就告白怎么样,”胡茜西建议道,“试一试,说不定你就能结束这三年的暗恋了。”


  许随沉默了很久,最后点了点头:“好。”


  晚上洗完澡后,许随还是担心白天的事,她发了一条信息问道:【飞行比赛,你不是有幽闭恐惧症吗?】


  两分钟后,屏幕亮起,zjz回:【谁跟你说我有幽闭恐惧症的?】


  许随犹豫了一下,说道:【高中,我听他们说的。】


  似乎隔了很久,zjz回:【谈不上幽闭,轻微的,准确来说,是害怕又黑又密闭的空间,比赛在白天。】


  许随正要回复,周京泽又发了一条信息过来:

  【别担心。】


  许随总算松一口气,她把手机搁在一边,披着半湿未干的头发坐在书桌前,她拧开台灯,从抽屉里拿出一本日记本,里面夹着一封信。


  信纸上面有些痕迹,陈旧,许随捏着信纸的一角看了很久。这封信从她开始偷偷喜欢上周京泽就有在写了,总幻想有一天能交给他。


  可是一次也没敢递出去。


  一直到现在,许随偶尔还在信纸上涂改,写信。尽管在这个年代,写信告白成了一件老土的事。


  怎么样,要告白吗?


  ===告白 第32节===

  要不要赌一次?

  ——


  约定比赛的日子很快来临,因为这几天是北航飞行学院期末考核的日子,所以许随他们上课的时候,经常能听到头顶轰鸣的声音,飞机拖着尾巴掠过屋顶,冲上云霄。


  周京泽和高阳比赛的这天,轰动了整个学院。北航学风一向开放自由,听到学生们的赌约后,教官和管制员并不意外。


  北航飞机场上站了好几位老师,还有一名记者,一名摄影师。张教官同管制员相视一笑:“有意思,有我们当年的那种年少轻狂的劲头啊。”


  “宋记者,刚好这里有个比赛,有材料可以写了,”张教官笑得乐呵呵的,继而转头看向飞机管制员,说道,“老顾,打个赌吧,你押谁赢?”


  “自然是押我的学生,周京泽。”飞机管制员说道。


  “那我押高阳,这小子也不错,很努力啊。”


  比赛开始前,一行人来到管制室,由于周京泽跟老师提前打了个招呼,老顾又疼他,许随和胡茜西也得到允许,一起进入管制室,全程观看这场比赛。


  画面里,周京泽穿着天空蓝飞行服,黑裤子,肩膀上是金线绣制的飞行标志,黑色帽檐下的一双眼睛漆黑且锐利,头颈笔直,冷隽的脸上挂着闲散轻松的笑,显得整个人潇洒又帅气。


  这次许随第一次看周京泽穿正式的飞行服,隔着屏幕,她的眼睛眨不也眨,一颗心看得砰砰直跳。


  飞行学员和教员一同走进飞机驾驶舱,周京泽坐下来的那一刻,迅速扫视并检查驾驶舱内的设备。


  “感觉你一点也不紧张啊。”教员笑道。


  周京泽咬着一根记号笔,低头额把膝上图夹绑在右侧大腿上,扯了扯嘴角:“装的。”


  “……”教员。


  起初,周京泽还有点紧张,当飞机启动时,一阵摇晃继而缓缓上升时,他紧张的心情消散了一点。


  画面外的教官们,看高阳先起飞。这条试飞航线并不长,从京北城中正央飞至桐光,漠城,再按固定线路返回。


  高阳的则是t-789018,周京泽的是客机g-588017,两架飞机先后飞上天空。飞机起飞平稳且不摇晃后,aupi(自动驾驶仪)开始启动。


  周京泽松了一口气,他一边开始看仪盘的数据,一边在膝上图夹上记录,一目十行。可惜好景不长,在开到一半的时候,飞机出现了技术故障。


  仪盘显示3号引擎滑油温度过高,引擎页出现警告信息。滴滴的警告信息提醒着周京泽,他今天运气不好,飞机出现了意外故障。


  警告字眼触目又刺眼,提醒着周京泽必须要尽快解决问题。画面外的教官和监制员也没想到这么低的故障概率被周京泽碰上了。


  许随站在那里,手心出了汗,在心里暗暗祈祷周京泽一定要顺利解决。


  画面切回来,副驾驶的教员出声:“要帮你吗?”


  周京泽摇头,抬手选择了关闭发电机,低沉的嗓透着镇定:“为了减轻发电机负荷,以此来降低滑油温度,所以关闭其中一台发电机。”


  结果引擎页仍然出现警告信息。


  “现在呢?”副驾驶的教员问。


  “关闭engine。”周京微卷着舌头,标准又流利的嗓音从喉咙里滚出来。


  他的反应算相当快的了。


  画面外的管制员眼露欣赏,不由自主地喊了句:“漂亮!”,站在后方的许随不由得露出笑容。


  窗外的云层飘过,教员没有朝周京泽竖大拇指,而是横着手臂用拳头对着他,周京泽愣了一下,随即薄唇向上挑起弧度跟教员碰了拳头。


  返航的时候,飞机此时正穿过云层,飞跃在漠城上方,蓝天下是一片无穷无尽的沙漠,大块的红色和褐色,像是拼接图,在光线的照耀下成了一条流动的彩虹。


  此时正值凌晨5点59分,周京泽驾驶着飞机,穿越京-31航线,越过沙漠,不经意地往外一看,愣住了。


  一颗橙红的太阳正徐徐上升,撕破了一个口子,万千金光洒向大地,雾霭渐渐散去,由于太阳离得比平常近。


  周京泽仿佛感受到了它热度,由橙红慢慢过度为金黄,像一整个新生的宇宙出现在你面前。


  万千光芒,短暂又辉煌。


  ”老师,您能帮我拍一下机舱外的日出吗?”周京泽问。


  教员往窗外瞥了一眼,转过头来打趣道:“怎么,没见到日出啊?”


  “嗯,第一次见。”周京泽笑。


  原来真的像许随说得那样——日出也不比日落差,再等等,总会有更好的风景。


  这是他第一次开飞机遇到的日出。


  画面外,飞机明明还在返航中,管制员一副学生已经赢了的样子,尾巴翘起来:“怎么样,老张,要不要弃明投暗,要不然你这200块就保不住喽。”


  张教官摇摇头,一脸的固执:“周京泽的表现虽然可圈可点,但飞行中最关键的一环——安全着陆,不是还没到吗?我看还是高阳赢,他这个人比较平和,内敛靠谱,比较稳,周京泽锋芒太盛,他身上不确定的因素太多了。”


  气氛一阵沉默,管制员继续开口:“话是这样说没错,可是刚才你也听见了,他的操作很流畅,在跟副驾发出通信指令时,我们想的,副驾想的还来得及说,他好像知道我们心里想的是什么,给出预判,立刻提出来‘接入漠城的信号’。”


  “这小子发出的指令都是凭一种鹰的敏锐和直觉,他是天才飞行员,真正为天空而生的。”


  教官沉默半晌,说道:“先往下看吧。”


  两架飞机即将着陆,屏幕外的所有人都睁大眼睛看着。高阳的着陆几乎是严格遵守了老师教的,降落非常合格,整个操作四平八稳。


  张教官看得呼了一口气。


  周京泽坐在驾驶舱内,检查完各种仪器后,对准r1,跑道的中心线,与跑道形成一个小夹角,缓速下降。


  他的表情非常淡定,甚至还有一种自得,飞机距离地面三十五英尺高度时,骨节分明的手握住操纵杆,微微向上拉,使得机头上抬。


  周京泽的状态始终是游刃有余的,他对准跑道末端,飞机缓慢向下降,与地面的夹角越来越小。


  在落地的一瞬间,只有轻微的摇晃。


  这对一个学员来说,是几乎不可能完成的操作。管制室的人吸了一口气,这着陆太漂亮且无可挑剔了。


  “你赢了。”张教官给出最后的结论。


  话音刚落,管制内的年轻人发出一声惊呼,立刻冲了出去。胡茜西冲许随眨了眨眼,也拉了她跑出去。


  机场的跑道内,盛南洲他们冲过去狠狠地给了周京泽一个拥抱,大刘拍了拍他的肩膀:“哥们,你可真行。”


  “老子这次真的服你。”盛南洲由衷地替他开心。


  跑道线外站着高阳和李浩,高阳的表情并不怎么好看,但还是勉强维持脸上的镇静,走过来同周京泽握手,维持着礼貌:“恭喜你。”


  周京泽斜睨了对方伸出的手一眼,并没有回握,而是把眼神移向一旁的李浩,声音有点冷:


  “记得给姑娘道歉。”


  李浩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他不大情愿地说:“知道了。”


  一位女记者走过来采访周京泽,问道:“请问你是如何做到这么完美的着陆呢?”


  “直觉。”周京泽给出简短的两个字。


  但许随怀疑他压根是懒得说,抛出两个字来敷衍记者,果然,她猜对了。下一秒,女记者继续问道:“未来对蓝天有什么期许吗?”


  周京泽正色,朝她抬手示意记者过来一点,记者听话地向前走了两步,他脸上露出一个吊儿郎当地笑:

  “你猜。”


  说完,记者愣在原地,而周京泽一抬眼看到后面班上男生不怀好意的眼神立刻向后退。


  周京泽班上的男生冲过来道喜,一班和二班像来不怎么对付,这回他可算给大家出了口恶气。


  男生们将周京泽团团围住,先是礼貌道喜:“恭喜啊,大神,又给咱们班长脸了。”


  “是不是得请个客啊,不然说不过去。”


  “请。”


  周京泽撂一句字转身就想跑,但寡不敌众,男生们拽住他的裤腿不让走。周京泽一个踉跄,差点摔倒,笑骂道:

  “别拽老子裤子啊,操。”


  一众男生齐把人抛上天空,这样来回高举周京泽,还喊起了口号:

  “一班最棒,周京泽牛逼!”


  “冲啊,整个蓝天都我们的。”


  周京泽一边摁着自己的裤子,说话夹着三分痞气:“行了,在飞机上都他妈没你们颠,老子快吐了。”


  中间有人测绘专业的同学路过,笑着调侃:‘都说天上飞的是少爷兵,在陆地上可不太行啊。”


  “比一比不就知道了吗?反正你们在地上也是跑。”周京泽挑了挑眉,语气狂妄。


  班上其他男生来了劲头,说道:“对啊,都是两条腿独立行走的动物,怎么还职业歧视了?”


  “这样,以这条白线为始,谁跑到红旗那谁就胜利,怎么样?”


  “行啊。”


  ”一,二,三,跑!”


  明明这是男生当中最幼稚的游戏,可他们却玩得很起劲。烈日当头,有些刺眼,许随伸手挡住眼睛,看向不远处。


  周京泽不知道什么时候脱了外套,他像离弦的箭一样冲向远方,有风吹来,将他的衬衫鼓成一个角,像扬海的帆。


  快到终点时,周京泽反而慢下来,转过身来逆风奔跑,少年意气风发,还朝他们比一个中指,露出一个轻狂肆意的笑容。


  红色的旗帜在他身后迎风飘扬,周京泽身上的气息凶猛又顽劣,是嚣张轻狂的,也是让人心动的。


  疾风绕旗正少年。


  许随看得一颗心快要跳出胸腔,这一次的心跳频率比任何时候都快。对于周京泽的这份感情,不断在自卑敏感中自我怀疑,她总是自我拉扯,起起伏伏。


  可是这一次,她想靠近光源一次。


  万一抓住了呢?


  暗恋像苔藓,不起眼,在等待中蜷缩枯萎,风一吹,又生生不息。


  crush 不是害羞的热烈的短暂的喜欢,而是害羞的热烈的长久地喜欢,是持续性的动词。


  一群人玩完游戏后,教员和老师来到一众大汗淋漓的男生面前,笑着说道:“你们都要加油。”


  男生们敬了个礼,皮得不行:“谨遵长官教诲!”


  教官指了指他们无奈地笑,随后拿出一枚徽章和一个红包,给周京泽:“老张让我给你的,徽章也是你的,刻有你的名字,是这次比赛的奖励。”


  周京泽毫不客气地收下了红包跟奖章,舌尖抵住下鄂笑道:“谢了啊,老顾。”


  老师们走后,周京泽拿着红包抬了抬手,示意许随过来。许随同胡茜西一路小跑到他们面前。


  许随仰头看着周京泽,眼底有着亮晶晶的光:“恭喜你。”


  “还得感谢你,给,拿去买糖吃。”周京泽漫不经心地笑,把红包递给她。


  ===告白 第33节===

  在一众人的注视下,许随也不知道哪生出来的勇气,摇了摇头,眼底透着紧张:“我想要那个徽章。”


  这句话一出,一众人开始“哇哦“的声音,盛南洲看热闹不嫌事大,说道:“小许老师,我的测试还没开始,我也有这个徽章,你怎么不要我的?”


  到底是脸薄心细的女孩子,周京泽沉默很久没说话,深长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看,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一颗心被弄得七上八下,许随打了退堂鼓,喉咙干涩,她垂下眼正想说“我开玩笑”时,周京泽忽然俯下,声音震在耳边:


  “拿着。”


  第31章 告白  “不好意思啊,你太乖了。”……


  “就是想留个纪念。”许随临阵退缩,匆忙解释。


  众人还在,胡茜西看许随这模样知道她改遍主意了,为了不让她尴尬,她抢在盛南洲面前说:“对啊,我们医学生没见过世面怎么了?盛南洲,我想要你的徽章,你最好给我赢。”


  盛南洲忽然被cue ,还是被胡茜西要徽章,他神色有些不自然,咳嗽一声:“我当然能赢。”


  一枚徽章而已,周京泽看起来并没有放在心上,他低头看着手机头也不抬:“今天八点红鹤。”


  有男生打了个响指,其他人附和道:“周老板敞亮!”


  “行了,别废话了,赶紧滚吧。”周京泽冷笑一声。


  一群人解散之后,胡茜西和许随挽着手臂走回学校,大小姐脸带疑惑:“随啊,刚才正是告白的大好时机,你怎么半道怂了呢?”


  “没准备好。”许随摇摇头。


  刚才围观群众这么多,周京泽得这么近,一和他对视,许随就有点腿软,大脑一片空白,况且,她是真的没有准备好。


  “那你打算——”胡茜西试探地问道。


  许随呼了一口气,一双黑眼珠里写满了坚定:“今晚。”


  “可以!告白大吉!”胡茜西打了个响指。


  许随笑笑没有接话,握紧了掌心里的那枚金色的小小的徽章。


  暗恋就是还没得到,就先选择了承受失去。


  傍晚六点,盛夏的晚霞灿烂又短暂,许随挑了一件白裙子,随手抓了一下发尾的末端,整个人落落大方。


  胡茜西给她化了个淡妆,画完以后睁大双眼忍不住惊叹:“哇,随随,你太美了。”


  镜子里的许随肤白黑眸,涂上口红的她多了一丝潋滟之意,清纯又动人。


  胡茜西去外面接水的时候,许随趴在书桌上,犹豫半天,最后还是拿出了拿封信揣进了口袋里。


  断断续续写了这么多年的信,总该送出去。


  ——


  周京泽先是回琥珀巷的家洗了澡,出来的的时候,头发湿哒哒地往地板上滴水,他侧身甩了一下水珠,捞起矮柜的手机打算给外公发信息。


  周京泽脖颈上搭着一块白毛巾,他从冰箱里拿了一罐冰可乐出来,坐在沙发上。骨节分明的手握着瓶身,拉环扯开,他喝了一口,嗓子总算舒服多了。奎大人则趴在他脚边,时不时地咬它裤腿。


  最近好像有点上火,嗓子都哑得冒烟了。


  周京泽背靠沙发,拇指揩去手机屏幕上的水雾,把早上在飞机上拍的日出照片发给了外公。


  外公很快回信息:【试飞结果怎么样?】


  周京泽在对话框里编辑“还不错”三个字正要发出去时,手机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铃声,来电显示是师越杰。


  周京泽下意识地蹙起眉头,但还是点了接听,声音冷淡:“什么事?”


  师越杰那边声音嘈杂,他好像换了个地方打电话,问道:“京泽,你现在在哪?”


  周京泽俯身从茶几上的烟盒里摸出一根烟咬在嘴里,发出一声嗤笑:“我在哪?好像不关你什么事吧,哥、哥。”


  周京泽这样直接带刺地呛人,师越杰也不生气,他的语气依旧温和,但带了点焦急:“你有时间的话来家里一趟,爸好像要……把阿姨的牌位迁走。”


  “我马上过来。”周京泽倏地起身,声音冰冷。


  周京泽连头发都来不久吹,捞起桌上的手机和烟就跑出门了。周京泽骑上摩托车,猛地一踩油门,连人带车像离弦的箭般向不远方冲去,剩下奎大人站在门口,焦急地朝他背影汪汪了几句。


  路上的风很大,呼呼地吹过来,两边的梧桐树像按键一般快速倒退。在去那个家的路上,周京泽想了很多。


  比如他妈妈是最优秀知名的大提琴手,选择婚姻后,也依然优雅又善良,给周京泽倾注了很多关爱和温柔。


  妈妈去世后,头七还没过,周正岩就把祝玲领进家门,扯着他的头发逼周京泽叫一个没血缘关系的陌生人叫哥哥。


  晚风过境,冰冷又迅猛,吹得周京泽的眼睛生疼,他加快了速度,寒着要一张脸不顾门卫的阻拦直接冲进了别墅的庭院里。


  周京泽把车子熄好火,径直走了进去,一到正厅,果然一大帮人站在那里,祝玲围在那里正指挥着他们把牌位拆掉。


  祝玲听见声响扭头看过来,等看清来人时一愣,随即又极快地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容:“京泽,什么时候来的,吃饭没有?”


  问完之后,祝玲扭头看工作人员,语气温柔:“哎,你们把牌位前的果盘端走吧,我来移,怕你们做不好。”


  周京泽眉心一跳,一字一句道:“别、碰、她。”


  当周京泽说话很慢且话很短的时候,意味着他发火了。祝玲的手僵在半空中,一脸的尴尬,她以为周京泽只是介意对象是她,便开口说:“那你们来搬吧,小心一点儿。”


  左右两个穿着黑衣服的男人作势上前,就要把牌位搬走。周京泽站在那里,漆黑的眼睛环视了一圈,一眼看到角落里棒球棍,垂在裤缝的手动了一下,接着大步走过去,抽出棒球棍,朝一边的古董花瓶眼睛也眨地用力挥了下去。


  “嘭”地一声,花瓶四分五裂,应声倒地,祝玲吓得当场大叫起来。周京泽拎着棒球棍,眼神锐利地盯着他们,声音冰冷:“你们再碰一下试试。”


  场面闹得太大。且动静不小,周正岩从楼上赶下来看到眼前的一幕,气得整个人都抖。他不明白,只是在楼上接了个电话,怎么就闹成这样了。


  师越杰也循着动静过来,看到吓得脸色苍白的祝玲走过去拥住她的肩膀,问道:“妈,你没事吧?”


  “没事。”祝玲的声音虚弱。


  周正岩为了维持自己威严,指着他:“你又过来发什么疯,把你阿姨吓成什么样了。”


  听到这句话,周京泽低下头慢慢地笑了,他一脸的玩世不恭,语调松散:“要不是妈的牌位要撤,我还真不爱来您家。”


  周正岩一时语塞,他分明不是那个意思,正要开口解释时,周京泽倏地打断他,眼神冰冷,透着一股决绝:

  “您就这么容不下她吗?以后您就当没我这个儿子。”


  一句话落地,空气都静止了,周正岩整个人勃然大怒,三两步冲过去狠狠地甩了周京泽一巴掌。


  周京泽一个踉跄没站稳,脸别了过去,一巴掌过来,他感觉周围一阵嗡嗡的耳鸣声。周正岩还在气头上,声音很大:“你这是说得什么混账话,我哪里容不下你妈了,是风水大师过来算过了,让我把牌位迁到另一间房间去。你忽然跑过来大闹一通,像什么话?”


  周京泽瞬间明白过来,原来他被耍了。


  “谁跟你说我要把你妈的牌位迁走的,啊?!”周正岩胸口起伏个不停。


  周京泽没有开口,看向师越杰,后者站了出来,拿出兄长的架势,开始温声解释:“对不起,爸,是我没有搞清状况就跟京泽说了,我以为……我怕他担心。”


  “你看看你!做事永远这么冲动,不分青红皂白地来家里闹,你再看看你哥,永远在为你着想,一直照顾我,你呢?老子白养你这么多年了!”


  周京泽被打的半张脸还火辣辣地疼,他朝垃圾桶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瞭起眼锋看向在场的每一个人,释然一笑:“既然这样,我就不打扰你们一家团聚了。”


  “哪天你真不要我妈的牌位了,通知我一声就成,我带她走。”


  周京泽脸上好不容意恢复的血色瞬间青白起来,呼吸也不顺畅起来:“你……你这个逆子!”


  师越杰一看周正岩气得都犯病了,忙拍着他的背帮忙顺气:“爸,我先扶你回房吃药吧,别气伤了身体。”


  说完,师越杰扶着周正岩出去,祝玲也跟在一边,一家三口的背影看起来无比和谐。周正岩扶着脑袋唉声叹气:“亲儿子还不如身边的儿子亲啊。“


  周正岩感叹的声音传过来,周京泽面无表情地听着,垂在裤缝的手慢慢紧握成拳。


  周京泽走出家门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发出嗡嗡嗡的声音,他拿出来一看,盛南洲来电,于是点了接听。


  “喂。”一开口,周京泽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无比嘶哑。


  盛南洲处在包厢里,k歌的声音震天响,他笑着问:“哥们,你在哪呢?我们等你好久了,你不知道大刘那家伙,被灌得跟孙子样。”


  周京泽轻笑一声:“马上来。”


  挂完电话,周京泽站在路边沉默地抽了三支烟,最后平复好心情后才骑着摩托往红鹤会所的方向去。


  许随坐在人多的包厢内,依然感到局促,包厢门每进来一个人,她都会下意识地看向么门口,结果都不是周京泽。


  失望写在她脸上。


  许随看了一眼时间,八点四十五,已经过去近一个小时了,他是不会来了吗?


  她俯身拿起桌上的果汁喝了一口,下一秒,有人推门而入。盛南洲在一旁大喊:“你丫怎么现在才来。”


  许随顺势抬眼,光影切过来,周京泽穿着黑色的t恤走进包厢,他唇角上带着血红的伤口,皮肤冷白,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显得整个人落拓又不羁。


  “有点事。”周京泽轻笑。


  周京泽虚虚地看了众人一眼,在碰到许随的眼神时也是不冷不淡地点了下头,然后走过来坐下。


  沙发中间的人自动为他让出一个位置,大刘坐在旁边喝得醉熏熏的,看见周京泽脸上的伤口一愣,说话不经大脑:“哥们,你脸上的伤怎么回事啊?”


  众人噤声,周京泽把打火机和烟扔在桌上,俯身找了个叉子叉了块西瓜送进嘴里,语气懒洋洋的:“还能怎么,路上骑车磕到了呗。”


  “哈哈哈哈,你也有今天。”大刘拍着他的肩膀大笑。


  今天包厢里来的人特别多,周京泽朋友多,又加上他们携家带口的,玩游戏的玩游戏,k歌的k歌,包厢里好不热闹。


  熟悉周京泽的人都知道,他今天心情不大好,气压低,所以盛南洲自觉地没去烦他,这倒是给商务英语系的一姑娘给了可乘之机。


  许随对她有点印象,长相妖治,身材还好,叫刘丝锦,上次乐队比赛赢了聚会她也在。


  周京泽今天心情不爽到了极点,没有任何表情窝在沙发上,开了一瓶xo,直接就想对瓶吹。


  坐在一旁的刘丝锦伸手拦住,周京泽瞭起薄薄的眼皮睨她一眼,女生也不怵,笑吟吟地说:“你想喝死在这里吗?用酒杯。”


  周京泽松了手,任她倾身过来往酒杯里倒酒。周京泽一杯接一杯地喝酒,侧脸线条沉默又冷峻。


  许随坐在角落里,看着周京泽旁边坐得一个风情万种的女生,他在喝酒,偶尔刘丝锦朝他勾勾手指。


  周京泽俯身倾听,唇角懒懒的,女生的长卷发扫到他的手臂,他没有推开,也没主动。


  放浪形骸又暧昧。


  许随暗暗握紧手掌,指甲陷进掌心的传来的痛感使她麻木,眼眶渐热,她收回视线,不想自虐地再看这一幕。


  她起身,走到点歌机前面,点了一首歌,是薛凯琪的《奇洛李维斯回信》。


  只要背对着他们,看不到就好了。


  红色的霓虹闪过,许随握着话筒正打算唱歌,有人扯了扯她的衣角。


  许随转身一看,胡茜西拉着她的手,凑到耳边:“随随,你出来一下。”


  ===告白 第34节===

  她只好把话筒放回架子上,跳下高脚椅,两人手拉着手,猫着腰从屏幕前经过,走了出去。


  走廊上,胡茜西问她:“随啊,不是说好要表白的吗?怎么没动静了。”


  许随垂下眼睫,吸了一口气:“他……旁边坐着别人。”


  胡茜西瞬间明白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害,你不知道我舅舅,真要喜欢那女的话他早上手了,他心情不好的话就那个死人样,谁都能跟他搭上两句话,下一秒踩到他雷的话就不是那么好说话了。”


  “倒是刘丝锦一直往上贴着我舅舅,你再不上,那女的都要趴他身上了,跟只蜘蛛精一样。”胡茜西语气愤然。


  “不要怕,随随,你不试一下的话永远不知道答案,万一呢?”胡茜西鼓励道。


  许随沉默半晌,最终点头:“好。”


  两人重新回去,许随坐回角落的位置,她双手搭在膝盖上,还是有点紧张,酒壮怂人胆,在震天响的包厢中,默默一口气豪饮了三杯酒。


  那是她第一次喝酒。


  网上说什么酒味很好,让人上瘾之类的话,许随一点也没体会到。第一口酒进喉,许随辣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盛南洲恰好坐在一边,注意到了她的反常,关切地问道:“许妹妹,你没事吧?”


  许随摇摇头,伸手将唇角的啤酒泡沫擦去,站起身,把手插进口袋里捏着信的一角,在暧昧浮动的光线里走向周京泽。


  周京泽正弯腰倒酒呢,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握着酒杯的手还夹着一根烟。一道纤细身影笼罩下来,挡住他眼前的视线。


  ”什么事儿?“周京泽抬头,挑了挑唇角。


  许随看着他,声音有一丝紧张:“你能不能出来一下?”


  周京泽愣了一秒,随机松开酒杯,抬手摁灭烟头就要起身,不料被刘丝锦拽住手臂,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娇媚但带着焦急:

  “有什么事不能在这说呀?”


  刘丝锦早就注意到眼前这个女孩子了,干净斯文,乖巧,与这里的风月场所格格不入,却让她产生了危机感。


  她故意喊得很大声,恰好有人切了一首歌,前奏是漫长的空白,只有一点余音,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看向这边,整个包厢不自觉安静下来。


  周京泽脸上的笑意敛去,他心情不好懒得说话不代表刘丝锦能以女朋友身份自居,他尊重女生不代表她可以这样来事。


  他掀起眼皮看了刘丝锦一眼,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眼神藏着警告,刘丝锦心里发凉,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周京泽起身打算跟许随出去,可许随兀自下定决心,不想给自己留后路似的,忽然挡在他面前,挡住了他的路。


  在十多人的见证下,许随站在昏暗的包厢里,周京泽足足比她高了一个头,需要仰头两人的视线才能对得上。


  周围的人察觉到氛围的不对静,都自觉地静下来,有机灵的男生尖叫地了一声。许随一颗心毫无节奏地跳着,紧张又说不出一句话来。


  刚好许随点的歌顺延过来,无人唱,只有薛凯琪唱歌的声音在包厢里回荡,她的声音坚定又带着点涩味:

  天天写 封封写满六百句的我爱你


  写了十年从未觉得太乏味


  继续被动来做普通的大众

  实在没有用情愿不怕面红


  顽强地进攻争取那认同

  如朝朝代代每个不朽烈士奋勇


  明知我们隔着个太空


  仍然将爱慕天天入进信封


  许随的右手插进口袋里,里面的信被她捏得变形,边角都烂了,明明不敢看他,仍逼自自己直视他,她黑漆漆的眼睫颤了颤,嗓音有点抖:


  “周京泽,我……喜欢你。”


  终于说出来了,人群中立刻爆发出一阵尖叫和男男女女大喊地“在一起!在一起!”。许随说完以后迅速移开眼,不敢再看他,把手重新擦进口袋里,胡乱地找那封信。


  周京泽错愕了一下,随即漫不经心地挑了挑唇角,声音是一如既往地好听:

  “不好意思啊,你太乖了。”


  他说得很小声,应该是照顾到许随作为女孩子的自尊,周围人没听到周京泽的声音,还在那起哄。


  周京泽单手插着裤袋,掀起薄薄的眼皮看了瞎几把起哄的人一眼,周围自觉噤声。


  意料之外的答案,许随松开紧握着信的手,垂下眼,只觉得眼酸,还好没把那封信拿来。


  是啊,她永远不是周京泽的偏好。


  许随穿着白色吊带裙,露出白皙的肩膀,即使化了点妆,依然是素淡,清纯那一挂。即使是喝酒,也是会把自己喝得呛出眼泪的那种人。


  她乖巧,安静,常常陷于人群中被淹没。像一张白纸,安分的同时,又渴望冒险,可许随做过最大胆的事也只是背着家长打游戏和坚持学架子鼓。


  最大的愿望也不过是希望家人身体健康,自己能好好生活。


  周京泽,放荡,反叛且自由,常常做冒险的事,蹦极,赛车,在大峡谷跳伞,希望在某一天死去的时候,恰好能看见日落大道。


  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周京泽低头看着许随红着眼又努力不让自己哭的样子有一瞬间失神,拒绝别人是常事,可面对她,他有点不知所措和一种说不出的情绪。


  他垂在裤缝修长的指尖动了动,想伸手帮她擦泪。


  忽然,周京泽不经意地往外一瞥,瞥见包厢门外的某个身影,恨意几乎是在一瞬间涌上来,他舌尖低着下颚笑,话锋一转:

  “但是可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