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分家(三更)
作者:admin      更新:2022-08-26 15:04      字数:973145
  三小只不想烤火,他们只想躲猫猫。


  苏锦娘第一次近距离观察三个孩子,和他们爹一样,越是近看,越是好看。


  就是听说挺调皮的,总是弄哭村里的孩子。


  一定是苏胖丫不会教养,如果换作她来当他们娘——


  她会把他们教得很好、很好。


  “你们叫什么名字?”苏锦娘轻声细语地问。


  三人不说话。


  苏锦娘并非真不知他们名字,她只是想逗他们开口说话,大人和小孩子之间的交流不都是这么开始的吗?

  见他们不吭声,苏锦娘没气馁,而是继续温柔地问道:“你们谁是大虎、谁是二虎、谁是小虎?”


  三人依旧不吭声。


  苏锦娘想了想,转身进屋,偷偷拿了一块家里的饴糖,掰成三小块,走出来递给他们。


  老苏家的条件在村里算不错的,可饴糖这般贵重的东西,自家人吃吃倒也罢了,极少有随便拿去给村里孩子吃的。


  “给。”她笑着说。


  她长得好看,说话又温柔,村里的孩子都很喜欢她。


  加上这可是饴糖啊,没哪个小孩子不爱吃糖的。


  她又往前递了递,说道:“这是饴糖,很好吃的。”


  三小只当然认识饴糖了,牛蛋就用这个馋过他们。


  三人没接。


  苏锦娘问道:“怎么了?不喜欢吃吗?还是你们爹……不让你们吃啊?”


  “大虎!二虎!小虎!”


  前面传来苏小小的叫声。


  三小只眼睛一亮,果断撒开脚丫子,呲溜呲溜地从老苏家与隔壁的小巷子里跑了出去。


  苏锦娘跟了几步,看见三人乳燕一般扑进苏胖丫怀里,三颗小脑袋在苏胖丫身上蹭呀蹭。


  “去哪儿玩了?满头大汗的。”苏胖丫摸着大虎的脑袋说。


  大虎抬手一指:“那边,躲!”


  “二虎也要。”二虎把自己的小脑袋伸过去。


  “小斧!小斧!”小虎在两个哥哥的夹缝里求生存,可难可难了!

  苏小小哭笑不得,把每人的小脑袋摸了一遍。


  大虎转过身,指了指自己的小背背,奶声奶气地说:“还有这里。”


  苏小小时常摸他们背上流汗了没。


  苏小小好笑地摸摸这个,摸摸那个。


  三个小豆丁扬起小下巴,可神气了!

  苏小小道:“汗湿透了,赶紧回去换衣裳吃饭。”


  三人点头点头,一蹦一跳地跟着苏小小离开。


  三人撒欢的小样子,与在苏锦娘与其余乡亲面前判若两人。


  “有没有在乱吃东西?”苏小小问。


  “没有。”三小只摇头。


  苏锦娘望着几人离去的背影,捏紧了手里的糖块。


  苏胖丫明显是在故意针对她,不许她与卫廷的三个孩子处好关系。


  苏锦娘当真误会苏小小了。


  苏小小压根儿不知苏锦娘给三个小家伙拿糖吃的事,她之所以这么问,乃是因为前几日三小只跟着村里的大孩子吃了一种后山的野果。


  村里的孩子从小吃到大,吃习惯了,没任何不适。


  三个小家伙肚子疼了一晚上。


  自那之后,苏小小就不再让他们吃外头的东西。


  “娘。”


  三小只注意到了苏小小包成粽子的手指。


  苏小小哦了一声,面不改色地说道:“包着玩儿的。”


  三小只萌萌哒地眨了眨眼。


  一刻钟后,每个小豆丁的手上都包了两个小粽子。


  三人果断去隔壁找牛蛋,炫耀娘亲给他们包的手指!

  可惜牛蛋今天没心情与他们斗智斗勇,家里又吵吵上了,是为大伯与大伯母分家的事,爷爷刘山发了老大的火,奶奶骂了一早上,这会儿还在骂。


  “我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拉扯大!到头来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我知道我不是你亲娘,到底隔了一层肚皮!我也不指望你多孝敬我!可你也不能活活咒死我!”


  “你们两个杀千刀!这是要咒死我和你们爹呀——”


  大吴氏说着就哭了起来,“我这些年给人做后娘我容易吗——我哪儿对不住你了——”


  哪儿对得住才对吧?


  大吴氏是当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苛待刘平的了?


  五岁割猪草,六岁下地干活儿,大冬天的睡牛棚……病了从不请郎中,不是刘平命大,早死多少回了!


  刘平去镇上给人做苦力,寒来暑往没个歇息,挣的辛苦钱全落进了大吴氏手里。


  所以大吴氏是哪儿来的脸说对得住刘平的?

  “是不是你撺掇的!”


  大吴氏见刘平不肯松口,立马将矛头对准了小吴氏。


  她走过去对着小吴氏就是一个大耳刮子!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堂屋内响起。


  挨打的却不是小吴氏,而是冲过去挡在小吴氏面前的刘平。


  刘平硬生生挨了一下,脸顿时肿得老高。


  看着刘平脸上的巴掌印,大吴氏怔了下。


  坐在椅子上的刘山狠狠地皱起了眉头。


  “当家的,我……”大吴氏回头看看刘山,又看看一脸倔强的刘平,想说自己不是要打刘平的,可屋子里的气氛突然就沉闷得让她说不出话了。


  刘平再怎么也是家中长子,她做继母的,可以想方设法压榨他,却不能动手打他。


  “你们两个给我跪下!”刘山对儿子儿媳说。


  刘平与小吴氏闷头跪下了。


  刘山正色道:“我最后问你们一次,你们当真要分家?”


  “是!”刘平说。


  “大哥!大嫂!你们别冲动啊!”


  何氏放下锅铲从灶屋过来,对刘平、小吴氏道,“大过年的,闹什么分家呀?赶紧给爹娘赔个不是!咱一家子和和气气的,别闹了啊!我知道,前段日子刘安受了伤,不能下地干活儿,拖累你们了!弟妹在这里给你们赔个不是!以后不会了!”


  何氏的话是避重就轻。


  大房的委屈哪里是这几个月才有的?可她也不能说全家一直在压榨大房不是?


  何氏是不希望分家的,尽管刘平的工钱落不到她手里,但大吴氏一贯偏袒二房,没少把钱花在刘安与牛蛋身上。


  而她沾丈夫与儿子的光,多少也能分到一点甜头。


  另外,大嫂若是走了,家里那么多活儿谁干?

  她可不想起累成牛!
——

  74 出手(一更)

  大人们吵得太凶,牛蛋在灶屋吓到哭鼻子。


  三个小豆丁是来炫耀自己的手指的,可见牛蛋哭成这样又有点不好意思炫了。


  “手指。”大虎说。


  就炫一下。


  “娘包的。”二虎说。


  大哥炫了他也要炫。


  “你没有。”小虎神补刀。


  牛蛋:……突然就哭不出来了有木有?


  三人哒哒哒地跑回自家灶屋,苏小小正在煮腊肉。


  “娘,要。”大虎说。


  苏小小以为三人是嘴馋锅里的腊肉了,轻声说道:“还没煮好,等会儿啊。”


  “不要肉肉。”大虎摇头,举起自己的粽子手指,指了指上面的布条,“要这个。”


  “纱布啊?”苏小小问。


  “嗯!”三人齐齐点头。


  小孩子正是贪玩与探索的年纪,东搞搞西搞搞实属正常,苏小小没拒绝,回东屋剪了三截干净的纱布给他们。


  三人开心地拿去玩了。


  苏小小笑了笑,继续做饭。


  “咦?孩子呢?”


  苏老爹抱着劈好的干柴走进来,他刚刚明明听见几个小家伙的声音了。


  “你手怎么了?”


  他看见了苏小小裹成粽子的食指。


  “没什么,不小心划了一下。”苏小小道,“他们去找牛蛋了。”


  “真没事儿啊?”他可是很了解自家胖闺女的,一点小口子能哭上半天。


  “没事,卫廷包的。”包这么严实,看起来好严重的样子。


  “女婿真贴心。”苏老爹道。


  苏小小:哈喽,重点是不是跑偏了?

  “我去看看孩子。”苏老爹绕到刘家后门望了一眼,见三个小家伙正往牛蛋手上缠啥东西,牛蛋一抽一抽的,像是刚哭过鼻子的样子。


  苏老爹自动脑补了一出小小恶霸欺凌大戏,满意地点点头。


  三个小家伙没吃亏,他就放心了,回家继续劈柴。


  刘家的争吵愈演愈烈,刘山把椅子都摔了,牛蛋又一次吓得哇哇大哭。


  三小只吭哧吭哧走过去,合力将灶屋的前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牛蛋一脸呆愣:……这也行?


  住乡下就这点不好,但凡谁家有个风吹草动,大半个村的都会赶来看热闹。


  得知竟是在闹分家,众人纷纷劝刘平别闹了。


  尽管他们也清楚,大房在刘家的日子不好过,可还是那句话,父母在,不分家。


  但凡分了的,那都是闹得极为难看的。


  刘山自觉丢不起这个人:“想分家,除非我死了!”


  “哎呀,平哥儿啊,听婶一句劝,这分家的,哪个落了好的?你不替自己想想,也替两个孩子想想。”


  “是啊,分家了,日子就不好过了。”


  “一锅米养不出两家人,有啥仇怨不能解的?非得闹到分家这一步?是,你们大房是辛苦了些,可你是长子,谁家长子不是这么过来的?”


  乡亲们你一言、我一语,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批判着这对离经叛道的小俩口。


  “周婶子说的没错,长子当家,自是比次子辛苦些!”


  苏小小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众人古怪地看着她,不明白她来这儿凑啥热闹了。


  苏小小双手背在身后,意态闲闲道:“照我说啊,刘平真是不识好歹,不就是多干些苦力,在外给人当牛做马,怎么就委屈上了?还有小吴氏,家里里里外外一把手,洗衣煮饭洒扫劈柴全是她,身为长媳,这就是她该做的!”


  众人:这话怎么听得怪怪的?


  不过,苏胖丫的话倒是成功提醒了所有人,或者说是戳破了他们一直没敢去撕的窗户纸。


  刘平在镇上给人做苦力,为了多抢点活儿干,一年到头回不了几次家。


  他如此卖力,刘家又是如何对待他妻儿的?


  小吴氏一人干全家的活儿,农忙时还得下地农耕,相较之下,何氏与大吴氏就清闲多了。


  而他们的一双孩子穿得破破烂烂,长得瘦瘦巴巴,与二房的牛蛋比差远了。


  大吴氏逢人就说,她如何如何心疼刘平,便是对亲儿子也没这般掏心窝子。


  是啊,她是用嘴皮子去心疼了吧。


  该说的话一句不少,该干的事儿一件不做,这就是大吴氏!


  大家伙儿心里呀,也并非当真是非不分,只不过,与“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的道理类似,劝人分家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他们可没这么头铁!


  刘山沉声道:“苏胖丫,这是我们刘家的家事,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再怎么说,刘山也是爷爷辈儿的人了,面对一个苏家小恶霸,还是不那么露怯的,尤其是当着全村人的面,他怎么也得兜住一点面子。


  苏小小可不管他露怯不露怯,她又不是来凭吨位吓唬人的。


  她冷嘲热讽地说道:“刘爷爷,这种不孝儿子,分了也罢!”


  刘山算是看出了,这丫头就是来捣乱的!

  小苏家有段日子没找人讹钱了,他当他们改邪归正了,原来还是几个混球!


  刘山冷声道:“刘平是我儿子,除非我死了!否则他别想从这个家里分出去!”


  苏小小长吁一口气:“哎呀,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乡亲们疑惑了,苏胖丫几个意思?

  苏小小微笑:“你方才说,刘平是你亲儿子,除非你死了,否则他别想分家!既然如此,刘平欠的债,你替他还一下!”


  乡亲们直瞪眼,这又是什么发展?

  刘山皱眉。


  刘平也是一头雾水。


  小吴氏看了苏小小一眼,她是最清楚苏胖丫为人的,虽不清楚苏胖丫想干什么,可她相信苏胖丫。


  “苏胖丫你又想讹钱是不是?”开口的是二房的何氏。


  苏小小自宽袖中摸出一张欠条,轻轻掸了掸,展示给刘家人以及乡亲们看。


  “这是刘平亲手画押的欠条,上面有他摁的手印!他一共欠了我三十两!利息十八两,一共四十八两!你们刘家赶紧还钱!”


  刘平:“我啥——”


  小吴氏掐了刘平一把!

  刘平的话音一梗,小吴氏忙道:“不是说好了宽限些时日吗?”


  刘平像见了鬼似的看向小吴氏。


  小吴氏的话算是变相验证了苏胖丫的“敲诈”,不对,有欠条就不能叫敲诈!


  苏小小暗暗赞赏,小吴氏没让她失望,挺上道。


  苏小小凶悍地说道:“可你们也答应了会提前给我一点利息呀!你们给了吗!”


  小吴氏支支吾吾道:“我……我们实在拿不出来……”


  苏小小指着刘山:“你俩拿不出来,找你们爹要啊!”


  大吴氏的脸色顿时一变!

  她才不要替大房还债!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刘山发怒了。


  “敢情你们两个还没告诉家里呀。行,那我来说。”


  苏小小不疾不徐地笑了笑。


  “前阵子刘平在镇上给人扛麻袋,不小心撞坏了一个贵书生的玉佩,那块玉佩原本值五十两,恰巧我在附近做生意,梧桐书院的沈公子也在。沈公子出了面,人家看在他的份儿上,只让刘平赔三十两!钱是我先垫着的,六分利,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沈公子是见证人,你们若是不信,大可去梧桐书院找他求证!”


  把书院的沈公子搬出来了,谁还敢不信啊?


  沈公子上门给苏胖丫送年礼的事儿,他们亲眼瞧见了!


  苏胖丫确实与沈公子有交情!


  至于说苏胖丫为何如此好心——


  呸!

  六分利,这是好心吗?

  这是要讹死刘家呀!


  还是那个苏胖丫,还是那个小恶霸!

  苏小小伸出小胖手勾了勾:“怎么样?还钱吧!”


  刘山气到血气上涌,压抑着怒火看向跪在地上的刘平:“她说的都是真的?”


  苏小小挑眉道:“我说了,你们不信,可以去找沈川求证!上面有刘平摁的手印,也有沈川的!”


  好叭,其实是卫廷与苏二狗的。


  刘山叫来小儿子:“去把里正请来。”


  苏小小半点儿不慌。


  里正过来后,仔细检查了欠条:“按上头写的,确实欠了三十两的本钱,六分利,每日利息一千八百文,十天前欠下的,到今天,正巧是十八两的利。”


  这与苏胖丫的说法对上了。


  苏胖丫问道:“里正,刘平是刘家的人,他欠的债,刘家该帮他还上的吧?”


  里正蹙眉想了想:“按理是这样。”


  大吴氏两眼发黑,踉跄着跌坐在地上,双手一拍大腿哭出来:“这是造的什么孽呀——”


  四十八两、四十八两!

  把她卖了也还不上啊!

  早知如此,就答应分家了!

  刘平每月挣的钱才百来个铜板,最多也不到半两银子,而一天的利就有将近二两,这得还到什么时候去?


  或者换句话,刘家是倾家荡产也还不起!


  刘山的脸色也惨败一片,他气得浑身发抖,问刘平道:“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没和家里说!”


  刘平:“我……”


  苏小小呵呵道:“幸亏我发现得及时,若是晚一步,你与本家分了家,这账就不能找刘家还了!凭你自己,哼,怕是得还到下辈子去吧!刘爷爷,我记得您老是有棺材本儿的,是时候拿出来了!”


  乡亲们听到这里,才恍然大悟。


  平哥儿闹分家,该不会就是不想拖累家里人吧?


  他想自己背债,也好过全家被他拖下水!


  若真是这样,他们可就误会平哥儿小俩口了!

  平哥儿这哪里是不孝,分明是大孝啊!
——

  75 护短(二更)

  “苏胖丫你做梦!”


  说话的是大吴氏,想动她与刘山的棺材本儿,她第一个不答应!


  苏小小淡淡一笑:“不想交出棺材本儿也行,那就拿值钱的东西来抵。”


  值钱的东西?

  田么?地么?

  乡下务农的,没了田地就是无根的浮萍,谁敢把这两样抵出去!

  就在此时,大房的小闺女哭哭啼啼地过来了。


  她刚睡醒,大梅子一个没看住,她从屋里出来了。


  “娘。”她张开小胳膊要娘。


  小吴氏将闺女紧紧地搂在怀里。


  梅子出来抱妹妹,妹妹不和她走。


  大吴氏眼神一闪,对苏小小道:“把这两个丫头卖给你!”


  众人齐齐傻眼,这老货,为了银子连家里的孙女儿都卖上了!


  刘平大吃一惊:“娘!”


  苏小小一脸嫌弃地说道:“两个丫头值什么钱?要么就拿你的孙子抵债!牛蛋长得白白胖胖的,邻居一场的份儿上,抵个五两好了!”


  “不能卖我儿子!”何氏不假思索地尖叫。


  牛蛋不仅是二房的宝贝疙瘩,也是刘山与大吴氏的心头肉,别说何氏不同意了,二老也舍不得的。


  可棺材本儿、田地、牛蛋,总要拿一样出去抵债的。


  确切地说,是抵利息。


  就是把他们全家都卖了,也凑不齐四十八两。


  何氏哭道:“爹!娘!你们让大哥他们分出去吧!又不是咱们欠下的债!凭啥让咱们来还!”


  苏小小道:“嚯,你这话说的,像是他俩没给家里挣钱、没帮家里干活儿似的。”


  一句话,把何氏噎死了。


  刘平的工钱尽数上交大吴氏,小吴氏亲娘病了,连个鸡蛋也不许小吴氏拿回娘家。


  凭啥刘平欠下的债,不能全家一起还?


  刘婶儿嗑着瓜子道:“平哥儿,别分家了,让你家里帮着一起还了吧!”


  苏小小淡淡说道:“你们想好了,是不分家一起还,还是分家了让他们两个自己还!”


  “分家!”何氏说,“爹!娘!这个家不分,我和刘安就过不下去了——我们不活了——”


  大吴氏的嘴巴动了一下。


  她也想分家。


  她看向当家的。


  刘山这会儿是骑虎难下,不答应分家的话是他说出来的,可刘平欠了这么多债,不分家就得替刘平掏银子。


  而他不想掏,也掏不起这个银子。


  刘婶子又道:“刘叔,实在不行你就把家分了吧。”


  村里两大姓——刘与吴,这两个姓氏的人最多,彼此间却没多大血缘关系,有也是出了五服的。


  老李头看了苏小小一眼,叹息一声,对刘山开了口:“老刘,分家吧,你也难。”


  事情进展到这里,实在是大大出乎了乡亲们的意料。


  刘平是不想拖累家里才提出分家的,单是这片孝心,就没人能拿唾沫星子去淹他!

  反倒是刘家有点儿里外不是人,好歹刘平是家中长子,虽说欠债不对,可他也不是故意的,再说了,他这些年挣的工钱都给了家里。


  家里拿些出来为他还债,难道不应该?

  刘山神色复杂:“里正……”


  “你自己做决定吧。”里正说着,朝苏小小看了过来,“大丫,给里正我一个面子,不论谁还债,你都再宽限些时日。”


  苏小小慢悠悠地说道:“宽限是能宽限,可利息不能少的,一天一两八!”


  大吴氏的太阳穴突突一跳:“分分分……分家!”


  这么多债,是要她老命啊!

  刘山又看向二房两口子:“你们也同意分家?”


  何氏看了自家男人一眼,咬牙:“分家!”


  “刘安?”刘山问小儿子。


  刘安硬着头皮道:“既然大哥大嫂执意要分,我无话可说。”


  刘山叹道:“那就请郭里正做个见证,把家分了吧。”


  他对刘平、小吴氏道:“我和你们娘的棺材本儿不动,剩下的匀成两份,你们大房与二房各占一半。”


  这个分法儿算是很照顾大房了,棺材本儿不动是规矩,可其余的钱是二老一份、各房再均分。


  刘山等于是将自己与大吴氏那一份让了出来。


  若在以往,大吴氏是不同意的,可她着急摆脱四十八两的欠债,愣是屁也没放一个。


  刘山接着道:“咱家一共五亩地,东边的二亩地归你们。”


  刘安张了张嘴,那可是最肥的二亩地。


  何氏瞪了他一眼,让他别说话,不然搅黄了分家,谁去还债呀?


  刘山又道:“最好的地给了你们,屋子就不分了,你们实在没处,就把鱼塘边上的祖屋收拾下,凑活着也能住。”


  这是把祖屋也分给大房了。


  刘山道:“有什么不满意的,趁着里正与乡亲们在,赶紧提出来,等分完了再来提,就不管用了。”


  “没了,多谢爹。”刘平带着小吴氏给刘山和大吴氏磕了个头。


  他们没想过能分到这么多,本以为会被扫地出门,一个铜板也带不走——


  二人做了最坏的打算。


  小吴氏心中明白,今日若不是苏胖丫,他们真的会连半个铜板也分不到的。


  接下来就是写凭证、搬家等事宜,苏小小是恶霸,当然不能留下帮小吴氏了,那样会崩了人设。


  不过,就在她转身出去时,被里正给叫住了。


  “大丫,我记得……你相公会写字,能让他帮忙写一下吗?”


  分家不是口头上的几句空话,田地与房屋过户,都是需要上衙门办手续的,而且具体怎么分家的,也得白纸黑字写下来,以免日后发生纠葛。


  “好吧。”苏小小大方应下,“里正的面子,我们小苏家是要给的!”


  里正心中甚慰!


  苏小小去找卫廷说了刘家大房分家成功的事,主要是炫耀一波自己的智慧。


  她坐在卫廷对面,手肘搁在桌上,两手托腮,神气地说道:“怎么样?我厉害吧?我就说这个法子能行!”


  她指的是用假欠条促成分家的事。


  卫廷呵呵道:“你也就只能吓唬吓唬这些乡下人,若真拿去衙门比对手印,是会露馅儿的。”


  苏小小哼道:“我就是赌他们不会闹去衙门!”


  开什么玩笑,沈川都让她搬出来了,哪个乡亲会觉得她是在撒谎?


  村里乡亲们的法律意识并不强,真要求证也是去找沈川求证,而沈川是一定不会戳穿她的!

  卫廷拿了纸笔,开始写分家的具体事宜。


  他没见过这样的女人,一点儿也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似乎别人怎么骂她都没关系,说她是恶霸,她就当个小恶霸。


  还当得……嘚嘚瑟瑟的。


  笨吗?


  并不,今日这一出绝不是小聪明,她把人心算得透彻,称她一句足智多谋也不为过。


  不笨吗?

  她身上又有一股为了身边之人飞蛾扑火的傻乎劲儿。


  “写完了吗?写完我拿走啦!”苏小小抓起桌上的文书,小脑袋一甩,雄赳赳地出去了!

  不多时,三个小豆丁过来找爹。


  他们想让爹在自己的手指上写字。


  卫廷看着几人包成粽子的手指,嘴角狠狠一抽。


  怎么那丫头干什么你们都要学?


  他当然知道三个小崽子没受伤,受伤了她会说的。


  “写什么?”他问。


  “不叽道。”小虎说。


  卫廷想了想,在纱布上写了个三人的名字——大虎、二虎、小虎。


  三人小脑袋一甩,雄赳赳地出去了!

  卫廷:“……”
——

  衙门的人回去过年了,办手续得年后了,不过分家的文书写得明明白白,在里正的见证下,刘山与刘平画押摁了手印。


  这事儿也算得上尘埃落定了。


  热闹看完了,乡亲们也散了。


  刘平与小吴氏没担骂名,倒是刘家人遭了不少非议。


  以往闹分家,甭管是谁的错更大,几乎是一面倒向本家,分出去单过还不被戳脊梁骨的,也只有刘平与小吴氏了。


  大吴氏与何氏盯着小吴氏,生怕她多带走家里的一样东西。


  小吴氏抽不开身去向苏胖丫道谢,不过她小声把苏胖丫这段日子对自己的帮助与刘平说了。


  刘平听完震惊不已。


  今天的事,他猜到了一点苗头,可他没想到苏胖丫不是第一回出手相助了。


  这也太……让人难以相信了。


  那可是苏胖丫呀!


  十里八乡令人闻风丧胆的女恶霸!


  小吴氏道:“胖丫是咱们的贵人,咱们以后一定要好好报答她。”


  刘平拍拍胸脯:“媳妇儿你放心吧!当牛做马,我也会报答她的!”


  此时的苏小小并不知,看上去资质平庸的刘平,在未来的某一日,当真涌泉相报了她曾经的滴水之恩。


  苏小小在灶屋切腊肉,三小只围在灶台前,一人抓着一片亮晶晶的腊肉,小口小口地啃着。


  她嘴里哼着欢快的小曲儿,三小只配合着节奏,一边吃一边左右晃脑。


  这一幕,有些温馨。


  卫廷没见过三个小崽子如此开心的样子,他们从出生就生活在水深火热中,是来小苏家后,才仿佛觅得了久违的安定。


  苏小小一抬头,与卫廷的眼神撞了个正着。


  她正要揶揄卫廷几句,卫廷先一步开了口:“帮人分个家而已,至于这么高兴。”


  苏小小鼻子一哼,继续切菜:“你懂什么?我这叫帮员工解决后顾之忧!”


  她的员工,她罩着!


  谁想欺负,没门儿!


  顿了顿,苏小小眯眼道,“你来灶屋干嘛?你最近在我跟前儿晃得有些频繁啊,卫廷,你不会真看上我了吧?”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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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6 团圆(一更)

  卫廷冷冷一笑:“呵,想得挺美。”


  苏小小切着菜,眉梢一挑:“人家长得也挺美,对吧,大虎二虎小虎?”


  三小只嗯嗯点头。


  娘最美!

  不接受反驳!

  “小崽子……”卫廷觉得再这么下去,他们怕是要不记得自己究竟是谁儿子了。


  苏小小瞅了瞅灶膛,对卫廷道:“来得正好,添点儿柴火。”


  卫廷拄着拐杖走进来,往小板凳上一座,将厚麻布搭在右腿上,抓过一把枯枝架上去,两端用力往下一压。


  啪!

  枯枝折断了。


  乡下人都是这么折枯枝的,可若是让京城的人瞧见了,怕是得惊掉下巴。


  少年成名的大杀神啊,折过敌人的脊骨,扼过敌军的咽喉,踩过万千枯骨,蹚过尸山血海,一双手浸染了无数浓稠血气。


  此时,却心甘情愿地坐在一间破旧的灶屋,给人当起了乡野村夫。


  “剥个玉米棒子。”苏小。


  卫廷去洗了手,开始剥玉米棒子。


  苏小小:“还要一桶水。”


  卫廷又去打了水。


  不是吧,这家伙今天这么听话?

  苏小小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讲真,他和苏老爹一天不消极怠工,她都感觉不正常。


  “娘,饱了。”小虎吃不下了,举着半片瘦腊肉,眼巴巴地望着苏小小。


  他把肥的部分吃了,因为肥的好啃,瘦的有点儿硬,他的小牙牙咬不动。


  “呃,又要长肉了。”苏小小叹了口气,就着小虎递过来的小手吃掉了。


  三人里只有大虎吃完了,二虎的也给了苏小小。


  灶台上掉落的一点肉松也被苏小小吃掉了。


  卫廷看着她与三个孩子相处的样子,眸光动了动,没有说话。


  ……


  明天就是除夕了,这是苏小小来古代过的第一个年,她很重视。


  前世,黎女士与苏院士只有在年夜饭当日才会聚在一起,可惜即便如此,他们家也从来没有过年的气氛。


  三人吃着保姆做的年夜饭,看着直播的春晚,守岁到十二点,再吃顿饺子或喝上一碗银耳羹,这个年就算是过完了。


  整个晚上,黎女士与苏院士的交流不超过十句话。


  她作为家中唯一的小孩子,早几年还能叽叽喳喳,长大后就和他们一样成了一个没有感情的过年机器。


  中午,苏小小煮了腊肉玉米饭,腊肉焖得很软,其咸香与玉米的清甜完美糅合在一起,加上又掺了少许糯米,吃起来糯叽叽的。


  三个小豆丁喜欢极了!

  一家子埋头干饭,一大锅腊肉饭眨眼见了底。


  苏小小吃了个六分饱,减肥就只能吃这么点啦。


  尽管她的六分饱……分量其实并不少。


  她打算去煮点儿锅巴汤垫巴垫巴,揭开锅盖后,小胖身躯一震!

  不是吧?

  全干光了?


  我做的是两顿的量啊!

  你们是不是太能吃了?!


  苏小小觉得自己必须加紧挣钱,不然挣的速度极有可能会赶不上一家子吃的速度。


  下午,苏小小打算做点炸货。


  她把堂屋的桌子洗得干干净净,撒上面粉。


  她记得前世小时候去乡下姥姥家,姥姥是用门板当桌子,一大家子聚在一块儿干活儿,干得可快了。


  如今这个家里人口不多,桌子便够用了。


  苏小小把发酵好的面团拿过来,切成大小均匀的团团,擀成条,搓成五厘米大小的麻花。


  苏二狗看会了,依葫芦画瓢,一口气搓了十个小麻花。


  苏老爹与卫廷就没这天赋了,二人搓的不是麻花,是麻将。


  苏小小炸毛:“我好不容易从面团擀成面条……你们又给搓成团了!”


  “娘。”大虎举起自己搓的丑哒哒的小麻花。


  苏小小看了一眼,说道:“孩子都比你们搓的好!”


  苏小小给二人换了个技术含量低的活儿——做翻饺子。


  将薄薄的面片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菱形,中间划上一刀,把菱形面片的一角从刀缝里穿过去,就是小时候姥姥给她做过的翻饺子了。


  卫廷负责切与划,苏老爹负责穿。


  别说,卫廷刀工是真好,干脆利落,一寸不多、一寸不少,毫厘不差。


  苏小小杏眼圆瞪,俯下身欣赏着卫廷割出来的艺术品,小声嘀咕道:“你练过啊?”


  “嗯,练过。”


  卫廷修长如玉的手指拿着刀,游刃有余地划出长度与角度完全一致的口子。


  “杀人的时候不仅要找准要害……角度与深度差一分,都杀不死人。”


  苏小小:“……”


  二人对面的苏老爹卖力地穿面片,也是对右手的一种锻炼。


  他右手越来越灵活了。


  八成把握变成十成了。


  苏小小相信,再来一两瓶药房的黑科技壮骨颗粒,绝对能彻底治愈!


  苏小小把麻花与翻饺子拿去灶屋的油锅里炸至金黄酥脆,其中一半她放了芝麻,那酥油芝麻混合出来的香气,飘了大半个村子!

  另外,苏小小也炸了几斤藕丸子与绿豆丸子,包了饺子与春卷。


  她叫来苏二狗,给刘平与小吴氏送了些炸货与饺子过去。


  老李头家以及刘婶子家也各送了一碗。


  “对了,还有这个。”苏小小拿了几张窗花与福字,交给苏二狗。


  早先不给小吴氏,是因为没分家,给了也会被大吴氏与二房抢走。


  如今可没麻烦了。


  苏二狗动作麻溜极了,冒着冰冷的风雪,跑得飕飕的!

  ——不愧是洗冷水澡长大的铁娃!

  回来时,苏二狗手里多了两大篮子新鲜蔬菜与一麻袋个头饱满的板栗。
——

  除夕这日,苏小小起得比做生意还早。


  她要做团年饭。


  别人家中午团年,早饭大多就不吃了,亦或者随便对付两口。


  他们一家子可不行,必须干饭干到饱。


  她给自己烙了红薯饼,配花生酱,给家里人煮了青菜鸡蛋面,配上炸好的藕丸子与绿豆丸子。


  卫廷伤势的已无大碍,除了太过辛辣的不能吃,其余的不必太忌口。


  然后苏小小就悲催地发现,这家伙自打不忌口后,食量也变大了。


  家里的干饭人又多了一个!

  ……


  苏小小做了红烧鲫鱼(鱼是苏二狗去河里捉的)、腊蹄髈炖莲藕(藕是苏二狗去鱼汤挖的)、野菜鸡蛋饼(野菜是苏二狗去后山挖的)。


  也蒸了藕丸子、绿豆丸子与糯米珍珠丸子。


  三小只最爱糯米珍珠丸子,连里头的小颗姜粒也照单全收了。


  另有腊味合蒸——猪肝、香肠、排骨,并几样清炒小菜。


  苏老爹真没料到有生之年能吃到如此丰盛的团年饭,要是妻子还在就好了。


  她一定会很欣慰的。


  “爷爷,吃排骨。”大虎夹了一块大排骨给他。


  “吃肉肉。”二虎把自己碗里的肉夹给他。


  小虎的筷子没哥哥们用得好,他用自己的小勺子舀了一颗最心爱的珍珠丸子,笨拙地放进苏老爹碗里。


  “猪猪丸几!”他奶声奶气地说。


  苏老爹笑了,纠正道:“是珍珠丸子。”


  小虎学道:“猪猪丸几。”


  “珍、珠、丸、子!”苏老爹无比耐心地教。


  “猪、猪、丸、几!”


  小虎很卖力地学!

  大虎吐舌头:“小虎真笨!”


  小虎认真摆小手:“小斧不笨!”


  二虎也道:“笨。”


  小虎道:“不笨!”


  二虎是棵墙头草:“嗯,不笨。”


  大虎:“就笨!”


  小虎:“就不笨!”


  三个小家伙吵吵上了,主力军是大虎与小虎,二虎和稀泥。


  “好啦好啦,别吵啦。”苏老爹的眼泪已经被三个小家伙吵回去了。


  等他把三人哄住,寻思着继续伤心地缅怀一下妻子时,发现情绪都不连贯了!


  “他们以前没这么吵。”卫廷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身旁的苏小。


  苏小小看了眼明面上不再争吵、却不断冲对方吐舌头做鬼脸的三小只,笑了笑,说道:“吵吗?不觉得呀。”


  要是没他们叽叽喳喳,这个年该多冷清啊。


  夜里,苏小小将自己做的大红灯笼拿了出来,让卫廷挂上去。


  苏二狗不知从哪儿砍了一箩筐的竹子,在门前的空地上升了一堆柴火,把竹子挨个丢进去。


  竹子烧得噼里啪啦的,像放鞭炮似的。


  三小只没见过爆竹,第一反应是害怕,呲溜溜地扑进苏小小怀里。


  苏小小笑着道:“没事,是爆竹,很好玩儿的。”


  说着,她自己也往火堆里丢了一个。


  三小只见苏小小也玩,果真不害怕了。


  “还要爆竹!还要爆竹!”


  三人跑过去拉着苏二狗的手说。


  “好嘞!”苏二狗道,“看着啊。”


  “哎哎哎!你扔的那叫啥!我来!”苏老爹果断抢走了苏二狗的竹子。


  7017k——

  77 爬床(二更)

  苏二狗有点儿不情愿:“爹!我就砍了这么些,你别给我扔完了!”


  “知道知道!”


  苏承嘴里这么说,扔起来毫不手软,直把苏二狗肉痛得不要不要的!

  “大虎二虎小虎,爷爷带你们扔!来!”苏承挨个抱起来,捉住他们软乎乎的小手,抓了竹子往里扔。


  啪!

  噼啪!


  啪啪啪!

  三小只听着自己炸出来的爆竹,兴奋得哇哇大叫!


  “到小斧啦!到小斧啦!”小虎去摇苏老爹的大腿,强烈抗议哥哥们已经玩了两轮了!


  怪只怪苏老爹分不清三个小家伙,时常抱错。


  “好好好,到小虎了。”苏老爹放下大虎。


  一转头,又抱成二虎了。


  小虎拽紧小拳拳,朝后扑棱着小胳膊,抓狂地说道:“爷爷,我才是,小斧啦!”


  卫廷站在廊下,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眼底闪过一丝柔和,同时也有一丝复杂。


  他们在这里很开心,可终有一日,他会带他们离开。


  几人玩得忘乎所以,苏小小却悄咪咪地进了屋。


  卫廷的屋。


  她轻手轻脚地把门合上。


  这原先是一间小库房,门闩早坏了,一直也没修,不过这会儿一家子全在外头放爆竹,应该不会过来。


  卫廷的屋里有一杆大悬秤,从前苏老爹走镖时从镖局带回来的,原主用那杆秤称过,不然也不会知道自己有二百斤。


  大悬秤需要两个人抬大秤杆,一个人掌秤砣。


  这难不倒苏小小。


  她找出秤杆架在两个柜子上,挂上吊篮。


  这篮子质量真好啊,二百斤也兜得住。


  呃……这杆秤真的不是用来称猪的么?


  苏小小把沉甸甸的秤砣挂好,先挂在二百斤的位置。


  她减了一个月的肥,按理说是没二百斤了,可她穿着这么厚的衣裳与鞋子,怎么也得压个好几斤的秤。


  值得一提的是,古代的斤两与现代不一样,并不是一斤十两,而是一斤十六两,要不怎么说半斤八两呢?


  至于具体的重量,历朝历代各有不同。


  就拿这个架空的大周国来说,她曾用从药房带出来的量杯测过,这儿的一两是三十克,一斤就是四百八十克。


  是以,严格说来,她是不到二百斤的。


  “凭空减了八斤!我可真聪明!”


  苏小小神气地扬起下巴,抖了抖自己的一身小肥肉,开始称重。


  自己称自己可是门技术活儿,中途失败数次自不必提,万幸她算得上半个工科小能手,东搞搞、西搞搞,折腾得满头大汗后终于是把体重给称出来了。


  一百八十五!


  整整瘦了十五斤!

  不对,还有衣裳!

  压秤的时候,没有一件衣裳是无辜的!

  苏小小果断扒了衣裳。


  上称!


  另一边,小虎困了,拉着卫廷的手四处找苏小小。


  “娘,要娘。”


  他奶声奶气地说。


  大虎与二虎还在兴头上,与苏老爹、苏二狗放爆竹放得不可开交。


  小虎先去了苏小小的屋。


  “娘。”


  又去了后面的灶屋。


  “娘。”


  “没有。”他仰起头,委屈巴巴地看向卫廷,“要娘。”


  苏二狗与苏老爹的屋门开着,里头漆黑一片,显然是没人。


  只有卫廷的屋门紧闭,门缝底下隐约透出一丝微弱的烛光。


  卫廷对小虎道:“你娘在我屋里。”


  说完卫廷自己都惊了下,什么叫……在他屋里?

  难不成住久了,他真把这里当自己家了?

  “娘!”小虎去推门,推不动。


  他望向卫廷,“爹,开。”


  这门有些旧了,门臼有点儿不灵活,小孩子推不动不代表卫廷也推不动。


  苏小小刚把自己扒得只剩肚兜与裤衩,就听见小虎奶唧唧的声音。


  “别别别——等会儿——”


  她大叫!

  奈何已经晚了。


  门被卫廷推开了。


  她这副样子,可不能让卫廷与小孩子看到,影响着实不大好!


  情急之下,苏小小潜力激发,来了一波小胖纸的逆袭,嗖的窜到床边,拉开卫廷的被子,威武霸气地钻了进去!

  轰——


  竹床塌了——


  小虎目瞪口呆。


  卫廷看看地上七零八落的衣裳,再看看被苏小小压坏的床,以及躺在一片废墟之中,只裹着一床棉被,并且露出了两条白白嫩嫩小胖腿的某丫头。


  “大半夜,你爬我床?”


  苏小小:“……我可以解释。”


  ……


  “……过程就是这样。”苏小小把自己称重的经过仔仔细细与卫廷说了。


  当然,她是穿好了衣裳说的,小虎在她怀里呼呼大睡。


  卫廷不说话。


  苏小小道:“你别不相信呀,你看!秤还在那儿呢!”


  闹出这种大乌龙,说不尴尬是假的,只是谁能想到秤个重也能翻车?

  “为何脱衣?”卫廷问。


  “准啊!”苏小小道,“你们这些瘦子,根本理解不了我们胖子的痛苦!”


  对体重,她可是很严谨的!

  苏小小摆摆手:“算了,说了你也不明白。”


  指望一个拥有人鱼线与八块腹肌的男人去理解她减肥道路上的曲折艰辛,怎么可能?


  “我明白。”卫廷说。


  “你真明白?”苏小小睁大眸子。


  “嗯。”卫廷点头。


  苏小小神色一松:“那今晚……就委屈你和二狗挤一挤,明天我把床修一下,要是修不了你就多忍耐几日,等过完年了去给买一张床回来。”


  “闺女!女婿!爆竹放完啦!肚子好饿呀!”


  苏老爹大步流星地找了过来,“咦?你俩在这儿呢,小虎睡啦?”


  他看着闺女怀中的小豆丁,不自觉地降低了音量。


  苏小小摸了摸小虎光洁的小额头:“刚睡下,大虎二虎还不困吗?”


  苏老爹笑道:“玩儿着呢!又去砍竹子了!”


  和苏二狗去的。


  “你俩坐屋里干啥?”苏老爹感觉气氛怪怪的。


  卫廷长叹一口气:“爹,大丫跑我屋里来,把我床弄塌了。”


  苏小小道:“我……我是称重!”


  称重称到床上去了?苏老爹一脸愕然地看看自家大胖闺女,又看看玉树临风的女婿,恍惚间明白了什么。


  他的大胖闺女,很有她娘当年的风范啊!

  想当初,他一个毛小子,大婚之夜害羞得不敢看妻子,最后还是妻子三下五除二——


  不不,必须是他,就是他!

  ——绝不承认自己是被推倒的那个!


  苏小小一瞧他爹的神色,便知他想歪了。


  “爹!你误会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看向卫廷,凶巴巴地说道,“你和我爹解释清楚!”


  卫廷叹气:“唉,让我搬去你屋里,直说就是了,何必弄坏一张床?”


  苏小小:“……!!”


  啊啊啊!卫廷!我要杀了你!


  7017k——

  78 同房 (一更)

  卫廷搬进了苏小小的屋。


  苏小小抱着熟睡的小虎跟在他身后,咬牙切齿的!


  卫廷淡淡一笑:“那今晚,我睡外面?”


  “哼!”苏小小不想理他。


  苏小小把小虎轻轻地放进被窝,明明整个人气呼呼的,偏偏对待孩子时又有一股别样的温柔。


  习惯是个很可怕的东西,哪怕没有丝毫血缘关系,可处着处着,有些东西就刻进了骨子里。


  苏小小给小虎盖上棉被后,转身去收拾桌上剪了一半的窗花。


  卫廷捏了捏小家伙的脸蛋。


  小虎一下子被捏醒了!


  他睁开乌溜溜的大眼睛,见到自家爹爹,眼底掠过一丝惊恐!

  随后他唰的扭过头,看到苏小小在桌边忙活。


  娘在,是娘的屋。


  哦,那没事了。


  小虎又安心地闭上眼睡了。


  被儿子狠狠嫌弃了一把的卫廷,嘴角一抽:“小崽子!”


  苏小小收着收着,又决定把剩下的几个剪了。


  她在桌边坐下,一边剪窗花,一边得意地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想拿回令牌嘛!我向你保证,你拿不到的!哪怕你和我之间负距离,也休想知道令牌在哪里!”


  “什么富距离?”卫廷问。


  苏小小睨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说道:“就是一个男人与一个女人之间,最近的距离!”


  她嘴里总蹦出自己没听过的词儿,起先卫廷以为是这一带的方言,后面他渐渐发现那些稀奇古怪的话只有她一个人在说。


  卫廷疑惑她的脑袋瓜子到底怎么长的,和正常人怎么就那么不一样。


  对着一个听不懂的古人开车着实没意思。


  苏小小转移话题:“你不睡?”


  “你不也没睡?”卫廷反问。


  苏小小哼道:“我剪窗花,守岁,怎么?你陪我呀?”


  卫廷:“呵。”


  卫廷心里怎么打算的,苏小小一清二楚,想把她熬睡了找令牌,做梦吧!

  令牌在药房里,她自己都拿不到呢!

  不过话说回来,卫廷会做到这一步,是她始料未及的。


  这家伙的底线呢?

  还是说为了拿回令牌,他连自己也能搭进去呀?


  对自己可真狠!


  这样的人幸亏不是敌人!


  有些人对敌人毫不心慈手软,对自己却不那么下得去手的。


  当然,这也从侧面验证了那块令牌的重要性,苏小小不禁越发好奇了。


  到底是个啥?

  怎么卫廷和景弈都如此那么想要得到它?

  它究竟是不是属于卫廷的东西?

  如果是,景弈的行为就是在抢夺卫廷的?

  哪天他俩对上了打起来,自己帮谁呀——


  她的思绪渐渐发散跑偏了。


  卫廷就看着她一会儿纳闷,一会儿苦大仇深,表情简直比小虎的还精彩。


  “剪到手了!”


  他冷声说道。


  “我才不会!”苏小小无缝回神,继续咔嚓咔嚓剪窗花。


  她不一会儿全剪完了,先拿了几张去苏老爹的屋,与苏老爹一块儿把窗花贴上了。


  “姐!”


  苏二狗回来了,他没砍着竹子,倒是一手抱着一个睡着的孩子。


  苏二狗的表情委屈极了:“姐,他们太能睡了!”


  前一秒,大虎与二虎还在雪地里,兴致勃勃嗷嗷儿叫。


  下一秒,二人就冲苏二狗伸出小胳膊。


  “舅舅,抱。”


  他以为两个小家伙走累了,就顺手抱了下。


  哪知一到他怀里,二人便小脑袋一歪,睡着了!

  他竹子也没砍成,还抱着两个小秤砣走了一路,胳膊要断了,呜呜!


  “不带这样的!是他们要去砍竹子的!”


  今天,是憋屈的二狗子。


  苏小小哈哈大笑。


  苏二狗委屈地说道:“姐,你还笑!”


  “好好好,不笑你了。”苏小小拍拍他肩膀,“哈哈哈哈哈哈!”


  苏二狗:“……”


  苏老爹把孩子接了过来,小家伙睡得香甜,脸蛋红扑扑的,不知梦到了什么,小嘴儿咿咿呀呀,眉毛上扬,梦里也神气得紧呢。


  苏老爹越看越喜欢。


  他嘴上不说,但其实心里是很疼三个小家伙的,最明显的表现就是他对三个小家伙没那么抠搜了。


  以前不舍得给三人买糖葫芦,如今舍得买……一串了。


  三人吃一串。


  给苏小小买就是她一个人吃三串!

  天大地大,闺女最大!

  苏老爹把孩子抱去了苏二狗的屋,顺带着把苏小小房里的小虎也抱了过去。


  剩下的窗花交给苏二狗与卫廷去贴,苏小小则去灶屋煮宵夜。


  瘦了这么多斤,要奖励自己一下嘛!


  就……吃个花生酱蘸饺子得了。


  呃不对,是饺子蘸花生酱。


  苏小小做的是玉米面虾仁蒸饺,虾是从符大娘那儿顺回来的干虾仁,八到九成干,有一股淡淡的海盐风味,本地人有些吃不惯,因此卖的不大好。


  苏小小却很喜欢。


  她做的虾仁蒸饺皮儿薄馅儿多,蛋白质含量高,碳水含量低,十分适合减脂期食用。


  也适合一家子干饭人。


  “姐,没吃饱!”苏二狗说。


  他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属他食量最可怕。


  “等着,马上了。”


  苏小小把锅里的羊肉面片汤盛了出来。


  三个大男人,一人一碗。


  卫廷看到这碗羊肉面片汤,神色突然就怔了怔。


  “姐,这是啥肉?”


  “羊肉。”


  苏小。


  羊肉可难买了,要不是认识罗大壮,她压根儿买不到,就这也才买了三斤。


  她把膻味处理得很干净,最大程度保留了羊肉的鲜味,另外她撒了一层淡淡的胡椒粉,辛而不辣,一口下肚,整个身子都暖和了。


  苏二狗与苏老爹吃得满头大汗,停不下来。


  卫廷看着自己碗里的羊肉面片汤,却久久没动筷子。


  “你不吃啊?”苏小小问。


  卫廷动了动嘴:“你……从哪里学的这道菜?”


  “符大娘教的!”苏小小面不改色地说,“她脾气是臭了点儿,但是会做很多菜!我学了不少!”


  苏二狗恍然大悟:“姐!难怪你厨艺变得这么好!”


  真相,其实与项公子有点儿关系。


  卫廷初来村里的口音与项公子的接近,既然项公子是京城人,苏小小便大胆猜测,或许卫廷也是打京城来的。


  她向项公子打听了一些京城的风土人情,其中就有这道除夕必备的羊肉面片汤。


  看卫廷的反应,自己猜对了。


  京城人啊,怎么被人追杀到这里来的呢?


  卫廷喝了一口羊肉面片汤,恍惚间,竟真有一种回到府邸过年的错觉。


  “姐,明天能再做羊肉汤吗?”苏二狗问。


  “没问题。”


  剩下的一斤半羊肉,本打算用来包饺子的,可既然二狗想吃羊肉汤,那就做汤!


  “哎呀,吃得太痛快了!”苏老爹靠在椅背上,摸着圆滚滚的肚子,谁再还敢说他闺女啥也不会的?就这厨艺,比当年他走南闯北走镖时碰见的各地名厨厉害多了!


  卫廷也有些意犹未尽。


  不知是不是另一种错觉,她做的羊肉汤……让他吃出了一股家的味道。


  夜半子时,守岁完毕,一家子回房歇息。


  卫廷早先与苏小小分房,一是伤势太重,一个人便于养伤,第二个原因苏老爹一直没讲。


  他担心女婿伤得这么重,万一是挂了……


  咳咳,好吧,事实证明他多虑了。


  女婿活得生龙活虎嘛!

  东屋内,终于“同房”的小俩口一脸淡定地坐在床沿上。


  “里面外面?”苏小小面无表情地问。


  “随便。”卫廷面无表情地答。


  “起夜的话,就睡外面,别吵到我。”


  “我肾很好,不用。”


  “那我睡外面!我起得早!”


  苏小小拉开棉被,卫廷先她一步躺下,镇定地说道:“我改变主意了,我睡外面。”


  苏小小撇了撇嘴儿,脱掉鞋子,站起来,从他身上垮了过去!


  卫廷:“……”


  苏小小裹紧棉被,呼哧呼哧卷了几下,将自己卷成一个蚕宝宝,表情严肃地说道:“一人盖一床被子,冷了不许抢我的!”


  卫廷淡淡说道:“管好你自己。”


  这家伙……


  苏小小冲他翻了个白眼!


  “过去一点。”卫廷语气冰冷地说道。


  苏小小又给了他一道死亡凝视,气呼呼地往里挪了挪,一直挪到贴紧墙壁。


  但很快,她皱了皱眉,又呼哧呼哧地挪了回来,比方才的距离更近,几乎挤到了卫廷。


  卫廷蹙眉:“你做什么?”


  苏小小挑眉一笑:“我想过了,这是我的床,我爱睡哪里睡哪里!”


  就挨着你,怎么啦!

  有本事你打地铺呀!


  同床共枕,四舍五入一下,她就算是把他睡了!


  这副身体睡眠质量极高,卫廷正要开口噎她两句,就听见了她均匀而沉稳的呼吸。


  “睡得那么快,你是小孩子吗……”


  “真睡了?”


  “苏大丫?”


  苏小小猜的没错,卫廷其实就是为了令牌而来的。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腿伤没大碍了,很快就能彻底丢了拐杖,届时他就能带着孩子们离开。


  可在自己离开之前,他得先拿回令牌。


  屋外飘着鹅毛大雪,屋内却并不让人感觉寒冷。


  “啊——”


  夜半尖叫。


  卫廷瞬间惊醒,睁开一双冰冷如刀的眸子。


  他居然在这个女人身边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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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9 临盆 (二更)

  他下意识地看向桌上的烛台,由于除夕夜的缘故,睡前他们没灭蜡烛。


  令卫廷惊讶的是,他睡前蜡烛就这么长,这会儿还是这么长。


  也就是说,根本没过去多大会儿功夫——


  这个女人是给他下了催眠药吗?让他睡得如此之快。


  尖叫声仍在继续,有些远,卫廷是习武之人,才能断断续续听到一点。


  他犹豫片刻,摇了摇苏小小的肩膀:“醒醒,出事了。”


  苏小小睡得不知今夕何夕,早忘了身边躺着卫廷。


  她一把将卫廷摁进自己怀里,轻轻拍他的脊背:“小虎,别闹……”


  卫廷:“……”


  幸亏反应快,及时闭气,没有被闷晕!


  但也正因为没闷晕,切身地感受到了那一股柔软与馨香。


  卫廷涨红了脸,赶忙拿开她的小胖胳膊,坐直了身子,正色道:“老李头家……好像出事了!”


  “你说啥?老李头家怎么了?”苏小小的瞌睡醒了大半。


  “有人在叫。”卫廷说,“是惨叫。”


  小苏家与老李头家,一个住村尾,一个住村头,属实是卫廷的耳力太逆天,否则哪怕换作是皇城的大内高手,也未必能在睡梦中被如此遥远的声音惊醒。


  苏小小听不到。


  可她并不怀疑卫廷是在诓她,或者听错了。


  他们之间有抄不完的架,但也有不必言说的信任。


  苏小小赶忙去穿衣裳。


  事态紧急,她就顾不上逞姿态,直接从卫廷身上爬了过去。


  那一抹少女馨香再一次钻入卫廷的鼻尖。


  卫廷眸光一动,微微转过脸。


  苏小小抓过棉衣,一转头,见卫廷也掀开被子下了床。


  “你干嘛?”她问。


  “我和你一起去看看。”卫廷说。


  “你的腿能行吗?”


  “无碍。”


  苏小小没再拒绝。


  卫廷仍是不大习惯乡下的这种盘结扣,每次都要扣半天。


  苏小小穿好了,他仍皱着眉头与扣子较劲儿。


  “我来!”


  苏小小走上前,“胳膊抬起来!”


  卫廷听话地抬起胳膊。


  苏小小认真麻利地把他的扣子一一扣上,又顺手抓过腰带给他系上。


  二人既没拜堂,也没圆房,可这一刻,破天荒地有些像一对真正的小俩口——妻子为丈夫整理衣冠。


  苏小小的注意力全在老李头家,一时半会儿没注意到二人的举止有些过于亲密。


  卫廷看着全心全意为他更衣的某个小胖丫头:“你……”


  “走了!”苏小。


  整理完毕,可以出门了!


  卫廷闭了嘴。


  苏小小把拐杖递给他,见他一副被人欠了钱的样子,问道:“你怎么了?”


  “没怎么。”卫廷拄着拐杖,神色冰冷地出去了。
——

  这个时辰,村子里的乡亲早已进入梦乡,除了老苏家有些动静,似乎还没睡。


  二人老远便听见了女人的惨叫声以及小孩子伤心害怕的哭声。


  “是秋妮。”


  卫廷说。


  他时常被苏承拉去找钱氏学种地,见过钱氏与老李头的孙子孙女,孙子三岁,叫栓子;孙女七岁,叫秋妮。


  这会儿哇哇大哭的就是秋妮。


  那个在惨叫的女人,不出意外就是秋妮与栓子的娘小赵氏了。


  里正家就在隔壁,他与自家婆娘也被惊醒了,苏小小、卫廷赶到时,他也刚从被窝里出来,棉衣只扣了一半。


  “大丫,卫小郎君?”


  里正很意外。


  从前里正与乡亲们一样,叫卫廷一声庭哥儿,后面见识了卫廷的才学,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敬意,称呼也跟着变了。


  “里正。”卫廷也打了招呼。


  “你们咋来了?”里正问。


  卫廷道:“听见李家有动静,我们就过来瞧瞧了。”


  住那么远也能听见?你俩啥耳朵啊!

  他住隔壁也是这会儿才被吵醒的好么?


  卫廷去敲门,刚一抬手,门被拉开了。


  开门的是老李头。


  老李了乍一见到门口杵着四个人,简直吓了一跳!

  “哎哟!”


  “李大爷,是我们。”苏小。


  老李头抹了把被吓出来的冷汗,问道:“大丫?庭哥儿?里正?你们怎么来了?”


  “嫂子出什么事了?”苏小小问。


  一声嫂子,足见她没与老李头生分。


  老李头抹了抹发红的眼眶:“下午栓子摔了一跤,她去接栓子,自己磕了一下……一开始还好好儿的……夜里就不大对了……”


  里正脸色一变。


  小赵氏怕是要临盆了!


  他忙道:“那还不赶紧去请稳婆!”


  问题就出在这里!

  稳婆……没有了!


  儿媳刚开始察觉肚子不大舒服时,天才黑,老李头就去请稳婆了。


  稳婆来是来了,可刚进村子……就让人截胡了!

  “谁呀?咱们村除了栓子和秋妮的娘,有别人要生孩子吗?”


  他做里正的,他怎么不知道啊?


  “老苏家?”苏小小问。


  卫廷差不多也猜到了,方才他们一路走来,只有老苏家的人没睡,如果村里还有哪户人家在生孩子,只能是老苏家了。


  里正想了想:“苏老爷子家没怀孕啊!”


  “玉娘?”苏小小又问。


  老李头再次点头。


  玉娘是苏锦娘的姐姐,三年前嫁去外村,今年春天刚怀上,八月十五挺着肚子回了趟娘家探亲。


  这件事,里正有印象。


  “她回来过年了?”里正皱眉,“那她也不能抢你请来的稳婆。”


  老苏家的名声在村里摆着,老李头也没料到苏玉娘会这么做。


  老李头道:“稳婆倒是也来看了一眼的,说栓子他娘没发作,她先去玉娘那边,说是等栓子娘发作了她再过来……”


  事实却是去了就请不过来了。


  稳婆是何童生村子的,挨得近,自然知晓老苏家的状况,苏玉娘可是嫁给了浅水村里正的孙子,又有个在镇上当少奶奶的小姑子。


  哪里是个小小的赵氏可比的?


  “你杵在门口做啥!快去叫稳婆呀!”


  是钱氏的声音。


  “我先去了!”老李头对三人说完,冒着风雪去了小苏家。


  老李头回来得很快,满脸的焦急沮丧。


  “玉娘也在生,稳婆走不开……”


  苏小道:“李大爷,让我瞧瞧吧。”


  “你?”老李头错愕地看向苏小小。


  尽管他明白,苏大丫长本事了,不是从前好吃懒做的小恶霸了,可给人接生……恐怕还是不行的!


  卫廷道:“李大爷,你让大丫试试,大丫懂医术的。”


  里正与老李头异口同声:“你……懂医术?”


  为了救人,行医的小马甲穿不住了。


  苏小小正色道:“我在镇上结识了一位郎中,他教了我一些岐黄之术。”


  里正道:“大丫,生孩子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我没闹着玩儿,不信你们问卫廷,我是懂医术的!对吧,相公?”她望向一旁的卫廷。


  卫廷到底没拆她的台,点了点头,说:“大丫的医术可与我见过的许多名医比肩。”


  这家伙……是在夸她吗?


  开天辟地头一回呀。


  苏小小挺直了腰杆儿!

  里正对读书人是十分尊敬的,卫廷写得一手好字,出的一手好对联,在他心里,这就是书香门第之后。


  卫廷的话,他是信的。


  可小赵氏毕竟是李家媳妇儿——


  “老李……”他转头望向向一旁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的老李头。


  老李头陷入巨大的纠结。


  他这把岁数了,哪里不明白女人生孩子,就如同在鬼门关走了一次?

  他也希望自己能去相信卫廷与大丫,可屋里头躺着的是他儿媳,是他两个孙儿的亲娘。


  万一出了啥岔子,两个娃就成没娘的孩子了!

  苏小小理解他的纠结,换做是自己,恐怕也没法儿去相信一个作恶多年的小恶霸,居然能给人接生孩子。


  偏偏这与在锦记不同,她不能来硬的。


  她轻叹一声,耐心说道:“李大爷,左右你是请不到第二个稳婆了,不如让我试试。”


  “让大丫试试吧。”卫廷说道,“大丫是姑娘家,让她进去帮个忙,不接生,照顾一下秋妮也是好的。”


  这话有如一块敲门砖,一下子让老李头心底的防线松动了。


  是啊,儿子在灶屋劈柴烧水,屋里只有钱氏,她又要照顾临盆的儿媳,又要哄哭闹的孙女,早心乱如麻了!


  苏小小暗暗点头,别看卫廷是习武之人,脑子却并不笨,今天的话术,她学到了!

  老李头将苏小小带去了儿媳的屋。


  卫廷与里正留在堂屋等候。


  “会逢凶化吉的吧?”里正忐忑地问。


  卫廷没说话。


  就算苏大丫医术高明,可生孩子实在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大虎他们的娘要不是为了生下他们,也不至于——


  “不行!”


  钱氏的声音打断了卫廷的思绪。


  卫廷与里正不约而同地循声望去。


  钱氏出了屋子,将苏小小挡在门口,对老李头说道:“让你去找稳婆!你瞧你找了啥!她就一小丫头!让她给春秀接生,你疯了吗!”


  老李头讪讪。


  苏小小叹气。


  唉,卫廷的话你是听了个寂寞吗?一对上钱大娘就满盘交了底,前面几句真的可以省略的!

  这下好了,连进都进不去,要怎么给小赵氏接生啊?

  一段日子的相处下来,钱大娘对小苏家已经有了一点改观,可这并不代表她会把儿媳的命交到苏胖丫手里。


  苏胖丫至多是个改邪归正的小恶霸,接生?不可能的!

  苏小小现学了卫廷的话术:“钱大娘,我不干别的,就进去看看秋妮,顺带和嫂子说几句话,嫂子这会儿可不能睡过去啊。”


  钱氏的心咯噔一下,没错,女人生孩子,一睡过去就醒不来了……


  苏小小握紧小胖拳头:“你看我这么凶,往哪儿一站,她指定不瞌睡了,吓也把孩子吓出来!”


  钱氏:“……”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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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0 接生 (加更)

  把孩子吓出来是不可能的,不过钱氏也看出苏胖丫是真心来帮忙的了。


  自家男人说到底就是个一辈子地里刨食的庄稼汉,而她也仅仅是个没见识的村妇,出了这档子事,又哪里真的稳得住呢?


  早慌得六神无主了!


  她真的要相信苏胖丫吗?


  论起对苏胖丫的信任,老李头更胜一筹,毕竟他曾亲眼见证苏胖丫为了守住他与乡亲们的年货,有多拼命地与歹人周旋。


  钱氏更多是觉得这家子不似从前那般混球,隐隐有改良的趋势。


  说到底,她对从前的小苏家阴影太深,内心深处无法将儿媳的命交到一个小恶霸的手上。


  “别添乱了,你回去吧。”


  她最终做了这样一个艰难的决定,“小勇他爹,你去灶屋烧水,让儿子去一趟镇上,看能不能从医馆请个大夫来!”


  里正开口了:“大夫也不擅长接生啊!”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大夫是给人治病的,稳婆才是给人接生的!


  钱氏指着苏胖丫道:“那她是稳婆吗?你们怎么就敢让她进来了?”


  “娘——娘——”


  里屋传来秋妮的哭喊。


  钱氏面色一变,转身掀了帘子进屋!

  老李头与里正的脚也往前迈了一步,这是本能想去帮忙的反应,可他俩是男人,不能去看一个女人生孩子,只得又生生忍住。


  苏小小直接进了屋!


  她来到床边,看了眼冷汗涔涔、面色发白的小赵氏,上手抓住她手腕给她把了脉。


  “你进来做什么!”钱氏呵斥。


  苏小小道:“她多久没进食了?”


  “什么?”钱氏一时没听清。


  苏小小换了个说辞:“我是问,她多久没吃东西了?”


  钱氏怔怔道:“有、有一会儿了,在桌子上把腰磕了下,就再没吃过东西。”


  疼啊,身子难受,根本吃不下。


  苏小小立刻道:“去给她熬一碗糖水!”


  她说罢,从小背篓里拿出了急救包,拉开拉链,取了一副无菌手套戴上。


  她行起医来,就像是变了个人,举手投足间散发出一股严谨严肃的气场。


  钱氏涌上喉头的“你给老娘滚出去,别添乱”,突然就卡在了嗓子眼儿!


  这样的苏胖丫无疑是陌生的,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可又不是那种欺凌的架势。


  “最好加两个荷包蛋!”苏小小补充。


  钱氏愣愣地去了。


  她自己也说不上来为啥会听苏胖丫的话。


  苏小小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秋妮道:“别担心,你娘只是饿坏了,一会儿吃点东西就能有力气了。秋妮先去帮奶奶拿鸡蛋好不好?”


  秋妮含着泪点头:“嗯!”


  她乖乖去拿鸡蛋。


  苏小小先拿干净的纱布擦了小赵氏脸颊与脖子上的汗珠。


  “羊水破了吧?”


  她轻声问。


  小赵氏虚弱地点点头。


  苏小小的手在她肚子上摸了摸:“胎位是正的,刚刚给你把脉,脉象也很好,你不会有事的,别自己吓自己。你这个不是难产,就算我不来,你自己也能生的。”


  从临床上来讲,小赵氏的胎儿已经足月,现在生下来也不算早产。


  小赵氏之所以生得艰难,一是女人生孩子就没不难的。


  第二,她傍晚磕了下,夜里就发作了,她便以为自己是动胎气的缘故,这一胎或许要不保了。


  紧张、心理压力过大,吃也吃不下,导致她体力耗尽,血糖过低。


  苏小小轻言细语地说:“生孩子是需要力气的,你得吃,知道吗?”


  小赵氏更咽点头。


  苏胖丫的眼神与声音太温柔,带着令人心安的力量,让她不自觉地想起了自己的娘亲。


  小赵氏没念过书,肚子里没墨水,不知该怎样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总之她就是很想哭。


  不是那种难过的哭。


  这是苏胖丫呀。


  她应该害怕的。


  可为什么……她的心反而落回了实处?


  钱氏煮了一碗糖水蛋过来,喂儿媳吃下。


  说来也怪呀,她不过是去煮了一碗糖水蛋的功夫,儿媳妇儿咋就没哭没喊了?

  好像一下子就不担心生不出来了,吃起东西也卖力,晚上她咋说她也不吃的——


  钱氏古怪地看了苏胖丫一眼。


  难道……是这丫头的功劳?


  小赵氏吃完糖水蛋,总算是有力气生孩子了。


  她的宫口开到最大后,苏小小将手放在她肚子上,感受她每一次的宫缩:“准备好了吗?一会儿我让你用力,你就用力。”


  小赵氏点头。


  宫缩来了。


  苏小小道:“吸气。很好,用力!”


  一旁的钱氏看得一愣一愣的,她自己生过孩子,也见儿媳生过,就算她不大懂其中的门道,可有些东西是相通的。


  稳婆似乎也是这么给女人接生的。


  苏胖丫是真懂!


  一段日子不作妖,苏胖丫是偷摸着去学当稳婆了吗?

  屋外,老李头父子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在堂屋一个劲儿地打转。


  “娘,春秀生了没啊?”李小勇问。


  钱氏呵道:“别吵吵!一边儿去!你当是包饺子呢!说生就生的!”


  李小勇悻悻地闭上嘴。


  里正看似不言不语、稳坐如钟,事实上心里也七上八下的。


  堂屋里唯一淡定的只剩卫廷了。


  是卫小郎君漠不关心吗?不对,真不关心也不会跟着大丫一道过来。


  卫小郎君丝毫不慌,定是对大丫的医术怀有信心。


  既如此,他也该多信信大丫才是。


  里正想多了,卫廷只是觉得自己想多了也没用,又帮不上里头什么忙,不如安安静静地等消息,至少不去帮倒忙。


  小赵氏的生产到了最后阶段。


  她死死抓着苏小小的手,拼尽了一个母亲最后一丝力气。


  事实证明,小赵氏起先的确是自己吓了自己,苏小小来给她接生后,其过程非常顺利。


  伴随着一声嘹亮的啼哭,所有人的心落了地。


  “是个大胖小子。”苏小小将包裹好,抱到小赵氏怀中,“你真勇敢。”


  小赵氏眼圈红红的。


  女人生孩子天经地义,从来没人这般夸过她,至多是你可真会生啊,苏胖丫夸她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她好像……真的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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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1 奖励(一更)

  老李头在门外等急了:“老婆子你快抱出来让我看一下!春秀没事儿吧!”


  “我没事。”小赵氏这点儿声音,外头可听不见。


  “春秀!”李小勇叫她。


  小赵氏想应,属实没力气了。


  “春秀啊,累坏了吧,我去给你做点吃的!”钱氏看着儿媳这样,老实说也是有些心疼的,“我先把孩子抱出去,你好生歇息。”


  “多谢娘。”小赵氏虚弱地说。


  钱氏抱起刚出生的小婴儿:“是我这个做婆婆的该多谢你,又给家里添丁了!好了,别说话了,你睡会儿。”


  小赵氏微微点头。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非常关键,得观察产妇的心率与血压,以及有无产后大出血的状况。


  这又称第四产程。


  苏小小留在房中。


  见苏小小没走,钱氏这回不吭声了,她把孩子抱到门口,刚要打帘子又回过头来。


  “胖丫,多谢你了。”


  今儿若不是苏胖丫,春秀这一胎是无论如何也生不下来的。


  说春秀是吓坏了也好,说他们全家都慌神了也罢,总之是苏胖丫来了之后,春秀的情况才出现转机的。


  她不会因为苏胖丫说小赵氏自己也能顺产的话,就认为功劳不是苏胖丫的。


  这次的事,她记在心里了。


  苏小小摆摆手:“大恩不言谢!”


  卫廷嘴角一抽,这句话是这么用的吗?哪儿有自己说大恩不言谢的?


  很快,卫廷就知道苏小小不是用错了句子,她是真顺坡上驴。


  苏小小一本正经地说道:“真想感激我的话,开春后,我爹和我相公就拜托啦,钱大娘一定要教会他们种地呀!”


  钱氏抱着小孙子一个趔趄差点儿栽了!


  ……


  苏小小在屋里待了足足一个时辰,此时天都快亮了。


  小赵氏早已安稳地睡了过去,她的情况非常稳定。


  苏小小也终于可以回去了。


  她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身体僵硬地走出来。


  这真不是一副能熬夜的身体,她不知掐了自己多少下,腿都掐肿了……


  里正在得知母子平安后就先回去了,堂屋只剩下卫廷、老李头与李小勇。


  老李头见苏小小出来,赶紧说道:“大丫,吃了饭再回去吧!你钱大娘去做了!”


  “就快好了!”灶屋,钱大娘大声道,生怕苏胖丫就这么走了。


  累了一宿,好歹留人吃顿饭啊!


  苏小小没吭声。


  老李头怔怔地看着她:“大丫,大丫?”


  苏小小面朝下,嘭的一声栽倒了!


  “大丫!”老李头脸色大变!

  卫廷反应快,抓起李小勇抱过来的褥子扔了过去!

  苏小小摔在了软乎乎的褥子上。


  老李头与李小勇齐齐松一口气!


  老天爷啊,吓死了!


  差一点儿苏胖丫就要脸着地了!


  长这么胖,已经很惨了,若是再摔破相,就当真没法儿活了!


  老李头惊恐不已:“大丫怎么了!大丫!大丫!”


  卫廷杵着拐杖走过来,探了探苏小小的鼻息,对老李头与李小勇道:“无碍,她睡着了。”


  老李头:“……”


  李小勇:“……”


  卫廷是见识过她秒睡的本事的,已经十分淡定了。


  他把拐杖放到一边。


  老李头忙道:“小勇,赶紧和卫小郎君一起把胖丫抬屋里去!”


  “好!”李小勇过来帮忙。


  卫廷道:“不必了,我带她回去。”


  说着,他将苏小小扶起来,转身将人背在了自己背上。


  看着卫廷居然把苏胖丫给背起来了,父子二人简直惊呆了!


  “抱歉,弄脏你们家褥子了。”卫廷说。


  老李头瞬间回神,诚惶诚恐地说道:“这话就见外了!今儿多亏了大丫!”


  弄脏一床褥子算啥,把他家拆了也行啊!


  卫廷背着苏小小走了。


  李小勇道:“爹,我没看花眼吧?卫小郎君的腿不是瘸了吗?咋还能背得动胖丫?”


  老李头一巴掌拍上自己脑门儿:“哎呀!瞧我这脑子,紧张一宿都浆糊了!赶紧去帮忙啊!还有卫小郎君的拐杖!”


  李小勇拿着拐杖追出去门去。


  卫廷让他帮忙把拐杖送到家即可,人就不劳烦他了。


  男女有别,李小勇倒也没坚持。


  何况就算他想背,也背不动二百斤的苏胖丫呀。


  卫小郎君太厉害了!


  卫廷将苏小小背回了东屋。


  苏小小呼呼大睡,不带醒的。


  卫廷就没这般幸运了。


  令牌没到手不说,好不容易快痊愈的腿再一次承重过度。


  看着没心没肺的某个小胖丫头,卫廷咬牙捏紧拳头。


  离开的计划……又得延后了!
——

  苏小小并不知卫廷的咬牙切齿。


  她今晚是突破了自己的极限啊,比做花生酱那一晚熬得狠多了。


  不过,她的辛苦并不是没有回报的。


  她又进入药房了!

  这一次,她来到的是药房的休息室,干净整洁的桌面上放着一瓶她从前没见过的药。


  “复合维生素?”


  这应该是给她的。


  她最近减肥,除了大量的体力劳动外,饮食上的摄入也少了,确实容易缺乏各项营养素。


  苏小小狐疑地捏了捏自己的小双下巴。


  “以前进来都没有这样的,难道……是给我的奖励?”


  “奖励我给小赵氏接生了?还是奖励我这段日子努力减肥了?”


  “总不会是奖励我把卫廷睡了叭……”


  睡一张床也是睡了!不接受反驳!


  算了,管它是为什么呢,有就是好的!


  自从见证了黑科技壮骨颗粒的功效后,苏小小可不敢再小觑这些看似普通的保健品了。


  何况在严重缺乏水果的冬季,维生素确实是个好东西呀。


  就不知小孩子能不能吃,能的话,她想给三小只也分一点呢——


  苏小小收好维生素,顿了顿,忽然长叹一口气:“可是只补充维生素不够呀,我每天干这么多活,消耗很大的,最近夜里总感觉小腿有点儿抽筋……也不知是不是缺钙了……我得找点儿钙片!”


  “钙片呀,钙片。”


  她东张西望地溜达。


  溜达着溜达着,来到了熟悉的药柜前。


  “咦?钙片呢?”


  她装模作样地找呀抓,突然间,她唰的抓起一瓶壮骨颗粒!

  果不其然,她又被“轰”出来了——


  可是壮骨颗粒已经到手啦!

  苏小小仰天大笑:“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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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2 母子(二更)

  卫廷是被苏小小的魔性笑声惊醒的。


  他第一反应是这丫头大半夜抽的什么疯?


  不对,天已经亮了。


  第二反应是,他居然又在这丫头身边睡着了?

  这可不像他。


  哪怕与三个小家伙一起,他也始终保持着一丝警惕,不敢让自己彻底睡过去。


  他自然不是要防着三个小家伙,而是要防备别人来伤害他们。


  总之,他是一个戒备心十足的人。


  在一个女人身边接连两次进入深眠,实在是有点儿说不过去。


  “卫廷,你真好!”


  苏小小转过身来,自然而然地给了卫廷一个侧躺的熊抱!


  卫廷身子一僵。


  这干卫廷什么事呢?纯粹是苏小小太开心了,找不到庆祝的方式,所幸拿卫廷当了个免费的人形抱枕罢了。


  然后,苏小小再一次睡着了。


  均匀的小呼噜声传来,卫廷眉头微皱:“苏大丫,你别得寸进尺!把你的手拿开!”


  “呼呼~”


  “你听见没有!”


  “呼呼~”


  卫廷皱着眉,把她软乎乎的小胖胳膊拿开。


  她又搭了上来。


  他拿开。


  她搭上来。


  如此反复了几次,卫廷睡着了。


  ……


  苏小小一觉醒来,已是正午。


  她睁开眼第一件事便是将手伸到床内侧的褥子下。


  她从药房出来后,将壮骨颗粒与复合维生素塞在这里了。


  在。


  不是瞎做梦,是真进去了!

  美好的一天,从薅药房的羊毛开始!

  心情真舒畅呀!


  卫廷比苏小小醒得早,堂屋里传来他和三个小豆丁说话的声音,还有苏老爹与苏二狗的。


  一家子都起了。


  也是,中午了,不起也该饿得睡不着了。


  苏小小先是研究了一下那瓶复合维生素,是软糖质地的,不建议三岁以下服用。


  也就说三小只不能吃了。


  另外,瓶身注明了女士专用,苏老爹与苏二狗也没法儿吃。


  看来的确是给她的。


  苏小小按瓶身标注的剂量拿了两粒橙色软糖吃了。


  酸酸甜甜,还挺好吃。
——

  老李头来了一趟小苏家,提着一篮子红鸡蛋,并说了苏小小为小赵氏接生的事。


  听说是和镇上的郎中学的医术,苏老爹没有丝毫怀疑。


  苏二狗则是一脸的恍然大悟:“是符郎中吧?难怪每次去那里,我姐都和他单独说好一会儿的话,是符郎中在教我姐医术呀!”


  苏老爹与有荣焉:“我闺女就是这么厉害!”


  只有卫廷一言不发。


  苏大丫明明是去镇上做生意之后才认识符郎中的,可在做生意前,她就已经在给他治腿了。


  他几乎可以断定,她的医术并非符郎中所传授。


  她为何要撒谎?


  甚至……为何连亲爹与亲弟弟也瞒着?


  她身上究竟有什么秘密?

  卫廷头一次认认真真地对苏小小好奇起来。
——

  苏小小一出来,三个小豆丁便啥也不要了,齐刷刷地扑进她怀里。


  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二狗舅舅的床上,感觉一觉白睡啦!


  一定是臭爹爹干的!

  把他们抱走,自己躺娘亲床上去了!

  哼!

  不理臭爹爹了!


  坏!

  苏小小安抚地摸了摸三人的小脑袋。


  摸摸不够,要亲亲抱抱举高高!

  三人的小嘴儿瘪得不要不要的,只差没掉金豆豆了!


  苏小小噗嗤一声笑了。


  人与人的悲喜果然并不相通啊,三个小家伙委屈坏了,可为什么她觉得他们这副样子好好玩?

  ……


  小赵氏生了个儿子的喜讯一大早便传遍了整个村子,母子平安,乡亲们都挺恭喜的。


  而另一边的苏玉娘就没这么幸运了。


  她截胡了小赵氏的稳婆,不像小赵氏发作后担惊受怕了那么久,按理,她该比小赵氏生得更顺利才是。


  谁曾想,生是生了,一个小闺女。


  孩子没大碍,她却不大妙。


  生到半夜生不出来,稳婆给下了一剂催产药,不知是不是剂量下得太大了,生完之后苏玉娘便虚弱了。


  紧接着苏玉娘流血不在,稳婆直接吓得跑了,可怜苏玉娘独自一人在产房疼得死去活来。


  苏玉娘回娘家的事儿没惊动村里,可架不住老苏家有小婴孩的哭声与苏玉娘的惨叫声。


  隔壁就住着最爱八卦的周氏,周氏一知道,全村都知道了。


  里正上老苏家了解了情况,回来时碰见在家门口给栓子喂饭的钱氏。


  钱氏问道:“玉娘是个啥情况?”


  里正倒是没什么隐瞒地说了:“……估摸着是稳婆把药下猛了。”


  钱氏听到这里,不知该后怕还是该庆幸。


  这稳婆下手没个轻重,若昨儿苏玉娘没将她截胡走,遭殃的岂不是自家儿媳了?


  里正也想到了这一层,他想的更多一点。


  如果昨日苏玉娘没抢小赵氏的稳婆,苏大丫听见她生孩子的动静,应该也会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那样的话,苏玉娘是不是就不会出事?


  里正沉思片刻,转身去了小苏家。


  苏小小在灶屋吃东西,三小只陪着她。


  里正道明来意:“……大丫,你可以去看看玉娘吗?”


  苏小小啃着玉米棒子的动作一顿,云淡风轻地说道:“我是没什么意见呐,不过,你确定苏玉娘愿意让我看吗?”


  里正从小板凳上站起来,激动地说道:“有你这句话就成,我去一趟老苏家!”


  他走了两步,回过头来看向苏小小,“大丫,你真的变了,你娘在天有灵,一定会为你感到欣慰的!”


  ……


  里正冒着厚厚的风雪来到老苏家,可令他万万没料到的是,苏玉娘竟然拒绝了他的好意!

  他终于明白苏大丫为何会问他——你确定苏玉娘愿意让我看吗?

  苏玉娘当真不愿意啊!

  “大丫竟是连这个都猜到了……聪明了好多……”


  其实这并不难猜,李家与苏小小关系不差,昨儿半夜不也差点儿没让她给小赵氏接生吗?


  她与老苏家八竿子打不着边儿,人家会信她才是怪了。


  加上苏玉娘可是嫁去了“大户人家”,心气儿高着呢,都不必提中间横着的苏锦娘——


  但有些话,苏小小心里明白,嘴上却不能说,得让里正自个儿去碰壁。


  否则显得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她可以当恶霸,但她不给老苏家的名声当垫脚石!


  ------题外话------


  稍后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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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3 转变(三更)

  堂屋内,里正与苏老爷子面对面坐着。


  大抵是担忧孙女苏玉娘,苏老爷子的神色很是疲倦。


  老苏家为何在村子里颇有声望,乃是三十年前,青州闹过一次大饥荒,多少灾民吃不上饭,饿殍遍野,甚至相传多地曾易子而食。


  杏花村也遭灾了,是苏老爷子的爹去镇上典当了老苏家的祖传玉佩,高价买回粮食接济了全村乡亲,才没让大家伙儿饿死。


  后来苏老爷子的爹去世,全村都戴了孝。


  毫不夸张地说,若是没有苏老爷子的爹,就没他们如今这一村子的乡亲。


  因着这层关系,哪怕自己是里正,哪怕与苏老爷子同辈,他也十分敬重对方。


  加上岁数上,他也确实比苏老爷子小了近十岁。


  他苦口婆心地说道:“大丫跟镇上的郎中学过,本事厉害着呢!昨夜栓子他娘就是大丫给接生的!母子平安!”


  苏老爷子道:“我听说,卫小郎君也给里正写了一副对联,就在里正门口贴着,里正这是瞧不上陈秀才的?”


  里正闻言有点儿懵,咋的就扯到对联上头了?不是在讲给玉娘治病的事吗?


  很快里正回过味来了。


  陈秀才的对联是看在老苏家的面子上送过来的,他挂卫廷写的,等于是落了老苏家的颜面。


  他还真没琢磨那么多,是他婆娘觉得陈秀才与黄氏在小苏家闹得太难看,晦气,不想贴陈秀才写的,与老苏家无关。


  里正低声一叹:“苏大哥,你认为我是收了大丫的好处,才来帮大丫说话的吗?大丫给玉娘治病,好的玉娘,又不是大丫。”


  苏老爷子冷哼道:“她治了玉娘,以后十里八乡,谁有个头疼脑热不找她?”


  里正知道苏老爷子是个大善人,骨子里嫉恶如仇,很是不屑与苏承那一家子恶霸打上交道。


  “大丫不是这种人。”里正道,“她懂事多了,又是做生意,又是和人学本事,转变真的很大,你信得过我,就让大丫过来给玉娘瞧瞧。”


  “我才不要那个胖子给我治病!”


  里屋传来苏玉娘气喘吁吁的声音。


  她疼得死去活来的,就快丢下孩子去了。


  然而即便如此,她也绝不会让苏胖丫那种人给她治病的!

  里正糊涂了,她可没糊涂!

  小苏家的人除了好吃懒做便是四处讹钱,一家子没一个好东西!


  苏胖丫这是见讹不着了,又想来骗的?

  她苏玉娘是这么蠢的人吗!

  苏胖丫给小赵氏接生,八成是瞎猫撞上死耗子!


  小赵氏是生过两胎的人了,第三胎闭着眼自己也能生,用得着稳婆?


  “哎哟——”


  腹部传来一阵绞痛,苏玉娘捏紧褥子,几乎昏死过去。


  “别说话了!”守在床前的方氏急得眼泪直冒,“你省点儿力气不成吗!”


  苏玉娘忍住剧烈的腹痛,冷汗涔涔地说道:“我……我不管……我不要苏胖丫过来……”


  她底下的棉絮垫子又让血水浸透了,方氏一边抹泪,一边去自己屋给她找新的垫子。


  苏锦娘低声开了口:“姐,要不……我上小苏家看看,苏胖丫若真是在骗人,我试探几句应当能试探出来。”


  苏玉娘狠狠瞪了她一眼:“你可拉倒!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


  苏锦娘脸色微微一变,低头不再吭声。


  屋外,里正有些尴尬。


  苏老爷子道:“你回去吧,我已经让玉娘大哥去镇上的荣恩堂请大夫了。”


  里正大吃一惊:“荣恩堂?镇上的医馆?那儿的诊金可不便宜!”


  尤其是出诊,比堂诊贵了不知多少倍!

  苏老爷子道:“玉娘不差这点银子。”


  里正愣了愣。


  是啊,他怎么忘了,玉娘嫁的是十里八乡最富庶的村子——浅水村,相公是浅水村里正的亲孙子!

  条件自然是不差的。


  想到了什么,里正又道:“可大年初一,医馆没开张,就算有银子,怕是也请不到大夫啊!”


  苏老爷子与有荣焉地说道:“玉娘的小姑子嫁去了镇上,夫家在镇上还算得脸,几个大夫还是认识的。”


  里正不由感慨,玉娘命可真好啊。


  苏老爷子把话讲到这个份儿上,里正不便再多劝了。


  他虽相信苏大丫,却也不敢说苏大丫的医术比荣恩堂的大夫更高明。


  老苏家的人能请来荣恩堂的大夫,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里正起身离开。


  苏老爷子让苏锦娘拿了一盒玉娘带回来的茶叶给他。


  里正推辞不收。


  苏老爷道:“不能让你白跑一趟,你心里记着我们老苏家,我明白的,拿去吧,玉娘带回来不少,家里还有很多。”


  里正心里原本还有一些疑惑,譬如玉娘为何一个人回娘家了,她相公呢?

  这会儿倒是有点问不出口了。


  他笑道:“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

  小苏家。


  苏大丫刚给三个小家伙换了新衣裳,又玩了三轮亲亲抱抱举高高,可算是让三小只满足了。


  苏老爷在后院不知捯饬啥,用小刀又刻又刮的。


  “爹,你在做什么?”苏小小走了过去。


  苏老爹哦了一声,说道:“给大虎他们做几个弹弓。”


  苏小小在他爹身边蹲下,看着地上的木头:“他们这么小,能玩弹弓吗?”


  苏老爹叹气:“牛蛋今早拿了个弹弓过来,三人眼馋得不行。”


  牛蛋与三小只的日常就是炫耀来炫耀去,你方唱罢我登场。


  牛蛋吃的比不过,就比玩儿的。


  他是七岁的大孩子了,当然比两岁半的小奶包会玩。


  苏小小心道,你可真惯着他们,哪天他们和卫廷一块儿走了,看你找谁哭去。


  苏老爹道:“外头冷,你进屋烤火去!”


  苏小小就道:“你也进屋里做。”


  苏老爹一边削木头,一边道:“屋里太暗了。”


  今儿下雪,关上门,没光线,开着门,又冻着屋子里的人。


  苏小小看着苏老爹那双冻得发紫的手,说道:“爹,我来做吧,我做这个比你在行。”


  苏承问道:“你几时会做这个了?”


  苏小小面不改色道:“我和二狗小时候,爹你不是给我们做过吗?我全记在脑子里了!不信一会儿我做一个给你瞧瞧!”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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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4 身世(一更)

  她是认真的,她真会做。


  苏老爹却觉着闺女是心疼他,不想他在外挨饿受冻,才把活儿给揽过去了。


  他的大胖闺女,真是世上最好最好的胖丫头!

  苏小小看着自家亲爹眼眶里逐渐汹涌的泪意,心里咯噔一下!

  不是吧,老爹,你又要哭啦?


  你忍住啊!


  别忘了你是个恶霸!


  “爹!我突然想起一件事!这个给你!”


  苏小小赶紧从荷包里掏出了用瓷瓶换装过的壮骨颗粒!

  苏老爹的泪意果真戛然而止,睁大眼,愣愣地看着苏小小递过来的瓷瓶,问道:“这是啥?”


  苏小道:“就是你吃过的伤药,上回就买了,一直忘了拿出来。”


  苏老爹接了过来,左看右看:“哦,这回换了个瓶子啊?”


  这种瓷瓶的密封性更好,是符郎中给她的。


  “和以前的吃法一样吗?”苏老爹问。


  “一样的,一天一次,一次六颗,睡前服用。”苏小,“吃完这一瓶,应该能恢复得差不多了。”


  如果可以,再来最后一瓶巩固一下疗效,就更万无一失了。


  听了苏小小的话,苏老爹的眼底不自觉地泛起一抹亮色。


  若在一个月前,他是不信自己的手能彻底痊愈的,可自打见证了这种颗粒的药效后,他也开始对自己的伤势抱有信心了。


  他很期待,自己能重新抓起二百斤大刀的那一日!

  苏承小心翼翼地收下药瓶,突然心生感慨:“哎呀,过了一个年,你和二狗大了一岁,爹也老了一岁!”


  苏小小一脸无语:“爹,你才三十六!很年轻的好不好?”


  古人成亲早,苏老爹十八岁就娶了陈氏,二十岁得了人生的第一个孩子,也就是原主。


  原主一个月前刚满十六。


  苏老爹长得帅,个子高,又是练家子,身板儿也不差,这要是搁前世,妥妥迷倒万千少女的帅大叔!

  也就是在古代二十当爹,三十当爷,自个儿把自个儿的叫老了。


  苏小小道:“爹,你没发觉自己的精气神更好了吗?”


  苏老爹活动了一下筋骨,若有所思道:“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那么一点儿。”


  苏小小:开什么玩笑,早睡早起身体好,孩子都知道!

  苏老爹帅气地摸摸头:“闺女,你说我是不是越年轻啦?”


  苏小小:“眼角的皱纹儿还是有的。”


  苏老爹:“……”
——

  苏老爹将苏小小叫去了自个儿屋,样子有些神神秘秘的。


  “爹,你干嘛?”苏小小问。


  苏老爹打开箱子,在里头翻找了半日。


  “啊,找到了!差点儿以为弄不见了!”


  他满头大汗地转过身来,手里多了个陈旧的桃木盒子。


  他把盒子递到苏小小面前:“打开。”


  苏小小接了过来,手一沉,她说道:“盒子看着不大,却挺沉的,质量不错啊。”


  苏老爹笑着催促:“快打开!”


  “哦。”苏小小打开早已染上厚重岁月痕迹的桃木盒,一股尘封的桃木香气扑鼻而来,隐约带着一丝十分清冽的冷香。


  奇怪又好闻。


  苏小小的目光落进锦盒,只见里头躺着一块质地莹润的翡翠玉佩。


  黎女士前世极爱收藏翡翠,苏小小虽不曾刻意研究,但也多少懂一些。


  这块玉佩的种水很老,堪称帝王级翡翠,若是做成镯子与珠串,价值不可估量。


  翡翠是要养的,苏小小时常看见黎女士给自己的翡翠们泡水。


  哼,黎女士都没给她泡过澡!


  她不是黎女士亲生的,翡翠才是吧!

  思绪跑远了,说回翡翠。


  苏老爹俨然没这心思,就那么随意地扔去压箱底了,玉佩缺水严重,都没什么光泽了。


  也亏得种水够老,若是换成嫩种翡翠,只怕早出现绺裂了。


  “爹,这块玉佩哪儿来的?看起来很值钱的样子。”


  “传家宝。”苏老爹说,“以后就是你的了。”


  苏小小愣了愣:“咱家……还有传家宝?”


  她爹不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孤儿吗?


  孤儿是中听的说法,外头那些乡亲是叫乞儿与放牛娃的。


  “现在它是了!”苏老爹说。


  苏小小:“……”


  苏小小问道:“爹,你花了多少银子买的?”


  “不我买的,应该……是捡的。”苏老爹回忆说。


  苏小小纳闷道:“什么叫应该啊?”


  苏老爹解释道:“就是我也不记得了,打记事起,我身上就有这块玉佩。它看着像是能值几个钱的样子,我就想着要是哪天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就把它拿去当了!”


  值几个钱?


  你是不是对几个有什么误解?这块翡翠卖出去,能养活大几个村子了好么?

  她爹啥运气啊,这种宝贝也能捡到?

  苏小小仔细端详着玉佩的形状,对她爹道:“爹,这块玉佩看起来只有一半?”


  “一半?”苏老爹喃喃道,“我捡了块残玉?”


  苏小小赶忙摇头:“我的意思是,它是一块对佩,这是左边的一块,右边应当还有一块,合起来正巧拼成一个完整的形状。”


  苏老爹道:“我就只捡了这个。”


  苏小小端详着玉佩,问道:“爹,你还记得自己是哪里人吗?”


  苏老爹摇头:“不记得了。”


  他是三十年前闹饥荒时,流落到杨柳村的,那会儿他才六岁,记忆模糊得差不多了。


  苏小小也听说过一些当年的事,杨柳村的灾情比杏花村更严重,杏花村是有老苏家的人救济,杨柳村是真饿死了几十口人的。


  苏小小问道:“当时不是快饿死了吗?怎么没用它去换点吃的?”


  苏老爹想了想:“可能当时小吧,没想到。”


  其实好几次他快过不下去了,都没卖掉这块玉佩,硬生生咬牙挺过去了。


  为啥就是没卖呢?

  他也说不上来。


  ……


  苏小小收好玉佩回到东屋时,卫廷也在。


  她刚想问你怎么在我屋里,话到唇边记起这家伙的床塌了,已经名正言顺地搬来与她同居了!

  卫廷正坐在床边,借着窗户纸透进来的光亮,欣赏着桌上的一副对联。


  欣赏是苏小小美化后的形容,但其实,这家伙的眼神更像是审视,无比挑剔的审视。


  “你翻我东西!”苏小。


  卫廷淡淡说道:“掉地上了,我捡起来而已。”


  说着,顿了顿,又道,“谁写的?”


  苏小小神气地说道:“一个朋友!怎么样?是不是不比你写的差?”


  项公子的墨宝,连沈院长也想收藏的,想来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呵。”卫廷不屑地嗤了一声。


  “瞧不上就别看!”苏小小抓过对联,卷起来放回锦盒,收入柜子。


  卫廷望着紧闭的柜门,眼神一点点冰冷了下来。


  ——


  三小只在家里关不住,大雪天也要往外跑,苏二狗去村里遛娃。


  苏老爹则回房补觉。


  苏小小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后院儿,抓起小刀,认认真真地给三小只做弹弓。


  她做是会做,就是这刀吧,有点儿钝。


  “给。”


  一只修长如玉的手握住一把匕首递了过来。


  苏小小的目光顺着这只玉雕般精致的手,一路上移到他俊美无双的脸上,心道,这家伙真是三百六十五度无死角啊。


  棚子下,阴影处,堪称死亡打光,一不小心就成了一张菜色脸,他却硬生生扛住了。


  他初来那会儿,肌肤是淡淡的小麦色。


  在家养了一个月的伤,除了偶尔几次被苏老爹叫去学种地,其余基本没晒太阳,倒是养出了一丝玉润的白皙。


  与女气是不沾边的,他整个人英气十足,杀气也十足。


  “谢了。”


  苏小小接过匕首。


  她不止一次见卫廷擦这把匕首,看上去十分锋利的样子,她眼馋许久了。


  今日总算摸到了。


  第一感觉是沉。


  苏小小一点点、十分具有仪式感地拔掉刀鞘。


  卫廷淡淡提醒道:“很锋利,你当心点。”


  苏小小歪头一笑:“你担心我啊?”


  卫廷呵呵道:“我是怕你弄脏了我的匕首!”


  苏小小得意地歪了歪脑袋:“那你可以不要给我呀,我不管,你就是关心我!”


  卫廷不理她了。


  苏小小开始削树杈,一刀下去,她直接惊艳了。


  “哇!好快的刀!”


  这莫非就是传言中的削铁如泥?


  苏小小又试了几刀,顺手得不得了。


  “卫廷,你这是什么匕首啊?”


  “喜欢?”卫廷道。


  “嗯!”苏小小诚实道。


  卫廷淡道:“把令牌还给我,这把匕首,送给你。”


  我丢!


  敢情你是打的这个主意!


  苏小小就差没给他来一刀了。


  本以为他是良心发现,见她给他儿子做弹弓做得吃力,于是贡献自己的匕首,以助她一臂之力。


  呵,果然不能把男人想得太好!

  ……


  却说三小只奔出家门后,开始在雪地里呼呼地跑,他们人小,跑着跑着就跑不见了。


  苏二狗把三小只从厚厚的积雪里刨出来,叹道:“你说你们,人还没雪高,非要出来玩!”


  三人不管,就要玩!


  忽然,他们被一阵婴孩的哭声吸引。


  三人齐齐循声望去。


  “怎么了?”苏二狗问。


  大虎道:“舅舅,有人哭。”


  “有吗?”苏二狗道,“没听见啊。”


  “有。”二虎说。


  “嗯啊!”小虎也听见了。


  苏二狗抓抓脑袋:“你们听错了吧?哪儿有人哭?”


  三人一个抓他的左手,一个抓他的右手,一个推他的屁股墩子,把他往老苏家的方向推着走。


  待到近了,苏二狗果真听见婴孩儿的啼哭了。


  苏二狗直挠头:“你们三个啥耳朵呀?这么老远也能听见?”


  里头嗷嗷大哭的是苏玉娘的孩子。


  苏玉娘遭了大罪了,从夜里生完孩子到现在,腹痛不止不说,还没有奶水。


  孩子饿得哇哇大哭。


  苏玉娘闹心极了,偏偏让大哥去镇上找小姑子一家请大夫,请到现在也没回来。


  隔壁的周氏上李家去瞅了瞅,回来对苏玉娘说,小赵氏开奶了,奶水多到不行,孩子吃不完。


  这话犹如一把刀子扎进了苏玉娘的心里。


  为了顺利产子,苏玉娘截胡了小赵氏的稳婆,结果,生了个闺女不说,还把自个儿弄成了这样。


  这叫什么事儿?

  苏玉娘是拉不下这个脸去求小赵氏的。


  最后还是方氏看不下去了,抱着孩子去了一趟李家。


  不论小赵氏怎么看苏玉娘,孩子是无辜的,小赵氏把孩子抱过来喂了。


  这段日子,苏小小隔三差五给李家送肉,老李头与钱氏没舍得吃,全给了小赵氏与两个孙儿,小赵氏的身体养得不错,奶水很是充盈。


  苏玉娘的闺女吃饱喝足,总算是甜甜地睡了过去。


  方氏感激不已,可一想到玉娘的作为,又有些尴尬与讪讪:“我……我一会儿再抱过来喂。”


  钱氏进了屋,说道:“放这儿吧,大雪天的,没足月的孩子也不怕冻着了?等玉娘开了奶,你再把孩子抱回去。”


  方氏一想也唯有如此了。


  “一会儿我让锦娘过来。”


  小赵氏可以帮忙喂奶,可换尿布什么的,就不好麻烦人家了。


  方氏走后,钱氏将煮好的糖水蛋递给儿媳:“不生气了?”


  小赵氏摇头:“不生气了,我还得感激玉娘把稳婆抢走了,不然遭罪的可是我了。”


  钱氏轻咳一声:“这话可不许在外头说。”


  小赵氏笑道:“我知道的,娘!”


  钱氏是好婆婆,小赵氏是真心拿她当亲娘看的,所以心里想啥就说啥了,对着外人她不会的。


  一直到傍晚,苏锦娘与苏玉娘的大哥才总算把大夫请回来了。


  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大夫。


  “这么年轻,靠谱儿吗?”方氏小声问儿子。


  苏大郎道:“卢大夫碰巧出去了,于是让我找了张大夫。”


  真相是,玉娘小姑子夫家的身份压根儿没那般好使,人家卢大夫懒得出诊,于是让自己的徒弟过来了。


  这徒弟还没出师,只学了个半吊子,加之玉娘是女子,他为其诊病多有不便,只把了脉便胡乱把药方给开了。


  苏大郎又一刻不停地赶去镇上抓药。


  大年初一荣恩堂是没开张的,所幸他去镇上找大夫时,看见有家小药铺开着门。


  苏大郎去那儿抓了药。


  谁也没料到的是,一碗汤药下去,苏玉娘非但没能好转,反而血流不止,胸闷不已,当场晕了过去!

  方氏抱着昏死过去的女儿,尖叫出声:“玉娘——”


  老苏家的人彻底慌了。


  苏大郎见妹妹竟然变成这样,一把上前揪住了张大夫的衣襟,怒不可遏地说道:“你这个庸医!我打死你!”


  张大夫脸一白,正色道:“我怎么就是庸医了!我可是荣恩堂的大夫!分明是你抓的药不对!”


  苏大郎咬牙道:“我是按你给的方子抓的!”


  张大夫梗着脖子道:“那……那就是药材不好!许多药过了期,或是以次充好!吃下去形同毒药!你是在哪里抓的药!”


  苏大郎道:“一个姓符的郎中家里。”


  ------题外话------


  肥肥的一章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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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5 神医(二更)

  “大丫!大丫不好了!你赶紧跟我过去瞧瞧吧!”


  里正赶到老苏家时,苏小小正与卫廷坐在后院给三个小豆丁做弹弓。


  二人嘴上斗得厉害,干起活儿来倒是挺有默契。


  不是里正这一嗓子,苏小小都生出了一种错觉,仿佛与这家伙真是小俩口似的。


  “里正。”苏小小放下手中的压脉管站起身。


  卫廷自然而然地把她的板凳挪开,以免她磕到,又顺手将快掉在地上的压脉管拿起来,不让她踩到。


  这一系列动作看似平平无奇,无形着又透着难以言说的默契。


  卫廷突然觉得不对劲。


  他干嘛对这个女人这么体贴?


  他又将挪走的板凳放回了原处。


  苏小小一脚踩下去,差点儿绊倒!

  “卫廷!”


  苏小小炸毛!

  卫廷一脸高冷:“哼。”


  里正讪讪一笑,与卫廷点头打了招呼:“你们俩在忙呢?”


  苏小小道:“哦,闲来无事,给孩子们做点小玩意。是苏玉娘出事了吗?”


  能让里正在这个时辰慌慌张张找上门的,怕是没第二件事了。


  里正把苏玉娘的情况说了:“打起来了!要闹出人命了!”


  也不知说的是苏玉娘的命,还是那个张大夫的命。
——

  苏小小与里正赶到老苏家时,双方正为苏玉娘的症结争执不下。


  “我花了五两银子请你出诊!你就这么给我妹妹治病的!”


  “那还不是你们延误了治疗时机!再者我已经明确告诉你了!我的方子没错!是你们抓的药不对!谁让你在小铺子抓药的!还姓符的郎中!我听都没听说过!像那些小铺子卖的全是假药!要不就是为了节约成本少以次充好!你自己上了当,反过来讹我!你们讲不讲道理了!”


  “好一个卖的全是假药、以次充好,难道你们荣恩堂卖的就全是真药、好药了?”


  伴随着一道不咸不淡的声音,苏小小气场强大地走了进来。


  老苏家的人见到她很是意外,再看看她身边的里正,大概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老苏家的人心中不悦,出了这等事,里正竟然还叫个外人过来看热闹。


  张大夫见来的是个胖村姑,压根儿就不掩饰眼底的轻蔑了。


  “你又是哪来冒出来的?我们荣恩堂卖的药当然是好药了!今儿若是去荣恩堂抓药,也不会出这等岔子!”


  苏老爷子皱眉道:“里正,你怎么把她带来了?我不是说过,不需要小苏家的人上门吗?”


  老苏家是正道的光,他们小苏家就好比那邪魔外道,苏老爷子一贯是瞧不上他们一家三口的。


  原主会怎么应对她不管,苏小小不受他这个气!

  苏小小淡淡一笑:“要不是里正亲自登门,你们老苏家的人就算跪着去求我,我也不爱来!”


  苏老爷子脸色一沉:“苏胖丫!”


  苏小小道:“我是给里正面子,人命关天,不在意你孙女儿的死活,就继续和我磨!”


  “你又不懂医术。”苏锦娘嘀咕。


  “把苏玉娘喝过的药渣端来!”苏小小道。


  苏锦娘柳眉一蹙:“苏胖丫,你使唤我?”


  “我来我来!”里正也知这么吵下去不是办法,他直接闻着药味儿去了灶屋,把还有些烫手的药罐子端了出来。


  “呼呼!”


  他将药罐子搁在桌上,忙用烫得发红的手指去捏自己冰冰凉凉的耳朵。


  苏小小俯身闻了闻,眉头一皱。


  苏锦娘冷声道:“装得还挺像。”


  方氏从苏玉娘屋里出来,对苏锦娘道:“不是让你在李家照顾孩子吗?怎么又回来了?”


  苏锦娘道:“我和钱大娘说好了,孩子她帮忙带会儿。”


  苏小小把帕子捏住发烫的药罐,将药渣倒了出来。


  “油灯给我。”


  她说。


  里正忙递过一盏油灯给她。


  苏老爷子瞪了里正一眼。


  里正轻咳一声。


  苏小小用帕子包住手指,扒拉着桌上的药材,对张大夫说道:“苏玉娘刚生完孩子,虚不受补,你居然给她开这么猛的补药,还用上了当归!当归是活血的!你有没有点常识了!”


  张大夫被她说的脸色一白!

  这的确是个大补的方子,也的确是加了当归。


  这个胖村姑……她真懂岐黄之术!


  这家人脑子有毛病啊?村里有大夫,还跑去镇上请?


  害他白白背上半条人命!


  苏小小也不与他掰扯了:“苏玉娘人呢?”


  方氏早被苏小小的气场震慑了,下意识地往里指了指。


  苏小小打了帘子进屋。


  “苏胖丫,你不许对我姐胡来——”


  苏锦娘也跟了进来。


  苏小小掀开被子瞧了瞧,又捏住苏玉娘的手腕为苏玉娘把脉,顺带着用另一只手摸了苏玉娘的额温。


  要说苏玉娘也是倒霉,先是截胡了一个不靠谱的稳婆,紧接着又遇上一个啥也不懂的半吊子庸医。


  苏小小自荷包里取出一副崭新的银针。


  这副银针本是为苏老爹准备的,然而自从有了药房的黑科技壮骨颗粒,苏小小觉得不针灸,苏老爹的手也可以痊愈。


  苏锦娘冷声道:“你要对我姐做什么!我警告你苏胖丫!这可我家!你敢伤害我姐——”


  聒噪!


  苏小小顺手就将她摁坐在了椅子上,与此同时一记冰冷的眸光打过去:“给我老实坐着!不然打死你!”


  打死你,这是苏胖丫时常挂在嘴巴的话,她可不只是随随便便说说而已,苏胖丫是真会揍人的。


  苏锦娘一下子被苏小小凌厉的眼神与气场震住了。


  苏小小用银针刺了苏玉娘的几处穴道。


  苏锦娘是想喊的,哪知苏玉娘奇迹般地醒过来了。


  苏玉娘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你……”


  “你别动。”苏小小严肃地说,“我要给你按肚子,可能有些不舒服,你忍忍。”


  她初步推断,苏玉娘是宫缩乏力,无法排出子宫内的淤血才导致血流不止,至于说她腹中绞痛,乃是肠胃不适引起的。


  根本就不是多大的问题,要不是这庸医乱开药,苏玉娘也不至于昏死过去。


  苏小小给苏玉娘按摩促进宫缩,见效很快。


  不多会儿,苏玉娘便感觉自己好多了。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苏胖丫。


  老实说,若不是自己没力气,方才在苏胖丫碰她的一霎,她就已经把人轰出去了。


  她怔怔道:“苏胖丫你……”


  苏小小抽回手:“我刚刚怎么按的,你可记住了?每隔一个时辰,让你家人给你按摩一次。你暂时不用吃什么药,饮食上清淡些,也能缓解你肠胃不适的症状。我列个方子,你照上面吃。”


  苏玉娘惊讶得一个字也说不出话。


  “你家有纸笔吗?”苏小小淡淡地问。


  苏玉娘瞪了妹妹一眼:“还不赶紧去拿!”


  被姐姐呵斥了,苏锦娘不悦地蹙了蹙眉。


  方氏也早进屋了,她与苏玉娘,也对苏胖丫露的一手震惊不已。


  不过眼下不是震惊这个的时候,她对苏锦娘道:“没听见你姐的话吗?去拿呀!”


  苏锦娘咬了咬唇,心不甘情不愿地去了。


  “我听见玉娘的声音了,她醒了吧?”苏大郎拉住苏锦娘。


  “一会儿你自己问去!”苏锦娘沉着脸甩开哥哥的手,去堂屋的案桌上取了笔墨,回屋冷冷地往桌上一搁。


  苏小小提笔写了一份食谱。


  她对苏玉娘道:“你肠胃不适,饮食上要清淡,不要盲目催奶,你先是要保重自己的身体。”


  苏玉娘听了这话,神色就是一顿。


  “方子是好方子,药也是好药,只是不对苏玉娘的症。”苏小着,看了气虚体弱的方氏一眼,“手给我。”


  “啊?”方氏一怔。


  苏玉娘道:“娘,胖丫是想为你把脉!”


  “啊,把脉,把脉好!”方氏把手递给了苏小小,讪讪笑道,“胖丫真好啊,还给我也把个脉呢。”


  苏小小为方氏切完脉,点点头正色道:“你气血两亏,倒是正好可以吃。”


  “听见没有!我的方子是好方子——你们家的人可以吃……啊——”


  屋外,张大夫话未说完,被苏大郎一拳闷在地上了。


  他们与张大夫之间如何收场,苏小小就懒得过问了。


  她回到床前,看向仍处在巨大错愕中的苏玉娘,伸出自己的小胖手。


  苏玉娘不明所以:“什么?”


  苏小小勾勾手,理直气壮地说道:“诊金呐!我白给你治病的吗?从我家走到你家,我这也算是出诊了!大年初一,诊金翻倍!唔,你和你娘两个人,四倍!”


  苏玉娘:“……”


  方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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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6 变美(一更)

  苏玉娘当然是要砍砍价的。


  苏小小最终带着五两银子的高额诊金雄赳赳地回去了。


  除了苏玉娘,老苏家的人脸色皆不大好看。


  要知道,他们给张大夫的也才二两。


  张大夫可是荣恩堂的大夫,也是从镇上过来的,苏胖丫算啥?一个村儿的小丫头,走了那几步也能叫出诊?


  可苏玉娘说:“我苏玉娘的命难道不值这几两银子?”


  苏玉娘把诊金结了,方氏的那一份也没让老苏家出。


  闺女出嫁后便不再是自家人,有些账算得明明白白,这一点让人寒心又无奈,想到苏小小也成亲了,与娘家却没任何隔阂,苏玉娘打心底感到羡慕。


  方氏端了一碗熬好的红糖小米粥进屋,这是按苏胖丫留的方子熬的,红糖没放太多。


  苏玉娘正在看苏胖丫写的食宿,食谱上其实就几个字,还歪歪斜斜的,做法主要是苏胖丫口述的。


  她严重怀疑苏胖丫只是想名正言顺扼诊金。


  她嫁去浅水村,家里有读书人,她勉强跟着认了几个字,却不会写。


  苏胖丫竟然会写了。


  苏锦娘眉头紧皱,上回苏胖丫念对联已经很让村里人刮目相看了,要是让村里人知道她还会写字……


  苏胖丫怎么就会写字了?

  苏锦娘心里堵得慌。


  方氏的反应倒是没太大,苏胖丫长了那么多本事,再长点儿也不奇怪了。


  真正让她觉得奇怪的是,一般生完孩子不该多喝红糖水吗?苏胖丫却说,糖吃多了并不好。


  “只放了一勺糖,你看淡不淡。”方氏舀了一勺喂苏玉娘。


  苏玉娘吃了一口,味道还行:“我自己来吧。”


  “真不加点儿糖?”方氏问。


  “胖丫不是说了只放一勺糖吗?”苏玉娘闷头把一碗红糖小米粥喝了,按苏胖丫要求的火候与剂量熬煮的,没那么齁甜,很适合她如今的胃口。


  方氏回忆起方才的事,仍有些不可置信:“你说胖丫是咋了?变了那么多。”


  “不是说她嫁了个好相公吗?”苏玉娘把空碗递给她娘,拿帕子擦了擦嘴。


  才嫁去“大户人家”几日,规矩便已与从前待字闺中时不大一样了。


  苏玉娘道:“人家相公会教,她乐意学,世上哪儿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


  苏锦娘嘀咕道:“姐,你刚刚不是这么说的……”


  苏玉娘瞪她道:“我刚刚还差点儿死了!”


  苏锦娘噎了噎。


  苏玉娘一开始瞧不上苏胖丫,死活不让苏胖丫来为自己治病,是因为苏胖丫恶贯满盈名声差,她小时候还和苏胖丫打过架,她输了毋庸置疑。


  她是领教过苏胖丫的恶的。


  可方才,她也切身体会到了苏胖丫的善。


  那个丫头,当真转了性子,也当真有了本事。


  她苏玉娘拿得起放得下!


  她和苏胖丫结下的梁子过去了,从今往后,她不会再对苏胖丫抱有成见。


  至于说苏二狗与苏老爹,她暂时保留原先的看法,就是俩恶霸!

  苏玉娘不冷不热地看向自家妹妹:“让你去看孩子,你怎么老待在家里?”


  方氏叹气:“算了,一会儿我去,锦娘在家照顾你。”


  说罢,方氏端着空碗出去了。


  苏锦娘默不作声地在床边坐下。


  “姐。”


  “有话就说。”


  苏玉娘累得很,想睡了。


  苏锦娘低声道:“你能不能……和爷爷说一声,别让我嫁给陈秀才?”


  苏玉娘道:“怎么?秀才还配不上你?”


  苏锦娘抱怨道:“你是不知道,小年那天,陈家人在村里……闹得有多难看。”


  苏玉娘冷声道:“难看这门亲事也应下了!”


  苏锦娘咬了咬唇瓣:“我不想嫁那么远,就在……咱们村子挺好的,还能多回来孝敬爷奶和爹娘。”


  苏玉娘毫不客气地说道:“苏锦娘,你心里想什么,我全都明白,我劝你死了这条心!我不会帮你!”


  苏锦娘委屈:“你是我姐姐,你为什么不帮我?”


  苏玉娘睨了她一眼:“我怕遭雷劈!”


  苏锦娘捏紧了手指。


  堂屋,里正打算离开了,他将苏胖丫上上下下夸赞了一番,苏老爷子全程一言不发。


  就算苏玉娘看不见她爷爷的脸色,也猜得出她爷爷心里仍是不待见小苏家的。


  老人家有些观念根深蒂固,可以理解。


  然而不知是不是错觉,她隐隐觉得,爷爷对小苏家似乎有一股莫名的排斥。
——

  却说苏小小挣到今年的第一笔诊金后,哼着小曲儿优哉游哉地回了家。


  一家人全坐在堂屋等她,三小只也乖乖哒!

  苏小小把挣来的元宝放桌上一放。


  三小只:“哇!”


  好大的小钱钱!


  苏承睁大眸子:“闺女,你是讹了个大的呀?”


  “没有!”苏小小严肃脸,“是诊金!老苏家给的!说好的咱家不讹钱了!我怎么可能还去讹嘛?”


  苏二狗问道:“姐,你怎么给苏玉娘治的?”


  苏小小道:“针灸,理疗,食疗。”


  卫廷:“说人话。”


  苏小小摊手:“就是用银针扎了几下,肚子上按几下,再叮嘱她多吃点容易克化的食物。”


  苏承、苏二狗、卫廷:“……”


  这样就要了五两银子,你确定不是讹吗?

  这时,小虎走了过来,捂住小屁股,一脸委屈地对苏小:“娘,屁屁痛痛。”


  苏小小把他抱到腿上:“今天拉臭臭了吗?”


  小虎摇头。


  苏小小轻轻掰开他的小嘴儿,看了看他的牙龈。


  嗯,上火了。


  苏小小就道:“你是不是又偷吃花生酱了?”


  三个小家伙里,小虎最贪吃。


  小虎萌萌哒地眨了眨眼,呲溜溜地从苏小小腿上滑下来:“屁屁,不痛了。”


  不痛才怪了。


  苏小小去灶屋煮了一碗鱼腥草茶给小虎降火。


  鱼腥草又叫折耳根,是沈川小年那日送来的,把它的叶子摘了便是她前世吃过的折耳根。


  她凉拌过两回,可惜家里人都不大吃得惯。


  小虎也喝不惯,嫌弃地直吐舌头。


  他黑葡萄似的的大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抬起小手往外一指。


  “娘,爷爷叫我。”


  说罢,他放下手里的小碗,吭哧吭哧地溜了!

  苏小小好气又好笑,把小虎没喝完的鱼腥草茶一口闷了。
——

  苏小小回房时,卫廷已经在屋里了,刚脱去棉衣,看样子准备就寝。


  他身上并没有太夸张的腱子肉,可一身紧实的肌理,充满力量的腰身,无一不彰显着他的极品身材。


  苏小小的眼神在他身上流连了一番,小小满足了一下这副身体的花痴本能,随后就去做自己的事了。


  她打来一盆清水,把苏老爹给自己的玉佩小心翼翼地放了进去。


  卫廷下意识地看了一眼。


  被苏小小捕捉到了。


  苏小小显摆道:“我们家的传家宝!”


  卫廷仰头望了望贫瘠的屋子,那模样仿佛在说:就你们家这条件,还能有传家宝?

  苏小小把水盆端了过去:“哼,给你长长见识!喏!”


  卫廷只扫了一眼,便认出这是一块真翡翠。


  “这是对玉。”他说。


  苏小小道:“厉害呀,挺识货!”


  卫廷不咸不淡地说道:“对玉又不罕见。”


  罕见的是做对玉的料子,这丫头口中的传家宝,倒真是一块上等的翡翠。


  “劫来的?”卫廷道。


  苏小小理直气壮地说道:“都说了是传家宝了!祖传的!”


  这种翡翠在市面上极其罕见,若真是祖传的,那得是多显赫的人家?

  卫廷自是不信她的话,不过,他也没太将一块翡翠放在心上。


  他更多的是惦记自己的令牌。


  他将东屋里里外外找遍了,就是不见令牌的踪影。


  这丫头,究竟是把令牌藏哪儿了?


  “卫廷!你动我肚兜了!”苏小小准备去洗澡了,拉开衣柜就发现了端倪。


  卫廷面不改色地说:“我没有。”


  苏小小抓起肚兜,扭头凶巴巴地瞪向他:“我肚兜的花是朝南的!现在朝北了!”


  “你记错了。”卫廷的睫羽微微一颤,在被窝里躺平,无比正经地说,“我就是没有。”


  苏小小眯了眯眼,大步流星走过来,探出手在他的胸肌上摸了一把!

  卫廷大吃一惊:“你摸我?”


  “我没有!”


  苏小小坏坏一笑,以牙还牙地说道,“就、是、没、有!”


  ……


  不知不觉,春节就在在苏二狗与三小只的鸡飞狗跳、苏小小与卫廷的斗智斗勇中过去了大半。


  苏小小的生意是年后开张,但不能真等到年过完了再做事,许多东西提前就得准备妥当。


  初十这日,小吴氏带着刘平上门了。


  是苏小小叫他俩过来的,是要商议开工的事,原本苏小小有些担心年没过完便让人做事,会引人反感。


  殊不知小俩口高兴极了。


  自打分家后,他们比从前轻松了,同时,也闲多了。


  闲得发慌的滋味可不好受,一听要开工,二人别提多积极了。


  苏小小把人请进堂屋,拿了点心招待他俩。


  刘平第一次上小苏家,尽管听小吴氏讲过不少小苏家改头换面的话,可彼时的印象太深刻,他仍是有些局促。


  “刘大哥,喝茶。”苏小小倒了杯热茶给他。


  “诶诶诶,不忙,不忙!”他起身双手去接。


  苏小小笑了笑:“刘大哥不必见外,以后要常来的。”


  “啊,是是。”刘平讪讪坐下,紧张得喝了一口茶,烫得灵魂都出窍了!

  “大丫。”小吴氏一瞬不瞬地看着苏小小,“你是不是瘦了?”


  苏小小眨眨眼:“你看出来了?”


  小吴氏点头,端详着苏小小道:“你的脸……好像小了一圈。”


  不是好像,是就是!


  上回称重的乌龙过后,苏小小又找机会称了一次的,除去衣裳,一百八!


  足足瘦了二十斤呢!


  只不过,她基数太大,加上前期掉的多是水分,外表的变化并不算太大,卫廷是第一个发现她瘦了的,小吴氏是第二个。


  “你气色也更好了,脸……”说到这里,小吴氏竟然壮胆伸手,在苏小小的脸上捏了捏。


  这可把一旁的刘平吓得不轻!


  媳妇儿!

  咱别犯傻呀!


  你捏的可是苏家小恶霸!


  她一个大耳刮子呼过来,咱俩都得趴下!

  小吴氏喃喃道:“好像也细腻多了。”


  不是小吴氏从前捏过有对比,而是原先苏小小的皮肤是肉眼可见的粗糙,肤色还不均匀。


  苏小小照镜子觉着自己是个小胖美人,那是由于古代都是铜镜,要么就是照水缸,那哪儿能看出肤色呀?


  肤质细腻了,她每天洗脸时倒是感觉出来了。


  规范饮食,少糖少油,是能在一定程度上改善皮肤状态的,可细滑成这样就不全是减肥能做到的了。


  难道……是药房的复合维生素发挥了隐藏功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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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7 出名(二更)

  那之后她尝试过几次进入药房,均以失败告终,她严重怀疑是因为自己使诈薅了壮骨颗粒,让药房气抖冷了。


  卫庭令牌还在里头呢。


  上次过后,她就意识到令牌可能是个烫手山芋,谁拿谁倒霉,可惜她这会儿取不出来了——


  刘平如今是拿苏胖丫当了自家大恩人的,得知今日要过来,他特地去后山的水塘里捕了几条野生鲫鱼。


  大的一斤多,小的也有半斤。


  大冬天的能捕到这么肥美的鲫鱼,不得不说刘平确实是有几分本事的。


  “鱼。”三小只蹲在后院看水盆里的鱼,梅子姐妹也在。


  苏二狗逗他们:“小鱼可不可爱?”


  “可爱。”小梅子说。


  大虎吸溜了一下口水:“红烧。”


  二虎:“油炸。”


  小虎:“炖汤汤。”


  小梅子:三个弟弟好可怕!

  大人们继续在堂屋谈事。


  “没见叔和卫小郎君。”刘平说道。


  既然上门了,怎么也得和二人打声招呼,他是憨了点,可这点人情世故还是懂的。


  苏小小道:“哦,我爹和卫廷去地里摘菜了。”


  刘平暗暗感慨,这一家子变化真大呀,连恶霸头子苏老爹都下地摘菜了。


  苏小小接着道:“今天叫你们过来是商议干活儿的事。”


  刘平忙道:“梅子她娘和我说过了,我啥活儿都能干!真的!”


  苏小小乐了:“好,那我先和你说一下我们目前具体有那几项生意,小吴姐应当和你提过卤肉生意与点心生意了。”


  刘平道:“啊,提过,说你做的特别好吃,我也尝了……确实好吃!”


  小苏家过年那会儿给他们送了炸的丸子与小食,另外也有腊、卤肉与点心。


  他绝不是为了奉承苏胖丫才这么说的,他是当真觉得特别好吃!

  看得出刘平头一回上恶霸家的门,还是有些紧张的。


  这个不急,日后相处多了,总能慢慢适应的。


  苏小小道:“开过年后,卤肉与点心的生意会继续做,另外,还增加了一项咸蛋的生意。”


  “咸、咸蛋?”


  小吴氏小声道:“就给你吃的那个鸭蛋!你说蛋黄很好吃!”


  “啊啊啊!那个啊!”刘平无比钦佩地看向苏胖丫,“大丫,你还能把鸭蛋做成那样,你太能耐了!”


  谁说刘平憨的?这夸起人来不是挺实在?

  苏小小笑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能耐,只是在不同的方面罢了。目前我们的生意处在刚起步的阶段,人手不太够,做的事情就比较杂,也比较多。不过刘大哥你放心,工钱上我绝不会亏待你们。”


  刘平郑重道:“大丫,你说这话就见外了,你帮了我们这么多,要不是你,我俩别说分家了,怕是骂都被村里人骂死了。你一句话,我刘平把脑袋涂在地上都行!”


  苏小小问道:“你说的是肝脑涂地?”


  刘平愣了愣:“啊,当徒弟也行!”


  苏小小笑翻了。


  刘平咋也这么好玩儿?

  关于几个人的分工,苏小小心里已经有了清晰明确的计划,小吴氏仍是负责从前的工作,不同的是,她与刘家分了家,不必再躲躲藏藏的,工时可以拉长。


  当然了,是在合理的时间范围内,她不会压榨员工的。


  工时拉长后,产量就能跟上,不论卤肉生意也好,点心生意也罢,甚至给锦记供货,都会比从前轻松很多。


  而刘平的主要任务是产品运输。


  如果做得好,日后她可以创办属于自己的物流。


  一个小镇的生意可满足不了她,她的目标是整个青州、甚至整个大周!

  嗯……吹牛皮为时过早,先解决眼下的难题。


  “以后要运送的货物有很多,所以我们需要一个代步的工具。”苏小道。


  “你是指牛车?”刘平问。


  苏小小摇头:“牛车太慢了。”


  还没送两趟货,天黑了。


  刘平在外给人做苦力,见过的车辆不少,他寻思道:“快一点儿的就是驴车与骡车,再不就是马车,马车就太贵了。”


  苏小小暂时也没考虑马车。


  她手里算上挣来的诊金,虽有了一笔看上去还算可观的银子,可马的价钱她是大致了解过的,一匹中等的西南马能卖到七十两到八十两不等。


  单是一匹马就能掏空她腰包了,更别说还有板车呢。


  “板车我会做。”刘平挠挠头,“我从前给人当过几年木工。”


  苏小小眼睛一亮,她捡到宝了不是?

  刘平又道:“今儿初十,码头开市早,那儿有个马市,我去打听一下?”


  苏小小惊讶:“咱们镇还有码头?”


  刘平道:“是隔壁镇的,隶属官府驿站,与咱们镇相邻,顺着官道走,不算远,脚程快的话,半个多时辰就能到了。”


  官府的驿站,难怪开市早了。


  严格说来,驿站是不关门的,除夕夜也有官兵值守,为的就是以防万一各地出现紧急军情与险情。


  苏小小道:“我和你一起去。”


  反正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古代的马市看看。


  “娘!”


  三小只哒哒哒地跑了过来。


  这段日子,苏小小一直在家里,三小只习惯了她的陪伴,越发黏她黏得不行,简直一刻也离不开。


  “大虎要去。”


  “二虎也去。”


  “还有小斧。”


  面对三个动不动就撒娇卖萌的小家伙,苏小小白瞎了前世修炼出来的一副铁石心肠。


  “要走很远很远的路。”她试图吓退他们。


  小虎伸出小手,认真说道:“不怕,可以九(走),小斧会九(走)。”


  苏小小噗嗤笑了,好好好,你九,你自己九!

  小吴氏提醒丈夫:“去找李大爷借一下牛车。”


  刘平看了苏小小一眼,应道:“诶,好!我这就去!”


  老李头一听是苏小小要去镇上,二话不说把自家牛车拉了出来。


  刘平要给钱,老李头瞪了他一眼:“干啥呀你?大丫用我的牛车,用你给什么钱!”


  刘平讪讪一笑,把牛车拉走了。


  “姐!我也去!”苏二狗道。


  苏小小小胖手一挥:“行,都上牛车吧!”


  小吴氏就不去镇上了,她留下来腌咸蛋。


  一家子雄赳赳地出了门。


  苏小小步行,她要减肥。


  村里人看着刘平赶着老李头的牛车,与小苏家的人出门,并没有觉得太惊讶。


  刘平欠了苏胖丫的债,导致两口子卖身为奴的事儿,早在村里传遍了。


  与此一道传开的,还有除夕夜那晚,苏胖丫为小赵氏接生的事。


  苏小小是不去村里串门与八卦的,不然她就会知道自己究竟造成了多大的轰动。


  突然转了性子就罢了,还改邪归正做上生意了。


  做生意就算了,小小年纪竟然还在村里当上稳婆了!


  “什么稳婆呀?胖丫可不止会接生!玉娘的事儿你们听说了吗?她生完后差点儿去见了阎王!是苏胖丫把人鬼门关拉回来的!”


  “真的假的?你别是在说笑吧!”


  “不信你们自个儿上老苏家问!”


  真有人上门问了,老苏家的人是不大想记苏胖丫的功劳的,苏玉娘实在,实打实承认了就是苏胖把自己治好的。


  一时间,苏胖丫在村子里名声大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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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8 买马(一更)

  这回可不是恶名。


  乡亲们很好奇,苏胖丫是得了什么高人指点吗?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开窍?

  听说她大婚当日摔了一跤——


  村里的大娘大婶儿们:他们要不要回去也把自己孩子摔一摔呀……


  苏小小不知乡亲们的想法,她坦荡地接受了一波乡亲们的注目礼。


  主要也是习惯了,原主从小胖到大,得到的异样眼神太多了,她不会在乎,也不会去细细分辨。


  倘若她今日细细瞧了,就会发现大家看她的眼神与以往是不一样的。


  不仅仅是因为少了几分恶意,也是不自觉地被她焕然一新的样子所吸引。


  人还是那个人,胖也还是很胖,然而不知为何,乡亲们就是觉得苏胖丫看上去顺眼多了。


  好像……变白了,雪地里反射的雪光与头顶炫目的日光打在她糯叽叽的脸蛋上,皮肤嫩得仿佛能掐出水来一样。


  另外,几个眼尖儿的婶子发现她的脸蛋有点儿不同了,从前就是个大圆饼子,如今下颌缘处有了一点线条,是可可爱爱的小圆脸了!


  “胖丫……变好看了。”


  正在老苏家门口晾衣裳的方氏说。


  苏锦娘一边摊开衣裳,一边低声道:“胖死了,哪里就好看了?”


  屋内的苏玉娘优哉游哉地接过话:“你可别说,她就是胖,五官真不差,她瘦下来,比你标致多了!”


  苏锦娘气得将衣裳重重挂在了晾衣绳上!

  雪早几日就没下了,今日天气晴好,风不大,坐在牛车上暖洋洋的,三小只享受地眯起眼,神气得不得了!


  刘平看着他们开开心心的小样子,就知道他们在小苏家过得极好。


  同样是给人做后娘,大吴氏蛇蝎心肠,总被人当作恶霸的苏胖丫却胜似他们的亲娘。


  想到这里,刘平不自觉地流露了羡慕的眼神。


  而苏小小恰巧扭头看了过来,不经意就对上了刘平的眼神。


  刘平心里咯噔一下。


  苏小小眯眼:我怎么感觉你想给我做儿子?

  ……


  一个时辰后,三大三小抵达了刘平口中的马市。


  说是马市,其实就是码头边上搭建的几个旧棚子,里头关着一些等待贩卖的牲口。


  才初十,马市来来往往的人就不少了。


  大胖村姑加小团子三胞胎的回头率百分之百,行人纷纷朝他们望了过来。


  苏小小对牛车上的三小只道:“看紧舅舅,别让舅舅走丢了知道吗?”


  三小只认真点头,唰的抓住了苏二狗的袖子,他们一定会看劳舅舅的!

  刘平对苏小小道:“那个最大的棚子里是官府的驿马,除了驿马不卖,别的可以随意挑选。”


  六人在马市里溜达了一圈,老实说,除了官府的驿马膘肥体壮,其余的马儿不是老马就是病马,价钱还贵到离谱。


  “五十两?这是一匹老马呀!”刘平不可置信地看着卖马的贩子,“你别欺负我不懂行情啊,我在这儿干过两年,这种老马,一般只卖个二三十两的。”


  贩子慢悠悠地说道:“小道消息:西南要打仗了,马儿紧缺,这马老是老了点儿,能拉货,你嫌贵,改天军营就拖走了,想买也买不着了!真想要,四十五两,不能再少了!”


  苏小小摇摇头,带着刘平走了。


  她不管小道消息准不准确,她都不打算花全部的家当买一匹用不了几年的老马。


  斜对面的一个老贩子冲苏小小嚷道:“姑娘!你是拉货还是出行啊?拉货的话看看骡子吧!我这儿全是上等的马骡,吃得少,力气大,四到十岁的都有!”


  刘平道:“胡说!马骡吃很多的!驴骡食量才小!”


  骡子是马与驴的后代,母马生的叫马骡,更接近于马,母驴生的叫驴骡,更接近于驴。


  驴骡的有优点食量小、耐力强、寿命长,可以使役到二十岁左右。


  马骡则是力气大、奔跑速度快,而且比较聪明,缺点就是脾气暴躁、不易驯服,寿命也比驴骡短,差不多十五岁就会丧失役使能力。


  “一般大家还是愿意买马骡的,能干活儿,比马儿的力气还大,又不像马儿那么难养,吃的虽比驴骡多,但比马儿少。”


  刘平接着道,“年轻又健壮的马骡,价钱一般在五到十两,最贵不超过十五两,驴骡的话大概三到八两。各地行情不一样,咱们这儿就是这个价了。有些地方骡子不值钱。”


  苏小小觉得雇刘平是雇对了,刘平弥补了她的知识盲区,不然让她自己来挑,一准是两眼瞎。


  “刘平!”


  一个三十出头、个子不高但十分健硕的男人健步如飞地朝二人走了过来。


  刘平定睛一瞧:“海哥!”


  他对苏小小道:“我以前在他手下干过活儿,他算是这儿的一个工头。”


  苏小小哦了一声。


  海哥来到二人面前,笑着拍了拍刘平肩膀:“两年不见了,你小子去哪儿了?这位是——”


  “我东家。”刘平介绍苏小小。


  一听眼前这个村姑打扮的年轻小丫头,居然是刘平的东家,海哥显而易见地惊讶了一把。


  “我姓苏。”苏小。


  三小只在牛车上坐不住,拉着苏二狗去转悠了,这会儿四人不在身边。


  对方笑道:“原来是苏姑娘,失敬失敬,我姓黄,苏姑娘叫我一声海子就好。”


  苏小小微微笑了笑:“不介意的话,我也叫你一声海哥?”


  黄海笑道:“好,好!”


  他又看向刘平,“我刚接了个大活儿,正想四处打听你的消息,想找你回来做事,倒是我来晚了。”


  刘平干活卖力,任劳任怨,就没那个工头不喜欢他的。


  刘平憨憨地笑了笑。


  黄海不为难他,温和地说道:“我方才见你们似乎在选牲口?是自己用吗?拉货还是拉人?”


  “主要是拉货。”苏小。


  黄海四下看了看,说道:“好货在里头,你们跟我来!”


  他转身带路。


  刘平凑过来,小声道:“海哥人挺靠谱的,要不咱去瞧瞧?”


  苏小小:“好。”


  二人跟着黄海去了最边上的一个棚子,卖主正是方才的老贩子。


  黄海道:“杨伯,自己人。”


  老贩子瞅了二人一眼:“马骡还是驴骡?”


  “马骡。”苏小。


  老贩子离开了一会儿,等他回来时,手里多了一匹膘肥体壮的骡子。


  “上等马骡,二十两,不二价!”


  这是一匹四岁的马骡,不论年龄还是身体素质都没得挑。


  黄海笑道:“杨伯,二十两太贵了!说了是自己人!”


  老贩子哼道:“不是你带来的人,低于二十五两我不卖!”


  黄海想了想,对苏小小与刘平道:“最近西南一带不太平,各处都在传要打仗了,牲口的价钱往上涨了不少。以往一匹上等的骡子,也就卖个十两八两,最贵不过十五两。要不你们等几日,我瞧着西南是打不起来的,风头过去了,兴许牲口的价钱就降下来了。”


  那谁能保证风头多久才能过去?

  苏小小是等着用,耽搁一天,就少做一天生意。


  苏小小看向老贩子道:“五两。”


  黄海一噎!

  姑娘你是真敢砍啊!


  人家是砍个零头,你是砍得只剩零头哇!

  老贩子气得吹胡子瞪眼,险些抓起扫帚把苏小小赶出去!


  “你带的什么人!是不是诚心买牲口的!”老贩子对着劈头盖脸黄海一通骂。


  黄海能怎么着啊?他活了三十几年,也是头一回见此等奇葩呀。


  老贩子气鼓鼓地道:“二十三两!少一个子儿……不卖!”


  苏小小伸出一只小胖手:“五两。”


  老贩子:“……!!”


  我刀呢!

  黄海望向一旁的刘平,你找的啥东家呀?确定不后悔么?投靠我还来得及——


  刘平的额头也是一个劲儿地冒冷汗呀。


  不愧是杏花村小恶霸,这价砍的——


  他就怕,苏胖丫砍价不成,直接上板砖拍人家——


  老贩子浑身发抖:“二、二十两!”


  苏小小:“五两。”


  老贩子横臂一指:“五两只能买头驴!”


  苏小小摊手道:“五两在我们乡下都能买头牛了,你啥驴啊?仙驴啊?还卖五两!”


  老贩子捂住老心口,姓黄的,你下次再把这种客人带过来,老子特么的就和你绝交!


  黄海清了清嗓子,讪讪地笑道:“要不这样,杨伯,你卖我个面子,这骡子,就十……”


  话未说完,苏小小的小胖手一翻:“十两!”


  老贩子怒急攻心:“十五两!”


  黄海:我准备砍到十八两来着、、、


  老贩子说完就后悔了,他刚刚说了啥?十、十五两?他是让这胖丫头气糊涂了吧?

  苏小小嘿嘿一笑,准备掏腰包了。


  可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三小只吭哧吭哧地跑了过来,抓住她的袖子:“娘。”


  黄海与老贩子傻眼了。


  这小丫头的儿子都这么大了?


  三小只把她拉去了另一个棚子,是官家的马棚。


  三人指了指里头一只新出生的孱弱小马驹。


  那是一头早产的小马驹,两天出生的,母马受了重伤,生完没多久就咽气了。


  小马驹没有吃的,已经饿了两天了,连站都站不稳了。


  再这么下去,用了不了几日,它就会活活饿死。


  没有母马的小马是活不下去的,因此驿站的官兵没怎么费心思照顾它。


  三人看着失去娘亲的小马,眼底充满了深深的同情。


  “想要那匹小马?”苏小小问。


  三人点头点头。


  苏小小摸摸他们的小脑袋,他们才两岁半,懵懵懂懂的年纪,或许连他们自己都不明白为何会对一匹小孤马产生如今强烈的同情。


  三小只一眨不眨地看着无人照顾的小马驹。


  刘平小声道:“不、不用这么惯着孩子的,回头买两颗糖哄哄就行了。”


  “真的想带它回家吗?”苏小小再向三人确定了一次。


  三人认真点头。


  驿站的官马是不卖的,哪怕只是一头小马驹,不过此马驹情况特殊,母马已死,又没有别的产后母马可以哺育它。


  黄海出面与官兵交涉:“你留着,它也是死了,你们就当它死了行不行?”


  官兵道:“不行的,不合规矩。”


  黄海道:“它死了就合规矩了?你们官府的人办事咋就这么轴呢?”


  最后,还是黄海找到曾经欠过他一份人情的老驿丞,让人通融了一把,按退役老马的价钱卖给了苏小小。


  他帮忙是帮忙了,可他捂住眼没眼看呐。


  四十两,买了一个刚出生的小马驹,压根儿就养不活的。


  这根本是把钱打了水漂嘛!

  苏小小让苏二狗找驿站要了些干草铺上牛车,把孱弱的小马驹抱上去。


  由于买了小马驹,她身上只剩下五两银子了。


  她默默来到老贩子的马棚:“那个,驴,你还卖吗?”


  老贩子:“……”


  “五两!”


  苏小小掏空荷包:“我只有三两了。”


  一刻钟后。


  一行六人带着一只病歪歪的小马驹,以及一头瘦骨嶙峋的毛驴,离开了马市。


  刘平真是做梦也没想到,他们买个牲口能买成这样。


  完全偏离了最初的计划!


  刘平一边赶着牛车,一边讪讪地自我安慰道:“驴……驴子好啊,吃得少,耐力强,能拉磨、能拉货,性情还温顺……”


  话音刚落,就见身边那头性情温顺的毛驴,唰的尥起蹶子,无比暴躁地踢翻了马市入口的牌子!


  刘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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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9 炫耀(二更)

  一行六人回了村。


  村口围了一大波乡亲,这阵仗直把刘平吓了一跳,以为村里是出了啥大事。


  他正要跳下牛车,找个乡亲问问,乡亲们一窝蜂地围了过来。


  苏二狗揉了揉有些惺忪的眼。


  嗯?啥情况?打架吗?

  吴家婶子问道:“胖丫,听说你去镇上买马了,你买的马呢?”


  苏小小:噫?我啥时候说了?

  她转头看向苏二狗。


  苏二狗拨浪鼓似的摇头,摇得腮帮子都在颤抖!


  她看向三小只。


  三小只也摇头摇头!


  牛蛋赖床了,他们去炫耀没得逞!

  她又唰的看向刘平!


  刘平虎躯一震:“没有没有,我去找老李头借牛车只说要去镇上一趟,没说是干啥的!”


  这时,苏老爹背着双手,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了过来。


  “让让,让让,都让让。”


  他拿腔拿调地说。


  乡亲们哗啦啦地让出一条道来。


  苏老爹见到牛车旁的苏小小,瞬间露出一抹欣喜的笑来。


  一天没见大胖闺女了,真是分外想念呀!


  他挑眉道:“闺女!你买的马呢?给乡亲们长长见识!”


  苏小小:“……”


  事情得从苏老爹与卫廷摘完菜回到家说起,苏小小带着弟弟与三小只出去了,小吴氏在后院儿腌咸蛋。


  苏老爹问了闺女的去向,小吴氏的原话是:“大丫想买牲口,和刘平去了隔壁镇的马市,二狗和孩子们也去了。”


  苏老爹听到的是:闺女……想买……马。


  其余字眼被他选择性过滤了!


  如此重要的喜事,自然要拿出来显摆显摆了!

  ——所以家里的几个孩子爱显摆不是没有缘由的,根源找到了。


  苏小小这会儿不知该说些啥好了。


  “哎呀!这是谁家的驴呀?不会是你的吧胖丫?你不是去买马了吗?你是不是让人忽悠了?”


  说话的是周氏。


  “胖丫不会连马和驴都分不清吧?”


  “说不准呐……胖丫从前……”


  “咳咳!”


  苏老爹重重地清了清嗓子,众人这才想起他们面对的是苏家三霸,最近苏家三霸不常出来讹钱了,让他们渐渐放松了些许警惕。


  乡亲们不再叽歪,眼神却依旧是充满了惊疑的。


  苏老爹快步来到苏小小身边,压低音量问道:“闺女,你不会真把驴子当了马儿了吧?”


  苏小小坦荡地说道:“没有啊,我知道那是驴。”


  苏老爹一怔:“你不去买马了吗?咋买头驴回来了?”


  “马啊?有啊。”苏小。


  苏老爹眼底光彩重聚!


  他冲乡亲们得意地扬起下巴:“听见了没?我闺女说了!她买了马了!”


  说着,又看向苏小小,“闺女,马呢?”


  苏小小道:“这儿呢。”


  苏老爹问道:“哪儿啊?”


  乡亲们也伸长了脖子,一个劲儿往牛车后张望。


  苏小小看了看萌萌哒的三小只,探出手,轻轻揭开了被他们团团围住的大棉被。


  棉被下,是一只奄奄一息的小马驹,眼神好似都无法聚焦了。


  苏老爹整个人傻掉了!


  果然验证了一句话:装逼遭雷劈啊!

  周氏乐了:“这是刚出生的马崽子吧?哎哟胖丫,你咋买了个这玩儿回来了?养不活的!”


  吴家婶子也摇头叹气:“是啊,瞅着就快不行了。”


  孙家媳妇儿道:“胖丫,搞了半天,你还是给人当了冤大头啊!这少说得十几两银子吧!”


  苏二狗开口道:“什么十几两啊!瞧不起谁呢!我姐花了四十两!”


  “四十两……买了个养不活的小马崽子?”周氏简直要笑岔气了。


  又是做生意,又是给人接生治病,乡亲们全在说,苏胖丫长本事了,可照今日这一出来看,分明还是那个啥也不懂的蠢丫头!


  乡亲们的想法与周氏的差不多,也觉得苏胖丫的银子花的一文不值。


  早上还扬眉吐气的小苏家,又一次沦为了村里的笑柄。


  小吴氏默不作声地走过来,暗暗掐了刘平一把,低声道:“你怎么帮大丫选马的?咋选了个马崽子?”


  刘平心里直呼冤枉,他劝过的,大丫执意要买,他也没辙不是吗?


  毕竟他又打不过大丫。


  苏小小对周氏道:“周婶子放心,我保证把它养得肥肥壮壮的!”


  别人养不活一个小马崽,不代表她也不能!


  若是连这点信心都没有,她怎么可能掏银子把它买下来?


  “行了行了,散了,都散了!”苏老爹驱散了乡亲们。


  乡亲们走是走了,却没一个相信苏小小能将马崽子养活的。
——

  周氏回去后,第一件事便是上老苏家把苏胖丫的蠢笨行径八卦给了方氏母女。


  几个女人坐在苏玉娘房中。


  苏玉娘在喂孩子。


  她按苏胖丫的食谱调理几日后,元气恢复不少,奶水也有了,只是不太多。


  白天会抱去老李头家请小赵氏帮忙喂几次,晚上她自己喂。


  苏锦娘道:“这个天气,马崽子是养不活的,可惜那四十两银子了。”


  嘴里说着可惜,语气却分明是幸灾乐祸。


  “她才做了一个月的生意,就挣了四十两……”方氏的关注点不在那匹马上。


  苏玉娘难得没替苏胖丫说话,因为就连她都认为,苏胖丫做了一笔亏本的买卖。


  成年马价钱昂贵,动辄七八十两银子,这还只是普通的品种,好的骏马千金难求。


  四十两买匹马回来看似便宜,可那毕竟是个养不活的小马崽。


  周氏难掩嘲讽与落井下石:“说是要买来拉货的!我看她怕是把本钱也一并赔进去了!姑娘家就该在家待着!谁像她成天抛头露面,还学男人做生意!这下好了,全赔了!”


  苏玉娘皱了皱眉。


  “娘。”她说道,“我有点不舒服,想睡了。”


  方氏道:“啊,行,那我们先出去了。”
——

  刘平赶着牛车,将苏小小一行人送到了小苏家。


  老李头与里正也过来了。


  他俩没在村口瞧热闹,主要是为了顾及苏小小颜面,可这会儿没了旁人,有些话该说还是要说。


  “大丫,你咋买了个马崽子?”里正问道。


  三小只扬起小脑袋,巴巴儿地看向苏小小。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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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0 齐心(一更)

  是他们想把小马带回家的,可是一路上,大家都对小马指指点点。


  他们感觉自己仿佛做错事情了。


  “娘。”


  三人不安的小眼神,令人心疼。


  苏小小安抚地摸了摸三人的小脑袋:“乖,小马很好,娘很喜欢。”


  顿了顿,苏小小觉得这么说可能不够,又补了一句。


  “像喜欢你们一样喜欢小马。”


  三人赶忙拨浪鼓似的摇头!

  要最喜欢大虎二虎小虎!


  苏小小看懂了,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好好好,最喜欢大虎二虎小虎。”


  她说着,把三人挨个儿抱了下来,“去找爹爹,爷爷和舅舅会把小马抱进去的。”


  三人乖乖地去了。


  苏小小对里正客气地说道:“喜欢,就买了。”


  里正又不傻,叹了口气道:“是几个孩子喜欢吧?唉,你这也太惯着了。”


  他和刘平的想法差不多,亲生的也没这般惯着的,孩子若是哭闹、不依不饶,打几下就是了,哪儿有真宠到这份儿上的?


  观念不同,苏小小没与里正辩解。


  何况三小只不是一味索取的孩子,就算她今天不买,他们也绝不会哭闹。


  但他们幼小的心灵,可能永远都有一道无法填补的遗憾。


  银子没了可以再赚,缺失是幼年是无法重来的。


  她希望她可以守护他们心底至纯至净的那一抹良善。


  老李头揭开棉被,在小马驹的身上一阵摸索检查。


  他是村里唯一养了牛的,虽说没养过马,可到底比常人多了些经验。


  他皱眉道:“是早产的马崽子吧?”


  “什么?”里正大吃一惊,一个没断奶的马崽子就罢了,竟然还是早产的?难怪看着这么虚弱、这么小!


  “这、这还有的活吗?”他问老李头。


  老李头摇摇头:“马崽子出生的头俩月是要吃奶的,再不济也得吃上一个月,没有奶水的马崽子养不大,一口奶也没吃过的,就更不行了。”


  “哎哟,天爷!”里正想到这是大丫花了四十两银子买来的,他都替大丫肉痛上了。


  “能找别的马喂它吗?”他问老李头。


  老李头叹道:“那也得找得着。”


  大冬天少有马儿产崽,这个马驹子要不是早产,也该是到下月开春才出生的。


  何况这里是乡下,根本没有谁家养了马。


  里正心底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他同情地看了眼大丫,不知该说些什么话来安慰她。


  苏小小心中明白,里正与老李头不是来奚落她的,是真心替她着想。


  她认真地说道:“里正,李大爷,你们放心吧,我养得活的。”


  具体怎么养,她就没说了。


  二人自然是不信的,可说的越多,只会让她越难过,二人明面上宽慰了几句,便唉声叹气地离开了。


  苏老爹的心在滴血。


  可女儿买的小马,哭着也要养下去。


  他委屈巴巴地去收拾猪圈,家里没养猪,猪圈是当柴房用的,以后就给小马睡。


  估摸着也睡不了几日。


  他要不……还是先去后头林子里挖个坑?

  苏二狗不懂养马,不知小马崽子是养不活的,反正他姐怎么说,他就怎么信!

  卫廷杵着拐杖走了出来,他看了眼被苏二狗抱去猪圈……如今该叫马厩了……的小马,又看向昂首阔步走进屋的苏小小。


  正要开口。


  苏小小伸出小胖手,比了个停的手势:“打住!我知道你要说什么!给我咽回去!”


  卫廷嗤了声,冷冷地去灶屋了。


  行,她不让他说的,别后悔。


  别看苏老爹平日里种地和做流水线消极怠工,收拾起马厩却来毫不含糊。


  没办法,这种脏活儿,他可不舍得让女儿动手。


  收拾完,他出了一身汗。


  天底下所有父母疼孩子的心大抵是相通的,苏小小可以为了三小只买马,苏老爹也能为了女儿毫无怨言地折腾。


  哪怕几天后他就得亲手把这匹马给埋了。


  好不容易将马厩里里外外收拾了一番,卫廷走了过来,说道:“爹,刚出生的小马驹怕冷,这里是敞开的,风雪大,会冻坏的。”


  苏老爹神情痛苦:“你不早说?”


  苏二狗抱着出气多进气少的小马驹道:“爹,不养在后院,养在哪儿啊?”


  家里的四间屋字,就只有卫廷原先的那间空着。


  卫廷又道:“还需要准备一些草,以新鲜麦草最佳,没有麦草的话,枯草也可。”


  苏老爹把家里的枯草全搬来也不够,又去老李头家借了些。


  “刘平,你懂木工活儿,正巧,你帮我一下竹床……”


  苏小小来到小东屋的门口,话才说到一半,嗓子眼儿卡住了。


  “姐,让一下!”


  苏二狗搬着竹床的残骸打屋子里走出来,扔到后院,抡起斧子,咔的一声劈了!

  “嘿,能烧个好几天哩!”


  苏二狗很满意。


  苏小小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对刘平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不必麻烦你了。”


  ……


  小马崽的住处有了着落,接下来是如何喂养它。


  虽然猜到米汤不太行,苏小小仍是熬了一碗试试。


  果然,小马崽完全没兴趣。


  那就只能弄点奶给它喝了。


  家里的三个大男人正在给小马崽整理枯草,苏小小眨眨眼,悄咪咪地回了小东屋。


  她得想法子进一趟药房。


  令人意外的是,她这回进入得异常顺利!

  呃……有点儿受宠若惊呢。


  苏小小不敢耽搁,药房的触发机制太奇怪了,她怕自己手脚慢一点,就啥也拿不着了。


  她先抓起桌上的令牌,这个是无论如何也得带出去的。


  随后她来到了新生儿科的专区。


  值得一提的是,路过骨科专区时,她老老实实地没去薅壮骨颗粒。


  她在第二个排找到了奶粉专柜。


  苏小小选了三罐基地研发的羊初乳奶粉,拿了一个十字嘴的奶瓶。


  她顿了顿,不知想到什么,试探着又拿了一个。


  见自己没被踢出去,她唰唰又拿了俩!


  等她出了药房,回到小东屋时,怀里多了三大罐奶粉与四个可可爱爱的小奶瓶!

  她开开心心去冲奶粉,一摸荷包。


  麻蛋!


  令牌被药房扣下了!


  果然,薅羊毛是要付出代价的!——

  夜里,苏玉娘十岁的弟弟上门找苏小小:“我大姐不舒服了,让你过去给她瞧瞧。”


  苏小小去了。


  苏玉娘舒服得很,气色红润,脉象也没任何异常。


  苏小小收回手:“不是挺好的吗?”


  苏玉娘没接话,而是问道:“你怎么想的,银子多的没处花吗?”


  苏小小笑了笑:“是啊,这得多谢你贡献的五两诊金呢。”


  苏玉娘瞪了她一眼:“你的马,我找人给你卖出去,四十两是卖不了,看十两二十两能不能脱手。”


  苏小小没料到苏玉娘会与她说这个。


  同是苏家的女儿,苏玉娘倒是比苏锦娘实心眼儿多了。


  苏小小笑道:“不是说养不活吗?谁会买?”


  苏玉娘给身边的孩子掖了掖被角:“总有些人傻钱多,还自以为是的。”


  苏小小:……我怀疑你在内涵我。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自己的马,自己养。”


  想到什么,她又说道:“苏玉娘,小时候我和你干过架是不是?”


  苏玉娘睨了睨她:“怎么?还想干一架?”


  苏小小摆摆手:“你坐月子我就不欺负你了!再说了,我又不是没打赢!行了,从前的事一笔勾销!”


  说着,她冲苏玉娘伸出手。


  这是……握手言和?

  苏玉娘犹豫了一下,把自己的手放在了苏小小的小胖手上。


  苏小小皱眉:“干嘛?”


  苏玉娘睫羽一颤:“你干嘛?”


  “今天的诊金呐!”苏小小理直气壮地说道,“我给你把脉啦!”


  苏玉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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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1 心动(二更)

  全村都在等着看苏胖丫的笑话。


  然而一天过去了,小马崽没死。


  两天过去了,小马崽没死。


  三天过去了,小马崽站起来了!

  消息是从牛蛋嘴里传出来的,作为三小只的小损友,牛蛋在又一次被欺负哭之后,得到了一次喂小马崽的机会。


  “它吃着吃着就站起来啦!”


  有乡亲不信牛蛋的话,亲自跑去小苏家瞧。


  结果就发现,小马崽何止是能站呐?已经能走来走去了好么!


  尽管走得颤颤巍巍的,可看上去比前几日精神多了!


  至少不再是半死不活的样子了!

  里正惊叹:“胖丫还真……给养活了啊。”


  苏胖丫又一次用实力打了某些乡亲们的脸,四处幸灾乐祸嚼舌根子的周氏也不敢吭气了。


  转眼到了正月十五,苏小小的生意明天要正式开张了。


  但因买马和驴花掉了全部积蓄,苏小小眼下是穷得连食材都买不起了。


  家里做饼子的食材统共还能撑上两天——


  苏小小暴躁抓头!

  嗐,买啥马?

  “大丫,在吗?”


  门外传来苏老爹的声音。


  苏小小合上账册,恢复了淡定神色:“在的,爹你进来吧。”


  苏老爹进屋,没多余的话,把一个崭新的钱袋给了她。


  “爹,你这是做什么?”苏小小问道。


  “我也没处花,拿去吧。”苏老爹说道。


  里头的银子加起来一共有五两,是苏小小给苏老爹的。


  苏老爹抠搜得很,一个子儿也没花出去。


  不对,花了十个铜板,给三小只买了一串糖葫芦。


  苏小小捏着手里的钱袋,只觉一股暖意直达心底,让她鼻尖都有些酸酸的:“爹……”


  苏老爹摆摆手:“行了,我去睡了,你也早点睡。”


  苏小小望着苏老爹的背影,认真说道:“爹,我会挣很多很多银子回来的!把你的五两,变成五百两!五千两!”


  苏老爹好笑。


  还五千两呢,不败光就算不错了。


  不过谁让这是自个儿的亲闺女呢?败家也得宠着呀!


  夜里,苏玉娘的小弟又来了一趟。


  他鬼鬼祟祟递给苏小小一个荷包,四下看了看,低声道:“我大姐说了,这不是诊金,是借你的,你要还的!”


  苏小小打开荷包,竟然是两个五两银子的元宝。


  苏玉娘真是个小富婆!

  ……


  翌日,苏小小起了个大早自不必提,小吴氏与刘平也天不亮就过来了。


  小吴氏今日主要负责分离咸鸭蛋的蛋黄与蛋清。


  腌制过后的咸蛋清依旧是流动的液体状,而蛋黄则已凝固,因此分离起来并不费事。


  只需将蛋壳敲出一个小孔将蛋清倒出来即可。


  为了提高效率,苏小小做了个简易的架子,均匀地打上格子,每次只需将蛋壳敲出一个小孔,倒置在每个格子上,就能让蛋清顺利地流下来,滴入下方的罐子里。


  过滤出来的咸蛋清自然也不能浪费了,可以用来腌肉、炒菜、熬粥等。


  锦记那边要的是生咸蛋黄,倒是给苏小小省了一道工序。


  苏小小也做了装咸蛋黄的格子,底部铺上竹叶。


  这些格子是苏小小设计的,刘平做出来的,一分一厘恰到好处。


  不得不说,刘平的手艺是真巧。


  “姐,今天不做点心生意吗?”苏二狗一边用勺子分拣蛋黄,一边问。


  苏小小道:“今天不做。”


  “哦。”苏二狗咂咂嘴,略有点儿失望。


  苏小小笑了:“骗你的,今天是不做卤肉生意,点心生意会开张的,赶紧去把板栗拿来!”


  苏二狗眸子一亮:“好嘞!”


  一大早还是挺忙的。


  苏小小捯着绿豆沙,说道:“二狗,糖没了,去舀点给我。”


  一只修长如玉的手端起灶台上的空糖碗,打开碗柜边上的糖罐子,舀了一大碗放回灶台上。


  苏小小忙得没功夫抬头:“还有水,往锅里添一瓢半。”


  那只玉雕般精致的手又舀起水瓢,轻轻往大铁锅里添了两下。


  “还……”


  她第三个吩咐未说完,那只手又拉开碗柜,将里面醒好的面团拿了出来。


  苏小小这下察觉到不对劲了。


  苏二狗干活儿没这么从容不迫的,倒也不是毛手毛脚,但也确实是嗖嗖嗖的!


  苏小小眨了眨眼,捣绿豆沙的动作慢了下来,轻咳一声,道:“还要喝水,我口渴。”


  那只手顿了下,倒了一碗温水给她。


  苏小小面不改色地说道:“我没手。”


  那只手顿了两下、三下,最终还是端着水喂到了苏小小嘴巴。


  苏小小抿唇一笑,低头,美滋滋地嘬了一小口:“真甜!”


  还要喝!

  “姐夫,你来啦!咦?你在给我姐喂水呀!”


  某人手一抖,一下子灌了苏小小一大口!


  苏小小呛到不说,还被泼了满脸。


  她炸毛了。


  “苏、二、狗!”


  ……


  苏小小黑着脸去换衣裳了。


  苏二狗对卫廷道:“我姐干嘛要生气呀?是你没拿稳泼了她,对吧?”


  然后卫廷瞥了他一眼,也一言不发地走掉了。


  ……


  天快亮时,点心与咸蛋黄全部装上了驴车。


  毛驴是五天前买的,后头装货的小板车是刘平抓紧赶工做的,苏二狗也出了不少力。


  临出发前,苏小小在灶屋与刘平、小吴氏说了二人的工钱。


  原先她给小吴氏的是二十文一天,如今工作量加大,工时变长,苏小小提到了一月两千文,也就是二两银子。


  刘平的月钱也是二两。


  原先给二十个铜板,小吴氏都觉得多了,而今竟然涨到了二两——


  刘平也惊呆了哇。


  媳妇儿和他说过,大丫不会亏待他们,可他也没想过能拿这么多!


  他在镇上累死累活,啃米糠馊水馒头,一月最多也只挣过一两。


  跟着大丫虽然也有不少活儿,可他渴了有喝的,饿了有吃的,累了能歇歇,大丫不仅不会骂他,也不会扣他工钱。


  他正色道:“大丫,你给半两就够了!给多了我心里过意不去!你帮了我们家这么大的忙,不能要这么多!”


  苏小小笑了:“能者多劳,刘大哥不必过意不去。”


  雇佣刘平,等于雇了一个快递小哥,外加一个木工,二两银子的工钱并不算高。


  她还没说奖金呢。


  她微微笑道:“刘大哥,你和小吴姐好好儿干,我不会亏待你们的。”


  刘平自然是信的!

  相处了一段日子,他算是看出来了,大丫是女子,可她的本事与胸襟,是连好些爷们儿也比不上的!

  苏小小道:“我们先去集市。”


  第一天,苏小小要带刘平认个路,与罗大壮以及沈川打个照面,以后集市与书院那边,就交给刘平去跑,她与苏二狗专心去锦记门口摆摊。
——

  苏小小一行三人出发后,卫廷也拄着拐杖出了门。


  这会儿天色早,村里人不多,没谁注意到他。


  他尽量放轻脚步,悄无声息地朝官道的方向走了过去。


  ……


  罗大壮早早地在集市等着了。


  他爹娘是希望他多在家歇息几日,等人多了再出来出摊。


  可谁让他答应了那个小村姑?


  过年时,媒婆上门给说了几个姑娘,他不大满意,脑子里总闪过小村姑的脸。


  他来一个时辰了,不见小村姑的踪影。


  小村姑大概是忘了今日与他的约定了,亏得他给小村姑留了上等的梅花肉。


  “大壮!”


  苏小小来到摊位前,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问道,“发什么呆呢?有客人找你买肉!”


  罗大壮回神,目光扫过苏小小与等了半晌的大娘,“您是要二斤排骨对叭?我这就……哎呀!你谁呀!”


  他突然意识到刚刚一眼扫过去的小丫头不对劲呀,和原先不一样了!


  他再一次看向苏小小!


  苏小小微微一笑:“大壮?”


  罗大壮感觉自己看见了仙女。


  一个月不见,苏小小的变化很大,尽管整体没瘦太多,可脸型的线条出来了,就显得五官集中立体。


  她皮肤从粗糙的小黄皮,变成了光滑细腻的少女肌,这是肉眼可见的变白、变美。


  罗大壮捂住心口:呼,心跳好快!


  “卖不卖肉了?不卖我走了!”大娘等得不耐烦了。


  “卖的,卖的,二斤是吧?”苏小小抄起案板上的斩骨刀,咔咔剁了二斤排骨,用粽叶娴熟地一串,递给大娘。


  “开张的生意,算您三十文!”


  大娘还算满意地付了钱,提溜着排骨离开了。


  罗大壮的心口怦怦直跳!

  她刚刚剁排骨的样子,充满了屠户小娘子的架势!

  苏二狗道:“姐,我今天晚上想吃排骨!”


  “好,来五斤。”苏小小低头去掏腰包。


  “不收钱,送你!”罗大壮豪横地说完,开始抄刀剁排骨。


  苏二狗又道:“姐夫也喜欢吃!”


  罗大壮:“一百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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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2 火爆(一更)

  苏小小将刘平介绍给了罗大壮,日后就由刘平来送货取货,结算仍是一日一次,是罗大壮要求的。


  罗大壮是个保守型的生意人,苏小小对此表示理解,也并不觉得麻烦。


  苏小小一共买了十斤排骨、十斤梅花肉、两个大猪蹄子与两副猪下水。


  苏小小把钱袋给刘平,让他结了账,又送了罗大壮一包还冒着热气的点心。


  再次被渣后的罗大壮面无表情地递给苏小小一副猪脑。


  从此各不相欠!


  从集市离开后,苏小小又领着刘平去了锦记。


  刘平在镇上干活儿多年,路是熟的,主要是认人。


  刘平是第一次来锦记,确切地说是第一次进锦记,从前倒是路过了多少回,可惜不敢、也进不来。


  “锦记真大呀。”


  刘平望着雕梁画栋的大堂,深深地觉得自己跟着大丫长见识了。


  锦记多了几个生面孔。


  苏小小没见到孙掌柜,来与他们接头的是一个姓何的男子,约莫三十出头。


  苏小小听到一旁的小二叫他何掌柜。


  “你们是……”何掌柜皱眉看着一身村姑打扮的苏小小与鞋子上还打着补丁的刘平。


  “是苏姑娘吧?”一个后厨的伙计快步走了过来,冲苏小小笑了笑,对何掌柜道,“他们是来送货的,之前孙掌柜定下的生意。”


  何掌柜的眉心再次一蹙,上上下下打量了苏小小一番,没有与苏小小接洽的意思,一脸傲慢地走掉了。


  伙计和颜悦色地说道:“苏姑娘,货带来了吗?”


  苏小小道:“带来了,在外面。”


  伙计道:“劳烦送去厨房一趟。”


  苏小小点头:“好。”


  何掌柜回到了柜台后,不知与身边的小二交代了什么,小二走过来,对苏小小呵斥道:“你们走后门!别冲撞了大堂的客人!”


  这话里话外的嫌弃与瞧不起,傻子也听出来了。


  伙计尴尬地笑了笑:“苏姑娘,咱们……走后门?”


  苏小小:“好。”


  见苏小小没往心里去,伙计暗松一口气。


  “你们孙掌柜去哪儿了?”苏小小问。


  伙计张了张嘴:“他……另谋高就去了,苏姑娘请放心,原先定好的生意不会变,该是多少还是多少。”


  “哦。”苏小小没再往下追问。


  刘平将一百个咸蛋黄搬去了后厨,四块装蛋黄的格子板留下,明天他拿新的过来,再把旧的带回去。


  厨子们头一回见到这种装蛋黄的格子,纷纷感到无比新奇。


  这种格子装鸡蛋也可,不会倒,不易碎,拿取方便。


  “小伙子,哪儿买的?”一个上了年纪的厨子问。


  刘平道:“我家东家教我做的。”


  厨子又道:“你东家是——”


  刘平指了指一板又一板的咸蛋黄,笑道:“就是给你们供货的苏姑娘呀!”


  众人恍然大悟,同时也很震惊。


  他们原以为那丫头只是厨艺好,不曾想竟是如此心灵手巧,这格子的设计……绝了!

  他们若是也有这样的格子,每天能少摔破多少个鸡蛋呀!


  “能给我们也做几个吗?不白做的!”


  “这……我要问问东家。”


  刘平出来,将厨子想要鸡蛋格子的事儿与苏小了。


  苏小小想了想,说道:“让他们自己找木匠做吧,反正格子给他们留下了,木匠看了应该都能做出来。”


  不是她不想挣这个钱,是不划算。


  镇上的木工活儿不贵,他们卖不出价钱,又耗时耗力。


  古代也没申请专利一说。


  刘平道:“行,我去和他们说一声!”


  另一边,苏二狗一边看着驴车,一边将点心摆出来。


  如今他们有个小板车了,不必再像之前那样将托盘挂在脖子上兜售。


  用他姐的话说,他们如今也是有摊车的人了!

  尽管摊车只是一个拉货的小板车而已——


  苏二狗热情高涨,咧嘴,露出了新年的第一抹商业微笑!

  “卖——饼子咯——”


  “快看快看!老婆饼出摊了!”


  正在锦记排队的客人,被苏二狗一声吆喝,唰唰唰地过来了十多个!


  这些全是老顾客,吃过姐弟俩卖的饼子,比锦记的好吃多了,就是每日卖的不多,他们若是来晚了,大有可能抢不到。


  “锦记也有老婆饼了。”一个仍选择排队的客人说,“那些乡下人卖的东西,也不知干净不干净,吃病了怎么办?”


  一个年轻公子道:“是啊,你吃锦记的点心,能活二百岁哦!”


  那位客人想骂一句这小子怎么说话的,见对方是个读书人,又把嘴巴闭上了。


  沈川哼了一声,啪的打开折扇,不再排锦记的队,大摇大摆地去了排正宗老婆饼的队了。


  “给我来五个红豆馅儿的!”


  “我要两个绿豆的!两个红豆的!”


  “有蛋黄酥吗?”


  “栗子糕!栗子糕!栗子糕!”


  “今天有没有板栗馅儿的老婆饼呀?给我留几个!别一会儿卖完了!”


  姐弟二人出摊只卖一百个,熟客都知道饼子要抢,不然就没了!


  苏小道:“大家不用挤,今天多做了一百个,都能买到的。”


  “我要两个梅干菜的!”一个年轻的妇人说。


  “抱歉,今天没做梅干菜的,有新品,尝尝吗?”苏小小切了一小块肉松饼递给她。


  妇人接过,先给孩子吃了一口,剩下的才自己吃了。


  母女二人喜欢得不行。


  小丫头道:“娘亲,我不要梅干菜的了,我要这个!”


  “给我也尝尝!”一边的大娘说。


  “好。”苏小小给她与前边的几位客人都切了一点。


  大家尝过后,一如既往地惊艳。


  果然啊,这对姐弟卖的点心就没让人失望过!

  大娘问道:“和你们之前卖的饼子不一样,这个也是老婆饼吗?什么馅儿的呀?”


  苏小小笑而不语,看向一旁的苏二狗。


  苏二狗挺直自己的小腰杆儿,自豪满满地说道:“这是,二狗饼!”


  二狗饼?

  是他们理解的那个二狗吗?

  怎么会取这么奇怪的名字啊?

  太土了叭!


  不过味道是真绝呀!


  咸咸甜甜的,有别于梅干菜油润细腻的口感,它吃起来沙沙的,绵密松软,越嚼越香!

  它的饼皮也更软,给人一种温柔丰盈的感觉,让人咬它的力道都不自觉地放轻了。


  天啦,怎么会有人把饼子做得这么好吃?


  “给我来十个!”一个年轻男子说。


  “我也要十个!”他身后的大婶儿说。


  “十五个!”


  “二十!”


  等等,你们还没问价呢!


  过了个年,都变得这壕了吗?


  肉松饼的定价比老婆饼高一些,一是工序更复杂,二是成本也摆在那儿。


  蜜枣肉松饼十五文一个,咸蛋黄肉松饼二十五文一个。


  这个价钱绝对算不上亲民了,刘平一开始听到简直吓一跳,他估摸着最多能卖出去一半。


  可他不过是去后厨传了个话,过来时整个人傻眼了!


  你们是不是排错地方了?锦记在旁边呀!


  苏二狗收铜板收到手软,不断有人把铜板朝他递过来,递不到他手上的就直接塞进他怀里。


  “哎呀呀!别抢别抢!排好队呀!”


  “不许摸我!”


  “嗷呜!谁掐我屁股!”


  苏二狗兵荒马乱!

  苏小小有条不紊地给客人包好点心,动作行云流水,记忆力惊人,一个差错也没有。


  “大爷,您的三个栗子糕。”


  “小兄弟,你的五个二狗饼。”


  “……对,一人限购五个。”


  “好的,马上给您包好,一共一百二十文。”


  刘平目瞪口呆,媳妇儿和他提过,大丫的生意很好,每天做的饼子都能卖完。


  可卖一天是卖完,卖一个时辰也是卖完,这排队排的,快比锦记门口都要长了!


  不知道的,还当这儿才是锦记开的摊。


  “大家别跑错了——锦记在这儿!点心马上就要出锅了!外头卖的不是锦记的点心!锦记不卖路边摊!”


  是锦记一个新来的伙计。


  估摸着是哪位何掌柜的亲信,出来瞧见自家排队的客人被抢了不少,以为是对方冒名顶替,故而吆喝了这么一嗓子。


  一位挎着篮子的大婶儿叉腰怼了回去:“老娘买的就是路边摊!”


  众人哈哈哈地笑了!


  是啊,他们买的不就是姐弟俩的路边摊吗?


  哪里来的二傻子?

  还跑错?

  你跑错我们都不会跑错!


  那边锦记的点心也出炉了,然而苏小小与苏二狗这边的客人,一个也没被抢过去。


  不仅如此,苏小小明显感觉这次的客人里有不少是大户人家的管事或下人。


  这说明她的客源又往上提了一个档次。


  她即将杀入新的市场,这绝对是开年最大的惊喜!


  一直到二百个饼子卖完,才有客人又回到锦记那边排队。


  这种情况,早一个月都是见不着的。


  苏小小与苏二狗刚出摊那会儿,客人们是买不上锦记的点心,才来买姐弟俩的解解馋。


  刘平惊得不要不要的。


  他方才真没眼花吧?在镇上混迹了好几年,真没见过能和锦记抢生意抢成这样的,还只是个路边摊!

  “给我几个饼子,什么口味都行。”


  “抱歉,卖完了,明天再来吧。”


  “旁边不是还有三个吗?”


  “那是给我弟弟吃的。”


  现场吃播三个,是苏二狗的标配。


  今天生意太好了,还没来得及吃。


  苏小小记着呢,不会把他的那一份快乐卖出去。


  等等,这个声音——


  7017k——

  93 兵符(二更)

  苏小小抬起眸子:“沈川?”


  沈川道:“你如今可是大忙人了!生意越做越大,苟富贵,勿相忘啊!”


  “托你的福。”苏小小微微笑了笑,想到什么,她闻到,“年前你不是说要去府城念书吗?何时动身?”


  沈川叹气:“明天。”


  苏小小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问道:“你好像不太想去。”


  沈川无奈地摇扇子:“念书在哪儿不是念呢?我爹教的也不差。”


  苏小小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沈院长大概是希望你出门历练一番,长长见识。”


  沈川折扇一收:“你说的挺有道理的。这么一想的话,我倒也不是那么排斥去府城了!何况府城也不远,快马加鞭一日可到,我旬休就能回来。”


  苏小小在村里总听人说府城多远多远,走起来十天半个月,原来坐马车只用一天。


  这大概就是天之骄子与普通人的资源差别。


  沈川拍了拍折扇:“没吃到你做的点心,真是太遗憾啦!”


  他其实能排到的,可犹豫一番后,又让给身后的客人了,让了好几次呢。


  他希望她生意越做越好,希望她的点心能被更多的客人吃到。


  不过这会儿他又后悔了。


  早知道……他就少让一个客人了。


  “给。”苏小小变戏法儿似的从篓子里拿出一包点心。


  “你不是卖完了吗?”沈川问。


  苏小道:“卖是卖完了,但这个是非卖品,是我送给朋友的礼物。”


  这个小丫头,总是能给人惊喜呢。


  沈川开心地接过点心,又朝苏小小看了好几眼。


  方才苏小小被人围着,他看不太真切,这会儿距离近了,他才发现苏姑娘好像和年前不一样了。


  变……变好看了。


  罪过罪过,他一个读书人,怎能在心里评论一个姑娘家的容貌?

  很失礼的!


  沈川今日主要是来和苏小小道别的,本来是打算上她家的,可一想到她已成亲,又担心自己频繁上门会惹出诸多误会。


  话说她怎么就成亲了呢?

  “和你说话,差点忘了,项公子让我问问你,他的药吃完了,还需要接着吃吗?你有空的话,可否去书院为他复诊一次?”


  苏小小点头:“好,我一会儿过去。”


  沈川还要去给别的同窗,先告辞了。


  刘平把驴子牵过来,与姐弟二人一块儿收摊。


  忽然间,锦记的一个伙计沉着脸地走了过来。


  他冷冷地说道:“你们以后不许在这里卖点心了!”


  “为什么?”苏小小问。


  他鼻孔朝天地往脚下指了指:“这儿是锦记的底盘!锦记说了算!”


  苏二狗道:“我们又没在锦记门口卖!”


  伙计威胁道:“边儿上也不行!否则锦记见一次、撵一次!”


  苏二狗将没吃完的饼子放回纸包里,捋起袖子,恶霸本色尽显:“你撵谁呢?有种再说一次!”


  “二狗,回来。”苏小小叫住苏二狗。


  苏二狗咬牙,狠狠瞪了锦记的伙计一眼,回到苏小小身边。


  伙计见二人不与自己动手,权当二人是怕了,他冷笑一声,甩袖道:“你们好自为之!别再让我看见你们!”


  苏二狗郁闷道:“姐!为什么不让我揍他!就算他们和上次一样再来七八个,我也不会打输了!”


  他和姐夫学了几招的!

  苏小小道:“犯不着。”


  刘平劝道:“是啊,他只是个跑腿儿的,你把他揍了也无济于事。”


  苏二狗气呼呼地说道:“那我就去揍了孙掌柜!”


  苏小小摇摇头:“不是孙掌柜干的,孙掌柜走了,新来的掌柜姓何,方才那个伙计应当是他带过来的,面孔生得很。”


  苏二狗嘀咕道:“锦记搞什么嘛?怎么突然就换掌柜了?新来的这个,简直比孙掌柜还过分!”


  孙掌柜好歹没撵过他们,也不是说孙掌柜就很良善,逼着他们卖配方时,孙掌柜也是使了些不光彩的手段的。


  只不过,这个新来的何掌柜比孙掌柜更嚣张、更无所顾忌,更不将街上的小贩放在眼里。


  救噎食孩子的事儿早被人淡忘了,而今已鲜少有人提起,就算锦记真把她这个“大英雄”给撵了,也遭不赖太多的谩骂。


  都说商场如战场,竞争关系本就是你死我活,更何况新官上任三把火,何掌柜可不会按着孙掌柜的规矩来。


  他要立下自己的规矩。


  刘平暗暗叹了口气,方才他还在惊叹大丫的生意做得真好,谁料转头就惹上锦记这个大麻烦。


  若是不能在锦记附近摆摊,好不容易积攒的客源就会流失掉了吧。


  大丫一定难过坏了吧?


  刘平朝苏小小看了过来,然而令他错愕的是,苏小小的神色很平静。


  苏小小确实不算太震惊,从她决定在锦记附近摆摊的那一天起,就考虑过这一日的到来。


  想不引起锦记的注意,只有把生意做得很差,而一旦他们的生意红火了,势必会引起锦记的驱赶。


  孙掌柜从前不撵人,除了她救人的风头还在之外,另外两个个原因是她卖的不多,抢走的优质客源也不多。


  今天好几个大户人家光临了她和二狗的小摊位,锦记的老主顾在流失。


  哪怕是孙掌柜在这儿,也不一定能坐得住。


  从一个方面来说,是他们的生意当真火了,火到了连锦记都眼红的程度。


  用黎女士的话来说,这不是坏事,是一块宝贵的磨刀石。


  扛过去了,就能扶摇直上!

  扛不过去,就只能躺回地上,继续做一坨烂泥!

  黎女士出身农村家庭,初中没毕业便去社会上打拼。


  姥姥曾与她讲过不少黎女士的坎坷历程,说黎女士睡过大马路、吃过馊馒头、当过保洁、卖过盒饭、被同行威胁、被竞争对手泼狗血……


  还被人捅进过医院……


  她看着珠光宝气,比豪门贵妇更优雅的黎女士,只觉得姥姥是在编故事,为的就是让她多心疼黎女士一点。


  可她是小孩子,她为什么要心疼大人?


  黎女士都不心疼她!


  而今看来,姥姥可能没夸大其词呀。


  老百姓白手起家,所要经手的坎坷是常人无法想象的。


  但她并不害怕,甚至骨子里还隐隐涌现了一丝期待。


  不就是一个锦记吗?


  想把她踩趴下?


  做梦去吧!


  “姐,咱们明天还来摆摊吗?”


  “摆!为什么不摆?”


  锦记有本事凭实力来抢生意,别想几句话就吓走她。


  她这一次妥协了,换个地方把生意做大,她敢打赌,锦记依旧不会放过她。


  所以,何必退让!

  刘平心道,不愧是恶霸出身呐,胆子比爷们儿的还大,真与锦记杠上了。


  他是个老实人,素来不惹事,可大丫是他们家的恩人。


  明日锦记的拳头若是砸下来了,他、他会挡在大丫面前的!


  ……


  梧桐书院。


  项公子闲来无事,披着一身狐裘,在窗前作画。


  景奕默默地坐在一边。


  少年人,安静时也给人一种意气风发的感觉。


  项公子看了他一眼,目光扫过他右手,淡淡笑道:“锦囊还没送出去呢?”


  景奕把玩着锦囊的手一顿:“表哥说什么?”


  项公子道:“行了,你那点小心思,我还看不出来?明明年前就想送的,和表哥说说,是你没送出去,还是人家不要还给你了?”


  “她没有不要!”景奕道,说完,意识到自己这话太快,又道,“谁说我要送人了?”


  项公子笑道:“想送就送吧,咱们的景小侯爷几时变得这般婆婆妈妈了?你俩关系不是挺亲近的吗?怎么一个礼物还送不出去了?你得罪她了?”


  景奕嘴硬道:“听不懂表哥在说什么。”


  “你若真送不出去,我帮你送。”


  “我自己的礼物,凭什么让表哥送?”


  “承认了不是?”


  景奕欲言又止,半晌后说道:“只是一个回礼而已。”


  “送出去的才是回礼。”项公子指了指自己心口,“搁在这儿的是心思。”


  “表哥还是担心你自己吧?”景奕果断调转矛头,“听说我要多一位表嫂了。”


  这是红鸾他们三人从京城带回来的消息,圣旨已经下来了。


  他明白表哥不想娶。


  勋贵联姻,各取所需。


  表哥得到兵权,那一位也正式授命定国公,得到所有世家的认可。


  这大概就是这桩婚事的意义。


  见表哥不说话,景奕又有点儿后悔自己提到了这个话题。


  “有兵符的下落了吗?”项公子不想谈论亲事。


  景奕道:“没有。”


  项公子道:“我的‘病’总有痊愈的一天,不能一直待在青州,最好在离开之前将兵符拿到手。”


  景奕张了张嘴,问道:“表哥,兵符真有那么重要吗?”


  项公子继续作画:“没有兵符,动不了卫家。”


  景奕道:“卫家满门战死,唯一幼子支撑门楣,何惧之?”


  “幼子?”项公子笑了,“说的像是你比他大似的。少年才子,十七岁的新科状元,六元及第,十八岁弃文从武,十九岁斩胡烈王头颅……上得了沙场,入得了朝堂。景奕,你可别小瞧了他。”


  7017k——

  94 春心(一更)

  “公子,苏姑娘来了。”


  长平在门外禀报。


  自打苏小小告了他的黑状后,他再不敢当着公子的面轻慢苏小小,因此听说苏小小来了,第一时间过来告知自家公子。


  景弈微微一愕,看向表哥:“你让她来的?”


  项公子笑道:“我不把她找来,你的礼物岂不是要一辈子送不出去?”


  景弈皱了皱英俊的小眉头。


  项公子叹息一声:“可惜人家有相公了。”


  景弈道:“一份谢礼而已,表哥是不是想多了?”


  “好,我想多了。”项公子对景弈笑了笑,转头对长平淡道,“杵着做什么?还不快把苏姑娘请进来?”


  长平赶忙转身出了院子。


  刘平也跟着二人进来了,以后书院这边的生意会由他来接头。


  刘平这一日的心情和荡秋千似的——生意火爆,开心!被锦记威胁,失落!书院也有生意?震惊!


  对普通老百姓来说,书院可比锦记神圣多了,里头全是读书人,不是有钱就能进来的。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可见读书人有多受人尊敬。


  “苏姑娘,请。”长平说。


  苏小小跟着长平去了项公子的厢房,刘平与苏二狗留在待客的小书房。


  苏二狗约莫是来这儿补觉补成了习惯,一进屋便开始犯困。


  他摸了摸荷包。


  咦?他的二狗饼呢?


  哦,记起来了,最后一个饼子被后门的大爷打劫了。


  苏二狗咂咂嘴,往椅子上咸鱼躺,睡了!

  刘平有些局促不安,他端坐了片刻,怪不自在,忍不住起身走了走。


  一会儿瞧瞧这个花瓶,一会儿瞅瞅那幅字画。


  不敢置信呐,他有生之年竟然能走进书院!


  “你是刘大哥吧?”


  一个小厮笑容满面地走了进来。


  “啊,我是!”刘平如同被抓包了似的,立马绷紧了身子。


  小厮端着一杯茶入内:“刘大哥喝茶。”


  刘平忙道:“啊,不、不必这么客气。”


  小厮和颜悦色地说道:“是刘大哥不要与我客气才是。我家公子说了,苏姑娘带过来的人,一定要好生招待的,院长也是这个意思。”


  刘平刚坐下,听了这话直接惊到站起:“院、院长?”


  小厮笑道:“对啊,这是院长的庭院,他这会儿正在给学生上课。”


  刘平的腿一下子就软了!

  娘呃!


  他进院长的住处了!


  小厮客客气气地说道:“苏姑娘方才与我说了,日后是由刘大哥你过来送货,我家公子马上要去府城念书,生意上的事,你找我就是了,我叫周兴。”


  “诶!”刘平道,“周小哥儿。”


  周兴笑道:“刘大哥快别这么客气,让我家公子听见了,得罚我了。刘大哥你先坐会儿,我去统计清单。”


  周兴去了。


  刘平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大丫与沈公子有交情的事儿,可听说是一会儿,切身感受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一个地里刨食的,就算人家是小厮,那也是院长大人的亲信,凭啥对他客气?


  还不是看了大丫的面子?


  大丫厉害哇!

  跟对人了!


  ……


  “脉象和缓有力,不浮不沉,节律整齐,你恢复得不错,不用再吃药了。”


  苏小小抽回手说。


  项公子坐在椅子上,含笑放下优雅精致的袖口,对苏小小道:“是苏姑娘医术高明。苏姑娘这个年想来是过得极好。”


  “嗯?”苏小小不明白他为何这么说。


  项公子温润一笑:“气色不错。”


  夸我变美了就直说嘛!

  苏小小四下看了看:“咦?怎么不见景弈?”


  项公子余光扫了眼门口的方向,忍俊不禁道:“是啊,在我这儿赖了一上午,一听说你过来——”


  “表哥!”景弈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瞥了眼坐在项公子身边的苏小小,“苏姑娘。”


  “唔,景弈你长高了!”苏小小眼尖地发现了他的变化。


  景弈眸光一动。


  “你从前,只到这里。”苏小小指着门框上的一个小花纹说,“现在冒了点儿。”


  项公子笑道:“苏姑娘对景弈真是观察入微。”


  明明苏小小是成了亲的,按理该称呼一声苏小娘子,但苏小小一直以姑娘家的身份在外行走,他们也就没有改口。


  苏小小道:“我有个弟弟嘛,也是长个子的年纪。”


  景弈黑着脸出去了。


  “诶?怎么走了?”苏小小撇嘴儿,“脾气真臭。”


  项公子好笑地叹了口气:“唉,看来又送不出去了。”


  “什么?”苏小小没听懂。


  “没。”项公子笑道,“苏姑娘留下吃顿便饭吧,我这儿正巧来了些京城的食材。”


  苏小小婉拒道:“不了,家里还有事儿,我得早点儿回去。”


  三个小豆丁等不到她,又该委屈巴巴地蹲墙角了。


  项公子见此,不再执意挽留,让长平拿了诊金给她。


  苏小小道:“你上次给的挺多的,这回其实不用给了。”


  长平:有本事你把手松开再说啊!

  苏小小死死地抓着银子:“哎呀,真是的,太见外了,我都说了不要。”


  把银子扯都扯不过来的长平:“……”


  ……


  从书院出来,苏小小又去了一趟春柳巷。


  符郎中又出诊了。


  不过这回是在镇上,夜里就能回来。


  苏小小是来送降压药的,算算日子,符大娘的药该吃完了。


  “有没有好好吃药?”苏小小例行公事地问。


  “没吃!”符大娘没好气地答道。


  一量血压,正常。


  没吃才怪了,怕是一顿也没落下吧。


  苏小小直勾勾地看着她,促狭一笑:“符大娘,你胖了,最近胃口很不错吧?”


  符大娘矢口否认道:“瞎说!我胃口差死了!啥也吃不下!就是你那药给弄的!还有,我腿断了,疼得死去活来的,哪儿有心情吃东西!”


  “符婶儿,我给你送补汤过来了!是用你给的虫草花炖的,老香了!”


  隔壁的妇人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补汤笑盈盈地走了进来。


  这轻车熟路的架势,一看就不是头一次了。


  她看见苏小小,先是一怔,随即她目光落在床头柜空空如也的盘子上,浑身一震!

  “符婶儿,三个大饼子啊,我就炖了个汤的功夫,你该不会全吃了吧?”


  符大娘的脸涨红得不要不要的!

  “我才没有!是她吃了!”


  她果断甩锅苏小小。


  下一秒,她打了饱嗝。


  ……


  看符大娘社死简直是人生一大乐趣,苏小小丝毫没吝啬自己的笑声。


  符大娘的脸黑透了!


  邻居将符大娘照顾得很细致周到,苏小小没什么不放心的,留下降压药后便带着苏二狗与刘平回村了。


  苏小小接过缰绳,对刘平道:“今天的几个地方差不多就是日后常去的,你都记住了?”


  “记住了。”刘平发自内心地钦佩道,“大丫,我发现你……真的不容易。”


  乡亲们私底下议论,大丫怎么就挣到银子了?甚至有人问,是不是去偷了抢了?

  他们若是去看看大丫一天究竟走了多少路、跑了多少地方、干了多少事、又承担了多少风险,大概就讲不出恶意中伤的话了。


  ……


  苏小小进了屋,苏二狗去喂驴。


  小吴氏回家给两个孩子做饭去了,苏老爹带着三小只在灶屋后的小林子里挖笋,小马驹趴在小东屋暖和的干草上睡觉。


  不见卫廷。


  咦?

  那家伙去哪儿了?

  官道东面的林子里,卫廷站在白雪皑皑的大树下,神色冰冷。


  “大人!”


  一名黑衣人单膝跪地,拱手行了一礼,“属下来迟,请大人恕罪!”


  卫廷瞥了眼一旁的树丛,淡道:“记号都毁了?”


  黑衣人道:“属下找来的路上,已全部毁掉!”


  苏小小以为卫廷上次来官道另有目的,她算是猜对了一半,他的确是有事,却不是挖宝,而是留记号。


  “大人,小公子们可安好?”


  “嗯。”


  岂止是安好?简直好得不得了,乐不思蜀!忘了自己姓谁名谁!

  卫廷的眼神凉了凉。


  黑衣人感受到了卫廷的情绪波动,不由地纳闷,小公子们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如果不好,为啥要嗯?

  如果好,这又是个苦大仇深的幽怨表情?

  黑衣人言归正传:“大人,既然您和小公子平安无事,咱们是不是可以启程回京了?”


  卫廷道:“还不能,要先拿回兵符。”


  黑衣人眸子一亮:“大人拿到兵符了?”


  原本是拿到了,如今又弄丢了——


  卫廷蹙眉道:“这件事你不用管,我自有主张。”


  “是!”黑衣人接着道,“大人,景小侯爷离京了,我怀疑他也来了青州,也在打探兵符的消息。”


  卫廷若有所思。


  片刻后,他冲黑衣人比了个手势。


  “你去办件事。”


  大人终于有任务交给他了吗?


  黑衣人激动到无以复加,抱拳道:“大人请吩咐!属下上刀山下火海,万死不辞!”


  卫廷:“砍一捆柴来。”


  黑衣人:“???”


  ……


  卫廷扛着柴火从林子里出来,已临近晌午。


  这会儿乡亲们正关着门在家里吃饭,外头人不多。


  卫廷是特地挑的这个时辰。


  然而就在他路过村口时,好巧不巧地碰到了来井边打水的苏锦娘。
——

  95 打脸(二更)

  苏锦娘穿着崭新的衣裳,光鲜俏丽。


  她看见卫廷,脸色微微一红:“卫小郎君。”


  卫廷没理她。


  她再次鼓足勇气,看向卫廷肩上的一捆干柴,细声细气地说道:“卫小郎君,你去砍柴了吗?你的腿行动不便,小苏家的人怎么能让你干这种活儿?你放下吧,我让我大哥帮你送过去。”


  “不必。”卫廷冷冰拒绝。


  苏锦娘忙道:“你不用不好意思,大家一个村子的,互相帮忙也是应该的……”


  “卫大哥!”


  李小勇从屋里走了出来。


  他望着卫廷,喜色一笑。


  “真是你呢!方才我在家里瞧着就挺像!大雪天的,你咋去砍柴了?下次你要柴火和我说一声!”


  两家走动多了,李小勇对卫廷的称呼也从卫小郎君变成了卫大哥。


  “给我吧!”李小勇伸手把卫廷肩上的柴火抓了下来。


  卫廷客气道:“有劳。”


  二人一起往小苏家的方向去了。


  李小勇也没搭理苏锦娘,苏玉娘干出了截胡稳婆的事儿,他心里甭提多生气了。


  老苏家对全村有恩,他不能记老苏家的仇,可他不搭理总行了吧?


  苏锦娘看着二人头也不回的背影,仿佛感觉自己被人扇了一耳光——


  ……


  家里,三小只挖完笋回来了,确切地说是看见苏小小,果断撇下苏老爹不挖了。


  苏小小给三个人类幼崽与一个小马崽泡了羊奶。


  三人坐在小东屋的矮板凳上,双手抓着奶瓶的手柄,咕叽咕叽喝奶。


  小马崽也在喝奶,是苏小小喂的。


  四个幼崽对着吹奶瓶,一个比一个神气。


  卫廷对苏小小总是拿出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不能说见怪不怪,但也确实不那么怪了。


  他曾问过苏小小这些又是什么怪东西,哪里来的?


  苏小小只回了他三句话:“羊奶做的!符郎中给的!对身体好!”


  卫廷对第二句话表示怀疑。


  夜里,一家子坐在堂屋吃饭。


  苏二狗眉头皱得死死的。


  他是个心里藏不住事儿的,啥想法几乎全写在脸上。


  卫廷问道:“二狗,是出什么事了吗?”


  苏二狗扒拉了一口大米饭,将被锦记威胁的事儿说了。


  苏承一巴掌拍上桌面:“真是岂有此理!”


  来了个新掌柜了不起啊?威胁到他闺女头上!反了天了!


  “明早我和你们一起去!我看谁敢动我闺女!”


  翌日凌晨,苏老爹睡得雷打不醒——


  昨儿买了新鲜的食材,梅干菜老婆饼有着落了,此外卤肉也安排上了。


  苏小小今日比昨天多做了一百个六十个饼子,一共三百六,其中六十个是梧桐书院的。


  至于说咸蛋黄,苏小小就没让小吴氏处理装车了。


  是锦记先破坏合作关系的。


  锦记是不是以为只有它能欺负别人?

  从现在起,她也要对锦记实施制裁!

  虽然可能并没有任何鸟用——


  毕竟锦记的点心多,少卖一样蛋黄酥根本不痛不痒的。


  但这不是造不造成多少损失的问题,是她的态度与立场!

  ……


  一行三人赶车驴车去了镇上。


  以往的路线是集市、锦记、书院,如今有了刘平,他们便先来了锦记附近出摊。


  刘平将他们送到了才赶车去集市和梧桐书院送货。


  苏小小在锦记旁边的巷口,拿出自己设计的折叠桌,大大方方地将点心摆了出来。


  她如今不担心锦记断她面粉了,一是她昨天拿苏老爹与苏玉娘的“赞助”,去集市屯了足够支撑一个月的面粉。


  二是沈川告诉她,府城并不远,快马加鞭一日可到。


  锦记的手还伸不到府城。


  这些就是她与锦记打擂台的底气。


  锦记的小二见姐弟俩又来摆摊了,赶忙去楼上的账房禀报了何掌柜。


  何掌柜眉头一皱。


  “你昨天怎么和他们说的?”


  小二道:“我就说,不许他们在咱们附近摆摊,否则见一次,撵一次!”


  何掌柜道:“那他们怎么还来了?”


  小二着急道:“我也不知道啊!我打听过了,当初孙掌柜找他们买配方,他们起先不同意,后面孙掌柜来了硬的,他俩立马怂了!一口气卖了三个方子呢!”


  有些真相传着传着就变味儿了,当初苏小小可不是怕,是在给孙掌柜挖坑,三个方子也孙掌柜自己看上的。


  孙掌柜是要面子的,他不能承认自己斗不过一个小丫头,从他嘴里说出去的事实就已经有点儿失真了,再让人那么一传,早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


  何掌柜一行人却并不清楚个中真相。


  在他们看来,两个乡下人,其中一个还是女娃娃,指定是没胆子与锦记为敌的,一威胁一个准!


  何掌柜冷声道:“你下去!把他们撵走!”


  小二凶狠地捋起袖子:“好!小的这就去!”


  这会儿天色已亮,街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


  姐弟俩新一天的生意也开张了。


  有回头客也有不少新客,看来他们的口碑做出去了。


  “您的五个二狗饼,蜜枣味儿的。”苏小小包好递给了今天的第一位客人。


  是个四十出头的婶子,老熟客了,儿子在镇上的一间私塾念书。


  “您儿子的腿没事了吧?”苏小小问。


  婶子笑道:“说到这个,我真得好生谢谢你,你的法子很管用,介绍的那家海菜也好吃,我儿子吃了半个月,再也没腿软过了!”


  苏小小其实没见过对方儿子,是听婶子的描述,觉得他四肢麻木、突然失去力气,可能并不算得了什么大病,而是缺乏某种微量元素。


  于是提议她多吃一些土豆与海菜。


  苏小小道道:“桂圆也可以多吃一点,还有芹菜。”


  “好!我记下了!”婶子收下点心,付了七十五个文钱,“姑娘,你看着清减了不少,是不是出摊太早,累到了?”


  昨天也有几个老熟客说她比之前瘦了,看来减肥的效果比想象中的明显。


  “别太累着自个儿了。”婶子想了想,又说道,“不过瘦下来一点,人是好看些了。”


  苏小小微笑。


  小二过来撵苏小小时,苏小小的饼子已经卖出去几十个了,排队的人比锦记门口还多。


  小二真气不打一处来,怒喝一声道:“走走走!谁许你们在这儿摆摊了!”


  客人们纷纷朝他看了过来。


  苏小小不疾不徐地开口:“谁许我摆的?自然是青天大老爷、是皇天后土、是大周律法!”


  小二眉心直跳:“你这丫头胡乱说些什么!”


  苏小小不卑不亢道:“我说错了吗?我一没烧杀劫虐,二没杀人放火,三没占任何一间铺子的门道,我凭自己的双手辛辛苦苦挣点血汗钱,凭什么就不能摆摊了!”


  小二怒指:“这里是锦记的地盘!”


  苏小小呵呵道:“我离锦记至少有一丈远,你们锦记是把这条巷子也买下了吗!还是说整条街都是你们锦记的!”


  “哎呀,你们锦记怎么回事?大街上那么多摆摊的,也没见你们撵,人家卖个点心你们就来撵了!还是你们就逮着老实人欺负啊?”


  “你们锦记的点心又贵又难吃,不许别人做好吃又便宜的?撵人,谁给你们锦记的胆子哦?”


  “是啊!赶紧走吧!耽误我们买点心!”


  “走走走走走!”


  一个老汉直接拨了小二一把。


  小二碰了一鼻子灰,气呼呼地回去复命。


  “何掌柜,咱们要不直接去把他们的摊子砸了!”


  何掌柜推开窗子,冷冷地看向楼下生意兴隆的小摊,他认出了几个锦记的老主顾。


  一个是赵员外家的小厮,一个是陈举人家的厨娘。


  现在去砸摊子,并非明智之举。


  ……


  三百个饼子,不到半个时辰,一售而空,连苏二狗的那一份吃播都让人买走了。


  没办法,小孩子哭得嗷嗷儿的,苏二狗心一软,就给卖了。


  “姐,咱们现在去哪儿?”


  “回村。”


  “啊?”


  “啊什么啊?集市与书院的货,刘平去送了。”


  她是让刘平送完就直接回村的,不必过来接他们,但照他们卖点心的速度来看,他们怕是要比刘平更早回去。


  “嘿!忘了刘平哥了。”苏二狗挠了挠头。


  姐弟二人收了摊,背上各自的背篓,徒步往回走。


  这点路程对他俩来说不算什么,尤其甩掉二十斤肥肉后,苏小小感觉自己的身子都轻盈了不少。


  二人出了镇子,临近上村道时,一伙五大三粗的汉子凶神恶煞地追了上来。


  “前面的人,给老子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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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6 暴揍(一更)

  苏二狗回头望了望,问苏小小道:“姐,他们是在和咱们说话吗?”


  这里除了他们,似乎就没别人了。


  苏小小淡定地嗯了一声:“应该是吧。”


  该来的还是来了,锦记吓唬他们不成,又不敢真的当街暴力撵走,于是开始耍阴招了。


  从孙掌柜到何掌柜,就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但很显然,这个新来的何掌柜比孙掌柜更嚣张霸道、更无所顾忌。


  “他娘的!老子让你们站住没听见吗?是聋了还是傻了!”


  对方见姐弟二人不理他们,语气越发不善了。


  苏小小在心里盘算了一下从这里到村子的距离,至少还有三里地,跑是跑不过的,毕竟,她就算减掉了二十斤,也仍是一百八的大体重。


  跑不跑得过暂且不提,跑完自己的一双膝盖怕是要废了。


  那就只能硬上了。


  苏小小停下了脚步,转身望向他们。


  苏二狗见苏小小停下,也跟着一起转过身去。


  他是从小打架打到大的,害怕?不存在的!


  苏小小的目光自对面一扫而过,出乎意料的,竟然发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


  有几个是上回跟着孙掌柜一起出来行动,将苏二狗摁在地上摩擦的,为首的汉子不在。


  这次领头的是一个刀疤男,适才对着姐弟二人放狠话的是他身边的三角眼小弟。


  “姐,好像是上次那几个。”苏二狗也认出来了,“但又不全是。”


  这也不奇怪,在道上混的,也不全是拧成一股绳了,有些人跟着跟着就散了。


  “丫头。”刀疤男开口了,“你们胆子很大呀。”


  苏小小呵呵道:“一般一般,也就比你们这些怂蛋玩意儿大一点。”


  怂、怂蛋玩意儿?

  所有的小混混们大吃一惊,这像是个丫头片子能说出来的话吗?你特么真不是个爷们儿吗?

  苏二狗冲自家亲姐竖起大拇指:“姐!骂得好!”


  刀疤男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他身旁的三角眼小弟厉声呵斥道:“骂谁怂蛋玩意儿呢!信不信老子抽死你!”


  苏二狗小腰一叉:“来呀!有本事你来抽呀!小爷我等着呢!不来是孙子!”


  “你!”三角眼气坏了。


  刀疤男抬手,制止了他冲过去的动作,对苏小:“丫头,小小年纪,四处树敌可不好。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心里有数吧?”


  三角眼道:“大哥,和他们废话这么多干什么!让我去教训他们!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


  刀疤男接着道:“你们只要答应从今往后不再去镇上做生意,再给哥儿几个磕几个响头,我或许可以考虑下手轻一点。”


  苏小小道:“废话少说,要上就上,打嘴炮仗,我可不奉陪!”


  苏二狗大声道:“对呀!要打就打!娘们儿唧唧的,是不是男人了!”


  “你他娘的骂谁不是男人呢!”三角眼彻底被激怒,也不等自家大哥发话,抡起拳头便朝苏二狗扑了过去。


  别看苏二狗年纪小,反应速度却不慢。


  他等着对方靠近了,一猫身,躲过对方的拳头,同时自己也出了拳,狠狠打中对方的腹部!

  三角眼被打得后退好几步!

  “小子!”他捂住闷痛的肚子,震惊又愤怒地望向苏二狗,“臭小子!你找死!”


  刀疤男也看出苏二狗不是省油的灯了:“你们也上。”


  与苏二狗交过手的几个混混一窝蜂地涌上去,打算故技重施,像上次一样,用身体当沙包将苏二狗死死地压在地上。


  苏小小早有防备,抬起小胖腿,一脚将冲在最前面的小混混踹飞了!

  随后,她又乱起小胖拳头,一拳一个,走你!


  她可不是苏二狗那样的清瘦小少年,她的小胖拳是很有力量的。


  “窝草!”


  一个小混混的牙被崩飞了!


  “呕——”


  另一个小混混的胆汁都被揍出来了——


  “姐!打得好!”


  苏二狗一边与人交手,一边不忘夸赞自家亲姐,可以说是迷弟本弟了。


  姐弟二人打了小混混们一个措手不及,但这仅仅是第一波小混混,刀疤男与另外五个汉子还没出手呢。


  苏小小能明显感觉到他们的呼吸与其余小混混的不一样。


  他们是真正的练家子!

  “大哥——”三角眼被苏二狗骑在地上,一拳一拳,揍得面目全非。


  刀疤男终于动了,他比了个手势,身后五人齐齐闪身而上!


  苏小小眸光一凛!

  好快的速度!


  这不是普通的混混,是正儿八经大户人家的护院了吧!

  若说孙掌柜只是带几个小混混撑场面吓唬她与苏二狗,那么这个姓何的就是当真想狠狠教训他们姐弟俩!

  几人其实也看出来了,苏小小比苏二狗能打,他们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心领神会地朝苏小小围了过去。


  “离我姐远一点儿!不许碰我姐!”


  苏二狗见状大怒,最后给了三角眼一拳头,起身就朝几人扑去。


  然而他尚未近身,便被其中一个混混抓住了胳膊。


  对方将他的手反剪在身后,整个人压倒在地上,一只膝盖抵住他的后腰。


  这个姿势掣肘了苏二狗的全部力量,让他再也无力反抗。


  苏小小眸光一暗:“二狗!”


  五个人里,一个去制服苏二狗,另外四个将她团团围住。


  刀疤男来到苏二狗身边,一只脚踩上苏二狗的右手腕:“丫头,束手就擒,不然我踩断他的手!”


  他的脚开始用力,苏二狗的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去你大爷的!”苏小小不受威胁!她果断抓过身后的背篓,一篓子朝前面的人套了下去!

  刀疤男猛地抬脚。


  苏小小发挥了难以想象的速度,像一个小炮筒,朝着刀疤男嗖地撞了过去。


  刀疤男被无情撞飞,苏小小自己也摔得够呛,脑子都嗡了!


  一个小混混抓起地上的棍子,朝着苏小小的后脑勺狠狠地闷了下去!


  苏二狗勃然变色:“姐——”


  千钧一发之际,一根擀面杖凌空飞来,咻的打中了小混混的后膝。


  小混混啊的一声,跪在地上,手里的棍子掉了下来。


  是苏承!

  他抓着一把杀猪刀,凶神恶煞!

  “欺负我苏承的闺女!你们全都不要命了!”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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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7 吊打(二更)

  刀疤男眉头一皱。


  哪里来的男人?


  方才他扔的是擀面杖吗?隔得那么远,竟也能如此精准!

  练家子?

  他手里拿着的是杀猪刀吗?这他娘的是个啥兵器?

  苏老爹的到来,让苏二狗嗷嗷儿直叫:“爹爹爹!你来啦!”


  苏承从儿子身边走过去了。


  压在苏二狗身上的小混混:哈喽?


  苏承把摔在地上的大胖闺女扶了起来,画风秒变,宠溺地问道:“闺女,你没事吧?”


  众人目瞪口呆:你抡刀砍人的架势呢?!

  苏小小镇定地说道:“没事。”


  苏老爹威武霸气地说道:“你在边儿上歇着,让爹来对付这群杂碎!”


  “爹,这个给我。”苏小小指了指他腰间挂着的弹弓说。


  这是小虎的弹弓,三个孩子去拉臭臭,小虎一边拉一边玩弹弓,不专心拉臭臭,苏老爹就给没收了。


  出门时带出来了,自己都没察觉。


  “行,你拿着玩儿。”苏老爹把弹弓给了苏小小。


  苏老爹先是将苏二狗解救了出来,苏二狗就没有去边儿上坐着玩弹弓的待遇啦。


  苏老爹道:“你打一个半,剩下的交给我。”


  苏二狗愣愣道:“爹,咋叫一个半?”


  苏老爹指着地上半跪着的小混混:“那个被我伤了膝盖,行动不便,只能算半个!”


  苏二狗:“哦。”


  父子俩二打五。


  苏承没有正儿八经地与人拜师习武,全是自个儿琢磨的,招式很杂,胜在实用。


  苏二狗继承了亲爹的打法,没有任何花架子,却拳拳到肉。


  一个小混混从后面悄无声息地靠近了苏二狗,苏二狗往后一脚踩上他脚背,抓住他手腕,一个过肩摔把人扔到了地上!

  苏老爹直呼漂亮:“你刚刚那招是啥?”


  苏二狗道:“姐夫教的,我也不知道叫啥!”


  嗯,女婿真能干!

  回去给女婿加鸡腿!


  “嗷呜——”苏老爹的屁股上挨了一脚。


  苏小小扶额:别分心啊爹!你们在和人干架!

  原先被苏小小揍趴下的那几人又恢复了丝丝体力,开始来当搅屎棍了。


  他们打不过,可他们也能缠着父子俩,让他们发挥不出最大的实力。


  苏小小掂了掂手中的弹弓,自地上捡了一颗小石子儿,咻的弹射了出去!

  打针手生,这个都不会手生。


  学医是后天的努力,可她的身体素质以及射击的天赋是与生俱来的,仿佛镌刻在了她的脑电波里。


  她一打一个准,不论多刁钻的角度,无一虚发!


  几个小混混刚起来便被打到腿麻,这下是真不敢再逞能了。


  见自己带过来的人渐渐落了下风,刀疤男也加入了打斗的行列。


  能让那么多小弟信服,刀疤男确实是有几分本事的。


  他让苏承感到了棘手。


  并且他也注意到了从旁偷袭的苏小小,十分狡猾将自己的站位锁定在苏承与苏二狗之间,不给苏小小拿弹弓打他的机会。


  一番交手下来,苏二狗与苏老爹都吃了几个拳头,刀疤男吃的更多。


  就在此时,刀疤男注意到了苏老爹的破绽!

  他,用的是左手!

  且他一直在避免右手受力!


  他不是左撇子!是右手受了伤!

  刀疤男心中狂喜,再强大的对手,一旦有了破绽,也就与寻常人无异了!

  刀疤男使了个虚招,单手一绕,绞住了苏承持着杀猪刀的左手。


  他的右手猛地朝苏承的脾脏打出一拳!

  苏承的右手受了伤,必定是接不住这一招的,一旦人的脾脏破裂,那么等待他的只有失血过多而死!


  然而就在这一刻,异变突生!


  苏承的右手紧握成拳,硬生生地对上了他的铁拳!

  咔!

  咔咔咔!

  刀疤男听见了骨裂的声音!


  不止一处!

  得逞了!


  他把这个男人的手彻底废掉——


  等等,不对。


  这个男人又乱起了右拳,朝着他的面门疾驰而来!


  怎么可能?


  他的手不是已经——


  一直到鼻血狂喷地倒在地上,面部的疼痛混合着左手的剧痛,一阵阵朝他袭来,刀疤男才意识到骨裂的自己的手!

  怎么会——


  他的观察不会出错的!

  这个男人的右手就是受伤了!


  习惯不会骗人!那不是伪装出来的!

  可为何自己的拳头,让对方的伤手硬生生接下了?还把自己打到骨裂了——


  “呔!”


  苏二狗蹦过来,一擀面杖闷晕了刀疤男!


  余下几个见大势已去,装死的装死,逃命的逃命。


  苏承没去追,也没让苏二狗去追,一是跑的全是小喽啰,大的已经让他干到了,更重要的是闺女还在这儿呢,保护闺女最要紧!


  “爹。”


  苏小小站起身,拍拍裤子上的尘土,快步走过来,看着他的右手道,“你的手没事吧?”


  刚刚那一拳,她也惊到了。


  能把刀疤男的手打折,可见苏老爹是下了狠手。


  她很担心苏老爹好不容易养得差不多的手,又旧伤复发。


  苏老爹活动了一下手腕:“好像没事。”


  “真的吗?让我看看。”苏小小轻轻抓过他的手腕,反复在穴道上一一按压,“疼不疼?”


  “不疼!”苏老爹说。


  “麻麻的感觉呢?”苏小小问。


  苏老爹仔细感受了一下,摇头:“也没有!”


  从手腕到指节,再到指尖,苏小小检查得非常仔细。


  苏老爹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闺女,我的手……好像真的好了。”


  刚刚打出那一拳是求生的本能,也是无奈之举,打出去后他其实就做好了再度废掉的准备。


  他还想着,白浪费了闺女买的药,一定花了不少银子——


  苏小小拉住他的手:“爹!我们赶紧回去!”


  她迫不及待想要测试一下苏老爹的握力与腕力了!

  苏老爹道:“哎哎哎,可是这些人——”


  苏小小拉着自家爹爹快步往前走:“别管他们了!”


  比起几个找茬的小混混,当然是苏老爹的康复最要紧!


  她很期待自己测出一个满意的结果来!

  “等等!”苏老爹严肃抬手。


  “干嘛?”苏小小一头雾水。


  苏老爹走到每个人身边,把他们身上的银子搜刮了,一个铜板也没剩下,一看就是老江湖了!


  苏老爹满意地挑挑眉:“好了,可以走啦!”


  苏小小道:“二狗,跟上。”


  苏二狗抓起地上的背篓:“好嘞!”


  苏老爹扭头提醒:“擀面杖别忘啦!”


  旧的洗洗还能用,去买个新的要五文钱呢!


  ------题外话------


  稍后还有一更


  7017k——

  98 痊愈(三更)

  一行人离开后不久,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后,一个黑衣人也鬼魅一般地离开了。


  “大人。”


  小苏家的后院。


  黑衣人单膝跪地,向卫廷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三小只坐在卫廷边上给小马崽梳毛毛。


  小马崽很乖。


  他们更乖。


  他们是娘亲最喜欢的乖宝宝。


  三小只对黑衣人的到来并没有太大反应,像是习以为常,也像是并不感兴趣。


  倒是黑衣人错愕地看了眼三小只,一时间没太敢认。


  记忆中的三个小公子瘦瘦小小的,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时刻担惊受怕,眼神里都是惊惧。


  如今他们更像是普通的小孩子了,养得白白嫩嫩的,无忧又无虑。


  “让你办的事如何了?”卫廷淡淡地问。


  黑衣人低声道:“属下……没出手。”


  卫廷眉头一皱:“为何?”


  黑衣人委屈道:“并非属下不愿意,而是……而是属下没机会。”


  那一家子是些什么怪胎呀,明明是土生土长的乡下人,咋一个比一个能打?

  他台词都想好了:“路过不平,拔刀相助!尔等无需言谢!江湖再见!”


  再甩一个潇洒的、吊炸天的背影!

  那是英雄的巅峰啊!


  可是——那一家子完全不给他一展拳脚的机会呀!


  卫廷对此倒也没太意外:“你退下吧。”


  “大人!”


  “他们回来了。”


  黑衣人嗖的闪没影了!

  若是牛蛋在这儿,一定会惊得目瞪口呆,三小只很是淡定,继续给小马崽梳毛毛。


  ……


  苏小小到家后,先是享受了一番三小只的萌娃一条龙服务套餐——亲亲抱抱举高高。


  她亲、她抱、她举高高!

  好叭,到底是谁服务谁?


  随后,她就开始为苏老爹测试右手的握力与腕力了。


  她手头并没有专业的精密仪器,不过古人也有古人的办法,苏老爹从前练手的时候是用黏土、木块、石头与秤砣来练的。


  受伤前,他的握力挺惊人的,能轻而易举地捏碎一块石头。


  受伤后,他连一个鸡蛋也捏不碎了。


  苏小小找来黏土,他不费吹灰之力。


  苏小小又找了一个嫩竹筒,他用了些力道,成功将其捏爆!


  老竹子就有点儿吃力了,可不论如何用力,他也不会感觉到任何不适。


  苏小小又让他试了试抓秤砣。


  秤砣只有二十斤,三小只把自己挂在秤砣上,一只二十五斤,苏老爹能抓起两只。


  算上秤砣的重量,这就是七十斤了!

  对一个手废了多年的患者而言,这简直是重生再造的惊喜!


  刚刚那个拳头铁定不止七十斤,当然了,打拳与抓握本就有所不同,另外,方才也是危机之下的潜能爆发,不代表平时的状态。


  但苏承有信心!


  距离抓起二百斤大刀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药房的药是真心好用啊……”


  苏小小打定了主意,不论如何,也要为苏老爹弄到第三瓶壮骨颗粒!

  说不定能突破二百斤呢,说不定苏老爹就成绝世高手了呢。


  好叭,她想多了。


  不过痊愈之后,再来一瓶药巩固疗效也是很有必要的。


  苏老爹的伤势似乎冲淡了锦记事件带来的霉头,一家子又开开心心的,该干嘛干嘛去了。


  苏小小去灶屋做饭。


  卫廷拄着拐杖走了进来:“你,不想说点儿什么?”


  苏小小从碗柜里拿出砧板:“什么?”


  卫廷道:“得罪了镇上最大的点心铺子,今天没遭遇点什么?”


  苏小小哦了一声:“你说那个啊,他们是派人来围堵我们了,可我们打赢了啊。”


  卫廷淡淡说道:“打赢了一次而已,难保他们不会来第二次、第三次,你就不担心他们会有后手吗?”


  苏小小抓过一个洗好的红薯,开始切丁:“我担心的话,他们就会善罢甘休了吗?不会,对吧?所以你看啊,担忧是一天,无忧无虑是一天,开心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为什么不选择痛痛快快的呢?我们应该想的是办法,不是天啦我好害怕。担惊受怕是世上最内耗、最无用的情绪。再说了,不是还有句话叫‘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吗?我这么聪明,怎么会怕了一个小小的锦记?”


  她若是连锦记都搞不定,日后也别想做什么大生意了,回家躺平吧!

  卫廷难得没有怼她一句口气不小。


  苏小小眨眨眼,眸子亮晶晶地看着卫廷:“我的话是不是很有哲理?很让你触动?让你对我刮目相看,觉得与我相见恨晚?”


  卫廷:“……”
——

  锦记这事儿没完。


  苏小小是辰时末收摊的,何掌柜派出去的打手是在一刻钟后追上去的。


  何掌柜很有信心。


  里面有几个是他花了大价钱从府城请来的高手,是专程给府城有地位的人家做护院的,原先是用来撑场面的,没想到拿去对方一对乡下来的姐弟了。


  真是杀鸡用牛刀。


  然而一直等到傍晚,锦记几乎要打烊了,也不见那些人回来复命。


  他叫来心腹小二:“人呢?”


  小二道:“可能在路上了吧?”


  何掌柜冷声道:“你不是说他们住的不远吗?”


  小二嘀咕道:“我打听的是不远,兴许是打听到的消息有误。”


  正说话间,三角眼一身狼狈地上楼了。


  见他这副被人揍得亲爹也不认识的样子,何掌柜与小二的眉心齐齐一跳。


  “你咋弄成了这样?”小二问。


  三角眼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


  何掌柜一脸狐疑:“三个乡下来的泥腿子而已,当真不是你在诓骗我?”


  三角眼对天发誓:“我若有半句虚言,让我从此生儿子没屁眼!”


  何掌柜气坏了。


  几个本地的混混输了就输了,可里头有他从府城带来的高手啊,居然没打过三个乡巴佬?


  一个小子、一个胖子、一个……提着杀猪刀的庄稼汉。


  怎么想都让人不敢置信!


  何掌柜的心情糟透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锦记摊上大事儿了!

  他们的蛋黄没了!做不出蛋黄酥了!

  何掌柜不耐道:“做不出就做不出!不是还有别的点心吗!又不是少一样点心,锦记的生意就没了!”


  账房先生提醒道:“可是,咱们不是承接了戚员外家的生意吗?戚员外的母亲七十大寿,点心是交给咱们锦记来做的,其中就有老婆饼与蛋黄酥,是戚员外点名要的。”


  何掌柜皱眉:“什么时候接下的?”


  账房先生道:“是孙掌柜在的时候。”


  戚员外是杏花镇的地位最尊崇的老爷,自己富甲一方,儿子又在府城为官,县太爷在他面前都不敢轻易放肆。


  可想而知,若是弄砸了戚家的寿宴,锦记的下场就惨了。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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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9 吃醋(一更)

  何掌柜做生意这么多年,学会了一个道理,那就是永远不要高估了人的良善。


  别以为那些权贵老爷善名远扬,就真以为他们是宰相肚里能撑船。


  有时反而越是这种人,越是不容许底下的人出错。


  况且,这不是普通的点心,是戚员外点名了要的,指不定是他的母亲喜欢吃,寿宴上少了它还得了?


  何掌柜问道:“寿宴还剩多少日?”


  账房先生道:“三日。”


  何掌柜的脸色一沉:“怎么不早说?”


  早说的话,他就不暂时忍一忍那对姐弟了!


  账房先生心道,这是年前就吩咐下去的事儿,后厨记着呢,到日子就会做,又不劳您费什么心!


  只是哪里料到您新掌柜第一天上任,便把供货的姐弟俩给得罪了呢?

  孙掌柜在这儿的这些年,手段光不光彩暂且不提,经营是妥妥当当的,锦记上下也管理得井井有条。


  出了这等茬子,纯粹是何掌柜的锅。


  何掌柜头疼地问道:“还剩多少咸蛋黄?”


  账房先生硬着头皮说道:“一个也不剩了。”


  何掌柜冷声道:“不是才供了货吗?”


  账房先生无奈地说道:“供了一百个,早做完了!厨子们试吃了两个,其余的昨天也全部卖光了。今儿还有客人来问,怎么蛋黄酥就没了呢?”


  何掌柜气得一拳头砸在了桌上!

  ……


  苏小小并不知自己的一个自认为并没有任何鸟用的制裁措施,竟好巧不巧地摁住了锦记的喉咙。


  她正在清点小背篓里的东西。


  她拍拍自己的脑门儿:“昨天从符大娘那儿拿回来的红枣和银耳,忘了给苏玉娘送过去了!”


  “爹!二狗!大虎二虎小虎!我出去一趟!”


  堂屋里,唯一没被点名的卫廷,脸色有点儿臭。


  老苏家今日格外有些热闹,浅水村的郑家人上门了,来的是苏玉娘的相公郑元博,与她的大姑子郑兰秀。


  苏玉娘在娘家生孩子过年,村里多少是传了些闲话的,只因是老苏家,乡亲们惦记曾经的恩情,明面上没讲得太过分,可心里是怎么想的,不得而知了。


  老苏家的门是开着的,苏小小径自走了进去。


  堂屋空荡荡,一个人影也木有,倒是苏玉娘的屋子里不断有谈话声传来。


  “……玉娘啊,你孩子也生了,年也过完了,该回去了。”


  苏小小对这声音有点儿印象,应当是来自苏玉娘的大姑子郑兰秀。


  “你一段日子不在家,可把兴哥儿惦记坏了,是吧,兴哥儿?”


  “啊,是、是啊!玉娘,你快和我回去吧!”


  “想让我和你回去,你先让那个贱人滚出去!”


  贱人?


  嗯?

  她似乎听到了了不得的事情。


  苏小小继续竖起耳朵。


  到手的八卦,不听白不听!

  郑兰秀语重心长地开口道:“玉娘啊,你听大姑子一句实话,兴哥儿心里没别人,当初是见她可怜才收留了她。谁曾想,她竟是对兴哥儿……兴哥儿也是一时糊涂,事后后悔极了。兴哥儿是想把人送走的,可她肚子里又怀上了……家中二老不同意,这才暂时把人留下。”


  “不过你放心,兴哥儿对你才是真心的,你是兴哥儿明媒正娶的妻子,谁也越不过去你的!将来等孩子生下来了,就记你名下,立马把她送走!”


  苏玉娘情绪激动地说道:“现在就让她走!还有,我不要她的孩子!让他们娘俩全部给我滚!”


  这之后,郑兰秀又耐着性子劝了几句,苏玉娘一个字儿也不听,就一句话:让那个女人带着肚子里的孽种滚出郑家!


  郑兰秀终于被逼急了,原形毕露,尖酸刻薄地说道:“你自己生不出儿子,就不许别人生了?你是想断了我们郑家的香火吗!成亲三年才怀上,我当你能生个什么呢?还不是个——”


  后面的话她没来得及说,苏小小便听见了一声她的惨叫。


  下一秒,郑兰秀捂住额头上的大包狼狈不堪地跑了出来。


  “苏酝酿!你就在娘家待着吧!我看你能待到什么时候!兴哥儿!我们走!”


  郑兰秀抓着弟弟的手,一边走一边痛骂,“当初怎么娶了这么个不讲理的泼妇进门!”


  二人与苏小小擦肩而过。


  兴哥儿耷拉着脑袋,一副窝囊废的样子,郑兰秀瞥了苏小小一眼,她在气头上,没搭理任何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哎——兰秀!”


  方氏追了出来。


  “不许追!”


  苏玉娘生气地说。


  “你呀!”方氏恨铁不成钢瞪了女儿一眼,一转身,见到了堂屋里的苏小小。


  方氏一怔,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可她望着坐上牛车的郑兰秀,又顾不上苏小小,迈着小碎步追了出去。


  苏小小进屋时,苏玉娘正捂着脸压抑痛哭。


  听到有人进来,苏玉娘立马深吸一口气,放开手,做出一副不曾哭过的样子。


  她抬眸看了一眼,见来的是苏小小,震惊之余似乎又有些别的情绪。


  “你来做什么?”她抹掉眼泪,语气冷漠地问。


  苏小小想了想,歪头:“看你笑话?”


  苏玉娘狠狠瞪了苏小小一眼。


  苏小小摊手:“我说我不是,你也不信呐。”


  她走上前,将一个小篮子递到她手上。


  “干嘛?”苏玉娘语气如常,声音却依旧是更咽的。


  “干红枣和干银耳,补血益气,另外。”苏小小瞥了她一眼,“治疗便秘,好几日没上茅厕了吧?”


  苏玉娘一噎。


  产后容易便秘,是最常见的产后病之一,而银耳富含大量膳食纤维,能促进肠道蠕动。


  “要是吃了银耳还不行,就试试这种梅子。”苏小小递给她一罐子甘梅。


  这种梅子与她前世吃过的西梅类似,功效口感都差不多,堪称人间喷射机,但又并不是西梅,而是一种大周的特产。


  唔……符大娘那儿的好东西真不少!

  苏小小的指尖点了点罐子:“友情提示,不要相信自己的任何一个屁。”


  苏玉娘:“……”


  苏小小摆摆手:“我走啦,还要去给春秀姐送。”


  苏玉娘看了看她:“为什么先给我送?”


  苏小小道:“你家近呀!我家住村尾,李家住村头,你们老苏家在中间,我不先顺道给你送来,难不成拎着一篮子干货兜一圈再过来?不嫌累得慌!”


  苏玉娘道又:“你不是减肥吗?”


  苏小小服了她了,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稀罕你苏玉娘,在我心里,你苏玉娘比春秀姐重要,行了吧?”


  苏玉娘冷笑一声道:“我以为你是不想还我银子了。”


  苏小小的眼珠滴溜溜一转:“呃……可以不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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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0 断货(二更)

  不还是不可能的。


  苏玉娘淡淡一笑:“你要是讨好我,我可以考虑不收你的利息。”


  以这小胖子的骄傲,怎么可能拉下脸来?


  苏小小一秒变脸,无比狗腿地说道:“哎呀,玉娘,你口渴不渴?肚子饿不饿?生活过得好不好?有困难和我说。”


  苏玉娘:“……”


  从老苏家出来,苏小小上了一趟老李头家,把红枣与银耳给了钱氏,告诉钱氏怎么熬制。


  “少放糖,一定得少放!”


  她叮嘱。


  不是为了减肥,是为了健康,糖吃多了真的不好。


  “知道了。”钱氏如今是不怀疑苏胖丫的医术了,苏胖丫说啥,她就听啥。


  钱氏给苏小小拿了一篮子新鲜蔬菜。


  苏小小没有客气,开开心心地提着蔬菜回家了。


  到家后,发现堂屋里多了一对母子。


  是王赖子家的左邻。


  妇人罗氏,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孩子生得多,日子过得也苦,看上去像有三十了。


  她怀里搂着一个六岁的小男童。


  母子二人的眼眶都红红的,身子也战战兢兢的,看得出来他们很害怕,可又不得不住忍住这股子害怕。


  “闺女,你回来啦?”苏承道,“狗蛋被鱼刺卡住了,家里给喝了醋,也吞了饭,还是疼。”


  苏胖丫懂医术的事儿在村子里传了有一阵儿了,可乡亲们忌惮她曾经的恶名,并不敢真上门找她瞧病。


  除了苏玉娘,这对母子是头一例。


  苏小小朝母子二人走过去:“让我瞧瞧。”


  母子二人的身子瑟缩了一下。


  苏小小:不是,我有那么可怕吗?


  明明那么害怕,仍是上门来找她,可见狗蛋的情况有点儿严重。


  “把孩子给我。”苏小小对罗氏说。


  “让你给呀!”苏承道。


  罗氏身子一抖,就快哭了。


  她后悔了,她是为啥要带着儿子上恶霸家来——


  她不瞧病了行吗——


  苏小小把狗蛋带进了自己屋,狗蛋吓得哭都不敢哭。


  “别害怕。”苏小。


  她打开急救包,取出一次性的压舌板与镊子,“张嘴,让我看看。”


  狗蛋不敢。


  苏小小对外喊道:“大虎二虎小虎!”


  三小只呲溜溜地跑了进来:“娘!”


  苏小小对三人说:“张嘴,让娘检查一下。”


  三人仰头,往后扑棱着自己的小胳膊,乖乖张嘴:“啊——”


  苏小小给三人检查了一下,拿了三颗自己做的小蜜枣递给三小只:“好了,今天的小牙牙很健康,去玩吧。”


  三人得了小蜜枣与娘亲的表扬,开心得不得了,一蹦一跳地出去了!

  “你看,不疼吧?”苏小小对狗蛋说,“我就检查一下,啥也不做。”


  狗蛋的眼神往苏小小的桌上瞟了瞟,慢吞吞地走了过来。


  “张嘴。”


  “很好,啊一声。”


  “啊——”


  唰!

  苏小小的镊子快如闪电,狗蛋压根儿没反应过来怎么一回事,鱼刺取出来了。


  苏小小拿了一颗蜜饯递给他:“表现不错,很勇敢。”


  狗蛋抓着蜜饯兴奋地跑了出去。


  罗氏一把将儿子搂在怀里,上上下下地看他:“你没事吧?”


  “娘!我不疼了!”狗蛋举起手中的蜜饯,“胖丫姐姐给的。”


  罗氏震惊了。


  真、真是苏胖丫给的?


  苏胖丫居然会给孩子糖了?

  人的关注点总是千奇百怪,苏胖丫治好了自己儿子,这才是该让罗氏惊讶的,可罗氏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儿子抓着蜜饯朝她跑来时的高兴。


  小孩子的情绪是藏不住的。


  诚然,小孩子也是很容易哄的。


  问题是苏胖丫凭啥去哄狗蛋呢?苏胖丫是能多收一点诊金,还是能多讹几个铜板呐?


  讹……讹铜板?


  苏胖丫该不会一个蜜饯卖她十几文吧!

  苏胖丫从前就干过这事儿,乡亲们吃了老大亏了!


  “我我……”罗氏身上只有三个铜板。


  “还有事?”苏小小古怪地问。


  “啊?”罗氏一怔。


  苏小小道:“没事的话我要去干活儿了。”


  这是不收她的钱?!


  苏老爹走了过来,对罗氏威武霸气地伸出手指:“两个铜板!”


  罗氏:“……”
——

  刘平送完货,驴不停蹄地赶回了村。


  “大丫!你和二狗没事吧!”


  他猜到锦记今日八成是要找姐弟俩麻烦,寻思着送了货、拿了卤肉钱与预定的清单就去找他俩,哪知姐弟俩已经卖完回村了。


  “我没事,刘大哥。”苏小小从后院出来。


  “真没事儿?”刘平表示怀疑。


  苏小小笑道:“真没事儿。”


  刘平看了她,又去看了苏二狗,苏二狗的手腕有轻微擦伤,但并无大碍。


  “……我一拳一个!”二狗子无比实(夸)事(大)求(其)是(词)地讲了自己如何干翻一窝小混混的壮举,刘平听得是心惊肉跳。


  “干活儿去!”苏小小严肃道。


  “好嘞姐!”苏二狗乖乖去劈柴了。


  刘平心道,幸亏这一家子是恶霸出身呐,否则哪里干得过那么多小混混?


  ……


  翌日,苏小小照例带着苏二狗去老地方儿摆摊。


  昨儿来撵过他们的那个小二再次走了过来。


  苏二狗拳头痒痒,若不是那么多客人在场,他就当街把这小子揍成猪了!

  “喂,你们——”


  “边儿去!不知道排队的吗!”


  小二刚要开口,就被一个大娘挤到一边儿去了。


  “哪里来的人啊?没见大家伙儿都在排队?要吃点心,后边儿排去!”


  “就是!”


  客人将现场挤得水泄不通,小二连近身找苏小小搭话的机会也没捞着。


  在不知遭了多少白眼后,苏小小今日出摊的二百个饼子又卖完了。


  姐弟俩开始收摊。


  小二终于逮住了与苏小小开口的机会,他倒也懒得与他们废话,开门见山地问道:“我说,你们是不是忘了什么事?已经两天没给锦记供货了!”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在接二连三地找了他们麻烦后,竟然还能堂而皇之地质问他们不供货。


  长城若是用锦记的脸皮来做,孟姜女怕是哭不倒的。


  苏小小道:“为什么不供货,你们锦记的心里没点数吗?”


  ------题外话------


  稍后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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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1 手段(三更)

  小二揣着明白装糊涂:“我怎么知道你们怎么回事啊?当初说好的,每日供货不超过一百个蛋黄,最少也是三十个蛋黄,这才过了几天,你们就反悔了?”


  苏小小道:“你们锦记倒打一耙的本事,真是闻所未闻!我几时答应了每日给你们供货?有证据吗?”


  “你——”


  孙掌柜当初与苏小小谈合作是留了个心眼的。


  双方是竞争关系,他担心苏小小会把差的咸蛋黄供货给锦记,上等的咸蛋黄留着自己用,于是他决定先试一段日子,确定两种食材没差,再与苏小小签订正式的采买文书。


  因此这会儿锦记还真拿不出要求苏小小供货、否则就赔偿巨额违约金的合同来。


  小二碰了一鼻子灰,灰溜溜地走了。


  “何掌柜,不成,他们不答应恢复供货。”


  他在二楼的厢房,将与苏小小的对话老老实实地说了,没添油加醋,主要是犯不着,苏小小的原话就够把人气得原地升天了。


  大后天便是戚员外家的寿宴,最迟明晚必须拿到食材——


  何掌柜的表情阴晴不定起来。


  小二试探地说道:“要不来硬的?”


  何掌柜给了他一个白眼。


  如果来硬的管用,昨日就奏效了,今早也看不见那闹心的姐弟俩了。


  小二说完也意识到自己讲错话了,他们派出去的人伤的伤、肿的肿,没一个不哭爹喊娘的,硬的是行不通的。


  他讪讪道:“要不咱们去别处买?”


  何掌柜看大傻子似的看了他一眼:“别处?你是指京城?”


  从这儿去京城,十天半个月也到不了,等买到咸蛋黄,黄花菜都凉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该咋办呀?”小二是彻底没辙了,跟着掌柜的混了这么久,属实第一次碰上如此令人头疼的人物。


  “找她买!”何掌柜说。


  “买……咸蛋黄?”小二不太确定地问。


  何掌柜不耐烦地反问道:“谁会单独要咸蛋黄?猜也猜出不对劲了!”


  小二睁大眸子:“买整颗咸蛋呀?那可老贵了吧?”


  何掌柜用杯盖拨了拨茶碗里的茶叶:“贵不贵不打紧,有些生意赔了就赔了,最重要的是,戚家的寿宴一定得万无一失!”


  小二苦大仇深地说道:“那也得她同意卖呀——”


  何掌柜淡道:“别让她知道是我们买的就行。”


  ……


  楼下,苏小小与苏二狗收完摊了,二人背上背篓,苏二狗抓了个二狗饼,大快朵颐地吃。


  “姐,你真不来一口?很好吃的!你做的二狗饼越来越好吃了!”


  苏小小握紧拳头:“你吃吧,我要继续减肥!”


  肉松饼的热量很高的,而且放了糖,很容易打开人的食欲,吃了就刹不住了。


  “回去吧。”她说道。


  “嗯!”苏二狗啃着饼子,含糊点头。


  “姑娘!姑娘!请留步!”


  一个带着白玉头钗的妇人冲苏小小招手,迈着小碎步走了过来。


  她四十出头,面容和善,衣着简单,料子不差。


  “请问,有什么事吗?”苏小小客气地问道。


  妇人笑了笑,说道:“我当我来晚了呢,幸亏你们还没走。你们家卖的饼子比锦记的好吃,价钱也便宜。”


  “今天的饼子卖完了。”苏小。


  妇人笑道:“我不是来买饼子的,我想找你买咸蛋。你们家的蛋黄酥我尝过,用的是上等的咸蛋黄,比我在京城吃的咸蛋黄也不差了。”


  “您去过京城?”苏小小问道。


  妇人苦涩一笑:“早些年虽夫君进京赶考,待过一段日子,可惜他最终落榜了。我儿子比他出息,不到二十,已经考上了秀才,今年乡试,他马上要去府城念书了,我给买点咸蛋让他带去。不知道你们卖不卖咸蛋?”


  “您要多少?”


  原先为了给锦记供货,家里屯了不少咸蛋。


  真有人买,她也能卖。


  “我能问问价钱吗?”妇人道。


  苏小小想了想,说道:“一个算您十八文,买五十个,可以十七文卖给您。”


  妇人啊了一声,道:“你们蛋黄酥才卖二十文一个呢。”


  苏小小解释道:“蛋黄酥只用了蛋黄,您买的是整颗咸蛋,咸蛋的成本可全在蛋清里了。”


  蛋清咸呐,古代盐贵呀!


  “啊这……”妇人一脸纠结,“你便宜卖给我,我日后给你介绍生意。”


  “您要多少?”苏小小问。


  “我原先只想要几十个,可你这价钱……”妇人犹豫了一番,叹气道,“我要是买一百个,能再便宜点吗?”


  苏小小道:“十六文,不能再少了。”


  妇人一咬牙:“行吧!啥时候能拿到货?”


  苏小小道:“最晚后天早上。”


  妇人叮嘱道:“那咱们可说好了,姑娘你不许反悔的!我儿子恰巧是后天的马车,过了后天,他人就走了!”


  苏小小点头:“行。”
——

  锦记。


  妇人去向何掌柜复命:“何掌柜,已经办妥了,十六文一个,一共一百个,她答应后天早上把咸蛋黄带来。”


  何掌柜问道:“确定不会出岔子?”


  妇人道:“我定金也付了。这丫头的人品,我瞧着还行,不会食言的。”


  小二不以为意地说道:“哼,人品还行就不会给咱们锦记断供了!”


  妇人不吭声,不做评价。


  何掌柜给小二使了个颜色,小二掏出一个钱袋递给妇人。


  妇人双手接过:“多谢何掌柜。”


  妇人离开后,小二满面笑容地说道:“掌柜的,还是你厉害啊!知道去找戏班子的人来假扮客人!那丫头被蒙在鼓里,怕是还在沾沾自喜呢!等后天我们拿到货,再去好生收拾那丫头!”


  届时不必再顾忌什么,那丫头的好日子到头了!


  ……


  接下来的两天,苏小小出摊出得异常顺利。


  锦记就像是妥协认命了似的,任由苏小小与苏二狗的生意再好,也没再来找姐弟俩的麻烦。


  这一日,姐弟俩卖完点心。


  妇人按照约定的时间过来取了货,一共一百个,全是完好的。


  妇人点了货,结了账,难言笑意地说道:“姑娘,真是多谢你了!”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热情,无以为报,唯有爆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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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2 转机(四更)

  “还想跑?哥儿几个看你今日往哪里跑!”


  一个小胡同里,几个打手围住了一个形容狼狈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原是想逃的,可大腹便便的他如何是几个年轻壮汉的对手?不多时便被堵进了死胡同。


  几人拳脚相加,中年男子蜷缩着身子,用双手死死抱住头。


  “你们放过我吧……我真的没钱了……”


  “没钱你借什么债?”


  “不是我借的,你们找错人了……”


  “找错人?上面摁了你的手印!你当哥儿几个眼瞎!”


  又是一轮拳打脚踢。


  苏小小与苏二狗路过巷子时,下意识地朝里望了一眼。


  苏二狗咦了一声:“姐,那人的声音听着有点儿耳熟……不会是符郎中吧?”


  中年人,又耳熟的,他第一个想到的是符郎中。


  一个打手瞧见了姐弟俩,大声训斥道:“看什么看!再看连你们一起揍了!”


  “你大爷的!”苏小恶霸被激怒了,恰巧他吃完了最后一口饼子,将竹叶揉成一团,毫不客气地朝那人砸了过去!


  那人被砸了一脸。


  疼倒是不疼,可打脸呀有木有!

  双方就这么干起来了。


  打架,苏家恶霸没怕过。


  这三个也就是赌坊的小打手,不成气候,苏小小压根儿没出手呢,苏二狗一人solo,slay了全场。


  三人骂骂咧咧地跑了!

  苏二狗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等他把蜷缩在地上的人扶起来时,终于明白不对劲来自何处了。


  他嫌弃地撇了撇嘴儿:“噫,怎么是你?”


  孙掌柜也错愕地张大了嘴巴:“苏、苏小兄弟?苏姑娘?”


  他万万没料到,救了自己的人竟是自己曾经的对手——苏小小与苏二狗。


  想当初,他多风光啊,都不拿睁眼瞧姐弟俩的,可如今,他四处躲债、昔日风光不在,怎一个惨字了得?

  苏二狗问道:“姓孙的,你怎么把自己弄成了这样?”


  孙掌柜脱力地扶着墙壁,靠墙坐下,唉声叹气道:“唉,快别提了。”


  苏小小双手抱怀,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提一提呗,好歹我们救了你,你让我们笑话你一下你呗。”


  孙掌柜:……这么插刀真的好么?


  不过东躲西藏了多日,他确实也憋了一肚子的话,不吐不快。


  他靠上身后冰冷的墙壁,仰头望向灰色无边的苍穹:“锦记换了新东家,你们发现了吧?”


  苏二狗道:“嗯啊,就那个姓何的,比你还不要脸!”


  孙掌柜:你骂谁呢?


  孙掌柜自己给自己整理了一下情绪,继续道:“我这些年为了锦记,风里来、雨里去,没一日不劳心劳力的,锦记能做大,我孙权敢说,我居功至伟!”


  “噗——”苏小小笑了。


  这货,居然叫孙权?


  刘备想跳出来打死你!

  孙掌柜受伤地看向苏小小:“你还笑?”


  苏小小理直气壮地说道:“我落井下石,我当然笑。”


  孙掌柜:……这特么到底是一对什么姐弟?

  总之,孙掌柜的遭遇概括起来,就是为锦记奉献了半辈子,把锦记当成自己的孩子,哪曾想到头来他被锦记卸磨杀驴。


  “那个姓何的,是东家的亲戚。”他说道。


  苏小小恍然大悟:“难怪这么嚣张。”


  孙掌柜算是把自己的老底儿给揭了,里子面子全坦坦荡荡地呈现在姐弟俩面前了。


  反正也没啥面子了,丢人就丢人吧。


  苏小小问道:“你被人追债又是怎么一回事?”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孙掌柜的脸色更难看了。


  刚刚才哪儿到哪儿,这才是真正让男人颜面无存的时刻。


  苏小小看着他便秘一般痛苦的神色,瞎猜道:“不会是你的小妾和别人跑了,还把你的私房钱卷走了,又借了一屁股债让你来当冤大头吧!”


  苏二狗叉腰大笑:“哈哈!姐!世上哪儿有这么蠢、这么倒霉的男人啊?”


  孙掌柜不说话了。


  苏二狗收了笑:“啊,真有啊……”


  苏小小同情地拍了拍孙掌柜的肩膀。


  下一秒,姐弟俩哈哈哈哈哈哈哈笑不活了。


  ……


  姐弟俩笑完,孙掌柜都麻了。


  可他能说啥?

  还不都是自己作的?


  苏小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呼,这得减了二两。”


  传闻中的笑出腹肌!


  孙掌柜道:“你生意做得越发大了,我那天路过锦记,看见你摊子前排队的人,比锦记门口的还多。”


  苏小小神气道:“是啊,羡慕吧?”


  孙掌柜叹了口气:“是我小瞧你了,丫头,你非池中物。”


  苏小小大言不惭地说道:“小瞧我的人多了,不差你一个,不过以后这种大实话,多说几句也没什么的。”


  孙掌柜真是头一次见脸皮这么厚的。


  “还给锦记供货呢?”他问。


  “没了。”苏小,“姓何的不做人,想撵我们走,还派人在路上围堵我们。”


  苏二狗秀了秀自己的小肱二头肌:“结果被我们狠狠揍了!”


  “你这丫头,是个骨头硬的。”孙掌柜想到了什么,忽然痛快地笑了,“那锦记可完了。”


  苏小小叹道:“完什么完啊?一个蛋黄酥而已,不卖了生意也还是很好的。”


  孙掌柜笑道:“你不知道吧?明日便是戚员外家的寿宴,当初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不知跑了多少关系,才把点心送进了戚家。戚老夫人尝过之后,看上了老婆饼与蛋黄酥,尤其是蛋黄酥,戚老夫人说,少了什么也不能少了这道点心。现在你不给锦记供货了,他们的蛋黄酥做不出来,弄砸了戚家的寿宴,那可是会栽大跟头的!”


  听了这话,苏小小非但没幸灾乐祸,反倒是少有的沉默了。


  “戚家的寿宴要多少个蛋黄酥?”她问道。


  孙掌柜道:“一百个。”


  苏小小眉头一皱:“是她!”


  “怎么了?”孙掌柜被苏小小突如其来的反应弄懵了。


  苏小小道:“这两天太风平浪静了,锦记没找我们的茬儿,有个妇人找我买了一百个咸鸭蛋。”


  这几句看似毫无联系,可孙掌柜是何等人精?

  当即听出了端倪!

  他脸色大变:“是姓何的派来的!他买走了你的食材!”


  “啊?那个妇人不是给自己儿子买的?是给姓何的跑腿的?”苏二狗气死啦!姓何的太可恶啦!

  苏小小眉头紧皱,但很快,她的眉头舒展开来。


  她勾唇一笑:“你是年前谈下的生意吧?”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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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3 上门(一更)

  孙掌柜道:“是啊。”


  苏小小笑了:“年前,我还没给锦记供货,你是拿着从我这儿买走的蛋黄酥给戚老夫人品尝的吧?”


  “咳咳!”孙掌柜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这不是没有原材料吗?”


  孙掌柜是有经商的头脑与天赋的,最重要的是这厮的胆子够大,没到手的生意也敢先卖出去。


  孙掌柜这一手,算是帮了她大忙。


  “丫头,你在想什么?”孙掌柜问。


  苏小小道:“我在想,我的蛋黄酥不是那么容易模仿的,如果戚老夫人发现这次的味道与之前吃过的不一样,你说她老人家会不会不高兴?”


  “咝——”


  孙掌柜倒抽一看凉气。


  他适才没想到这一茬儿,没错,哪怕是得了苏小小的配方,可做出来的点心也仍是有细微口感上的差别。


  老婆饼如是,栗子糕亦如是。


  至于说蛋黄酥……咸蛋黄今年才到货,而他已经不是锦记的掌柜了,没尝过那边到底做得怎么样。


  孙掌柜道:“可万一戚老夫人尝不出来呢?口感上是有点儿差别,可差别不大,况且,就算你自己做,也不能保证每一锅的口感都一模一样吧!我听人说,锦记的大厨过年也没歇息,专心在家苦修火候,就算为了掌握你的那几道配方。”


  “你说的都有可能。”苏小小不是妄自菲薄之辈,但也不会盲目自信,“你还进得去戚家吗?”


  孙掌柜叹气:“戚家是与锦记做生意,又不是与我孙权,估计是难咯。”


  “十两。”


  “唉,我是真没辙。”


  “二十两。”


  “我都说了……”


  “三十两。”


  “哎你这丫头——”


  苏小小道:“二狗,去把方才那伙人叫过来,说孙掌柜给他们了!”


  孙掌柜一个激灵:“我突然想起来,戚家的丁嬷嬷是我老乡!”


  ……


  天蒙蒙亮,何掌柜在小妾的伺候下起了个大早。


  今儿是戚老夫人的寿辰,也是锦记与戚家的第一笔合作,戚家在府城也是说得上话的,只要这笔生意做成了,他们锦记何愁在府城打不开局面呐?


  为表达对此单生意的重视,何掌柜决定亲自去给戚家送货。


  他下了楼,来到后厨。


  “点心做好了吗?”他问道。


  小二从后厨出来,笑呵呵地道:“您就放心吧!我盯了一晚上!保证不会出任何岔子!”


  点心是五更天开始做的,盯一晚上,牛吹到天上去了!


  何掌柜懒得掰扯这些小事,让人把点心装进食盒,拿上他的马车。


  他自己也坐了上去,同去的还有小二以及锦记的一个老伙计。


  一行人抵达戚家。


  别看锦记是镇上最大的点心铺子,可与戚家这样的富贵人家一比,简直有些不够看。


  何掌柜没有走正门的资格,他的马车停在了后门外。


  出来接待他们的是戚家的一个小管事。


  “上回不是你。”小管事皱眉道。


  何掌柜客气说道:“我是锦记的新掌柜,我姓何。”


  “那边那边儿!灯笼别挂错了!”小管事冲一边的小厮吆喝,言罢,又看向何掌柜,“你说啥?行了,进来吧!”


  一个小小的管事竟然不将自己这个大掌柜放在眼里,何掌柜内心是不忿的。


  然而他也明白,戚家是杏花镇最位高权重的家族之一,他们锦记得罪不起!

  “小的说过了,不必您亲自来。”小二也替自家主子抱不平,本以为掌柜亲自上门,多少能受到一点儿礼遇。


  谁料啊,戚家的下人狗眼看人低,对他们爱理不理的!

  何掌柜淡道:“小喽啰而已。”


  等他得了戚老夫人的垂青,这等没眼力劲儿的下人还不是一句话就能打发的事儿?

  那边,一个花容月貌的小丫鬟打着灯笼过来了。


  “青儿姑娘,这么早啊?”


  对何掌柜等人爱答不理的小管事,遇上这个丫鬟,竟露出了讨好谄媚的笑。


  丫鬟道:“老夫人起了,锦记的点心是不是到了?老夫人说先拿去给她尝尝。”


  小管事笑道:“这种事儿青儿姑娘吩咐一声就好,何苦自己走一趟?青儿姑娘先去,我来送!”


  丫鬟道:“可别挑咋咋呼呼的人,仔细吵了老夫人清净。”


  “啊,是,是!”小管事笑着转过身,脸上的表情一冷,对何掌柜道,“点心。”


  何掌柜对小二与老伙计使了个眼色,二人将一个又一个的食盒拎进来,交给小管事。


  小管事又叫来几个机灵的虾仁,跟着丫鬟一道,将点心给戚老夫人端了过去。


  小二望着对方袅袅娉婷的背影,咽了咽口水,小声道:“掌柜的,戚家不愧是大户人家呀,连个丫鬟也比月红楼的姑娘标致多了……”


  月红楼,杏花镇的烟花之地。


  何掌柜恨不能一脚踹了他,拿戚家的丫鬟与青楼女子作比较,是嫌自己命长么?

  何掌柜在后厨外的院子里等着,不是等结账,而是等戚老夫人的反馈。


  他有信心,戚老夫人一定会喜欢的!指不定还会要见见他!

  他万万没料到的是,没等来戚夫人的召见,倒是等来了青儿姑娘的一通怒骂。


  “你们送的什么点心啊?和上次的根本不一样!老夫人生气了!说好的锦记的点心,谁让你们换地方买了!”


  小管事一头雾水,转头看向何掌柜。


  何掌柜道:“青儿姑娘,我们就是锦记的。”


  青儿气愤道:“那你们是换厨子了?”


  何掌柜忙道:“没啊!今儿的点心全是是咱们锦记的大厨做的!没假手于人!”


  平日里卖的点心,是大厨指点一二,别的厨子分担着做,戚家的寿宴事关重大,全是大厨亲力亲为。


  青儿冷声道:“那味道怎么不一样了?”


  何掌柜皱了皱眉,厨子是没变的,难道是那丫头给他们供了劣质的咸蛋?

  这时,一个小厮脚步匆匆地跑了过来:“张管事!锦记的人来了!送是来送寿宴点心的!”


  何掌柜的眸子里略过一丝错愕:“我们才是锦记的!怎么会又来了个锦记?”


  小厮看了看何掌柜,对自家管事道:“那人姓孙,是上回来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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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4 成功(二更)

  青儿恍然大悟:“原来你们是冒名顶替的!难怪那么难吃!”


  何掌柜大呼冤枉:“不是啊,我们才是真正的锦记!”


  张管事对小厮道:“把人叫进来。”


  叫进来也好,何掌柜也想瞧瞧谁那么大胆敢冒充锦记!

  很快,人被小厮带进来了。


  当看清对方一行三人的一霎,何掌柜的眼珠子险些掉下来了!

  “是你们?!”


  来者不是孙掌柜、苏小小与苏二狗,又是谁?


  奇怪,这三人怎么搅和在一块儿了?

  孙掌柜对戚家的张管事拱了拱手,和颜悦色地说道:“张管事,别来无恙。”


  之前一直是孙掌柜与戚家交涉生意,张管事见过他,对他有印象。


  至于说他身边的胖丫头与穷小子,就是生面孔了。


  何掌柜冰冷的目光扫过孙掌柜与姐弟俩,他下意识地觉得孙掌柜年纪更大,资历更深,这件事一定是孙掌柜主意。


  他怒道:“姓孙的!你们怎么会来这里?”


  孙掌柜笑容满面道:“我自然是来给戚家送货的!”


  “你早已不是锦记的掌柜!哪里轮得到你来送货!”何掌柜一边说着,一边望向张管事,“此人早已被撵出锦记,如今我才是锦记的掌柜!”


  孙掌柜一针见血道:“那,你们做出上次的点心了吗?”


  何掌柜噎住。


  孙掌柜心道,不是吧?真让这丫头猜中了?锦记没做出她的味道呀?


  苏小小猜归猜,可既然是猜,就有猜错的可能,饶是苏小小也不敢保证自己的计划万无一失。


  这一刻,她悬着的心放下了大半。


  只要锦记没做出一模一样的味道,那她就还有机会!


  “点心在哪里?”青儿问。


  她可不管什么老掌柜、新掌柜,她只要上次的蛋黄酥,否则惹了老夫人不痛快,戚员外怪罪下来,她们这些伺候的下人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苏小小与苏二狗将四个大食盒递给她。


  青儿对张管事道:“劳烦叫几个人送到老夫人院子来!”


  张管事笑道:“好的,青儿姑娘!”


  戚家的下人带着点心离开后,苏小小几人并未着急离开。


  何掌柜也在。


  他冷冷地瞪了三人一眼,不屑地说道:“姓孙的,你居然堕落到与两个乡巴佬为伍的地步吗?锦记好歹养了二十多年,你就是如此回报锦记的!你对得起锦记吗!”


  他娘的!到底谁对不对谁!

  何掌柜接着道:“还有,别以为这样就能抢走锦记的生意!同样的配方,锦记用了最上等的面粉,请了最厉害的厨子!要是锦记的味道都不能让戚老夫人满意,你们就更别痴心妄想了!”


  话音刚落,张管事迈着小碎步奔过来了。


  瞧神色,似乎有些不大对劲。


  何掌柜幸灾乐祸地笑了:“瞧我说什么来着?你们压根儿没戏——”


  张管事来到苏小小三人面前,说道:“我家老夫人有请。”


  他说的是请。


  何掌柜浑身一震:“你说什么?”


  张管事没理他,客客气气地对苏小小三人道:“请随我来。”


  三人跟着张管事去了戚老夫人的院子。


  何掌柜不信邪,厚着脸皮跟上去一探究竟。


  戚老夫人今年七十高龄,在古代这算高寿了,她的身子骨也算硬朗,平日里在吃穿上没多大嗜好,只上次尝过了孙掌柜送来的点心,对其味道难忘不已。


  戚员外是大孝子,这点不掺假,当即定下了这桩买卖。


  多少银子他不在乎,要的就是戚老夫人高兴。


  戚老夫人坐在官帽椅上,神色透着一丝大宅老太太的威严。


  她看向三人问道:“点心是谁做的?”


  苏小道:“是我。”


  何掌柜往桌上瞄了一眼,不瞄不知道,一瞄吓一跳!

  只见左边的一个食盒里,摆着一个又一个粉粉嫩嫩的桃子,桃子白里透红,底下坐着淡绿的桃叶,只是看着,便仿佛能让人闻到了桃子香气。


  右边的一个食盒里,则是一朵又一朵黄橙橙的金盏菊,其花瓣瓣瓣分明,花蕊处点缀着隆起的棕色花心。


  太栩栩如生了。


  若非是装在食盒里,怕是没人不觉得这些是真的桃子,与真的金盏菊。


  不怪何掌柜的反应这么大,就连常年只吃府城点心的戚老夫人也着实惊了一把呢。


  她从未见过有人将点心做得如此别致,她还尝都没尝,便先让张管事把人叫过来了。


  她问道:“丫头,你和我说说,这些都是什么?”


  苏小小微笑着说道:“咸蛋寿桃酥,奶香栗子糕,福寿饼。”


  何掌柜伸长了脖子,看向被挡住的第三个食盒。


  里头装的就是福寿饼了。


  福寿饼看上去比较像正常的饼子,可若仔细一瞧,便会发现大有乾坤。


  福寿饼的内馅儿与老婆饼一样,只是并不是酥皮的,有些类似于月饼的表皮。


  戚老夫人上了年纪,这种表皮的口感更加香糯绵软,更适合她的牙口。


  此外,苏小小还用模具在饼子上压了“寿”字与松枝的雕花,美轮美奂,可谓是将前两样点心的精华一起拿捏了。


  戚老夫人温声道:“青儿,把点心端过来我尝尝。”


  “是,老夫人。”青儿拿了银托盘,每样点心取了一块儿,与鎏金小银勺一并递给了老夫人。


  戚老夫人一样尝了一点,味道比上次的蛋黄酥与老婆饼更加惊艳。


  戚老夫人看向苏小小,眼底多了一分满意:“丫头,你这些点心有什么说法吗?”


  苏小小笑了笑,说道:“菊水人皆寿,桃源境是仙!祝您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好一个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众人再看看桌上的金盏菊栗子糕、咸蛋黄寿桃酥,以及松枝雕花寿饼,这一刻,竟是全都有了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真是小瞧这个胖村姑了,点心做得好看又好吃倒也罢了,居然还藏了这等玲珑心思!

  他们今日算是屁股上剌小刀——开了眼了!

  何掌柜怔怔的,惊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苏小小淡淡睨了他一眼。


  和我抢生意,卷死你!

  ------题外话------


  稍后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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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5 出名(三更)

  咳,严格说来,这算是她抢锦记的生意。


  可谁让锦记不给她活路?


  锦记做初一,就别怪她做十五!

  戚老夫人是否买苏小小的账,瞧那表情就知道了。


  戚老夫人的目光再一次落在苏小小的脸上,这一次,少了一丝深宅老太太的威严,多了一分老者的柔和。


  “丫头,你上前来。”她冲苏小小招招手。


  苏小小从容地走了过去。


  既不过分急切,也无半分怯懦,她毕竟不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人,没学过古代的社交礼仪。


  但有些东西古今是相通的,那就是一个人的气场与自信。


  戚老夫人温和地看向她:“是个有福气的丫头,告诉我,你叫什么?”


  苏小道:“苏大丫。”


  戚老夫人笑道:“你是哪里人?”


  “杏花村的。”她如实回答。


  这种信息没必要撒谎,人家动动手指,能把她祖上十八代给查出来。


  何掌柜心里闷哼一声,不过是个乡下的泥腿子!做的东西也不知道干净不干净,戚老夫人可是正儿八经的府城人,当初下嫁戚家,可是轰动了大半个镇子呢!


  戚老夫人会瞧得上她才怪了!


  孙掌柜适时道:“老夫人,您是不知道啊,苏姑娘的点心很有名的,梧桐书院的院长都对苏姑娘的手艺赞不绝口,还要求苏姑娘每日给书院的学生供货。”


  戚老夫人惊讶:“竟是连沈院长也喜欢。”


  孙掌柜笑道:“那是自然!我可不敢欺瞒老夫人!”


  孙掌柜不愧是老生意人了,话术拿捏得妥妥的,黑的说成白的,白的说成彩的,还脸不红心不跳。


  他哪里知道沈院长对苏小小是什么态度,总之往上吹就对了!

  生意怎么来的?三分靠实力,七分吹牛逼!

  何掌柜可真是要气死了,这不要脸的孙犊子!

  沈院长在杏花镇亦是颇有名望之人,不掺水的两榜进士,志不在朝堂,一心授书,桃李满天下。


  戚老夫人看向苏小小的眼神里又多了一分肯定。


  其实,就算孙掌柜不吹这个牛,戚老夫人也不会因为苏小小是乡下来的,便觉得她的东西上不得台面。


  她到了这个岁数的老太太,有钱有势有地位,有自己的判断,根本不必活在别人眼中。


  她认为好,那就是好。


  不说这些点心,单凭那两句诗,也足够她对苏小小另眼相待。


  当然,孙掌柜吹了沈院长的牛后,她对苏小小的印象就越发深刻了。


  “丫头,你的点心有名字吗?”


  苏小小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戚老夫人问的应当不是单个点心的名称。


  她想了想,抬眸,望进戚老夫人慈祥的眼中,认真说道:“苏记。”


  ……


  戚老夫人七十大寿,全镇有头有脸的人物全来了,县太爷也亲自上门祝寿。


  这些只是杏花镇的人,府城的客人也来了不少,一部分是娘家人,一部分是嫡孙在府城官场的人脉。


  苏小小做的点心在寿宴上横空出世。


  这些老爷夫人可全是见过世面的。


  就拿县太爷来说,他虽不是两榜进士,可到底也是正儿八经的乡试举人出身,曾入京赶考三次。


  他从未见过如此别致的点心。


  他看了看一旁比他官职更高的府城官员,大家眼底的惊讶不比他的少。


  “菊水人皆寿,桃源境是仙!这是祝咱们老夫人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青儿照搬苏小小的话,有模有样地向前来问询的夫人千金们介绍。


  “是锦记的点心吗?”


  锦记是镇上最大的点心铺子,大家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它。


  青儿哼了一声:“才不是呢!是苏记!”


  “苏记?新铺子吗?没听说过呀?”


  “是不是府城的铺子呀?”


  “我就住府城,我们府城没有一家叫苏记的点心,就算有,可能也不大有名,我没吃过。”


  “那是哪里来的?不会是省城吧?”


  “我哥哥在省城念书,省城才没这么好吃的点心呢!”


  “总不会是京城的吧?京城那么远,戚家是把京城的名厨请到家里来做的吗?”


  ……


  寿宴开始之后,苏小小就从戚家出来了,对于宴会上引起的轰动一无所知。


  戚家将锦记的点心退了,给出去的银子也索要了回来,转头买了苏小小的。


  一百个咸蛋黄寿桃酥、五十个金盏菊栗子糕、五十个寿饼,一共是二十两,戚老夫人高兴,又打赏了苏小小十两。


  “姐!咱们今天挣了三十两!三十两!”


  苏二狗兴奋到原地飞起!


  卖点心的快乐果真是讹钱比不了的!

  苏小小也挺开心。


  前世视金钱如粪土,可来这儿后她是真穷,三十两对如今的她而言,绝对算得上一笔小巨款了。


  她得好好规划一下,怎么使用这笔银子。


  比起打了胜仗的姐弟俩,一旁的何掌柜就犹如一只斗败的公鸡,颓废又生气!


  “小人得志!”


  他咬牙瞪了姐弟俩一眼,冷着脸迈向锦记的马车。


  苏小小漫不经心地动了动脚,一颗小石子儿唰的飞到了何掌柜脚下。


  何掌柜脚底一滑,一头栽在了车辕上!

  “哎哟——”


  他的额头磕出了一个大包。


  苏小小淡淡一笑:“走路要长眼呐,何掌柜。”


  何掌柜七窍生烟地坐上马车离开了!

  苏小小打算去一趟集市,采买一些豆子与鸭蛋。


  不过要等刘平过来,没驴车的话,他们很难把那么多食材弄回村。


  等刘平的功夫,孙掌柜也从戚家出来了。


  再次面对苏小小,孙掌柜的心情是有些复杂的,也有那么一丝尴尬。


  从前是敌对的关系,谁能料到他们有朝一日能合作一把。


  他顿了顿,说道:“戚家的生意,我就当是还昨天的人情了。我孙权是势利,手段也是有那么点儿不光彩,但我不是不识好歹之人——我和戚家的管事说过了,日后若再有这样的生意,他们会找你的。”


  苏小小挑眉看了他一眼:“你不给自己拉点儿生意?”


  就算不是锦记的掌柜了,可好歹本事还在,真想东山再起,不是没可能。


  孙掌柜无奈叹道:“我说了,还你人情。你的生意,从今往后,我不会再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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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6 发财(一更)

  苏小小:“哦。”


  孙掌柜又道:“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说罢,他转身离去。


  他昨日让赌坊的人揍了一顿,身上还受着伤,为了不给戚家留下不好的印象,从而影响苏小小的生意,他是强撑着身体各处疼痛,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望着他步履蹒跚的背影,苏小小忽然开口:“哎,你欠了多少债?”


  ……


  苏小小与苏二狗回到村子时,已是傍晚。


  三小只早在村口巴巴儿地等着了,齐刷刷地朝后扑棱着一双小胳膊,一个劲儿地往村道上瞄。


  终于见到了熟悉的小胖身影,三人再也等不及了,哒哒哒地朝苏小小扑了过去。


  因考虑到今日可能会晚归,苏小小昨夜便提前与他们打过了招呼。


  三人倒是没哭,只是无比思念娘亲的气息。


  苏小小蹲在地上,三人挤进她怀中,一个劲儿地呼吸着她身上令他们感到心安的气息。


  “娘,大虎好想你呀。”


  “二虎也想。”


  “小斧最想!”


  约莫是与村里的小伙伴交流得多了,三个小家伙说话比从前利索了些,偶尔能一口气蹦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对于他们的每一步成长与变化,苏小小都会打心底感到惊喜。


  这真是一种很奇特的体验。


  就是个子没咋长,还是三个小萝卜蹲。


  “看,娘给你们带了什么?”苏小小变戏法似的拿出了三串亮晶晶又红彤彤的东西。


  小虎张开双手:“哇!糖福(葫)芦!”


  尽管打过招呼了,可他们该难过还是会难过的,苏小小没养过孩子,但有些东西是相通的。


  三小只开心地接过糖葫芦。


  “娘吃。”三人将糖葫芦递给她。


  苏小小摆摆小胖手:“娘要减肥,就不吃了,你们给二狗舅舅吃。”


  三人开始猜拳拳。


  ——自然又是和村里的孩子学的。


  苏小小不明白他们为啥突然要来猜拳。


  小虎输了。


  小虎叹一口气,认命地将糖葫芦往苏二狗面前一递,小脸严肃:“一颗!”


  苏二狗:“……”
——

  卫廷也在。


  他就坐在村口大树下的一颗石头上。


  穿着粗布麻衣,一头墨发用只值一个铜板的木簪子挽着简单的发髻。


  明明是一身穷酸的乡土打扮,偏就让他穿出了一身隐士仙人的飘逸出尘。


  他静静地望着愿望,不知在想些什么,似乎被一股淡淡的悲伤与惆怅笼罩。


  “卫廷!”


  苏小小叫他。


  卫廷敛起思绪,空远的眼神一变,恢复了往日的不近人情与冰冷。


  他扭头朝苏小小那边望了过去。


  夕阳的余晖照在她与几个孩子的身上,画面像是被定格了一样。


  村子里袅袅炊烟升起,她带着满身的人间烟火气,朝着早已堕入无间地狱的他走来。


  “卫廷,你也来等我啦?”她双手背在身后,歪着头,冲他莞尔一笑,“是不是等很久啦?”


  卫廷淡淡移开视线,望向与苏二狗打闹的三小只:“是大虎他们要来。”


  “哦。”苏小小挑眉,一脸的不信。


  “回去了。”他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拄着拐杖朝小苏家的方向走去。


  苏小小亦步亦趋地跟上。


  三小只与苏二狗疯疯赶赶地跑去了前头,满村子都是他们咯咯的笑声。


  苏小小老成地叹了口气:“小孩子精力真旺盛!一天下来,我要瘫了,二狗还能上房揭瓦!”


  “你不也是小孩子?”


  “说我小孩子,你多大了?”


  “比你大。”


  “我当然知道你比我大,孩子都三个了嘛!”


  卫廷没说话。


  既然提到了年龄,苏小小便顺嘴问了句:“卫廷,你生辰是几号?”


  卫廷淡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苏小小云淡风轻地说道:“问问呗,我生辰是腊月初一,我爹和二狗是正月二十九,也就是这个月底,快到了。你的呢?”


  卫廷依旧是不答。


  苏小小撇嘴儿:“都说女人的年龄是秘密,到你这儿倒是反过来了。好叭,我不问你的了,大虎他们的告诉我总可以了吧?”


  卫廷道:“六月初一。”


  苏小小一怔:“六一?”


  儿童节?

  不对,儿童节是阳历,三小只的生辰是农历。


  二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就到了家。


  苏小小耸耸肩:“原先觉得这条路挺长的,现在没一会儿就走完了。”


  卫廷似有所感,眸光动了动,但并未开口。


  苏老爹跟着钱大娘种了一下午的地,累到自闭,这会儿正在屋里补觉。


  苏小小没吵醒他,轻轻地把他房门带上了。


  随后她回了自个儿屋,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解下腰间的钱袋,将里头几个稀稀拉拉的铜板倒了出来。


  今日挣了三十两,之前项重华给的诊金二十两,以及这几日的点心与卤肉挣的十两,加起来一共六十两。


  可是就只剩这么几个铜板了。


  还说可以还苏玉娘的银子了呢——


  全花掉了!


  呜呜!好肉痛!


  嘎吱——


  门开了。


  苏小小一秒坐直身子,变回了那只高高在上的小胖孔雀。


  卫廷神色淡淡地走了过来,瞥了眼桌上的铜板与她手里拽着的一张欠条。


  欠条是孙掌柜打下的。


  今日吃门前,苏小小雄赳赳地对卫廷说,自己去挣大钱了,结果就挣回来一张欠条。


  为避免被冷嘲热讽的下场,她不动声色地收好欠条:“我把银子存钱庄了!老大一笔了!”


  本以为卫廷会说,呵,是吗?凭据呢?


  哪知卫廷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直接将一个钱袋放到了她的桌上。


  苏小小眨眨眼:“什么?”


  “捡的。”


  卫廷道。


  答非所问。


  苏小小打开钱袋:“哇!”


  两个白花花的银元宝!两张面值五十两的银票!

  发财了!发财了!

  苏小小的眼睛直冒绿光:“卫廷,这是你给我的家用吗?”


  卫廷淡道:“都说了是捡的。”


  裤衩子都被搜刮了一遍的黑衣人:您能再编得靠谱点儿吗?


  “嘿!”


  又有启动资金了!

  苏小小开开心心地收好钱袋,“卫廷,你还挺有钱的嘛!”


  自打上次在官道上碰见了景弈与他手下,她便再也没去过那边了。


  没想到卫廷自己去把宝贝挖出来了!

  她哪里知道,卫廷不是挖的,是讹的。


  ------题外话------


  双倍月票最后一天,投给三只小脑斧好不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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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7 有钱(二更)

  被讹的一霎,黑衣人简直惊呆了,您这段日子到底经历了什么,怎么还学会讹钱了?


  苏小小两手托腮看着他:“卫廷,你对我越来越上心啦?”


  卫廷淡淡睨了她一眼,不咸不淡地说道:“你的肥都减到脸上去了?”


  我去!


  这是拐着弯儿骂她脸皮厚?!


  这家伙从前到底是干啥的?这么能怼?新科状元吗?舌战群儒的那种?

  算了,看在银子的份儿上,原谅你了!


  ……


  苏小小去了一趟老苏家,给苏玉娘还钱。


  苏玉娘肉眼可见的憔悴了。


  人家坐月子是坐做坐红润,她坐了个寂寞。


  想想也不奇怪,俗话说得好,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三天两头回娘家是会让人诟病的。


  更别说她又是在娘家生孩子,又是在娘家坐月子。


  随着她待的时日见长,村里的闲话也越来越多,尤其上回郑家人来过一次,与她发生了争吵,让隔壁的周氏给听见了。


  周氏妥妥一长舌妇,当晚就给宣扬出去了。


  村里人敬重老苏家不假,可也架不住思想的守旧与那颗八卦的心呐。


  除此之外,苏玉娘与娘家人的矛盾也在滋长。


  老苏家的人希望她顺坡下驴、适可而止,既然兴哥儿诚心悔过,就别再拿乔,好生回去跟兴哥儿过日子。


  那个女人左不过是个妾,兴不起多大的浪,郑家人多,多个孩子也就是多双筷子的事,又不真费她什么心。


  她爱养不养,当没看见就成。


  苏玉娘咽不下这口气,死活不肯回去。


  苏老太太与家中长嫂的脸色不大好看了。


  方氏心疼女儿,倒是没嫌弃什么,可她骨子里也不认同女儿的做法,她也劝女儿别伤了夫妻情分,日子总是要过的,莫把自家男人推远了。


  全家上下,没有一个人真正站在苏玉娘的立场,去理解苏玉娘。


  村里人怎么看她,苏玉娘其实是不在乎的。


  她在乎的是自己家人。


  可是,对家人而言,她已经是个外人了。


  “我有时候真羡慕你。”苏玉娘坐在床上,情绪惆怅地说。


  苏小小挑眉道:“我也挺羡慕我自己。”


  苏玉娘咬牙道:“别打断我情绪!”


  苏小小撇嘴儿:“……真凶。”


  苏玉娘深吸一口气,自个儿把断掉的情绪接上,继续道:“我羡慕你可以在家招婿。”


  一般来说,只有家里生不出儿子的才会让女儿招个上门女婿,以继承家中的香火。


  可小苏家有苏二狗,这种情况下招婿,作为一家之主的苏承是要承担很大压力的。


  可苏承宁可自己被人戳脊梁骨,也绝不把女儿嫁去别人家受苦。


  “你有个好爹。”苏玉娘说。


  “我爹当然很好啦!”苏小小也觉得苏老爹是天底下最最最好的父亲,虽然做事有点不着调啦,可对她的疼爱是不掺水的。


  苏玉娘的爹与方氏差不多,没啥大主见,家里全是苏老爷子做主。


  “可能是你爷爷太强势了。”


  有时候,一个强势的父亲会养出缺乏主见的孩子。


  “或许吧。”苏玉娘不怎么关心了,“要是我也在家里招婿,多好。”


  苏小小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别说,你的性子还挺适合招婿的。”


  苏玉娘有主见、有头脑,性格偏强势,勇敢,拿得起放得下,眼光也不错,能捣腾。


  苏玉娘听了太多反对的声音,乍一听到不同的,不由地微微诧异了一把。


  苏小小嘟嘴儿道:“别这么看着我,是我,我也接受不了了的。两个人在一起,就该对彼此一心一意,要不怎么说,‘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苏玉娘的内心大为触动,“要是有朝一日,卫小郎君也背叛你,你会怎么做?”


  苏小小摆摆手:“他不会的啦!”


  因为,他们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夫妻呀!


  何来背叛一说?

  有朝一日,天各一方,白首不相见。


  这就是她和卫廷的结局。


  苏小小自始至终没劝过一句让苏玉娘回婆家的话,留下银子后便离开了。


  她前脚刚走,后脚郑家人便上门了。


  来的依旧是郑兰秀,只是没了兴哥儿,她是与自家男人冯拐子一起来的。


  冯拐子微微有些跛脚,因此得了这么个绰号。


  冯拐子是看着苏小小从老苏家出来的,他直勾勾地盯着苏小小,一直到人走远了,还恋恋不舍的。


  “你瞅啥!”郑兰秀掐了自家男人一把!

  “哎哟——”冯拐子吃痛,心里骂了声臭娘们儿,脸上却笑呵呵地说道,“我能瞅啥?这不是在想老苏家来了客人,咱们上门会不会不方便吗?”


  郑兰秀没好气地说道:“哼!是我们不方便,还是住在娘家的女儿不方便!”


  这话是讲给苏玉娘听的了。


  冯拐子满脑子都是方才看到的小胖身影,眼神一闪问道:“奇怪,刚刚那个胖子是谁呀?原先没见过……”


  郑兰秀不耐烦地说道:“怎么没见过?小苏家的苏胖丫!”


  “啊!是她?”冯拐子惊讶极了。


  因着与老苏家的亲戚关系,他陪着郑兰秀来过好几次杏花村,自然是见过苏胖丫的。


  可原先的苏胖丫又胖又丑,皮肤粗糙,一身横肉,刚刚的小丫头明显没有印象中的胖,皮肤水灵灵的,嫩得仿佛能掐出水来。


  郑兰秀就是个瘦子,上了年纪那种干瘪枯瘦,摸在手里没二两肉,他夜里都提不起兴致。


  刚刚那小胖丫头可真是太诱人了。


  很快,他又看见了苏锦娘。


  苏锦娘穿着嫩紫色的小棉袄,干活的缘故,袖口挽起,露出一截纤细的凝脂皓腕。


  还是锦娘最美——


  “是锦娘吧?一段日子不见,长大了呢!”冯拐子笑呵呵地打了招呼。


  苏锦娘柳眉微蹙。


  她很不喜欢郑兰秀的男人,他总是用色眯眯的眼神看着她,让她感到反胃。


  ……


  郑兰秀是来劝苏玉娘回去的,苏玉娘不走,她就住下!一直住到苏玉娘肯跟她走为止!


  因着她住下了,冯拐子也一并住进了老苏家。


  夜里,苏玉娘在自己屋吃过晚饭,抱着女儿喂了奶,而后准备歇息了。


  她刚把女儿放下,手一摸,摸到了一块凉凉的东西。


  她拿起来一瞧,竟是一块质地莹润的玉佩。


  她在郑家是见过好东西的,认得出这是翡翠,具体种水老不老她就不懂了。


  只是直觉告诉她,这块玉佩挺值钱的。


  这显然不是她的玉佩,也不是家里人的,家中有哪些首饰,她一清二楚。


  要不苏小小怎么认为,她很适合当家呢。


  苏玉娘想了想,嘀咕道:“难道是苏胖丫的?”


  苏胖丫适才来给她还钱,没准是掏银子时把玉佩掉出来了。


  “真好看……”


  她眼馋归眼馋,可她苏玉娘不贪别人的东西。


  “小弟!”


  她对着门外唤道。


  “来了!大姐,你叫我?”


  十岁的苏三郎打了帘子入内。


  他年纪还小,没变声,就是个孩子。


  已经成家的苏大郎与十七岁的苏二郎已不大方便进苏玉娘的屋了。


  苏玉娘把玉佩递给他:“你把这个拿去小苏家,问问苏胖丫是不是她的?”


  “好。”苏三郎拿过玉佩。


  这个家里,也就小弟最向着她了,一是苏三郎小,心思单纯,二是方氏生完苏三郎后病了几年,苏三郎是苏玉娘带大的。


  苏三郎对苏玉娘的感情很深厚。


  苏三郎是乐意上小苏家的,不仅因为他听大姐的话,也因为每次去,苏胖丫都会给他好吃的,还允许他看小马。


  苏三郎刚出家门,被苏锦娘叫住了。


  “小弟,这么晚了,你去哪里?”


  苏三郎心虚地转过身来,把手背在身后:“去隔壁……找周二壮。”


  苏锦娘看向他僵硬的胳膊:“你手里藏了什么?”


  苏三郎忙道:“没什么!”


  苏锦娘来到他面前:“给我看看!不然我告诉爷爷了!”


  苏三郎最怕苏老爷子了,只得硬着头皮将玉佩拿了出来:“……苏胖丫的东西掉咱家了,我给还回去。”


  苏锦娘冷声道:“那你干嘛对我撒谎?”


  苏三郎不吭声了。


  苏锦娘道:“给我,我替你送。”


  苏三郎小声道:“不行的。”


  苏锦娘沉了沉脸:“那我告诉爷爷了……”


  “出什么事了?”


  苏老爷子自个儿在堂屋听到了姐弟俩的动静,沉着脸走到门口。


  苏三郎害怕地低下头。


  苏锦娘摊开手心,大大方方地说道:“方才苏胖丫来给姐姐看病,把玉佩落在姐姐屋里了!爷爷,我给她送过去!”


  苏老爷子的目光落在那块质地莹润的翡翠玉佩上,脸色一下子变了!


  ------题外话------


  大虎:倒计时啦~

  二虎:投月票啦~

  小虎:过期期啦~——

  108 温馨(一更)

  “爷爷,我可以给苏胖丫送过去吗?”


  苏锦娘问。


  光线昏暗的缘故,她没注意到了苏老爷子变了脸色。


  “给我看看。”苏老爷子说。


  苏锦娘走回自家门口,将玉佩递给了苏老爷子。


  玉佩是值钱的东西,谨慎些也是应该的,万一是苏玉娘拿自己的首饰贴补苏胖丫呢?


  苏锦娘觉得爷爷是为了防着姐姐吃里扒外,并未怀疑其它。


  苏老爷子将玉佩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指尖不断在玉佩的纹路上摩挲。


  苏锦娘越发觉得自己猜对了:“爷爷?这块玉佩是姐姐的吗?是不是她送给苏胖丫的?”


  姐姐真过分!有这么好的东西也不留给她!居然送给一个外人!

  “什么玉佩是我的?”


  苏玉娘的声音出现在了堂屋内。


  苏老爷子与两个孙儿齐齐望向她。


  “大姐!”苏三郎飞快地奔到了她身边,惭愧地低下头,“被二姐发现了。”


  “你怎么出来了?”苏老爷子问。


  “在屋子里闷久了,出来走走。”苏玉娘说罢,见苏老爷子正要开口,她又道,“大丫说了,可以出来走动走动,不吹外面的冷风就好。”


  苏锦娘哼道:“我就没听说过坐月子还能出来走的!”


  苏玉娘没与她争辩,而是看向苏老爷子以及他手中的玉佩:“是大丫的东西,落在我房里了,我让小弟给她还过去。”


  苏老爷子捏了捏玉佩,不动声色地往苏三郎面前一递。


  苏三郎看向苏玉娘。


  苏玉娘对小弟道:“拿了给人家还回去,咱们不贪别人的东西。”


  她说着,似有所指地看了苏锦娘一眼。


  苏锦娘的脸微微涨红了。


  “爷爷,我先进去了。”她闷头进了屋。


  苏老爷子也冷冷地回了自己房中。


  苏玉娘回头望着祖父逐渐消失的背影,眉头微微一皱。


  为什么她觉得祖父的脸色也不大对?

  ……


  苏三郎将玉佩亲手交到了苏小小手中。


  苏小小近日没事就给它泡泡水,别说,真给养回来不少,质地更晶莹剔透了。


  “原来是落在你姐姐那里了,吓我一跳,我还当是回村的路上了呢!”


  这是她身上最值钱的宝贝了,失而复得,真让人欢喜。


  她去屋里拿了一个蛋黄酥递给苏三郎。


  苏三郎不是完全不知事的小孩子,他心里大致能明白两家的关系不大和睦,只有大姐与苏胖丫来往密切。


  是以,他不会让家里知道他吃了小苏家的东西,除了大姐。


  他一般都是吃完了再走。


  “我能去看看小马吗?”


  他问道。


  “可以啊。”苏小小点头。


  苏三郎喜不自胜地去了小东屋。


  他看小马的次数不比牛蛋少,可惜他是偷摸着看的,不能四处和小伙伴炫耀,憋死他了。


  ……


  苏小小把玉佩收好,转身去灶屋做饭。


  为了庆祝生意大捷,她特地做了几道硬菜,一锅冰糖肘子、一钵红烧排骨,以及一盘卫廷叫不出名字的……菜肴


  “这是什么?”


  卫廷问。


  像豆腐,又不是豆腐,嫩嫩的,滑滑的,入口即化,辣油与辣子的香气充分融合了进去,吃着有一股说不出的……鲜。


  苏小小莞尔一笑:“冒脑花!”


  “咳!”


  卫廷呛到了!-

  吃过饭,苏老爹去后院练习腕力。


  其实也算一种变相的复健,苏小小给他做了简易的器械,并规定了强度与时间的上限。


  每日半个时辰,循序渐进。


  卫廷在苏二狗的屋,教苏二狗与三小只认字。


  三小只是打酱油的,一边涂鸦,一边摇头晃脑啦啦啦。


  主要学生是苏二狗。


  别看苏二狗平日里贪玩,跟卫廷学起东西来却很认真,妥妥的小迷弟行为,当然,也是卫廷教得好。


  苏小小提了个一篮子针线过来,装模作样地往苏二狗旁边一坐。


  “我缝几件衣裳,那什么,亮几盏油灯怪费钱的,家里条件也不宽裕,我就凑活着用用这边的油灯好了。你们讲你们的,我不偷听!”


  若不是刚给了她那么多银子,卫廷可真要信了那句“家里条件也不宽裕”。


  卫廷没说什么,继续给苏二狗讲课。


  三小只可太喜欢苏小小过来了,争相把自己的小涂鸦给她看。


  “娘,小斧写的。”


  小虎显摆自己的……圈圈叉叉圈圈叉。


  苏小小道:“挺好,小虎真聪明!”


  大虎二虎也要表扬。


  苏小小一边应付三小只,一边竖起耳朵蹭课。


  不吹不黑,卫廷讲的是真好。


  随便一个字,他都能讲出一段典故。


  苏二狗这种不爱念书,只爱招猫逗狗、上房揭瓦的小恶霸,竟然也觉得学习似乎不是那么讨厌了。


  苏二狗说道:“姐夫,你比夫子讲得好。”


  卫廷问道:“你上过学?”


  苏二狗道:“苏玉娘婆家的浅水村有私塾,小时候我去那里念过几日,夫子嫌我笨,又捣蛋,就不让我去了。”


  他自己也不想去,他讨厌那个夫子。


  姐夫不一样,姐夫从来不骂他笨,记错了也不骂。


  “这些是今天学的生字,你临摹一遍。”


  卫廷递给苏二狗一张字帖与一沓白纸。


  字帖上的字又大又方正,苏小小不必凑近也能看得清清楚楚,主要上面还标注了笔顺。


  苏二狗郁闷抓头,认字他可以,写字他真心不爱呀。


  而且,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张啊?


  他这要写到什么时候?

  卫廷淡淡站起身:“写完了明天给我,我先去歇息了。”


  苏二狗苦大仇深地抓起毛笔:“知道了,姐夫。”


  卫廷一走,苏小小便将桌上的字帖拿了一小摞过来。


  “我帮你写几张!”


  “可是姐,你会写吗?”


  苏小小提起卫廷用过的毛笔,面不改色地说道:“嗨,照着描谁不会呀?”


  苏二狗觉得他姐说的似乎有点道理,他又多把字帖分了一些过去:“姐,那你帮我多写几张!”


  苏小小大方应下:“成!”


  苏二狗偷懒爬到床上去睡了。


  姐弟俩感情好,没那么生分。


  苏小小搬来个小矮桌,往床上一坐:“过去点儿!”


  “哦。”苏二狗卷着棉被,扭呀扭的往里挪。


  三小只见状,瞬间扔掉手里的玩具,吭哧吭哧往床上爬。


  苏小小盘腿练字。


  三小只在她身后翻跟头,玩到不亦乐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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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9 同床(二更)

  他们滚几圈,就会拿小脑袋在苏小小身上蹭一蹭,很轻,不会打搅她写字。


  苏小小有些想笑。


  她莫名感觉自己像一个充电桩,三小只蹭蹭就能续航。


  苏小小练完最后一个字,已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


  苏二狗早睡得鼾是鼾屁是屁了,三小只也耗空了电量,东倒西歪地睡着了。


  苏小小揉了揉略有些发酸的手腕,看着自己桌上厚厚一沓成果,成就感满满。


  她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收好桌子,将三小只一一塞进被子。


  做完这些,她回了东屋。


  本以为这个时辰了,卫廷早就歇下了,哪知她刚一进屋,就见卫廷坐在屋里擦匕首。


  苏小小口水一流。


  啊,真垂涎这把匕首啊!


  严重怀疑这家伙是故意的!


  目的就是用匕首引诱她交出令牌来换!


  可惜了呀,她这会儿根本拿不到令牌,只能干瞪眼馋着。


  苏小小咽了咽口水,不紧不慢地走过去:“大半夜不睡觉,在房里磨刀,怎么?想谋财害命啊?”


  卫廷淡淡说道:“你也知道大半夜了,缝个衣裳用那么久吗?”


  苏小小眼珠滴溜溜一转:“我……就爱缝那么久!”


  卫廷:“呵。”


  苏小小小脑袋一甩:“反正不是去练字了!”


  卫廷:“……”


  熄灯后,二人躺在柔软的床铺上。


  尽管同房多日,但其实二人并未越雷池半步,一人一被窝。


  苏小小眨了眨眼,问道:“卫廷,你刚刚为什么要说‘缝个衣裳用那么久吗’,你是不是觉得我去太久了,留你一个人在房里,你睡不着呀?”


  卫廷淡道:“没有。”


  苏小小:“哦。”


  苏小小又道:“那你为什么要等我来了才睡?”


  卫廷道:“谁等你了?少自作多情。”


  “哼。”苏小小弱弱地哼了一声,翻了个身,背对他。


  想了想,又翻转过来,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完美的侧颜。


  美男在侧,不能吃,看看也是好的!

  没多会儿,苏小小的眼皮子开始打架,打着打着就再也睁不开了。


  夜深人静。


  听着身侧均匀的呼吸,卫廷的心也跟着一点点变得安定。


  脑子里不停翻涌的仇恨与杂念渐渐淡去,他闭上眼,也沉沉地睡了过去。
——

  苏小小要做生意,起得比较早,哪知小吴氏与刘平更早。


  苏小小给二人开了门:“等很久了吗?”


  “没有,刚到。”小吴氏说。


  二人进了屋。


  苏小小对刘平道:“刘大哥,你不用来这么早的。”


  刘平主要负责木工与运输,点心做完之后,他再过来都可以。


  刘平憨厚老实地笑了笑:“我过来看看能不能搭把手,劈柴、担水、烧火,我都能干的!”


  苏小小道:“这些活儿,二狗可以做。”


  刘平道:“让二狗多睡会儿嘛!”


  苏小小把小俩口的时间岔开是有原因的,不仅是分工上的不同,另外也是替大小梅子考虑。


  “两个孩子还小,这又不像是分家之前,那么多大人看着。”


  他们如今住的地方在鱼塘边儿上,僻静得很,没个左邻右舍,真来个毛贼强盗,两个孩子就危险了。


  刘平觉得应该不至于,村子里挺安全的呀,而且他出来时锁了门的,旁人也进不去。


  苏小小道:“刘大哥,你还是回去吧,天亮了再过来。”


  小吴氏道:“听大丫的话。”


  “诶……行!”


  刘平挠挠头回去了。


  事实证明,幸亏他回了。


  因为他刚到家门口,就发现门锁被人撬开了。


  乡下用的铜锁,并不是很复杂,稍微有两下子的,拧巴拧巴就开了。


  刘平眉心一跳,赶忙进了屋。


  “梅子!”


  “呜——”


  屋内传来梅子压抑的喊叫声。


  刘平一脚踹开姐妹俩的房门,梅子正被一个人压在床上捂住嘴,刘平二话不说冲过去,抓了那人的领子狠狠抻在地上!

  “梅子你没事吧?”


  他冲过去扶住瑟瑟发抖的女儿。


  梅子害怕大哭:“爹——有贼——”


  梅子睡到一半,感觉家里进了人,她喊了一声爹,那人没应,她察觉到不对劲,想喊救命,可刚叫了两声,便被那人死死地捂住了。


  那人也是慌了,嘴和鼻子一起捂。


  若是刘平来晚一会儿,梅子只怕已经被活活捂死了。


  那人爬起来往外逃。


  刘平如何能让他得逞?奔上去就是一脚,将那人踹翻在地!

  刘平将对方狠狠地收拾了一顿。


  这人刘平认识,是村里的张小石,平日里看着老实巴交的,谁曾想会做出这种事。


  刘平把人揍到出气多、进气少,一直到里正闻声赶来才作罢。


  他这会儿甭提多庆幸自己被大丫给撵回来了,否则大梅子可真要出事了。


  小梅子是没醒,万一张小石对大梅子行凶的过程中,她醒了呢?是不是要一并被张小石给捂死?


  刘平一阵阵地后怕,又狠狠地给了张小石一脚!

  这件事确实太恶劣了,里正没包庇,天亮后便去报了官。


  张小石被官差带走。


  经此一事后,刘平与小吴氏的上工时间彻底错开了。


  小吴氏先来做事,天亮后,她回去看孩子,刘平再来上工。


  若是孩子醒得早,就和刘平一起过来。


  上午,小吴氏和孩子都在小苏家,要做咸鸭蛋与一些加工类的活儿,她差不多干到中午结束。


  刘平时间上灵活一点,随叫随到,可能晚上也得去采买,或者偶尔下午会有一些木工活儿。


  ……


  苏小小依旧在锦记附近的巷子里摆摊,不过,不是最初那个寒酸的小摊了。


  她有了自己的小摊车,也有了卫廷亲手书写的幡布招牌——苏记。


  寿宴上的口碑为苏记带来了极大的热度,如今他们压根儿不必蹭锦记的流量了,反倒是锦记因为卖了与他们同款的老婆饼与栗子糕,成为了苏记的“高替”。


  所谓高替,就是吃不着苏记的,才花冤枉钱去买锦记的解馋。


  没了苏小小供的蛋黄,锦记的蛋黄酥是做不出来了,除非他们从京城进货,可那样一来,成本就打不住了。


  并且因为戚老夫人的嫌弃,他们损失了好几个高端客户!想再接高门的订单,接不着了!

  与锦记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迅速崛起的苏记。


  苏记的点心火爆到了何种程度呢?


  只要苏记一出摊,锦记门口空无一人!

  谁也没想到,锦记火了三十年,打败它的居然是一个乡下来的路边摊!


  路边摊有啥好吃的?


  抱歉,戚老夫人也吃呢!沈院长也吃呢!

  就你高贵?就你不吃?

  爱吃不吃,我们吃!


  “哎呀呀!前面的兄台手下留情!我排了半天啦!给我留两个呀!”


  “你才排半天!我排三天了!一次没买着!”


  “姑娘,你们下回多做点儿吧,不够吃啊!”


  “是啊!有生意你们别不做啊!给谁省钱呢!”


  何掌柜坐在楼上的厢房里,这些话他是听一次,吐血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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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0 惊艳(一更)

  只是他也无计可施,谁让苏记成了戚家的香饽饽呢?


  戚老夫人说了,下回的席面,还找苏记!


  有戚家罩着,镇上怕是没人再敢打压苏记的生意了!


  楼下,苏小小哭笑不得。


  不是她不愿意多做,事实上已经做得很多了,从前一天一百个,如今一天三百多个,可就算这样也还是不够卖的。


  至于说扩大点心的生产规模,她暂时没这个考虑。


  戚老夫人的寿宴,给了她另一层灵感。


  当然了,具体是否能实施,得看寿宴后续的发酵。


  要挤入一个新的市场,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必须要有耐心,实力与运气,缺一不可。


  “姐,卖完啦!”


  苏二狗说。


  有些开心,也有些意犹未尽。


  卖得太快啦,还没过瘾呢!

  “收摊。”苏小小道。


  “好嘞!”苏二狗乖乖地收起折叠桌。


  另一边,苏老爹扛着大刀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


  他笑道:“闺女!这么快就卖完啦?”


  苏小小道:“爹,你明天不必一起过来了,你在家多睡会儿。”


  苏老爹大手一挥:“那不行!万一爹不在,一些不长眼的又自以为是地耍幺蛾子怎么办?”


  苏小小把托盘装回篓子里:“不会的,他们没那个胆子了。”


  苏老爹将女儿的大篓子捞过来扛在自己肩上:“那可说不准!爹得多保护你一阵子!”


  苏小小看了他一眼,一针见血地说道:“爹,你其实就是不想学种地吧。”


  苏承:“咳咳!”


  瞎说什么大实话!


  “哎呀我去看看张刀那兔崽子回来了没有,我要砍死他!”


  苏承脚底抹油地溜了!

  楼上的何掌柜却是眉心一跳一跳的。


  砍人?


  真的假的?


  这一家子,有个正常的么?

  不过苏小的没错,何掌柜如今确实不敢轻易动苏小小了。


  一是这一家子太能打了,寻常练家子奈何不了他们,除非他花更大的价钱,去府城请更厉害的高手,可那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请到的。


  俗话说得好,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他是横的,这一家子个个儿都是不要命的!

  二是,他才堵了他们一回,那丫头就联合姓孙的抢了一笔锦记的大生意,他总感觉再堵下去,搞不好会有更大的损失。


  他得缓一缓,从长计议!
——

  苏小小与苏二狗先回了村。


  村口的井边,不少乡亲们过来打水。


  他们看见了姐弟俩。


  苏二狗肉眼可见的长高了,原先比苏小小矮了半个脑袋,如今快到苏小小眉毛了。


  苏小小的变化也很大,上次称重是半个多月前,瘦了二十斤。


  苏小小觉得这段日子应该又瘦了八、九斤,裤腰带明显松了一截,乡亲们也能看出来她的脸小了一圈。


  并且皮肤是真水嫩啊。


  乡亲们看着她,眼珠子都快挪不开了。


  “大丫!和二狗做完啦?今儿生意怎么样?”


  是刘婶子。


  苏小小客气说道:“托您的福,还不错。”


  “胖丫姐!”狗蛋与她打了招呼。


  “嗓子还疼吗?”苏小小问他。


  狗蛋摇头:“不疼了!”


  狗蛋是上回去找她取了鱼刺的小家伙,从前他也怕苏胖丫,如今他不怕了,逢人就夸苏胖丫好。


  有些人叫胖丫并没恶意,苏小小也习惯这个称呼了。


  妇人们开始窃窃私语。


  “有没有发现,胖丫变好看了?”


  “你才发现呀?”


  “是瘦了吗?”


  “脸上白白嫩嫩的,从前又黑又黄,还长痘。”


  “你当是小姑娘呢,人家成亲了!听说只要男人厉害,女人就那什么——被滋润的!”


  这群婶子,说着说着就开黄腔去了。


  苏小小果断拉着苏二狗走了。


  “胖丫那张脸,快比锦娘的还好看了。”


  孙家媳妇儿刚说完,苏锦娘提着水桶走了过来。


  有人扯了扯孙家媳妇儿的袖子。


  孙家媳妇儿一瞧,赶忙闭了嘴。


  希望刚刚那句话没被苏锦娘听见,不然就尴尬了。


  苏锦娘一如往常地与众人打了招呼,有说有笑的。


  应该是没听见的……孙家媳妇儿放下心来。


  苏锦娘打完水往回走,脸色迅速沉了下来。


  ……


  苏玉娘不肯回婆家,郑兰秀与冯拐子当真在老苏家住着不走了。


  苏锦娘提着一桶水走到家门口时,瞧见冯拐子正痴痴地望着某处,一副口水快要流下来的样子。


  苏锦娘顺着他的目光瞧了瞧,看见了逐渐远去的苏胖丫与苏二狗。


  苏胖丫进了屋,瞧不着了。


  冯拐子咂咂嘴,转身回屋,与苏锦娘碰了个正着。


  他忙堆起一抹笑:“哟,大妹子回来了!打水去了?咋不和我说一声,我去打!来来来!快给我!”


  苏锦娘蹙眉避开了他的咸猪手:“我自己来!”


  冯拐子嘿嘿一笑。


  苏锦娘厌恶地进了屋。


  晚饭是苏锦娘与方氏做的,六菜一汤,四个素菜,荤菜是一碗大白菜烧肥肉,一盘裹着面粉炸的刁子鱼。


  老苏家的条件在村里不算差,但也不是顿顿吃肉,尤其过完年,家里一般都会素上半个月。


  这是家里来了客人,苏老爷子才让方氏做了两个荤菜。


  苏玉娘坐月子,依旧在自己屋里吃。


  女人不上桌,这是乡下的规矩,也是老苏家的规矩。


  苏老太与方氏、苏锦娘平日里是坐在灶屋吃,可郑兰秀毕竟是客人,不好叫她也屈在灶屋,于是又去堂屋单独摆了一桌。


  郑兰秀碗里的饭吃完了,苏锦娘去给灶屋给她添饭。


  苏小小恰巧打后门路过,准备上山挖点野菜,做三小只爱吃的野菜丸子。


  苏锦娘近距离看了她一眼,脸色就是一变。


  老苏家只吃两顿,第二顿比较早,不像小苏家一日三顿,入夜了才做晚饭。


  这会儿天色尚早,苏胖丫的模样一目了然。


  人还是那个人,却又仿佛哪儿哪儿都不一样了。


  似乎……没那么胖了,皮肤也变好了,白皙莹润,吹弹可破。


  这真的是苏胖丫吗?


  怎么突然就变好看了?

  苏小小睨了她一眼:“看我干嘛?我今天可没学你穿衣裳!”


  苏锦娘嫉妒地捏紧了手指。


  ……


  回到堂屋,苏锦娘把盛好的饭递给郑兰秀,在方氏身边坐下。


  男女两桌隔得不远,冯拐子就坐在她身后。


  她端起碗,扒拉了一下米饭,低声说道:“苏胖丫也真是的,这个时辰了还一个人往山上跑,就不怕遇上什么危险回不来。”


  冯拐子耳朵一竖。


  小胖丫头……独自上山了?!

  ------题外话------


  藤某郎面包刀不愧是锋利王者,第一周就让我以血祭刀o(╥﹏╥)o

  今天是带伤码字的方方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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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1 虐渣(二更)

  吃过饭,冯拐子就出去了。


  冯拐子不是小孩子,也不是头一次来村里,与村里不少乡亲们都认识。


  郑兰秀与老苏家的人没往心里去,只当他是上村里转悠了。


  从老苏家上后山只有一条路,顺着一直往东走,便是乡亲们平日里捡柴火的地方。


  胆大些的乡亲会再往前走一截,打猎、捉鱼或是挖野菜之类的。


  苏二狗上次挖的野菜,苏小小叫不出名字,有些像前世吃过的乌塌菜,极为耐寒,能在雪地里生长,但又比乌塌菜稍稍多了那么一丝清甜。


  切碎了与剁好的猪肉和成泥,再打入蛋清,裹上面粉。


  不论是放油锅里炸,还是上蒸屉里蒸,都十分鲜香酥嫩。


  “呼~”


  苏小小一口气爬到半山腰。


  记得第一次爬的时候,中途歇了三四次,喘得像头小牛,甩了二十多斤肥肉,不仅身子轻盈了些,心肺功能也更强大了。


  “二狗说,是在那棵老槐树的边上挖的,老槐树呢?”


  苏小小抬起袖子擦了擦汗,四下寻找苏二狗口中的老槐树。


  她以往砍柴到不了这边,因此对这里并不算太熟悉。


  不过这会儿天色早,倒也不着急。


  “啊!看见了!”


  老槐树被几棵松树挡住了,其实就在右边十多步的地方。


  苏小小背着小背篓走过去,蹲下身,拿出铲子开始刨雪。


  雪化了许多,只剩下薄薄的一层,没刨两下便露出了一颗颗绿油油的野菜。


  苏小小莞尔一笑,将小背篓放在边上。


  这种野菜是要用剪子剪的,把根留下,它能接着长。


  苏小小收好铲子,将剪子取了出来。


  一颗、两颗、三颗……


  苏小小蹲在地上,一边剪一边往前挪,不知不觉装了大半框。


  “应当够吃许久了,可以回去了。”


  苏小小拍拍手,把剪子放好,抓起背篓准备下山了。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忽然窜上前来,挡住了她的去路。


  是冯拐子。


  冯拐子笑眯眯地走向苏小小:“哎呀,这不是胖丫吗?上山挖野菜呢?挖到了吗?要不要我帮你?”


  苏小小淡淡皱了皱眉。


  冯拐子怎么来了?


  冯拐子两手空空,不像是上山来砍柴或捉鱼、挖野菜的样子。


  苏小小冷冷睨了了他一眼,冯拐子是老苏家的亲戚,自己与他可没半文钱关系。


  苏小小懒得理他,径自往来时的路上走。


  冯拐子猥琐一笑,三两步挡住苏小小。


  “哎——别着急走呀,你看你背这么重的东西,累得慌不是?来,把篓子给我!我替你拿下山!”


  “你们姑娘家细皮嫩肉的,就不该干这种粗活儿!”


  “你相公真不懂疼你的!像你这么标致的小媳妇儿,就该在炕上焐着!”


  “没关系,冯大哥疼你!”


  冯拐子到底不是本村人,尽管听了些小苏家的恶名,却没真正领教过苏胖丫的厉害。


  在他看来,自己是男人,苏胖丫再怎么也是打不过自己的。


  自己只要生米煮成熟饭了,苏胖丫敢往外宣扬吗?


  就算真宣扬出去了,大不了自己一口咬定是她勾引了自己。


  她这么胖,名声又差,谁会相信自己能看上她?


  大不了就是被郑兰秀那个婆娘骂上几句,又不少块肉!


  一边想着,冯拐子的胆子越发大了起来,张开胳膊朝苏胖丫扑了过去!


  他打算将苏胖丫抱个满怀,若是苏胖丫躲开了,他再接着抱就是了。


  殊不知,苏胖丫直接抬起腿,一脚将他踹趴下了!

  冯拐子结结实实摔了个大马趴!

  要知道,这可是雪地,雪是软的,然而,他的牙崩飞了!


  这特么得是多大力气呀!


  冯拐子摔到怀疑人生。


  不怪他这般惊讶,一般人碰到被人非礼,不是害怕到不敢动弹,就是吓到失声尖叫。


  再不就是躲。


  谁能像苏胖丫,上来就是一脚!

  对付这种猥琐色胚,苏小小向来是毫不心慈手软的。


  她上前一步,对着冯拐子的后腰又是一脚。


  冯拐子再次被踹飞!


  他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移位了,他撞在了身后的大树上,骨节发出咔的一声脆响。


  这也不知是哪根骨头断掉了……


  冯拐子痛得直在心底骂娘!

  苏小小缓步来到他面前。


  和冯拐子这种杂碎,她连话都懒得多说,直接又一次抬起脚来。


  冯拐子怕了,他是真怕了!


  “胖丫!手下留情啊!我错了!我再也不拦你路了!你放过我吧!”


  “拦路?”苏小小呵呵道,“你刚刚只是想拦我的路吗?”


  “我……”冯拐子心惊胆战,一身恶寒,“我……我还想帮你拿点儿东西……哎呀——”


  不诚实。


  苏小小又给了他一脚。


  冯拐子半条命都去了。


  他嗷嗷儿一阵乱嚎!

  可惜了呀,这儿是林子深处,没人听得见他的喊叫。


  冯拐子直接趴在地上哭了:“胖丫!不对!大丫……大丫饶命啊!”


  苏小小道:“大丫也是你叫的?”


  冯拐子连忙改口:“苏苏苏苏……苏姑娘!苏女侠!我错了!我不该对你动手动脚!我再也不敢了!你……你放过我吧……”


  他哭得狼狈极了,一把鼻涕一把泪。


  苏小小嫌恶心,踹都懒得踹了,直接从他面前跨了过去。


  冯拐子这会儿是真死了心了,不敢再对苏胖丫有任何非分之想。


  苏家恶霸,名不宣传呐!


  苏小小没走几步,突然停下了。


  冯拐子刚要起身,见她这架势,吓得一把抱头蹲下!

  苏小小唰的转过身!


  “别再打了!女侠!我真的真的知错了——”


  “闭嘴!”


  苏小小厉喝!

  冯拐子一噎,声音死死卡在了嗓子眼儿。


  苏小小凝神屏气,聆听着远处的动静,神色变得越来越凝重。


  冯拐子也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不是针对自己,而是——


  “林子里有东西……”苏小小喃喃,瞪了冯拐子一眼,是这家伙的哭喊声把不该招来的东西招惹过来了。


  苏小小拔腿就跑!

  冯拐子连滚带爬地追过去:“女侠!等等我!别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儿啊!”


  “吼——”


  丛林深处传来了一声山林霸主的咆哮。


  冯拐子脸色骤变:“是大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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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2 霸气(一更)

  大虫并不是一条虫子,而是山中大王老虎。


  苏小小挖野菜的地方并不算太过深入,一般情况是遇不上猛兽的,只能说他们今日运气太差。


  冬天不少动物冬眠,不冬眠的也减少了日常活动,这使得大虫的捕食变得困难起来。


  大虫扩大了捕食的范围,加上冯拐子那嗷嗷乱叫的几嗓子,成功引起了大虫的注意。


  苏小小冷冰冰地睨了冯拐子一眼:“早知道不如一刀杀了你!”


  冯拐子哭丧着脸道:“苏女侠饶命啊!”


  若是前世经历部队严苛训练的身体素质,苏小小自是无惧一只大虫的,奈何眼下她是个一百七八十斤的小胖纸——


  硬拼有难度,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可惜,大虫的速度比他们快多了。


  想想也不奇怪,大虫是山大王,丛林就是它地盘儿,能让两个人族从眼皮子底下逃走了?

  大虫很快追上了二人,一个纵身,拦住了二人的去路。


  苏小小调转方向。


  大虫继续跟上!


  事实证明,在不会轻功的情况下,两条路的,当真跑不过四条腿儿的。


  当他们被大虫逼到一块儿空地上时,苏小小知道不能再把后背交给大虫了。


  毫无障碍物的遮掩,大虫只需一个利落的起跳,就能轻松将他们其中一人扑倒在地上。


  饿了一个冬天的大虫是非常可怕的,绝不会轻易放过到手的猎物。


  它虎视眈眈地的眼神在苏小小与冯拐子之间来回扫荡,仿佛是在暗暗计量哪个猎物更美味可口。


  冯拐子又瘦又干瘪,一看肉质就又老又柴。


  苏小小则不同了,白白胖胖的,看上去鲜嫩多汁极了。


  大虫果断对着苏小小流下了口水。


  只不过,苏小小的吨位有些令大虫望而却步。


  没见过如此“庞然大物”。


  圆滚滚的,有点像快长大的熊崽崽。


  大虫开始小心试探。


  苏小小明白自己此时决不能露怯,否则一旦大虫确定自己是个弱小的猎物,便会对她展开全面攻击!


  她得在大虫的试探里,寻找制服大虫的机会!

  这说着容易,做起来是很难的。


  虽说前世经历过各种严苛的训练,可也没真的和猛虎打过架呀,缺乏斗虎的实战经验。


  只能临场发挥了。


  大虫冲着苏小小大吼一声。


  苏小小不闪不避,眼神十分镇定。


  一旁的冯拐子早吓得瘫在地上,四肢发软,连救命都喊不出来了。


  他也不明白苏胖丫是怎么做到临危不乱的,换作是个男人,这会儿也该吓尿了吧!


  大虫见自己的吼声没有吓走猎物,它也有点犹豫,放弃了立马扑上去,而是缓缓朝苏小小靠近。


  苏小小抽出了篓子里的铲子。


  大虫距离苏小小约莫十步之距时,忽然一跃而起,不是直直撞来,而是先蹬上一旁的树身,再借力一个扭身,蹦上另一颗大树,每棵树的树身它只停留一瞬。


  像是借力,又像是隐蔽身形。


  我去!


  这老虎居然会走位!

  若不是苏小小训练过,早被弄得眼花缭乱了。


  咻!

  大虫扑过来了!


  苏小小一铲子拍过去!

  感受来自小胖纸的力量与怒火吧!

  嘭!

  大虫被拍倒在了地上!

  脑子都嗡了一下!

  苏小小是用尽了全力的,代价就是她的半边小胖胳膊都麻了。


  冯拐子直接看傻了。


  他没眼花吧?

  苏胖丫把一只大虫给拍趴下了?!

  大虫可没那么容易被伤到,也不会轻易放弃。


  丛林的生存法则从来都是残酷的,它饿了一个冬天了,再不吃猎物,它会死。


  所以它今日无论如何也一定要填饱肚子!


  它再次朝苏小小扑来。


  苏小小:呵呵,只有你会走位吗?


  好叭,确实只有你会。


  这个小胖身躯跑不起来呀……


  苏小小以逸待劳、以静制动,几个呼吸的功夫,与大虫过了十来招。


  咔!

  铲子断了!


  不是吧?

  这个时候?!


  大虫趁机将苏小小猛扑在地上。


  苏小小抓起掉在地上的背篓,一把扛住了大虫的血盆大口!

  “冯拐子!”


  她扭头厉喝。


  冯拐子:“啊?”


  干啥?


  苏胖丫叫他?

  叫、叫他干嘛呀?


  他害怕——


  “剪子给我!”苏胖丫说。


  掉落的剪子在大虫身后,冯拐子不敢过去。


  他瘫坐在大树下,边儿上恰巧就有好几块大石头。


  他战战兢兢地抓起一颗小石子儿,毫无力气地往大虫身上丢了丢。


  啪。


  砸是咋中了,可惜力道太轻,连声音都没有。


  苏小小黑了脸:你挠痒痒呢!


  不过,冯拐子的举动依旧是引起了大虫的注意。


  大虫扭头,带着浓腥的口水朝冯拐子望了过来。


  冯拐子吓得脸一白,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爬起来,拔腿就跑!


  其实大虫对冯拐子是没多大兴趣的,可他这么一跑,大虫追逐猎物的天性被激发,竟然放弃了苏小小,嗖的朝冯拐子追了上去。


  大虫一口咬住冯拐子的左小腿。


  “啊——”


  冯拐子惨叫一声,扑倒在雪地中!

  虎牙穿透了他的皮肉,一时间鲜血横流!


  这下,冯拐子真成一个拐子了。


  他痛得几乎昏死过去!

  机会稍纵即逝!

  就是现在!


  苏小小捡起地上的剪子,双手紧紧地握住,快奔而来,一把扎向了大虫的脖颈!

  她扎的是颈动脉的位置,这个地方能迅速切断大脑的供氧,使生命体进入缺氧甚至无氧的状态。


  这种情况下,意识会涣散,力气会流逝。


  只要伤口够大、够深、够精准,它将在最短的时间内失去攻击性!

  “吼——”


  大虫吃痛,松开了冯拐子的腿,扭头挣扎,试图摆脱苏小小的攻击。


  苏小小猛地将整把剪刀往下一插!

  大虫咆哮着将苏小小甩了出去!


  苏小小一个扭身,单膝跪地,手掌撑住地面稳住了身形!


  冯拐子只觉得,这一刻的苏胖丫帅得无与伦比!

  大虫怒吼着,发泄自己的痛苦与怒火,它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最终扑在了冯拐子的身上!


  冯拐子吓尿了一裤裆!


  啊!

  他要被大虫吃掉了!


  然而,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


  大虫突然就不动了,趴在他身上喘着气,流着口涎,气息越来越微弱,直至再也没了呼吸。


  ------题外话------


  新的一个月开始了,大家六一快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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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3 三宝(二更)

  四周变得很静。


  浓郁的血腥气,混合着不大好闻的尿骚气,刺激得冯拐子一阵作呕。


  大、大虫是死了吗?

  被苏胖丫杀死了?


  苏胖丫……杀了一只大虫?

  冯拐子惊到无以复加,居然连腿上的疼痛都忘了。


  几大大男人,都杀不死一只大虫,可苏胖丫做到了。


  自己方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居然跑来调戏她?

  当冯拐子再次看向苏胖丫时,已经不是看女人的眼神了。


  能杀死大虫,岂不是说明苏胖丫比大虫更可怕?

  冯拐子抖若筛糠!

  苏小小这会子是没功夫计较冯拐子心里怎么想的,与大虫搏斗耗光了她体力,她得好生缓上一阵才行。


  刚刚还说自己的心肺功能提升了,打一架下来才发现,距离目标还有很远很远。


  难怪那么多人减肥减到一半就放弃了,你以为迈了一大步,实际只是一小步。


  意志力说垮就垮。


  苏小小仰头,望着渐渐阴霾的天空。


  她是不会放弃的,在她的字典里,就没有放弃这两个字!


  苏小小抬手擦汗。


  忽然,一滴鲜血吧嗒落了下来。


  她以为是大虫的,没在意,可刚起身,她就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她脑袋有点眩晕是怎么回事?


  她再次看向自己的手背,上面有一条细长的口子,不知何时划破的。


  这就很奇怪了,这副身体的痛觉神经异常发达,摔不痛是因为穿得厚,脂肪也比较厚,可这种破损的伤口,她是极为敏感的。


  “为什么不疼?”


  “手背……还有些发乌……”


  “这是……”


  中毒了?

  这里没人给她下毒,冯拐子没这本事,大虫也没这智商,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在逃跑或者与大虫搏斗的过程中,她不小心让沿途的毒藤割伤了。


  这种毒藤的汁液具有麻痹神经的功效,导致她没察觉到疼痛。


  她一屁股跌坐回地上。


  “大丫……能不能帮我把身上的大虫挪开?”


  冯拐子弱弱地问。


  就算是一只死了的大虫,他也仍害怕不已。


  苏小小没说话。


  冯拐子古怪地看着她:“大丫,你怎么了?你是累着了吗?你的脸色好像有点不对劲啊……大丫……”


  苏小小两眼一黑,晕倒了。


  ……


  小苏家。


  三小只在后院玩耍,玩着玩着开始烦躁起来,不停地抓头,原地转圈。


  这是极度焦虑的表现。


  他们许久不曾这般了。


  确切地说,自打来了杏花村,在小苏家住下,通过观察牛蛋与村里其他的孩子,他们有学有样的,也渐渐成了正常的孩子。


  但其实只有卫廷与黑衣人心里明白,三个小家伙原先是和普通孩子不一样的。


  “到爹这里来。”卫廷对三人说。


  三人抓着头,皱眉来到他身边。


  很暴躁。


  很烦躁。


  在他怀里拱来拱去,还是不停抓头,头上的小嫩皮肤都快抓破了。


  卫廷拿住他们的手,尝试转移他们的注意力:“想不想吃东西?”


  三人摇头。


  “喂马?”


  三人也摇头。


  看着三人难受又烦躁不安的样子,卫廷心疼不已,可他并不知道如何怎样安抚他们。


  要是她在的话——


  “大人!”


  黑衣人凌空跃进院子,单膝跪地行了一礼,刚要禀报什么,苏老爹从屋里出来了。


  他轻轻一纵,跃上屋顶。


  “女婿,见到大丫了没?”苏承问。


  “没有。”卫廷说。


  苏老爹又去了堂屋:“二狗!看见你姐没?”


  苏二狗道:“好像去山上挖野菜了。”


  “啥时候去的?”苏老爹又问。


  苏二狗想了想:“唔……有一会儿了吧?”


  苏小小经常上山,挖野菜,砍柴火,主要是为了减肥,平时一去也挺久的。


  “爹,你有事吗?”苏二狗问。


  苏老爹皱了皱眉:“我这里心里怪发慌的,不行,我得去找找!”


  “我也去!”苏二狗说。


  “行!”苏老爹没拒绝,去后院和卫廷打了个招呼,让他看着点儿三个孩子,随后便与苏二狗上了山。


  黑衣人的表情怪怪的:明明是我家小公子,我家大人当然会看着了,用得着你们提醒吗?

  不过——


  刚刚那个场景,确实挺像一家子的……


  “大人!”


  黑衣人差点儿忘了正事,他凌空而下,看了眼在卫廷怀里焦躁不安的三小只:“小公子们……又犯病了吗?”


  卫廷给了他一记冰冷的目光。


  黑衣人赶忙低头:“属下失言!”


  卫廷轻拍着三人的脊背,试图去安抚他们的情绪。


  三人很难受,可是又无法表达。


  卫廷没辙,黑衣人就更没辙了。


  算了,先说自己查到的情报吧!

  “大人,属下刚刚查到,景小侯爷就在杏花镇!大人,你看要不要——”


  卫廷起身出去了。


  ……


  傍晚时分,山里又下了一场雪。


  冯拐子的小腿被咬伤,疼得他死去活来,走了几步走不动,也一屁股在地上坐下了。


  地上的雪其实化得差不多了,只一些植被上覆盖着薄薄的一层。


  他的正前方是一只死掉的大虫,正侧方是昏睡不醒的苏胖丫。


  值得一提的是,他与苏胖丫之间的距离,比他跟大虫的更远。


  若在一个时辰前,苏胖丫晕倒在他面前,他不高兴得手舞足蹈才怪?

  可经历了方才一系列的死里逃生,他早吓破胆了,哪里还敢对苏胖丫生出半点儿非分之想?

  再加上他的腿伤,他觉得自己快死了。


  “苏胖丫……你别死啊……你死了我咋下山呐?”


  “你快起来背我下山……”


  “要不你去叫个人来……”


  “呜呜……”


  很快,冯拐子也因失血过多,倒在了血泊中。
——

  “闺女!”


  “姐——”


  苏老爹与苏二狗在山林里寻找着苏小小的踪迹。


  雪化了就这点不好,脚印都看不着。


  苏承急得直上火:“咋不应我一声呢?不在这附近吗?”


  苏二狗道:“可是挖野菜的话,就是这一带了呀!”


  大雪纷纷扬扬地落下,将本就稀薄的蛛丝马迹静静地掩埋了下去。


  苏老爹望着寂静的山林,好一阵心神不宁。


  天快黑了,大丫上哪儿去了?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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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4 呵护(一更)

  苏小小躺在冷冰冰的草丛里,任由鹅毛般的大雪洋洋洒洒地落在她脸上、身上。


  她察觉不到疼痛与冰冷,已经分不清究竟是毒藤的作用,还是她被冻僵了。


  是错觉吗?


  她怎么听见有人在叫她。


  可她没办法发出任何声音了。


  好不容易重生了一次,就这么交代在这里了吗?


  眼皮子越来越沉了,这个时候睡过去……就再也醒不过来了吧?


  可是真的……坚持不住了。


  迷迷糊糊之际,她隐约看见一道高大的身影朝她走来。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彻底昏迷了过去。


  卫廷蹲下身来,摸了摸她的额头,又拿起她受伤的小胖手。


  平日里一点划痕就哭成那样,而今这寸长的口子,也不知要掉多少泪了。


  “大人!”


  黑衣人检查完周围情况,禀报道,“一个受伤的男人,一只死掉的大虫,男人是被大虫咬伤的,大虫……是被刺喉而死。剪子不快,至少刺了两次。”


  卫廷皱了皱眉。


  黑衣人看看冯拐子,又看看苏小小:“大人,他俩谁刺的呀?”


  那一剪子的手法太狠了,很难相信是一个普通人做到的。


  然而现场除了他二人,并无第三人现身的痕迹。


  卫廷没说话,神色冰冷地看着苏小小手上的伤口。


  黑衣人也过来瞧了一眼,指尖蘸了一点她手背上干涸的血迹,放在鼻尖闻了闻。


  “大人,她是被毒藤割伤了。”


  “严重吗?”卫廷问。


  黑衣人想了想:“换别的女子可能会很严重。”


  卫廷眉头一皱:“什么意思?”


  黑衣人嘟哝道:“伤口不深,她这么胖,这点剂量毒不死她,躺两天就没事了!”


  他说了她没事啊,可为什么他还是觉得大人的眼底有杀气呀?


  卫廷脱下棉袄盖在了苏小小冻得僵硬的小胖身躯上。


  “大人!”


  黑衣人脸色一变!

  他家大人怎能为一个女子脱衣?

  卫廷把苏小小扶坐起来,转身将她背在自己背上。


  黑衣人的脸色更不好了:“大人!属下来吧!”


  这个女人这么胖!会把他家大人压坏的!

  何况他家大人的腿还受了伤!


  卫廷一个眼神拒绝了,他背着苏小小站起身来。


  卫廷不是第一次背苏小小了,除夕那晚,她睡着了,也是他把她背回去的。


  才过了二十天而已,他明显感觉到背上的重量轻了些。


  “拐杖拿好。”卫廷道。


  黑衣人幽怨地拾起地上的拐杖。


  您还记得自己有拐杖呢?腿刚好点儿心里没点数吗?还想不想回京城啦?

  “还有野菜。”卫廷吩咐。


  黑衣人嘴角一抽,您可是卫家嫡子啊,啥时候惦记上几颗野菜啦?

  “大人,那个人怎么办?”黑衣人闷闷地问。


  “扛下山。”卫廷淡淡说道。


  “哦。”


  黑衣人不情不愿地走向冯拐子,就这瘦排骨还用得着扛?

  “我说的是虎。”卫廷道。


  “干啥要把虎扛下山?”


  卫廷淡定地说:“卖钱。”


  黑衣人:“……”


  黑衣人道:“大人,您瘸着一条路呢,您觉得您有可能把一条大虫和一个胖丫头一起扛回去吗?村里人会怀疑的!”


  卫廷瞥了他一眼道:“所以是你去卖。”


  黑衣人再次:“……!!”


  黑衣人黑着脸,认命地把老虎尸体扛在了肩上。


  继砍柴的樵夫之后,他又成了卖老虎的猎户。


  大人你变了!

  “那这个人呢?”


  黑衣人拿脚踢了踢昏死不醒的冯拐子。


  卫廷想了想:“带上。”


  “哦。”黑衣人一只手拽住冯拐子的领子。


  大人只说带上,又没说怎么带。


  他像拖麻袋一样,吭哧吭哧地将冯拐子拖下了山。


  冯拐子撞得七荤八素,屁股蛋子磨了一路,几番被疼醒,又特么被撞晕了过去。


  黑衣人将冯拐子扔到山脚就走了。


  冯拐子是被一个出来解手的乡亲发现的。


  一身血糊糊的,乡亲差点儿以为见了鬼。


  半晌才认出是老苏家的亲戚,赶忙上老苏家去报信了。


  老苏家自然是一阵鸡飞狗跳,冯拐子出门时还好好儿的,怎么一会儿不见的功夫,给弄成了这样?


  “哎呀——”郑兰秀扑在自家男人身上,嚎哭了起来,“天杀的——谁干的呀——”


  苏锦娘也来了。


  只有她知道冯拐子是去后山了,可她也万万没料到冯拐子是竖着去,横着回的。


  冯拐子是得逞还是没得逞?

  为何伤成了这样?

  “卫大哥!胖丫姐!”


  十岁的苏三郎指了指前面的村道。


  卫廷是走另一条路下山的,刻意与冯拐子避开了。


  他并不清楚山上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可乡下多闲话,为苏小小避嫌他还是懂的。


  苏小小身上盖着他的棉衣,被保护得小心翼翼。


  “廷哥儿,上哪儿去了?”是里正。


  卫廷客气地说道:“我陪大丫去山上摘了点野菜,她累了,睡着了。”


  苏锦娘心念一动。


  苏胖丫明明是一个人上山的!

  她看得清清楚楚,卫廷没有陪她去!

  难道说……冯拐子得逞了?


  卫廷找到山上,撞破了苏胖丫失去清白的一幕?恼羞成怒之下将冯拐子打成了重伤?


  苏胖丫被别的男人玷污了,他看见了……他看见了……


  苏锦娘的心砰砰砰砰地跳了起来。


  ……


  卫廷到家时,苏老爹与苏二狗刚从屋里出来。


  他俩去山上找了一圈没找着,寻思着会不会是闺女(姐姐)已经回来了,于是先回家瞧瞧。


  家里没有,他俩打算再去找一趟的。


  “女婿?闺女!”


  “咦?姐夫!你怎么和我姐在一块儿?我姐怎么啦?”


  父子二人迎上来。


  “在山上碰到她的,可能是遭遇了大虫。”对着自家人,卫廷就没什么可隐瞒的了,最重要的是,也隐瞒不了,她身上有血呢。


  卫廷又道,“还有个乡亲也受了伤。大丫伤得不重,爹你别担心。”


  父子二人这会儿都没顾上冯拐子,毕竟冯拐子是老苏家的亲戚,与他们小苏家没任何干系。


  父子二人没往那方面想,他俩担心苏小小,跟着卫廷一道进了屋。


  苏老爹拉开被子,卫廷把人放在了柔软的床铺上。


  她身上看着血迹斑斑,实则不是自己的,至于她手背上的伤口,诚如黑衣人所言,没大碍,连发黑发乌的颜色都淡去了。


  之所以昏迷不醒,是因为体内还残留了一点毒素。


  饶是卫廷一再保证苏小小不会有事,可苏老爹依旧心疼坏了:“下次不能让你姐一个人上山了,你得跟着去,知道吗?”


  “知道了!”苏二狗郑重应下。


  苏老爹又道:“算了,我跟着去!”


  他说完,又看向一旁的卫廷,抓着卫廷的手道:“女婿啊,这次多亏你了!”


  卫廷道:“一家人,应该的。”


  上山前,卫廷将三个孩子托付给了小吴氏。


  卫廷的腿又肿了,苏二狗去将三人接了回来。


  三人进屋第一件事就是找苏小小。


  三人开始往床上爬!

  他们要和娘亲一起睡!


  可是爬着爬着,三人停了下来。


  娘亲白天都是不睡觉的——


  三人忐忑不安地望向了卫廷。


  三个小家伙比寻常孩子敏感,这么快就察觉出不对劲了。


  卫廷面不改色地说道:“你们娘亲只是睡着了……白天累坏了……就先睡了,没骗你们,不信你们等娘亲醒了,自己问她。”


  为了增强接受度,他故意将平日里从来不用的称呼“你们娘亲”,用上了。


  三人很受用,信了自家爹爹的话。


  他们懂事地停止了往床上爬的动作,轻轻地来到枕边,踮起小脚尖,挨个在苏小小的脸上亲了一口。


  很轻很轻,不想吵醒娘亲。


  也很小心翼翼,像呵护着生命里最宝贵的东西。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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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5 害羞(二更)

  苏小小一觉醒来已是深夜。


  屋子里的油灯亮着,被子里多了三个糯叽叽的小豆丁。


  自打除夕那一晚后,小豆丁便又回去苏二狗那边睡了,可今晚他们说什么也不过去。


  卫廷没反对。


  三人白日里是很焦躁的,可躺在某人身边后,三人就安定下来了。


  哪怕她什么也没做,但似乎只要她在,三个小家伙就能好受许多。


  黑衣人对此也很诧异。


  连大人都安抚不了小公子们的情绪,这个女人却轻松做到了。


  小公子们生下来就遭人追杀,从没断奶就开始东躲西藏,不知过了多少不见天日的日子,最长的一次在地窖里躲了一个月。


  等他们找到三个小公子时,奶娘已经死了。


  三人躺在已经僵硬的尸体身边,连哭的力气都没了。


  他们还小,很多事情都不大明白,甚至可能认为死里逃生、活在黑暗中才是正常的。


  大人将他们接到身边后,一直很努力地想让他们过上正常的生活。


  只可惜时不时的,他们便会像今日那样,出现焦躁不安的情绪。


  就好像……他们的人虽然活在了阳光下,心却遗落在了黑暗的角落里。


  苏小小并不知黑衣人的心理活动,确切地说她压根儿就不晓得身边多了这么一号人物。


  她睁眼后的第一件事不是检查自己的伤势,而是看向一旁睡得香甜的三小只。


  真可爱,睡着的样子都萌萌的。


  她忍不住用手肘撑起身子,低头亲了亲三人软乎乎的小脸蛋。


  亲了一下不够,又亲了几下。


  真软呀,qq弹弹的,太好亲了叭!

  这不比橱窗娃娃好玩吗?


  亲完,她一抬眸:“呃……卫廷?”


  卫廷没睡,正坐在桌边,手里拿着一沓她与苏二狗写的字帖……主要是她写的。


  想到方才的举动,苏小小不动声色地清了清嗓子。


  亲了人家儿子好几下,是不是有点儿太过分了?


  卫廷倒是没揶揄她,而是看了她一眼,问道:“手不疼吗?”


  “嗯?哦,你说这个啊。”


  卫廷不提这一茬她都差点儿忘了,她看了看自己的右手背,肤色与知觉均已恢复正常,伤口也闭合了,身体各处没有任何不适感。


  看来那种毒藤的毒性并不是十分厉害,只能麻痹人一阵子,等过了就被人体自然代谢了。


  “没大碍了……那只大虫呢?”


  卫廷道:“死了。”


  这丫头醒来第一件事怎么是惦记一只虎?


  “唉,可惜了呀。”苏小小叹气,“好不容易才杀的,应该能卖不少钱呢。”


  不然最后她干嘛那么卖力地杀虎?救冯拐子吗?

  钱呐!


  全是小钱钱呐!


  啪!

  卫廷将一个钱袋放在了她的桌上。


  苏小小的大眼睛一亮:“又有家用啦?”


  卫廷面不改色地说道:“上山捡的。”


  别说,这回真能算是上山捡的。


  只不过,捡的是老虎,后面又命令某暗影阁第一杀手拿去镇上卖掉了而已。


  掐头去尾的,说法儿也没错了。


  “嘻嘻。”苏小小的快乐又回来了!

  有钱的日子真好呀!


  苏小小打开钱袋,一个个元宝数过去,翻来覆去地数,那财迷的模样,只差没两眼冒小绿光了。


  “对了,卫廷,你把我背回来的?”


  她记得自己是在山上晕过去了。


  卫廷淡淡哼了一哼。


  才反应过来!

  “你的腿没事了?”苏小小问。


  卫廷淡淡一哼:“托你的福,又瘸了。”


  这家伙的身体素质真不是盖的,寻常人像他这样反复受伤,早就废了,这大概就是百年一遇的习武之才。


  想到了什么,苏小小突然神色一肃:“卫廷,你占我便宜!”


  卫廷眉头一皱:“我怎么占你便宜了?”


  他以为苏小小指的是背她回来这件事。


  “你若是想冻死在山上,下次成全你!”


  苏小小扬起下巴道:“你摸我的手!”


  卫廷道:“我没有!”


  他背她回来,全程规规矩矩的!

  别说他没任何非分之想,就算有,他不至于在她昏迷不醒的时候趁人之危!

  苏小小伸出自己受伤的小胖手:“那这金疮药是谁涂的?别告诉我,是二狗和我爹!”


  她手背上涂了老大一坨,被子里怕是都糊上了,一看就是某人的手法。


  卫廷不吭声了。


  屋顶上的黑衣人:唉,我都说了她没事啊,大人你非得多此一举给她涂药,这下好了吧?被讹上了吧?

  卫廷讥讽道:“涂个药就是占便宜,那你得占了我多少便宜?”


  “所以你是想要占回来?”苏小小一脸痛心疾首,“你怎么能这样?!”


  卫廷:“……”


  苏小小的作劲儿是说来就来。


  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胖脸,惆怅地叹道:“我还胖着呢,你便已对我有了非分之想,他日我瘦下来,变得更漂亮,你岂不是要为我痴,为我狂,为我哐哐撞大墙!”


  卫廷:“……”


  他可不可以把这丫头丢出去?


  屋顶上的黑衣人也受不住了,直接一个跟头栽了下来。


  “咦?什么声音?”苏小小皱眉。


  卫廷眸光扫了扫,淡淡说道:“老鼠,闹了有一会儿了,再闹就打死。”


  黑衣人:“……”


  惹不起的黑衣人,灰溜溜地滚了,滚到大人听不见他呼吸的地方,自然,他也就听不见大人与小胖村姑的墙角了。


  ……


  人吧,有时是会乐极生悲的。


  苏小小调戏卫廷,调戏着调戏着,肚子痛起来了。


  作为一个二十多岁的灵魂,她成功感知到了身体的变化。


  她似乎是迎来了生理期,用古代的话说就是癸水。


  这副身体的生理期不规律,要么一月来几次,要么几个月不来。


  许多女孩子青春期都遇到过类似的情况,她也就没怎么放在心上。


  仔细一想,这是她穿越后的第一个生理期。


  这么难受的吗?


  这是把她前世没痛过的加倍补回来了?

  “卫廷,你先出去一下。”


  卫廷本想说你又耍什么花招,可见她脸色逐渐苍白,不像是装出来的。


  他眸光暗了暗:“你怎么了?”


  苏小小忍住疼痛道:“来癸水了。”


  作为一个大夫,并不觉得正常的生理期有什么可羞于启齿的。


  卫廷就不这么认为了。


  他一下子怔住。


  苏小小捂住肚子看向他:“干嘛这副表情?你该不会不知道癸水是什么吧?”


  古代没有生理课,也没有发达的网络共享各种知识,可卫廷是三个孩子的爹,怎么也该接触过女人吧?


  女人每个月总有几日不方便,这点他总是懂的吧?

  他这副呆呆愣愣又强装镇定的样子,很像没碰过女人的初哥啊!

  很好,耳朵也红了。


  更像了。


  苏小小忽然就来了恶趣味。


  她凑近他耳边,唇角一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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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6 牵手(一更)

  温热的气息落在滚烫的耳尖,那里像是突然着了火!


  卫廷唰的站起身,冷冰冰地说道:“你收拾一下!”


  说罢,拐杖都忘了拿,急忙慌地出去了!

  苏小小噗嗤一声笑了。


  搞什么?

  三个孩子的爹了,这么纯情的吗?


  太不经撩了。


  苏小小收拾了一番,才让卫廷重新入内。


  此刻的卫廷已恢复往日镇定,一脸高冷。


  就算苏小小再拿更私密羞耻的话撩拨他,他也不会再有丝毫失态。


  可惜了,苏小小肚子痛到怀疑人生,没力气再撩帅哥了。


  卫廷熄了灯,脱了衣裳,在床铺上笔直躺下。


  三个小豆丁原本是在二人中间,睡着睡着,爬到苏小小身上去了,又睡着睡着,滚到苏小小的另一边去了。


  这副身子的痛觉神经太发达了,苏小小疼得睡不着。


  卫廷听着她不算平顺的呼吸,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卫廷,我有点儿冷。”苏小小低声说。


  卫廷把自己的被子分了她一点,盖在她的被子上。


  “这样好些了吗?”


  他低沉着嗓音问。


  “好点了。”苏小小面朝他侧躺着,带着一点虚弱的小鼻音:“卫廷,你的声音真好听。”


  卫廷的声音天生的富有磁性,不是那种用播音主持的技巧修饰过的。


  卫廷从不在意自己的容貌与嗓音,男人嘛,保家卫国,上阵杀敌,夸才学、夸武艺,样样都行,可他不喜欢别人他这些过于浮于表面的东西。


  只是今晚他破天荒地没有觉得反感。


  “在山上是怎么一回事?”他问。


  “我杀了一只大虫。”苏小。


  “嗯,看见了。”他轻声说。


  对于大虫是她杀死的,卫廷大概是猜到了,毕竟与那个尿裤裆的老苏家亲戚相比,她俨然更有勇气。


  可真正做到那一步,也是不容易的,稍有不慎,或许命就没了。


  卫廷又道:“那个人是老苏家的亲戚?”


  听着卫廷富有磁性的声音,苏小小有些困意了:“嗯,郑兰秀的男人,郑兰秀……苏玉娘的大姑子。不是个好东西,被我揍了。”


  卫廷眸光一沉。


  苏小小迷迷糊糊的,感受到了卫廷身上的冷意与杀气,她像是哄三小只那样,将手伸进他被子,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


  “放心……我没吃亏……我吃不了亏的……村子里没我打不过的……”


  她的眼皮子越来越沉,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直接变成了均匀的呼吸。


  她的手也忘记拿回去了,就那么拉着卫廷的手。


  她是小胖子,平日里不怕冷的,可来了癸水后手脚就变得冰凉冰凉了。


  卫廷的手很暖,她抓得很舒服。


  卫廷的指尖动了动。


  算了,她病了,就这一次!

  ……


  苏小小身体不舒服,苏老爹让她在家歇了两日,生意也过几天再做。


  别看苏老爹宠她,这种事上是没得商量的。


  苏小小老老实实在家待了两天。


  冯拐子那边的情况不大秒。


  他被人抬回老苏家后,郑兰秀立刻让老苏家的人去镇上请大夫,苏玉娘说苏小小医术高明,郑兰秀不信,非得从镇上请。


  苏大郎连夜去了荣恩堂,这回请来的倒是个正儿八经的坐堂大夫。


  奈何冯拐子伤得太重,大虫那一口,将他的腿咬了个对穿,大夫说,这条腿哪怕是痊愈了也不能恢复如初。


  换言之,冯拐子日后当真是个拐子了。


  听到此噩耗的郑兰秀几乎哭晕在丈夫床前。


  “你说你没事上后山干啥?谁用得着你去砍柴吗?”


  郑兰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冯拐子这人吧,是有些好色的毛病,可一来他长得不丑,二来嘴巴甜,会来事儿,将郑兰秀哄得五迷三道的,郑兰秀当然不希望他变成一个残废了。


  “真的没办法了吗?”堂屋里,苏大郎问大夫。


  大夫摇头:“伤得太重了,能捡回一条命都是万幸。”


  “小妹,你怎么了?”苏大郎察觉到一旁的苏锦娘脸色发白,不由地问道,“你不舒服吗?正巧大夫在,让大夫瞧瞧。”


  “我没事。”苏锦娘抬手抹了抹脸颊的冷汗,“太多血……我吓到了。”


  冯拐子刚被抬进来的样子着实触目惊心,苏大郎不疑有他,对苏锦娘道:“你赶紧回屋吧,我和二弟照看冯哥。”


  冯拐子比苏小小严重多了,苏小小是睡着了,他是当真高热昏迷。


  苏锦娘回到房里,后背一阵一阵冒冷汗。


  她万万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不是我……是他自己要去的……我又没让他去……不是我……”


  “你嘀嘀咕咕说些什么呢?”


  苏玉娘突然出现在门口。


  苏锦娘吓了一大跳!


  她忙转过身来,惊恐地望向苏玉娘:“姐……”


  苏玉娘古怪地看了她一眼:“你怎么了?”


  苏锦娘捏紧袖子,垂眸说道:“冯大哥变成那样,我吓到了……”


  苏玉娘道:“哼,一个混球,废了就废了。”


  很显然,冯拐子什么德行,苏玉娘是一清二楚的。


  冯拐子不招惹苏玉娘,是因为苏玉娘是个敢拿菜刀砍他一路的狠人。


  他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去招惹苏玉娘的妹妹,至多是多看苏锦娘两眼,没人的时候献献殷勤。


  苏玉娘转身回屋,刚跨出门槛,又折回来:“冯拐子的事……和你没关系吧?”


  苏锦娘眉心一跳:“姐你胡说什么呢?他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苏玉娘道:“没关系最好,郑兰秀可不是好惹的,让她知道是谁害了冯拐子,非把那人扒下一层皮不可。”


  苏锦娘叫住她:“姐,你还是赶紧回郑家吧?冯大哥出了这样的事,一直待在我们养伤也不妥当。”


  苏玉娘皱眉朝她看来:“苏锦娘你几个意思?”


  苏锦娘定了定神,说道:“这次若不是因为姐姐你,冯大哥与秀兰姐也不会住进咱们家,不住进咱家,就不会发生上山遇袭这种事。说来说去,一切因姐姐而起,我要是姐姐,今晚就带着孩子回郑家,不给婆家数落的机会,也不给娘家惹麻烦。”


  苏玉娘脸色一沉:“你嫌我给家里惹麻烦了?”


  苏锦娘咽了咽口水,正色道:“难道不是吗?姐你惹的麻烦还不够吗?村里人说的那些闲话有难听,你当真不清楚吗?还有冯大哥变成这样,你没有半点儿责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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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7 生意(二更)

  苏玉娘没料到苏锦娘会如此中伤自己。


  方氏身体亏空那几年,她不仅拉扯大了三郎,也照顾着锦娘。


  结果到头来,在锦娘的心里,自己活生生就是一个外人!

  苏锦娘寒心地笑了:“你可真是我亲妹妹!”


  “怎么了,你们俩?”方氏从灶屋过来,察觉到姐妹俩气氛似乎不对,“多大的人了,咋还吵吵上了?家里有客呢!”


  苏玉娘冷冷地回了屋。


  苏锦娘也赌气地进了自己屋。


  方氏皱眉:“这俩孩子!”


  ……


  冯拐子的伤势比想象中的严重,一路上磕磕碰碰那些都属于皮外伤了,瞧着严重,实则并未伤筋动骨,主要是那条被大虫咬过的腿。


  经由大夫精心医治过后不仅毫无起色,反倒发红发肿了起来,人也一直浑浑噩噩的。


  再这么下去,冯拐子这条腿怕是要不保。


  郑兰秀也不敢继续在老苏家耗下去了,带着冯拐子回了浅水村,又托人去荣恩堂请更厉害的大夫。


  苏小小在家休养了两日,元气彻底恢复,明天就可以继续去摆摊了!

  “姐,你当真没事啦?”苏二狗问。


  “怎么?你不想去摆摊啦?”


  “想啊,可是你的身体最重要,我可以等几天的。”


  苏小小好笑地揉他脑袋:“是哦,好难为我们勤劳的二狗了。”


  三小只正在后院给小马驹刷毛毛,见二狗舅舅被揉了脑袋,齐刷刷撇下小马驹,呲溜呲溜地奔过来,把自己的小脑袋往苏小小面前一伸。


  表示他们也要摸摸头!

  “哈!”苏小小成功被逗笑,每个小虎头都摸了摸。


  “请问,是苏姑娘的家吗?”


  门外来了个熟人。


  三个小豆丁哒哒哒地跑过去。


  孙掌柜站在虚掩的屋门外,犹豫着要不要敲个门,就见三颗圆溜溜的小脑袋伸了出来。


  大虎的在最上面,小虎的在最下面。


  孙掌柜看着三张一模一样的、萌萌哒的小脸,脸盲症一下子犯了!


  “你谁呀?”大虎警惕地问。


  生面孔,没在村子里见过。


  “我……啊……”


  “找娘亲做什么?”二虎上下打量。


  “系不系坏人?坏人不进!”小虎严肃地说。


  孙掌柜整个大脸懵逼。


  苏小小轻声道:“大虎二虎小虎,孙掌柜是客人。”


  三人懂事地点点头:“哦。”


  三小只齐心协力,用力把虚掩的木门拉开,礼貌地说道:“请进。”


  孙掌柜同手同脚地进了。


  他人是进来了,眼珠子却还黏在三个小家伙的身上。


  没办法,活了几十岁,头一回见这么可爱的孩子。


  “三胞胎?”他问苏小小。


  苏小小示意他坐下:“嗯。”


  孙掌柜怔怔坐下,看看在苏小小身边转来转去的小豆丁,又看肯苏小小,低声问道:“啥情况呀这是?”


  苏小小淡定说道:“哦,我儿子。”


  孙掌柜:“???”


  苏小小在外经商,一直用的是苏姑娘的身份,孙掌柜便以为她是没出阁的女子,谁料娃都三个了?

  他怎么这么不敢信呢?


  “娘,热。”小虎抓领子。


  苏小小摸了摸他的后背,确实出汗了,顺手拿了一条搭在椅背上的干爽布片,垫在了他的后背。


  动作娴熟得不得了,一看就是做惯了的。


  孙掌柜彻底不吱声了。


  “去玩吧。”苏小小对三人说。


  三人继续去给小马驹刷毛毛。


  苏二狗去灶屋端了一壶热水来,苏小小泡了茶,给孙掌柜倒了一杯,开门见山道:“有生意了?”


  她替孙掌柜还了赌坊的债,在凑够苏小小的银子前,孙掌柜得“卖身抵债”。


  当然了,他那发福的身子就算了,能耐还是能够用一用的。


  说起正事,孙掌柜暂时将对苏小小的好奇放到一边。


  他说道:“这几日我跑了不少地方儿,确实接了一单不错的生意,也是做席面点心的,那户人家不比戚家差,就是有些远,在府城。”


  “府城?”苏小小喃喃。


  “没错。”孙掌柜点头。


  苏二狗道:“去府城得十天半个月吧,咱们的点心运过去都坏了!”


  孙掌柜道:“啊,用不了那么久,坐马车,天亮出发,最晚第二日就到了,你说的十天半个月是用腿走的吧!”


  沈川也说过,去府城快马加鞭,一日可达。


  孙掌柜接着道:“不过苏小兄弟的顾虑也没错,点心放太久确实不新鲜,要是咱们做好了再送过去,怎么也得隔夜。寻常老百姓或许吃不出差别,可宴会上的宾客全是不缺山珍海味儿的,他们吃的出来。”


  苏小小问道:“所以你的意思是——”


  孙掌柜笑道:“想接这单生意,咱就得上府城去现做。价钱肯定能让你满意的,比戚家的高,就不知……你愿不愿意出这趟远门。”


  寻常姑娘家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她迫于生计,不得已去大街上做生意,可镇上毕竟不远,去府城就当真是一趟远门了。


  站在孙掌柜的立场,自然是希望苏小小能答应的,她多挣钱,他有分红,能早点还清她的银子。


  但他不会逼迫苏小小,一切以她的意愿为重。


  “你要是拿不定主意,考虑一晚也无妨,那位夫人是戚家的宾客,在戚老夫人的寿宴上尝了你做的点心,很是满意,她明日才动身回府城,我明早再来一趟。”


  苏小小道:“不必了,我去。”


  孙掌柜怔怔道:“你当真不再考虑一下?”


  苏小小就道:“有什么好考虑的?我长这么大,都没出过杏花镇呢。又能挣钱,又能去府城看看,何乐不为?”


  要不是钞能力有限,她还想去京城转转呢!


  “啊……”孙掌柜竟然不是特别诧异。


  就好像,他潜意识里已经认定了她不是一个寻常女子,她敢拼、敢闯、无惧风浪。


  可惜不是男儿身呐,否则她非得闯出一番惊人的成就来。


  苏老爹与卫廷从李家的地里回来后,苏小小与二人说了去府城做生意的事。


  “你真想去?”苏老爹问。


  苏小小点头。


  儿行千里母担忧……呃,父也担忧,可他尊重女儿的意见。


  他总有一天会变老的,不能陪伴他们一辈子,他不能一边期望他们能自己翱翔,一边又剪掉他们的翅膀。


  “就你和二狗吗?”苏老爹问。


  苏小小道:“孙掌柜也去,他对府城熟。”


  苏老爹想了想:“把刘平也带上。”


  苏小小道:“不必了爹,刘平在家有事儿。”


  镇上的生意已经歇了两天了,再歇下去就凉了。


  苏老爹本打算说,带个人防身呐,可一想到刘平还没闺女与二狗子能打,又把话咽回去了。


  “何时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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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8 闺蜜(三更)

  “明早。”苏小小道。


  “这么快。”苏老爹舍不得。


  苏小小道:“早去早回嘛。哦,对了,我把刘平留在家里,是因为镇上的生意不能一直停下去。”


  她这两天不舒服,已经歇息了两天了,而她与苏二狗去府城,少说得三日。


  如果五天不出摊,别说客人不满了,客源也是会流逝的。


  “行啊,做呗!”苏老爹暂时还没觉得这件事与自己有什么关系。


  “刘平负责跑腿,小吴姐做饼。”


  苏小小这两日也没真闲着,不去镇上做生意,就在家教小吴氏做饼,小吴氏原本就很能干,加上跟着她做了一段日子,对做饼的流程熟得很,除了蛋黄酥她总是弄糊,老婆饼与栗子糕基本拿捏了。


  反正比锦记做出来的好吃。


  苏小小给锦记的是一纸死方子,但其实要把饼子做得好吃,个中还有不少学问,每个阶段的火候自不必提,就连每种点心所需的水质也是不同的。


  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锦记的大师傅当然可以钻研出来,可这不是需要时间吗?哪儿有她手把手教来得快?


  小吴氏又做了一锅老婆饼,端过来给一家人试吃。


  苏小小仔细尝过之后,选中了绿豆馅儿、红豆馅儿与板栗馅儿的,梅干菜的稍稍逊色了点,达不到她的标准。


  但其实也很不错了,是苏小小要求太高。


  可转念一想,若不是她时时刻刻的高标准、高要求,又怎么会将每件事做到极致?

  优秀是一种习惯。


  刘平也来试了下的,可他的厨艺啊……真不如小吴氏。


  小吴氏在刘家当了那么多年的小媳妇儿,每顿饭都是她做的,她这也算是练出来了。


  苏小小又道:“这几日就卖这几样饼子,爹你和卫廷得给小吴姐打下手,或者帮小吴姐看孩子。”


  小吴氏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的。


  另外书院那边,她也交代了刘平,尽量少接点订单。


  “知道啦。”苏老爹应下。


  “还有啊。”接下来的才是重点,苏小小郑重地看向自家风华正茂的老爹,“爹你得去卖饼!”


  苏老爹:“???”


  ……


  “苏记的摊车、幡布招牌、托盘、点心盒子、竹叶、纸包……”


  堂屋,苏小小将一样样摆摊所需的物件儿清点出来。


  “我说的那些都记住了吗?实在记不住就问刘平,他熟的。”


  卤肉的生意只能停几天了,不然小吴氏非得累死不可。


  好在卤肉没什么竞争对手,又是搭在罗大壮的猪肉摊位上一起卖的,影响不大。


  “大丫,卤肉我能做的。”


  小吴氏从灶屋过来。


  做卤肉比做点心简单,因为卤水是苏小小制好的,她只用把肉放进去煮一煮,再加点儿盐就够了。


  苏小小问道:“你忙得过来吗?别指望我爹和卫廷,他俩既有可能帮不上什么忙的。”


  鉴于二人消极怠工黑历史,苏小小绝不敢对二人给予任何厚望。


  小吴氏小声道:“我做得过来的。”


  真的,她可以的。


  刘家那种日子她都过来了,这点活儿真算不上什么,何况这是她喜欢做的事,并不会感觉乏累。


  这大概……就是大丫常说的……激情吧?


  小吴氏的眼底是有光的,她是真想为大丫做点事。


  “就是、就是……”她低下头,局促地捏了捏衣角,“不知道能不能做好?会不会砸了你的招牌?”


  想到这里,小吴氏又后悔自己语快,把事情揽下来了。


  自己才几斤几两,万一把生意弄砸了怎么办?

  苏小小原先是担心她累,这会儿见她生怕拖自己后腿,不由地笑了:“你能行的,你要相信你自己,也要相信我的眼光。”


  小吴氏鼓足勇气望进苏小小的眼睛:“我……我真的……能行吗?”


  这不是简单的打打下手,干干活儿,是独自一人挑大梁。


  她从小到大,听过的最多的话就是女人家最是无用,相夫教子,埋头干活,三十年儿媳熬成婆。


  她们似乎永远不能和男人一样做事。


  除了大丫,大丫是与众不同的。


  苏小小不想给她太大压力:“你别没开始就把自己吓到了呀,我都不怕你怕什么?真砸了我也不会怪你。你就大胆地放手去做!”


  小吴氏深呼吸,紧张地点点头:“好。”


  “这才对嘛!”苏小小笑道,“那么,卤肉生意也拜托你了,你量力而为,别太累着自己。”


  交代完生意,苏小小又回了自己的小东屋,开始收拾自己去府城的行李。


  才去几日,用不着收拾太多。


  她拉开柜门,一边哼着小曲儿,一边将衣裳与包袱一起拿出来。


  卫廷进了屋,淡淡睨了她一眼,不冷不热地说道:“去个府城这么开心?”


  苏小小叠着衣裳,摇头晃脑:“对呀,我就开心!”


  “哼。”卫廷冷冷地哼了一声。


  苏小小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火气这么大,舍不得我呀?”


  卫廷没接话,而是面无表情在椅子上坐下,拿起桌上的一摞字帖道:“字写得真丑!”


  苏小小一秒甩锅:“二狗写的!”


  “姐!我裤子找不着了!”


  苏二狗也在收拾。


  “来了!”苏小小放下叠了一半的衣裳去了西屋,她一下子就找到了,“不是在这儿吗?”


  “哦。”苏二狗挠头。


  等苏小小回屋时,明显感觉自己的包袱被人动过。


  她翻了翻,在最底下发现了一把匕首,沉甸甸的,刀鞘浑厚,并无任何骚里骚气的珠宝装饰,简单有质感。


  轻轻抽出匕首,冷光一闪而过,仿佛能让人感觉到它的锋利与杀气。


  苏小小看向坐在一旁检查字帖的卫廷,歪头问道:“你放的?”


  卫廷语气冷漠地说道:“不要就给我。”


  苏小小赶忙将匕首塞进包袱:“要!谁说我不要!”


  下次要是再上山遇上大虫,她能一刀将大虫毙命,不再需要像上回那样殊死搏斗,受伤了也毫无察觉。


  这家伙是担心她在路上遇到什么危险吗?


  人的认知与思维往往是与个人的经历相关的,去府城走官道,可比进深山老林安全多了,一般人只会担心她舟车劳顿、水土不服,而卫廷第一个想到的是给她自保的手段。


  她可不可以认为,他是在极度不安全的环境中长大的?或者他经历了太多太多的凶险?


  苏小小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


  卫廷眉头一皱:“你又做什么?”


  苏小小道:“安慰一下你。”


  莫名其妙的卫廷:“……”


  “卫廷,等我从府城回来,就把令牌还给你。”


  苏小小决定了,等忙完手头这桩生意,就无论如何也想办法再进一次药房,把令牌带出来!


  卫廷愣了一下,而后淡淡说道:“随你。”


  ……


  夜里,苏小小又去了一趟苏玉娘家,给苏玉娘把了脉。


  还是有些虚弱的,她脾胃不如正常人,不能大量进补,又要给孩子喂奶,饮食上需得一再注意。


  “银耳与甘梅奏效了吧?”苏小小抽回手问。


  “嗯。”苏玉娘含糊应了声,不愿承认自己总算明白那句“不要相信自己的任何一个屁”是什么意思了。


  苏小小叮嘱道:“我明天去府城,得个三日才回,你要是有哪里不舒服,就让人去镇上的春柳巷请符郎中过来,他的医术比荣恩堂的大夫靠谱多了。”


  苏玉娘问道:“你一会儿也要这么去叮嘱小赵氏吗?”


  “叮嘱她做什么?”苏小小一头雾水,小赵氏的身子又没亏空。


  苏玉娘很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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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9 虐绿茶(四更)


  从苏锦娘的房里出来,苏小小碰到了苏老爷子与苏锦娘。


  苏老爷子在堂屋对账,苏锦娘在一旁给他泡茶。


  老苏家名下是有不少田地的,自己家里种不完,租了一部分出去,每年仅是佃租都有一二十两。


  这些地是怎么来的,苏小小没刻意打听,却也听村子里的人提过。


  是三十年前,苏老爷子的父亲用祖传玉佩换了粮食接济乡亲,作为回报,村里同意分了老苏家一大片土地。


  别说,小苏家的二亩地就是从苏老爷子手里买过来的。


  二人看见苏小小,皆露出了……不假辞色的嫌弃。


  老苏家的人瞧不上小苏家不是一两天了,苏小小自不会上赶着拿热脸贴人家冷屁股。


  苏小小没和二人打招呼。


  确切地说,她连个睁眼都没瞧他俩。


  苏老爷子皱了皱眉。


  这时,苏玉娘的爹与大哥从浅水村回来了,大概是有事与苏老爷子说,碍于苏胖丫在场,又不好开口。


  “账册收一下。”苏老爷子吩咐完苏锦娘,一脸严肃地走了出去。


  堂屋只剩下苏小小与苏锦娘。


  苏锦娘老老实实把桌上的账册一本本收起来,这段日子她跟着爷爷学看账,其实也是存了点小心思的。


  既然苏胖丫能认字,她比苏胖丫聪明,一定也可以!


  事实却是,她跟着爷爷“学”了半个多月了,进展十分不顺利。


  苏老爷子不会花时间与精力去教一个孙女认字,这是其一。


  苏锦娘自己没有学习的天赋,这是其二。


  只不过苏锦娘是不会承认自己笨的。


  她只恨自己没嫁个好夫君,不然她早比苏胖丫认的字多了!

  “你没事别来我家里!”苏锦娘冷冷地说。


  苏小小似笑非笑地说道:“你管得挺宽呐,先是管我穿衣裳,如今又管我去哪儿,你真把自己当我什么人了?”


  苏锦娘冷冷地说道:“这里是我家,我不欢迎你来!”


  苏小小呵呵道:“我就来怎么了?”


  苏锦娘从前是很喜欢苏胖丫在她跟前晃的,因为苏胖丫又胖又丑,学她穿衣裳,学她走路,东施效颦,衬得她像仙子。


  如今不同了。


  苏胖丫变漂亮了,也不学她穿衣打扮了,倒是村里不少人开始模仿苏胖丫的发髻与首饰。


  苏胖丫挽个单髻,她们也挽。


  苏胖丫梳俩麻花辫,她们也梳。


  以前她去井边打水,大家都是在谈论她的衣着首饰,现在则变成——“胖丫衣裳真好看!哪里买的料子?改天我也去镇上买!”


  虽不愿承认,但苏锦娘的确是感到了巨大的危机感。


  只要靠近苏胖丫,苏锦娘就会无端地燃起妒火。


  “账册拿倒了。”苏小小好心提醒。


  苏锦娘不识字,有的账册倒了也没发现。


  “我知道!不用你提醒!”苏锦娘涨红着脸,将其中一本账册正了过来。


  苏小小摇头:“不是这本。”


  强迫症表示受不了!


  “第三本!”


  苏锦娘啪的将账册拍在了桌上,怒目瞪向苏小小:“认识几个字了不起吗?你还专程来我面前显摆上了!”


  苏小小一脸的莫名其妙:“苏锦娘你有病吧,跟你显摆?有成就感吗?”


  苏锦娘感觉自己被小觑了,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恼羞成怒之下,她脱口而出:“你一个被野男人玷污过的破鞋,有什么资格和我比?”


  “谁和你比了——”


  等等。


  玷污?


  野男人?

  苏小小的眸光一下子落在了苏锦娘的脸上。


  苏锦娘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忙抱起账册往后走。


  苏小小淡淡地敲了敲桌子:“苏锦娘,你给我站住,把话说清楚,什么野男人?什么玷污?”


  她只有一个男人,那就是卫廷。


  她与卫廷是名义上的夫妻,就算真同房了那也是叫夫妻之实、闺房之乐,天经地义,绝无玷污一说。


  所以这个野男人,必然不是卫廷。


  苏小小深深地看了苏锦娘一眼:“冯拐子的事,你干的?”


  苏锦娘的身子一僵。


  她没回头,抱着账册匆匆去了后院。


  这副心虚的样子,傻子也看出来有猫腻了。


  她就说呢,她好好地去挖个野菜,怎么会碰上冯拐子?


  加上冯拐子又是空手上山的——


  没人会散步散到那里去,除非冯拐子是故意去堵她的。


  只不过她一直认为冯拐子是自己跟踪她的,万万没往苏锦娘的身上想。


  是的了,上山前她曾在老苏家的灶屋后碰到过苏锦娘,苏锦娘知道她的去向。


  苏小小三步并做两步跟上去。


  苏锦娘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慌乱地抱着账册转过身来:“苏胖丫你做什么!”


  苏小小淡淡地看着她:“是你。”


  苏锦娘眼神一闪:“什么是我?你讲的话我听不明白!”


  苏小小讥讽道:“听不明白,是耳朵不好使,还是脑子不好使?行,帮你洗洗。”


  “你——啊——”


  苏锦娘一句话未说完,就被苏小小抓住后颈,一把摁进了面前的水缸!

  噗通一声巨响,苏锦娘像一只小鸡仔,被死死地摁进了冰冷刺骨的水中!

  她胳膊一抖,怀中的账册哗啦啦掉了一地!

  她努力挣扎,奈何她这点力气在苏小小面前压根儿不够看的!


  苏小小将她的脑袋提了起来:“苏锦娘,给你脸,你当我怕你是不是?”


  苏锦娘第一次真真正正地领教苏家小恶霸的威力,真不明白小时候苏玉娘是怎么敢和这种恶霸丫头干架的。


  她内心恐惧极了,不知是冷的还是吓得,整个人瑟瑟发抖。


  “爷爷——爹——”


  她发出了杀猪般的呼救。


  “呵。”


  苏小小再一次将人摁进水中!

  苏锦娘几乎在水缸里溺死过去!

  苏小小的眼底没有丝毫怜悯。


  平日里她茶里茶气,跑到卫廷面前刷存在感也就罢了,左不过是一点女人的小心机,卫廷也不吃那一套。


  可她竟然把主意打到了冯拐子的身上!


  冯拐子是老苏家的亲戚,他什么德行,苏锦娘会心里没数吗?

  虽说她不怕冯拐子,哪怕再来十个,她也照样撂倒,可她恶心苏锦娘的这份歹毒心思!

  “苏胖丫,你做什么!放开我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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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0 撕破脸(五更)


  苏大郎听到动静过来了。


  苏小小不理他。


  继续摁苏锦娘!


  往死里摁!

  “苏胖丫!”苏大郎怒了,抄起地上的棍子便朝苏小小打了过来。


  苏小小能让他打中?


  小胖胳膊一挥,轻松扣住了他的棍子。


  苏大郎一怔。


  苏小小淡道:“你让开,否则连你一起教训。”


  苏大郎自然是不让的,可夺棍子又夺不回来,他抬起脚踹向苏小小——


  苏小小比他更快,一脚将他踹倒在地上!


  这时,苏老爷子与儿子苏灿、次孙苏二郎也闻声而至。


  “大郎——”苏灿性子比较懦弱,没立刻与苏胖丫干架,而是先扑过去将地上的儿子扶了起来。


  十七八岁的苏二郎脸色亦十分难看:“大哥!二姐!”


  苏锦娘这会儿依旧被摁在水缸里咕噜咕噜喝凉水。


  苏老爷子面色一沉:“苏大丫!你住手!”


  苏小小轻轻松了松手,将苏锦娘从水缸里提溜了出来。


  可不到一秒,她又将苏锦娘更猛地按了下去!

  所有人勃然变色!


  苏老爷子捏紧了拳头:“苏胖丫!”


  苏家也就苏大郎有点儿种,苏二郎几次想冲,都被苏小小的棍子吓回去了。


  苏锦娘收拾得差不多了,苏小小才把人捞出来,往地上一扔,犹如扔了一个不中用的麻袋。


  “苏胖丫你发的什么疯!我妹妹怎么招惹你了!”苏二郎呵斥。


  苏小小不咸不淡地说道:“不如你们问问苏锦娘?”


  苏老爷子看向了瘫在地上,出气多、进气少的苏锦娘,问道:“你做什么了?”


  苏锦娘苍白着脸,虚弱道:“爷爷,我没有……我……我什么也没做……”


  苏小小呵呵道:“有没有,等冯拐子醒了,问问不就知道了?”


  冯拐子?苏老爷子眉头一皱,这事儿与冯拐子有什么干系?

  苏小小望向了一旁的苏灿与苏大郎,父子二人的头齐齐低了下去。


  苏小小冷冷一笑:“哟,这不是已经有人打探到真相了么?怎么?不敢说呢?要不要我替你们说?”


  苏老爷子顺着苏小小的目光望向儿子和长孙:“什么情况?”


  二人不敢吭声。


  他们刚从浅水村回来,冯拐子醒了,郑兰秀哭着问他为何要上山,冯拐子支支吾吾地说了,是吃晚饭的时候听到苏锦娘讲,苏胖丫一个人上了山,他起了歹念,这才偷偷跟了上去——


  哪知他连苏胖丫一根手指头都没碰到,就被苏胖丫狠狠教训了一顿。


  后面,他与苏胖丫又遇上了大虫。


  是苏胖丫杀了大虫。


  否则,他怕是要尸骨无存。


  他怎么下山的,他记不清了,可能是苏胖丫把他救回来的吧……


  父子俩听到这里,已经不敢再在浅水村待下去了。


  他们立马赶回家,就是要与苏老爷子商议此事,可惜还没来得及说,苏小小就将苏锦娘给揍了。


  村子里两个得罪不起的人家,一个是老苏家,一个就是小苏家。


  老苏家是声望太高,得罪他们,会遭到全村人唾弃。


  而小苏家是名声太差,甭管三七二十一,讹你、诈你、打死你!总之就是蛮不讲理!


  回来的路上,父子二人合计,千万别让苏胖丫知晓真相,否则一旦闹起来不好收场。


  苏大郎咬牙道:“我妹妹又不是故意的!她只说你上山了,又没让冯拐子去找你!是冯拐子自己去的!何况你不是也没事吗——”


  啪!

  苏小小反手一巴掌将好不容易扶着水缸站起来的苏锦娘打趴在了地上。


  苏小小捏了捏手腕,淡道:“哦,我的手也不是故意的,是它自己打的。何况,苏锦娘不是也没死吗?”


  所有人:“!!!”


  以往苏家三霸是不大招惹老苏家的,讹钱也极少讹上他们,除非他们主动招惹,但老苏家除了苏玉娘找苏胖丫干过架,其余人对苏家三霸一直是采取不理不睬、拿小苏家人当瘟神的态度。


  众人面色铁青地看着这尊小瘟神。


  苏二郎怒不可遏地说道:“苏胖丫!你不要太过分了!你上村里打听打听,我们老苏家是什么人家!你在我们家闹事,就不怕在村里待不下去吗!”


  全村牵着老苏家的人情,谁与老苏家为敌,那就是和整个杏花村过不去!


  苏小小冷声道:“少拿村里人压我!村里人惯着你们老苏家,我可不惯着!”


  “你——”苏二郎气了个倒仰!


  苏小小不给他逼逼赖赖的机会:“我什么我?你们老苏家卖玉佩救济村民那会儿,我们小苏家还没搬过来呢!谁欠了你们人情,我们家是不欠的!井水不犯河水,我也不找你们!可苏锦娘既然给我下绊子,就别怪我教她做人!”


  苏大郎咬牙道:“都说了我妹妹不是故意的!”


  苏小小气场强大地说道:“是不是故意的,她心里有数!”


  “够了!都住口!”苏老爷子厉声开了口。


  他沉沉的目光扫过狼狈不堪的苏锦娘,望向了居然敢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老苏家的苏胖丫。


  意外又不意外。


  不意外的是,苏胖丫就是不讲理的恶霸,意外的是,苏胖丫给他的感觉比从前陌生了。


  他问道:“苏大丫,不论锦娘是不是故意的,你都已经教训过了,你还想怎样?”


  苏小小嘲讽一笑:“呵,老爷子这话讲得巧,是不是叫不论是不是故意的?也是,自己的亲孙女,怎么也得袒护一二,否则一旦承认了,岂不是显得老爷子你教孙无方?”


  听听,轻飘飘几句,就把苏老爷子一起骂了。


  苏老爷子目光冰冷。


  老苏家的人气坏了,他们家老爷子德高望重,几时受过这种奚落?


  苏胖丫简直太过分了!

  苏小小淡道:“今天的事,我点到为止,毕竟我的确没什么损失,所以只给她一个小小的教训。”


  苏老家的人要气疯了,把人蹂躏成这样,还叫小小的教训?


  “不过。”苏小小冷冷地看向瑟缩不已的苏锦娘,“以后她最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我见一次,揍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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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1 腹黑二虎(六更)

  苏小小嚣张地说完,又嚣张地离开了。


  苏二郎气闷道:“爷爷!苏胖丫太过分了!”


  苏老爷子冷声道:“你还是想想一会儿郑家人来了,要怎么应付吧!”


  苏二郎怔住了。


  他怎么忘了,这起乌龙事件里,冯拐子可是差点儿丢了半条命的!

  若苏胖丫没管冯拐子,让冯拐子被大虫咬死,或是让冯拐子在山上冻死,他们或许还可以说,是苏胖丫把人揍了扔给大虫的——


  将责任推给苏胖丫!


  可偏偏,苏胖丫救了冯拐子两次——


  郑兰秀会怎么想?

  她只会恨苏锦娘!恨死了苏锦娘!


  ……


  苏锦娘被两个哥哥扶回房中,方氏去地里了,不在家。


  苏玉娘一脸冰冷地走了进来。


  “小弟你先出去。”


  她对身后的苏三郎说。


  苏三郎听话地出去了。


  苏锦娘狼狈地坐在床头,红着眼眶瞪着苏玉娘:“把我害成这样你满意了?你不回娘家该有多好!你为什么要把冯拐子招来?为什么要把苏胖丫招来?你明明可以阻止苏胖丫……却一直躲在房里不出来……你就眼睁睁看着我被她欺负——”


  啪!

  苏玉娘抬手给了她一记耳光!


  苏锦娘被打懵了。


  苏玉娘一字一顿地说道:“苏锦娘,再有下次,我把你剃头送去做姑子。”


  苏锦娘呆住。


  ……


  苏小小回到家里。


  苏老爷见她出了一身汗,问道:“怎么了?”


  苏小小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据实相告:“我和老苏家撕破脸了。”


  这是大事,比和陈家人撕破脸严重多了,毕竟老苏家在村里声望太高,一个弄不好,他们还真可能被全村人撵出村去。


  苏老爹满眼惊恐:“你咋和他们撕破脸了?老苏家那么多人!你没吃亏吧!”


  “没。”苏小,“我把他们揍了。”


  苏老爹一秒放下心来,摆摆手:“哦,那没事了。”


  苏小小:“……”
——

  苏老爹让她不必操心村里的事,一切交给他,她安心去府城做生意。


  苏小小应下:“好。”


  三小只也知道苏小小即将出远门的事儿了,抱着小枕头过来蹭睡。


  这回轮岗制显然失效了,谁都想挨着娘亲睡。


  大虎、二虎霸占了苏小小的左右侧。


  小虎干不过两个哥哥,直接摆烂了,小枕头一扔,将自己横在了苏小小的头顶。


  苏小小笑坏了。


  这么睡一夜,第二天她不得收获一尊小虎牌冰雕哇?

  苏小小把小虎抱进被窝,和二虎放在一起。


  二虎是三个孩子里性子最温和的,小虎和大虎会掐架,小虎还总是打不赢。


  三个小家伙睡着了。


  “娘。”


  好叭,有条漏网之鱼。


  是二虎。


  二虎往她身边挪了挪,小手唰唰唰地在自己的小兜兜里一阵乱摸,摸出一个小东西递给苏小小。


  苏小小接了过来:“这是什么?”


  “符。”二虎说,“杜婆婆,给的。”


  杜氏是隔壁村的神婆。


  三小只有时会跟着牛蛋他们跑去她家附近玩。


  “她为什么给你这个?”苏小小问。


  二虎想了想,老实交代:“饼子换的。”


  苏小小又道:“二虎换这个做什么?”


  二虎不吭声了。


  这玩儿叫平安符,实际就是个碎步缝的小荷包。


  杜神婆的“符”也是分等级的,最次的平安符里头装的是草木灰,一文钱一个。


  杜神婆给二虎的这个应当算是最高级的,里头装的是一个货真价实的铜板。


  原主就曾在杜神婆那儿买过一个一模一样的,花了小半两银子呢!

  那神婆就是个大忽悠!

  二虎虽是用饼子换的,但要知道,他们家随便一个饼子都能卖十个铜板,杜神婆这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其实,苏小小大概猜到二虎为什么要把这个给她了。


  她摸摸他小脑袋:“二虎,神婆是骗人的,娘不需要这个东西,也能平安回来。”


  孩子的心意是宝贵的,可有些道理她必须教给孩子,以免他日后继续上神婆的当。


  二虎顿了顿,说道:“饼子,过期的。”


  苏小小:“……”
——

  翌日天不亮,孙掌柜便坐着雇佣的马车来了,车夫是原先锦记的伙计,执意要跟着孙掌柜离开。


  孙掌柜自身难保时没答应,这不是有了苏小小么?于是将伙计叫过来了。


  伙计叫小伍。


  “我可以自己去镇上的。”苏小。


  孙掌柜好笑地说道:“行了,债主、东家,哪儿有让您自个儿跑的?那我这个掌柜也白当了!”


  撇开曾经的恩怨不谈,孙掌柜与苏小小在做生意上是相当合拍的——俩人胆子都很大,做事都追求极致。


  “苏小兄弟醒了吗?”他问道。


  “醒了,在蹲茅坑。”苏小小道,“你叫二狗就行。”


  “成。”孙掌柜应下,对小伍道,“把苏……”


  他顿了顿,“我是该叫你苏姑娘,还是苏小娘子啊?”


  苏小小睨了他一眼:“你说呢?”


  “苏……姑娘。”


  他这点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


  此番去府城,行李没多少,主要是一些做点心的食材。


  孙掌柜帮着将食材搬上马车:“我昨夜又去见了一趟王夫人,王夫人的意思是可以为我们提供厨房,你看,究竟是用她府上的厨房,还是咱们在外头另找个小院?”


  苏小小道:“就用她的厨房吧,方便。”


  孙掌柜就道:“不怕别人偷师啊?”


  苏小小淡道:“偷得去尽管偷。”


  孙掌柜沉吟片刻:“也是。”


  锦记从京城请来的大厨都得费尽心思琢磨呢,手艺这东西,哪里又是看一次就能全会的?


  ……


  在出发去府城之前,苏小小去了一趟符郎中家里。


  “有什么要带的吗?譬如药材之类的?”她问符郎中。


  符郎中没什么需要从府城采买的,倒是符大娘得知苏小小要去府城后,让儿子拿给苏小小一罐养生丸,托她带给青云庵的一位故人。


  真难得啊,符大娘这性子,居然还有往来的故人。


  辰时,一行人坐上马车,赶了一整天的路,入夜时成功抵达了府城。


  繁华的气息扑面而来,街道上车水马龙,可比杏花镇热闹多了。


  “姐!好多人呀!”苏二狗挑开车帘子,望着川流不息的人群,惊得嘴都合不上了。


  孙掌柜笑道:“这还不算府城最繁华的街道,一会儿咱们去王家的路上,会路过碧云街,那儿的人更多!”


  对比苏二狗的嗷嗷儿叫,苏小小显得淡定多了。


  他问道:“苏姑娘,你从前……来过府城吗?”


  一点儿不像头一回进城的样子啊!

  “没来过。”苏小。


  “啊!姐!好大的糖葫芦!”


  苏二狗恨不能把脑袋伸出去看。


  孙掌柜看看苏小小,又看看苏二狗,心道,这才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啊!你那反应,很让人怀疑你是不是连京城都去过啊——


  如果可以,苏小小倒是真想去京城的。


  可惜京城的路引太难办了,家里又没个读书人进京赶考啥的。


  ------题外话------


  我先缓缓,明早接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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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2 进城(七更)

  苏小小一边欣赏府城的夜景,一边思索自己的进京大计。


  ——才进府城,就已想到进京,不得不说,苏小小是真敢想。


  一旁的苏二狗忽然大叫起来:“姐!火!好大的火!”


  孙掌柜吓了一跳,望了一眼,心下一松,笑着对姐弟二人道:“是杂耍班子,咱们镇上也有。”


  苏二狗就道:“镇上的哪有这个厉害?哇哇哇!又喷火啦!”


  路边的行人被他的声音惊到,纷纷扭头看是哪里来的二傻子。


  苏二狗对上几道不怀好意的眼神,凶道:“看什么看!”


  众人嘴角一抽走掉了。


  “姐,我想坐外面!”苏二狗说。


  “去吧。”苏小小道。


  苏二狗掀开帘子,在小伍身边坐了下来。


  “我们住哪里?”苏小小问。


  孙掌柜道:“王家附近有间悦来客栈,咱们去那里住。”


  苏小小问:“多久能到?”


  孙掌柜往外瞧了瞧,说道:“走完这条街,右拐,穿过一条巷子就到了,大概,一刻钟的样子。”


  苏小小点头,又道:“王家是什么样的人家?”


  孙掌柜道:“是卖茶叶起家的,后面做起了丝绸生意,如今府城最大的布庄与染坊全是王家开的,听说他们准备将布庄开到省城去。那位请咱们去做抓周宴点心的王夫人是三房的太太,她为人很和善,开的价钱也合适。”


  “抓周宴是明日?”


  “是。”


  苏小小纳闷道:“这么赶……原先他们没准备厨子吗?”


  孙掌柜笑了:“这不是尝了你的点心,一下子喜欢得不行,才临时决定请你去做的吗?她起先听说戚老夫人是给了三十两,不打算越过戚老夫人去。我和她说,你是姑娘家,轻易不出远门,再者,镇上的生意也忙不过来。最后就将价钱谈到了四十两,车马费五两。这价钱在府城也算高的了,毕竟咱们只做一天。”


  苏小小点了点头。


  孙掌柜的业务能力是没得挑的。


  苏小小正色道:“咱们之间按一开始说好的,给你两成利,食材与车马费算我的。”


  孙掌柜笑道:“成。”


  此价钱算不上太公道,若是他鼎盛时期,别说两成利,四成他也是不会轻易被撬走的。


  可今非昔比,他被锦记撵了,锦记四处抹黑他,他身价大跌,早没铺子敢用他了。


  他是走投无路。


  加上这个节骨眼儿上,苏姑娘肯摒弃前嫌雇佣他,也算是雪中送炭了。


  马车很快抵达了客栈。


  苏二狗意犹未尽地咂咂嘴。


  “没看够?”苏小小问。


  “嗯。”苏二狗诚实点头。


  小孩子精力真旺盛,坐了一天马车,她快散架了,苏二狗却依旧精神抖擞。


  苏小小打了个呵欠:“今天累了,明天昨晚生意,晚上陪你去街上转转。”


  苏二狗睁大眸子:“可、可以吗?”


  不是只看看?而是能转转?

  “嗯,你今晚乖乖的,不许闹,明天就带你去。”苏小小又打了个呵欠,她是真困了。


  “好嘞!”


  苏二狗咻的跳下马车,“孙掌柜!快快快!我要睡觉!”


  “好!”孙掌柜笑着下了马车。


  人与人之间的情绪是会感染的,一开始他也不明白苏姑娘为何会带上自己的弟弟,他寻思着或许是让弟弟出门见见市面。


  眼下他似乎懂了,这个弟弟,根本就是很提神醒脑嘛!

  孙掌柜去悦来客栈定房间。


  苏小小单独一间,他与苏二狗一间,小伍一间。


  “我想和小伍住。”苏二狗说。


  小伍比苏二狗大不了几岁,俩人没代沟,孙掌柜有点儿老成,苏二狗和他说不到一块儿去。


  孙掌柜看向一旁的苏小小。


  苏小小这会儿已不是打呵欠,而是直接站在柜台前,脑袋一下一下小鸡啄米,快要睡着了。


  “行吧。”孙掌柜对苏二狗道。


  他付了房钱与定金,“我们上去吧。”


  苏小小转身,迷迷糊糊往前走。


  孙掌柜上了几步台阶,一回头:“苏姑娘!走反了!”


  苏小小已经来到了门口,脚底一绊,脑袋磕了上去。


  噫?

  不疼。


  苏小小睁开一只眼皮——


  太困了,懒得睁开另一只了。


  一张带着些许冰冷的年轻俊脸闯入视线。


  真好看。


  “景奕?”


  苏小小认出了对方来。


  景奕的手稳稳地扶在门框上,方才她拿一撞,正是撞在了景奕的手背上。


  难怪不疼。


  少年穿着玄色锦衣,外面披着一件暗色狐毛披风,脸颊带着些许稚气,眼神却又充满了令人生畏的英气。


  这是一副几乎可以与卫廷媲美的颜值了。


  他风尘仆仆的样子,似也是赶路而来。


  孙掌柜与景奕见过一面,不过他这会儿注意力全在苏小小身上,没认出景奕来。


  他赶忙来到苏小小身边,将苏小小拉到自己身后,对这位一看就尊贵无比的少年郎道:“抱歉,公子,小侄女儿并非有意冲撞,请您海涵!”


  说罢,他冲景奕拱了拱手,拉着快要睡着的苏小小上了楼。


  “小侯爷!”白泽走了过来,“是出什么事了吗?您怎么突然下马车了?”


  “没事。”景奕望着消失在楼到尽头的身影,拿回自己的手背,指尖轻轻摩挲了一下。


  “咱们该走了。”白泽提醒。


  他们有重要任务在身,不宜耽搁。


  景奕没动。


  一直听见楼上关门,并且有人狠狠砸在床铺上的动静,他才带着少年人不该有的杀气与沉稳离开。


  ……


  苏小小一觉睡到五更天,该起来做生意了。


  她摸了摸自己额头。


  昨天景奕好像来过。


  苏二狗头一次进城,兴奋得有些过头,拉着小伍絮絮叨叨聊了半夜,弄得被孙掌柜叫醒时,俩人都盯着一对超大的黑眼圈。


  不知道的,还当他俩昨夜干啥坏事去了。


  孙掌柜去叫苏小小时,苏小小已穿戴整齐,并洗漱完毕。


  “呃……”


  你睡得是真快,醒得也是真早啊。


  “早饭将就着对付点儿。”孙掌柜把从外头买来的馒头递给苏小小。


  “客栈有馒头?”苏小小拿过来咬了一口,“呃……不太好吃。”


  孙掌柜道:“没有,客栈的早点贵,馒头在外头买的。”


  锦记的掌柜出门就没这么寒酸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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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3 宴会(八更)

  简单吃过早饭,天色依旧暗沉,但街道上并不昏暗,原因是府城商铺多、开张早,廊下的烛光全点上了。


  一行人坐上马车。


  小伍在锦记时便总跟着孙掌柜四处谈生意,府城来了七八回了,地形算是熟悉。


  这会儿大街上行人不多,他就没抄近路,直接在大马路上疾驰,不多时便到了王家的侧门外。


  王家虽是商贾之家,可宅子建得比戚家更气派,并且近年来似乎翻新过,墙壁与屋檐的颜色很是崭新气派。


  三夫人早与侧门的小厮打过招呼了,孙掌柜自报家门后,小厮将他们带进符,领去了公中的厨房。


  王家一共三房,大房乃王老爷嫡出,二房与三房皆为庶出,今日是大房嫡孙的抓周宴,办得分外隆重喜庆。


  下人们应当是三更天便开始干活儿了,后宅一片灯火通明。


  小厮一边领着路,一边时不时地朝姐弟二人看上两眼,主要是看苏小小。


  没办法,苏小小就算减了几十斤,在古代也仍旧是个吨位十足的大胖子。


  不过比起最初的黑胖,如今的她是白白胖胖,胖的有些可爱。


  “秋哥儿,谁呀?”


  一个洒扫的仆妇小声问小厮。


  小厮低声道:“三夫人从杏花镇请来的厨子。”


  “镇上来的?”仆妇撇了撇嘴儿,显然是有些瞧不上,“三夫人咋想的?”


  “嘘——”小厮四下看了看,“这话别叫三夫人听见了。”


  “知道知道。”仆妇应下,又多看了苏小小几眼,一行人属她对打眼,让人想不注意都不行。


  二人的谈话苏小小听得一清二楚,哪儿哪儿都有鄙视链,镇上的瞧不起乡下的,府城的瞧不上镇上来的——


  尽好自己的本分,不用去管别人的嘴巴。


  三夫人贴心地为他们单独准备了一间小厨房,并吩咐了小厮,若他们有任何食材上的需求,尽量满足,不必特地去禀报她。


  只不过,当小厮将他们带去一早准备的小厨房时,意外地发现里头有人了。


  也是生面孔。


  小厮愣了下,问道:“你们是谁呀?哪房过来的?”


  正在灶台上准备面粉的中年男人道:“我们是贵府请来的点心师傅。”


  小厮道:“不对呀,点心师傅在这儿呀。”


  “出什么事了?”


  一道娇柔的女子声音自不远处慢悠悠地响起。


  来者三十五六岁的样子,一身华丽的衣裳,珠光宝气,环佩玎珰,端的是富贵逼人。


  她身边跟着一个小丫鬟与一个仆妇,皆衣着体面。


  小厮转过身,冲对方福了福身,恭敬道:“二夫人!”


  二夫人淡笑着问:“是聆秋呀,你来这里做什么?”


  被唤作聆秋的小厮道:“回二夫人的话,小的带师傅们过来做点心。”


  “哪里来的点心师傅呀?”


  “杏花镇来的。”


  “谁把镇上的厨子请来了?”


  “我请的,二嫂有意见吗?”


  三夫人带着丫鬟婆子过来了。


  她的衣着比二夫人素净些,人也更年轻妍丽。


  她在小厮与孙掌柜一行人身边停下脚步,看着对面的三夫人。


  气氛突然就有点儿剑拔弩张。


  孙掌柜是人精,一瞅两位夫人的架势哪儿有不明白的?

  王家是长房当家,大夫人执掌中馈,二爷、三爷是庶出,平日里两位夫人会帮着大夫人协理一下府上的事宜,明争暗斗自是少不了。


  二夫人讥讽道:“弟妹,不是嫂嫂说你,咱们王家在府城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你怎么能请几个乡下来的厨子?”


  二夫人其实并不知苏小小是乡下小村姑,只不过对府城人而言,镇上的也统统算乡下。


  三夫人冷笑:“大嫂将这件事全权交给我,我请谁自然我说了算,就不劳二嫂费心了!里头那几个是二嫂从请来的厨子吧?听说是娘家人。二嫂有句话说的没错,咱们王家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娘家人来了自然要去席上做客,怎么跑来厨房做事了呢?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我们王家不懂待客之道!”


  二夫人被噎得够呛。


  狗屁的娘家人,不过是娘家介绍的,为了拿到这份差事,才故意说成是娘家人。


  孙掌柜悻悻地摸了摸鼻子,用只有自己与苏小小能听到的音量道:“看见没?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苏小小淡定地看着两位夫人斗法。


  “大哥同意了的!”


  “男主外,女主内,后宅之事,一贯是大嫂做主!”


  二夫人的靠山是大老爷,三夫人的靠山是大夫人,两位夫人谁也没斗赢谁。


  他们吵他们的,苏小小进灶屋做点心去了。


  “让让。”苏小小对灶台前的厨子说。


  厨子瞥了她一眼。


  苏小小抓起菜刀。


  厨子往后一退!


  说是小厨房,实则有两个灶台四口锅,苏小小占了一个灶台,让小伍与苏二狗把食材搬进来。


  两位夫人吵得不可开交。


  苏小小取出砧板,撒上面粉,开始做点心了。


  在戚家,是苏小小抢锦记的生意,今日,是人家抢她的生意。


  甭管三夫人是否得到了大夫人的许可,搬出了大老爷的二夫人都拥有无与伦比的底气。


  这种情况下,只有一种解决办法——实力见真章!


  另外三个厨子见她做,也赶忙拿出了他们的食材。


  “这种情况……比较少见。”孙掌柜讪讪。


  生意是他跑的,真要这么黄了,属于他的责任。


  “无妨。”苏小。


  做生意本就是风险与收益同在,出点小意外是正常的,最重要的是心态要放平。


  “诶。”见苏小小并未责怪自己,孙掌柜暗松一口气的同时,也有些庆幸。


  小丫头年纪不大,胸襟不小,是个能做大事的。


  两位夫人吵到最后也没吵出个子丑寅卯来,倒是两边的点心都出炉了。


  二夫人请来的师傅做的是豌豆黄与桂花糕,这是两道从京城传过来的点心,市面上卖的多不正宗。


  这三位师傅显然是有两把刷子的,做的十分地道,颜色纯正,口感细腻。


  他们端出去后,锅里剩了几块卖相不好的。


  孙掌柜跑过去偷摸尝了两口。


  他狠狠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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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4 大显身手(九更)

  娘呃!


  遇上对手了!

  正宗的!

  锦记不卖豌豆黄,但却卖桂花糕,锦记的桂花糕与几人的桂花糕一比,简直是弟弟!


  “苏姑娘……”孙掌柜折回来,神色很是复杂。


  不是他对苏小小没信心,他吃过苏小小做的点心,味道是无可挑剔的。


  可那几人的也不差,加上他们做的是京城名吃,噱头上就拿捏住了。


  他们苏记的点心好吃是好吃,可惜没啥名气,不如人家京城名吃有面子。


  “啧,失策。”孙掌柜扼腕。


  很快,苏小小的点心也出锅了。


  孙掌柜看着盘子里几个黄橙橙的……点心,拿手一指,道:“不是,你这做的……蛋呀?这可不是……糖画吗?”


  大街上随处可见,用糖稀一点点浇灌出来的,模样精巧,味道除了齁甜还是齁甜。


  而苏小小的,连精巧都算不上,就是个蛋壳的形状。


  “这——”


  孙掌柜直接说不出话了。


  “端出去吧。”苏小。


  “啊。”孙掌柜嘴巴张合了数下,硬着头皮把“蛋壳”端了出去。


  你是债主,你是东家,你老大!


  看见孙掌柜端出来的糖蛋,二夫人噗嗤一声笑了:“三弟妹,这就是你请来的厨子,做的什么玩意儿啊?还不如我的手艺呢!”


  用糖稀沥个蛋而已,七八岁的孩子都会做好么?


  三夫人的眉头也微微一皱。


  孙掌柜:别问我,东家做的!


  二夫人快笑岔气了,用帕子掩了颜,说道:“那就把点心端过去让大哥与大嫂尝尝,看他们究竟更中意谁的!”


  下人们将三道点心端去了大房的院子。


  大老爷与大夫人刚起,正坐下准备喝点小米粥。


  白日里有两顿席大鱼大肉的,早上就不多吃了。


  点心被呈到了二人桌上。


  这事儿是大老爷做的不厚道,内宅是大夫人的底盘,他不该过问的,是二弟来找他,讲了半日他推拖不过就给应下了。


  “夫人你做决定吧。”大老爷说。


  大夫人叹道:“你答应了老二,我拂你面子,岂不是叫你这个兄长的在兄弟面前失了颜面?”


  大老爷很是受用,笑了笑,说道:“那就还是用老二叫来的厨子?”


  “看着也是老二的厨子靠谱。”大夫人的目光扫过三道点心,落在几个糖稀沥成的“鸡蛋”上,眉头一皱。


  “老三媳妇儿请来的厨子做的是个啥?”


  ……


  下人很快从长房的院子过来了。


  二夫人与三夫人异口同声地问:“大哥大嫂怎么说?”


  下人低头禀报:“回二位夫人的话,大老爷与大夫人说,用三夫人请来的点心师傅。”


  “不可能!”三夫人拔高了音量,“你一定传错话了!他们就做了块儿糖!”


  没错,苏小小做的的确是一块糖,只是沥成了蛋壳的形状而已,可本质上就是糖呀。


  究竟有何特别之处?


  那三位厨子,见苏小小的灶台上还剩下两个,苏二狗吃了一个。


  他们沉着脸走过去,其中一人徒手掰了一小块糖体。


  “就是糖稀的味道,没什么特别的——”


  等等。


  尝味道的主厨忽然顿住,舌尖仔细品了品,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拿起一旁的小勺子,啪啪啪的将糖蛋敲碎了。


  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糖蛋里竟然趴着一只点心做的小老虎。


  虎身嫩黄,虎头与虎尾用棕色糖浆勾勒了出虎纹的形状。


  巴掌大的一小只,栩栩如生,软糯可爱。


  王家的小公子,正是属虎!

  绝了。


  这道点心绝了!


  先不说味道,单是寓意与卖相就甩了他们几条街!

  在尝过其味道后,三人一句狡辩的话都说不出了!


  老虎点心是用玉米面做的,内馅儿是苏小小自己熬制的果酱,另外调和了一小勺卫廷捣的花生酱,口感酸甜,细细回味又透着一丝花生的浓香。


  味道很有层次,口感丰富,主次分明。


  三人甘拜下风!


  三夫人扬眉吐气,被二房压了多年,而今可算是在大哥、大嫂那儿得了脸。


  她灿灿一笑:“二嫂,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二嫂也去忙吧,咱们别在这儿打搅苏姑娘与苏小兄弟做点心了。”


  二夫人像只斗败的公鸡,气冲冲地走掉了!


  三夫人笑道:“请你们是请对了,点心好好儿做,原先商议的价钱不变,另外,这样的点心多做一点,我再加价十两!”


  “加价就不必了……”孙掌柜也就是客套,哪儿能真不要?


  十两银子对王家不算什么,三夫人这点银子还是拿得出手的。


  “就这么说定了。”三夫人又夸了苏小小几句,转身去长房见大哥大嫂了。


  孙掌柜是边笑边抹冷汗,和苏姑娘做事,得有一颗强大的心脏啊。


  苏小小的点心做得很顺利,苏二狗这段日子肉眼可见的进步了,做事麻利多了。


  去镇上做生意时,苏小小总感觉早上忙不过来,是因为他们得赶时间,而王家的寿宴是中午才开席,时间上很充裕,量大也不怕。


  “二狗,累不累?”


  “不累!”


  “你是喜欢像今天这样做席,还是喜欢卖点心?”


  “都喜欢!”苏二狗说。


  卖点心比较好玩,可做席挣的多,他方才可是听见了,那位夫人一开口,又加了十两呢!


  苏小小:还真是个时刻让人有成就感的孩子。


  二夫人走了,那三个被她请来的厨子却没走,三人厚着脸皮留下来,想看看苏小小究竟会做哪几样点心。


  苏小小大大方方让他们看,没有遮遮掩掩的意思。


  这让他们三个大男人更汗颜了。


  若换作他们,想必是做不到让同样来“偷师”的。


  “劳驾揉个面?”苏小小问。


  “诶,好好!”三人忙不迭应下。


  有专业的大厨打下手是种怎样的体验,苏小小只能说——很丝滑!


  苏小小发现府上有奶羊,叫孙掌柜与小厮去取了一罐子羊奶过来。


  她将羊奶倒入锅中煮开,杀菌去腥,熬了点姜汁撞奶给几位夫人送过去。


  ——她方才听三夫人说话,有点嗡嗡的鼻音。


  此外,她还做了奶香栗子糕、干果小奶卷、麻酱小奶卷。


  万物皆可奶!

  ------题外话------


  再来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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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5 风波(十更)

  当然了,传统点心也是必不可少的。


  若只有苏二狗给她打下手,做不出这么多花样的,可眼下不是有了三个免费劳动力么?

  不用白不用!

  苏小小这厢做着点心,孙掌柜也没闲着,他厚着脸皮去前院拓展业务了。


  他可不管自己是不是受邀的宾客,总之混进去就对了,面子能有里子重要?

  但凡他脸皮薄一点儿,锦记都不能从一个小作坊做成杏花镇的老大!


  他孙权是落魄了,但总有一日他一定会东山再起的!

  临近开席,一切准备就绪。


  孙掌柜也凭着自己吹得天花乱坠的本事,拉了不少生意。


  有几个今日就能定下……


  他压下翘起的嘴角,忙不迭地去了后厨。


  “姐,我想方便。”苏二狗说。


  方才他姐做的姜汁撞奶太好喝了,他没忍住,喝了三大碗。


  “去吧,知道在哪儿吗?”苏小小问。


  “知道,那个小厮说过了。”苏二狗答。


  苏二狗前脚刚走,孙掌柜后脚就到了。


  他喜不自胜地说道:“今儿运气不错,碰上了戚家人,夸咱们点心做得好吃,我趁机拉了几单生意。最近的一单是十天后,赵家千金及笄,赵夫人想见见你,你这会儿有空没?有的话,把点心给前面送去,顺道见见赵夫人。我和三夫人打过招呼了,她没意见。”


  “成。”


  刚好这边也忙完了。


  苏小小拿出府上的餐盘:“你们过来装盘,我怎么装,你们怎么装。”


  三位大厨:“好的苏姑娘!”


  孙掌柜一脸懵。


  等等,我不在的一两个时辰发生了什么事?


  装盘完毕,苏小小与孙掌柜拎着一个食盒往前厅走去。


  余下的点心自有王家的下人来端,不必她再费任何心。


  “我和你说说赵家……”孙掌柜拿过食盒,开始和苏小小介绍赵家的情况。


  二人穿过一个抄手回廊时,不远处的一个小竹苑传来了女子的哀求声。


  “你们放手!放开他——快放开我弟弟——”


  “啊——”


  女子约莫是被人推倒在了地上,撞翻了一地的东西,还发出了一声惨叫。


  一个男人训斥道:“赶紧起来!别再这儿鬼哭狼嚎的!惹了李公子不高兴,仔细你的皮!”


  “吴管事,我求求你了!我给你跪下了!你让他们把我弟弟放出来吧——我弟弟还小——他不是王家的下人——”


  “他来了王家,就是王家的下人!你把人带进府时怎么说的?”


  “我不要他来王家了!吴管事,你放过他吧!我就这么一个弟弟!吴管事……”


  苏小小眉目冰冷。


  孙掌柜摇了摇头:“唉,大宅子里的事儿,咱也管不着,走吧。”


  “吴管事,我求你了——”


  “你再嚷嚷,我可让人把你撵出去了!坏了李公子兴致,回头李公子兴师问罪起来,我们全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苏小小的步子顿住了。


  她听见了小竹苑的一间厢房内,传来少年反抗的闷哼声,十分微弱,并不真切。


  孙掌柜的耳力不如她,没听到不堪入耳的动静,可他好歹是行走江湖多年的人精,哪里会猜不到发生了何事?

  “今日宴会上姓李的,似乎只有府台家的公子。”孙掌柜低声道,“据传言这位公子是府台的幼子,也是唯一的嫡子,让家里人宠坏了,染了些……不大光彩的嗜好。”


  什么叫不大光彩的嗜好?

  说白了就是个兔儿爷!

  府台大人在府城只手遮天,虽有不少人痛恨李公子的行径,却也拿他无可奈何。


  听那位吴管事与女子的谈话,李公子动的是王家的下人。


  这可真是太荒唐了!


  苏小小微微捏了捏拳头。


  孙管事见她一脸杀气,赶忙劝道:“别别别,苏姑娘,你千万别冲动!咱们不是王家的人,咱们连宾客都算不上!里头那位是府台家的嫡子!别说你我如今的身份了,就算再加上锦记,再加上一个戚家,也不够与府台大人叫嚣的!咱惹不起!”


  他说着,果断伸出手去抓苏小小的手腕。


  他这把年纪了,对苏小小没有任何不轨的心思,纯粹是拿她当了晚辈,才想要拉着她离开。


  苏小小不动:“你先走。”


  “你……你不会——”孙掌柜四下看了看,压低了音量,小声劝诫道,“我知道你热心肠,不然当初也不会救下锦记的那个孩子!可天下不平事多了,你管得过来吗?你管别人之前,总得先替自己想想吧!得罪了府台大人,咱们以后甭想在府城做生意了!府台大人打个喷嚏,都能要了我们小命啊!”


  苏小小深吸一口气,拳头一点点松开。


  “这才对嘛!”孙掌柜长松一口气,“不是我们冷漠,是世道艰难,有时候,我们总得认命。走吧,眼不见为净,一会儿就忘了。”


  ……


  屋内,光线昏暗。


  李公子邪笑着朝床铺上的少年走过去。


  少年挣扎,然而他浑身被绑,嘴也被堵住,所有的挣扎皆是徒劳。


  李公子欺身而上。


  “能伺候本公子,是你的福份!”


  “你放心,把本公子伺候好了,下半辈子让你吃香喝辣,再也不用在这破府做下人!”


  李公子抬手去扯他的裤腰带。


  哐啷一声,门被人大力踹开了。


  一道小胖身影如飓风一般冲了进来,抓起床上的李公子,毫不留情地扔在了地上!

  李公子摔得嗷嗷大叫,酒都醒了一半:“谁呀!哪个混账东西!敢摔本公子!”


  苏小小走过去,对准他的胸口就是一脚!

  “哎哟——”


  李公子被踹得直接翻了个跟头,鼻梁骨都摔断了,鲜血喷了一地!

  苏小小忙去给那个被五花大绑的少年松绑。


  “弟弟——”


  女子哭着冲了进来。


  外面被苏小小撂倒的下人也纷纷爬起来,忍痛跟了过来。


  与此同时,苏小小也看清了少年的模样。


  她眸光一凉!

  女子来到床前,哭声戛然而止!


  孙掌柜跑得最慢,气喘吁吁地入内,定睛一瞧,一个趔趄栽倒!

  什么情况?

  被李公子霸王硬上弓的少年怎么变成了……苏二狗?


  被堵了嘴的苏二狗恶龙咆哮:“呜呜呜!”


  这下,李公子也傻眼了。


  他的美少年呢?


  咋变成一个小黑皮啦?!


  ------题外话------


  十更奉上,爪爪快废了,最后求一波月票回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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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6 痛揍渣男(一更)

  苏二狗确实晒得有点儿……黑。


  他颜值是高的,毕竟苏老爹与陈氏长得都不差,只不过李公子不好这一口哇,他就喜欢白白嫩嫩的、弱不禁风的。


  苏二狗一看就很暴躁的样子,特别攻,李公子表示吃不消!

  李公子唰的抱住了自己胳膊,一副自己被占了大便宜的样子!


  苏二狗气不打一处来。


  上个茅房出来,竟然被人套了麻袋!

  小恶霸表示,长这么大就没受过这委屈!

  苏小小给他松绑后,他摘了堵在嘴里的布团子,抡起拳头便朝李公子揍了过去!


  王家的下人与李公子的下人侍从也在屋里,他们可不能让李公子被人揍扁,纷纷冲上去围殴苏二狗。


  苏二狗是宁可自己挨几拳头,也绝不放过李公子,这股狠劲儿,可以说是小苏家的真传了。


  眼看着众人的家伙儿与拳头就要落在苏二狗的身上,苏小小脚尖勾起一个凳子,朝那几个下人踹了过去!


  几人被撞了下盘,呼啦啦倒了一地。


  苏小小趁机上前,夺了几人手里的棍棒,又对着另外几个围殴苏二狗的人噼里啪啦一顿横扫!

  小竹苑不大,屋子更小,一群人施展不开,躲又躲不掉,七八个下人硬生生被姐弟俩干翻了!


  孙掌柜快哭了。


  我滴个祖宗啊,亲祖宗,二狗揍人,你不拦着点儿倒也罢了,咋还跟着一起揍上了?


  你们是要把李公子得罪到底的节奏啊?


  许多人天真认为,退一步海阔天空,可事实当真如此吗?


  苏小小与苏二狗不动手,这群人就一定会放过他们吗?

  答案是否定的。


  从李公子强行绑人的行径就能看出,此人就是个不讲理的混账,苏二狗动不动手揍他,他今日都会找苏二狗与苏小小算账。


  与其如此,那还和他扯什么犊子?

  小竹苑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是瞒不住的,李府台听说自己儿子与人打起来了,起先以为又是儿子把别人给欺负了。


  可当他与王家的大老爷、大夫人等女眷赶到小竹苑时,才惊讶地发现被揍的竟然是自己儿子!


  “住手!都给本官住手!你们几个!还不快把他们拉开!”


  李府台身边是有正儿八经的衙门侍卫的,真功夫,不是几个小厮与街头混混可比。


  在侍卫们伸手捉人的一霎,苏小小唰的将苏二狗拎了过来。


  侍卫们扑了个空,一时有点儿懵。


  苏小小拉着苏二狗,及时闪到一边。


  苏二狗人是被他姐拽走了,脚有它自己的想法,又给了李公子一下!

  李府台的脸黑透了!


  所有人吓得不敢说话。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李府台沉声问。


  这话,既然是问李公子的几个随从,也是在问揍了他儿子的姐弟俩。


  苏二狗哼道:“你问他呀!”


  众人倒抽一口凉气,小子,你可知自己是在和谁说话?


  二夫人故作惊讶:“哎呀,三弟妹,他们两个不是你从外头请来的厨子吗?”


  此话一出,李府台冰冷的目光唰的落在了三夫人的脸上!

  三夫人紧张得脸一白,浑身的冷汗冒了出来。


  “爹——”李公子捂住高高肿起的猪头脸,哭着来到他爹面前,“你可算来了——你再晚一点儿儿子都见不着你了——你快把他们抓进来!抓进大牢!”


  孙掌柜勃然变色!

  府城的大牢?进了可没命出来了!


  “到底怎么回事!”李府台厉声又问了一次。


  小爷还没凶,你凶啥?

  苏二狗气呼呼地说道:“还能怎么回事?他让人绑我!还摸我!脱裤子!什么大变态呀!”


  苏二狗还小,又没与村里的那帮糙老爷们儿厮混过,他是不懂为什么一个男人会对自己这样的。


  可屋子里其他人都听懂了。


  早听闻李公子有点儿那方面的嗜好,不曾想今日在王家后院,他们亲眼目睹了。


  不论李公子出身如何尊贵,这可是王家,是不是有些太荒唐了?

  李公子其实也是喝多了,加上他平日里也确实嚣张惯了,酒劲儿一上来就没把持住——


  苏二狗不假修辞的话,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甩在了李府台的脸上!

  李府台涨得面红脖子粗!


  然而更打脸的还在后头,李公子居然与苏二狗吵起来了。


  “你胡说!我才没让人绑你!你自己爬到我床上来的!我让人绑的是那小子!也不看看自己长啥样!本公子能看上你!”


  李府台气得心口抽抽的。


  众人没眼看了。


  你说你混就算了,怎么人也这么蠢呐?


  你打死不承认不好么?我们虽然知道你德行,可我们能装眼瞎呀!能昧着良心说不信姐弟俩的话呀!


  你真是狠起来,连自己都捶呀!


  苏二狗凶道:“我自己爬的,还能把自己绑了?”


  几个鼻青脸肿的李家下人,恨不能把头低到裤裆里去。


  这乌龙闹大了。


  他们绑错人了——


  “大人!”


  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官员走了过来,他拱手冲李府台行了一礼,“这两个闹事的刁民就交给小的来处置吧!李公子受了伤,还是及时请大夫为其医治,以免落下病根。”


  李府台怨毒的目光扫过姐弟二人,带着负伤的儿子离开了。


  二夫人冷笑着看向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的三夫人:“三弟妹,早听我的,不用这两个厨子,不就没事了?如今倒好,李公子在咱们家受了伤,也不知会不会连累咱们一并被府台大人记恨上!”


  大夫人厉喝:“你也少说两句!”


  二夫人闭了嘴。


  大老爷没说话,他的话全写在脸上了。


  大夫人对苏小小道:“王家庙下,容不下二位这两尊大佛。如此能干的厨子,原是我们王家请不起。”


  说罢,她与大老爷一道离开了。


  人与人之间的悲喜并不相通,不是所有人都会对他人的遭遇感同身受。


  三夫人请他们来,是为了给自己长脸,而如今他们让自己没了脸,三夫人也不愿再搭理什么了。


  “点心我做完了。”苏小。


  “你还想要点心钱!”三夫人瞬间变脸,“闹出这么大的事,弄坏了一屋子的东西,我还要找你赔钱!”


  苏小小道:“又不全是我们砸坏的。”


  三夫人:“……”
——

  从王家出来,那位年轻的官员也在。


  他是戚老夫人的孙子,叫戚铭,两年前的恩科高中两榜进士,没进翰林院,外放到青州做了府台大人的主薄。


  他说道:“你们早些离开府城吧,府台大人只有这么一个嫡子,你们伤了他,最好别再落在府台大人的手里。”


  苏小小问道:“你不抓我们去衙门吗?”


  戚铭无奈笑了笑:“抓了你们,回头我祖母吃不上你们苏记的点心,得埋怨我了。我会告诉府台大人,你们不是府城人,已经将你们抓回县衙了,会让县衙那边对你们严加看管,让你们在牢里吃些苦头。”


  苏小小深深看了他一眼:“戚大人,你是个好官。”


  戚铭眸光微动。


  苏小小一行人坐上马车。


  “苏姑娘!”


  戚铭忽然开口。


  苏小小回头,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戚铭温和一笑:“方才的经过,孙掌柜已经全部告诉我了,你,没做错。”


  ……


  苏小小上了马车,看了眼一脸幽怨的孙掌柜,挺直小胖腰道:“看吧!戚大人说我没做错!”


  孙掌柜叹气。


  他是摊上了一个什么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东家呀?


  “孙掌柜,府城书院在哪儿啊?”苏小小问。


  “在长流街。”孙掌柜道。


  “远吗?”


  “不算太远,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苏小小拿掉苏二狗头上不知何时粘上的一根杂草:“生意提前结束了,我去拜访一位朋友。”


  “是沈公子吧?”孙掌柜不止一次看见沈川光顾她的小摊了。


  苏小小点头:“是他,你也认识?”


  孙掌柜笑了笑:“谈不上认识,他从前是锦记的老顾客,他还曾经找到我,让我把点心卖到他们书院去,我没同意。我那会儿瞧不上书院那点儿生意。如今也不后悔,幸亏没便宜锦记!”


  苏小小自信满满地说道:“你便宜不了,做了我也能抢过去的。”


  孙掌柜:……虽然这是事实,可你不能谦虚点吗?


  约莫后刻钟后,马车在府城书院的大门口停下。


  “哇,府城书院真气派!”苏二狗怔怔地说。


  孙掌柜解释道:“府城书院官学,当然气派了。”


  苏小小没等多久,沈川便摇着一把折扇出来了。


  “沈川。”


  苏小小背着小胖手,走了过去。


  沈川回过头一瞧,惊道:“苏姑娘?”


  苏小小来到他面前,望了望他身后鱼贯而出的学生:“我看人家都是三三两两,结伴而行,你怎么一个人?”


  沈川啪的打开折扇:“我就喜欢独来独往!对了,你怎么来府城了?一个人来的吗?”


  苏小小道:“还有二狗、孙掌柜和一个叫小伍的伙计,他们买东西去了。”


  “是锦记的那个孙掌柜吗?”沈川问。


  “是他。”苏小小点点头,“他现在是我的掌柜了。”


  沈川愣愣道:“呃……看来我不在镇上的这段日子,发生了不少事啊……话说你们为什么会来府城?”


  苏小小轻描淡写地说道:“来做点生意。”


  沈川乐了:“行啊你,生意都做到府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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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7 扬眉吐气(二更)

  俗话说得好,人生三大喜——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他乡遇故知。


  前两项沈川暂时没戏,可最后一项让他给赶上了,说不开心是假的。


  他做东,请苏小小一行人去了府城最著名的酒楼——白云阁吃饭。


  白云阁味道是不错的,孙掌柜从前来过几次。


  沈川在败家这方面是没输过,唰唰唰点了一大桌,全是他家招牌菜。


  “好吃吗?”沈川问。


  “好吃。”苏小。


  苏二狗心道:明明没你做得好吃。


  苏小小减肥,不能吃多,差不多就不再夹菜了,只一根一根,慢条斯理地啃着碗里的豆芽菜。


  沈川道:“还没问你,是来府城做什么生意呢?”


  苏小小淡定道:“哦,王家的抓周宴,做点心。”


  沈川惊道:“王家?开布庄的那个王家?”


  苏小小:“嗯。”


  沈川睁大了眸子:“天啦,你也太厉害了!”


  这何止是行啊,简直逆天了好么?

  满打满算,她摆摊做生意也才两个月,就已经能让富甲一方的王家垂青光顾了。


  “开的价钱高吗?”沈川对别人的事儿没兴趣,对苏小小的就挺八卦。


  苏小小轻飘飘地说道:“不多,四五十两吧。”


  沈川目瞪口呆:四五十两还不多?你飘了啊!

  孙掌柜呵呵,砸烂人一屋子家具,赔钱赔了五十两,倒贴五两。


  沈川佩服得五体投地:“王家的人脉很广的,你们在他家的宴会上,还谈下了不少别的生意吧?”


  苏小小要面子:“嗯,还有个什么赵家,及笄宴来着,另外两个不记得了。”


  孙掌柜继续呵呵,是啊,接下了,可也全都黄掉了。
-

  吃过饭,天色也还早。


  沈川想带她去府城转一圈,她摇头拒绝:“我得去一趟青云庵,替人送点东西。”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沈川不好强留。


  不过当他去结账时,却被告知,账已经结过了。


  沈川望着渐渐驶远的马车,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说好的我做东的……”
-

  “小姑奶奶,债主,东家,我该称呼您什么好呢?”


  马车上,孙掌柜皮笑肉不笑,“赔了五两,方才那一桌五两,咱们这一日,负利润十两。您是不是钱多烧得慌?要不少让我还个二十两?”


  苏小小淡淡腻了他一眼:“敢少还一个铜板,试试看!”


  她是觉得,沈川在府城过得并没有想象中的舒心。
-

  申时,马车抵达山脚。


  青云庵坐落在半山腰,他们又爬了半个多时辰,临近酉时才总算进了庵堂。


  孙掌柜累得喘息如牛:“早知道……早知道这么累……我就陪小伍……在马车上歇着了……我做什么……要跟你俩来凑热闹……”


  苏小小也喘,但没他喘得厉害。


  上次与虎搏斗,似乎突破了体能的极限,她能感觉到身体素质又往上提了一个档次。


  苏二狗活蹦乱跳的,东张西望看个不停。


  庵堂并不像繁华的市井,沉寂寂的,他看了两眼就感觉到无聊了。


  青云庵有些年代了,砖瓦上古朴陈旧,散发着被岁月侵蚀的痕迹,墙角的青石板上长了不少绿苔藓,雨天会打滑。


  苏小小进了庵堂大门。


  一个正在洒扫庭院的小尼姑抬起头来看向他们:“施主,你们是来上香的吗?”


  苏小小自怀中掏出一封信函:“我找慧觉师太,有位姓符的故人托我带东西给她,这是那位故人的信,慧觉师太看过便知是谁了。”


  “哦……施主请稍等。”小尼姑放下扫帚,拿了信走过穿堂,去了后排的禅房。


  须臾,她折了回来,对苏小小道,“施主,里边请。”


  一间禅房内,苏小见捡到了一个与符大娘差不多年纪的师太。


  不知是否为出家人的缘故,她看上去十分宁静平和。


  “慧觉师太。”苏小小打了招呼。


  慧觉师太坐在桌边,她放下符大娘的信函,温和慈祥地看了苏小小一眼:“苏小施主,请坐。”


  苏小小在她对面坐下。


  对于她能叫出自己的姓氏,苏小小并不意外,想必是符大娘在信中提到了。


  慧觉师太微笑:“是汀岚让你来的?她这一年过得怎么样?”


  汀岚?

  符大娘的名字吗?

  怪好听的。


  苏小小道:“我也刚认识符大娘不久,过去一年不敢说,她最近两个月……还行,年前在家中摔断了腿,目前没什么大碍了。”


  慧觉师太摇了摇头:“就知道她报喜不报忧!当真无碍了吗?”


  “嗯,恢复得很好。”苏小。


  确实恢复得不错,再有半个月就能拆夹板了,血压也控制住了,与邻里关系和睦。


  符大娘如今过得很滋润呢。


  慧觉师太温和地看着苏小小,她能从对方的表情里感受出来,汀岚过得不错。


  苏小小没在禅房待太久,讲了些符大娘的近况,又把符大娘嘱托她带过来的养生丸递给了慧觉师太。


  慧觉师太收下后,给符大娘回了一封信,又让几个小尼姑取来了几大麻袋东西。


  苏小小打开一瞧。


  好家伙,全是上等的茶叶与干货!


  敢情符大娘的好东西全是从慧觉师太这儿来的?


  那么新的问题来了,久居深山的慧觉师太,又是如何弄到这么多上等茶叶与干货的呢?

  总感觉这个师太不简单呐……


  慧觉师太也送了苏小小一袋茶叶。


  苏小小还得赶回客栈,不宜久留,谢过之后便向慧觉师太告辞了。


  慧觉师太忽觉不舍:“其实天色不早了,苏小施主若不嫌弃,可以留宿庵堂。”


  屋子里的小尼姑们听到这话,一个个惊得张大了嘴巴。


  师太居然留宿一个小施主了?

  你明明连香客都不见的!


  若苏小小是一个人,倒也不介意的,可苏二狗与孙掌柜他们无法留宿庵堂,她不能撇下二狗。


  “抱歉,我是和弟弟还有一位掌柜一同上山的。”


  苏小小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拒绝。


  慧觉师太了然,不再强留,只是对苏小小道:“苏小施主,下次若来府城,可否再来陪贫尼说说话?”


  苏小小有些意外。


  她应下:“好。”
——

  苏小小出了慧觉师太的院子。


  临走时,她给慧觉师太留了一盒自己做的点心。


  苏二狗与孙掌柜不知上哪儿去了,苏小小没瞧见他俩,倒是看见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熟人。


  说熟人不大合适。


  毕竟只在今日晌午见了一面。


  “小师父,劳烦帮我通传一声。”


  这个对着庵堂的小尼姑一脸客气的男人,不是府台大人又是谁?


  李府台在王家可不是这样谦恭的态度。


  小尼姑说道:“师太吩咐过了,所有香客,一律不见,我若替你通传,会挨骂的!”


  李府台要求见的不会是慧觉师太吧?

  苏小小眯了眯眼,从容淡定地打二人身边走了过去。


  李府台又不是瞎子,冷不丁一个人影迎面而来,还是从慧觉师太的院子出来的。


  他立即道:“这不是有香客进去了吗?”


  说完,他意识到了一丝不对劲,唰的扭过头。


  “是你?!”


  苏小小状似惊讶地停下脚步,转身朝李府台看来。


  “哎呀,李大人!民女失敬!”


  你这嚣张的态度,可没半点儿失敬!


  李府台错愕地看着苏小小,不明白她为何能从慧觉师太的院子出来。


  “你——”


  苏小小与他同时开口:“李大人也是来见慧觉师太的吗?”


  也?

  这丫头当真见到那一位了?!

  李府台震惊不已!

  “为……”


  他想问小尼姑,为何?

  小尼姑早机灵地跑掉了!


  草坪上就只剩下他与这个小胖村姑。


  他一改适才的谦恭,露出了高高在上的神色:“你是怎么进去的?”


  苏小小道:“走进去的呀,难不成用爬?”


  李府台一噎。


  这丫头!

  “我是问你,师太为何同意见你?”


  “可能我比较好看?”


  李府台:“……!!”


  恰在此刻,另一个小尼姑抱着一麻袋干货走了出来:“苏小施主,你们马车在哪儿,我和师姐们给你送下山去。”


  苏小小忙道:“不用了,一会儿我弟弟回来,我们自己拿下山。”


  李府台更惊诧了:“这些东西是……”


  苏小小风轻云淡道:“哦,师太送的。”


  虽然不是送给她一个人的。


  那一位不仅见了这丫头,还送她东西?


  李府台的神色一下子变得十分精彩。


  苏小小故意道:“哦,府台大人也想见师太吗?”


  “我……”李府台刚想趁机问问那几个小尼姑,小尼姑们齐刷刷地溜没影了!

  躲香客,她们是专业的!


  李府台捏紧了拳头,不情不愿地看向苏小小:“你……去和师太说一声,本官求见。”


  “李大人是在命令我吗?”苏小小淡淡一笑,“我腿疼,有点走不动路了呢。”


  “你动了本官儿子,这笔账本官还没和你算!你别不识抬举!”


  苏小小转身就走!

  “你回来!”


  苏小小一步不停往前走!


  李府台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你个刁民!”


  苏小小一只脚跨出了庵堂。


  “劳驾!”


  他从牙缝里咬出两个字来。


  苏小小跨在门槛上,并未回头,而是伸出了一根手指头。


  “做什么?”


  “跑路费呀,白你给传话吗?”


  李府台狠狠瞪了苏小小一眼,自怀中掏出一个银元宝,走到门口,冷冷地递给苏小小。


  苏小小嫌弃地摇摇手指头:“一百两!”


  李府台虎躯一震:“你怎么不去抢!”


  苏小小挑眉:“那我走咯。”


  李府台气坏了,咬牙掏出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苏小小收了银票,果真去找慧觉师太了。


  很快,她昂首阔步地出来了。


  李府台难掩激动地问:“你把话带到了?师太怎么说?”


  苏小小伸出手,比了个拿来的手势。


  李府台沉着脸,又掏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啪的拍在她手心!

  苏小小继续比手势。


  李府台咬牙,又掏一张。


  一直到掏了四张,苏小小才勉为其难地收手。


  她淡淡地道:“师太说……不见!”


  李府台:“!!!”


  ------题外话------


  哈哈哈哈哈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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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8 霸气小侯爷(一更)

  等苏二狗与孙掌柜回到庵堂时,苏小小正站在门口数银票。


  小神情有点儿慵懒。


  一张,两张,三张,四张,五张。


  府台出手真大方!

  “姐!”


  苏二狗抱着一满怀的果子小跑了过来。


  一头汗。


  苏小小拿出帕子来,习惯了照顾三小只,擦汗的动作练就得很顺手。


  倒是苏二狗愣了下。


  他姐从前没这么对过他。


  在说他也不是小孩子了。


  “不擦?”苏小小睨了他一眼,问。


  “擦的擦的擦的!”苏二狗将脑袋递过去。


  明天再当大人好了!


  苏二狗给苏二狗擦了汗,将帕子扔给苏二狗去洗。


  苏二狗找庵堂的小师父们借了个篓子:“姐,这种果子特别甜,你尝一下!”


  “哪儿摘的?人家同意了?”


  “嗯!”苏二狗点头如捣蒜,“小师父们同意了我才去摘的,我答应分她们一点!”


  几个十岁出头的小尼姑们趴在门后,悄咪咪地朝这边打量,比起成熟稳重的师姐们,她们还很青涩,胆子又小又大。


  这话听上去矛盾,可这还真是她们的状态。


  她们不敢多和苏二狗多说话,却又胆大到偷偷地让苏二狗帮她们摘果子。


  她们要瞒着师姐们藏零嘴。


  苏二狗将果子分了她们一半,她们抱着果子就跑没影了。


  “洗了再吃。”苏小。


  “哦。”苏二狗进庵堂前院找了口水缸洗帕子和果子。


  苏小小淡道:“分开洗,不要用你的汗帕子擦果子!”


  苏二狗手一抖,果子掉水缸里了。


  他扭头看了看他姐,心道我姐的后脑勺是长了眼睛吗?连我这小动作也知道了?


  苏小小又当着孙掌柜的面儿数了一遍银票。


  很慢,一张一张,漫不经心,透着一股子嚣张老爷们儿的气息。


  “看清楚了?”她勾唇,“多少张?”


  “五、五张。”孙掌柜咽了咽口水,因为银子太多了,他就不去计较小丫头突如其来的嚣张了。


  “哪里来的?”他问。


  苏小小拽拽地说道:“哦,就,你们不在那会儿,简简单单做了笔生意。”


  孙掌柜:“……”


  却说李府台下山后,管事亲自拿了凳子将他扶上马车。


  他的脸色很难看,比在王家那会儿更难看。


  管事是目睹了全过程的,他也气得够呛。


  “那丫头太过分了!先是打伤了公子,如今又来讹您的银子……戚大人不是说把她抓回县衙了吗?难道是骗人的?”


  李府台坐在马车里,面色铁青。


  管事比了个一记手刀:“大人!要不一会儿……找人收拾她!”


  李府台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你就知道收拾!没见她方才是从哪里出来的?”


  从……从慧觉师太的禅房。


  管事眉心一跳!

  管事错愕道:“大人!她一个镇上来的丫头,为何会认识慧觉师太呀?”


  李府台没好气地说道:“你问我,我问谁?”


  今日真是倒了血霉了,在王家丢了那么大的脸,来了庵堂又没能见到慧觉师太的面。


  见不着是正常的,毕竟他来了许多回了,就没一次成功的。


  可这次不一样。


  有别人进去了!


  这意味着,慧觉师太是见香客的!


  “给本官去查那丫头!”


  “是!大人!”


  ……


  苏小小一行人回到客栈时天色已经很晚了,所幸府城的铺子关门比镇上的晚,这会儿铺子仍大开着,街上行人不少。


  “姐。”


  苏二狗巴巴儿地看着苏小小。


  苏小小道:“东西放好,楼下等你。”


  “好嘞!”


  苏二狗兴奋到飞起,与小伍、孙掌柜一道将他们从庵堂带回来的一袋袋东西搬上了楼。


  孙掌柜不放心两个孩子单独去大街上转悠。


  ……那丫头不能算孩子,可苏二狗一个能顶三个熊孩子,他得看紧了。


  苏小小在吃上一贯是不吝啬的,苏二狗想吃什么,她全都给买,苏二狗逛了一路也吃了一路,肚子饱到不行。


  “回客栈。”苏小。


  苏二狗打了个饱嗝:“姐,还早。”


  苏小小看着他圆滚滚的肚子:“最后一条街。”


  要给憨憨弟弟消消食。


  孙掌柜是走不动了,在小伍的搀扶下回了客栈。


  姐弟俩又溜达了一圈,苏二狗乐不思蜀,苏小小拿出了自己的血脉威压:“不听姐姐的话了是吧?”


  “哦,听的。”苏二狗耷拉着脑袋,恋恋不舍地跟在她姐身后回了客栈。


  苏小小的房间并不街道一面,而是对着一个寂静的小胡同,这个胡同被客栈租下,生意太火爆的时候用来放放客人们的马车。


  眼下并非旺季,胡同里空着。


  苏小小洗洗准备就寝,胡同里却传来了一阵拳脚相加的动静。


  有人打架?


  苏小小想了想,今天太累了,没兴趣。


  但那拳拳到肉的声音着实有些勾人,她最终还是起身推开了窗子。


  两个男人,皆是一身暗色衣裳,若非今晚月光挺亮,他们几乎要与夜色融为一体。


  苏小小探出半截身子,饶有兴致地欣赏着。


  身材真好。


  功夫真漂亮。


  动作真帅!


  那招,她也要学!

  等等,为何她感觉其中一道身影有点儿眼熟?


  景弈?!

  苏小小定了定神,目光死死锁定手持九节鞭的玄衣少年。


  对方用的是剑。


  他一鞭子打过去,卷住了对方持剑的手腕。


  景弈浑身散发着冰冷强大的气息,他的武功是极高的,可他的年龄与经验是劣势。


  对面的黑衣人俨然是老杀手了,被缠了也不怕,直接就着景弈的鞭子将自己拉到景弈面前,手腕一动,划伤了景弈的胳膊!


  寒刃见血,非命不归!

  黑衣人的杀气陡然暴涨!

  这是要夺景弈的命了!

  苏小小唰的抄起手边的花瓶,朝对方的脑袋狠狠砸了过去!

  寒刃上反射出苏小小明目张胆偷袭的模样,他举剑一霹,碎了苏小小扔下来的花瓶。


  花瓶只是烟雾弹而已,苏小小单手撑住窗台,以帅裂苍穹的姿势,一跃而下!


  我去!


  卡住了!

  苏小小吧唧一声,倒吊在了窗户上。


  黑衣人:“……”


  景弈:“……”


  窗棂子承受不住苏小小的重量,咔咔两声,自墙体脱落。


  苏小小捂住脸摔了下来。


  不能摔破脸。


  她要美。


  景弈飞身而起,凌空抱住了自由落体的苏小小。


  他整个后背暴露无遗,为了不误伤苏小小,他把手中的长剑也扔了。


  这是对景弈下手的最佳时机!

  黑衣人的确出手了,然而不知怎么回事,他的剑气似乎是斩偏了,并未没伤到景弈,反倒是好巧不巧地将困住苏小小的窗棂子霹碎了。


  景弈与苏小小倒在了地上。


  亏得窗棂子提前碎了,否则在地上压碎,非得倒插进苏小小的肉里不可。


  “你没事吧?”景弈忙问。


  “我没事。”


  景弈接住她了,她摔得不痛。


  黑衣人还没走。


  苏小小唰的抽出腰间弹弓,指尖一转,一枚石子上了弹弓。


  她对准黑衣人咻的弹射出去!


  黑衣人抡起长剑抵挡。


  他以为是一颗石子,谁料射出来竟有三颗!

  他猛剁脚尖,飞身而起,凌空一转。


  啪!啪!

  余下两颗石子打在了墙壁上,竟生生打出了两个小窟窿来!

  这力道——


  啪!

  又是一声!

  黑衣人都傻了,怎么还有一颗?

  这颗石子儿没打在墙壁上,而是打在了黑衣人的……屁股上。


  石子反弹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苏小小:“哟,小屁股挺有弹性。”


  黑衣人:“……”


  苏小小又抓了些“弹药”,石子有,花生也有,抓到哪个是哪个。


  黑衣人黑着脸躲来躲去,然而就是不对苏小小发动攻击。


  “小侯爷!”


  白泽等人赶到。


  黑衣人凌空一跃,飞檐走壁地离开了。


  白泽冷声道:“我去追!你们保护小侯爷!”


  “我也去!”红鸾跟上了白泽。


  二人朝着黑衣人离去的方向,全速追了过去。


  余下的二人正是曾经在林子里要搜苏小小身的侍卫。


  国字脸的叫乌木,另一个叫青玄。


  苏小小出入了梧桐书院数次,熟不熟的不知,名字反正是知道了。


  二人对于苏小小会出现在这里,感到十分意外。


  苏小小没管他俩,她看向景弈的胳膊,说道:“伤口有点深,需要处理,我房中有药。”


  说着,她往前走了几步,发现景奕没动,她回过头。


  “愣着干什么,去上药呀!”


  几人唰的看向景奕!


  小侯爷才不会去,小侯爷他最讨厌看大夫了——


  景奕乖乖地跟着她上了楼。


  所有人:“……!!”


  还我霸气小侯爷!——

  苏小小携带急救包是以防不时之需,谁曾想捯真派上了用场。


  她打开急救包。


  景弈不懂医术,与大夫打的交道也不多,因此就算是看见了奇奇怪怪的药,也只认为是自己这方面见识少。


  苏小小拿出了生理盐水与碘伏:“你的衣裳……能脱吗?要把胳膊露出来。”


  景弈的睫羽微微一颤,有些不自在地望了望他处。


  苏小小道:“想什么呢?我是大夫。你要是不方便脱,我就只能把你的袖子剪了。”


  景奕想了想:“你剪。”


  苏小小:……这么保守的吗?

  苏小小果真剪了。


  人家不心疼自己的衣裳,她心疼什么。


  景奕:“你剪完要给我缝上去。”


  苏小小一剪子险些戳进他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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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9 乖宝宝(二更)


  苏小小给他清洗伤口,皮肉都翻出来洗干净了,没办法,他刚刚为了接住她,胳膊撞在地上,沙子灰尘全进入伤口了。


  景弈冷汗直冒,指节捏得泛白,没吭一声。


  “你还挺能忍。”


  上个这么能忍的,是卫廷。


  为什么看到景奕,她就总能想到卫廷?


  这俩人是有什么关系吗?长得也不像啊——


  “我要给你缝合一下,麻醉剂用完了,只能给你生缝,可能有点疼。好在只有两针,我会尽快的。”


  景弈点头。


  苏小小没托大,动作干脆利落。


  景弈定定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她,还没怎么感觉到疼痛,她已经剪掉了线头。


  “好了,缝完了。”苏小小给了景弈一颗糖。


  景弈:“……”


  糖块用纸包着,残留着她指尖余温。


  景奕讨厌被人当成小孩子对待。


  “不要?”苏小小问。


  “要。”景弈握紧了糖果。


  “不要沾水,不要用力,减少左胳膊的活动,忌辛辣……”苏小小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


  “几天后找你拆线?”景弈问,他在军营待过,这种缝合伤口他还是知道的,长合了就得找医官把肉里的线拆掉。


  苏小小道:“我给你用的是蛋白线,不用拆。”


  “哦。”景弈垂下眸子。


  苏小小:我怎么感觉你有点儿失望?


  景弈捏着她给的糖,拿出一个锦囊,眸光挣扎了几下,往苏小小面前一递。


  苏小小就道:“你就不用给诊金了。”


  景弈:“……”
——

  乌木盯着一张大大的国字脸在胡同里等着。


  青玄一言不发。


  乌木琢磨道:“青玄,你说小侯爷……是不是太不防着那丫头了?我听白泽说,一开始他还劝着表公子防备人家,结果最先卸下防备的是他自己。他就这么和人上去了,也不怕那丫头对他怎么着。”


  青玄白了他一眼:“她能对小侯爷怎么着?”


  乌木也说不上来,就感觉小侯爷与那丫头在一块儿时,是最容易中招的。


  “她……她是大夫!万一她给小侯爷下毒呢!”


  乌木总算找到了一个合理的揣测,瞬间感觉自己聪明绝顶!

  青玄正要说什么,景弈过来了。


  “小侯爷!”青玄上前,看了眼他的胳膊,想问伤势如何了。


  景奕开口:“袖子,她缝的。”


  青玄:谁关心你袖子了?


  “您的伤没事了吧?”青玄问。


  “嗯,没事了。”景弈说。


  青玄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嘴上说没事,可你的脸色……很像是哪儿又让人扎了一刀啊……


  很快,白泽与红鸾气急败坏地回来了。


  “让他逃了!”红鸾不悦地说。


  白泽道:“担心他会折回来对小侯爷不利,我们先赶过来提个醒。红鸾,一会儿你照顾小侯爷,我再去追他。”


  “不必了。”景弈说,“你追不上的。”


  白泽眉头一皱。


  他的轻功是四人里最好的——


  景弈淡道:“那个人是尉迟修。”


  白泽不吭声了。


  青玄疑惑道:“尉迟修怎么会来了青州?他不是在京城吗?”


  尉迟修不是大周人,而是鲜卑人,不过他也并不替效力,他是暗影阁的杀手,谁出得起价,他就替谁卖命。


  数年前,有人花重金买卫老将军的人头,尉迟修接下了这个任务。


  可最后不知怎的,他竟被卫家幼子收服了,成了卫家的暗卫。


  江湖上提起来,都说这是离了大谱。


  乌木忽然开口:“小侯爷,属下有件事……一直没说。”


  景弈:“讲。”


  乌木道:“属下曾在杏花镇的官道上,见过一个人,与那一位的身形十分相像。属下以为是自己看走眼了。”


  景弈眸光一冷:“你是说……卫家幼子?”


  四人:小侯爷,你比人家小呢,你对叫人家卫家幼子有什么执念吗?


  乌木并未否认,回忆道:“他当时……与一个乡下村姑在一块儿,举止很是亲密。”


  言及此处,乌木顿了顿,壮胆看了自家小侯爷一眼。


  “那个村姑……就是苏姑娘!”


  ……


  翌日一大早,苏小小一行人在府城吃了一顿丰盛的早饭后,便坐上了回杏花镇的马车。


  虽说王家的生意弄砸了,可讹了李府台五百两,也算是额外发了一笔横财了。


  另外,结识了慧觉师太。


  ……师太让她下次还去探望她,应当算是结识了吧?

  瞧李府台对师太的态度,苏小小觉得这根粗大腿,自己得抱稳了。


  另一边,景弈一行人也回了梧桐书院。


  这几日天气晴好,四处化雪,屋檐下叮叮咚咚的,全是化掉的雪水。


  项公子披着狐裘,在窗前作画。


  丫鬟们偷偷地隔着雪水化作的雨帘看他,只觉这世上再难找出比公子更矜贵优雅、俊美出尘的男子了。


  “表哥。”景弈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


  丫鬟们的眼睛突然就忙了起来。


  项公子是忧郁尊荣的病美人,景公子是玉树临风的少年郎。


  都、都好看的!

  项公子看了他一眼,作画的动作顿住:“你受伤了?”


  景奕错愕:“表哥怎么知道?”


  他明明穿衣裳盖住了。


  项公子放下毛笔:“你身上有金疮药的味道,怎么受伤的?”


  景奕说道:“遇上了一个刺客。”


  “哦?”项公子微微惊讶,“什么刺客能伤了你?”


  景奕垂眸:“不认识,我也只是一时大意。皮外伤而已,表哥不必在意。”


  项公子若有所思道:“看来我们的行踪暴露了,必须得尽快结束任务,否则会引来越来越多的麻烦。任务完成了?”


  景奕如实道:“没有,那个人没出现。”


  项公子微微蹙了蹙眉:“景奕,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就好像……我们已经被人盯上了,所有的行踪都比对方慢了一步。”


  景奕神色凝重道:“表哥的意思是,那个人之所以不出现,是因为出了意外?”


  项公子道:“这仅仅是我的猜测。你此去府城,可还有其它发现?”


  “没了。”景奕说。


  项公子叮嘱道:“你受了伤,赶紧回房歇息,一会儿我让长平请个大夫给你。”


  景奕正色道:“都说了是皮外伤,别叫大夫过来了,我讨厌大夫。”


  项公子笑了笑:“啊,差点忘了,你打小就不爱看大夫,生病了自己扛着,受伤了也自己挨着,家里可没少替你操心。上次听你说,苏姑娘给你接了胳膊,我还挺纳闷。”


  景奕撇过脸:“那是她动作太快。”


  项公子笑道:“招呼都没打就给你接上去了是吗?”


  “嗯。”景奕严肃着一张青涩的俊脸承认。


  景奕待了一会儿就回自己屋了。


  项公子打开桌上的锦盒,取出一纸药方来。


  是苏小小曾经留下的药方。


  看着药方上笔力苍劲的字迹,项公子的神色一点点暗了下来。
——

  今天是苏小小与小豆丁们约定好的归家日子,三小只早早地去村口等着了,梅子看着他们。


  卫廷没去,他有事。


  黑衣人神色木木地杵在他面前,保持这一姿势一个时辰了。


  卫廷不耐地瞥了他一眼:“任务没完成就直说。”


  “完成了。”黑衣人麻木地说道,“没让景小侯爷见到百晓生。”


  百晓生,又叫万事通,是江湖上包打听的,传闻天底下没有他探不到的消息。


  当然了,这只是这货自己吹牛逼,他充其量是搜集得一手好情报而已。


  只是不巧,他手里刚好就有卫廷的一个秘密。


  而这个秘密决不能落入景奕一党手中。


  黑衣人一脸丧:“本来我是有机会杀了景小侯爷的,可是……那个丫头出现了!我又不能连她一起杀!对吧!”


  他讲着讲着,炸毛了!


  “我,尉迟修,杀手榜排行第二的高手,居然有杀人杀不死的时候!奇耻大辱!”


  卫廷顿了顿:“你就因为这个,在我这儿杵了一个时辰?”


  “不。”黑衣人再次变得丧丧的。


  他捂住屁股,两眼空洞无神地说:“我屁股痛……我不纯洁了……”


  卫廷:“……”


  卫廷古怪地看了他一眼,神色一言难尽。


  “你……是下面那个?”


  黑衣人:“???”
——

  村口。


  三小只早已等成了三尊小小望母石。


  有乡亲们逗他们。


  一个婶子笑呵呵地说道:“你们娘去城里,不回来了。”


  “会回来!”大虎说。


  “娘答应了!”二虎说。


  “拉钩钩了!”小虎说。


  那婶子接着道:“那是骗你们的,不让你们跟着。你们娘不要你们了,去城里过好日子了。”


  小虎跺脚:“要的!要小斧!二斧!大斧!”


  好生气哦,这几个奶奶好讨厌哦!


  娘亲才不会不要他们!

  可是他们等呀等,天都快黑了,娘亲还是没有回来。


  拉了钩钩的。


  三天。


  今天就要过完了。


  三人开始焦躁不安,原地转圈,小手手一阵抓头。


  就在此时一辆马车抵达了村口。


  车帘被掀开,一道熟悉的小胖身影走了下来。


  心底的阴霾,好似刹那间被驱散了。


  三小只眸子一亮,扑棱着小胳膊,哒哒哒地跑了过去!


  “娘!”


  娘回来了,娘没有不要他们!


  他们不是没娘的孩子。


  他们是娘的乖宝宝。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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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0 团聚(三更)

  他们撞进了柔软而熟悉的怀抱里,呼吸着令他们心安的气息。


  “娘,小斧想你。”


  小虎难得抢在两个哥哥前头说了一回话。


  大虎二虎表示他们也很想很想娘。


  有娘的孩子是个宝,没娘的他们是三根草。


  这几天天天吃爷爷做的草!

  好难吃呀!


  苏小小摸摸三个小家伙的脑袋,顺便揉了一把他们的婴儿肥小脸。


  挺冰的。


  “等很久了?”她问。


  小虎认真道:“穷脚向等。”


  苏小小半晌才听出来小虎说的是“从早上等”。


  她纳闷了,你这到底是哪儿来的口音?


  去府城三日,两日是在马车上度过的,说不累是假的,可看着三个萌萌哒的小团子,就好像……疲倦都消散了不少。


  大虎、二虎也表达了对娘亲的思念。


  顺便也告了几个奶奶的状!

  苏小小道:“娘不会不要你们的。”


  你说这几个乡亲很有恶意吧,也不是,你说她们没恶意吧,又确实伤到了孩子。


  “大丫,你冯婶子也是开个玩笑。”刘婶子打了个圆场,又对适才那几人道,“以后别再开这种玩笑了。”


  几人看着苏小恶霸每间的戾气,哪儿还不应下?


  三小只的快乐又回来了!


  她才走了三天,三人说话又利索了一点。


  小孩子真是一天一个变化。


  “二狗舅舅呢?”二虎问。


  大概是同为家里的老二,二虎时常能关注到这个不靠谱的舅舅。


  苏小小道:“在马车上。”


  苏二狗在马车上呼呼大睡,小伍摇了半天没摇醒。


  三小只呲溜呲溜地爬上马车。


  看着东倒西歪、睡得口水横流、毫无形象的舅舅,三人齐齐捂眼叹气。


  真不想说认识你呀。


  三小只深呼吸,张开小嘴,大声吆喝:“卖——点心咯——”


  苏二狗一个激灵睁开眼:“来来来……来了!要几个!”


  哈哈哈!

  乡亲们笑翻了!


  乡下马车并不多见,乡亲们围着马车看了好一会儿,苏小小带着弟弟与三小只走了,他们还在看。


  小伍倒是也想突出重围,可他的战斗力哪儿有大婶大娘们厉害?

  婶子大娘们拦不住马车,就把他给拦下了。


  “哟,这马车,老贵了吧?”


  “马真高呀,比人还高。”


  “牛也高的,驴子矮。”


  这匹马的性情比较温和,乡亲们起先不敢靠近,后面有几个胆大的汉子,在得了小伍允许后,拿手在马身上摸了几下。


  和牛摸起来不一样!

  “小兄弟,你的马车呀?”


  “这是咱们掌柜给东家雇的。”


  “你们东家是谁呀?”


  “苏姑娘就是我们东家!”


  乡亲们听到这里可不得了!

  苏胖丫当上东家了!


  还连掌柜与马车都雇上了!

  “胖、胖丫那么厉害?”


  小伍知道苏胖丫就是苏姑娘。


  他笑了笑,说道:“是啊,不厉害能把生意做到府城去吗?”


  虽然以后可能没生意做了,不过不影响他吹一下牛逼。


  吹牛逼这门手艺,可以说是从苏小小到孙掌柜、再到小伍,一脉相承,炉火纯青!


  要不是孙掌柜事先叮嘱过,他其实还想吹一下东家讹了府台大人的光辉壮举。


  乡亲们对小苏家羡慕不已,曾经最拉胯的一家子,如今快比老苏家更有钱了。


  说到老苏家,唉,最近有点儿不太平呀。
——

  苏小小到家了。


  苏老爹总算盼回了自家闺女,悬了三日的心落下,在心里老泪纵横:“闺女!你可算回来了!”


  小吴氏与刘平在后院清点明日所需的食材,听到动静,赶忙放下手中的活儿走了出来。


  “大丫!”小吴氏的眼底闪着光。


  刘平:媳妇儿你都没这么看过我!


  “爹,小吴姐,刘大哥。”苏小小与众人一一打了招呼,“咦?卫廷呢?”


  “在屋里呢。”苏承对着小东屋叫了一嗓子,“女婿!大丫回来啦!”


  卫廷拉开房门,拄着拐杖,一脸高冷地自小东屋走了出来。


  苏小小习惯他的冰块脸了,他哪天真笑脸相迎,她才是觉着见了鬼。


  不过,一家子齐齐整整的,这种感觉……不赖。


  小吴氏对大女儿道:“梅子,带妹妹去玩。”


  “诶!”大梅子去后院找到坐在小板凳上乖乖吃酥饼的妹妹,姐妹俩一块儿玩去了。


  三小只也知道家长们要谈正事,十分懂事地不不吵闹,去隔壁去牛蛋了。


  牛蛋今日可是有不少好东西哟,看见三个小豆丁过来,他立马炫耀了起来。


  “我有新弹弓了!你们没有!”


  大虎:“我娘回来了。”


  你们娘回来咋啦?有我有新弹弓厉害吗?

  牛蛋:“我、我有芝麻糖!新买的!”


  二虎:“我娘回来了。”


  牛蛋:“我我我、我爹给我做了陀螺!”


  小虎一脸神气:“我娘回来了,略略略!”


  牛蛋扼腕。


  啊!他这是炫了个寂寞啊!——

  一家子在堂屋坐下,召开了一场非正式家庭会议。


  苏小小将一张面值百两的银票放在桌上,一家子全傻了眼。


  不是四十五两吗?

  咋、咋多了辣么多?!


  苏小小继续掏。


  两张、三张、四张、五张!

  苏老爹头顶的某根弦断了!


  他一脸复杂地看向大胖闺女:“闺女,你……你是上府城打劫去了?”


  小吴氏与刘平的目光,唰的从银票上移到了苏小小的脸上。


  不会真是打劫去了吧?

  五百两啊!


  这得打劫了多少村子啊?


  苏小小叹道:“爹你说什么呢?咱们早已经金盆洗手啦,我怎么可能再去打劫别人嘛?”


  小吴氏与刘平暗松一口气。


  下一秒,他俩又听得苏小道:“我是给人跑了下腿,要了点跑腿费。”


  二人:“???”


  苏老爹怔怔问道:“你讹谁了?”


  苏小小云淡风轻地摆摆手:“也没谁,就一府台。不对,我没讹!”


  duang!


  苏老爹从椅子上摔下来了!


  ------题外话------


  三更它来啦!

  差3票900,大家帮忙凑个整,好不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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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1 收获(一更)

  苏小小的府城一行,挣回五百两,这是板上钉钉的实事。


  英雄不问出处,银子不分来路!

  反正,她拿到了,就是她的!


  苏小小拍了拍自家老爹的肩膀:“爹,你淡定。女儿我这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应该感到高兴。”


  是啊,你把府台给讹了,我好高兴啊!


  你爹我这么多年也只混了个村霸,你是上了一趟府城,就直接给整成府城小恶霸的节奏啊!

  苏老爹要哭了。


  屋子里唯一镇定的是卫廷。


  这家伙,少有表情管理失控的时候,苏小小也不知他是真淡定还是对她的事漠不关心。


  “对了,我不在的这几天,生意怎么样?”


  这是苏小小目前最关心的事。


  “你小吴姐做的不错。”苏老爹说道。


  这称呼是没拿小吴氏当外人了。


  其实小吴氏做的何止不错?是相当给苏记长脸。


  苏小小一开始只让做三样点心,卤肉的生意顺带着,不必太多。


  哪知小吴氏第二日就把二狗饼给做出来了,产量也提上去了。


  按最初苏小小的计划,每日一百个饼子,书院五十个,卤肉不超过三十斤。


  小吴氏直接翻了倍,代价就是非常的辛苦,肉眼可见的憔悴了。


  苏小小道:“我不是说了,不用这么拼吗?”


  小吴氏低垂着脑袋,小声道:“不、不想给你丢脸。”


  从小到大,没人信赖过她,娘家人虽待她不薄,但也不并认为一个女娃能有什么用?


  只有大丫信她、敢把这么重的担子交给她。


  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大丫说的价值。


  她……感到了自己的价值。


  不仅是作为一个妻子、一个母亲、一个儿媳活着,她也可以像男人那样做事。


  她像是开启了一段新的人生。


  她不想辜负大丫的信任。


  苏小小诚挚地说道:“小吴姐,你做得很好,比我想象的还要好。”


  小吴氏的眼神亮堂堂的。


  刘平心里又酸了,媳妇儿,大婚你都没这么开心过。


  产量上去了,销量也是个问题。


  甚至就这几日来说,销量是个更大的问题。


  好歹小吴氏是培训上岗的,苏老爹……可没真刀实枪地卖过。


  他只是去当了几日保镖而已。


  而苏小小之所以仍然坚持让苏老爹去卖,是因为熟客认识他,看见他,就知道确实是苏记的摊位。


  “卖完了!一个不剩!”苏老爹得意地说。


  “每天都卖完了吗?”苏小小问。


  “是啊!”苏老爹挑眉。


  苏小小惊讶:“爹你厉害啊!”


  卫廷不咸不淡地喝了一口茶。


  刘平笑道:“卫小郎君也去了!”


  苏小小严肃脸:“爹,他腿不好,你还拉他去镇上?”


  苏老爹轻咳两声:“咳咳!有驴车坐,不用他自己走。”


  苏小小脑补了一下帅炸苍穹的卫廷,委屈着高大的身躯,搬着小板凳坐在小驴车上的画面。


  不忍直视——


  苏老爹是有点儿要面子的,让他去吆喝卖饼,他有点放不开。


  秉承着绝不独自一人丢人的原则,他果断将女婿薅上!

  与种地不同,卫廷这回是真来对了。


  他啥也不用干,就往那儿一座,那张俊美到令人窒息的脸,就创造了比苏小小这个二百斤的小胖子更高的回头率。


  卫廷这颜值是老少通杀,婶子大娘们洪水猛兽一般蜂拥而至,年轻的小姑娘也毫不示弱。


  短短三日,卫廷就得了个炸街的称号——酥饼男西施。


  妥妥的黑历史!
——

  苏小小从府城给大家带了礼物。


  给大小梅子的是一罐当地特色肉脯与两套新的行头,小吴氏的是一方绣了腊梅的丝绸帕子。


  她记得小吴氏是有一方类似的帕子的,一直珍藏着,分家时被大吴氏给扣下了。


  小吴氏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大丫是把人放在心上的,她只是嘴上从来不说。


  苏小小道:“刘大哥,这个是给你的。”


  刘平一愣:“我也有?”


  这几日的功劳看似全算在了小吴氏与卫廷的身上,事实上,刘平也是功不可没的。


  谁说运输不重要?要对接生意,要跑那么多地方,中间不能出任何岔子。


  刘平也不容易的。


  刘平接了过来,鼻子一闻:“好香啊,是烧刀子!”


  刘平没别的嗜好,只偶尔爱喝点小酒,尤其是爱烧刀子,正巧府城有家老字号酒窖,烧刀子是他家招牌。


  苏承叮嘱:“喝酒可以,不可贪杯。”


  刘平拍着胸脯:“放心放心,我不会的!”


  苏小小又从包袱里拿出一对锦盒:“爹,你的茶叶!”


  这可是慧觉师太送的茶叶,比一般铺子里卖的好多了!

  三小只喜提肉脯三盒、小鞋鞋三双、新衣裳三套,外加三日份的亲亲抱抱举高高!


  开心!

  全家只剩卫廷没有。


  卫廷的气场有些低气压。


  他淡淡起身:“我先回屋了。”


  众人看向看看卫廷,又看向苏小小。


  苏老爹冲她使眼色。


  “干啥?”苏小小明知故问。


  苏老爹道:“啥情况?”


  苏小小双手抱怀:“他都不去村口接我!”


  苏老爹:“……”
——

  咚咚咚!

  房门被扣响了。


  卫廷淡淡地将新写的字帖扔去一旁,眼底有点冷,有点燥。


  苏小小等了半天也没等来卫廷说进来。


  呵,这是我自己的屋,我敲啥门呀!


  苏小小伸手推门。


  “进来。”


  几乎是同一时刻,卫廷开口。


  苏小小又唰的将门带上了!

  随后才缓缓推开,泰然自若地走了进来。


  她来到卫廷身边,像只骄傲的小胖孔雀,两眼望天,将一个锦盒放在桌上。


  “给。”


  卫廷语气高冷地问:“给谁?”


  苏小小叉腰:“这屋子里除了你我还有谁?”


  卫廷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依旧是一脸的高冷,可周身的那股子烦躁劲儿去了。


  他探出修长如玉的手指,仿佛是漫不经心地打开了锦盒。


  是一个玉石发冠。


  苏小小淡道:“买东西送的,爱要不要。”


  卫廷的眸光微微动了动。


  苏小小不经意地一转头,瞥见了桌上被他揉得皱巴巴的纸团。


  “咦?那是什么?”她伸手去拿。


  “没什么!”卫廷抢先一步抓住纸团。


  “我看一下!”苏小小从他手里拿过纸团,展开一看,赫然是几副他亲手书写的字帖。


  她与苏二狗练字,就是临摹他的字帖来着。


  他这是……又给写了新的让他们临摹吗?

  确切地说,是让苏二狗临摹。


  苏小小自信自己的偷学小马甲捂得好好儿的!

  苏小小就道:“写得这么好,你扔了做什么?多可惜呀。”


  她爱惜地将纸团展开,平铺在桌上,一遍遍用手压平。


  看着她认真而小心地对待几个被揉坏的纸团,卫廷眉心一蹙,眼神忽然又有点儿冷躁。


  卫廷将纸团拿了过来:“里头有错字,我再写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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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2 夺子(二更)

  苏小小不在家的三日,苏老爹超常发挥了自己的顶级厨艺,成功把卫廷与三小只吃到自闭。


  苏老爹心疼闺女舟赶了一天的路,决定今晚再由他下一次厨。


  三小只懂事地没有反对。


  一家子做好了再次被苏老爹的黑暗厨艺荼毒的准备,不料老李头上门了。


  今儿李大勇上后山砍柴,误打误撞地捉了两只又肥又大的野鸡。


  李家今晚杀鸡,叫小苏家一块儿过去吃饭。


  苏承客气道:“李叔,这怎么好意思?”


  老李头忙道:“大丫是我们李家的救命恩人,你就别和我……”


  客气俩字未说完,苏承、苏二狗、三小只已经齐刷刷从屋里出来了。


  三小只排排站,等饭饭!


  钱氏下厨,原本她寻思着要不吃一只,留一只拿去镇上卖,可一想到今晚人多,她把心一横,将两只鸡全炖了。


  大丫的恩情,可不是两只鸡还得上的,何况自家人也能吃。


  她做到一半,苏小小拎着个篮子进来了。


  钱氏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苏小小揭开盖在篮子上的干布,取出里面的卤肉与排骨,让钱大娘一起炖了。


  钱氏道:“两只鸡呢!够吃了!”


  苏小小:你对干饭人的食量一无所知。


  钱氏说啥也不要,哪儿有请人上门吃饭,还让人家拎肉过来的?

  苏小小没说话,直接抄起砍刀,将卤肉排骨咔咔咔地剁进了锅里。
——

  老李头将里正也请了过来,今晚几个爷们儿喝两杯。


  钱氏将荤菜炖了两锅。


  一锅是带点嚼劲儿,几个爷们儿下酒吃,另一锅是几个孩子与小赵氏吃,炖得很是软烂。


  小赵氏坐月子,在屋里吃。


  苏小小从来都是上桌吃饭的,小苏家没那古怪规矩。


  钱氏陪客,也上了桌。


  他们家桌子太高,几个孩子够不着,另外一桌也坐不下,就给单独摆了个小桌。


  大孙女秋妮带着几个小弟弟吃,还会贴心地给他们夹菜。


  苏小小坐在钱氏与卫廷中间。


  她在控制饮食,吃得少。


  钱氏以为她是不好意思夹菜,抓起锅里的铁勺,给她舀了满满一勺,全是最肥、肉最多的那种鸡块。


  钱氏是一片好心,乡下人难见荤腥,瘦肉太柴,这种肥油多的不仅香,还顶饱。


  苏小小正因为知道她的好心,反而犯难了。


  吃吧,一口下去胖十斤。


  不吃吧,又有点儿不好拒绝。


  她用求助的小眼神望向自家老爹。


  苏老爹正和里正、老李头划酒拳。


  “哥俩好呀……五魁首啊……六六九哇……八匹马呀……”


  几人喝高了,辈分全乱了!

  苏小小又看向对面的苏二狗。


  苏二狗埋头干饭,完全没接收到他姐的死亡凝视。


  苏小小:血浓于水的默契呢?

  苏小小暗叹一声,看来这几天的肥是要白减了。


  忽然,卫廷不动声色地将筷子伸了过来,夹走了她碗里最肥的那几块鸡肉,十分自然地吃掉了。


  苏小小眨了眨眼,有些目瞪口呆。


  钱氏又给苏小小舀了一勺,卫廷又将里头的肥肉挑去吃了。


  苏小小垂眸啃着青菜,卫廷在家里是不太吃肥肉的……


  钱大娘不高兴了:“你怎么老是夹大丫碗里的?大丫碗里的更香吗?”


  “不是……”苏小小下意识地去解释。


  卫廷:“嗯。”


  苏小小杏眼一瞪。


  你知道钱大娘问啥吗你就嗯?


  钱大娘没绷住,笑了。


  ……


  一顿饭吃得饱饱,几个爷们儿喝得东倒西歪,李大勇先将里正背了回去,随后又和苏二狗将苏承给弄回去。


  为啥苏承得俩人,那还不是他发起酒疯来更厉害?

  他一会儿耍拳,一会儿耍剑……三小只的小木剑。


  三小只有样学样,跟着他呼呼哈嘿。


  苏小小与卫廷不紧不慢地跟在几人身后。


  今晚月色很美,与雪地里反射的光交相辉映。


  这几日在化雪,地上湿漉漉的。


  “你当心些。”苏小道,“别又摔了。”


  卫廷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鉴于今晚他替自己吃肥肉的举动,苏小小没计较他的冰块脸。


  她轻咳一声,道:“那个……我去府城之前,和你说会把令牌还给你,是认真的,就是我放在一个地方……有点儿拿不着……”


  卫廷眉心微蹙,很快又恢复了一脸高冷。


  苏小小把不准他是信了还是没信,正犹豫着纠正一下措辞,尽量不那么抽象,这时,老苏家传来了一阵踢里哐啷的动静。


  苏小小望着老苏家的灯火,眸光凉了凉,对卫廷说:“你先回,我去看看玉娘。”


  她走后,一道暗影自夜色中剥离,悄无声息地来到卫廷身后。


  他的动作很轻,换做旁人根本无法察觉。


  卫廷淡淡开口:“又做什么?”


  尉迟修叹气:“又被发现了,大人你怎么发现的?我哪里露馅儿,你说,我改。”


  卫廷:“你活着。”


  尉迟修:“……”


  尉迟修怼不过卫廷,自我幽怨地一番,果断切换话题:“大人,方才那丫头说,会把兵符还给您,是真的吗?”


  卫廷眸光微冷:“不知道。”


  尉迟修道:“如果是真的,那就太好了!等我们拿回兵符,就能立刻返回京城了!”


  这破地方,他再也不想待了!


  他的屁股。


  他的纯洁……
——

  苏小小是听到了苏玉娘的哭声才赶过去的。


  老苏家的大门紧闭着,是从里头插了门闩。


  她拍了几下门,没人来开。


  苏玉娘的屋里,一家子闹开了,老老实实全挤在里头,也难怪听不见拍门声。


  “把孩子还给我!”


  是苏玉娘带着更咽的声音。


  苏灿抱着孩子往后退了一步,苏玉娘扑上前,被苏大郎与苏二郎拦住。


  苏大郎语重心长地说道:“妹妹!你别闹了!孩子是郑家的,人家让把孩子送回去,天经地义!咱们也不能一直养着郑家的孩子!”


  苏玉娘驳斥道:“孩子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怎么就成他郑家了!孩子吃我的、喝的我,花你们一个铜板了吗?我给家里拿了二十两!养不活我们娘俩吗!”


  苏大郎避重就轻:“这孩子姓郑!就是郑家的!”


  当她被庸医治得半死时,她的大哥将庸医痛揍一顿,她当时多感动,此刻就有多寒心。


  苏玉娘咬牙道:“你们把孩子还给我!不然我和你们拼命!”


  “苏玉娘!”苏老爷子沉声叫了她的名字。


  这已经是很严厉的称呼了。


  苏玉娘哀求地看向苏老爷子,试图唤醒二人之间最后一点祖孙之情。


  “爷爷,你让大哥把孩子还给我,孩子是我辛辛苦苦生的,是我的……”


  苏老爷道:“既舍不得孩子,你就和她一起回郑家去。”


  苏玉娘冷冷地笑了:“你们得罪了郑家,就想拿我去抵债吗?冯拐子的事又不是我干的!你们有本事把苏锦娘赔给郑家呀!”


  苏二郎冷声道:“你还敢提冯拐子!不是你死活不回郑家,冯拐子会住到家里吗?”


  这话,与苏锦娘的一模一样。


  真是亲兄妹啊。


  苏玉娘的心凉到了极点。


  她对这个家彻底绝望了。


  她曾以为娘家是自己的避风塘,是她天真了。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从她坐上花轿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是个外人了。


  “为了堵住冯拐子与郑兰秀的嘴,你们拿我去填,好,好,很好。”


  苏玉娘忽然就笑了。


  笑得疯狂、笑得痴癫。


  她跌跌撞撞地出了屋子。


  没人拦着她。


  只当她是终于想通了,肯回郑家去了。


  就在这一霎,异变突生!


  苏玉娘忽然朝堂屋里供奉着灵牌的案桌撞了过去!

  方氏:“玉娘!”


  苏三郎:“大姐!”


  没人料到这一变故,想阻止,却人挤人挤在了门口!


  来不及了……玉娘要撞上去了——


  哐啷一声巨响,老苏家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


  ------题外话------


  早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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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3 和离(一更)

  苏小小在门口,距离案桌太远,想去抓住苏玉娘其实也来不及。


  千钧一发之际,她陡然摸出了卫廷给她的匕首,连着刀鞘一块儿朝着苏玉娘的后膝掷了过去!


  匕首不偏不倚地集中苏玉娘的后膝,苏玉娘腿一软,摔倒在了地上!

  苏小小是控制了力道的,并不止于让苏玉娘受伤,苏玉娘爬起来打算再撞。


  苏小小快步来到了她身后,一把拽住她胳膊!


  “放手!”苏玉娘头也不回地呵斥。


  说完,意识到胳膊上的触感不太对。


  她偏过头,泪眼模糊中,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庞。


  心中的委屈忽然就成倍增长,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大丫——他们抢了我的孩子——”


  这是苏玉娘第一次在苏小小面前展露自己的脆弱。


  苏小小眸光凉了凉,对泣不成声的苏玉娘道:“知道了,交给我。”


  一句交给我,轻飘飘的,却有如千斤重。


  苏玉娘彷徨不已的情绪,忽然就得到了莫大的安抚。


  她感受到了安定,悬着的心渐渐放下。


  不知从哪一天起,她最信任的人不再是娘家人,不再是枕边人,而是这个与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小胖丫头。


  苏玉娘更咽地点了点头。


  苏小小转过身,目光寒凉地望着终于从屋子里挤出来的老苏家人,一字一顿地说:“孩子给我。”


  苏大郎厉喝道:“苏大丫你不要太过分了!这是我们老苏家的事!与你何干!”


  苏小小淡淡地扯了扯袖子,将袖口卷上去:“我最后说一遍,孩子给我。”


  这丫头想干啥?


  又打算来老苏家干架吗?!

  “别伤了孩子。”苏玉娘在她身后小声说。


  “嗯。”苏小小漫不经心地应了声,卷子已卷到手腕之上,露出一截白皙的皓腕来。


  不是那种干瘦的腕子,带着一点丰腴,像是上等的膏脂,在昏黄的夜色里,白得有些亮眼。


  苏大郎冷声道:“苏大丫,别以为上回让你走了,你真当我们老苏家怕了你!你再多管闲事,就别怪我们老苏家不客气!”


  “说完了?”苏小小问。


  苏大郎一噎,心底陡然涌上一层不详的预感。


  苏大丫明明很冷静,可为何他感觉比上次危险太多?


  事实证明,他的直觉是对的。


  苏小小不再与他废话,直接一个箭步走上前,拽住他的领子,将他狠狠地抻了过来!

  苏大郎压根儿没功夫做出反应,只觉眼前一晃,脚底几个踉跄,等感受到膝盖的剧痛时,人已经被苏大丫摁在了地上!


  “大郎!”方氏惊叫。


  “大哥!”苏二郎往前走了一步、


  所有人勃然变色。


  苏锦娘在众人身后,远远地看着这一幕,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苏大丫不是嘴上说说而已,她是真敢揍。


  苏老爷子的脸黑成了炭:“苏大丫!”


  苏小小可不杵他,嚣张至极的眼神凉凉地看向他:“还要我重复吗?重复一次,我就断他一根骨头!”


  说罢,她抬起脚,照着苏大郎的肋骨狠狠踩了下去!


  “住手!”


  苏老爷子厉喝,“孩子给你!”


  苏小小的脚微偏一寸,踩在了苏大郎身旁的小板凳上。


  小板凳咔的一声碎成了木片!


  众人见到这一幕,心里简直一阵后怕,苏大丫是认真的,这一脚若是踩在苏大郎的身上……后果不堪设想。


  苏小小凉薄地看向苏老爷子身后的苏灿:“你也想来一下?”


  苏灿一个哆嗦,忙将孩子抱了过去。


  苏小小将孩子接了过来。


  她一只手抱着襁褓中的婴孩,另一手抓住了苏玉娘的手腕,带着母女二人头也不回地出了老苏家。


  夜色中,目睹了全过程的尉迟修连连啧声:“啧啧啧,真狠呐。大人,你当初真的是自愿入赘,伪装身份的吗?我怎么感觉你是被绑回去的?”


  这家子,一个比一个能打,全都不是正常人好吗?

  卫廷当然不会承认自己是被套麻袋捉婿捉去小苏家的。


  他不要面子的?
——

  苏小小与苏玉娘进了门,卫廷才姗姗来迟。


  苏小小纳闷:“咦?你不是先走的吗?怎么走到我后面去了?”


  卫廷指了指自己的腿,理直气壮地说道:“瘸,走得慢。”


  苏小小道:“那我也没看见你。”


  “我看见你了,你没理我。”某人睁眼说瞎话。


  苏小小:“哦。”


  她一身杀气,是不会带进家里的。


  她把孩子递给苏玉娘,转头对卫廷道:“玉娘和孩子来我们家住几天。”


  苏玉娘看向卫廷。


  她不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她是有一定眼力的,她看得出来卫廷不是普通人。


  无关相貌,就是他的言行举止与气质。


  浅水村是十分富庶的村子,作为里正家的儿媳,她能时常与镇上的乡绅打交道,卫廷身上有一股乡绅们都没有的骄矜贵气。


  天之骄子。


  她想到了这个词。


  卫廷还算温和地对苏玉娘点了点头:“当作自己家,不要客气。”


  苏小小眨眨眼:哎呀,这家伙会说人话!


  卫廷对苏小小道:“我去和爹说一声,晚上让二狗去爹那边,把二狗的屋子收出来?”


  家里一共四间屋子,一间给小马驹做了小暖窝,一间是苏老爹的,一间是苏二狗的,东屋是卫廷与苏小小的。


  苏小小原计划是,你去苏二狗那边,玉娘和我挤几天。


  卫廷说完,大概也意识到这个决定有些不妥,眉心蹙了蹙,补救道:“小虎他们三个睡相不好。”


  是的了,从府城回来之后,为弥补三日的缺憾,三小只坚决又回了苏小小的屋。


  苏玉娘若是和她睡,便是两个大人,四个孩子,确实有点挤了。


  苏玉娘道:“那就麻烦了。”


  苏小小轻咳一声:“不麻烦。”


  卫廷去后院找正在练功的苏承。


  苏玉娘对苏小小道:“大丫,你相公人挺好的。”


  苏小小挑眉:“有吗?”


  算啦,他在朋友面前给她面子,她也就不戳穿他平日里有多欠抽了。


  苏小小顿了顿:“我和我家里……”


  苏玉娘道:“照实说便是。”
——

  老苏家。


  苏玉娘的出走,令家里本就紧张的气氛雪上加霜。


  方氏心疼女儿,又不敢忤逆苏老爷子,只能站在角落偷偷抹泪。


  苏灿讪讪道:“玉娘这孩子,从小就与众不同……和那些小姑娘玩不到一块儿去……”


  苏玉娘是个男儿性子,可惜投胎了女儿身。


  当初村里的男娃都不敢与苏胖丫干架,苏玉娘空长了苏胖丫三岁,实际瘦瘦小小的,一看就不是苏胖丫对手。


  就这样,苏玉娘也还是去找了苏胖丫的茬儿。


  村里若是没有苏胖丫,就当属苏玉娘第一胆大。


  可胆子再大,终究是女人,要嫁人,要相夫教子。


  这三年,苏玉娘在婆家无所出,依旧过得风生水起,要说她没点本事,怎么可能?


  但或许是她太有本事了,就忘了自己的斤两,与婆家、娘家轮番对上,谁的话也不听。


  苏灿道:“爹,您看这事儿……咋办?明天整个村子都知道玉娘去小苏家住了,乡亲们会讲闲话的,咱家丢不起这个人。唉,她要是有锦娘一半听话,也不至于闹成这样!”


  苏锦娘在屋里,一边给方氏递帕子,一边油然而生一股快意。


  苏老爷子神色凝重,沉吟半晌,才道:“有人问起,就说玉娘身子骨不好,去小苏家养病了。”


  苏胖丫学了医术,近日也总来老苏家为苏玉娘诊病,这个理由还算说得过去。
——

  小苏家。


  苏小小与苏二狗一道将屋子收拾出来了。


  乡下没城里那么讲究,什么男人的屋子不能住,能有间空屋就不错了。


  被褥全换了干净的。


  她俩走得急,苏玉娘与孩子的尿布没带出来,苏小小又去了一趟老苏家,提着杀猪刀去的。


  苏承与苏二狗一人一把杀猪刀。


  老苏家的人吓得大气不敢出一下。


  苏小小让方氏帮着收拾了几套行头,随后一家子大摇大摆地走了。


  老苏家的人气到直翻白眼!——

  夜里,苏玉娘洗漱完,坐在被窝里,身边的婴孩睡得香甜。


  她在小苏家,感受到了久违的宁静。


  “大丫,今天谢谢你了,也、也替我谢谢你爹。”


  作为一家之主,苏承若是不同意……事实上,苏承不同意是应该的。


  毕竟苏玉娘的身份太尴尬了,一般人谁乐意去蹚她的浑水?

  可她看得出来,这一家子是真齐心的。


  不论谁做了任何决定,其余人都会不遗余力地响应。


  曾经她以为,老苏家也是如此。


  经历了这么多的事,她才明白,老苏家的和睦是假象,大家的心从来都没有真正地贴在一起。


  苏小小哦了一声,道:“你要是过意不去,交点伙食费也行。”


  苏玉娘:“……”


  你为什么总是有本事打断我的情绪?

  苏玉娘深吸一口气,习惯了自己把情绪接上。


  她道:“你不问问我日后有什么打算?”


  苏小小道:“你想好了?”


  苏玉娘:“没有。”


  苏小小:“那我干嘛问?”


  你说话真的很欠抽啊!

  你是和谁学的!


  东屋,卫廷莫名其妙打了个喷嚏!


  苏玉娘让苏小小气了气,反倒是把在老苏家的郁气赶走了。


  她的气儿顺过来了!


  她沉思道:“大丫,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不想回郑家了怎么办?”


  苏小小把她的衣裳放进柜子:“那就不回。”


  她苦涩一笑:“你不会觉得我这样的女人很伤风败俗吗?”


  苏小小的神色一言难尽:“苏玉娘,你太看得起自己了吧?没给郑家人戴上五六顶绿帽,也好意思说自己伤风败俗?如今伤风败俗的门槛这么低了吗?”


  苏玉娘:“……”


  苏玉娘问道:“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苏小小凶残地说道:“弄死他!”


  苏玉娘再次:“……”
——

  这一晚发生了太多的事,苏玉娘等同是与娘家人撕破脸了,她无家可归了。


  她本该睡不着的,然而她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翌日,苏小小起来做点心。


  苏玉娘披着衣裳来到灶屋门口。


  星光与零星的雪光映射到她清瘦的面庞上。


  她很虚弱,然而她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坚定:“大丫,我想清楚了,我要离开郑家。”


  苏小小的眼底并没有太多诧异。


  她放下手里揉了一半的面团:“我只问你一次,你确定?”


  苏玉娘捏了捏手指,点头:“确定,我去找郑元博要休书。”


  在大周,女人只有犯了七出,才会被婆家人休回娘家。


  苏玉娘没犯七出,郑家是没办法休她的,除非她自己提出来。


  但不论是不是自己提的,被休都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日后可能一辈子被人指指点点,抬不起头做人。


  可这些她都不怕,她宁可被千夫所指,也绝不会想在回到那个男人身边!


  这不是小事。


  苏小小只对她说了一个字:“好。”


  ------题外话------


  啊,凯瑟琳面粉真的好吃到流泪呀——


  我白养生了,白咔咔掉了四斤,我感觉我今天就要长回来啦——


  7017k——

  134 交易(二更)

  郑兰秀这段日子过得并不舒心。


  先是弟弟郑元博那一房的破事儿,一个是不肯回郑家的苏玉娘,一个是成天撺掇郑元博别将苏玉娘接回来的阿香,弄得家里乌烟瘴气的。


  再就是冯拐子的腿。


  自打受伤后,她把镇上的大夫请遍了,冯拐子的伤势不仅没有丝毫起色,还越来越恶化了。


  一开始是说他的腿可能会有点跛,到了后来,大夫直接给她交底,跛是轻的,冯拐子的伤势再恶化下去,只有将腿锯掉,否则感染太严重的话,冯拐子连命都将保不住。


  郑兰秀是个强势的女人。


  她娘去得早,长姐如母,她将底下的几个妹妹与郑元博拉扯大,后面他爹娶了填房,填房也没在她手里占到便宜。


  可不论她对外有多强势,骨子里有些观念是根深蒂固的,冯拐子是她男人,是她一辈子的根,她容不得冯拐子有任何闪失。


  老苏家她已经去闹过了。


  苏锦娘她也教训了,摁在地上打了好几个耳光!


  尽管苏锦娘不承认自己是有心的,可她才不会听。


  她的怒火要找人发泄。


  但发泄完,她又陷入了深深的恐慌与迷茫。


  冯拐子真的要锯掉一条腿吗?

  锯了人还能活吗?

  大夫也不保证能活,可若不锯掉,一定活不成……


  “郑兰秀。”


  一道清冷的声音打断了郑兰秀的思绪。


  郑兰秀回过神,这才意识到自己打了半天的水,全灌在地上了,桶里一滴也没有。


  她转头望向叫了自己的人,眼底掠过一丝复杂:“是你?”


  苏小小嗯了一声:“是我。”


  郑兰秀对苏小小的情绪很复杂,冯拐子是为了占苏小小便宜才追上山的,可冯拐子也是因为苏小小才虎口脱险的——


  她没资格去责怪苏小小,只是她也会嫉妒。


  嫉妒自己的丈夫看上了别的女人。


  苏小小没功夫去照顾郑兰秀的情绪,她开门见山道:“想救冯拐子吗?”


  郑兰秀一愣。


  苏小小掸了掸身上的雪。


  从杏花村到浅水村,路上要经过一片林子,林子温度低,有些积雪尚未划开,落了些在她肩头。


  她长话短说:“想救的话,我可以。”


  郑兰秀皱眉:“你什么意思?”


  苏小小平静地说道:“字面上的意思,我能治冯拐子的伤,并且只有我能治。你就算去了府城、京城,也找不到能保住他腿的大夫。”


  郑兰秀的确想上府城请名医的——


  等等,这丫头说啥?


  郑兰秀瞳孔一缩:“你能保住他的腿?”


  荣恩堂的大夫至多是保住他的命,腿是一定保不住的,并且,保命也只有五成把握。


  苏小小云淡风轻道:“能。”


  郑兰秀第一反应是不信,可转而,她记起了冯拐子刚出事时,苏玉娘曾提议让她去请苏大丫过来。


  苏玉娘产后没了半条命,是苏大丫把人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的。


  难道……这一切都是真的?

  苏大丫当真懂医术,不是瞎猫撞上死耗子?


  苏小小道:“你不必着急回复我,想好了,就去小苏家找我。不过我有必要提醒你,我等得起,冯拐子的腿……未必。再拖下去,或许连我,也不得不锯掉他的腿了。”


  郑兰秀握紧了拳头。


  她要相信苏大丫吗?


  她……她可以拿冯拐子的命去赌吗?

  苏小小转身离开,没有半点儿逼迫她的意思。


  郑兰秀望着她平静淡然的背影,不知为何,心底突然涌上一股难以言说的感觉。


  好似这个人有一股天生令人信服的气场。


  这还是当初那个苏大丫吗?

  郑兰秀叫住她:“你要多少诊金?”


  苏小小顿住脚步:“放妻书。”


  郑兰秀眉头一皱:“什么?”


  苏小小的声音很轻、很淡:“我说,我要苏玉娘的放妻书。”


  ……


  郑兰秀回了郑家。


  郑元博房中传来嬉笑打闹的声音,她忽然一阵烦躁,抬手毫不客气地拍了拍门板:“郑元博你给我出来!”


  嬉闹声戛然而止,紧接着是一阵窸窸窣窣的穿衣动静。


  一会儿后,郑元博慌慌张张地开了门。


  郑兰秀只瞅了一眼便知他又在房里做那见不得人的事了。


  阿香是他的女人,干啥按理说都不算过分,可大白天的……阿香还挺着大肚子……


  那个女人,就整一狐狸精!

  “大姐。”


  阿香整理完衣裳,怯生生地来到郑元博身侧,低头一副害怕不已的样子。


  那声大姐,叫得郑兰秀恶心不已。


  郑兰秀并不喜欢苏玉娘,因为苏玉娘也是强势的性子,还非常聪明,会笼络人心、会做生意,给家里挣了不少银子,严重威胁了她的地位。


  郑兰秀的确是更喜欢阿香的,阿香听话会哄人。


  可今日——


  郑兰秀蹙了蹙眉。


  “兴哥儿,你跟我过来。”


  她把郑元博带去了灶屋。


  “大姐,啥事儿啊?”郑元博问。


  郑兰秀看着他:“玉娘那边,你怎么想的?”


  郑元博眼神一闪:“啊……她,她不是不愿意回来吗?”


  郑兰秀恨铁不成钢地说道:“所以你就这么算了?”


  郑元博嘀咕道:“玉娘会打阿香,阿香月份大了,万一动了胎气——大姐,阿香怀的是儿子!”


  郑兰秀没好气地问道:“谁和你说的?”


  郑元博瑟缩了一下,声音小了些:“阿香肚子是尖的,村里老人都这么说。”


  郑兰秀闭了闭眼:“你是不喜欢玉娘了吗?”


  郑元博道:“喜欢呀,可我也有点怕她,玉娘要是再温柔一点就好了,像阿香那样。”


  郑兰秀气坏了:“阿香阿香,你三句话不离她!我看你和阿香去过好了!”


  郑元博不乐意了:“姐,阿香就是要和我过的呀,你让玉娘接受阿香,阿香会拿玉娘当亲姐姐看待的,阿香脾气这么好,绝对不会给玉娘添麻烦的。”


  “我问你,玉娘和阿香只能要一个,你选谁?”


  “姐!”


  “回答我!”


  “……玉娘。”


  郑兰秀无奈又复杂地吁了口气。


  “那从今天起,你不许再碰阿香,等她生完孩子,就把她送走,孩子我来养,玉娘眼不见为净。算了,一会儿直接让阿香和我回去。”


  郑元博动了动嘴皮子,想说什么,却又不敢忤逆长姐。


  他闷闷道:“我和阿香说一声。”


  郑兰秀一个人落寞地坐在灶屋,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


  她最终还是在冯拐子与弟弟之间,选择了弟弟。
——

  阿香道:“元博,大姐和你说了什么?”


  郑元博低头不敢看她:“一会儿,你和大姐回去。”


  “为什么?”阿香问。


  “大姐……要送你走。”郑元博说。


  阿香一阵惊慌:“相公!你不要阿香了吗?阿香肚子里怀着你的骨肉啊?”


  郑元博难过地说道:“大姐……让我在你和玉娘之间做选择,玉娘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我不能休了她,爹娘不会同意的。”


  阿香抽出帕子抹泪:“大姐是个出嫁的女儿,凭啥管娘家的事啊?”


  郑元博道:“你别这么说大姐,这个家,不能离了大姐的。也、也不能离了玉娘。”


  玉娘会挣钱,给家里挣了好多好多银子。


  阿香背过身子:“我不走!”


  郑元博不吭声了。


  阿香咬了咬唇,转身抱住他,娇声问道:“你舍得我走吗?”


  郑元博低下头:“舍不得又有什么用?你不走,玉娘就不会回来……”


  阿香更咽道:“好,那我走!走之前,我再伺候你一次好不好?”


  郑元博小声道:“阿香你别这样……”


  ……


  郑兰秀哭够了,把眼泪抹干净,准备去叫阿香跟她回去。


  可当她来到郑元博的房门口时,里头传来一阵不堪入耳的动静。


  门也没关紧,她通过门缝,看见了两道交缠在一起的身影。
——

  苏小小今天没去镇上,依旧是苏老爹拽着宝贝女婿上街出摊。


  卫廷被迫营业,神色冰冷地坐在摊位后的凳子上,整个人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场。


  饶是如此,来欣赏他盛世美颜的人也仍是多如过江之鲫。


  “给我十个栗子糕,要那个小郎君给我装。”一个年轻的小姑娘含羞带怯地说。


  卫廷眼皮子都没动一下。


  苏老爹一把将砍刀剁在了砧板上:“再说一遍,让谁装!”


  小姑娘吓哭了——


  苏小小是不知自家老爹居然是如此匪气冲天卖饼子的,她正在后院与小吴氏做咸蛋。


  不必给锦记供货后,他们的咸蛋也仍旧不够用,没办法,生意太好了。


  草木灰用完了,她去灶屋里搬。


  这时,有人自堂屋走了过来。


  小吴氏就道:“玉娘,你坐月子呢,今儿风大,你别出来吹风。”


  对方没回应。


  小吴氏扭头一瞧:“你是——”


  “我找苏大丫。”


  郑兰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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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5 成功(一更)

  冯拐子的伤势恶化得很严重,荣恩堂的大夫已经不来了。


  苏小小推门而入时,一股子恶臭扑鼻,若不是冬天,怕是已招来蚊蝇。


  郑兰秀是经历了巨大的挣扎,才将苏小小请过来的。


  她看了苏小小一眼,苏小小的面色没有丝毫异样。


  “你、你闻不到吗?”她问。


  “闻得到。”苏小小背着篓子进屋。


  郑兰秀更惊诧了,冯拐子这臭味,也不知熏走了多少人,荣恩堂的大夫都是一脸嫌弃,又是皱眉,又是拿帕子捂鼻。


  苏小小将背篓取下来放在桌上。


  郑兰秀张了张嘴:“你确定能治好他吗?”


  苏小小没回答她的话,而是道:“你先出去等,我给人治病的时候,不喜欢有人打扰。”


  郑兰秀道:“我不打扰你。”


  苏小小淡淡地看着她,郑兰秀长叹一口气:“好,我出去等。”


  郑兰秀出了屋子。


  “门带上。”苏小小开口。


  郑兰秀将房门带上了。


  冯拐子面色潮红,嘴唇干裂,呼吸粗重且均匀,苏小小打开急救包,拿出体温计给他量了下。


  四十度。


  烧得可以。


  她又掀开了冯拐子的被子,恶臭更浓郁了,几乎是令人作呕的那种程度。


  苏小小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她仔细检查了冯拐子的伤口。


  这才几日功夫,伤口竟已溃烂得如此严重。


  荣恩堂的大夫真是吃干饭的,光涂金疮药有什么用?得把伤口里头的脏东西全部清洗出来。


  否则就算涂一百瓶,里头也依旧会溃烂。


  当然,他恶化成这样,并不仅仅是荣恩堂的锅,苏小小在伤口上发现了一种金疮药以外的东西,有些像是她做咸蛋用的草木灰。


  草木灰在的用途很广泛。


  乡下人用它做月事带的填充物,吸纳经血,春耕时将它撒一点在田地上,改良土壤,此外不少土方子也会用到草木灰来治疗外伤。


  草木灰确实在一定程度上具有止血的功效,但也很容易污染伤口,尤其是不干净的草木灰,会引起伤口的二次感染。


  应当郑兰秀是病急乱投医,找了土方子给冯拐子试——


  情况比想象中的更严重,看来冯拐子得多遭些罪了。


  不过他这种色胚,遭遭罪也是对的,好歹让他长长记性,看他以后还敢不敢乱起色心。


  苏小小找郑兰秀拿了一个木盆。


  她先用生理盐水冲洗了伤口,冯拐子被咬了个对穿,洗的时候不能只洗表面,肉里也要反复冲洗。


  浑浑噩噩的冯拐子直接被疼醒。


  “啊——”


  他发出凄厉的惨叫。


  这才哪儿跟哪儿?碘伏和双氧水还没上呢,得洗好几遍,你就受着吧!

  看你以后还敢不敢!


  郑兰秀在门外听得是心惊肉跳,好几次她都怀疑苏大丫是不是要趁机把冯拐子折磨死——


  清洗伤口只是第一步,还要上药和缝合的,上药就不说了,缝合是真要了冯拐子半条命,毕竟,她手里的麻药用完了。


  冯拐子不是景弈,没那么坚韧的耐受力,他疼得死去活来,哭爹喊娘,几次昏死过去,又几次生生疼醒。


  郑兰秀在外吧嗒吧嗒掉着眼泪。


  当苏小小好不容易完成治疗时,郑兰秀活像是自己也被缝针了似的,浑身湿漉漉的,全是冷汗。


  “怎么样了?”她慌忙进屋,踉跄着来到床前。


  “还行。”苏小。


  郑兰秀更咽问道:“什么叫还行?”


  苏小小将急救包放进小背篓:“该清理的清理了,该缝合的也缝合了,药也吃了,三天之内会退热,我会每天过来给他换药。啊,这个,记得给他吃掉,早晚各两粒。今天早上的吃过了,你晚上给他吃就好,饭后吃。”


  说罢,苏小小将用瓷瓶装好的消炎药放在了桌上。


  郑兰秀抓起瓷瓶,心中依旧是忐忑的,可苏大丫稳如泰山的样子,又令她燃起了一丝希望。


  苏小小把玩着手里的刀子:“放妻书别忘了,我能治他,也能杀了他。”


  郑兰秀打了个哆嗦。
——

  三天后,冯拐子的高热果真退了,意识清醒了许多,伤口也不再恶臭。


  他依旧很疼,但不是那种让他死去活来的疼痛了。


  “今天拿不到放妻书,我明天就不来了。”苏小小对郑兰秀说。


  苏小小要的是放妻书,不是休书。


  若是休书,倒是容易些,虽苏玉娘未犯七出,可只要她自己不去衙门状告郑家,那休书就能作数。


  放妻书属于夫妻和离,十里八乡还没有此先例。


  女人要么一辈子待在婆家,要么让婆家休了撵出去,哪儿有自己昂首阔步离开门庭的道理?

  老郑家会放人吗?

  老郑家咽得下这口气吗?


  郑兰秀道:“我有个法子,要是玉娘同意把钱……”


  苏小小冷声道:“别打苏玉娘的主意!”


  郑秀兰给结结实实噎回去了,如今苏大丫是冯拐子唯一的希望,她手里掐着冯拐子的命,郑兰秀得罪不起。


  半个时辰后,郑兰秀找到了阿香:“你想留在郑家吗?”


  ……


  小苏家。


  三小只牵着小马驹去村子里溜马了,小吴氏在后院儿干活儿,苏玉娘在一旁看着。


  她还没坐完月子,不能碰冷水。


  不过她也不是真闲着,她刚把账算完。


  从前家里的账是苏小小算,苏小小去府城后卫廷算,苏玉娘来了又变成了苏玉娘算。


  苏小小如今整一甩手掌柜。


  “给。”


  苏小小突然出现在苏玉娘身后,递过来一张纸。


  “什么?”苏玉娘接了过来。


  苏小小给冯拐子治伤的事儿,苏玉娘是知情的,那日郑兰秀上门请苏小小,她就在屋里坐月子呢。


  但苏小小对郑兰秀开的条件,苏玉娘就不知了。


  因此,当苏玉娘看着白纸黑字写的放妻书时,神色一下子怔住了。


  “你……”


  她愣愣地看了看苏小小,又看向手里的放妻书,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有郑里正的印章,有郑元博的签字与画押。


  是……真的。


  真正的放妻书!


  这怎么可能?


  郑家人怎么会同意?

  她要一封休书尚且艰难,更别说是和离的放妻书!


  她已经做好要与郑家死磕到底的准备了,她甚至想过郑家会把她扒层皮下来——


  “大丫……”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眼前的小胖丫头。


  这丫头说“好”,原来不是“好,我知道了。”


  而是“好,交给我。”


  ------题外话------


  面包机被我烤糊了,我的快乐没了,好难过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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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6 小虎(二更)

  苏小小风轻云淡地折了折袖口:“小事一桩而已,不必太感动。”


  严格说来,这事儿还真得多谢苏锦娘。


  不是苏锦娘把冯拐子引上山,害冯拐子受了伤,冯拐子的命也不至于落在她手里。


  运气和机遇是给有实力的人准备的,而她恰巧懂医术,只能说,一切刚刚好。


  苏小小道:“你签上自己的名字,画个押,再拿去衙门盖个章就能生效了。”


  小吴氏倒是没那么惊讶。


  大丫就是这样,她真的会为了身边的人两肋插刀的。


  她细心又勇敢,是小吴氏见过的最特别的姑娘。


  苏玉娘不否认苏小小的能耐与仗义,她只是……想不通苏小小是怎么办到的。


  那可是郑家呀!


  就算郑秀兰出马,也不能说服郑家给她放妻书的!

  苏小小淡道:“那个叫阿香的……似乎发挥了点儿作用。”


  苏小小是个将效率的人,她说今天必须拿到放妻书,那就必须拿到,否则夜长梦多。


  郑兰秀被逼得没办法,又不能打苏玉娘银子的主意,急中生智之下,只得找上了阿香。


  她先是与阿香上演了一场妯娌大战的戏码,拿着刀子要把阿香撵出去,阿香万般无奈,“道”出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阿香说自己原是大户人家的孩子,为了逃婚才从家里逃出来,她与郑元博一见钟情,怕郑家人把她送回去与别人未婚夫完婚,才一直不肯言明自己的身份。


  为了证实自己说的全是真的,阿香还拿出了一盒金首饰与一块钱庄的对牌。


  “我比苏玉娘有钱多了,你们若是想要钱,我可以给你们!但我有个条件,这个家,有我阿香,就没她苏玉娘!”


  “别怪我没提醒你们,苏玉娘生孩子伤了身子,以后怕是都无法生养了!你们郑家的香火愿意断在她手里,就断吧!”


  苏玉娘不能带着孩子远走高飞,是因为她是郑元博明媒正娶的妻子,他们是有婚书的!


  可阿香无名无分的,郑家管不着她。


  她若是带着肚子里的骨肉离开,郑家还真没辙,总不能把人绑起来……


  又比苏玉娘能生,又比苏玉娘有钱,郑家人动心了,再加上郑兰秀从旁煽风点火,郑家人就给同意了。


  郑兰秀又道:“玉娘没犯七出,咱们郑家休不了她,只能给放妻书,还得要玉娘自己也同意。”


  郑老爷子问道:“她万一不同意呢?”


  郑兰秀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我去说说看。”


  “说”的结果就是苏玉娘要孩子,属于她名下的衣裳首饰她也要带走。


  了解完事件的全过程,苏玉娘都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


  她喃喃道:“你是把郑兰秀逼得多急呀,让她连这个损招都想出来了?她也不怕阿香露馅了。”


  苏小小呵呵道:“露馅了,不正好可以把阿香赶出去吗?”


  苏玉娘先是一怔,随即恍然大悟。


  郑兰秀是一石二鸟啊,既利用阿香拿到了郑家写的放妻书,又捏住了阿香的一个把柄,日后阿香若是起了什么歪心思,她大可倒打一耙,说阿香不是大户人家的女儿,当初是阿香拿肚子里的孩子威胁她,逼得她替阿香作假。


  苏玉娘感慨一笑:“从前我小瞧这个姑姐了。”


  那是因为你自己的道行也不浅好么?

  事实证明,天底下精明的女人还是不少的。


  “哎呀呀,还是小吴姐可爱。”苏小小眉眼弯弯地看着小吴氏。


  小吴氏脸一红,害羞地低下头去。


  苏玉娘黑了脸。


  你说谁可爱?

  再说一次!——

  下午,苏老爹与卫廷以及苏二狗做完生意回来了。


  “今天怎么这么晚?”苏小小问。


  “问女婿咯!”苏老爹不情不愿地说。


  苏二狗幽怨道:“好多人啊,把巷子堵啦,出都出不去,以后不要带姐夫去摆摊了,全是来看他的!”


  苏小小认认真真地打量了卫廷一眼,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嗯。”


  这么好看的相公,确实该藏在家里。


  藏一辈子的那种。


  卫廷皱了皱眉:他怎么感觉这丫头看他的眼神不太对?

  “娘。”


  小虎抓着小脑袋从大门口走了过来。


  苏小小握住他的小手:“怎么了?脑袋痒吗?”


  小虎摇头。


  他看起来很不舒服的样子,卫廷眉心一蹙,几乎是以为他又“犯病”了。


  苏小小把小家伙抱起来放在椅子上,轻声问道:“哥哥们呢?”


  “牛蛋家。”他奶声奶气地说。


  所以小家伙是一个人回来了?这种情况很少见,一般三人都是集体出动的。


  苏小小蹲下身来看着他:“哪里不舒服,和娘说。”


  “嗯……嗯……”小虎抓头,难受地嗯嗯了几声。


  苏小小将他的小丸子头拆开,细细检查他的头皮:“是痒吗?还是痛?”


  “痛。”小虎委屈地说。


  苏小小问道:“哪里痛?”


  小虎道:“牙牙痛。”


  牙痛你抓头作甚?

  听到这里,卫廷心下稍松,不是“犯病”了就好,似乎除了上次她迟迟不归,他们发作了一次,其余时间他们几乎是正常孩子。


  一念至此,卫廷看向苏小小的目光更复杂了。


  她说会把令牌还给他。


  若真到了那一日……


  苏小小不知卫廷心中所想,她忙着给小虎看牙齿呢。


  她把小虎抱去门口光线充足的地方,对小虎道:“张嘴,让我看看。”


  小虎仰头,乖乖张大小嘴:“啊——”


  像是有龋齿了。


  苏小小严肃地问道:“你是不是又偷吃糖糖了?”


  她做的点心并不齁甜,尤其给他们单独做的,全是减了糖,而且会叮嘱他们漱口,除非,这只小脑斧偷吃了。


  小虎一本正经地摇头:“没有偷吃糖糖。”


  是偷吃的饼饼。


  小孩子的乳牙长到一定年龄会更换,但并不是说乳牙的龋齿就不需要治疗,如果严重到了一定程度,疼痛不说,还可能影响恒牙的萌发。


  一想到这么可爱漂亮的小孩子,一笑起来一口小坏牙,太美强惨了!


  苏小小拿来棉签与清水,给小虎仔细清理了小牙牙:“先观察看看,要是明天还疼,就得拔牙牙了。”


  小虎大惊失色:“小斧,不要拔牙牙!”


  苏小小道:“偷吃就得拔牙牙!”


  小虎抬起小手往隔壁一指,特别严肃地说道:“大斧也吃了!拔大斧牙牙!”


  哈!这小家伙,卖起大虎来真是毫不犹豫啊!

  不过这也提醒了苏小小。


  苏小小把大虎二虎捞了回来,挨个检查了牙齿,大虎二虎都没事,就小虎长了龋齿。


  小虎晴天霹雳!


  双膝扑通跪在地上,小拳拳愤锤小胸口!


  亲兄弟,有糊(福)同享,有难同当!


  为咸(什)摸(么),坏牙牙不一起奖(长)?

  ------题外话------


  稍后还有一更


  7017k——

  137 奖励(三更)

  小虎作为家中唯一长了龋齿的宝宝,受到了苏小小的特殊管理待遇——全家监督,短时间内,不许再吃饼饼。


  生活不易,小虎叹气!

  龋齿是要治疗的,越快越好。


  苏小小这一次进入药房十分顺利,没回过神来,人就已经在药房的休息室了。


  是休息室,不是某病区。


  就她前几次进入药房的经验来看,如果是紧急用药的情况,一般会直接进入某病区。


  譬如给卫廷拿药,就是外科区,给项公子拿药是内科区,给符大娘拿药则是心内科病区。


  而直接进入休息室只有两次,一次是让她藏了令牌,另一次是奖励了她一瓶复合维生素。


  苏小小的目光落在休息室的桌上,果不其然,那里除了卫廷的令牌之外,又多了两瓶药。


  一瓶胶原蛋白肽粉剂,另一瓶……呃,怎么什么也没写?


  苏小小拧开瓶盖瞧了瞧,黄色的小药片,看起来有些像牛黄解毒丸,闻着也有一丢丢相似,可为啥不写名字?搞得像是三无产品。


  苏小小摸了摸自己的小双下巴:“又是给我的吗?”


  自从除夕夜秤完体重,发现自己瘦了二十斤后,她减肥信心大增,除了每日必要的锻炼外,饮食上也控制得更严格了。


  对大体重而言,减得太快,很容易导致皮肤的松弛,胶原蛋白能很好地增强皮肤弹性。


  市面上的胶原肽究竟是真有效果还是智商税,她不敢说。


  毕竟没吃过。


  可基地药房的药,绝对是有功效的。


  只是这牛黄解毒丸是不是太鸡肋了?她感觉自己完全用不上。


  普通的下火清热,鱼腥草就够了,真要中了大毒,牛黄解毒丸也没辙。


  “算了,先收下吧。”


  苏小小把两瓶药揣上了。


  这一次,苏小小很本分,没有薅药房的黑科技羊毛,只拿了些给小虎治疗龋齿的药物与材料,一点点的麻醉剂,外加卫廷的令牌。


  从药房出来后,苏小小连忙检查了自己的荷包。


  卫廷的令牌还在。
-

  苏小小去堂屋找小虎。


  “噫?小虎呢?”


  小虎躲起来了。


  他不想被拔牙牙,于是抱着自己的小枕头去了苏老爹的屋。


  “爷爷。”


  苏承看着突然进屋的小虎,问道:“咋了这是?”


  小虎抱着小枕头,萌萌哒地看着他:“小虎,和爷爷睡。”


  苏老爹道:“就你一个吗?”


  三小只通常是集体行动的。


  小虎点头点头。


  这几日苏二狗把屋子腾出来让给了苏玉娘,父子俩晚上挤一挤,他的床不算小,挤三个是挤不下,但如果只小虎一个,勉强凑活。


  “行吧,上来。”苏老爹拉开被子。


  这会儿天还没黑呢,苏老爹是早起做生意了,得补个觉。


  小虎蹬掉鞋子,呲溜呲溜地爬上了床。


  当苏小小找到苏承的屋时,小虎已经钻进苏老爹被窝了。


  只不过,他的脑袋和身子钻进去了,小屁股还在外头高高翘着。


  苏小小看着这只小鸵鸟,整一个给逗笑了。


  最后的结果自然是被苏小小给捞出来了。


  “爷爷救命——”


  小虎冲苏老爹使出卖惨绝技。


  “要不——”苏老爹看向大胖闺女,想说不就是牙齿痛吗?等长大了换新的就好了,不必真给拔牙吧?

  然而一对上苏小小严肃的小眼神,苏老爹便十分没骨气地败下阵来了。


  “哎呀,爷爷睡着了。”苏承两眼一闭,挺尸不醒!


  小虎:现在的大人,太不靠谱啦!


  小虎被抓去东屋的一路上,分别向苏玉娘、小吴氏、苏二狗发出了强烈的求救信号。


  可谁敢惹苏大丫呀?


  一瞬间集体眼瞎。


  东屋,卫廷也在。


  “爹——”小虎喊出了两岁半以来最诚意满满的一声爹。


  卫廷走了过来:“给我吧。”


  呜呜,爹爹是靠谱的!

  “哦,好。”苏小小把小虎给了卫廷。


  小虎抱住臭爹爹脖子,一个劲儿地瞪小短腿儿!

  快九!快九!

  卫廷一屁股坐下,将小虎手脚扣了个严实:“这样可以吗?”


  小虎:“……”


  苏小小戴上手套,取出镊子:“唔,往右转一点,光线好。”


  小虎的牙齿并没严重到需要拔牙的程度,是最轻微的状态,苏小小给他用了一点治疗龋齿的敷料。


  另外,苏小小发现他的第二颗乳磨牙快长出来了。


  难怪最近小家伙口水特别多。


  小虎坐在卫廷腿上,苏小小要弯腰给他治疗。


  为了看得清楚些,她不得不凑得很近,离小虎近,也离卫廷近。


  近到卫廷能看清她根根分明的睫羽。


  卫廷想起了第一次端详她的样子。


  老实说,变化很大。


  但又似乎不大。


  前者是皮囊,后者……是独属于她的那份严肃与专注。


  “好了。”苏小小收回镊子。


  卫廷将小虎放了下来。


  苏承在门口瞅半天了,见小家伙终于完事儿了,赶忙走了进来。


  小虎委屈巴巴地扑进他怀里:“呜呜,爷爷——”


  苏承把小家伙抱进怀里一阵安抚:“不哭不哭,爷爷带你去放爆竹,打弹弓!”


  苏小小哭笑不得。


  上药的过程其实并不难受,小家伙这么难过是以为她把他的小牙牙拔了,他是心疼自己的小牙牙呢。


  苏小小开始收拾桌上的药物与工具,想到什么,她摘下了手套,从荷包里掏出一枚令牌递给卫廷。


  “咯,之前答应会还给你的。”


  卫廷看着她当真将令牌原封不动地还了回来,竟然怔了一下。


  苏小小晃了晃令牌:“拿着呀,你不会不要了吧?”


  卫廷顿了顿,缓缓将令牌接了过来。


  苏小小出去后,黑衣人尉迟修一闪而入。


  他盯着卫廷手中的令牌,两眼放精光:“大人!这小女子还算说话算数,真把令牌还给你了!太好了!我们终于可以启程回京了!”


  卫廷给了他一个凉飕飕的眼神。


  大人好像不大高校?可自己也没说错啊。


  尉迟修发挥了自己的强大脑部功能,望着自家大人的腿,恍然大悟。


  “大人的腿伤尚未痊愈,是我疏忽了,等大人痊愈了,再动身回京!”


  ------题外话------


  三更^_^

  7017k——

  138 教训(一更)

  小虎作为家里唯一“拔了小牙牙”的可怜宝宝,有了娇气的小理由。


  他不自己吃饭,要人喂。


  苏承端着个小碗喂他。


  他小人家可作了,爷爷喂完,要舅舅喂,舅舅喂完,要苏姨姨喂。


  最后还把大虎、二虎薅了过来:“哥哥喂。”


  大虎……大虎喂了他一记小拳头。


  月底,苏老爹迎来了自己三十七生辰,苏二狗也满了十四。


  二月初一,苏玉娘的孩子满月了。


  在乡下,孩子是要办满月酒的,苏玉娘在娘家休养多日,后面又住进了小苏家。


  老苏家对外说的是她身子不好,有点儿凶险,得让大夫时刻照看着。


  对此,乡亲们是存疑的。


  他们好几次打小苏家门口路过,看见苏玉娘活蹦乱跳的,还能算账和带三个小豆丁呢。


  加上如今她孩子满月了,按理该回婆家办满月酒了吧。


  又或者至少,婆家人该上门来接孩子了吧?


  “女娃子,有啥好办的?”


  苏灿对乡亲们说。


  女娃不办满月酒的,倒也不罕见,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件事,却让所有人乡亲们傻了眼。


  郑兰秀来小苏家了,送了满满一大车东西,全是苏玉娘的包袱。


  这是几个意思?

  苏玉娘被郑家给撵出门了?

  老苏家的人气坏了。


  苏灿当即带着长子苏大郎拦住了郑兰秀的去路:“你们郑家想做什么?”


  郑兰秀冷冷一哼:“你问我,不如去问问你的宝贝闺女!是她要与我弟弟和离的!”


  “什么?和离?”


  苏灿父子只觉一阵晴天霹雳,连自家怎么回到老苏家的都不记得了。


  苏老爷子让苏三郎将苏玉娘叫了过来。


  苏玉娘既然出了月子,就打算上衙门去把放妻书盖上官印,如今方算真正生效,否则她就还是郑家的媳妇儿。


  “姐,爷爷找你。”苏三郎小声说。


  若是大郎、二郎来,苏玉娘就懒得理了,可这是老苏家唯一向着自己的小弟,苏玉娘不想让他为难。


  “好,我跟你去。”


  是去,不是回。


  在她心里,早已没将老苏家当成属于自己的家了。


  苏三郎低着头道:“爷让你从后面走。”


  这是嫌她给老苏家丢人了呢。


  走后面就走后面。


  ……


  老苏家的堂屋内,苏玉娘见到了神色威严的爷爷,一脸埋怨的奶奶、面露愤慨的父亲、大失所望的两个兄弟、毫无怜悯的妹妹,以及软弱无助的娘。


  这就是她朝夕相处了那么多年的家人,真让人心痛啊。


  “三郎,和你娘去灶屋做饭。”苏老爷子吩咐。


  苏三郎担忧地看了苏玉娘一眼。


  苏玉娘安抚地拍拍他肩膀:“大姐没事,去吧。”


  苏三郎和方氏去了灶屋。


  苏老爷子脸色一沉:“你和郑家到底怎么一回事?”


  苏玉娘坦荡地说道:“我和郑元博和离了。”


  一家子倒抽一口凉气。


  郑兰秀没撒谎,这丫头当真和人和离了!


  苏老爷子一巴掌拍在桌上:“大逆不道!”


  苏玉娘没说话。


  在小苏家住的这几日,她从苏大丫身上学到了一样东西,那就是不要与不懂自己的人浪费唇舌。


  懂你的,无需解释,不懂的,说破了嘴皮子也无济于事。


  娘家人不会在意郑元博身边多出了一个狐狸精,也不会考虑她日日面对一个渣男与一个小妾时的那种折磨恶心。


  他们只要她苏玉娘继续做浅水村里正家的媳妇儿。


  苏大郎皱眉道:“妹妹,你这样,会让我们在村里抬不起头的。”


  苏玉娘问道:“抬不起头,比我过得好不好更重要是吗?”


  苏大郎冷声道:“你怎么过得不好了?妹夫很疼你,你的公公婆婆也看重你,你上村里问问,有几个媳妇儿能得你这样的待遇?”


  是啊,郑元博疼她,可他也背叛了她。


  公公婆婆器重她,不也还是在听说她没阿香能生、没阿香有钱后,选择了将阿香留在家里?


  她知道自己在做的是一件惊世骇俗的事,或许她就是天生反骨吧。


  “放妻书呢?”苏老爷子直击重点。


  比起只会试图用言语打压苏玉娘的其他人,苏老爷子显然更明白如何拿捏要害。


  放妻书是需要上衙门盖印的,而苏玉娘一直在坐月子,也就是说,她还没机会让放妻书生效。
——

  苏小小今日去出摊了。


  熟客们看见她,立即感觉久违了。


  没办法,苏老爹太凶残了,吓哭了好几个小姑娘。


  就这样苏记的生意也还是越来越火爆,就说气人不气人?


  “噫?丫头,你是不是又瘦啦?”


  一个大娘问。


  苏小小笑了笑:“啊,是瘦了一点。”


  她昨晚又偷偷称了重,又瘦了二十斤。


  若说第一个月的二十斤看不出太大变化,那么第二个月的二十斤就能明显感觉到人瘦了一圈。


  袖口松了,领子不那么绷着了,脸颊上肉肉也少了许多。


  对比之前走三步喘大气,走五步大汗淋漓,如今的她是个轻盈的小胖丫了。


  苏小小减肥不是为了给别人看,是她自己想要一副健康的身体。


  比起外在的变化,更让她欣喜的其实是身体自身的不断强化。


  再这么下去,用不了多久,或许就能恢复前世……一半的实力。


  为何是一半?

  还不是因为这副身体体质特殊。


  前世自己做什么都是事半功倍,到这儿,反过来了。


  饼子很快就卖完了,苏小小收了摊,与苏二狗去集市采买了食材。


  苏记在镇上打出了名声,铺子里的老板也认识苏小小了,知道一会儿会有个叫刘平的人来给她取货。


  姐弟二人步行回村。


  半路上,苏二狗忽然开口:“姐,你有没有发现,最近锦记的人没来找咱们茬儿了?”


  说到这个,苏小小也颇为意外。


  他们抢了锦记的生意,按理说,锦记该怀恨在心,寻机会报复回来才是。


  就算忌惮戚老夫人,只要不当众掀他们摊子,不让人在明面上抓住把柄,暗戳戳搞搞事情也行。


  可锦记……似乎一直没动静。


  这个,就得从尉迟修说起了。


  尉迟修去府城前就把何掌柜给绑了。


  手起刀落,咔咔咔,何掌柜直接变成了秃毛鸡。


  自始至终,尉迟修连个正面都没给何掌柜。


  他站在月光下,背对何掌柜,凹了个酷帅狂霸拽的造型。


  “乖乖听话,否则下次没的就是你的命!”


  何掌柜:什么乖乖听话?听谁的话?你想让我干啥?哪里来的傻逼!你倒是把话说清楚再走啊!


  ------题外话------


  听大家的,买个新面包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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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发现做蛋糕也好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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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9 失踪(二更)

  何掌柜被绑着在冷冰冰的地上,光溜溜地躺了一整晚,第二日便染了风寒,已经好几日没去锦记了。


  苏二狗秀了秀肱二头肌:“姐,一定是咱们太厉害,把他吓怕了!”


  苏小小沉吟片刻:“唔……也对。”


  姐弟俩到家后,没看见苏玉娘。


  问了小吴氏,小吴氏摇摇头:“我去河边洗咸蛋了,回来她就不在屋里了。对了,好像听她说要去县衙,她是不是去镇上了?”


  去县衙盖章这事儿,苏小小是知情的,她早上出摊早,苏玉娘还没醒,她原计划是下午让刘平用驴车把苏玉娘送去镇上。


  但也不排除苏玉娘等不及,自己去了县衙。


  至于说为何苏小小没碰上她,也不难理解。


  镇子那么大,县衙与锦记又是两个不同的方向,又刚好他们在路上的时间错过了。


  只是,一直到了傍晚,也不见苏玉娘回来。


  “去县衙办事要那么久吗?”苏小小嘀咕着,让苏二狗上里正家与老李头问问,看苏玉娘是什么时辰出村子的。


  里正与老李头都表示没看见苏玉娘出村子。


  这就怪了。


  没出村子,苏玉娘又能是去了哪里?

  难道是里正家与老李头家的人恰巧没看见苏玉娘出去?


  苏小小叫来刘平:“刘大哥,劳烦你去一趟县衙,看看玉娘在不在。”


  “我马上去!”


  刘平坐上驴车,驴不停蹄地去了。


  这驴子与别的驴不大一样,吃得多、力气大、跑得还快。


  大概半个多时辰,刘平便回村了。


  “衙门的人说,今天没有年轻的小妇人来过。”


  小吴氏没走,她也在小苏家等苏玉娘的消息。


  她问道:“会不会……是回郑家了?”


  “不会。”苏小小摇头,“苏玉娘和郑家撇清关系了。”


  “老苏家?”苏二狗也发表了自己的猜测。


  苏玉娘提过,她在老苏家还落了些东西,行李……与一些她的私房钱。


  具体数目多少,苏小小并不清楚,苏玉娘那个小富婆没说,但应该不是一笔小数目。


  苏玉娘藏得极好,连方氏也没告诉。


  所以如果苏玉娘想拿回自己的东西,的确是得亲自走一趟。


  老苏家倒是应该还剩了些行李……苏小小寻思着,正打算亲自上门瞧瞧,不料老苏家的人上门了。


  来的是苏灿与苏二郎。


  父子二人气势汹汹,一副要来拆家的做派。


  苏灿站在门口大喝一声道:“苏胖丫!你把玉娘藏哪儿了!你让她出来见我!我有话和她说!”


  苏小小古怪地睨了三人一眼:“玉娘不在。”


  怪了,苏玉娘也不在老苏家?

  “玉娘去哪儿了?”苏灿问。


  “不知道。”苏小小照实回答。


  苏灿脸色一沉:“苏胖丫!苏玉娘这段日子一直住你家,你不知道她上哪儿了?”


  “就是不知道。”苏小小淡道。


  苏灿冷声道:“你是不是故意把她藏起来了?不让我们见她?”


  苏二狗走了出来:“藏什么藏啊?我们从镇上回来就没看见玉娘姐,我们还想问你们,玉娘姐是不是上你们那儿呢?”


  “胡说!玉娘根本不在我们老苏家!”苏灿说罢,对儿子道,“二郎你去问问里正与李小勇,玉娘是不是出村子了?”


  苏二郎去了。


  苏小小没拦着,她凭什么好心帮老苏家省一趟跑腿?

  苏二郎满头大汗地地回来,喘气道:“爹,二姐没出村子。”


  苏小小微微眯了眯眼。


  苏灿盛气凌人地瞪向苏小小:“苏胖丫!你究竟把玉娘藏哪儿了?”


  刘平也走了出来,说道:“你们误会了,大丫真的没藏玉娘,大丫也在找玉娘呢。”


  苏灿陡然拔高了音量:“这么说,你们把玉娘弄不见了?”


  刘平慌忙解释:“不是……我们没有……”


  苏灿的声音太大,惊动了附近的乡亲,先是隔壁家的何氏与大吴氏,紧接着是孙家媳妇儿与吴家婶子。


  不多时,村里最厉害的长舌妇周氏也过来了。


  她与刘婶子前后脚到的,毕竟一个住老苏家左边,一个住老苏家右边。


  “出啥事儿了?”周氏问。


  苏二郎控诉道:“周婶儿,小苏家的把我二姐弄不见了。”


  苏二狗不乐意了,叉着腰道:“喂喂喂!你怎么说话的?谁把玉娘姐弄不见了?”


  苏二郎道:“那你们说,我二姐去哪儿了?”


  “我……”苏二狗噎住。


  “你看,说不出来吧!”苏二郎的嘴皮子比大哥利索,也比大哥更精明。


  他看了眼四周的乡亲,委屈地说道,“大家伙儿给评评论,我妹妹在他们养病,养着养着把人养没了,他们还倒打一耙,问我们人上哪儿了!”


  苏二狗道:“不是!谁特么倒打一耙了!我那是——”


  苏小恶霸打架的功夫厉害,嘴皮子就不那么优秀了。


  苏老爹与苏承上地里摘菜还没回来,家里就苏小小他们几个。


  “你们也别说我们老苏家欺负人。”苏灿冷声道,“你们让玉娘出来,我们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就当?”苏小小淡淡开口,“我们小苏家干什么了,需要你们老苏家就当什么也发生过?你施舍谁呢?”


  苏二狗立马挺直了腰杆儿:“对呀!你们老苏家有什么了不起!当我们是乞丐呀?”


  苏灿呵斥道:“可是玉娘就是从你们家失踪的!”


  苏小小一瞬不瞬地看着苏灿:“这才半日不见人而已,你怎么就断定是失踪了?”


  苏灿噎了噎。


  苏二郎道:“可是玉娘就是在你们家不见的!”


  “呜哇——”


  屋内传来婴儿的啼哭,是玉娘的孩子饿了。


  下午就饿得嗷嗷儿哭,小吴氏把人抱去李家让小赵氏帮忙喂了两次。


  苏灿忙道:“孩子哭成这样,一定是饿了,你赶紧让玉娘出来!”


  苏二狗道:“都说了玉娘姐不在我家!”


  “话说玉娘究竟去哪儿了?哪儿有娘扔下孩子不管的?”


  “该不会是出什么意外了吧?”


  “是啊,天色这么晚了,上哪儿也该回了。”


  “是不是回婆家了?”


  “你回婆家不带吃奶的娃?”


  乡亲们你一言我一语,对苏玉娘行踪的揣测逐渐变得诡异起来。


  不怪他们多想,实在是这事儿蹊跷呀。


  谁会扔下一个月大的奶娃娃不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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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0 护短(三更)

  苏小小对小吴氏道:“小吴姐,你先把孩子抱去李家,让小赵姐帮忙喂一下。”


  “好。”小吴氏点头。


  “这是我妹妹的孩子!”苏二郎拦住了小吴氏的去路,“你们把我二姐弄不见了,谁知道你们又把对我二姐的孩子怎么样?”


  苏二狗搂起袖子:“你有病吧!是不是想干架呀!”


  “干什么干?”


  是苏承。


  他刚从李家的地里回来,与卫廷一人拎着一篮子现摘的青菜。


  家里的两个大男人一出现,苏灿几人的气焰明显弱了一下。


  只是很快,苏灿又再次挺直了腰杆:“苏承,你们家把玉娘藏哪儿了?当着乡亲们的面,你们小苏家最好给我们一个交代!”


  苏承往屋里望了望:“玉娘不在么?”


  苏小小道:“上午,小吴姐洗完咸蛋回来,就没看见玉娘了。”


  苏承眉头一皱。


  上午,这会子都入夜了。


  卫廷冰冷而犀利的目光扫过苏灿父子二人。


  苏灿不经意地一转头,对上了卫廷冷冰冰的目光。


  普通人是不习惯对视的,不论是自己看别人被抓包,还是抓包别人看自己,都会下意识地闪避。


  然而卫廷并没有。


  他仿佛天生就带着一股上位者的不羁与从容。


  倒是苏灿被他那极具压迫性的目光,看得心里打了个突突。


  “娘。”


  三小只从隔壁呲溜呲溜地过来了。


  “不许欺负我娘!”


  大虎凶巴巴地说。


  三个小小恶霸奶凶奶凶地挡在了苏小小面前。


  乡亲们有些意外。


  这么小的孩子,遇到如此大的阵仗,不吓得哭鼻子就不错了,几个小家伙居然还有胆子为了他们后娘,挡在全村人的面前。


  同样是孩子,差别咋就那么大呢?


  何氏想到了自己儿子牛蛋,分家那日,他们在堂屋闹,牛蛋在灶屋哭,屁都不敢放一个。


  还不如三个两岁半的小豆丁,气人不气人?


  苏小小摸了摸三人的小脑袋:“娘没事,你们先和爹进屋,娘和乡亲们说会儿就来。”


  三个小豆丁看看白白胖胖的娘亲,又看看瘸着一条腿的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好像的确是娘比较能打。


  苏承也道:“女婿,你先进去,一会儿打起来别伤了你!”


  被严重低估了战力的卫廷:“……”


  另一边,苏玉娘的孩子哭得不行了,苏小小对苏二狗道:“二狗,你陪小吴姐去一趟李家。”


  “诶!”苏二狗应下,抓了砍刀往外走。


  苏二郎吓得脸一白,心说决不能服软,双脚已经诚实地让了路。


  苏二狗把小吴氏送去李家。


  小赵氏给孩子喂奶,问发生了什么事。


  小吴氏叹气:“玉娘不见了。”


  小赵氏道:“刚刚二狗来问爹,看没看见玉娘出村子。”


  小吴氏道:“是啊,我们以为玉娘去衙门办事了。”


  至于说办什么事,小吴氏就没说了。


  小赵氏不是个爱八卦的性子,很识趣地没刨根问底。


  钱氏在门外听见了,脸色变得不大好看。


  苏玉娘不见了,干小苏家什么事?


  苏玉娘自己有腿有脚,大丫还能帮住她了不成?


  钱氏对苏玉娘截胡稳婆的事儿耿耿于怀,可钱氏对小苏家的印象早已改观。


  “老头子,去瞧瞧。”


  她叫了老李头,“里正也叫上。”


  老李头很意外:“你今儿怎么突然愿意去管闲事了?”


  钱氏可不是个爱凑热闹的。


  钱氏瞪了他一眼:“我又不是那不识好歹的人!”


  大丫帮了他们家多少忙,她嘴上不说,心里记着。


  只是可惜了,苏玉娘的事,就连里正也帮不上啥忙。


  苏小小平静地问道:“你们口口声声说我把玉娘藏起来了,我藏她做什么?”


  周氏阴阳怪气地开了口:“是不是你怕玉娘痊愈了,你挣不到银子了,就故意把她多藏几天?”


  苏小小讥讽地看向苏灿:“玉娘为何住进我家里,我想,老苏家的人心知肚明。”


  苏灿眼神一闪。


  周氏呵呵道:“不就是你想骗诊金,故意把玉娘的病往大了说?这才吓得玉娘不得不住进你家养病的吗?”


  苏小小淡淡一笑:“哦,原来你们老苏家是这么和乡亲们说的。”


  苏灿清了清嗓子。


  刘婶子忽然出声:“啊,我想起一件事,上午那会儿,我似乎瞧见玉娘的小弟来找玉娘了,从屋后边儿走的!我那会儿在灶屋做饭!我还叫了他一声!我问他去找大姐呢,他没答话,可我看见他进小苏家的灶屋了。”


  苏三郎来过!

  事情出现了转机!

  里正忙叫李小勇去老苏家把苏三郎叫了过来。


  苏三郎是和苏锦娘、方氏一块儿过来的。


  自打苏小小教训了苏锦娘一顿,并威胁她再也不许出现在自己面前后,苏锦娘的确是好几日没出门。


  今儿人多,苏锦娘不信苏小小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对自己怎么样,这才壮胆过来了。


  “三郎。”苏小小问他道,“你今天来找过你大姐吗?”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他。


  苏三郎才十岁,哪里遭遇过此等阵仗?吓得直往方氏身后躲。


  里正就道:“三郎,别怕,有啥说啥。”


  苏三郎怯生生地看了父亲与两个哥哥一眼,弱弱地点了点头。


  里正又道:“你大姐有没有和你说她要去哪儿?”


  苏三郎摇头。


  苏小小问道:“三郎,谁让你来找你姐姐的?”


  自打苏玉娘住进小苏家,老苏家的人就不许苏三郎再与她来往了。


  所以他突然上门,一定有原因。


  苏三郎犹豫了一下,小声道:“爷爷让我来的。”


  苏小小问道:“让你来找你大姐做什么?”


  苏三郎道:“让我把大姐叫回去。”


  苏小小又道:“你大姐跟你回去了?”


  苏三郎犹豫片刻,低低地应了声:“嗯。”


  姐弟俩回去,刘婶儿就没瞧见了,她炒菜去了。


  苏小小顿了顿:“你知道,你爷爷找你大姐回去做什么吗?”


  苏三郎摇头:“爷爷没说。”


  苏承扬起下巴冷哼道:“听见没有,玉娘是回你们老苏家了,你们还上我们家要人?”


  苏二郎气呼呼地说道:“我二姐是回去了,可是她拿了东西又走了!”


  “是这样吗?三郎。”苏小小再次看向了这个十岁的孩子。


  苏三郎缓缓地点了点头:“大姐好像和家里吵架了,拿了个包袱就急匆匆地走了。我叫她,她也没理我,我看见她从后面……往你们家过来了。”


  苏小小沉思片刻,问道:“你有看见她进我们家吗?”


  苏三郎回忆了一下:“嗯,她从后门进去的。”


  苏小小眸光微冷。


  玉娘回来过?

  然后玉娘又再次失踪了?


  是苏三郎在撒谎,还是另有隐情?


  ------题外话------


  月票貌似带不过去,大家有票的就都投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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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1 搜寻(一更)

  “玉娘回了小苏家,除了三郎瞧见,还有别人瞧见吗?”


  说话的是钱氏。


  钱氏从不管村子里的闲事儿,这是她第一回站出来。


  不过想想也不奇怪,毕竟她儿媳是苏胖丫给接生的,她自然向着苏胖丫了。


  众人看向刘婶子。


  刘婶子叹气:“我真的没瞧见啊,我去炒菜了。”


  “梅子她娘呢?不是在小苏家干活儿吗?”一个乡亲问。


  孙家媳妇儿道:“方才说了啊,她去河边洗东西了!那会儿不在!”


  “三郎,你说的都是真的?”里正问苏三郎。


  苏灿不乐意了:“里正你这话几个意思?你是怀疑我们故意找了三郎来撒谎吗?他才多大?十岁!我们能这么教他吗!”


  里正:“我不是这个意思……”


  苏灿冷哼道:“小苏家近日发达了,知道你与小苏家走得近,可你也不能偏袒小苏家呀。你别忘了,当年要不是我们老苏家,全村的人早饿死了!”


  此话一出,原本有些想帮小苏家说话的人纷纷不吭声了。


  里正被怼归被怼,该问的还是要问清楚的:“三郎,你见到你大姐进了小苏家的后门之后,有跟上去瞧吗?”


  苏三郎摇头:“我就回屋了。”


  里正又道:“也就是说,之后你姐的行踪,你也不能确定了?”


  苏三郎愣住了。


  钱氏哼道:“是啊,兴许是玉娘自己又走了呢!她自己有手有脚的!谁能绑得住她不成?说小苏家把玉娘藏起来的,他们能把人藏在哪里?统共就那么大地方儿了!一家子去镇上做生意了!玉娘失踪的时候,他们全都没回来!怎么藏啊?”


  乡亲们这下算是领教了钱大娘的战斗力,平日里不和人掐架,不是不会掐,是特么地瞧不上啊!

  瞅瞅这逻辑,没毛病啊!

  没错,苏玉娘是在小吴氏去河边洗咸蛋那会儿失踪的,而当时河边还有旁人,可以证明小吴氏一直在洗,不曾离开。


  等小吴氏回到小苏家,玉娘已经不在了。


  苏小小与苏二狗更是在一个时辰之后,临近正午才回来,刘平就更晚了。


  请问,小苏家的哪个人有作案时机?

  也别说是苏老爹与卫廷,他俩在李家菜地里学种地呢,半个村的乡亲可以作证。


  苏承嚣张挑眉:“怎么样?没话说了吧?要不要进屋搜啊?搜得到,我苏承把脑袋砍下来给你当球踢!”


  “我找啦,没有!”


  居然是牛蛋。


  他从后门进的小苏家,找了一圈,又打小苏家的前门出来了。


  何氏恨不能打死这傻儿子!

  替小苏家说啥话?越活越回去了!


  孙灿支支吾吾道:“兴、兴许是玉娘去镇上找你们了!”


  苏小小嗤了一声笑了:“你是不是忘了,方才你让苏二郎去问过里正与李大爷,你们自己说的,玉娘没出村子。”


  苏灿梗得脸红脖子粗,苏二郎也打不出一个屁来了。


  苏小小懒得再搭理老苏家的人,转身进屋。


  苏二郎叫住她:“苏胖丫你去哪儿!事情还没说明白呢!”


  苏小小一记冰冷的眸光打过来:“找人重要,还是泼小苏家的脏水重要!”


  苏二郎一噎,脸涨成了猪肝色。


  身为苏玉娘的娘家人,还没一个外人关心苏玉娘的行踪,娘家人做到这个份儿上——


  乡亲们看向苏家父子的眼神,不禁浮现起一丝异样。


  苏二郎没什么底气地嘀咕道:“你少假惺惺,人就是你们弄不见的……”


  苏小小已经进屋了。


  苏承:“二狗!关门!”


  “诶!”苏二狗立马关上了小苏家的大门!

  “大家也去找找吧。”里正语重心长地说。


  几个有血性的汉子站了出来,表示回家拿盏油灯,就去找苏玉娘。


  老苏家的人面面相看。


  苏灿道:“我们也赶紧去找。”


  苏锦娘望着亮起油灯的小苏家,东屋的窗户纸上被烛光照出了两道身影,抱着孩子,举止亲密。


  她嫉妒得把指甲深深掐进了手心。
——

  小虎突然说牙疼,卫廷把他抱在腿上,苏小小弯身给他检查了一下。


  “没问题呀。”苏小小道。


  小虎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牙牙痛痛。”


  苏小小笑了:“你就是想我守着你吧?”


  小孩子有他们独特的保护大人的方式,好像只要她一直一直待在屋里,就能不被人给欺负了。


  这样的心意幼稚又令人动容。


  苏小小摸了摸他小脑袋:“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没人能欺负我。”


  屋外突然传来刘平的声音:“苏叔,大丫!老苏家的人上李家抢孩子去了!”


  苏小小当初在老苏家听得清清楚楚,他们是不会养这个孩子的,他们抢了也是给郑家送过去。


  如今的郑家可不会善待这个孩子了。


  而且,不是说好了去找苏玉娘吗?


  怎么转头就去抢孩子了?


  “老苏家的反应不太对。”苏小小蹙眉。


  卫廷淡淡嗯了一声。


  苏老爹就道:“是不对!他娘的!不把女儿的命当回事!只知道和咱们干架!”


  在苏老爹看来,老苏家的人抢孩子是在与小苏家较劲儿,毕竟孩子是小苏家在管。


  苏小小却并不这么认为。


  “爹,你过去一趟,不能让他们把孩子抢走,我再去一趟老苏家,问问三郎。”


  苏老爹提着砍刀上李家。


  老苏家的男人这会儿倾巢出动,就连苏老爷子也不在,想必不是去抢孩子,就是去和乡亲们找苏玉娘了。


  家里只有苏老太太、方氏、苏锦娘与十岁的苏三郎。


  “你来做什么?”苏锦娘惊讶看着她,“这回是你自己找上门的!”


  言外之意,不是我要出现在你面前,你不能打我!


  苏小小抬起手来。


  苏锦娘唰的闪到一旁!

  苏小小古怪地看了她一眼,自己只是推个门而已。


  她找到了苏三郎,方氏也在,她就顺便也问了下方氏。


  方氏道:“我不知道,我在灶屋做饭。后面我被娘叫过去,给她找东西,等我出来的时候,玉娘已经走了。”


  苏小小道:“你知道玉娘和家里人吵什么吗?”


  方氏摇头。


  苏小小又道:“是真不知道,还是不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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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2 线索(二更)

  “方婶儿,玉娘是你的女儿,在这个家里,不论别人怎么待她,至少你和三郎待她是真心的。”


  方氏犹豫了一下,低声道:“我……好像听到了和离。”


  所以苏玉娘是为了和离的事儿与娘家人吵起来了,老苏家的态度不难猜,定是不同意的。


  在老苏家眼里,名声第一,其余都得靠边儿站。


  然后没吵出个结果,苏玉娘便收拾包袱走人了?


  苏三郎那边问不出更多信息了,只能确定他确实没撒谎。


  另外还有一个问题,老苏家一开始把苏玉娘叫回去是为了什么,还偷偷摸摸地从后面走。


  “郑兰秀来过。会不会是老苏家的人从郑兰秀嘴里听到了点儿风声,嫌苏玉娘丢人,所以偷摸着把苏玉娘叫回去训斥?”


  苏小小思索着,步行回往小苏家。


  村里,乡亲们举着火把四处找人。


  周氏讥讽道:“还说关心玉娘呢,这不也没去找吗?就在村子里瞎溜达,不知道的,还当你在街上转悠呢!”


  苏小小淡淡睨了周氏一眼。


  凉薄的目光,令周氏心里莫名咯噔一下,不敢再叨叨了。


  一个乡亲道:“你们几个在村子里,你们几个,和我去山上看看!”


  乡亲们竞相奔走起来。


  苏小小不是不想去找,而是她觉得,苏玉娘既不会藏在村里的任何一户人家,也不会无缘无故地跑到山上去。


  苏玉娘的失踪就是个迷。


  总感觉是出了什么事。


  三小只在门口巴巴儿地张望,见到她回来,奶声奶气地问道:“娘,姨姨呢?”


  苏小小轻声道:“姨姨出去了,娘一会儿把她找回来。”


  她大多数时候是自称我,安抚三小只的时候才会自称娘,这一点,倒是与卫廷的做派不谋而合。


  两岁半的小孩子还不大懂血缘关系是什么,他们只知道家里住了娘、爹、爷爷、舅舅和苏姨姨以及她的小宝宝。


  住在家里,就是家人。


  苏老爹与苏二狗、刘平、小吴氏回来了。


  苏老爹哼道:“一个苏灿,一个苏二郎,也敢在老子面前叫板,揍不死他丫的!”


  真实情况是没开揍,苏灿父子就吓跑了。


  苏老爹又道:“你钱大娘说,孩子放她家,叫咱们别担心,不会让人抢走的。”


  苏小小点头:“也好。”


  “玉娘咋回事儿?”苏老爹纳闷。


  很显然,通过这段日子的相处,苏老爹也摸清了苏玉娘的性子,绝不是无缘无故玩失踪的人。


  “爹,你和二狗去一趟郑兰秀家,问问她白日里是不是和老苏家说了什么。”


  “行!”


  苏老爹带着苏二狗去了。


  苏小小也打算出去找找。


  刚一抬脚,后院传来了驴子的叫声。


  村子里的老人说驴子喜欢叫,可他们家的驴子从买回来至今,就没听它叫过,他们一度以为买了一头哑驴。


  “大丫。”


  是卫廷的声音。


  苏小小折了回去。


  就见后院,卫廷手里拎着一个包袱,包袱上残留着一些乱七八糟的草屑与木屑。


  “哪里来的?”她问。


  卫廷看了眼慢悠悠吃草的驴,道:“它拱出来的,就藏在猪圈里。”


  猪圈,如今是驴窝了。


  这头驴子爱干净,每日都必须给它打扫,另外它比一般的驴子食量大,不给吃饱就暴躁拆家,是以,驴窝里常期备着厚厚的草料。


  包袱是驴子从草料里叼出来的。


  这包袱看着很眼生,不像是家里的东西。


  苏小小伸出手,要去接过包袱打开。


  “我来。”卫廷说。


  他警惕地拆开,发现里头只是一堆衣物与身外之物。


  苏小小深深看了他一眼:“你刚刚的样子是担心这里头有暗器吗?怕暗器伤了我?”


  卫廷一脸冷漠:“你话真多。”


  “不说就不说。”苏小小将包袱拿了过来,仔仔细细翻了一遍,“是玉娘的贴身衣物,和……五十两银子,五十两银票。”


  加起来记是一百两。


  这在乡下可是一比巨款,要知道,许多家里一年的收入也不到五两的。


  倘若是苏玉娘的,那就不奇怪了。


  那个女人是个小富婆。


  等等!


  奇怪的!


  “三郎说,玉娘和家里吵完架就抱着一个包袱匆匆离开了,他叫都没叫住。我记得玉娘和我说过,她的钱都藏在老苏家了,等出月子了,她要找机会把钱拿回来。”


  卫廷道:“你认为,这就是她拿回来的银子?藏在猪圈?”


  “你也觉得不对劲是不是?首先,玉娘不可能把东西藏在……不是猪圈!是驴窝!”苏小小严肃纠正。


  卫廷无奈摇头:“行,是驴窝。”


  苏小小接着道:“其次,如果玉娘真是回家取自己的私房钱了,那……绝不止这么一点。”


  她曾向苏玉娘炫耀自己在府城挣了五百两,苏玉娘当时嗤了一声,呵呵道:“五百两就把你乐成这样,出息!”


  她反问苏玉娘:“我至少,你有吗?”


  苏玉娘哼道:“比你多多了!”


  当然,也可以认为苏玉娘是在讲大话,可就苏小小对苏玉娘的观察与了解,这个小富婆的私房钱绝不止一百两!


  她既有机会回老苏家,又怎么可能只拿了一百两回来?


  难不成她还指望回去第二次?


  电光石火间,苏小小茅塞顿开。


  “三郎看见的那个人不是苏玉娘!是有人穿着苏玉娘的衣裳,从老苏家的后门出来,故意让三郎看见!三郎应该没看见正脸,三郎叫她,她不敢应,是因为声音不像!”


  这一点是可以去向苏三郎求证的。


  不过苏小小觉得没这个必要了。


  因为她大概已经猜到是怎么一回事了。


  苏玉娘的失踪,看似是针对苏玉娘,实际是宠着小苏家来的。


  一旦“赃物”被翻出来,他们会说——苏玉娘是被小苏家害死的,因为小苏家见钱眼开,所以就谋财害命了。


  虽然小苏家的每个人都不具备作案时机,但有些杀人的手法,是不需要面对面的。


  对方既然能制造赃物,必定也一并想好了作案的手法。


  苏小小眉心一蹙:“不好!玉娘危险了!”


  ------题外话------


  稍后还有一更


  7017k——

  143 真相(三更)

  苏小小转身就走。


  “你去哪里?”


  卫廷问。


  “我去山上找找!”


  村子里肯定是没有,郑家那边应该也没有,最不可能的地方眼下竟然成了最大的藏身之处。


  卫廷蹙了蹙眉,没说什么。


  苏小小走后,尉迟修鬼魅一般闪进屋子。


  他也是才到,小苏家丢了个人的事儿他没兴趣,干他何事呢?他只管卫廷与三小只。


  “大人!你猜属下刚刚去镇上看见谁了?”


  卫廷没理他。


  他自说自话:“属下居然在梧桐书院看见萧重华了!难怪景小侯爷会出现在镇上,敢情是护送自己表哥呀!咦?大人?你听见我说话了吗?萧重华!”


  卫廷神色冷燥。


  尉迟修古怪地看着他:“大人,你又怎么啦?我查到萧重华了你为何不惊讶?难道你早知道了?不对,你好像是不高兴啊……”


  “出去。”卫廷说。


  尉迟修闷头往外走。


  “有任务给你。”


  尉迟修眸子一亮,原来不是让他滚出去,是让他出去执行任务?!


  是要杀了萧重华吧?是吧是吧是吧?


  他酷帅狂霸拽、杀手榜排行第二的高手,就该去完成这种地狱难度的任务啊!

  这才配得上他的身份呀!


  两息后,尉迟修生无可恋地从屋子里出来了。


  ……


  老苏家。


  苏锦娘刚脱了外衣,打算歇下了。


  忽然,房门被人一脚踹开,苏小小雷厉风行地冲了进来。


  “苏胖丫你——啊——”


  苏锦娘一句话没喊完,被苏小小揪住头发从床铺上摔了下来。


  苏锦娘摔得两眼冒金星。


  苏小小也不与她废话,直接掐住她脖子,把她提起来怼在了冷冰冰的墙壁上!


  “苏锦娘!老实交代,玉娘去哪儿了?”


  她语气冰冷,犹如炼狱而来的罗刹。


  苏锦娘明显感觉到这一次的苏小小是真带了杀意的,上回她教训自己时,至多算是小惩大诫。


  这个人真是奇怪,自己阴了她时,她没那么生气,自己不过是与苏玉娘的失踪粘上了一点关系,她就恨不能杀了自己。


  难道说世上确实有不自私的人吗?


  她苏锦娘不信!


  这个苏胖丫,还不是贪图苏玉娘的钱财!

  苏小小冷声道:“苏锦娘,我耐心有限。”


  苏锦娘眼神微闪道:“我……我怎么知道我姐姐去哪儿了?她不是在你们家失踪的吗?”


  苏小小将另一只手里的包袱毫不客气地扔在了地上。


  “那个去我家的人,是你吧?”


  包袱与里头的物品哗啦啦滚了一地,苏锦娘看着地上的狼藉,脸色就是一变。


  “听不懂我在说什么是吧?脑子这么没用,不如我给你挖开看看,里头装的是不是稻草!”


  苏小罢,一把将苏锦娘的脑袋摁在了桌上,随手抽出卫廷送给她的匕首,一股冰寒之气蔓延上了苏锦娘的脖颈。


  别人威胁是要虚晃两下,苏小小直接一刀子割了下来!

  危急时刻,苏锦娘使出了求生的本能,猛地将脑袋往边上一偏。


  匕首贴着她的脸颊咔的插进了桌面里!


  她的脸颊被刀刃划出了一道细微的口子,温热的鲜血一下子流了出来。


  苏锦娘吓得大脑一片空白!

  苏小小拔出了桌上的匕首!

  苏锦娘失声大叫:“我真的不知道——我没骗你——不是我把她带出去的——我只是藏了个包袱在你家而已——”


  苏小小的匕首剁在了她脑袋边儿上!

  寒光闪闪的刀刃映出她此时此刻狼狈不堪的模样。


  苏小小的目光却比匕首更寒凉三分:“果然是你们老苏家干的!你还知道些什么?”


  苏锦娘吓红了眼眶:“爷爷他……只让我去换上大姐的衣裳去藏包袱……等我藏完回来……大姐就不在了……我说的全是实话……”


  苏小小想了想,问道:“你回来的时候,家里还有谁也不在了?”


  苏锦娘磕磕绊绊地说道:“大、大哥。”


  苏小小握住了匕首:“只有他一个?”


  苏锦娘眉心一跳:“还、还有爷爷!爷爷也不在家,一直到现在没回来。”


  看来,苏老爷子与苏大郎是与苏玉娘在一块儿,这边,祖孙二人苏玉娘藏匿起来,另一边,苏灿父子上小苏家一起上演了一出贼喊捉贼的戏码。


  真是有够恶心的。


  苏小小拿起匕首,冷冰冰的刀刃淡淡拍了拍她染着血丝的脸颊。


  “苏锦娘,你今日倘若对我有半句隐瞒,我回来便割了你的舌头!”


  苏锦娘打了个哆嗦!


  ……


  从老苏家出来,苏小小望着乌云密闭的夜空,黑压压的夜色仿佛如有实质,沉沉地压在了这个贫穷的村庄上。


  苏老爷子究竟会怎么处置苏玉娘?

  ……


  一个狭窄的箱笼里,苏玉娘悠悠转醒。


  她手脚被绑着,嘴也被堵住了。


  “呜——呜——”


  她试图发出声音,并用脑袋不知疼痛地去撞击箱体。


  “把箱子打开。”


  苏玉娘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身子就是一怔。


  箱子被打开了,屋子里没掌灯,屋外没化干净的积雪反射过来一点零星的雪光。


  苏玉娘看清了屋子里的人,神情从错愕变得麻木。


  坐在椅子上的苏老爷子道:“玉娘,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回不回郑家?”


  苏玉娘没有任何反应。


  苏大郎就站在苏老子身边,他着急地说道:“妹妹,你快答应爷爷啊!”


  苏玉娘的眼底有水光闪过,她倔强地忍住了泪意。


  苏老爷子沉声道:“我们老苏家丢不起这个人,你要么回郑家,要么我今晚就把你送走。以你的罪行,浸猪笼也不为过。”


  苏玉娘被堵了嘴,无法言语,可她红肿的眼眶里浮现起了无尽的讥讽。


  郑元博背叛了她,郑元博将一个女人领回了家,到头来,被浸猪笼的却应该是她?


  为什么?

  难道就因为她是村子里第一个与夫家和离的?

  在京城、省城那种地方,观念相对开放,和离的女子比休弃的女子名声好听一些。


  乡下则不然。


  一个女人竟敢提出与男人和离,这是严重的大逆不道!

  是骑在了男人头上,会给整个家族蒙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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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4 得救(四更)

  苏玉娘第一次感觉祖父如此陌生。


  曾经他是自己最敬重的长辈,而今却发现,他的内里全是虚伪。


  大善人?

  是啊,一个宁可逼死自己亲孙女,也要顾全名声的大善人。


  真是讽刺。


  苏老爷子道:“把她嘴里的布拿开。”


  苏大郎照做了。


  苏老爷子冷漠地看着苏玉娘:“你现在可以说了,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苏玉娘反问道:“祖父打算把我送去哪里?”


  她的称呼变了。


  苏老爷子没在意她的称呼,但对于她的回答,苏老爷子脸上并没有丝毫惊讶,仿佛早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倒是一旁的苏大郎急了眼:“妹妹!你疯了!爷爷也是为了你好!你干嘛一条道走到黑!是不是苏胖丫把你带坏了?我发现自打你与她来往后,越来越离经叛道了!你也不想想,你什么出身,她什么出身!她爹是乞丐!她娘被陈家逐出家门!上梁不正下梁歪!她能是个好的?”


  “成天在外抛头露面,学男人做生意,被人指指点点,毫不知羞!你怎么能学她呀!是不是她教你和郑家和离的?是她的主意对不对?”


  苏大郎把屎盆子一盆接一盆地扣在苏大丫头上。


  苏玉娘驳斥道:“是我自己的主意!还有,出身怎么了?都是乡下种地的,谁比谁高贵了?”


  苏大郎自傲地说道:“咱们老苏家,可不是那种乞丐混混能比的!”


  苏玉娘冷冷地说道:“小苏家,比你们强多了!”


  苏老爷子厉声呵斥:“够了!大郎!把她送走!”


  “爷爷!”苏大郎勃然变色,对苏玉娘道,“你刚刚不是问要把你送去哪里吗?你是不是以为随便送到哪个亲戚家待一阵子?你错了!你是要被送去庵堂,剃头做姑子的!不是咱们镇的庵堂,是百里之外的清水县!那里收押的全是罪妇,有人看守,你去了,这辈子也别想出来了!”


  苏玉娘的脸色变了。


  “祖父我错了!我回郑家!我听你的话!”


  当务之急,先稳住祖父!

  苏老爷子道:“给我堵了她的嘴!”


  “爷爷!”苏大郎不忍。


  苏老爷子厉声道:“你没看出来她是故意服软的吗?愣着干什么?等着我亲自来动手?”


  不对,祖父的反应不对!


  她承认她是在用缓兵之计,可祖父的态度也太强硬了!

  他刚刚明明说,只要她答应,现在她答应了,他又不信守承诺了——


  苏玉娘惊恐地看向苏老爷子:“祖父!你是不是想嫁祸小苏家?”


  祖父让三弟偷偷把她带去老苏家,一路上没人瞧见,怕是所有人都以为她是从小苏家失踪的。


  苏玉娘太聪明了,聪明到如果她是男儿,苏老爷子一定会不遗余力地栽培她。


  可惜了。


  苏玉娘想呼救,苏大郎已经堵住了她的嘴。


  随后苏大郎拿出了一方抹了药粉的帕子捂住她口鼻,她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你连夜去渡口,路上当心些。”


  “……知道了,爷爷。”苏大郎还是有些舍不得妹妹的,可一想到妹妹的确干了大逆不道的事,诚如爷爷所言,这是妹妹该有的惩罚。


  村里人全在杏花村一带找,殊不知他们早已从杨柳村绕路来到了镇上。


  这个废弃的小茅屋,在两镇相接的地方,距离渡口也就二三里地。


  只是最近的渡船太少,他们不得已才等到了晚上。


  苏大郎背着苏玉娘赶到渡口时,时间刚刚好。


  船要开了。


  苏大郎给了银子,对划船的中年夫妇道:“你们千万要把人送到!”


  妇人笑了笑:“放心,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们信誉很好的!”


  苏大郎皱了皱眉,转念一想,爷爷找的人,应该是靠谱的,爷爷总不会害玉娘。


  苏大郎正要把麻袋里的苏玉娘交给对方,忽然间,一道高大的身影从天而降,一个利落的翻转,潇洒地落在了船舶之上。


  他一袭黑衣,戴着黑斗笠,给了几人一个孤绝高深的背影!


  船夫是见过世面的,他定了定神,问道:“这位大侠是——”


  黑衣人用后脑勺对着他们:“与我说话,尔等焉配!”


  说罢,他脚跟猛剁,凌空而起,巨大的内力使得船舶碰的一声四分五裂!

  几人压根儿没反应过来怎么一回事,他已来到苏大郎身前,抓过麻袋,将苏大郎一把丢下了水!

  夫妇二人眼前一晃,渡口空荡荡。


  “刚刚真有人来过人吗?”


  船夫话音刚落,一道凛冽的掌风打来,毫不留情地将二人震下了水。


  “是神来过。”


  某黑衣人霸气侧漏地说。


  杏花村。


  乡亲们找了一整夜,把能找的地方找遍了,然而始终不见苏玉娘的踪影。


  与此同时,村子里出现了一些不好的声音。


  “听说了没?玉娘那日是揣着一大笔钱去小苏家的。”


  “啥意思?”


  “啧,你这人。玉娘人没了,你觉得银子去哪儿了?”


  “你是说……小苏家谋财害命?”


  “嘘,你小点儿声。”


  “不对呀,小苏家的人不是全在镇上吗?怎么害玉娘?玉娘是在他们回来之前不见的。”


  “是小吴氏说,她洗完咸蛋回去,家里就没人了,之后她一直没见玉娘。万一……是小吴氏撒谎呢?”


  “小吴氏是老实人啊,她怎么会撒谎?”


  “小吴氏是苏胖丫的人,她当然替苏胖丫撒谎了!指不定她也分了银子!也是帮凶!”


  “周婶儿,你说谁是帮凶呢?”


  苏小小的声音骤然出现在身后,正在八卦的周氏与孙家媳妇儿吓了一大跳!


  周氏手一松,毫不容易提上来的一桶水哐啷掉进了井里!

  苏小小也是来打水的。


  她漫不经心地走过去,睨了周氏一眼,不客气地说道:“让让。”


  周氏道:“我水还没打完呢!你抢什么抢?”


  苏小小将桶子往井口上轻轻一搁。


  明明是很随意的一个动作,却莫名让人的心也咯噔了一下。


  周氏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想了想,觉得没面子,又说道:“苏胖丫你嚣张什么?你的好日子到头了!杀人偿命!你就等着进县衙大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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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5 归来(一更)

  这会儿来村口打水的人渐渐躲起来,去四处寻找苏玉娘的乡亲们也纷纷赶了回来。


  大家聚集在村口,听到周氏与苏胖丫的谈话,不由地围了过来。


  周氏见乡亲们在,底气一下子上来了。


  她扯着大嗓门儿说道:“苏胖丫,你自己做了什么你心里清楚,亏得玉娘拿你当大夫,信你,还花了那么多诊金搬去你家里住,你却贪得无厌,不识好歹,为了银子把玉娘给害了!”


  “什么为了银子啊?”小吴婶子问道,“小周姐,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的。”


  “我没乱说!”周氏冷哼道,“大家伙儿不知道吧,昨日苏玉娘是拿了一大笔银子去小苏家的!晚上人就不见了!你们说,不是苏胖丫他们谋财害命是什么!”


  苏小小道:“哦,你怎么知道她拿了银子去我家,你看见了?”


  周氏道:“有没有,搜一下你家就知道了!”


  苏小小眸光一冷:“搜我家,姓周的,我看你是活腻了!”


  周氏被苏小恶霸的气场吓得往后退了一大步,色厉内荏地说:“你你你、你心虚了是不是?你要是问心无愧,干啥不给搜?我看你……你就是藏了玉娘的银子!你怕我们搜出来!”


  苏小小道:“今儿这个怀疑我,就能上我家搜,明儿那个质疑我,是不是我也得打开大门迎他进来?你把我小苏家当成什么地方了?”


  “出什么事了?”


  “里正!”


  里正是和苏老爷子一块儿过来的。


  里正也找了一宿,半路上碰到从山上下来的苏老爷子。


  二人加起来一百来岁的人了,不比年轻小伙子,一夜不合眼,憔悴得不行。


  尤其里正,明明小苏老爷子十来岁,却比苏老爷子看上去累多了。


  方才问话的是里正。


  李小勇说道:“周婶儿污蔑大丫,说是大丫害了玉娘。”


  周氏炸毛:“什么叫我污蔑她?我讲的全是实话!不信……不信大家伙儿问问苏老爷子!玉娘从家里走的时候是不是揣了一大笔银子!”


  苏老爷子欲言又止。


  里正就道:“苏大哥,你但说无妨。”


  苏老爷子神色复杂地说道:“玉娘的贵重物品……确实不见了。”


  周氏忙道:“听见没有!”


  苏小小呵呵道:“就凭这个,就说是我谋财害命?你们这么有断案的本事,怎么不去衙门做判官呀?”


  “你——”周氏气了个倒仰。


  苏小小又道:“说起玉娘揣银子,我倒是记起一件事来,三郎说听见玉娘和家人吵架,吵完之后玉娘才走的,为什么不是你们谋害了玉娘呢?”


  “玉娘是我们老苏家的人!我们能害她?”


  是苏灿。


  他与苏二郎从外头过来了。


  他看向苏老爷子:“爹,我们刚刚去了趟郑家,玉娘没回婆家。”


  苏小小淡淡挑眉:“那你倒是说说,你们和玉娘在吵什么?”


  “吵——”苏灿正要说吵和离的事,一接受到苏老爷子的目光,及时打住了。


  他说道:“我们想让玉娘回来,她不肯回来,说你让她再多治几日,若是提早回来了,留下病根儿啥的,你可不负责!我们说你八成是吓唬她的,玉娘受了你的蛊惑,我们的话,她死活听不进去!她拿银子,也是去给你付诊金的!”


  “我错了。”苏小小真挚地道歉。


  众人一怔,这是承认了?

  苏小小接着道:“你们不该去做判官,该去做说书先生。”


  乡亲们起先没听明白,半晌才回过味儿来,苏胖丫是讥讽老苏家胡编乱造呢。


  “噗——”


  刘婶子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来。


  苏老爷子面色沉沉地朝她看了一眼。


  她赶忙收起笑,一脸严肃地望向远方。


  苏灿道:“爹,依我看,就是他们害了玉娘!”


  老苏家的人敢肆无忌惮地污蔑苏大丫,其实是算准了苏大丫的性子,苏玉娘住过去多日,小苏家愣是一句不该说的也没对外传。


  为了保住苏玉娘的名节,小苏家没揭穿苏玉娘离家出走的真相,也没宣扬苏玉娘与郑元博和离的丑闻。


  所以,这个哑巴亏,小苏家吃定了!


  当然,就算小苏家道出了真相,他们也不怕,双方各执一词,乡亲们是信作恶多端的小苏家,还是信对全村有恩的老苏家?

  苏小小道:“我们没害玉娘。”


  苏灿道:“害没害,搜一搜不就知道了?”


  周氏帮腔道:“是啊,你们要是清白的话,会不敢让我们搜吗?乡亲们说是不是?”


  人心最易被煽动。


  小苏家改变,乡亲们全看在眼里,对小苏家的怨言少了许多,可毕竟事关老苏家——


  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乡亲们争相开口了。


  “胖丫,你就让搜搜吧。”


  “是啊,如果不是你干的,你也能自证清白不是吗?”


  “不敢让搜,该不会真像周婶儿说的那样,有什么内情吧?”


  “别拖延时间了!一会儿小苏家的人听到动静,把赃物转移了,咱们可啥也搜不到了!”


  这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是老苏家的人命,老苏家的人情,他们用命都还不起,必须替老苏家讨回一个公道!

  接下来也不知是谁带的头,乡亲们一窝蜂地朝小苏家奔去了。


  苏灿与苏二郎眼底闪过一丝得意,快步跟了上去。


  苏胖丫,很快就会人赃并获了,届时看你还如何狡辩!

  “哎呀,你们——”里正是拦的,可惜根本拦不住啊。


  李小勇追上,他不是去找赃物的,是去防着乡亲们在小苏家捣乱的。


  苏小小淡定打水。


  苏老爷子上了年纪,自然不可能像年轻人一样往前冲。


  他古怪地看了苏小小一眼。


  苏小小不知道他们把东西藏哪儿了,以为自己是清白的,所以无惧搜查,这个反应说得过去。


  可不知为何,他总感觉哪里怪怪的,心底隐隐浮现起一丝不安。


  老苏家,苏锦娘迷迷糊糊地醒过来,昨晚苏小小来审问她,问完把她一掌霹晕,她再睁眼就是现在。


  天……


  天快亮了?!

  不好,得赶紧告诉父亲,包袱的事情败露了!

  苏锦娘掀开被子下床,紧张得鞋子都穿反了。


  她拉开房门,碰见从灶屋出来的方氏。


  方氏也一宿未合眼,哭得两眼通红。


  昨夜苏小小过来质问苏锦娘时,她与苏老太也去附近找玉娘了,并未听见苏锦娘屋子里的动静。


  苏锦娘看着憔悴不堪的方氏,眼底没有丝毫心疼,反而觉得自己娘很没用。


  她以后,不要过成她娘这个样子。


  她问道:“娘,爹和二哥回来了吗?”


  方氏道:“去小苏家了,你爷爷好像也过去了。”


  苏锦娘花容失色:“什么?”


  毫不知情的苏灿这会儿正沾沾自喜着,一会儿从猪圈里搜出包袱来,看小苏家的人还怎么抵赖!


  小苏家的前门是锁着的,他们就从后门饶了进去。


  乡亲们就从灶屋与后院儿开始找。


  苏灿想也不想地冲进了猪圈。


  可令他意外的是,猪圈里干干净净,除了一头驴,连根草也没有!

  不是说藏在饲料里吗?

  饲料呢?

  草垛子呢?!

  包、包袱呢?


  “你,在找这个?”


  苏小小也从后门进来的。


  她云淡风轻地靠在灶屋的门框上,指尖勾着一个包袱。


  苏灿眸子一亮:“是玉娘的包袱!果真在你家!乡亲们快看呀!脏我找到了!”


  苏小小冷冷一笑。


  苏灿三步并做两步,上前去夺包袱。


  哪知他的手还没碰到,苏小小的身后走出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爹。”


  苏玉娘开口。


  苏灿浑身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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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6 打脸(二更)

  众人看着凭空出现在眼前的苏玉娘,一个个险些惊掉下巴。


  苏灿是彻底傻了,苏二郎与自家老爹差不多,完全没料到还能在村子里再次见到苏玉娘。


  不是说送走了么?


  咋个又回到小苏家了?

  苏玉娘的身上披着一件黑色斗篷,看着像是男子衣物,不过这个节骨眼儿上根本没人在意此细节。


  她的额头有磕伤,脸颊沾了草屑灰,形容有些狼狈。


  刘婶子问道:“玉娘,你昨晚上哪儿去了?大家伙儿找了你一整宿。”


  苏玉娘疲倦地说道:“出了点事,回来晚了。”


  李小勇转身望向一众乡亲道:“看吧!苏玉娘在这儿!是谁说小苏家谋财害命的?有本事站出来再说一次!”


  众人唰的看向周氏,方才在村口,就是她口口声声说小苏家把苏玉娘给害了的。


  周氏神色一慌:“我、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你听谁说的?”刘婶子没好气地问。


  “我……”


  周氏噎了噎,指了指一旁的苏灿父子道,“我听他们说的!”


  苏二郎眉心一跳:“我们几时说了?”


  周氏支支吾吾道:“你们、你们说玉娘是带着一大笔银子走的,会不会小苏家看到银子了,就把玉娘给害了?我、我隔着墙,全听见了!”


  苏小小想笑了。


  老苏家还真是机关算尽,连周氏都没放过。


  周氏听到的,正是老苏家希望她听见的,然后再借她的嘴宣扬出去。


  周氏暗骂见了鬼,老苏家的人怎么回事?这也能弄错?!

  苏小小回灶屋拿了个饼子,慵懒地靠在门框上,一小口一小口地吃了起来。


  今儿这场大戏,一时半会儿完不了呢,毕竟主角还没到场。


  里正是与苏老爷子差不多时辰来到小苏家的,小苏家大门紧闭,里正想了想,给敲了门。


  苏小小道:“李大哥,劳烦开个门。”


  “诶!”李小勇穿过堂屋,去给二人开了门。


  二人刚进堂屋,苏锦娘气喘吁吁地赶到了。


  “爷爷!”


  她惊慌大叫。


  苏老爷子不悦地皱了皱眉:“大清早的,大喊大叫什么,你看你像什么样子?”


  苏锦娘出来得着急,鞋子穿反了不说,头发也没梳,扣子没系好,整一副衣衫不整的样子。


  里正赶紧进屋。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苏锦娘苍白着脸道:“爷爷,我……”


  苏老爷子呵斥道:“还不给我回去!”


  苏锦娘着急道:“爷爷,爷爷!”


  苏老爷子进去了。


  然后,他就愣住了。


  因为,他看见了苏玉娘。


  “玉娘?”与苏老爷子的反应不同,里正很是惊喜,“玉娘啊,你昨儿上哪儿去了?”


  苏玉娘裹紧了身上的斗篷,目光复杂地看向顿在堂屋后门口的苏老爷子:“这个问题恐怕要问我爷爷,只有他最清楚我究竟被带去了哪里。”


  苏玉娘这话——乡亲们就听不明白了,啥叫她被带去了哪里?还得问苏老爷子?

  “你、你是被你爷爷带走的呀?”李小勇问。


  他对老苏家的大善人滤镜早没了,属于第一批敢于质疑老苏家德行的。


  苏灿这厢总算回过了神,他忙大喝道:“玉娘你在瞎说些什么!你自己不见了,与你祖父何干!”


  苏玉娘嘲讽地笑了:“我自己不见?那好呀,我今日就来和乡亲们说道说道,我究竟是怎么‘自己不见’的!”


  苏老爷子脸色一沉。


  “玉娘你给我闭嘴!”苏灿上前一步。


  苏小小唰的抽出一把大砍刀,苏灿虎躯一震,又蹦了回去!

  苏玉娘望向挤在院子里的乡亲,布满红血丝的眼底充满了坚定:“大家是不是以为我住进小苏家是为了养病?放他娘的狗屁!”


  众人狠狠一惊。


  放、放他娘的……狗屁?

  这是老苏家的闺女会说的话?


  说好的十里八乡最有教养的姑娘呢!

  老苏家祖孙三人的脸色黑成了锅底。


  苏玉娘骂出来,憋在心底的那口浊气也仿佛跟着出来了。


  其实这些话她早就想说了,只是她对老苏家还保留着最后一丝感情,可就在昨晚,最后一丝感情亲手被家人斩断了!

  “我与郑元博和离了!”


  乡亲们的下巴咔咔掉了一地。


  和和和、和离了?


  苏玉娘?老苏家的苏玉娘?!


  关于和离的原因,苏玉娘跳过了,这不重要。


  “在和离之前,老苏家为了把我逼回郑家,抢了我的孩子,要给郑家送过去。我寻死觅活,是大丫及时赶到救下了孩子和我,然后收留了我。这才是我住进小苏家的真相!”


  苏灿咬牙道:“苏玉娘你在胡编乱造些什么!是不是苏大丫逼你的!”


  苏玉娘根本不理这个色厉内荏的爹:“后来,我与郑元博和离了,就在昨日,老苏家得知了我和离的事,让小弟把我骗回家——”


  苏老爷子沉声道:“住口!”


  苏玉娘愤慨道:“我为什么要住口?你们干得出来,难道不允许我说出来?就因为我和离丢了你们的颜面,所以爷爷你就让大哥打晕我,把我偷偷送往百里之外的庵堂剃头做姑子!然后还嫁祸给小苏家!让小苏家来背这个黑锅!”


  “在你们眼里,亲孙女的死活不重要,老苏家的颜面才重要!为了颜面,你们什么都干得出来!”


  “够了!”苏老爷子一拳头捶上墙壁,额角的青筋一根根凸起,可见气到了何种程度。


  他怒不可遏地呵斥道:“苏玉娘!老苏家生你、养你,生养之恩大于天,你行大逆不道之事,本就该让你剃头做姑子!我有做错吗?”


  苏小小嗤的一声笑了:“剃头就光明正大地剃呀!镇上缺一个庵堂了?为何把人送去百里之外?这是想让玉娘永远消失,也让我们小苏家永远蒙受不白之冤呐。苏老头儿,你心,够黑的。”


  苏二郎厉声道:“我们没有做错!错的是你!要不是你日日夜夜撺掇玉娘,我二姐能干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你们不该受些惩罚吗?”


  苏小小冷笑:“你所谓的惩罚,是指栽赃、嫁祸、替你们老苏家背黑锅?”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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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7 自立门户(一更)

  苏二郎捏了捏拳头,说道:“栽赃嫁祸的事,是我和爹的主意,爷爷不知情!”


  苏灿一懵。


  苏二郎垂眸,咬牙道:“爷爷只是……和大哥把玉娘送走了,我心中怀恨不已,于是和爹想了一出法子,想替老苏家出口恶气。”


  他说罢,转身对着苏老爷子扑通跪下。


  “爷爷,主意是我出的,你罚我吧!”


  苏灿见儿子跪下,也反应过来了,一并跪在儿子身边,对苏老爷子道:“不不不,爹,是我的主意!你罚我!二郎自幼身子骨弱,几次差点儿没了,可经不起咱家的家法呀!”


  父子俩一唱一和的,把苏老爷子是摘得干干净净。


  苏老爷子是老苏家的当家人,也是十里八乡最受人敬仰的泰斗。


  他不被拉下水,老苏家的名声就还有救。


  众人对老苏家的滤镜太深厚了,当年救济村民时,苏老爷子也在,他和他爹一车车地把粮食运回来,挨家挨户地发,自个儿啃糠咽菜,也不让乡亲们饿肚子。


  经历过那场灾荒的人,无不对老苏家的恩情刻骨铭心。


  只要苏老爷子自己不承认,他们就不愿意,也不敢去质疑。


  “回家跪着去。”苏老爷子沉声道。


  “是,爷爷。”苏二郎拉了拉苏灿的袖子。


  父子二人搀扶着站起身来。


  苏老爷子对里正道:“我教养无方,险些冤枉了小苏家,是我的不是。”


  “啊,这……”里正挠挠头。


  苏老爷子又看向苏小小:“大丫,等你爹回来了,我会亲自登门赔礼道歉。但是玉娘——”


  苏玉娘往苏小小身边靠了靠。


  她迈出了勇敢的一步,可骨子里对苏老爷子的敬畏依旧是存在的。


  或许在不久的将来,她能彻底抛开。


  眼下却仍受了点影响。


  苏小小轻轻扶住她肩膀,对苏老爷子淡淡说道:“玉娘已与夫家和离,按大周律法,和离女子若得娘家接纳,可回到娘家;亦可自立门户!”


  一句自立门户,让苏老爷子唰的变了脸。


  苏小小才不给他面子:“苏老头儿,你是想留在这里,继续算我们之间的账呢,还是把玉娘留在这里,你自己带着你的儿子孙子趁早滚回去?”


  今日出的丑已经够多了,多说多错,苏老爷子绝不能再多待了。


  否则露出新的破绽,就真的没法儿补救了。


  他冷冷地看了苏玉娘一眼,甩袖离开!


  人平安回来了,热闹也看完了,乡亲们也该回去消化消化今日吃下的大瓜了。


  不过,乡亲们到底是好心找了苏玉娘一夜,苏玉娘心中是感激的,豪横地买下了苏小小今日的全部点心,一会儿出锅了就给大家伙儿送过去。


  恰巧此时,小吴氏把点心蒸上了。


  一股子浓郁的酥香与肉香自灶屋传了出来,乡亲们馋得口水横流。


  苏玉娘的感激不是假的,懂得笼络人心也是真的。


  “唉,玉娘你这么好的姑娘,是他们郑家没福气,你别想太多了,好好过你的日子。”


  “庵堂那种地方,能不去就别去,还有个闺女呢。”


  “小闺女出月子了吧,天气好了抱出来转转。”


  “唉,你爷爷这事儿做得过分了些……话说你是怎么回来的?”


  “是大丫救了我。”苏玉娘说。


  “这回又多亏大丫了。”


  “唉,大丫,对不住啊,叔今儿也是着急了些,不该不相信你们的。再有下回……没下回了!叔保证!”


  其余乡亲也向苏小小道了歉。


  瞧,也不是没收获的,至少日后老苏家再想栽赃小苏家,怕是不会太容易了。


  送走了乡亲们,苏玉娘才疲倦地跌坐在灶屋的门槛上。


  “谁把你带回来的?”苏小小问。


  她原本在找人呢,突然听见后门咚了一声,拉开一瞧,就看见苏玉娘晕乎乎地坐在门口。


  “一个男人。”苏玉娘说。


  苏小小想了想:“我爹?”


  苏玉娘淡淡地说:“不是一个老男人。”


  刚从外头寻人回来的苏承:“……”


  刚过完三十七岁生辰的苏承:“……”


  其实在苏玉娘的认知里,若真老了,就是老头儿,能叫男人的说明是风华正茂的。


  苏玉娘蹙眉:“我其实也没看清他的样子……”


  “哦。”苏小小的目光落在苏玉娘的斗篷上。


  苏玉娘被下了两次蒙汗药,药效的后劲儿还在,脑子里像裹了浆糊,没法儿去思考太多。


  “我先回屋了,囡囡她……”


  苏小小道:“她在李家,小赵姐帮着喂着。”


  苏玉娘没再说什么,扶着酸痛不已的侧腰回了房。


  她正要宽衣歇下,一抬手,触感不对。


  她低头看了看,脸色微微一变。


  她居然披着一件男子的斗篷!


  她唰的解下斗篷,扔在地上!


  哪个臭男人的东西!
——

  苏小小回了小东屋。


  卫廷一副刚起来的样子,坐在椅子上,整理衣衫,头上戴着苏小小送给他的玉石发冠。


  玉石并不是真正的玉,不过就算是石头,戴在这个男人的头上,也宛若真正的美玉一样。


  都说人靠衣装,到他这儿怎么反过来了?


  大清早的颜值暴击,谁看谁知道。


  苏小小大大方方地看了个够,走进屋,淡淡说道:“出了这么大的事,你睡得挺好呀。”


  卫廷呵呵道:“不是你让我在家看孩子?”


  苏小小莞尔一笑:“人是你派去的吧?”


  “什么?”卫廷装作听不懂的样子。


  苏小小眸子亮晶晶的:“救玉娘的人呀,你是不是有那种……藏在暗处的护卫?就和——”


  “和什么?”卫廷道。


  和景弈的四个颜色手下一样,神出鬼没的,随叫随到。


  苏小小想了想,还是不揭景弈的底了,好歹景弈也救了她,景弈是她名副其实的朋友,这家伙只是她有名无实的相公!

  “听不懂。”卫廷一脸高冷地说。


  苏小小鼻子一哼:“不承认就算了!”


  有些事情不需要证据,苏小小又不傻,十有八九就是他!


  苏小小忽然弯下身,在他脸颊上飞速亲了一下。


  “奖励你的!”


  卫廷指节一捏:“你——”


  他冷着脸,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回过头:“苏——”


  “呼~呼~”


  累了一整宿的苏小小趴在床铺上,沉沉地睡着了。


  卫廷神色冰冷地站起身,杀气十足地看着某个三番四次冒犯自己的小胖孔雀,修长如玉的手轻轻一拽,拉过被子给她盖上了!

  7017k——

  148 讹诈(二更)

  比起小苏家的宁静祥和,老苏家可谓是炸开了锅。


  谁也没料到事情会演变成这副样子,他们明明计划好了的,然而究竟是哪一步错了呢?


  怎么就当着乡亲们的面给弄砸了呢?


  若非苏二郎机敏,将责任揽在自己与苏灿的头上,恐怕老苏家的名声就毁于一旦了。


  苏老爷子面色铁青地坐在堂屋。


  苏灿与苏二郎一个比一个脸色难看。


  苏灿纳闷道:“我就不明白了,爹你不是把玉娘送走了吗?她咋又回来了?”


  这也是苏老爷子百思不得其解的事,他亲眼看着苏大郎把人背去渡口的。


  那里距离村子少说一二十里地,凭苏玉娘刚出月子的那点力气,走到天黑看能不能走回来。


  苏锦娘默默地朝着自己屋走去。


  “站住。”苏老爷子叫住她。


  苏锦娘害怕地转过身来,低头不敢看他:“爷爷。”


  苏老爷子看着她明显不大对劲的神色,沉声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我……”苏锦娘咬了咬唇,小声道,“苏胖丫昨晚来找过我,她……她发现了那个包袱,还问是不是我假扮姐姐去她家藏包袱的。”


  苏灿骇然失色:“你怎么不早说!”


  苏锦娘委屈道:“我被苏胖丫打晕了,醒来就去找你们,可是……”


  可是在小苏家门口,苏老爷子根本没给她开口的机会。


  若提前得知了这一消息,苏老爷子说什么也会去阻止苏灿父子污蔑小苏家的。


  那样也不至于闹成如今这副局面。


  知道自己酿成大错的苏老爷子,悔恨地闭了闭眼。


  苏灿忽然道:“对了,爹,玉娘都回来了,大郎呢?”


  苏大郎是中午才到赶回家的,他被那个莫名其妙出现的黑衣人一脚踹下水,喝了一肚子冰水,被船夫两口子拽上岸时,半条命险些去了。


  他倒也不是不识水性,只是大冬天的,穿那么厚的衣裳,被水浸泡过后像灌了铅一样,他根本游不动。


  本以为在水里吃尽了苦头,哪知才刚刚开始。


  那两口子埋怨他招来了不该招惹的人,让他赔他们的船!

  苏大郎身上哪儿有银子啊?

  船夫两口子不放他走,还扬言要抓他去见官。


  苏大郎被吓得六神无主,最终在船夫两口子的“宽宏大量”下,签了张欠条才被二人给放了回来。


  苏老爷子听到这里,哪儿能不明白自家孙子被人讹了?


  那两口子干的就是见不得人的事儿,真报官,他俩得吃一辈子牢饭!


  只要苏大郎一口咬定不认识那人,船夫两口子根本拿苏大郎没辙。


  若换作是苏玉娘,就不会上这个当了。


  想到苏玉娘,苏老爷子心底更堵了。


  “大郎,他们让你赔多少两?”苏灿问道。


  苏大郎低着头:“五、五百两。”


  “什么?”苏灿两眼一黑,晕瘫在了椅子上……
——

  苏小小一觉醒来已是正午。


  她伸了个懒腰,感觉自己精力充沛。


  以前她不是没熬过夜,可不论补多久的觉,醒来后仍有一丝疲倦感。


  她无比确定复合维生素没有此类功效,难道是上次的胶原肽?


  这么看来,它不仅能增强皮肤弹性,还能补血益气,提升人的体力。


  不得不承认,功效不错。


  真是越来越稀罕小药房了。


  苏小小洗漱完毕,去灶屋简单吃了点红薯饼,自打小吴氏能独当一面、扛起生产部门大旗后,苏小小感觉自己轻松太多了。


  她这甩手掌柜,当的是越来越没心理压力了。


  小吴氏的月前是一两,正月干了半个月,按理是发五百文,到手却有足足二两。


  小吴氏傻眼了。


  半个月……就挣了二两……这、这也太……


  苏小小没告诉她,三月底还有季度分红呢。


  刘平也是二两,刘平承接了全部的物流与采买,外加家里大大小小的木工活儿,名副其实的多劳多得。


  苏小小去后院打了一盆水,蹲在地上泡翡翠。


  苏玉娘抱着刚吃完奶的囡囡走过来,古怪地看了苏小小一眼:“你干啥?”


  “养翡翠。”苏小。


  苏玉娘很羡慕这种能平脚蹲下去的,她不踮脚蹲不了,平衡性还不好。


  她找了个板凳坐下,看了看水里晶莹剔透的翡翠玉佩,经过苏小小的佩戴与保养,翡翠逐渐恢复了原有的色绿与光泽。


  这是一块极品翡翠。


  “哪儿来的?”苏玉娘问。


  苏小小挑眉道:“不是和你说过了吗?传家宝。”


  苏玉娘表示怀疑:“你家有这个传家宝,还能穷到现在?”


  苏小小就道:“我爹舍不得卖!”


  苏玉娘直勾勾地看着那块玉佩,想到了什么,喃喃道:“我爷爷好像认得这块玉佩。”


  “嗯?”苏小小扭头朝她看了过来。


  苏玉娘回忆道:“我让三郎把玉佩给你送回去的那晚,我爷爷看见玉佩了,他当时的表情怪怪的。”


  苏小小想了想,说道:“这块玉佩是我爹小时候捡到的,那会儿我爹还在杨柳村当放牛娃呢,应该没见过你爷爷吧?你爷爷怎么会认识我爹的玉佩?”


  苏玉娘问道:“你爹的玉佩哪儿来的?”


  苏小小道:“他自己也不记得了,打记事起就一直戴在身上,他怀疑是逃荒的路上捡来的。”
——

  下午,孙掌柜上门了。


  他带来了一桩生意。


  “是府城的!”


  他眉开眼笑地说。


  苏小小递给他一杯泡好的茶,他端过来喝了一口,差点儿吐出来!


  孙掌柜神色一言难尽:“东家,你泡的啥呀?”


  苏小小:“哦,鱼腥草。”


  孙掌柜虎躯一震,什么草?你给我喝草?


  苏小小问道:“府城居然还有人敢请我去做生意?”


  她可是把府台大人给得罪了呀,谁这么头铁?


  孙掌柜掸了掸宽袖道:“你也不看看是谁跑的生意?我孙权是那么没能耐的人吗?”


  苏小小:“说人话。”


  孙掌柜轻咳一声,说道:“是做白事。不对不对,不能叫白事,祭祖,祭祖你明白的吧?他们……是从外地回乡祭祖的。”


  ------题外话------


  稍后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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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9 富婆(三更)

  听到这里,苏小小就明白了。


  不是府城那个圈子的,不知她把府台给得罪了,所以才有胆子请她。


  “什么时候动身?”苏小小问。


  孙掌柜道:“明早,最晚后天。”


  苏小小点点头:“行,我去一趟镇上。”


  孙掌柜讪讪道:“你……真不犹豫下?那可是府城,万一再碰上府台大人……”


  苏小小风轻云淡道:“他们敢请,我就敢去。”
——

  苏小小去镇上主要是见沈院长与符大娘,问问他们有没有东西要带给沈川和慧觉师太。


  自打上回在府城见到沈川的状态后,苏小小就隐约怀疑送沈川去府城书院究竟是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了。


  她照例是走后门。


  然后不出意外的,她又被守门的老头儿打劫了五个饼子。


  她黑着脸进了书院。


  不凑巧的是,沈院长与项公子一道出去了,小厮说得三日后才回。


  “看来只能下次了。”苏小小又问周兴,“景弈在吗?”


  周兴道:“景公子也不在。”


  苏小小叹气:“好叭,我下次再来。”


  她人刚走,两道男子身影自屏风后走了出来。


  是乌木与青玄。


  白泽与红鸾,一个在明,一个在暗,都随景弈出行了。


  他俩留下。


  “你干嘛?”青玄问。


  乌木摸了摸自己方方正正的国字脸:“你不觉得那丫头有问题吗?”


  青玄道:“有什么问题?”


  乌木若有所思道:“尉迟修出现了,你觉得他的主人会不在附近吗?我怀疑当日不是我眼花,和她在一起的就是卫家幼子!”


  青玄道:“小侯爷不是让我们不要再管这件事了吗?他对表公子那边都瞒着。”


  乌木正色道:“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小侯爷才认识这丫头多久,竟然为了这丫头,不对表公子坦白可疑迹象了!小侯爷一定是猜到什么了,不希望表公子伤害她,才故意没对表公子言明的。”


  青玄沉默。


  不得不承认,乌木猜的有几分道理。


  乌木把心一横:“我去跟踪她!看看卫家幼子究竟在不在她家里!”


  “哎——你回来——你——”青玄没把人叫住。


  乌木施展绝顶轻功,飞檐走壁,鬼魅一般地出了书院。


  眼看着就要追上。


  忽然他腰腹一痛!

  “哎呀卧槽——”


  谁特么在玩弹弓!

  乌木被打中。


  那颗小石子儿打的不是地方,击中了他死穴。


  他浑身一僵,所有力气陡然卸去,他呱啦啦地摔了下来,面朝下结结实实摔了个大马趴!

  咔!

  腿断了——


  麻蛋……


  要养好久了……


  后院门外,小厮抬头望向白云朵朵的天空:“你瞎打的呢?白瞎我一颗石子儿,鸟呢?啥也没打下来嘛!还比我厉害?尽会吹!”


  老头儿将弹弓扔回他怀里,啃了一口酥酥脆脆的饼子:“好吃。”
——

  “我腿上痒,你赶紧给我把夹板拆下来!”


  “等我从府城回来就给你拆。”


  “差那几天了?”


  “对呀!”


  符大娘:“……”


  符大娘仍旧是让苏小小给慧觉师太带一瓶养生丸。


  慧觉师太的状态看上去不错,吃不吃养生丸的,苏小小都觉得不打紧,不过符家的东西一贯是质量有保证,吃了对身体是有益的。


  苏小小抱着养生丸离开。


  符大娘开始偷偷拆夹板。


  苏小小并未回头,仿佛后脑勺长了眼睛:“你敢自己拆,我就给你打石膏!”


  符大娘:“……!!!”
——

  小苏家。


  一家人都知道苏小小要上府城的事儿了。


  苏二狗很兴奋,又能上府城了,好开心呀!


  苏老爹有点儿惴惴不安:“闺女呀,咱这次不打劫府台了啊……”


  “好的,爹!”苏小小一口应下。


  只说不打劫府台,又没说不打劫别人,对叭?

  苏老爹:为毛我还是觉得怪怪的……


  一家子在后院儿干活。


  卫廷回屋喝了口水。


  尉迟修唰的闪身而入。


  “大人,需要属下去暗中保护吗?”


  “不用。”


  “为何?”


  “你喜欢闯祸。”


  “属下才没有!”


  话音刚落,后院传来雷鸣般的动静。


  轰!

  是刘平新做的驴棚塌了。


  哗!

  是苏二狗刚堆上去的柴垛散了。


  噗!

  是灶屋的灶膛突然烧起来了。


  苏玉娘正在尝试自己和面呢,面盆儿突然一炸,白花花的面粉扑了她一身一脸!

  苏玉娘爆发出了一声炸毛的狮子吼:“谁干的!!!”


  尉迟修:“……”
——

  据孙掌柜交代,他接的还是大单,前前后后一共三日,祭祖一日,宴请宾客一日,家宴一日。


  诚然,随之而来的,对方给的报酬也十分丰厚,一日一百两。


  “咱们也就是名声还不显,否则别说百两了,千两我也是谈得下来的。”


  这是孙掌柜的原话。


  是真是假亦或是吹牛逼,无法考据。


  可三百两着实诱人,不可否认,孙掌柜接单的能耐确实是没啥可埋汰的。


  夜里,苏小小在东屋收拾东西。


  苏玉娘过来找她:“我要出去几日。”


  苏小小问道:“你要去干嘛?”


  苏玉娘道:“办点事。在那之前,我想回一趟老苏家,把我的东西拿回来。”


  苏小小双手抱怀:“你是说你的私房钱?哎呀,我要上府城了,得收拾东西,好忙的。”


  苏玉娘道:“十两!”


  苏小小生气道:“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苏玉娘:“金子。”


  苏小小搓了搓小胖手:“嗐,金子不金子的无所谓,主要想去你家散个步。”


  苏小小提着杀猪刀与苏玉娘回了老苏家。


  老苏家如今见苏玉娘,简直像是见了丧门星,而丧门星的身边还跟着一个小煞星。


  老苏家的人眼皮子是突突直跳,然而一对上苏小小手里的那把杀猪刀,又一个字也坑不出来了。


  老苏家并不知苏玉娘究竟有多少私房钱,若是知道,他们就不会拿一百两去栽赃苏玉娘了。


  只能说贫穷限制了他们的想象。


  当他们看见苏玉娘从墙缝里抠出一大盒金子时,老苏家的人齐齐傻了眼。


  财帛不动人心,是因为数量不够。


  他们一直以为苏玉娘的钱是郑家给的,与郑家和离的,也就意味着苏玉娘一无所有了。


  若早知苏玉娘这么有钱,他们说什么也得把她供起来呀!


  悔,真他娘的悔呀!


  ------题外话------


  快破1500票了,加油,奥利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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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0 解气(一更)

  老苏家因为苏大郎犯蠢,欠了五百两外债,老苏家是有些家底,可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银子,也着实有些困难。


  他们看着苏玉娘的金子,不由地动了心思。


  苏灿张了张嘴:“玉娘你——”


  苏玉娘淡道:“想说这金子是你们的,不让我带走是吗?”


  她潇洒地拿出一本账册!

  “上面清清楚楚地记着我的钱是从哪里来的,哪个钱庄取的,官印出自何处!想将我的银子占为己有,门儿都没有!”


  撕破脸了,就不必给对方留任何余地了。


  “原本,这些银子确实该有你们一份的,是你们把我推出去的!那我,只能带着我的钱财,另立门户了!”


  这一番话,险些将苏灿气出心梗。


  “那、那一百两还回来!”苏灿道。


  为了栽赃小苏家,他们可是货真价实地在包袱里放了一百两银子的。


  苏玉娘笑了:“爹莫非是忘了,那个包袱是‘我的’!”


  苏灿噎了噎:“那不是已经……解释清楚了……”


  苏玉娘讥讽道:“所以,白让小苏家背黑锅的吗?不用赔偿别人一点损失的吗?要钱没有,要命——”


  “要哪个的命?”苏小小提着杀猪刀走进来。


  这事儿到底是老苏家理亏,就算被小苏家强占了,也没处说理去。


  什么叫赔了夫人又折兵,这就是了。


  苏玉娘冷声道:“我走了!这个家,我再也不会来了!”


  老苏家的人看着她头也不回地出了家门,与提着杀猪刀的苏胖丫结伴而去,一个个的脸黑成了锅底。


  “解气吗?”苏小小问。


  苏玉娘长呼一口气:“解气!”


  月色下,二人相视而笑。


  确实啊,真他娘的解气!


  苏玉娘要出门办事,不方便带上孩子,只得又将女儿托付给小赵氏。


  这一回,她亲自登门,向小赵氏道了歉,也道了谢。


  当初截胡她稳婆的事,是她不对。


  她这人,在生死关头很自私。


  小赵氏低声道:“没有,其实也要感激你的,要不是你把那个稳婆抢走,倒霉的就是我了。”


  苏玉娘:“……”


  钱氏是不打算给苏玉娘好脸的,现在来道歉,当初干啥去了?以为提一篮子点心与肉就能收买他们吗?

  他们是那么没骨气的人吗?!


  儿媳,你千万不要原谅她!

  苏玉娘递上两个金元宝:“这几日,囡囡就拜托你们了。”


  钱氏:“唉,当初也是稳婆心术不正想巴结你,骗你说栓子和秋妮她娘没发作,你才安心将稳婆留下,不然以玉娘你的性子,定不会独占稳婆的。”


  小赵氏:“……”
——

  小苏家。


  苏小小继续收拾去府城的东西,这次去得久一点,换洗衣物啥的也得多带几件。


  另外就是食材。


  三天的筵席,需要准备的东西可太多太多了。


  刘平被叫了过来,苏小小列了个清单,让他明日一大早去采买,买完了直接拉去孙掌柜的住处即可。


  “好的。”刘平收下了清单。


  为了提高刘平的办事效率与准确度,苏小小也让他跟着卫廷学了一点字。


  他学会了,回去就教给小吴氏。


  该说不说,小吴氏学得比刘平快。


  就是去那么久,小吴氏与刘平二人太辛苦了。


  是时候得找几个人给他俩分担一下了。


  正寻思着,李小勇过来了。


  苏小小去了堂屋:“小勇哥,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李小勇难为情地挠挠头:“那个,我看你这边挺忙的,就想问问你……缺不缺人手?”


  缺!

  她可缺了!


  但也不是啥人都要,她这人宁缺毋滥。


  如果是李小勇,自然没问题。


  李家一家子踏实能干,从老李头到钱大娘,再到李小勇,全是干活儿的好手。


  这是瞌睡来了递枕头啊。


  李小勇就道:“你小赵姐和孩子都出月子了,你不嫌弃的话,我俩都能来。”


  苏小小笑了笑,说道:“怎么会嫌弃?我求之不得的。不过,我这儿的活儿与村里的活儿不大一样,小勇哥,你和小赵姐先跟着小吴姐和刘大哥做几日,看习不习惯。”


  送走李小勇后,苏小小让苏二狗去把刘平叫过来了一趟,和他说了李小勇与小赵氏过来帮忙的事儿,也把二人的工作细细划分了。


  刘平表示记住了,回去会和媳妇儿说。


  苏小小继续回屋收拾,收拾到一半时,卫廷洗漱完过来了。


  他瞥了眼床上大大小小的包袱,其中一个包袱上竟然大喇喇地横着一件粉色小荷花的肚兜。


  伤风败俗!


  他高冷地撇过脸。


  “卫廷。”苏小小埋头整理衣物,没留意到某人的高冷的小表情,“你能帮我个忙吗?”


  “做什么?”


  某人脸上高冷,回答问题的速度可不慢。


  苏小小微微一笑:“你不是有个厉害的手下吗?玉娘要出去办点事,我担心老苏家的人趁我不在,又耍什么幺蛾子,你能不能让你那个手下,保护一下玉娘?”


  卫廷抵死不认:“都说了我没手下。”


  苏小小道:“我当你答应啦,多谢!”


  卫廷:“……”


  卫廷看向她左一个右一个包袱,蹙眉道:“你收这么多衣裳?”


  上次才一个包袱,这一回整得像是不回来了似的。


  苏小小哦了一声,道:“有一半是二狗的,加上这次去的比较久,少则五日,多则七日。”


  卫廷不说话了。


  苏小小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卫廷,你不会是舍不得我吧?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呀?”


  卫廷淡淡喝了一口茶:“呵,你想得美。”


  苏老爹走了过来:“闺女,面粉都装好啦!你东西收拾得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爹。”苏小小望向苏承道,“家里就交给爹了。”


  苏老爹拍拍胸脯:“放心放心,家里我会看好的,也会把女婿和大虎他们养得白白胖胖的!刚好最近新学了几道菜……”


  卫廷手一抖……
——

  翌日。


  孙掌柜来村子里接苏小小与苏二狗,依旧是小伍赶车。


  苏小小听到马蹄声,放下手里的活儿,与小吴氏一行人道了别,去堂屋拎了包袱出去。


  孙掌柜下了马车,笑吟吟地道:“东家,收拾好了啊,小伍,赶紧进屋搬东西,咱们准备出——”


  发字未说完,他整个人吓了一跳!

  “你怎么了?”苏小小古怪地看了一眼,顺着他的目光回过头,随后她也眉心一跳!

  只见自己身后,除了睡眼惺忪的苏二狗,还多了一个卫廷与三个小萝卜头。


  三小只一人抱着一个小包袱,大眼睛布灵布灵的!

  卫廷手里没拿包袱……他无耻地将自己的包袱挂在苏二狗肩上了。


  苏小小愣愣道:“什么情况?”


  卫廷将三个小崽子一一提溜到门口,面不改色地说:“大虎二虎小虎舍不得你,要跟你一起去。”


  苏小小道:“我是去做生意的,可能没时间陪孩子啊。”


  卫廷叹道:“那就只能我勉为其难地带带了。”


  喂,原本就是你儿子好么?什么叫你勉为其难带带?

  苏小小又道:“可是你走了,家里的生意怎么办?我爹一个人卖饼……忙不过来的。”


  如今生意太火爆,几乎是一出摊就给抢光了,至少两个人才够用。


  “小勇。”卫廷叫来在后院洗咸鸭蛋的李小勇。


  “咋啦,卫大哥?”李小勇问。


  苏小小:你知道他多大吗,就叫上大哥了?我怎么觉得他其实比你小?


  卫廷道:“你一会儿跟着我爹去街上卖饼。”


  李小勇眸子一亮:“好啊!”


  卫廷补充道:“小勇长得不赖。”


  三小只使出卖萌大法,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苏小小,也不吭声,就那么深深地凝视着。


  仿佛只要苏小一个不字,他们幼小的心灵就将受到莫大的伤害。


  就要变成三个没娘要的可怜虫。


  小虎抱着包袱,小手一扬,无比悲伤地唱了起来。


  “小白菜呀~地里黄呀~三两岁呀~没了娘呀~”


  苏小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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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1 京城苏家(二更)

  一刻钟后,一行人踏上了前往府城的行程。


  多了一大三小,一辆马车显然是坐不下的。


  刘平驴车将几人送去镇上。


  三小只喜欢坐驴车,毕竟是自家养的驴,感情不一样,再就是驴车是敞篷的,坐着可拉风了!


  他们要和娘亲一起坐!


  然后苏小小也被拽上了驴车。


  一家五口,齐齐整整,反倒是刘平被挤下来,坐上了马车。


  驴子蹄子一蹬,绝尘而去!


  孙掌柜望着呼呼大跑的驴,有点儿怀疑自己眼花了:“不是,你们买的是驴吗?”


  咋比他的马还跑得快呀?


  去镇上后,苏小小找到车行又雇了一辆马车。


  卫廷看见只有马车,没有车夫,问道:“车夫呢?”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苏小罢,递给了卫廷一个马鞭。


  卫大人:“……”


  苏小小摊手:“雇车夫要钱的,还不便宜,一天八十个铜板呢,还得包吃包住,咱们能省就省点嘛!对叭,大虎二虎小虎?”


  三小只点头点头。


  小虎握紧小拳头道:“要省钱钱!”


  苏小小挑眉看了某人一眼:“我看你挺懂马的,应该……不会连赶马车都不会吧?”


  瞧瞧,连激将法都用上了。


  卫廷能说什么?

  早知道,不如去街上卖饼。


  卫廷顶着一张帅得天怒人怨的俊脸,赶着马车招摇过市。


  这可比卖饼子的曝光率高多了。


  于是,继酥饼男西施后,杏花镇又多了一位马车男昭君。


  马车出了杏花镇,驶入前往府城的官道,道路两旁是一望无际的稻田。


  距离早稻的种植时间还有半个月,眼下稻田里光秃秃的,一片大漠般的荒芜。


  苏小小自觉没什么好看的,三小只却挨个将小脑袋挤到车窗前。


  “娘,那系咸摸?”


  “野草。”


  “那个!”


  “白桦树。”


  “白桦树。”


  “旁边这一棵就不是白桦树了,是樟树。”


  小虎话最多,叽里呱啦问了一路。


  偶尔大虎、二虎也会问几句,苏小小十分有耐心。


  卫廷轻哼一声,继续给一大三小当车夫。


  小家伙们上午出门时一个个像打了鸡血,颠簸到下午就不行了,蔫哒哒的,小呵欠一个接一个。


  “困了吗?”苏小小问。


  三人摇头:“不困。”


  下一秒,东倒西歪地睡着了。


  经过一日长途跋涉,日暮时分他们抵达府城。


  这一次就不是住悦来客栈了。


  孙掌柜挑开马车的帘子,对并行的马车上的苏小小道:“祭祖的地方在半月山,咱们再往东走个七八里地,那儿有间客栈,就在半月山附近。”


  苏小小道:“那里,离慧觉师太的庵堂似乎不远?”


  孙掌柜道:“对,比悦来客栈去庵堂近多了。你这次也要去拜访慧觉师太吗?”


  “嗯。”苏小小点头,别说符大娘托她带了东西,便是没带,上一次她也答应了慧觉师太,若是再来府城,就去庵堂陪她坐坐的。


  “今晚去吗?”孙掌柜问。


  苏小小望了望暗沉的天色:“不了,今日太晚了,改天吧,等我们做完生意。”


  孙掌柜道:“也好。”


  先心无旁骛地做生意,忙完了再去走访游玩。


  既然带了三个小家伙出来,总得在府城好生逛上一逛不是。


  小孩子出来见识一番也不容易。


  他们入住的客栈就叫半月山客栈,比起悦来客栈,条件差了点,这回倒不是孙掌柜要省银子,而是这附近只有这么一间客栈。


  并且因为有大家族要祭祖的缘故,房间已经满了。


  “一、一间都没了吗?”孙掌柜问。


  客栈的掌柜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看向一旁的苏小小,上下打量了一番,问道:“你是苏姑娘?”


  “我是。”苏小,“你认识我?”


  客栈掌柜露出了客气的笑容:“慧觉师太和我提过你,你……挺好辨认的。”


  你直接说我胖呗!

  客栈掌柜和颜悦色地说道:“师太让我给你留了房间,一共四间,你看够不够?”


  苏小小咦了一声:“慧觉师太知道我要过来?”


  她还没去拜访她呀!


  想到了什么,苏小小转头看向孙掌柜:“你的生意在哪里谈的?”


  孙掌柜道:“有人找上门的,我在王家的宴会上……和那些客人说了我住哪儿,也留了名帖。”


  苏小小算是整明白了,什么孙掌柜自己谈成的,这桩生意十有八九是慧觉师太介绍的。


  她就说呢,她都得罪李府台了,怎么还会有人敢捧她的场?

  本以为人家是外地来的,不知情,眼下一想,能和慧觉师太搭上关系的,压根儿也不怕李府台这号人物吧。


  回头她得找机会,好生答谢慧觉师太。


  四间房,苏小小与三小只一间,卫廷一间,苏二狗与小伍一间,孙掌柜一间。


  对于小俩口居然不住一个房,孙掌柜表示很惊讶。


  可又一想,客栈的床不大,中间横着三个孩子,确实有些睡不下。


  苏小小对待工作一贯是极度严谨认真的,不论是不是大客户,也不论是不是慧觉师太介绍的,她都会全力应对。


  “孙掌柜,是我。”


  她叩响了孙掌柜的房门。


  “东家,怎么了?”孙掌柜给她开了门。


  苏小小道:“有个问题想问你,那户人家有没有说祭品上有哪些禁忌?譬如荤腥、猪油之类的?”


  孙掌柜就道:“我问过了,他们说没有,你就做自己拿手的就行。”


  祭品是祭祀给祖宗的,但是祭祀完后,祭品会被分发下去,这些祭品通常被认为沾了老祖宗的福气,吃了之后是能受老祖宗庇佑的。


  苏小小心里大概有数了。


  孙掌柜忽然开口:“说来也巧,请咱们去做点心的那户人家也姓苏。”


  ……


  苏小小回了自己屋。


  三小只睁大眼,精神抖擞地坐在床上。


  苏小小眉心一跳。


  睡了一下午……你们这是……睡饱了?


  大虎道:“娘,肚肚饿。”


  二虎道:“吃鸡腿。”


  小虎道:“吃饼饼!”


  苏小小无情拒绝:“你不能吃饼。”


  小虎委屈,小虎不说。


  三人白日里睡了一路,这个时辰醒来,不到后半夜是不会再睡了。


  一里之外有个小集市,方才路过时,那里十分热闹。


  苏小小想了想,去隔壁叫了苏二狗与小伍,也叫了卫廷,一起去集市上逛逛。


  孙掌柜就不去了,他这把老骨头,跟不上年轻人的体力。


  小伍赶车。


  三小只不想坐马车,他们要九路!


  大虎、二虎迅速霸占了苏小小的左右手,小虎气到跺jiojio!


  “不想走路。”小虎对卫廷说。


  卫廷果断把小虎提溜起来,扔给了苏二狗。


  这儿的集市比不上府城的,但也有不少摊位。


  三小只对着卖炸韭菜盒子的摊位直流口水。


  苏小小要了六份韭菜盒子,又让苏二狗去隔壁摊位买了蛋酒小汤圆。


  她减肥,就不吃这些糖油混合物了。


  坐下来时,小虎成功抢到了娘身边的位置,开心得晃了晃小脑袋!


  卫廷突然起身,们不做声地走了。


  苏小小以为他是去找茅厕了,不料他回来时手里多了个烤红薯。


  “顺手买的。”他淡淡地说。


  苏小小挑眉:“那干嘛给我?”


  卫廷将红薯拿回来:“不吃就算了。”


  “吃!”苏小小唰的将红薯抢了过来,掰开烤得酥脆的外皮,外皮有些焦糊了,贴着焦糊的地方啃下去有一股淡淡的甜酸味。


  比起中间纯甜的部分,苏小小其实更爱啃这里。


  她的小圆脸肉唧唧的,一口下去,小腮帮子鼓鼓的,像只觅食的小胖松鼠。


  “姐夫你怎么不吃啊?你是不是不饿?”苏二狗问。


  卫廷将目光从苏小小的脸上移开,抓起盘子里的韭菜盒子道:“吃的。”


  苏二狗咂咂嘴,还以为你不吃,我就替你吃呢!


  韭菜盒子与蛋酒吃了个六七分饱,苏小小却不许他们再多吃了:“太晚了,吃多了难消化。明天再来吃。”


  一听明天还能来,苏二狗愉快地接受了。


  一行人回了客栈。


  三小只兴奋得不想睡,在床上滚过来滚过去。


  卫廷道:“我看着他们,你先睡。”


  苏小小明日要早起,就没与卫廷客气了,将被子一卷,睡着了。


  她一觉醒来时,卫廷已不在屋里了,三小只四仰八叉,呼呼大睡,床头一个,床脚一个,边上横着一个。


  苏小小把小家伙们摆好,盖上被子,随后开始穿衣洗漱。


  孙掌柜睡得早,起得也早,他先把小伍叫起来,去马棚喂了马,又吩咐厨房准备早饭。


  等苏小小到大堂时,热气腾腾的小笼包已经出炉了。


  “东家,昨晚睡得可好?”孙掌柜问。


  “还行。”苏小小在他身边坐下。


  孙掌柜道:“小伍去叫二狗了,一会儿就能下来,这笼包子是给你做的,厨房还有新的。”


  苏小小尝了一口小笼包:“味道不错。”


  食材很新鲜,用了胡椒粉与姜沫去除肉腥味儿,一口下去,微微爆汁,是介于小笼包与汤包的口感。


  “你也吃。”苏小小对他说。


  孙掌柜笑了笑:“你先吃,我等二狗过来。”


  苏小小骨子里是没尊卑观念的,可孙掌柜并不会因为这个就忘记自己的身份,东家给脸,是东家大度,他不能蹬鼻子上脸。


  该有的分寸还是要有的。


  苏小小没再说什么,又吃了两个。


  孙掌柜:“东家,我今早又去打听了一下。”


  “打听什么?”苏小小问。


  孙掌柜小声道:“就是,请咱们做点心的人家呀。我原本以为是自己谈的生意,就没往细了想。可我夜里一琢磨,这生意八成是慧觉师太给牵线的,那必定不是普通人家,我就打听了一下。”


  你这不是打听了一下,是挖了底吧?

  大堂陆陆续续有客人下来了。


  孙掌柜压低了音量,说道:“那户姓苏的人家是从京城来的,据说在京城做着大官儿呢!难怪不怕咱们得罪过李府台呢!”


  “哦。”苏小小继续吃小笼包。


  不是,你反应咋这么淡定呢?


  咱们接到京城贵人的生意了哇!这是多大的噱头!日后传出去,锦记给咱们提鞋都不配啦!

  孙掌柜反正是激动了许久,甚至已经在脑海里策划了一百种吹牛逼、造势、搞死锦记的法子。


  孙掌柜接着道:“他们祖籍是青州平城的,每隔几年都会回乡祭一次祖,不过听说,这些年回来的少了。你知道为啥不?”


  苏小小诚实道:“不知道啊。”


  孙掌柜:你真的是一个很差的捧眼啊!

  孙掌柜是花了银子才打听来的小道消息,不吐不快:“据说多年前,苏家人回乡祭祖,遭遇了劫匪,苏家的一位夫人与她孩子被劫匪残忍杀害!自那之后,苏家人回来的就少了!这次据说是要迁坟!”


  “姐!”


  苏二狗下楼了,“好香呀!”


  孙掌柜对小伍道:“你去厨房,让们把剩下的三笼包子端出来。”


  小伍应下:“好的。”


  苏二狗正要动筷子,苏小小道:“给你姐夫送一笼上去。”


  “姐夫还没醒呢。”苏二狗说,“我都没听到他房里有动静。”


  苏小小道:“让你去你就去。”


  “哦。”苏二狗乖乖地端起一笼包子,叩响了姐夫的房门。


  ------题外话------


  这是一个肥肥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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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2 姑姑(一更)

  卫廷很快给他开了门。


  苏二狗挠挠头:“姐夫你真起了呀?”


  卫廷问道:“刚起,怎么了?”


  苏二狗把蒸笼往他面前一递:“哦,姐让我给你送一笼包子上来,你要不要下去和我们一起吃?”


  卫廷道:“不了,我在屋里吃。”


  苏小小几人要做生意,吃得快,他下去坐不了一会儿就只剩他一人了,另外,他也得看着隔壁的三个小家伙。


  卫廷道:“放去你姐屋。”


  苏二狗应下:“诶,好嘞!”


  苏小小在大堂吃得差不多了,她坐的地方是有选择的,恰巧能看见自己与卫廷的两间厢房,另外两间得拐个弯儿,是她的视线盲区。


  她看了眼走道上的卫廷。


  卫廷神色如常地进了她与三小只的厢房。


  三人半夜才睡着,今儿怕是会晚起。


  她才不信卫廷是为了三个小家伙才跟着她来府城的,卫廷这家伙城府太深,他一定有自己的目的。


  苏二狗也吃饱了。


  一行人出发前往半月山。


  大户人家的墓地位于一片风水宝地,顶部两侧高高耸起,中间部分向内凹陷,是香炉山的格局。


  寻常人家有个坟头就不错了,这户人家却有一整片墓地。


  不仅如此,他们还建造了单独的家庙。


  苏小小在来的路上,找卫廷询问了不少关于祭祀的事。


  大周的祠堂又叫家庙,平民百姓是没资格建家庙的。


  天子七庙,诸侯五庙,大夫三庙,士一庙。


  简言之,要建家庙,至少得是官身。


  她也是今早才从客栈掌柜的嘴里得知,他们今日去做点心的大户人家足足建了五庙。


  也就是说是个诸侯。


  京城来的诸侯,来头太大了。


  李府台在他们面前算个啥?什么?提鞋都不配?

  不,这句话本身就已经是越级碰瓷了。


  而且,孙掌柜昨日打听到的小道消息也有误,大户人家不是来迁坟的,是来祭祖,外加为一位嫡系子孙行冠礼的。


  在大周,男子二十及冠,是为成年,若提早婚配,则于大婚前日行冠礼。


  地点都是在家庙。


  乡下人填饱肚子尚且艰难,自然没这么多讲究,大概随便束个发,连发冠也是买不起的,就算是成年了。


  也只有这些锦衣玉食的诸侯士大夫,才讲得起这些繁文缛节。


  苏小小觉得,这次回去,她得给苏老爹也买一顶发冠,不要玉石的,要真玉的。


  苏老爹在灾荒之年流落到杨柳村,放牛娃一做就是十年,吃百家饭长大,没长辈,自然也没行冠礼,就那么稀里糊涂当了丈夫、当了爹。


  “山脚的红瓦小屋……没错,就是这儿!”孙掌柜挑开车帘,“小伍,停车。”


  孙掌柜指着前方一座座巍峨的建筑道:“瞧见没,那儿就是苏家的家庙,真气派呀!可惜咱们进不去,一会儿就在这里的厨房做点心,自会有人来取。”


  “嗯。”


  苏小小平静地下了马车。


  苏二狗在车上补了个回笼觉,精神不错。


  来与他们接洽的是一个姓于的管事。


  约莫是知道他们是慧觉师太介绍的,于管事的态度很客气,把人带去后厨后,又问了还有别的需要没。


  苏小小道:“食材我们自己带了,劳烦问一下吃的水在哪里?”


  于管事笑了笑,说道:“后院有一口干净的井水,若是不想用井水,往东走半里地有一处天然的山泉,味道比井水甘甜。”


  苏小小决定去尝尝山泉水。


  苏二狗用扁担挑了两个桶子跟上。


  半里地很快就到了,苏小小看着蜿蜒的清泉自一处天然行程的石壁洞口流下,伸出小胖手,捧着喝了一口。


  真甜!


  “姐,好喝吗?”苏二狗问。


  苏小小不做犹豫地嗯了一声:“好喝,比咱们山上的水甜。”


  “我也来!”苏二狗放下扁担与桶子,他没用手捧,而是直接歪着脑袋拿嘴去接。


  “好冰呀!”


  他领子湿了。


  不过他也尝出来了,这儿的泉水确实清甜。


  “姐,回去的时候,咱们能给爹带两桶吗?”


  “咦?姐,你咋啦?你怎么不说话?”


  “姐!”


  苏小小轻声道:“我听见了,一会儿问问于管事,泉水多少钱,买些带回去。”


  ——姐弟俩真是一个敢带,一个敢宠。


  苏小小微微蹙了蹙眉。


  她方才……似乎看见景弈了。


  被一群衣着华贵的人簇拥着,进了大户人家的家庙。


  太远了,看不太真切,兴许是自己看错了。


  不过下一秒,她就不这么认为了。


  因为,长平过来了。


  长平也是来打山泉水的,不同的是,他拿的是两个小竹筒。


  “苏苏苏……苏姑娘?”


  长平不可置信地看向姐弟俩,“你们怎么会在这儿啊?”


  哪儿哪儿都能碰到你们,真是阴魂不散呐!


  长平是项公子的贴身长随,他在,就说明项公子也来了,那景弈多半也是在的。


  难怪她去书院找人时,他俩都不在,原来是上府城了。


  ……


  景弈一行人抵达了家庙的大门口。


  一名年仅四十的中年男子早已携了家眷在此恭候,他先是冲景弈拱了拱手:“景小侯爷,多日不见,别来无恙。”


  景弈微微颔首,往旁侧让了让。


  男子定睛一瞧,脸色大变,掀了下摆屈膝跪下:“下官见过三——”


  项公子伸出手,阻止了他的大礼:“出门在外,叫我一声项公子即可。”


  男子心下了然:“是!项公子,屋里请!”


  项公子与景弈随男子进了家庙旁的一座庭院,这里主要以作看守家庙之用。


  几人坐下后,下人奉了茶。


  项公子问道:“自京城一别,已有半载,不知侯爷身子可好?”


  男子叹气:“原是好了些,临近姑姑忌日,父亲又有些夜不能寐了。”


  项公子也喟叹一声,道:“侯爷还没放下吗?”


  男子无奈摇头:“父亲始终对当年的事耿耿于怀,愧疚自己没能保护好姑姑。父亲常说,若是当初没带姑姑回乡祭祖就好了,那样也不会害姑姑惨死,害姑姑的骨肉流落民间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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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3 祭祖(二更)

  姐弟二人打完水就去做点心了。


  祭品其实也是有讲究的,就拿水果与点心来说。


  桃子与石榴是水果中的至阳果,能作僻邪驱鬼之用,因此并不适合用来做祭品。


  点心在种类上虽无过多禁忌,不过数量多为单数。


  五行中,单数属阳,双数属阴,墓穴已经是阴性的,供奉的祭品得为阳性,阴阳调和,方可保后世家宅安宁。


  苏小小做了甜稞、萝卜糕与枣糕,苏二狗给她打下手,姐弟俩配合默契,当于管事过来问大概多久能出炉时,苏小小已经在装盘了。


  沁人心脾的香气弥漫了整间屋子。


  于管事咽了咽口水。


  哪儿有人把祭品做这么香的?


  一般人认为,祭品就不是给人吃的,寓意到了就行,真要论口味,比市面上卖的点心差了不少。


  于管事的口水哗哗的。


  额滴娘啊,这是要把鬼都馋哭啊……


  如不是这些是要先拿去供奉老祖宗的,他都想先尝上一口了。


  他摸了把嘴角,确定没有残留的口水,方定了定神,对苏小小与苏二狗道:“二位辛苦了,我这就安排人来取。”


  “于管事。”苏二狗开口叫住他。


  于管事温声问道:“苏小兄弟,有什么事吗?”


  苏二狗就觉得这个大户人家挺好相处的,打交道的人都十分客气,不像曾经的戚家与王家,一个比一个鼻孔朝天。


  苏二狗道:“你们的山泉水卖吗?我能不能买两桶回去?”


  于管事让这孩子认真的小模样逗笑了:“不卖。”


  “啊……”苏二狗失望。


  “不过。”于管事忍住笑,对苏二狗道,“山泉水可以送给有缘人,苏小兄弟想带多少回去,随便装便是。”


  苏二狗挠挠头:“那多不好意思啊……”


  想了想,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递给于管事,“二狗饼,送给你。”
——

  今日是做祭品,一次性做完就可以了,不必像宴会那样,中午一顿,晚上再一顿。


  “姐,咱们是不是做完了?”苏二狗问。


  苏小小道:“祭品是做完了,明后两日宴席上的点心,得先做出来让人家试吃挑选一下。”


  “哦。”


  “你困不困?要不要去椅子上补个觉?我这儿用不着你打下手了。”


  只是做样品,量不大,她自己就行。


  “我不困。”苏二狗摇头,走到凳子上躺下,一趟就是一个时辰。


  那边祭祖已经祭完了。


  苏二狗揉了揉眼:“姐,你怎么还在做点心?”


  苏小小道:“还剩下一点发酵好的面团,不做也是浪费了,肚子饿不饿?”


  “不是很饿。”苏二狗坐起身,“我再去打点山泉水!”


  苏小小四下看了看,不见孙掌柜,不用猜了,一定又是找机会拉生意去了。


  苏二狗挑上扁担,挂上两个空桶,嗖嗖嗖地往山泉的方向去了!

  他来到泉水边,先是自己咕噜咕噜喝了个痛快,随后才拿出桶子来接。


  山泉水流的慢,一桶得接老半天。


  他一边等,一边蹲在地上画圈圈。


  “喂,那谁!过来一下!”


  不远处,一个男人开口。


  “说你呢!”


  苏二狗抬起头,愣愣地看着他。


  “对,就是你!过来!”男人冲苏二狗招手。


  男人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看衣着打扮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厮。


  苏二狗瞥了眼才装了不到一半的桶子,起身走了过去:“干嘛?”


  小厮放下手里的推车,抹了把额头的汗:“推车好像坏了,推不动了,你给搭把手。”


  “坏了吗?让让。”苏二狗来到推车后,双手抓握,轻轻一抬一送,“这不是好的吗?”


  小厮一怔。


  可轮到小厮来推时,小厮又不行了,他不是推不动,就是把车推翻,亏得上头的箱笼是用绳子绑住的,否则早散落一地了。


  “你、你来推!”小厮气急败坏地说。


  “那你等等。”苏二狗跑去山泉边,把接满的桶子拿开,放了个空桶继续接。


  小厮见他在打山泉水,便以为他是看守苏家祖祠的下人,当苏二狗把推车推进庭院后门时,小厮又使唤他帮着把货物一起卸下来。


  苏二狗没说啥,帮他卸了。


  苏二狗刚满十四,力气却比小厮大多了,唰唰唰地将几个又大又重的箱子搬了下来,落地还轻。


  “你小子,可以呀。”小厮佩服地拍了拍他肩膀,“你叫啥名字?”


  “苏二狗。”


  “家生子?”小厮问。


  “啥?”苏二狗没听懂。


  许多家奴会被赐予主人的姓氏,这种下人比外头买来的下人地位高一些。


  小厮不好再随意使唤他,正准备让他走。


  忽然,一个器宇轩昂的少年昂首阔步地走了过来。


  他看上去与苏二狗差不多大,衣着华贵,眉宇间自有一副世家贵公子的傲气。


  小厮忙躬身行了一礼:“小公爷!”


  见一旁的苏二狗没动,不动声色地拽了拽苏二狗。


  苏二狗:“干嘛?”


  小厮暗暗抽了一口凉气,这傻小子,小公爷来了,还不赶紧行礼?

  少年压根儿没理会两个下人,回头冲身后的长随吩咐道:“把我的马牵来,我要进山打猎!”


  长随一脸为难:“小公爷,这……不太好吧?山里很危险的。”


  少年冷冷一哼:“你怕危险就留在这里!我找别人去!”


  长随道:“小公爷!”


  少年眸光淡淡一扫,扬起下巴,轻狂地说道:“谁好本小爷去打猎,一人十两!”


  小厮立马道:“小公爷!小的愿意和您去!”


  少年看了看他,又看向一旁的苏二狗:“你呢?你不去?你也怕危险不成?”


  苏二狗自然不是怕危险,是他在打水呢。


  不过,水可以待会儿再打,反正山泉也跑不了。


  “我可以去吗?”苏二狗问。


  姐说了,他不能乱跑的,得征得主人家的同意,这个少年应该算是这儿的主人吧?

  少年淡道:“不怕就行。”


  苏二狗道:“我不怕的!”


  少年将马鞭扔给了苏二狗:“牵马。”


  苏二狗:“我不会。”


  小厮忙将马鞭拿了过来,灿灿一笑:“小的会,小的来给您牵马!”


  少年冷哼一声,踩着马镫,干脆利落地上了马。


  ------题外话------


  稍后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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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4 动手(三更)

  见自家小公子当真就这么走了,长随跟上去也不是,不跟也不是。


  最终他把心一横,还是跟上了。


  一行人进了山。


  苏二狗极少打猎,一是他爹和他姐不允许,二是,他自己也不是很擅长。


  可这个人也没说一定要猎到。


  苏二狗想了想,十两银子能给家里人买很多东西。


  他爹的,他姐的,姐夫的,大虎二虎小虎的……


  不知不觉间,一行人已深入山林。


  少年骑在马上,并不费腿脚。


  长随和小厮却累坏了,他们虽是下人,却并不是干粗活儿的那种,不然小厮也不至于连个推车也推不动了。


  反观年龄的苏二狗,一直走在最前头,都不带喘气的。


  少年不满地嘀咕:“这么久了,怎么一个猎物也没见到?”


  “小公爷!你看!”小厮指着不远处的草丛,小声道,“有只竹鼠!”


  少年总算来了几分精神,弯弓搭箭,对着竹鼠射了出去!


  可惜射偏了,竹鼠跑掉了。


  少年皱眉。


  一行人继续往前。


  出现了第一只竹鼠之后,接下来遇见猎物似乎就变得容易了,少年先是遇上了一对兔子,又碰上了一只麋鹿与好几只野鸡。


  只不过,他一次也没射中。


  少年气坏了。


  “什么破弓!”


  他将弓箭嫌弃地扔在了地上!


  长随忙给他拾起来,用袖子擦了擦,道:“小公爷,是这林子里的猎物太狡猾了,不如我们先回去,叫上几位表公子一起过来!”


  少年瞪了他一眼:“你的意思,我不如几位表哥?”


  长随讪讪道:“小的不是这个意思……”


  少年冷哼道:“你们今日谁能猎到任何一只猎物,小爷我赏赐十两!两只,二十两!小爷我多的是银子,就看你们有没有本事拿了!”


  此话一出,谁还闲得住?

  长随与小厮全都开始捉兔子、捉鸡。


  苏二狗没动。


  少年问他:“你不想要银子?”


  苏二狗道:“林子里长大的猎物,比家禽跑得快,捉不到的。”


  “无趣!”


  少年话音刚落,就见苏二狗不知打哪儿掏出了一个弹弓,对准前方的树丛咻的打出一枚石子儿。


  啪!

  像是击中了什么!

  少年愣了愣。


  小厮与长随也停了下来,看看少年与苏二狗,又看向那个没了动静的草丛。


  这小子不会真打中了吧?


  他们家小公爷拿弓箭都射不中,他拿个破弹弓,咋可能中?

  苏二狗走过去,扒开草丛一看。


  咦?

  中了。


  老实说他自己也没料到能打中的。


  他姐做的弹弓真好用!准头太厉害了!


  少年对小厮与长随道:“看见没看见没?你们两个,多和人家学学!”


  长随嘟哝道:“瞎猫撞上死耗子罢了!”


  啪!

  苏二狗又打了一只兔子。


  长随讷讷道:“那、那本来就是一窝兔子,好打得很。”


  啪!

  苏二狗又打了了一只野鸡。


  苏二狗逐渐发现了玩弹弓的乐趣,他虽算不算百发百中,可一行人里只有他能命中,他一共打了三只兔子,两只野鸡。


  算下来,就是五十两!

  苏二狗很开心。


  少年不开心了。


  为什么他用弓箭射不中,这个乡下的奴才用弹弓就能打中?

  “把的弹弓给我看一下。”少年对苏二狗说。


  “哦。”苏二狗把弹弓递给少年。


  少年嫌乡下的奴才脏,可又架不住对弹弓的好奇,皱了皱眉后还是把弹弓接了过来。


  有点儿沉,不知是拿什么做的,好奇怪,没见过。


  他拉了拉。


  弹性比他从前玩过的弹弓都要好。


  “原来是弹弓的功劳。”


  只要他用这把弹弓,一定比这个乡下奴才打的猎物更多。


  恰在此刻,一只小野鸡自大树后探头探脑地窜了出来。


  “快,石子儿给我。”少年对苏二狗说。


  苏二狗看着口袋里仅剩的三颗石子,肉痛地给了他一颗。


  少年打偏了。


  他咬牙:“再给我一颗!都给我!”


  看在五十两,不对,是六十两的份儿上,苏二狗把仅剩的两颗石子儿也贡献出来了。


  可惜少年实在是中看不中用,一个猎物也没打到。


  “破弹弓!一点儿也不好用!”少年烦躁地将弹弓往上一扔。


  苏二狗皱眉:“你干嘛扔我弹弓?”


  苏二狗弯身去捡弹弓。


  少年拽紧缰绳往上一提,马儿扬起前蹄,一蹄子踩了下去!


  啪!

  弹弓被坚硬的马蹄铁踩断了。


  苏二狗怒了!


  这是他姐给他做的弹弓!


  苏二狗气呼呼瞪着他。


  少年看了苏二狗一眼:“你敢瞪我?”


  瞪你怎么了?

  老子特么的还揍你呢!

  被弄坏了弹弓的小恶霸,心情糟糕透了。


  偏少年还在火上添油:“信不信我把你眼珠子挖下来!你还瞪?”


  少年一鞭子抽了过去!


  苏二狗在拼命地压制自己的火气,一直那一鞭子结结实实地甩在了他的脸上。


  苏二狗彻底爆发了,他单臂一绕,抓住了少年的鞭子,一把将少年拽了下来!


  少年狼狈地摔下了马!

  “小公爷!”


  长随与小厮勃然变色。


  苏二狗冷声道:“这一鞭子,我还给你!”


  苏二狗啪的朝少年的俊脸打来!

  “啊——”少年吓到大叫。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高大的身影策马而来,眼看来不及了,他凌空而起,一脚踹上苏二狗的胸口——


  嘭!

  一柄长剑挡住了他的攻击!


  他翻转数下,在少年身边稳住了身形。


  他冷冷地看向对方。


  对方亦是施展轻功而来,不同的是,对方选择了挡在苏二狗的身前。


  苏二狗探出脑袋看了看挡在自己身前的少年:“咦?景公子?”


  少年一怔:“景哥哥?”


  护卫冷着脸,淡淡问道:“不知景小侯爷驾到,有失远迎。但,景小侯爷此举何意?”


  少年瞪了瞪苏二狗,不屑地哼唧道:“是啊,景哥哥,这个奴才好生可恶!他方才不仅将我从马背上拽下来,还妄图用鞭子抽我!你快替我教训他!”


  “他不是奴才!”景弈冷声说完,回头问苏二狗道,“脸怎么回事?”


  苏二狗指向少年道:“那个人打的,还有我姐做的弹弓,也被他弄坏了!”


  ------题外话------


  今天是个好日子,适合投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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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5 袒护(一更)

  护卫问道:“景小侯爷与此人认识?”


  景弈道:“他是我一个朋友的弟弟。”


  护卫将信将疑地看了苏二狗一眼:“不知是京城的哪位公子,我似乎从没见过。”


  景弈的朋友非富即贵,可这人的衣着并不像是世家公子。


  “你不认识。”景弈说。


  护卫仔仔细细打量了苏二狗一番,怎么看也并不觉得苏二狗像是有身份的人。


  护卫淡淡说道:“他伤了我家公子,这事儿总不能这么算了,景小侯爷觉得呢?”


  景弈目光深沉地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护卫冷声道:“他自断一臂,或我来废他一臂。”


  景弈一字一顿道:“这个人,你动不了,不信你就试试看。”


  护卫眉头一皱。


  京城两个最不好相与的年轻人,一个是卫家幼子,另一个就是眼前这位小侯爷了。


  别看小侯爷年纪轻轻,武功却不弱,真打起来,自己讨不了便宜。


  更何况——


  护卫深深地看了苏二狗一眼,明明就是个穷小子,怎么就得了景小侯爷的庇佑?


  自家小公爷与景小侯爷也算一起长大的,按理说自家小公爷才是自己认才对。


  护卫百思不得其解,少年就更不理解了。


  少年皱眉道:“景哥哥,你干嘛护着一个奴才!”


  景弈冷冰冰地说道:“我再说一次,他不是奴才!”


  少年的眸光颤了一下。


  他……是很怕景弈的。


  比怕三殿下还怕。


  三殿下性情温和,是谦谦有礼的君子,平日里不端架子,很照顾他们这些小辈。


  景弈就不同了,这家伙不近人情,除了三殿下,他谁的面子都不给。


  景弈对苏二狗道:“二狗,我们走。”


  苏二狗跟上景弈。


  与少年擦肩而过时,苏二狗忽然扑上去,反手一夺,啪的甩了少年一鞭子!


  那一鞭子正中少年的脸,只见细皮嫩肉的少年,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了起来。


  护卫面色一冷,一掌朝苏二狗拍去!

  景弈唰的将苏二狗拉到自己另一侧,出拳抵住了他的这一掌!

  护卫咬牙:“小侯爷!”


  景弈内力一震,将护卫震退了数步。


  苏二狗凶巴巴地瞪了这伙人一眼,弯下身将断成两截的弹弓拾了起来,轻轻吹掉上面的草屑,揣回了自己怀里。


  景弈带着苏二狗离开。


  刚走了几步,他又回头往林子深处望了一眼。


  他微微皱了皱眉。


  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似乎有人在暗处。


  可下一秒,那道气息又消失不见了。


  二人走远。


  少年气到将马背上的弓箭全摔了,还踹了马儿两脚!


  护卫大惊失色,忙抓住缰绳,以防马儿发狂。


  少年咬牙切齿地说道:“我要去找三殿下!告诉他,他的表弟都做什么好事!”


  护卫转身看了眼早已吓得六神无主的长随与小厮。


  “小公爷出来狩猎,不知道拦着点儿吗?还让陌生人接近小公爷,我看你们是不要命了!”


  二人扑通跪下。


  长随指着小厮:“李护卫,不干我的事啊,人是他带来的!”


  小厮慌不择言,张口就道:“他是苏家的下人!他见我推着一车东西,自己过来给我帮忙的!而且……而且是小公爷要带上他的……”


  护卫冷声道:“哼,你们两个,谁也别想逃脱惩罚!”
——

  少年在庭院的东厢见到了正与苏家大爷谈话的项公子。


  “三……项公子,伯父。”他没精打采地打了招呼。


  苏渊睨了他一眼:“你怎么弄成这样?脸怎么了?”


  少年低着头,眼眶红红的,很是委屈。


  “说话!”苏渊沉声道。


  少年闷闷地说道:“一个伯父家的下人打的,景小侯爷认识他,把他放跑了。”


  苏渊纳闷道:“景小侯爷怎么会认识我家的下人?还把人放跑?”


  这绝不是认识这么简单。


  苏渊又道:“那个下人叫什么名字?”


  少年想了想:“我听到景小侯爷叫他……二狗。”


  项公子喝茶的动作顿住。
——

  景弈把苏二狗送回了做点心的小院。


  苏小小看着二人一道过来,还有些惊讶,随后她瞧见了苏二狗微微肿胀的脸颊上。


  她眸光一沉:“谁干的?”


  脸颊上残留着一道清晰的鞭痕,一看就不是自己摔的。


  苏二狗把事情经过与苏小了:“……我没吃亏,我抽回去了!他的脸肿得比我的厉害!”


  “没吃亏就好。”苏小小顿了顿,又严肃地说道,“下次你别自己打,叫上我!”


  京城的护卫,绝不是镇上与府城那些小混混可比的。


  人家是有真功夫的。


  也真不将人命放在眼里。


  这次是多亏了景弈。


  “知道了,姐。”苏二狗应下。


  苏小小又道:“刚做了点心,要不要吃?”


  苏二狗没心没肺地说道:“要!”


  景弈算是明白苏二狗这不怕死的性子是怎么来的了,他虎,她更虎。


  姐弟俩就没一个怂的。


  苏二狗坐在里头吃点心,苏小小送景弈出去。


  “二狗的事,多谢你了。”


  “不用。”景弈说。


  苏小小道:“对了,你的伤势恢复得如何了?”


  景弈活动了一下胳膊:“不疼了。”


  “那个小公爷是谁呀?”她总得知道,那个欺负了苏二狗的混小子是个什么人。


  景弈沉默寡言,寻常人问他,他就不答了。


  可他不讨厌和她说话。


  他说道:“是姓秦,叫秦云,是护国公府的小少爷。他祖父有从龙之功,被封一等护国公,世袭三代,到他这儿正巧是第三代。”


  “三代后会怎样?”苏小小有点儿好奇。


  “降级。”景弈说。


  “哦。”苏小小想了想,又道,“他姓秦,这家人姓苏……”


  景弈道:“苏老侯爷的妹妹嫁给了护国公,多年前,苏老侯爷回乡祭祖,带上了国公夫人母子,不料半路上遭遇追杀,国公夫人不幸殒命,国公夫人的孩子下落不明。两家找了许久,始终没找到孩子的下落,一直到十年后,那孩子才回到了京中。”


  “那孩子就是如今新上任的国公爷,秦云的爹。大概是念及他在民间吃了苦,秦家与苏家都尽可能地补偿他,他儿子秦云也是这么被两家惯坏了。”


  “另外。”


  景弈顿了顿。


  “什么?”


  “我表哥与护国公府结了亲,要娶的正是秦云的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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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次用电脑操作书评管理,结果不小心点了批量的永久禁言(一整页,吓得我瞌睡都醒了),搞了半天才解除。


  也不知道有没有没解除成功的,有的话可以上旧文那边留言,我来看看怎么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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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6 赔礼(二更)

  某间厢房内,秦云顶着半张高高肿起的脸坐在床上,一个下人用冰袋给他敷肿胀的地方。


  小厮与长随皆被打了五十板子,早昏过去了。


  这会儿伺候他的是另外几个下人。


  秦云哼道:“你们等着瞧,姐夫一定会为我出气的!”


  为他敷冰袋的下人道:“小公爷,景弈可是三……姑爷的表弟。”


  秦云想也不想地说道:“表弟又怎么了?表弟很亲吗?我姐马上就要嫁给他了,他是我姐夫!我是他小舅子!他怎么也得帮着我吧!何况那狗奴才都拿鞭子抽我了!景弈不拦着就算了,还眼睁睁看着他欺负我!表哥才不会偏袒景弈!”


  下人讪讪道:“您到底那个小奴才的气,还是生小侯爷的气?”


  “那个狗奴才也别想逃!”秦云又道,“对了,我伯父那边怎么说?把狗奴才抓起来没有?”


  下人笑比哭难看:“没呢,人已经走了。”


  秦云勃然变色:“什么?!”


  苏小小结束了今日的生意。


  本以为出了这么大的事,明后两日的生意又泡汤了,谁曾想于管事过来,说中午才开席,他们明日可以多睡会儿,晚一点再过来。


  苏小小问道:“你要不要……再去问问你们家老爷?我们揍了你们家亲戚。”


  于管事笑了:“大爷调查清楚了,今日之事,错不在二狗兄弟,大爷今日抽不开身,让我替他转达一下歉意,回头他会好生管束小公爷的。”


  回去的路上,苏二狗忍不住说道:“姐,这家人貌似还不错。”


  “嗯。”苏小小点头,没有否认。


  但也不排除另外一种可能,对方是看了慧觉师太与景弈的面子。


  到客栈时,孙掌柜还没回来,他这人与苏小小一样,拼起来废寝忘食的,自己都怕。


  苏小小见小伍又去赶马车,叫住了他:“小伍,你先吃点儿东西,一会儿再去接孙掌柜。”


  小伍心底一暖:“是,东家。”


  苏小小带着苏二狗进客栈。


  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苏姑娘!”


  苏小小回头看了看:“长平?”


  她对苏二狗道,“你先上去。”


  “哦。”苏二狗乖乖上了楼。


  长平跳下马车,来到苏小小面前,把怀中的包袱往她面前一送,撇撇嘴儿说道:“给。”


  苏小小没接。


  长平急了:“拿着呀!”


  苏小小淡淡说道:“都不知道里头装的是什么,我干嘛要拿?”


  “不是你——我——那个——”长平让苏小小整不会了,他是能害她还是能害她呀?他是谁的奴才,她心里没点数呀?


  不是他家公子吩咐,他能过来给她送东西呀?


  他家公子出手,怎么也得好东西吧!


  “公子让我给你的。”长平心不甘情不愿地解释道,“有小公爷的赔礼,也有你弟弟从小公爷那儿挣的银子。”


  他家公子真是偏心坏了!


  弄得像是这个乡巴佬才是他嫡亲小舅子似的!

  苏小小挑眉:“既如此,那我便勉为其难收下了。”


  长平翻了个白眼。


  要不要我替你勉为其难呀?!

  苏小小凶巴巴地说道:“又捉到你翻白眼了,告诉你家公子去!”


  长平眼珠子一僵:“我、没有,我是、眼抽筋。”


  说罢,他一边“眼抽筋”,一边灰溜溜地坐上了马车。


  苏小小拎着包袱上了楼。


  苏二狗正独自坐在屋子里黯然神伤。


  让人抽鞭子了没啥,他又不怕疼,再说他也抽回去了。


  他是心疼他的银子,那个小混球欠了他六十两,他刚刚在气头上,忘记找他要了。


  好难过。


  咚咚咚。


  门被敲响。


  “二狗,是我。”


  苏小。


  “姐,我想睡一会儿。”苏二狗低声道。


  苏小小把门推开了。


  苏二狗嘀咕道:“姐,我说了我想睡——”


  苏小小拿出了一个金元宝,两个金元宝,三个、四个、五个……足足拿了十二个。


  一个元宝五两。


  苏二狗睁大了眸子:“姐?”


  苏小小道:“你挣的银子,那边让人送过来了。”


  “我我我我……”苏二狗兴奋地来到凳子上坐下,看着满满一大桌……他不管,就是一大桌!


  “送回来的?全是我挣的?”


  “对呀,你挣的。”


  她当然明白不会是秦云给的,是项公子自己的主意,他在给自己的小舅子擦屁股。


  但看着二狗这么开心,她就看破不说破了。


  苏二狗兴奋到在床上打滚。


  这是他挣的银子啊。


  自己挣的。


  长这么大,他头一回挣那么多银子。


  他可真有本事啊!

  苏小小道:“好了,我先过去了,你睡会儿。”


  苏二狗挠头:“啊,姐,我不困了。”


  苏小小抛给他一瓶金疮药:“不困了就把药擦了,一会儿下楼吃饭。”


  “好嘞!”


  他其实不用擦药,他已经凭借顽强的银能力痊愈了!


  顶着大肿脸的苏二狗抱着白花花的银子如是想。


  苏小小回到自己屋,三小只与卫廷也在。


  一大三小明显刚从外面回来的样子,卫廷在给他们擦汗,每个人的鞋底上还沾着泥沙。


  半月山一带可没沙子。


  要说带孩子去玩沙子,她是不信的,八成是完成什么秘密的任务。


  寻常人带这么多孩子,哪儿还能做事?


  也就是三人听话,从不乱跑,也不哭闹。


  苏小小走过去:“我来。”


  他拿擦汗的手法真够呛的。


  大虎双手抓过臭爹爹手里的巾子,奶唧唧地哼道:“娘来!”


  卫廷呵呵道:“能耐了你!”


  “娘,给。”大虎把巾子递过去,把自己的小脑袋也一并递了过去。


  二虎、小虎不甘示弱,齐齐送上自己的小脑袋瓜。


  卫廷嘴角一抽,我擦你们就躲,你们娘来擦,就争先恐后地上——


  等等,什么叫你们娘?

  他嘴上哄哄三个小崽子倒也罢了,怎么能在心里也这么喊?


  一定是平日里哄孩子哄多,哄成了习惯。


  以后得多注意,不能再这么叫了。


  小虎忽然捂住小屁屁,蹦到卫廷面前:“爹,拉臭臭。”


  卫廷冷哼道:“这回不找你们娘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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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稍后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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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7 相遇(三更)

  接下来的两日生意出奇的顺利,苏小小与苏二狗一直待在小院做点心,没再碰见秦云。


  秦云也没来找他俩的麻烦,不知是秦云自己不在意了,还是秦云真被管束了。


  三日生意做完,苏小小拿到了属于他们的那一份报酬,比孙掌柜谈拢的多了一百两。


  孙掌柜那日深夜才回,并不知苏二狗与秦云干架的事儿。


  他看着手里的银票,问于管事道:“是不是给错了?”


  他这人贪财归贪财,可每一笔银子必须得是自己挣的,这种人家稀里糊涂给错的,他是不拿的。


  于管事笑了笑:“没给错,你们的点心做得很好吃,这是你们应得的。”


  孙掌柜于是认为另外一百两是大户人家的赏赐,这也不奇怪,一些体面的大户人家出手阔绰,一高兴就有赏赐。


  孙掌柜笑着道了谢,又从荷包里掏出两个大元宝塞进于管事手中。


  于管事推脱不要。


  “拿着拿着!”孙掌柜直接塞进了他怀里,“这三日多亏你照顾了。”


  于管事笑道:“我其实也没做什么。”


  孙掌柜与他掏心窝子地说道:“嗐,我那两位小东家啥性子,我能不了解吗?上哪儿必闯祸,他们来三天了,三天没闯祸你敢信吗?必须是你看得紧呐!”


  于管事愣愣道:“呃……你还不知道吗?”


  孙掌柜道:“啥?”


  于管事道:“来这儿的第一天,二狗兄弟就把我家表少爷给抽了。”


  孙掌柜:“!!!”


  ……


  今日收工早,苏小小决定去庵堂拜访慧觉师太。


  卫廷看了眼屋里的三小只:“我要出去,你们是跟我一起,还是——”


  三小只齐刷刷后退三步,抱住了苏小小的腿。


  苏小小呵呵,这家伙分明就是不想带孩子,故意这么问的,显得像是大虎二虎小虎自己的选择。


  真腹黑!

  不过看他一副要出去杀人的样子,真把孩子交给他带出去,她还有点儿不放心。


  苏小小摸了摸三小只的脑袋:“走,我们去爬山。”


  三小只开心得哇哇大叫,举着小手手在屋子里跑来跑去。


  果然,娘才是亲的,爹是浮云。


  苏小小也带上了苏二狗。


  卫廷驾着马车将他们送到庵堂的山脚:“大概两个时辰后来接你们。”


  苏小小:“好。”


  一行人下了马车。


  三小只呼啦啦往上冲,他们人小腿短,前面台阶矮,爬得还算快,到后面地势陡了,台阶高了,就只能手脚并用。


  三个奶唧唧的小团子,呼哧呼哧往上爬,大虎力气最大,很快将两个弟弟甩在了身后。


  小虎力气最小,爬着爬着,连大虎的屁股都看不见了。


  他又摆烂了。


  往台阶上一躺,不爬啦!

  二虎一会儿瞅瞅前面的孤勇者哥哥,一会儿看看后边的咸鱼弟弟,犹豫着自己到底是做个决绝的孤勇者,还是做条躺平的小咸鱼。


  苏小小与苏二狗轮流抱,主要是抱小虎与二虎,大虎自己爬得多。


  这孩子是真虎。


  到庵堂后,苏小小又见到了上次的几个小尼姑。


  苏小小这吨位太好辨认了,小尼姑们一眼认出了她。


  当然,小尼姑们也认出了帮她们偷摘果子的小黑皮。


  “二位施主,你是来找慧觉师太的吗?”一个小尼姑问。


  苏小小道:“是的,请问慧觉师太在吗?”


  小尼姑道:“在是在,不过这会儿师太在会客,你们得稍等一会儿,我带你们去禅房坐。”


  因着一起偷摘果子的交情,小尼姑们将苏二狗也一并邀请了进去。


  “师姐,他们好可爱。”


  一个十岁的小尼姑捏了捏三小只的脸。


  被叫师姐的小尼姑,一脸严肃地说:“不可对小施主们无礼!真是的,你们这些小孩子,怎么说也不听!”


  苏小小道:“冒昧问一句,小师太多大了?”


  小尼姑扬起下巴,十分骄傲地说:“十一!”


  苏小小:“……”


  十一岁的“大”尼姑将他们安顿在了慧觉师太庭院中的一间柴房,距离慧觉师太的禅房也就七八步。


  三小只很得小尼姑们的垂青,小尼姑们没见过这么可爱的孩子,又是三胞胎,全都不想走了,就留在院子里逗他们玩。


  十一岁的“大”尼姑老气横秋地说道:“阿弥陀佛,师妹们年纪小,言行举止颇为稚气,请施主海涵。”


  苏小小微笑点头。


  “大”尼姑正色道:“你们几个,佛经背完了吗?早课的内容消化了吗?师父不在,由我来上晚课,晚课我会考你们的!”


  几个小尼姑瘪瘪嘴儿,依依不舍地去念经了。


  院子里只剩下她与三小只。


  三小只萌萌哒地看着她。


  她回头望了望苏小小的禅房,确定没人在门口张望,她蹲下身,拿出自己的手,唰唰唰地在小团子脸上捏了起来!

  呀呀呀!


  好软呀!


  怎么会有这么软的脸蛋!


  搓一搓,揉一揉!

  好想亲一口!

  被捏出各种表情包的三小只:“???”


  “那么,我先告辞了,改日再来拜访您。”


  禅房内,苏渊起身辞别慧觉师太。


  慧觉师太道:“替我向你父亲问好。”


  苏渊道:“我会的,您请保重。”


  慧觉师太问道:“你父亲的身体仍是毫无起色吗?”


  苏渊叹息道:“老样子,算不上太差,只是每年到了姑姑的忌日,便会犯病。”


  慧觉师太欲言又止,顿了顿,道:“你回吧。”


  苏渊从禅房出来。


  小尼姑捏三小只的动作一顿,赶忙直起身子,一脸佛系,四大皆空。


  苏渊看看她,又看了看一旁的三个小豆丁。


  三胞胎太罕见了,绕是苏渊也忍不住多看了一会儿。


  三个孩子长得——


  就在此时,苏小小拿了干爽的巾子走出来:“大虎二虎小虎,过来擦汗了。”


  苏渊及时收回了目光,侧身一让,避免与她撞上。


  而苏小小也及时往旁侧一闪。


  这敏捷的身手,令苏渊微微侧目。


  苏小小去给三小只擦汗了。


  苏渊往前走了几步,不知为何,他又回头看了那小胖丫头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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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8 她像姑姑(一更)

  小丫头胖嘟嘟的,衣着朴素干净,虽不认识,却给了苏渊一种十分亲和的感觉。


  这么说很奇怪,因为小丫头的表情与动作与亲和完全搭不上边儿。


  她双手抱怀,慵懒地背着门框,眉宇间有些冷。


  三胞胎冲她奔过来了。


  这时,她眉间的冷意化开。


  她微微一笑,露出了两个分外可爱的小梨涡。


  苏渊忽然就恍惚了一下。


  紧接着,苏渊看见一个小尼姑走过来,将小胖丫头带去了慧觉师太的禅房。


  苏渊猜出她是谁了。


  慧觉师太介绍的,给他们做点心的苏记小丫头。


  苏渊回到别庄。


  长子苏陌迎了上来,他察觉到父亲的神色似乎有些不对,赶忙问道:“父亲,您怎么了?是慧觉师太那边出什么事了吗?”


  苏渊摇摇头:“没有,师太她老人家一切安好。”


  苏陌亲自给父亲奉上一杯茶:“那您是——”


  苏渊坐下,接过茶盏,若有所思道:“今日在庵堂看见一个小丫头,突然就想起了姑姑。”


  苏陌笑了笑:“哦?她和姑姑长得很像吗?”


  “……说不上来。”


  苏渊很难去形容,说像吧,似乎没那么像;可要说不像吧,那丫头一笑,他脑海里便不自觉地浮现起了姑姑的音容笑貌。


  苏陌道:“父亲是太惦记姑姑了。”


  苏渊点点头:“你祖母去世早,你祖父又常年不在府上,是姑姑把我拉扯大的。姑姑去世时,我已有十二,是记事的年纪了。”


  苏陌没见过姑祖母,没苏渊的感触深,可作为儿子,他心里是明白父亲对姑祖母的敬重的。


  如若不然,也不会爱屋及乌,待秦云比亲儿子更亲了。
——

  庵堂。


  苏小小见到了慧觉师太。


  与上次比,慧觉师太的气色更红润了些,也不知是不是符大娘的养生丸的功效。


  苏小小把符大娘让她转交的包袱交给对方。


  慧觉师太慈祥地说道:“真是辛苦你跑一趟了。”


  苏小小摇头:“举手之劳而已,何况师太您也帮了我大忙,这次的生意是您给介绍的吧?”


  慧觉师太笑了笑:“我也只是顺嘴提了提,用不用你是他们自己的决定。”


  苏小小道:“那我也得多谢您!”


  慧觉师太道:“你弟弟受委屈了。”


  “嗯?”苏小小先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慧觉师太指的是苏二狗与秦云干架的事。


  她唔了一声,道:“还好,他抽回去了。”


  “哦?”这下轮到慧觉师太惊讶了,适才苏渊过来,只说了秦云欺负了苏记的小伙子,没照顾好她介绍过来的人,他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没讲苏二狗的任何不对。


  下一秒,慧觉师太捧腹大笑。


  苏小小:“……”


  慧觉师太笑够了,才幸灾乐祸地说道:“我是看不惯那混账小子的,让秦、苏两家娇惯成什么样了,你弟弟抽得好。”


  苏小小:“哦。”


  慧觉师太道:“你放心,秦云不敢来找你们麻烦,他也找不着,苏渊会看紧他,过几日他们就回京了。”


  苏渊。


  是方才那个男人的名讳吗?

  慧觉师太道:“你们都姓苏,说起来也是缘分。”


  苏小小就道:“我们村子里也有一户姓苏的人家。”


  慧觉师太温声道:“不奇怪,苏在青州是大姓,就好比柳州的李姓,吴州的杨姓,一个村儿能有十几户,以前的东县还有个苏家村呢。三十年前闹灾荒,大家逃的逃、死的死,那个村子就没有了。”


  苏小小心道:她爹该不会就是苏家村逃荒出来的吧?


  想到了什么,慧觉师太道:“我听说你懂医术,还治好了汀兰的旧疾?”


  一定是符大娘的信上写的。


  苏小小难得谦虚了一回:“略懂皮毛。”


  慧觉师太笑道:“你能治汀兰的病,绝不是略懂皮毛而已,那是连她的相公都束手无策的病。”


  符家果真是世代行医。


  慧觉师太没问苏小小师从何处,而且叹息道:“我有一位故友,旧疾缠身多年,可惜是遇不上你这样的好大夫。”


  苏小小问:“您的故友身在何处?”


  如果近的话,她可以去给他瞧瞧。


  慧觉师太的熬:“在京城。”


  苏小小哦了一声:“京城太远了。”


  府城以及周边是她目前的极限,再远一点,家里的事儿就忙不过来了。


  慧觉师太笑了笑:“对了,苏姑娘,你会下棋吗?”


  苏小小就道:“五子棋还是跳棋?”


  慧觉师太一愣:“嗯?”


  苏小小明白了:“围棋呀?我不会。”


  慧觉师太觉得小丫头真好玩,讲的话也新鲜。


  她说道:“我教你。”


  ……


  这一下午,苏小小都在慧觉师太的禅房下棋,苏二狗又被小尼姑们怂恿着摘果子去了。


  三小只不想摘果果。


  “你想的,你想的,你们都想的!”


  十一岁的“大”尼姑果断拽走三个小豆丁。


  别看她人小哦,力气不小。


  三小只毫无灵魂地被拖走——


  苏二狗与三小只回到庵堂时,已经成了一只脏脏狗,与三只脏脏虎。


  一行人在庵堂待到晚上,慧觉师太留他们用饭,苏小小估摸着这个时辰,卫廷该在山脚等他们了。


  她婉言谢绝了慧觉师太的邀请。


  几人疯玩了一下午,没睡午觉,下山的时候,没走几步呢,三个小家伙就开始一个呵欠接一个呵欠了。


  苏二狗抱了一个。


  是小虎。


  小虎用眼皮子表达了自己最后的倔强,然后睡着了。


  苏小小去抱大虎和二虎,才抱起来一个,一只修长如玉的手探了过来。


  “我来。”


  卫廷轻声说。


  苏小小收回手,错愕地看了他一眼:“你怎么上山了?这么多台阶,你的腿……”


  话才说到一半,她发现他没杵拐杖。


  “你的腿好了?”她问道。


  卫廷愣了下,眸光动了动,淡淡应道:“嗯。”


  苏小小狐疑地眯了眯眼:“为什么一到府城就好了?你在家里不会是装的吧?那你现在为什么又不装了?让我猜猜,你是不是迫不及待来接我,忘了拿拐杖?”


  卫廷把她怀里的大虎也抱了过来,面无表情地下山:“你话真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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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9 调查真相(二更)

  苏二狗也困了。


  苏小小把小虎抱了过来。


  可怜的小虎睡前只看到是舅舅,并不知娘亲抱了自己一路。


  坐上马车后,苏二狗脑袋一歪,也呼呼地睡着了。


  卫廷要赶车,抱不了孩子了,而苏小小一个人无论如何抱不住三个。


  苏小小寻思着如何解决,就见卫廷拿出了一条不知何时放在车等下的毯子。


  他将毯子平铺在车厢的地板上:“放上去吧。”


  苏小小:“睡……地上?”


  “嗯。”卫廷很平静。


  毯子又厚又软,看上去不会让孩子着凉——


  苏小小想了想,把三个小家伙轻轻地放了上去,她自己也在毯子上坐下,以防马车颠簸,孩子滚得东西乱撞。


  “从前也是这么赶路的吗?”


  她问。


  马车是她雇的,但毯子不是她准备的,看卫廷那轻车熟路的样子,俨然不是头一回了。


  “偶尔。”卫廷说。


  他挥动马鞭,车轱辘转动起来。


  苏小小摸了摸三个小家伙的领子,没汗。


  “卫廷。”她开口,“原来东城多年前有个苏家村,后面闹灾荒,那个村子的人跑没了。”


  卫廷道:“你怀疑你爹是苏家村的人?”


  关于苏承流落到杨柳村沦为放牛娃的事,卫廷早就听村子里的人提过了。


  苏小小直言:“有点。”


  卫廷没再说什么。


  ……


  翌日,苏小小去探望了沈川。


  沈川的状态比前阵子好了不少,看得出他努力适应了府城书院的生活。


  是个顽强的人。


  午饭过后,一行人乘坐马车回了杏花镇。


  到镇上时,夜已经深了,苏小小决定明日再去探望符大娘。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抵达村子,停在了小苏家门口。


  苏小小把苏二狗摇醒,与卫廷一道抱着熟睡的三小只下了马车。


  苏小小对小伍道:“小伍你先回去吧,马车我明日自己还去车行,顺便还能坐一趟马车去镇上。”


  小伍点头:“行,东家,那我先走了。”


  “姐,我也进屋了。”苏二狗迷糊得不行。


  “去爹的屋。”苏小小提醒。


  “哦。”苏二狗神游一般,慢吞吞地往苏老爹的房里去了。


  苏小小与卫廷也抱着孩子回了屋。


  卫廷将马儿牵去了后院,车厢太大,只能在门口搁着。


  古代的马车坐一下两下还行,像这样一整日的长途跋涉,着实累人。


  洗漱完,苏小小瘫在床上,一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了。


  她这还是胖子,脂肪多,防震呢,卫廷他们几个瘦子估计更难受。


  “卫廷,嗯嗯嗯嗯……”


  咱们以后有钱了一定先修路,不要坑坑洼洼的土路,要平平整整的水泥路,你是不知道那个路面飙起车来有多顺、有多爽——


  卫廷一个字也没听清,然后某人的小鼻子里就传出了均匀的呼吸。


  卫廷看向床上呼呼大睡的一大三小,不知是不是相处的时间久了,几人连睡觉时的神气模样都一模一样。


  卫廷眼底略过一丝复杂。


  他的腿伤痊愈了,兵符与府城的东西也拿到了,是时候……考虑回京了。
——

  苏老爹是被三个小家伙用小脑袋拱醒的。


  “爷爷。”


  大虎趴在床上叫他。


  “爷爷!”


  “爷爷!”


  二虎与小虎也趴了过来。


  苏老爹眸子一亮:“噫?回来了?大虎!二虎!小虎!”


  三人黑脸。


  小虎指指自己,又指指身边的两个哥哥:“是小斧,大斧,二斧!爷爷,你又认错啦!”


  “咳咳!忘记数发漩了。”苏承轻咳一声,问道,“你们娘呢?”


  “灶屋,做饼饼。”二虎说。


  大虎把一个小盒子推到他面前:“娘买的。”


  闺女又给自己买礼物了?


  苏老爹拿起来掂了掂。


  哟,挺沉。


  不是茶叶。


  也是,上回带的茶叶还没喝完呢。


  苏老爹好奇地拆开盒子一瞧,发现里头竟然是一个精致的白玉发冠。


  苏老爹是个粗人,小时候是放牛娃,长大了当恶霸,便是走镖那几年也没戴过这般有讲究的东西。


  “又不是镇上的老爷,费这银子做啥……唉,给我戴,不是糟蹋了吗?”


  心里是肉痛的,眼眶是发热的。


  苏老爹将发冠小心翼翼地收好,随后去了灶屋看看阔别五日的大胖闺女。


  是错觉吗?怎么感觉闺女最近瘦得有点儿厉害呀……


  “爹,你醒了。”苏小小打了招呼。


  “嗯,刚醒。”苏承一本正经地走过去。


  “发冠还喜欢吗?”苏小小问。


  苏承就道:“你挣点银子也不容易,买那玩意儿做啥?乡下人又不兴戴那个。”


  乡下人木簪子都少用,一水儿地布条包头。


  苏小小切了块姜片:“别人有的,我爹也要有。”


  很是云淡风轻的一句话,仿佛在说,今天天气真好,适合摘点大白菜。


  苏承的心里滚烫滚烫的。


  “闺女……”


  “不许哭!”


  苏承一秒憋了回去——


  苏小小切完姜片,又剁了一点儿辣椒。


  苏承给她剥蒜:“闺女,这次去府城,没出什么事吧?”


  “没啊,挺好。”苏小小热锅烧油。


  “没揍人吧?”苏老爹问。


  “我没有。”苏小小底气十足地说。


  苏老爹老心甚慰,闺女长大了,不揍人了。


  “二狗揍了。”苏小小又道。


  苏老爹虎躯一震:“他、他揍谁了?不会是府台家的那啥公子吧?”


  “没。”苏小小摆摆手,“那李公子已经揍过了,他不主动找上门来,我们是不会再揍他第二次的。我们是讲道理的人!”


  苏老爹讷讷道:“那这回揍的是——”


  苏小小风轻云淡地说道:“哦,就一个京城来的,国公府的小公爷。”


  咚!

  苏老爹栽倒了!
——

  苏老爹气冲冲地去教训儿子。


  他才到门口,就见苏二狗双手抓着一个沉甸甸的大桶子,无比费劲儿地从马车上下来。


  刘平要去接,被他拒绝了。


  “这里头是水,容易撒出来,桶盖也不管用,我自己来就好,刘大哥你往边上让一让。”


  十四岁的小身板儿,提着比石墩还重的桶子,手心全勒红了,手臂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


  “爹!”苏二狗将两桶水搬了下来,抬头看见自家亲爹,憨憨一笑,“我从府城给你打的山泉水!可甜啦!”


  傻逼孩子,谁特么给人大老远带两桶水的——


  苏老爹心口涨涨的,捏了捏拳头。


  ……算了,下次再揍你!

  去府城这几日,家里的生意没出任何岔子,小吴氏做点心越来越得心应手,加上有小赵氏给她打下手,点心的产量一下子就上去了。


  家里的账也是交给小吴氏来记的。


  她初次做账,不会写的字,就用画来代替,倒也有模有样的。


  苏小小翻了翻:“你的账做的不错。”


  很清楚,比不得苏玉娘专业,然而对初学者而言,已算难能可贵了。


  再看数目,苏小小惊讶了。


  往日做三百个饼子,净利润可以达到二两多,加上卤肉生意的一两,一天满打满算四两,数量再高点儿不超过五两。


  可她离开家里的这几日发生了啥事?为啥利润翻了一倍?

  饼子还是那么多——


  苏小小咦了一声:“一百文?”


  有好几笔账,老婆饼卖到了一百文一个。


  谁这么豪横?

  小吴氏低声道:“是、是怡红院的姑娘。”


  苏小小道:“她们看上李小勇了?”


  李小勇确实有点儿小帅。


  小吴氏道:“不是,她们是冲苏叔来的。”


  苏小小:“……”


  ……


  苏玉娘是翌日第二日中午回到小苏家的。


  苏小小本以为,她外出“办事”是为了和苏老爹避嫌,毕竟家里人都出去了,只她一人与老爹在家里,恐招人闲话。


  哪知这小富婆当真是去办大事儿了。


  东屋内,苏小小在记账。


  苏玉娘猛灌了几口茶水:“我这几日腿都快跑断了,口水说干,差点儿累死,皇天不负有心人,倒真叫我查出点名堂来了。”


  “你去查什么了?”苏小小问。


  “老苏家的底。”苏玉娘说。


  苏玉娘打算自立门户,为了防止老苏家从中作梗,她就想抓点老苏家的把柄在手里。


  原本只是去碰碰运气,谁料真能有收获。


  苏玉娘忽然讥讽一笑:“你知道我太爷爷当年拿出去的那块玉佩卖了多少银子吗?”


  苏小小这回挺给面子:“多少?”


  苏玉娘伸出一根手指头。


  苏小小:“十两?”


  苏玉娘瞪了她一眼:“祖传玉佩只卖十两的吗?”


  苏小小就道:“那不是荒年吗?行情不好,当铺那些地方会往死里压价。”


  这话让苏玉娘沉默了,是啊,荒年都能卖那么多,若不是荒年——


  天啦,那块玉佩究竟是有多值钱!


  她叹息:“话是这么说,可好东西,永远不缺识货的。”


  苏小小道:“一百两?”


  苏玉娘道:“一千两。”


  那是三十年前的一千两啊,那是多大一笔财富,够一家子吃好几辈子也吃不完的!


  老苏家用来救济村民,所花费的不足百两而已。


  什么狗屁的啃糠咽菜?


  家里屯着九百两雪花银呢,日日吃燕窝也吃得起好么!

  想到这里,苏玉娘真是一股子恶心:“当年粮食的卖价,数量,我全调查清楚了,账本儿我也买到了。”


  老苏家若是不啃糠咽菜做戏,大家伙儿兴许还没啥好说道的,毕竟人家自己卖的银子,愿意怎么花怎么花,拿多少出来救济乡亲是人家的自由,不论数量都是大善之举。


  “老苏家不干人事啊,这下有好戏看了,不过——”苏小小顿了顿,问道,“你刚刚说与我们小苏家有关,什么意思?”


  苏玉娘呵呵一笑,自然不是在笑苏小小,而是笑厚颜无耻的老苏家。


  她拿出一块玉佩扔在桌上:“给。”


  苏小小看到玉佩的第一眼,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玉佩还在,没掉。


  随后她拿起来瞧了瞧,不对,不是她的那半块玉佩。


  苏小小把自己玉佩拿出来,两块拼在一起,图案完整了。


  “一对吗?还是不对,这个质地……”苏小小摸了摸苏玉娘带回来的玉佩,“仿的吧?”


  这丫头的眼力劲儿不错啊,自己当时可是辨别了一个多时辰呢。


  苏玉娘问道:“仿得像不像?”


  苏小小摸着玉佩上的纹路道:“像,确实也是真玉,就是种水太嫩,是上了色的吧?”


  苏玉娘意外:“你还懂这个?”


  苏小小淡道:“马马虎虎吧。”


  前世跟着黎女士学了一点,算不上太精通。


  苏玉娘道:“若不是我见过你的玉佩,八成也会上当,当成真正的值钱玩意儿买回来。这就是当年老苏家当掉的那块玉佩的仿品,原本的真品和你的玉佩是一对。”


  “你不是说你们家这块玉佩是你爹小时候上捡的吗?我爷爷见过你家玉佩,如果玉佩原本就是老苏家的东西,我爷爷当时的反应,一定不会是允许我让三郎把玉佩给你还回去。”


  “况且这些年,我也从未听家里人提过,当年卖掉的玉佩是其中一块,还有一块遗失了。”


  苏小小若有所思道:“看来,老苏家当年卖掉的玉佩根本什么传家宝,也是来历不明之物。”


  捡了别人的东西拿去卖,还吹嘘成自己家的祖传玉佩,真是有够无耻的。


  苏玉娘回忆道:“我爷爷对你们家的反应很奇怪,我怀疑,他知道一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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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0 苏渊来了

  苏小小若有所思。


  苏玉娘道:“我晚些时候我会去一趟老苏家,看能不能打听出什么来。”


  “你出去这几天,没碰上奇怪的事吧?”苏小小指的是老孙家又没有暗戳戳地使绊子。


  苏玉娘皱眉道:“你不说我差点儿忘了,奇怪的事没有,奇怪的人倒是有一个。”


  “什么人?”苏晓问。


  苏玉娘欲言又止:“算了,一个脑子有病的人,不提也罢。说说你吧,府城的生意如何?做砸了没有?”


  苏小小黑了脸:“什么叫做砸了没有?你能不能盼着点儿我好?”


  “能。”苏玉娘道,“做砸了没?”


  苏小小:“……”


  苏小小唰的掏出一沓银票,掸了掸,帅气地搁在桌上。


  苏玉娘笑了:“哟,行啊,比上回去府城多了一百两,这回是找谁讹的?”


  苏小小严肃脸:“自己挣的!”


  绝不承认是二狗子和人家打架打来哒!


  ……


  苏玉娘这几日紧锣密鼓地查消息,比苏小小和苏二狗还累,她和苏小完话,饭都没吃便回屋补觉去了。


  马车是刘平上去还的,他送完货,拿完清单,就回村把马车的事儿处理了。


  刘平与小吴氏办事,不需要别人说一句,他们做一下。


  他们能自己主动找事儿做。


  虽不用自己去还马车了,然而她身上有两封信要亲手交到符大娘与沈院长手中。


  午饭过后,她去了一趟镇上。


  先去的符大娘家。


  除了把慧觉师太的信函交给符大娘,另一件事便是给符大娘拆夹板。


  其实符郎中也能拆,不过他这几日又出诊了。


  苏小小拆完夹板,又扶着符大娘在地上走了走。


  “感觉如何?”她问。


  “不如何!”符大娘稍稍用了用力,脚是有力气的,她能感觉到自己的骨头的确愈合了。


  到了她这个岁数,愈合能力极差,少有能这么快康复的。


  “哎哟——”


  她腿一软。


  苏小小轻轻一抬手,扶住了她。


  “太久没用力了,得适应一段日子。”


  符大娘哼道:“用你说?”


  她抓着苏小小的手一瘸一拐坐回床上。


  “还是有点儿疼。”她皱眉,“我是不是没好?”


  苏小小道:“那是因为长时间不活动,关节和韧带发生了粘连或挛缩,通过复健,将粘连的韧带拉开就不会再疼了。”


  符大娘面无表情地说道:“听上去就很疼。”


  苏小小伸出小胖手:“来来来,我教你。”


  符大娘往床铺上一坐,耍赖道:“我困了。”


  苏小小问道:“符郎中不在吧?”


  “他不在……你干嘛?”符大娘意识到不妙。


  苏小小坏坏一笑,弯下身,把人扛起来就跑!

  符大娘:“!!!”


  苏小小直接把人放在了后院儿。


  想回屋么?


  自己走。


  符大娘一张脸黑透!

  符大娘第一天复健,苏小小十分手下留情,只“折磨”了小半个时辰。


  随后,苏小小理直气壮地扛上一大袋红皮花生,大摇大摆地走了。


  她刚走没多久,一辆看似并不起眼的马车低调地停在了符家大门口。


  车夫下来瞧了瞧门牌,对马车上的男子禀报道:“爷,是符家。”


  苏渊下了马车。


  他看了眼陈旧的大门,眉头微微一皱。


  车夫道:“爷,门是开着的。”


  “敲门。”苏渊说。


  “是。”车夫敲了敲门。


  符大娘刚送走那尊小煞神,这会儿正七窍生烟呢,听到有人叩门,扯着嗓子便是一通怒吼:“敲啥敲!没见门是开着的吗?”


  她以为是哪个街坊过来了。


  人杵在门口,却不进来。


  她没好气地说道:“有事说事!我儿子不在!今天不打牌!”


  腿快断了,她没力气三缺一了!

  对方没吭声,她杵着拐杖来到堂屋。


  当看清一系藏青色长袍的苏渊时,她的神色僵住了。


  苏渊的眼底同样也闪过了一丝惊讶。


  符大娘意识到自己被小丫头折腾得够呛,一身狼狈,头发也乱糟糟的,活像是和人干了一架——


  她轻咳一声,随手扒拉了一下头发,不咸不淡地问道:“世子怎么来了?”


  苏渊客气地行了个晚辈的礼:“符老夫人。”


  符大娘道:“我身份卑微,世子这声老夫人,怕是要折我的寿。”


  “符老夫人言重了。”苏渊看着她的腿,“您的腿是——”


  “我的腿没事。”符大娘不愿多谈,“世子大老远从京城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苏渊道:“犬子及冠,带他回乡祭祖,也给姑姑上柱香。”


  符大娘一瘸一拐地来到桌边坐下,睨了睨一旁的椅子:“不嫌弃的话,就坐吧。”


  苏渊在桌子的另一边坐下。


  符大娘问道:“你哪个儿子?都及冠了?”


  “老二。”苏渊说。


  符大娘回忆了一下:“那个小鼻涕虫?”


  苏渊笑了:“是,是他。”


  老二小时候有过敏症,成天挂着鼻涕泡泡。


  他笑道:“还是符太医给治好的。”


  符大娘蹙了蹙眉:“你上门总不会是与我话家常的吧?是不是慧觉那个老尼姑把我的住处告诉你的?”


  苏渊道:“我确实去拜访了师太她老人家。”


  符大娘哼了一声。


  苏渊又道:“实不相瞒,我登门拜访,是有事相求。我父亲的陈年顽疾越发严重了,京城的大夫束手无策,我想请符太医……”


  “你来晚了,他已经不在了。”符大娘淡淡说完,古怪地问道,“慧觉没告诉你吗?”


  苏渊心情沉痛:“是我没问。”


  他只打听了符太医家的住处,他哪里能料到符太医已仙逝?

  他张了张嘴:“令郎……”


  符大娘道:“他出诊了,不知哪一日才回,何况侯爷的病,他治不了。”
——

  苏小小从春柳巷出来后,徒步去梧桐书院,半路上碰到了出来采买的刘平与苏二狗。


  “咦?姐!”


  苏二狗兴冲冲地上前。


  “大丫。”刘平也打了招呼,“我们出来买面粉。”


  “买完了吗?”苏小小问。


  刘平道:“买完了!就是店家铺子里的面粉不够,得去仓库取,我们要再多一会儿。”


  苏二狗问道:“姐,你去哪儿啊?”


  苏小小道:“我去一趟书院。”


  苏二狗当即道:“我和你一起!”


  苏小小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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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1 谋划(二更)

  姐弟二人一道去了梧桐书院。


  别看苏二狗十四了,好像过了粘人的年纪,事实上内心还是个宝宝,他就喜欢和他姐在一块儿。


  “姐,今天剩的三个饼子!”


  他没舍得吃,想留给他姐,虽然他姐不缺吃的。


  “你吃。”苏小。


  苏二狗咬了一口饼子:“还减肥呢?姐我觉得你不胖了。”


  比起两个月前,如今的苏小小算得上是瘦了一大圈,但依旧是个小胖子呀。


  苏二狗是自带了亲弟滤镜。


  这个弟弟倒是没白疼。


  说话间,二人来到了书院后门。


  苏二狗像是突然受了啥刺激似的,将最后两个饼子,呼哧呼哧地塞进了自己嘴里。


  随后,他饼沫横飞地说:“没饼了!”


  打劫了个寂寞的老头儿:“……”


  今日天气不错,沈院长带着周兴在院子里晒书。


  周兴先瞅见门口的身影,忙对沈院长道:“老爷,苏姑娘和苏小兄弟来了。”


  沈院长将手里的书递给周兴,让他接着晒。


  姐弟二人上前与沈院长打了招呼,沈院长与苏小小上屋里说话,苏二狗好奇周兴在干啥,蹲下来和他一起晒。


  人家是晒书,他是晒自己。


  书房内,沈院长让下人给苏小小奉了茶,客客气气地说道:“听说你来找过我了,我不在,去别的书院讲学了。”


  苏小小道:“我前几日上府城,本想问问院长可有什么东西带给沈川。”


  想到儿子,沈院长的眼底浮现起一丝淡淡的思念之色,不管他对沈沅多严苛,始终是自己骨肉,所做一切皆是为了沈沅的将来做打算。


  “苏姑娘有心了,他……在府城可好?”


  苏小小想了想:“老实说,第一次见到他,感觉状态不是很好。”


  沈院长的心一揪。


  苏小小又道:“不过这次再见他,明显看得出他的状态大不一样了。沈院长,你有个很厉害的儿子,你送他去府城书院的决定是正确的。”


  让沈川在陌生的环境中历练出更加强大的自己,这或许才是沈院长送他去府城的真正目的。


  “这小子……”沈院长难得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笑。


  苏小小拿出一封信函:“这是沈川让我带给您的家书。”


  沈院长看似平静、实则激动地接过了信函。


  苏小小起身道:“沈院长你慢慢看,我先走了。”


  沈院长真心挽留:“苏姑娘,吃顿便饭再走吧。”


  苏小小婉言谢绝:“不了,家里孩子还在等,回去晚了,他们会闹的。”


  沈院长听儿子提过,苏姑娘已经是三个孩子的娘了,不可思议啊,明明还这么小——


  苏小小从书房出来时,看见苏二狗正与长平说话。


  不知苏二狗讲了啥,长平被逗得哈哈大笑。


  笑到一半,他瞧见了苏小小。


  他一秒收了笑:“我先走了,下次聊。”


  说罢,冷冷一哼,鼻孔朝天地走了。


  长平在,项公子与景奕应当也回书院了——


  正想着,一个下人推着轮椅过来了。


  轮椅上坐着国字脸的乌木。


  就是这个国字脸,抓到她在雪地里挖东西,还想搜她身找令牌。


  苏小小突然幸灾乐祸地笑了:“这不是乌木大人吗?哎呀,你的腿怎么瘸啦?”


  乌木气得嗖嗖的,不是跟踪这个小胖丫头,他能被弹弓打中,摔断一条腿吗?

  事后他去打听了,当时在门口玩弹弓的是书院的一个小厮与一个看门的老头儿,手无缚鸡之力的那种,能打中他纯属偶然。


  虽说是自己倒霉,可乌木也忍不住把账算在小丫头的头上。


  你等着,等我痊愈了,一定把你查个底朝天!


  他是习武之人,他痊愈很快的!

  吧唧!


  轮椅翻了,朝前翻的那种,乌木面朝下,被轮椅狠狠地压进了泥里。


  “对对对、对不住!”周兴回头才发现自己一屁股把乌木大人的轮椅给怼翻了。


  乌木的另一条腿,脱臼了……


  半刻钟后,苏小小心情不错地出了书院。


  她掂了掂手里还热乎着的银元宝。


  给乌木把脱臼的腿接回去,五两。


  苏小小问道:“对了,你方才和长平在说啥?”


  苏二狗眨了眨眼:“没啥。”


  厢房。


  项公子在窗前作画。


  长平躬身入内,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公子,事情办妥了。”


  项公子提笔,在画纸上勾勒了一条蜿蜒山脉:“怎么说的?”


  长平道:“小的就告诉他,上次小的看见他和苏姑娘了,却没及时禀报给您,若是禀报了,您一定会派人照看着,也不至于让小公爷给欺负了。您生着我的气呢,下次他见了您呀,可千万记得替小的在您面前美言两句。然后,小的就把那盒京城太医院的白玉膏给他了。小的让他替小的保密,连他姐都不许告诉。”


  项公子问道:“他没怀疑?”


  长平笑道:“小的得罪他姐不是一次两次了,让他姐知道小的贿赂他,一定会阻止的!这个理由很充分,他不会怀疑的!”


  项公子道:“你做的很好,接下来就看,他会不会把这瓶膏药用出去了。”


  长平道:“他一定会的!他们家只有那个人受了伤,并且小的听说已经伤了一个多月,这种药,千金难求,便是那一位,也忍不住要用的吧。”


  ……


  “姐夫!”


  苏二狗到家后,第一件事便是找卫廷。


  “吵吵啥?”苏老爹被他吵醒,不满地屋子里走出来。


  “爹,姐夫呢?”苏二狗问。


  “喂马的吧。”苏老爹记得自己睡觉前看见女婿在后院喂小马。


  苏二狗去了后院:“没有啊。”


  姐夫和小马驹都不在,三小只也不在。


  “你找我?”


  卫廷从东屋出来。


  “姐夫!原来你在屋里呀!”苏二狗眼睛亮堂堂地走上前,四下看了看,神神秘秘地说道,“走,咱们进屋里说话!”


  二人进了屋。


  “怎么了?”卫廷问。


  苏二狗从荷包里鬼鬼祟祟地摸出一瓶药膏,耍宝似的说道:“姐夫你看!上等的伤药膏!京城来的!据说是给皇帝用的!效果特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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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2 谈判(三更)

  苏二狗觉得,给皇帝用一定是长平在吹牛逼,但项公子身份贵重,长平作为他的小跟班,拿出手的必定是好东西。


  苏二狗这逻辑是没毛病的。


  然而卫廷却一眼认出这种伤药,确实为宫廷用药。


  “谁给你的?”他问。


  “我不能说。”苏二狗眨了眨眼,“但我可以比划!”


  他天马行空地比划了一番。


  “看懂了吗?姐夫。”


  卫廷:“……”


  后院,苏小小叫道:“二狗!过来帮个忙!”


  “来啦,姐!”苏二狗麻溜地去了。


  卫廷拿着伤药回了东屋。


  某黑衣人鬼魅一般闪身而入。


  他一副被人揍了十七八遍的颓废样子。


  卫廷皱眉:“你又怎么了?”


  他摸上屁股。


  卫廷:“你屁股……又不纯洁了?”


  尉迟修神色木木地说:“不,这回不是我的屁股,是我的胸。别问,我不想说。”


  卫廷:我也没想问。


  卫廷道:“那你摸屁股做什么?”


  尉迟修委屈道:“屁股上火了,好痛。”


  卫廷一言难尽地看了他一眼,你确定是上火才痛的么……


  尉迟修看见了卫廷手中的药瓶:“大人,你手里拿的是啥?”


  卫廷把药瓶抛给他。


  他接住一瞧:“哟,宫里的白玉膏,大人你用吗?不用我拿去擦屁股啦。”


  屁股真的好痛呀!


  都怪那个女人!

  她实在是……实在是很过分!

  尉迟修气得拔掉了瓶塞!


  就像拔掉那个女人的脑袋一样!

  等等。


  气味不对。


  “大人!”他闻了闻白玉膏,“你哪儿来的呀?”


  卫廷道:“二狗给的。”


  尉迟修倒抽一口凉气:“他竟然给大人下毒!不对,他一个毛小子二愣子小鳖子,哪儿懂投毒?”


  卫廷眼神凉飕飕,你给人起外号的本事见长啊。


  尉迟修神色一肃:“我知道了!一定是那个丫头!她想杀了大人!”


  卫廷冷冷地说道:“脑子不用的话,我给你砍掉?”


  尉迟修后退一步,扶住自己的脑袋:“大人,太凶残了不好。”


  卫廷哼了一声。


  尉迟修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惹大人生气了,大人最近的脾气真是越来越难以琢磨。


  卫廷看着桌上的白玉膏,神色一点点冷下来。


  “姐,和你说个事儿。”苏二狗道。


  “啥事儿?”苏小小继续劈柴。


  苏二狗一边捆他姐霹好的柴火,一边道:“那什么,长平说项公子夜里有点儿,问我有没有止咳的小点心?”


  苏小小咔的劈断了一块木头:“咳嗽了吃药不就行了?”


  苏二狗道:“长平说,项公子吃了那么久的药,现在闻到药味儿就想吐。”


  苏小小道:“你答应了?”


  苏二狗嘟哝道:“我说我替他问问。”


  苏小小放下砍刀:“行叭,我去炖个琵琶雪梨膏。”


  卫廷与尉迟修的耳力,自然将姐弟二人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


  尉迟修后知后觉地说道:“是萧重华那个狡诈多端的!”


  卫廷的指尖轻轻地敲了敲桌面。


  他家大人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就是要算计人了。


  尉迟修兴奋得两眼冒绿光:“大人!是不是要去刺杀萧重华?!大人!我可以的!”


  卫廷道:“除了杀,你就不能想点别的?”


  尉迟修摊手:“可我是杀手啊。”


  顿了顿,他眸子再次一亮。


  “我知道了!给萧重华投毒!就投那丫头的雪梨膏里!给萧重华来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


  临近傍晚,暮色西斜。


  苏渊从符郎中家中出来,遗憾地坐上了马车。


  车夫问道:“爷,符老夫人不同意吗?”


  苏渊无奈地捏了捏疼痛的眉心:“算了,回吧。”


  车夫道:“爷,您的脸色不太好,要不小的先给您找间客栈,您安顿一下,明早再回府城。”


  “不了。”苏渊道,“连夜回吧。”


  “是。”车夫挥动马鞭,将马车缓缓驶出了春柳巷。


  “张刀你个鳖孙子!你还有胆子回来!他娘的!老子堵了你家一个月!看你这回往哪儿跑!”


  苏渊好几夜没合眼了,加上车厢憋闷,他着实有些透不过气,可刚一推车窗,便瞧见有人在巷子里打斗。


  “你个鳖孙!老子打死你!”


  苏渊本打算上前制止,又听得那个揍人的说道:“找人欺负老子闺女!老子看你是活腻了!你有种就冲着老子来!老子敬你是条汉子!把馊主意打到老子闺女头上,你他娘的还是个男人吗!”


  “爷?”车夫询问他。


  “算了,走吧。”苏渊放下了车窗,与暴揍张刀的苏承擦肩而过。
——

  老苏家最近不大走运,先是出了陷害小苏家的事,尽管苏二郎将罪责揽下了,可到底名声受了点影响。


  加上苏大郎又被人讹了五百两,陷害苏小小搭进去一百两,老苏家接连破财,血本无归。


  苏灿说道:“爹,我和二郎上衙门打听了,玉娘与郑元博和离了,她的户籍又回到咱们老苏家了,她想自立门户,就得把户籍迁出去!没咱们老苏家的同意,她迁不了!”


  言外之意,他们可趁机敲诈苏玉娘一笔。


  从前他们是不知苏玉娘这么有钱,每每苏玉娘往娘家拿个十两、二十两,他们都觉得很不容易了。


  眼下一想,苏玉娘是打发叫花子呢!


  “大姐会给吗?”苏二郎问。


  苏灿哼道:“她是老苏家的人,她的就是老算计的!她给也得,不给也得给!”


  “给什么给?”


  苏玉娘慢悠悠地走了进来。


  苏灿一怔。


  他看看苏玉娘,又看看苏玉娘身后,不见提着杀猪刀的苏胖丫,底气上来了:“呵,你还有脸回来!”


  苏玉娘讥讽一笑:“不是爹说的么?我是老苏家的人,我当然可以回来。”


  苏灿没料到自己方才的话被苏玉娘给听去了,这就尴尬了。


  他轻咳一声,色厉内荏地问道:“你不是在小苏家待得很好么?又跑回来做什么?”


  苏玉娘道:“跑回来拿户籍呀,我想自立门户,需得老苏家签字画押,允许我转走户籍。”


  她如此坦荡地把弱点摆在明面儿上,反倒叫老苏家有点儿措手不及。


  苏玉娘道:“明人不说暗话,大家骨肉至亲一场,我也不想闹得太难看了。你们要银子,我可以给,别太过分就行,娘和三弟还在家里,就算是为了他们,我也不会吝啬那点身外之物。不过,我有个条件!”


  苏老爷子开口了:“你说。”


  苏玉娘正色道:“我想知道三十年前,我们老苏家卖掉的那块玉佩究竟是哪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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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3 兄弟相遇(一更)

  苏灿不假思索道:“祖传玉佩当然是老祖宗留下来的!”


  “是吗,爷爷?”苏玉娘看向苏老爷子。


  苏老爷子的脸色变得阴晴不定,尽管他努力保持镇定,可苏玉娘是何等人精?


  她一下子瞧出了苏老爷子眼底潜藏的暗涌。


  果然有猫腻!

  苏玉娘笑了:“爷爷要是不肯说,这银子我可是不会给了,我自有别的办法拿到户籍,不过就是麻烦了点儿。”


  苏老爷子沉声道:“二郎,你和你爹去地里摘点菜。”


  苏二郎是老苏家难得的机灵人,爷爷的反应明显不对劲,可他什么也没说,默默地提了两个篮子,拉着苏灿出去了。


  苏大郎去砍柴了。


  家中的几个女眷在灶屋做饭。


  堂屋就只剩下苏老爷子与苏玉娘。


  苏老爷子沉声道:“苏玉娘,你查到了什么?”


  苏玉娘反问道:“爷爷觉得我查到了什么?”


  苏老爷子一巴掌拍上桌子:“我在问你话!”


  苏玉娘正色道:“我也在问爷爷话!”


  这个孙女从前没这么放肆的,去小苏家住了一段日子,倒是与苏大丫的性子越来越像了。


  苏老爷子深吸一口气,到底是在与苏玉娘的交锋中妥协下来:“那块玉佩是你太爷爷捡来的,我当时也在。”


  尽管早已猜到,可真正听苏老爷子亲口承认,苏玉娘依旧感到了一股莫大的讽刺。


  她问道:“那么,敢问爷爷是在哪里捡的?”


  “镇上。”


  “为何只捡了一半?”


  苏老爷子听到这里,脸色微微一变。


  苏玉娘冷笑道:“那是一对对佩,太爷爷捡到的是其中一半,另一半在大丫的爹手里,爷爷能和我解释一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吗?”


  苏老爷子的手捏成了拳头。


  苏玉娘淡淡说道:“爷爷,我既然能查到这一步,后续只要我肯多花银子,也不难查出,只不过,爷爷确定要我自己查下去吗?我查的越多,惊动的人越多,兴许有些消息就兜不住了。”


  苏老爷子眸光一沉:“你在威胁我?”


  苏玉娘并不为他的气势所慑:“都是爷爷教得好。”


  那晚,苏老爷子也是如此威胁她的。


  苏老爷子冷哼道:“我怎么知道?兴许是把另一半捡走了!”


  苏玉娘起身就走。


  苏老爷子冷声道:“苏玉娘你干嘛?”


  苏玉娘道:“爷爷不肯开诚布公,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银子,我不给了!户籍,我自己想办法拿!消息,我也自己去查!”


  说罢,她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这副好不退让的架势,可不就是妥妥的苏胖丫吗?


  瞧苏胖丫把她带坏成啥样了!


  眼看苏玉娘一只脚踏出了门槛,苏老爷子银牙一咬:“是苏承的!”


  苏玉娘继续往前走,没回头。


  苏老爷子的牙齿咯咯作响:“他掉了一块玉佩,你太爷爷捡到了,没还给他!”


  苏玉娘顿住脚步:“是他掉的,还是你们抢的?”


  苏老爷子冷声道:“我们要抢,为什么不一对玉佩一起抢?”


  这倒也是。


  苏玉娘问道:“爷爷还知道些别的吗?”


  苏老爷子道:“你是指什么?”


  苏玉娘道:“大丫的爹是哪里来的?身边还有谁?玉佩怎么来的?”


  苏老爷子道:“他一个人,浑身破破烂烂的,大概饿了好几天没吃饭了,不近不远地跟在几个难民身后,捡一点他们吃剩的草根与树皮。有时候,那些难民烦了,会揍他一顿出气。我知道的只有这些,我本以为他那样的孩子,孤苦伶仃一个人,不是饿死,就是要被人抓去易子而食……等我再次见到他时,他已经长大了,还搬来了咱们村子。”


  “我说的全是实话,你若不信,我也没办法。你非得问苏承的玉佩怎么来的,灾荒之年,哪儿哪儿都是死人,谁知道他是从哪个尸体上扒下来的。”


  苏玉娘丢了一沓银票在桌上:“明早,县衙见。”


  苏玉娘离开后,苏老爷子疲倦地闭了闭眼。


  他并没有对苏玉娘说全部的实话。


  当年那孩子的境遇,比他描述的糟糕许多。


  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势,血迹斑斑,像是刚死里逃生过。


  他脸上脏兮兮的,一双眼睛漂亮得不像话。


  他衣衫褴褛,料子是上等的丝绸,只是大家并不认为是他自己的,只当他是捡了谁的衣裳穿上去的。


  那孩子起先吃东西的样子,像是有教养的大户人家的孩子,可他吃慢了就会被抢……


  刚捡到那块玉佩时,他与爹是动了还给他的心思的。


  他跟踪了那孩子几日。


  他亲眼见到那孩子跟在一群灾民身后,学挖草根、扒树皮、喝脏水……


  他那么羸弱,又那么顽强。


  最后一次见到那孩子,那孩子因为半个馊掉的馒头,被人揍得奄奄一息,这时,镶在他衣裳夹层里的玉佩掉了出来。


  灾民去抢。


  那孩子才六岁,可他居然抓起一块石头,狠狠地砸向了那人的脑袋!

  有些人,就算流落进羊群,也依旧是一头狼崽。
——

  巷子里,苏承将张刀狠狠地暴揍了一顿,胳膊腿儿全打折了,上次就是下手太轻了,这混账东西不长记性,才敢买通王麻子来诬陷他的大胖闺女。


  这一次,苏承直接让张刀没了半条命。


  苏承神清气爽地出了巷子,扛着杀猪刀,大摇大摆地回了村。


  另一边,苏渊的马车驶上了官道。


  苏渊的气色越来越差,胸口像是被一团棉花给堵住了,他扶住车壁,大口大口地喘气。


  车夫听到了不同寻常的动静,忙问道:“爷,你怎么了?”


  苏渊想开口,奈何喉咙也好似堵住了,他发不出半点儿声音。


  车夫:“爷?”


  咚!

  苏渊栽倒了。


  车夫勃然变色:“爷?!”


  苏承今儿没走村路,他去探望了一下程家人,回来时走的是官道。


  他远远地,瞧见道上停着一辆马车,看似不起眼,但他多年的打劫……咳咳,江湖经验,多半是个低调的富商。


  十商九奸。


  他搓搓手,要不要……干一票?

  唉,算了,答应了闺女,洗心革面,从头做人。


  苏承咂咂嘴,忍住打劫的冲动,从马车旁边走过去了。


  ……


  三秒后,他唰的跳进车厢:“打劫!银子交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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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4 神药(二更)

  苏玉娘回到小苏家后,便找到苏小小,将从老苏家打探到的消息说了。


  “玉佩是你爹的,你爹当时是一个人,身边没有别的亲人。你爹的玉佩不小心掉了一块,被我爷爷和太爷爷捡去了。至于你爹是怎么得到两块玉佩的,我祖父说荒年乱得很,遍地死人,兴许是你爹从哪个死人身上扒下来的。”


  灾年横死之人无数,有饿死的,也有病逝的,一些穷人过不下去了,占山为寇,打劫过路的富户,此情况并不罕见。


  路上的死人骨,不全是穷人的,被杀害的富户也不少。


  确实不排除苏承从尸体上扒下来的可能。


  “如果两块玉佩也是你爹从外面捡的,那再被我太爷爷捡去,那就——”


  苏小小替她把话说完:“就算不得你太爷爷做错了,毕竟都不是自己的东西,你捡我也能捡。何况,你太爷爷捡去之后卖了,接济了一村子的灾民,比我爹揣在身上不拿出来强多了。这么一想,乡亲们还是会站在老苏家那边。”


  苏玉娘长叹一声,不得不遗憾地点了点头。


  本以为这一次能揭穿老苏家的虚伪面目,谁料还是没打到蛇的七寸。


  苏小小若有所思,总感觉苏老头儿隐瞒点儿什么——


  二人在堂屋说着话,三小只呲溜溜地过来了。


  大虎抬起小手,往门外一指:“娘,爷爷回来了。”


  苏小小点头:“好,我知道了。”


  三人眨巴眨巴地看着她。


  苏小小古怪道:“有情况?”


  三人点头点头。


  苏小小第一反应是她爹遇上麻烦了,她抓了砍刀往外冲——


  刚到门口,就见她爹雄赳赳地自一辆大马车上跳了下来。


  苏小小上前道:“爹你没事?”


  苏承就道:“我没事啊!你拿刀打算上哪儿?”


  “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去找你。”苏小着,看了看他身后的大马车,这辆马车看似不起眼,但比她在车行雇佣的好多了。


  “爹,哪儿来的马车?”


  苏承面不改色地说道:“捡的!”


  苏小小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你确定?”


  苏承清了清嗓子:“我当然……”


  “什么人!”


  苏小小听到了车厢内的呼吸声,警惕地举起砍刀挑开车帘。


  只见车厢的长凳上赫然趴着一个奄奄一息的男人。


  苏小小唰的看向自家老爹。


  苏老爹咧嘴一笑:“捡一送一!”


  苏小小:“……”


  马车上,苏渊的情况很糟糕。


  苏小小就不明白了,他爹这老爱往家里捡人的毛病是怎么一回事?


  还捡的全是病号?

  咋滴?颜值高么?

  别说,颜值还真高。


  年纪比他爹大几岁,眉目清隽,一副被岁月沉积过的温雅从容,上等的衣料,样式很简单,指骨修长分明,饶是意识模糊了也能让人从他身上感受到一股矜而不骄的贵气。


  苏小小隐约觉得此人有点儿眼熟。


  救命要紧。


  她给对方把了脉,检查了他的呼吸。


  是过敏引起的喉水肿与呼吸艰难,几乎陷入了休克状态,必须立即脱离致敏原。


  苏小小把人搬下马车。


  “我来我来!”


  苏老爹接过病号,把人搬去了堂屋。


  苏小小拖了两条板凳合并在一块儿,苏玉娘见状也过来帮忙。


  “把门全部打开,他的外衣脱掉!”


  苏小小吩咐完,进东屋找出自己的急救包。


  上回她从药房拿了不少药物,可惜并没有治疗急性过敏的——


  她翻遍了急救包,没一个对症的。


  她倒是也能开出中药抗敏方子,可他的情况太危急了,根本等不及去镇上抓药回来。


  忽然,一个黑漆漆的瓶子掉了出来。


  是那个被她束之高阁的三无产品“牛黄解毒丸”。


  因为太鸡肋,她压根儿没机会用到太,几乎都忘了有这么一瓶药了。


  手上也没其它更对症的药了,虽说清热解毒与抗敏也完全是两码事——


  可这个节骨眼儿上,死马当活马医吧,反正牛黄解毒丸吃了也没啥副作用就是了。


  她倒出三粒,兑了半碗温水。


  这种药居然入水就化了,黄橙橙的。


  她端着药水走出去。


  苏玉娘扣住她手腕:“你拿的是啥?”


  “药啊。”


  “你确定?”苏玉娘道,“我方才见你对着瓶子犹豫了许久。”


  这个小富婆,观察也忒仔细了。


  苏小小道:“确实是药,就是没给人喝过,我也不知道是啥功效。”


  苏玉娘倒抽一口凉气:“不知道你就敢给人喝!喝死了咋办?这人的衣着打扮一看就来头不小,他自己死了,不干你的事,若是你把人药死了,可全你的责任了!”


  苏小小明白苏玉娘是为了她好:“可如果不管他,他真的会死的。”


  别以为过敏是小病,他这种重度过敏反应,出现了喉水肿与呼吸道梗阻的,是有性命之忧的。


  苏玉娘正色道:“他自己死,也好过你把他治死!”


  她苏玉娘不是什么善类,她自私自利,她不管别人死活,她只要她在意的人好好的!

  苏小小笑了:“放心吧,这个不是毒药,大不了就是治不好。”


  苏玉娘道:“你不是说他治不好就会死吗?他死前只要吃了你给的东西,那就能将责任推到你身上!”


  苏小小望进她眼眸:“玉娘你信我一回。”


  苏玉娘怔怔地看着她,皱了皱眉,最终还是松了手。


  苏渊并未彻底休克,是有一丝意识尚存的,正是这一丝意识让他保留了一点吞咽功能。


  苏小小扶住他,把半碗橙色的药水给他喂了下去。


  苏玉娘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几个呼吸后,奇迹发生了。


  苏渊的呼吸像是瞬间被打通了似的,一下子喘过气来了。


  他印堂与嘴唇的乌色褪去,面色一点点恢复正常。


  苏小小将一次性压舌板伸进他嘴里,看了他的喉咙。


  喉水肿也在消失。


  苏小小挑了挑眉:“唔,真的有效啊。”


  她算是发现了,越是不起眼的药,黑科技成分越高吧!

  谁能想到一瓶小小的“牛黄解毒丸”,能治重度过敏呢?

  苏渊完全缓过劲儿来是在一刻钟后。


  他先看到的是三颗圆溜溜的小脑袋。


  三小只眨巴眨巴地看着他。


  他微微一愕。


  “我的凳子。”大虎指着他身下说。


  大虎从府城回来,突然就不说叠字了。


  “我的枕头。”二虎指着他脑袋下说。


  小虎抓抓头:“我、我、我家!”


  苏渊被三胞胎一通宣誓主权的操作弄懵了。


  等等,他们不是自己在庵堂见过的三胞胎么?

  苏小小端着一簸箕剥好的花生米走了过来。


  “娘!”


  三小只果断放弃观察了许久的病人,哒哒哒朝苏小小扑了过去。


  苏渊的目光追着三小只,看见了也曾在庵堂有过一面之缘的小胖丫头。


  “是你?”


  他惊讶出声。


  约莫是喉水肿的影响,他嗓音有些嘶哑。


  “唔?”苏小小歪着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很快,她也认出了他来。


  是拜访过慧觉师太的香客,似乎叫苏渊。


  她就说,他怎么瞧上去有点儿眼熟,像是在哪儿见过似的。


  “苏姑娘?”苏渊试探地唤了她一声。


  慧觉师太介绍苏记过来做生意,说是一对姓苏的姐弟俩,姐姐胖乎乎的,圆润可爱,弟弟是个小黑皮。


  他很意外,自己竟然会在这里碰见她。


  “苏……”苏小小想了想,“老爷?”


  这么称呼总没错的叭?

  苏渊笑了笑,算是默认了这个称呼。


  苏小小觉得,这个男人笑起来有一股别样的亲和力,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


  但是这很奇怪不是吗?


  她又不是一个喜欢与人亲近的性子。


  苏渊看看苏小小,又看看抱着她大腿的三小只,脑子里一时间闪过无数疑惑。


  “这里是我家。”苏小道,“他们是我儿子,大虎二虎小虎。”


  苏渊目瞪口呆。


  “爷!爷!”


  车夫连滚带爬地扑了进来,“您怎么到村子里来了?小的去河边给您打水,回来马车就不见了!小的魂儿都吓飞了!”


  提到这个,苏渊也很纳闷,他明明自己是在官道上出事的,怎么一醒来……就躺在苏姑娘家里了?


  他问道:“苏姑娘,是你把我救回来的吗?”


  苏小小刚要开口,苏承扛着杀猪刀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闺女!今天干了票大的!晚上记得烧肉!咦?我拖回来的人呢?”


  苏小小没眼看了。


  好不容易给你捂住的小马甲,就这么被你自己撕了——


  苏承看向已经坐起来的苏渊,苏渊也看向了一脸痞气的苏承。


  苏渊的神色一下子怔住了。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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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5 血浓于水(一更)

  “噫?你醒啦?干嘛这么看着我?”苏承凶巴巴地瞪向苏渊。


  苏渊的眸光微微一动。


  像,太像了。


  不过一开口又不像了。


  都说外甥像舅,那是因为兄妹二人一母同胞,有着共通的体貌特征。


  见到秦彻时,苏渊觉得与自家父亲确有一两分眉眼上的相似,可见了眼前这人,苏渊才明白什么叫真正的像。


  这双眉眼,就是姑姑与父亲的眉眼,如出一辙。


  苏渊喃喃道:“你长得很像一个人。”


  苏承举起杀猪刀:“你特么骂谁呢!老子本来就是人!什么叫像啊!”


  苏渊:“……”


  苏小小道:“爹,他是我在府城的客人,二狗给你带回来的山泉水,就是他家的。”


  麻蛋,好不容易干一票,干到客人头上了——


  苏承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不动声色地将杀猪刀往地上一放,拿脚怼进长凳子底下。


  车夫会过意来了:“是你是你!是你绑了我家老爷!你们……你们匪患一家!”


  苏渊沉声道:“郑广,休得无礼!”


  车夫指着苏承道:“可是爷,你没听他说啥吗?分明就是他们——”


  苏渊脸色冷沉,车夫乖乖噤了声。


  苏小小及时岔开话题:“苏老爷,你方才的情况很凶险,是过敏症,你知道自己有过敏症吗?”


  苏渊点头,苦涩一笑:“我对柳絮过敏,对一些吃食也是,平日里都很注意,今日是我疏忽了,没注意到马车里有飞进来的柳絮。苏姑娘,这次真是多亏你了。”


  “小事。”苏小小落落大方地说。


  苏承趁机溜去了后院。


  苏渊回头看了他一眼,又笑着问苏小小道:“苏姑娘,你们是这个村子里的人吗?”


  苏小小道:“我爹娘原是杨柳村的,后面才搬来这里。”


  苏渊笑了笑:“啊,原来如此。”苏渊笑了笑,目光落在苏小小圆乎乎的小脸蛋上,“苏……”


  他想叫苏姑娘,忽然意识到她已经当娘了。


  可一声苏小娘子,着实让他叫不出口啊。


  还有,她夫家姓什么?

  自己打听这些会不会显得太唐突了?

  “你在想什么?”苏小小问,“是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苏渊回神:“没有,我感觉好多了。”


  这可不是客套话,是实打实的真话。


  他自己的身体他自己清楚,小时候还不知自己是过敏症,好几次差点儿没抢救过来。


  是符太医准确地辨认出了他的病症,并告诉他,这种病并无根治之法,防大于治。


  只是难免也会有所差池,印象中,自己从未有哪一次恢复得如此之快。


  苏渊问道:“苏姑娘是懂医术吗?”


  苏二狗牵着小马驹走出来:“是啊,我姐是符郎中的徒弟!”


  苏渊道:“哪个符郎中?”


  苏二狗道:“就春柳巷那个!”


  苏渊陷入了沉思。


  难怪,慧觉师太会认识一个镇上的小丫头,如果小丫头是符家的徒弟就说得过去了。


  符郎中教出来的徒弟尚且如此厉害,符郎中的医术岂不是更为精湛?

  符老夫人说她儿子治不了他父亲的顽疾,怕是……不愿回京的托词吧?

  不行,他得再去一趟春柳巷。


  他对苏小道:“天色不早了,我就不打搅苏姑娘了。”


  “慢着!”苏老爹自后院探进来一颗脑袋,“……诊金。”


  说罢,又唰的将脑袋缩了回去。


  好奇怪呀,这个男人看着弱唧唧的,自己一只手指头就能捏死他,可为什么好像有点儿怕他?


  也不是怕——


  心里有股奇诡的感觉,苏承自己也说不上来。


  这大概是他打劫得最没底气的一次了。


  苏渊笑道:“应当的,瞧我,把这么重要的事儿给忘了。郑光,去马车上拿银子。”


  苏承两只耳朵一竖,有银子么?他搜了半天也没搜着呀!


  他坐在小板凳上,想借着后仰的姿势偷看,一不留神对上了苏渊的打量。


  他轻咳一声,默默把身子板正了。


  郑光自马车的暗格里取了钱袋过来:“爷,给。”


  苏渊道:“给苏姑娘。”


  郑光一愣,全、全给呀?


  苏渊和颜悦色道:“苏姑娘,请笑纳。”


  诸侯的命确实挺值钱的。


  那种药也确实挺稀罕,她统共只有一瓶,吃一粒少一粒。


  这么一想,苏小小心安理得地把银子收下了。


  想到什么,苏小小又回屋,肉痛地熟了九颗小药丸,用小瓷瓶装好,拿出来递给他。


  “以后若是再出现这种程度的过敏,就吃三粒。里头是三次的用量。”


  苏渊道:“多谢。”


  郑广要去接,苏渊亲自接过了。


  郑广有些意外。


  他家世子爷脾气好归好,却到底出身勋贵,身份摆在那儿,少有如此与人打交道的。


  或许是看了慧觉师太与符老夫人的面子吧。


  “爷,属下去备车?”郑广问。


  “好。”苏渊点头。


  苏承像个孩子似的,一会儿偷瞄一下,见郑光把他好不容易打劫回来的马车牵走,他有点儿小郁闷。


  苏渊走过来向他辞行,带着贵重却并不盛气凌人的修养,好声好气道了谢。


  苏承撇嘴儿不理他。


  苏渊这下是真要离开了。


  苏小小把人送上马车。


  苏渊坐上被郑广收拾得干干净净的马车:“苏姑娘,有缘再会。”


  苏小小颔首:“苏老爷慢走。”


  郑广挥动马鞭,马车缓缓离开。


  苏承又往外望了一眼。


  苏二狗纳闷道:“爹,你瞅啥?”


  苏承瞪了瞪他:“你管我瞅啥!”


  那个人走了。


  哼,走了就走了。


  他又不稀罕!

  苏承抡起斧子劈柴,一下一下,像在剁张刀似的,直把苏二狗都看傻眼了。


  他爹这是咋啦?


  马车来到村口时,郑广看见一个小家伙在站大树下探头探望地朝他们张望。


  “爷,是苏姑娘的儿子。”


  “停车。”苏渊吩咐。


  郑广将马车停在了大树边儿上。


  苏渊挑开车帘,和颜悦色地看向眼前这个小家伙:“你一个人在这里玩吗?你的兄弟去哪儿了?”


  二虎说道:“他们去溜,小马驹了。”


  苏渊笑了笑:“你怎么没去?”


  二虎奶声奶气地说:“不想去。”


  苏渊在马车上找了一盒点心,走下马车来给他。


  二虎摇头:“娘说,不能吃。”


  苏渊愣了愣,随即笑了:“你娘教得很好,确实不能乱吃陌生人给的东西。”


  二虎的小手背在身后,歪头萌萌哒地看着他:“你是城里来的大老爷吗?”


  苏渊笑道:“算是吧。”


  二虎又道:“你很有钱咯?”


  这叫什么问题?

  二虎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你印堂发黑,有霉运。”


  苏渊:“?”


  二虎认真忽悠:“想不想转运?”


  苏渊:“??”


  二虎小手往前一伸:“祖传宝玉,摸摸能转运,一次十个铜板,看你面善,收你五个,不二价!”


  苏渊:“……?!”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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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6 不作不死(二更)

  小苏家。


  苏渊乘坐马车离开了,苏小小去灶屋后的小林子里磨刀。


  夕阳透过竹叶,斜斜地打在她的头顶。


  苏玉娘抱着一个多月的闺女走过来时,看见的正是这个磨刀霍霍的小背影。


  这丫头,真的瘦了不少呢。


  苏玉娘一边叹气,一边搬了个小板凳在苏小小边上坐下。


  “你是属于瞎猫撞上死耗子么?”


  苏小小:“啥?”


  苏玉娘:“给那位老爷吃的药啊,你说你这胆子,怎么这么大?就不怕把人吃出个好歹来——”


  苏小小继续磨刀:“这不是没事嘛!”


  怀里的小家伙嗯了一声,苏玉娘把她抱起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帮她把奶嗝打出来。


  苏玉娘道:“我明天就去衙门,把户籍迁出来。”


  苏小小道:“给了老苏家多少钱?”


  不给点儿好处,老苏家是绝不会放过苏玉娘的。


  苏玉娘亲亲女儿的小额头:“二百两。”


  咚!

  苏小小一刀剁在了砧板上!


  苏玉娘淡道:“你放心,我会让他们吐出来的。”


  ……


  刘山家与小苏家的小巷子里,苏锦娘脸色发白,一点点捏紧了手指。


  一直到苏小小与苏玉娘进了灶屋,关上后门,她才飞快地跑回了自己家。


  “爷爷!”


  苏老爷子正在堂屋与苏灿对账,苏灿总是对错,还不如苏二郎。


  苏老爷子看了一脸慌张的苏锦娘一眼,问道:“你又去哪儿了?谁让你成天往外跑的?快出嫁的人了,以后少出门!”


  苏锦娘垂下眸子:“我……刚刚去看姐姐,听到她和苏胖丫说……要把咱们的银子要回去。”


  苏灿唰的站起身来:“什么?”


  苏锦娘小声道:“姐姐说,咱们家不仁,就别怪她义,等她明日去县衙迁了户籍,就把玉佩的事说出去,让乡亲们知道……当年……您和太爷爷卖掉的……是从小苏家抢来的玉佩,还有苏胖丫身上的玉佩为证,原是一对。”


  苏灿恼怒道:“我们几时抢了他们家的玉佩了?那是我们老苏家祖传的!不要脸的小蹄子!看我怎么收拾她!”


  他捋起袖子,转身就往外走,却惊讶地发现没人跟上来。


  整个堂屋一片静悄悄,除了他之外,苏老爷子、苏二郎与苏锦娘皆没吭声。


  苏老爷子是知道事情真相,而苏二郎与苏锦娘则是猜到了当年的真相。


  苏锦娘看着苏老爷子的反应,便知自己猜的没错。


  怎么会这样?

  明明她什么都比苏胖丫强,可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苏胖丫一次次地骑到了她的头上,如今更是连玉佩都成了她家的!


  这不公平!


  “爹?”苏灿怔怔地看着苏老爷子,“该、该不会……”


  “出什么事了?”


  苏大郎从外头担水回来,见家里气氛不对劲,忙放下了水桶。


  苏老爷子道:“锦娘,你先回屋。”


  老苏家的男人谈事,一贯是不让女人在场的。


  “是,爷爷。”苏锦娘闷闷地回了自己屋。


  她人是进去了,耳朵却贴在门上偷听。


  苏灿咽了咽口水,问苏老爷字道:“爹,锦娘说的都是——”


  苏二郎皱眉道:“爹,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当务之急,是不能让他们去村子里攀咬咱们!爷爷,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了!”


  苏灿闭了嘴。


  他心底掀起惊涛骇浪啊,谁能料到他们家的玉佩竟然是苏承的,那岂不是说,乡亲们欠下的人情也是苏承的?

  苏老爷子看向苏二郎:“你有什么办法?”


  苏二郎拳头一握:“先下手为强!”


  苏灿不太赞同:“这法子……用过一次了吧……”


  还失败了。


  苏二郎道:“上次之所以失败,是我们不知道包袱已经被苏大丫给发现了,并且玉娘也现了身。这回,玉佩就在苏大丫手里,看他们怎么洗脱嫌疑!”


  苏灿胆子小:“要不咱们再等等?”


  苏二郎正色道,“爹想等什么?等大姐迁了户籍,对我们老苏家再也没了丝毫顾忌?如今她户籍仍在我们手中,她多少有点儿忌惮,不敢与我们闹得太过分。眼下就是最合适的时机,等过了明日,一切都来不及了!”


  这虽不是最好的办法,却也是他们眼下唯一可以做的了,不然以苏玉娘的性子,真有可能把老苏家的丑闻抖出去!

  苏老爷子闭了闭眼:“就听二郎的吧。”


  一刻钟后,苏灿带着两个儿子上了小苏家。


  他们这次学乖了,没煽动乡亲们过来看热闹。


  “苏玉娘你给我出来!”


  苏灿跳进堂屋,气势汹汹地说。


  苏玉娘刚把女儿哄睡,听到苏灿的声音,她冷着脸走了出去。


  “你们来这儿做什么?”


  苏灿没好气地嚷道:“你还有脸说!快把玉佩交出来!”


  苏玉娘蹙眉:“什么玉佩?”


  苏灿道:“咱家的祖传玉佩!你方才回了一趟家,进了你爷爷的屋!你走后,你爷爷柜子里的玉佩就不见了!你快说!是不是你拿的!”


  苏玉娘呵呵道:“老苏家的祖传玉佩不是早卖掉了吗?”


  她说的是老苏家,不是我们家。


  可惜苏灿正在飙戏的劲头儿上,没注意到她称呼上的细节。


  苏灿叉腰道:“哼!那是一对!卖一块,还有一块!”


  苏玉娘冷声道:“你们倒打一耙的本事可真不小!玉佩明明就是小苏家的!你们偷了人家的玉佩!啃着人家的人血馒头,到头来,还要反咬人家一口!”


  苏灿道:“我们又没说是小苏家干的!难道……你的意思是……你是受了小苏家的指使?玉娘啊,我明白你想自立门户,我和你爷爷也仔细商议过了,准许你把户籍迁走,但你别不识好歹。”


  这是在明晃晃地威胁苏玉娘了。


  苏小小漫不经心地走了过来,烦躁地看了苏灿等人一眼:“又来?你们当真欠揍?”


  若在以往,苏灿是怕的。


  可玉佩的事儿大了,他是宁可挨揍,也决不能退缩的!


  苏灿厉声道:“玉娘,你把玉佩交出来!这件事我就当没发生过,明日还去县衙,给你迁户籍!”


  打一巴掌,给一颗甜枣。


  苏灿可没这副头脑。


  苏小小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苏二郎。


  整个老苏家,除了苏老爷子与苏玉娘,也就是苏二郎还有点儿脑子。


  只可惜,没用在正道上。


  另一边,苏老爷子找上了里正。


  里正客客气气地将人请进堂屋:“苏大哥,请坐。”又叫自家婆娘给苏老爷子倒了一杯热茶。


  苏老爷子只是闻了闻,便知里正家泡的不是便宜茶叶。


  “好茶。”苏老爷子说。


  里正笑了笑:“啊,大丫她爹给的。”


  慧觉师太送了好几罐子,苏承喝不完,就给老李头与里正分了些。


  苏老爷子不说话了。


  里正想起来小苏家与老苏家关系紧张,暗道自己不该当着苏老爷子的面提起苏承。


  他轻咳一声,道:“您过来找我,是为了玉娘的事吗?”


  他听说玉娘要出去自立门户了,娘家人同意,苏玉娘才能将户籍迁出去,至于重新在村子里落户,就需要本村的里正摁手印。


  对此,他是没意见的。


  苏老爷子欲言又止,一副很是为难的样子。


  里正道:“苏大哥,您有话不妨直说。”


  苏老爷子道:“我的确是为了玉娘的事而来,但不是为了她户籍的事,我希望你能够替玉娘保密。”


  里正纳闷道:“玉娘她怎么了?”


  苏老爷子叹气道:“她偷走了家里的玉佩。”


  里正一惊:“什么?”


  苏老爷子道:“当年我们老苏家卖掉祖传的玉佩的事,大家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其实那是一对对佩,共有两块,我们卖掉了其中一块,另一块,我父亲传给了我,我打算在寿终正寝前传给苏灿——”


  “啊……”里正果然很惊讶。


  苏老爷子看向他:“财不外露,里正应该能理解吧?”


  里正愣愣点头:“能,能的。”


  苏老爷子继续道:“卖掉玉佩之后,我们家很是遭了几次贼。”


  里正长叹一声:“这个我知道。”


  苏老爷子道:“是以,有关另一块玉佩的事,我爹就勒令我绝不与人提起,以免遭来横祸。”


  “这是自然。”里正表示理解。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当时又是荒年,匪患横行,若得知老苏家还有一块值钱的玉佩,怕是早明偷暗枪了去。


  苏老爷子话锋一转:“今日玉娘回家,把玉佩拿走了。”


  “玉娘?”里正再次一惊。


  苏老爷子摇头叹气:“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做,她明明也不缺银子——或许是恨我差点儿将她送去庵堂的举动吧?所以想了这么个法子来报复我。”


  里正张了张嘴:“啊,这……”


  苏老爷子语重心长道:“不管怎样,玉娘是我亲孙女,送她去庵堂,是无奈之举。她恨我也好,从此不认我这个爷爷也罢,我不会怪她。但玉佩毕竟是祖上传下来的,我希望,她能把玉佩还回来。”


  里正看向他:“苏大哥,你和我说这个——”


  苏老爷子无奈道:“她现在不肯听我的,我恳请你帮我去劝劝她。还有,千万别让村里人知道了,我怕她日后在乡亲们面前抬不起头来。”


  ------题外话------


  你一票,我一票,苏渊下章就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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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7 见到玉佩(一更)

  吃了上次的亏,老苏家不会再采取闹得人尽皆知的策略了,毕竟冤枉过小苏家一回,他们若再去大张旗鼓地要东西,难免让人认为他们是不是又哪里弄错了?

  所以,老苏家这次反着来。


  若小苏家忍无可忍,将事情宣扬出去,他们也不怕,毕竟,苏老爷子这头已经“告知”了里正,里正会出面替他们解释明白——玉佩是老苏家的。


  苏老爷子的威望与信誉还在,取得里正的信任并不困难。


  何况,里正心里偏袒的是小苏家,不是苏玉娘。


  为了不激起里正心底下意识的那股子反对,苏老爷子方才可一句小苏家的不是也没说。


  二人来到了小苏家。


  见苏灿与苏二郎也在,里正眉头就是一皱。


  苏老爷子将里正的神色尽收眼底,他面色冷了冷,对苏灿父子道:“你们两个不在家里老实待着,跑这儿来做什么?”


  苏灿回头,对苏老爷子道:“爹,玉娘她拿了玉佩,我找玉娘要回来!”


  苏老爷子厉声道:“不是和你们说了不许张扬?”


  苏灿缩了缩脖子:“我们没张扬,方才有乡亲过来,还让我给轰走了呢。”


  苏老爷子冷声道:“都给我滚回去!”


  “爹——”


  “爷爷——”


  “我的话不管用了是吧?”


  气氛一度很是尴尬。


  苏小小好笑地说道:“老爷子何必呢?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搁这儿演给谁看呢?”


  苏老爷子道:“苏大丫,这是我们老苏家的家事,与你无关,上次误会了你,是我们老苏家的不是,你若仍有怨言,我任你骂两句就是了。但今日的事,还请你们小苏家回避一二。”


  一番话讲得滴水不漏,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若不是苏小小知道他们在玩什么把戏,只怕都信了。


  “闺女,又有人上门闹事了?”苏承提着刀走了过来。


  看见苏承的杀猪刀,苏灿的眼皮子就是一跳,下意识地想跑。


  苏承不耐地皱了皱眉:“怎么又是你们?你们老苏家是讹上我们了?”


  里正打了个圆场:“误会,全是误会,苏承啊,你先把刀放下,咱有话好好说。”


  苏承问苏小小道:“闺女,要和他们说吗?”


  苏小小想了想,说道:“爹,玉佩的事我一直没告诉你,老苏家当年当掉的是你的玉佩。”


  苏承瞪大了眸子:“啥?”


  苏二郎呵斥:“苏胖丫你别胡说!你有证据吗?”


  苏二娘挺身而出:“我可以作证!是祖父亲口承认的,玉佩是从苏叔身上得来的。”


  苏老爷子的原话是——苏承掉了,他们捡的。


  苏玉娘偏不这么说。


  苏玉娘道:“里正,你别被他们骗了,玉佩是苏叔的!他们贼喊捉贼!这一家子的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


  这话可太大逆不道了,苏胖丫能这么骂,苏承也能这么骂,可苏玉娘作为老苏家的闺女,骂家里的长辈是要遭雷劈的。


  老苏家的人气得够呛。


  知道苏玉娘叛逆,却不知她为了小苏家如此豁得出去——


  她就不怕他们不准她迁走户籍吗?

  还是说,在她心里,小苏家的名声比她自己的下半辈子更重要?

  她苏玉娘是多自私的人呐!

  不然当初也不可能去抢小赵氏的稳婆了。


  里正的关注点不在苏玉娘的大不敬上,他纳闷道:“玉佩究竟是谁的?”


  “当然是我们老苏家的!”苏灿说道,“赶紧把另外一块还回来!”


  苏小小冷冷地笑了:“你们老苏家,真是有够无耻的。”


  苏承皱眉道:“我自己的玉佩,怎么变成你们的了?”


  “爹,我来说。”


  苏小小站了出来,好笑地看了老苏家一眼。


  “我要是你们,我不会说玉佩是玉娘拿走的,我会说,‘玉佩是一对对佩,共有两块。当年我们老苏家卖掉了其中一块玉佩,另一块不幸遗失了。我们找了许久也没找到,本以为这辈子都找不回来了,直到前不久,苏大丫来我们家,不小心落下了一枚玉佩,我才发现那有可能是我们当年丢失的传家宝。今日玉娘回来,商议迁户籍的事,我告诉玉娘,迁户籍可以,但你得先老老实实回答我一个问题,小苏家的那块玉佩是哪儿来的。玉娘说,是苏承小时候捡的,我心里便越发笃定自己没弄错,那块玉佩正是我们老苏家遗失的那一块!’”


  老苏家祖孙三人齐齐愣住了,每个人都如同醍醐灌顶一般。


  苏二郎捏紧了拳头。


  可恶,他怎么没想到!

  苏灿小声道:“爹,她这个法子好像是比咱的好啊……”


  苏老爷子狠狠瞪了苏灿一眼。


  苏玉娘噗嗤一声笑了。


  苏灿虚张声势地喝道:“你笑什么!”


  苏玉娘幸灾乐祸地说道:“我笑你们几个加起来,还不如大丫一个人的脑子好使,是出门害人忘了带脑子吗?”


  “苏、玉、娘!”苏灿一个耳刮子呼过去。


  啪!

  是苏承反手一个大耳刮子呼了过来。


  苏灿没碰到苏玉娘一根汗毛,反倒在地上摔掉了一颗门牙。


  “爹!”苏二郎忙将苏灿扶了起来,“你们小苏家别太过分了!”


  苏承将杀猪刀扛在肩上:“这就叫过分了?老子还没上刀呢。”


  苏二郎咬牙道:“全村都知道玉佩是我们老苏家的!你就算故事讲得再精彩,也没人信你们!”


  苏老爷子拽紧的拳头一点点松开了。


  二郎说的没错,不论事实真相如何,小苏家都无法证明玉佩是他们的。


  只要没办法证明,乡亲们就不会信!

  苏玉娘的眉头一皱。


  她没立即将事情宣扬出去,就是因为没有足够的证据——


  这下完了,老苏家先把事情闹开,形势对小苏家不利了。


  就在此时,一辆马车停在了小苏家的门口。


  苏渊把小神棍二虎抱了下来。


  “以后不要再一个人跑出去了,知道吗?”


  “你真的,不摸摸吗?”二虎小神棍锲而不舍地推销自己的转运小石头。


  苏渊让他逗笑。


  一大一小进屋。


  屋子里气氛怪怪的。


  二虎对于老苏家的人已经非常熟悉了,这伙人每次来家里都会污蔑娘亲,二虎在心里早给他们贴上了坏人标签!


  “不许欺负我娘!”二虎跑过去,小小身子倔强地挡在苏小小身前。


  三小只里,大虎胆子最大,小虎也是个凶悍的,二虎性情相对温和,可当哥哥弟弟们不在时,他扛起了保护的重任!

  苏渊问道:“苏姑娘,是出什么事了?”


  老苏家祖孙三人的目光唰的落在了苏渊身上。


  苏渊是京城诸侯之家的嫡子,他的衣着再普通,那也最上等的料子。


  小苏家发达之后,结交了不少富贵人家,着实令人眼红!

  不过,与小苏家结交的,一般都是商贾,想到这里,老苏家的人就没太将苏渊放在心上了。


  苏小道:“哦,这伙人想抢我家的玉佩。”


  苏二郎冷声道:“谁抢你家的?分明是你们抢了我们家的!你还不赶紧把玉佩还回来!”


  “什么玉佩?”苏渊问。


  苏小小取下脖子上的玉佩:“咯,就是这个。”


  苏老爷子眸光一动。


  苏二郎看了苏老爷子一眼,心领神会地说道:“我家的玉佩果真在你手里!苏玉娘!你真是好吃里扒外啊!把我们老苏家的传家宝,当成礼物送给别人!你就这么上赶着讨好小苏家!你太令人失望了!”


  屎盆子说扣就扣,无耻到了极点。


  苏玉娘气得差点儿去抢苏承手里的砍刀。


  “你刚才说,这块玉佩是你们家的?”


  开口的是苏渊。


  被他问到的苏二郎正色道:“是啊!这位老爷,虽不知你是哪里来的,要与小苏家谈什么合作,我都奉劝你一句,不要和这种心术不正的人做生意!否则最后血本无回,连后悔都来不及!”


  苏渊死死地盯着那块玉佩,他的反应落在苏二郎眼中,成了一种对小苏家的震惊与失望。


  苏二郎趁热打铁:“你怕是不知道吧,这种玉佩原先是一对,三十年前,青州闹灾荒,我太爷爷为了不让大家伙儿饿死,卖掉了其中一块玉佩,换了全村人的粮食回来——”


  苏玉娘爆粗口了:“放你娘的狗屁!苏二郎你懂玉吗?知道这块玉佩有多值钱吗?老苏家祖上是出过将军,还是出过宰相?能得这样的传家宝?”


  苏二郎指着苏承道:“我们不能,他就能了?”


  苏玉娘一噎。


  苏渊张了张嘴:“能给我……看看吗?”


  苏小小把玉佩给了他。


  苏渊接过玉佩的手有些颤抖。


  苏渊看向祖孙三人,神色冰冷:“你们卖掉的那块玉佩是哪里来的?”


  苏二郎道:“说了是家里祖传的!”


  苏渊沉声道:“一派胡言!”


  苏二郎被苏渊突然迸发而出的气势吓了一大跳。


  他定了定神,古怪地问道:“你谁呀?小苏家请来的帮凶是吧?这里轮不到你说话!赶紧把玉佩还给我们!不然把你送去见官!”


  “大胆!”郑广走了进来,“敢对我家世子无礼,你们是活腻了!”


  苏灿一脸懵逼:“什么柿子?”


  郑广道:“听好了,我家老爷是京城镇北侯世子——苏渊!”


  京城来的诸侯?


  苏老爷子的脸色唰的变了!


  ------题外话------


  看到好多读者留言说,不会这么快浮出水面吧,应该还有啥啥啥波折。。


  我就。。


  嗯。。


  大家还没习惯我的节奏么?

  一直是高铁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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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8 苏渊之怒(二更)


  苏渊摩挲着手里的玉佩,一瞬不瞬地看向苏老爷子。


  这一刻的他不再是一副温润和善的样子,他有了上位者的气势与棱角:“你确定,你们家当年卖过另一块玉佩?”


  苏老爷子在村里德高望重,可在京城诸侯的面前,他不过是一介草莽。


  冷汗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他不知该如何回答。


  苏渊凌厉地说道:“玉佩不是你们家的,你心知肚明,我最后问你一次,你们当年是不是卖掉了另一块玉佩?”


  苏小小手中拿的是左佩,老苏家卖掉的是右佩。


  而秦彻当年回京与秦家相认,拿的就是右佩。


  苏渊冷声道:“你可知这是御赐之物,私自贩卖,死罪一条!”


  苏老爷子腿一软,身子踉跄了一下!

  苏渊道:“你若如实回答,我便不追究了。”


  苏老爷子招了:“我……我确实卖了!我和我爹一起卖的……”


  在一个诸侯的面前,苏老爷子没有丝毫反抗之力。


  苏渊接着道:“卖给谁了?”


  苏老爷子答道:“一个商人,具体是谁我也不认识,我爹去谈的,我在外头等着,听那人的口音不像是本地的。那之后,我们也再没见过他,所以如果你非要问我他是谁,我真的回答不了。”


  苏老爷子几时有过如此低声下气的时候?

  真是让人看着都解气。


  苏渊又道:“你卖掉的那块玉佩哪里来的?”


  里正紧张地看向了苏老爷子,他心里隐隐猜到了一点,却不愿去直面。


  毕竟,这是他和全村乡亲敬重了三十年的人啊……


  苏老爷子暗暗拽紧了拳头。


  他开始后悔今日的计划了。


  若早知会碰上京城来的贵人,他说什么也不上小苏家作死的。


  苏老爷子闭了闭眼,说道:“是、是苏承身上掉下来的……他还小,不知打哪儿捡了半个馊掉的馒头,没吃上两口,被几个灾民抢了,他的玉佩……就是那时候掉的。”


  苏玉娘道:“看见也不上前制止?”


  苏老爷子道:“那么多灾民,我们管得过来吗?”


  苏小小道:“那你捡了我爹的东西,却不还给他,与偷何异?”


  苏老爷子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


  现在说后悔也晚了,老苏家的里子面子,全被这个京城来的贵人撕裂了。


  他引以为傲的德高望重,在绝对的权势面前,竟是如此不堪一击!

  他就好比那池塘里的蛙,让一群小鱼虾敬仰了多年又如何?


  苍穹之上飞来鹰隼,拍拍翅膀,就能掀了整个池塘!

  他再次看向了苏承。


  苏承愣呆呆的,完全状况外。


  苏老爷子又想到了贵人说的话,此乃御赐之物。


  如果这是御赐之物,那么拥有御赐之物的苏承又是什么来头?

  他似乎……一直都错了。


  他错了,他爹也错了。


  他们以为那个孩子活不下来的。


  早知今日,他们就该收养了苏承——


  苏老爷子的思绪从未如此混乱过,乃至于脑子里冒出了无数荒诞的念头。


  只是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郑广,先把人带下去。”


  “是!”


  郑广将老苏家人带走了。


  苏渊心里有更要的事情求证,他转头看向苏承那与姑姑如出一辙的眉眼:“你的玉佩是哪里来的?”


  苏承大大方方地说道:“哦,我捡的。”


  苏渊的眼底掠过一丝失望:“在哪里捡的?”


  苏承道:“不记得了,反正打记事起,我身上就有这块玉佩。”


  这句话又让苏渊的眸子再次一亮:“会不会……不是你捡的?”


  苏承挠挠头:“方才听你说,这玩意儿挺有来头的,不是我捡的,难道是我自己的吗?不怕你笑话,我小时候就是个放牛的!”


  听到苏承放牛长大,不知为何,苏渊的心里忽然有些抽痛:“你爹娘身在何处?”


  苏承道:“我没爹娘。”


  苏渊一愣。


  苏小小解释道:“三十年前闹灾荒,我爹是流落到这里的,关于儿时的事,他能记起来的很少。其实我也怀疑过这块玉佩就是我爹的,可是,方才你说它是御赐之物,那应该不是了。”


  她爹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与皇室扯上关系吧?

  苏渊忙道:“它不是御赐之物,我刚刚是吓唬那家人的。”


  呃,这么腹黑的吗?


  苏小小道:“所以你刚刚是为了替我们解围?”


  苏渊当然不全是为了替小苏家解围,但是有些话,他现在还不能说。


  他再一次看向苏承,“我能冒昧地问一句,你的生辰是哪一日吗?”


  ……


  田埂。


  卫廷在帮老李头犁地。


  老李头不慎闪了腰,卫廷路过,就过来帮了会儿忙。


  他其实也不懂犁地,是他家驴子带着李家的牛犁的。


  别说,犁得还挺正。


  这会儿天色有些晚了,地里没有别的乡亲。


  “大人!”


  尉迟修施展轻功过来。


  卫廷将鞭子扔给他。


  尉迟修皱眉:“大人,我不是来犁地的!”


  卫廷淡道:“现在是了。”


  尉迟修:“……”


  “大人,我是有事禀报!”


  “你最好是有正事。”


  那些屁股痛、胸痛、不纯洁的破事,卫廷不想听。


  尉迟修正色道:“当然是正事!大人,你的岳父又去劫了个人回来!”


  卫廷:“什么叫又?”


  尉迟修自动跳过送命题:“大人你猜他这回劫的是谁?居然是苏渊!大人你没猜错!就是镇北侯府的那个苏渊!”


  卫廷神色一顿。


  尉迟修道:“大人!属下去杀了他吧!”


  不能杀萧重华,好歹让他杀个苏渊啦!


  不然日子可真太无聊啦!


  他是一个杀手,杀手啊!


  “大人,杀吧?不杀的话,一会儿被苏渊瞧见,你就暴露啦!萧重华发现你,不往外声张,是想暗中除掉你,苏渊不一样,他会回京城告御状的!”


  卫廷若有所思。


  尉迟修锲而不舍。


  “大人,需不需要我提醒你,你如今应该在京城的胡国龙寺奉旨修行啊?”


  “虽说是带发修行,那也是修行啊!”


  “或者我应该叫大人,玄心和尚?玄心大师?”


  ……


  从小苏家出来,苏渊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郑广道:“爷,您刚病了一场,咱们先去客栈歇息一晚吧。”


  “不。”苏渊调整了一下呼吸,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回府城!”


  “可是您——”


  郑广想说您死里逃生,连番赶路怕是吃不消啊。


  可他听着车厢内紊乱的气息,把到嘴边的话咽下了。


  他十三岁入府,给世子做小厮,这一做就是二十年。


  他很了解世子,除非出了大事,否则不会情绪如此得厉害。


  二人连夜返回府城祖宅。


  拉车的是上等战马,速度比一般的马车快,后半夜,苏陌便听下人禀报——大爷回来了。


  苏陌忙穿了衣裳去见父亲。


  “父亲,您连夜赶回来了,可是请到符太医了?”


  符太医当年假死离京,连三殿下都被蒙在鼓里,若不是镇北侯有慧觉师太这层关系,怕是也不能得知符太医的真实消息。


  苏渊一宿未眠,身体疲倦,一双眸子却炯炯有神,亮得逼人。


  苏渊道:“符太医那儿……我晚了一步,他已经去世了。”


  苏陌道:“什么?那祖父岂不是……”


  苏渊摆摆手:“符太医的儿子继承了他的医术,你祖父的病你先别着急,我有另外一件紧急的事情告诉你。”


  上一次父亲如此郑重,是他与林家千金的亲事。


  “父亲。”


  苏渊将在玉佩的事儿与儿子说了。


  苏陌震惊:“父亲的意思是……秦彻他……”


  苏渊道:“现在还不好说。”


  这件事太大了。


  大到苏渊自己都不敢信。


  如果秦彻拿回来相认的玉佩,当真是老苏家卖掉的那一块,事情就有猫腻了。


  平心而论,他不愿去怀疑秦彻的,可苏承与姑姑的眉眼太过相似,那小丫头的身上也有几分姑姑年轻时的影子。


  还有他在小苏家时,心底升腾起的那股子若有若无的亲近——


  “苏承的生辰也是正月二十九……”


  太多太多巧合了。


  苏陌狐疑道:“可是,如果他才是……为何改名苏承?”


  苏渊摇头:“不清楚,六岁前的事,他不大记得了。可是陌儿,我见到那丫头的第一眼,就想到了姑姑,我见到苏承,又……”


  意识到自己的话太过绝对,苏渊闭了闭眼,平复了一下情绪。


  苏陌沉吟道:“父亲,恕我直言,这其中会不会是有什么……”


  苏渊道:“你是指阴谋吗?”


  苏陌没有否认:“事关重大,父亲,我们必须慎重。”


  这不仅是苏家的事,还关系到整个秦家。


  苏渊想了想,说道:“你的顾虑不无道理……这样,你即刻飞鸽传书,将此事禀报给你祖父。”


  苏陌道:“父亲,咱们不用再查查,查过之后再告知祖父?”


  苏渊的态度很坚决:“先禀报你祖父,你想查,也可以派人去查。”


  苏陌应下:“知道了,父亲!”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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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9 真相大白(一更)

  比起苏渊的激动,小苏家一家子就显得淡定多了,一家子没心没肺,啥都不重要,干饭最重要。


  “闺女,今晚吃啥?”苏承问。


  苏小小挑了个块肥滋滋的肋排:“战斧五花肉!”


  苏承吸溜了一下口水。


  斧不斧的他不懂,可五花肉他懂了,闺女烧的肉最香了!


  苏承揭开水缸的盖子:“咦?水快见底了,二狗!臭小子,哪儿去了?闺女,我去打水了啊!”


  “哦。”苏小小应了声,将洗好的肋排拿进灶屋,摆在砧板上,咔咔咔地剁了起来。


  苏玉娘看看挑着水桶出门的苏承,又看看闷头剁骨头的苏小小。


  我说,你们的反应是不是不太对呀?


  刚刚发生了那么多事,你们就只惦记着吃吗?


  苏玉娘算是看明白了,这一家子是天塌下来都能让高个子顶着,他们自个儿端着碗蹲下来继续干饭的。


  苏玉娘进灶屋给苏小小帮忙,她没小吴氏那么心灵手巧,最多就是帮忙剥个玉米棒子,或是添点柴火。


  她找了小板凳,对着灶膛口坐下:“大丫。”


  “啥?”苏小小继续剁肋排。


  “刚刚的事。”苏玉娘说,“你觉不觉得那位苏老爷的反应很奇怪?他看你和苏叔的眼神就不对。”


  苏小小:“哦。”


  苏玉娘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好在苏玉娘已经习惯了,和这丫头说话自己得学会把情绪接上:“他还问了苏叔的生辰,你说非亲非故的,问人生辰做什么?”


  苏小小:“嗯啊。”


  苏玉娘: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现在有点儿手痒。


  “娘。”


  小虎呲溜呲溜地进了灶屋,“肚肚饿。”


  你是嘴馋吧……苏小小放下菜刀,拿了个没放糖的葱花饼子给他:“大虎呢?”


  刚刚苏渊把二虎送了回来,这会儿小虎也回来了,就差大虎一个了。


  小虎摇头:“不叽道。”


  三人一块儿出去溜小马驹,溜着溜着,二虎去当神棍了,又溜着溜着,小虎跑回家找吃的了。


  终究是大虎一个人扛下了所有。


  大虎认认真真地溜完小马驹,该走的路线,该领小马驹看的风景,连根草都没放过,可以说是个非常严谨的宝宝了。


  梅子把大虎送回小苏家。


  苏小小让梅子带了一碗红烧肉回去。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老苏家与小苏家大闹一场的事很快在村子里传开了,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不是从周氏嘴里传出来的。


  是从李家。


  里正受到的打击很大。


  他万万没料到老苏家撒了三十年的谎,偷了一个孩子的东西,骗了乡亲们这么多年,还心安理得地享受乡亲们的回报——


  反观被偷了玉佩的苏承,却过着饥寒交迫的日子,遭着乡亲们的白眼。


  里正心里太难受了,回去就找老李头喝了两盅。


  老李头听到这事儿也着实不敢信:“玉佩……是苏承的?”


  里正醉醺醺地点点头。


  最后一丝理智让他把“御赐之物”卡在了喉咙。


  钱氏听了一耳朵,她早看老苏家不顺眼了——


  嗯,这得感激苏玉娘,以一己之力,拉满了钱氏对老苏家的仇恨值。


  她当晚便把老苏家偷苏承玉佩的事儿说了出去。


  刘婶子目瞪口呆:“不能吧……”


  钱氏道:“咋不能了?里正说的!我亲耳听见的!京里来了贵人,逼着苏灿他爹承认了!他们老苏家压根儿没什么祖传玉佩!是偷了苏承的!”


  吴家婶子道:“钱婶儿,你会不会弄错了?”


  “我还没老眼昏花呢!我会弄错?”


  “谁不知道你因为玉娘抢了你们家稳婆的事,把老苏家给恨上了?可你也不能因为这个,就四处抹黑老苏家呀?”


  “是啊,大丫给你了你多少银子,你这么替她家说话?”


  大多数乡亲是不愿去怀疑老苏家的,不仅仅是老苏家三十年来建立的威信,也是一种人性,毕竟,没人愿意轻易进行自我否定。


  钱大娘呵呵道:“人家贵人的马车都进村儿了,你们是真瞎还是装瞎?你们不信我的话,可以去找老苏家对峙啊!看他们还有没有脸说,当年卖掉的那块玉佩是他们祖传的!”


  众人面面相觑。


  “你去吗?”


  “这、这、不太好吧?”


  “是啊,咱们怀疑谁,都不能怀疑老苏家……当年要不是他们……咱们全村人全饿死了……人家拿了玉佩救济咱们……咱们这么怀疑人家……还是人吗?”


  刘婶子拍了拍屁股:“你们不去,我去!”


  “我也去瞅瞅。”钱大娘说。


  有了两个打头阵的,再来第三个也不难了。


  何况大家心里想的是,他们不是去质问老苏家的,是去听老苏家辟谣的。


  可当乡亲们三三两两地来到老苏家时,老苏家的大门已经关上了。


  天还没黑透呢!


  他们又去了后门,后门也关上了!


  刘婶子捋了捋袖子,抬手拍门:“苏伯,在家吗?大郎?二郎?三郎?锦娘!”


  她挨个儿叫了一遍,门后始终无人回应。


  要说老苏家没人,乡亲们是不信的,村子就这么大,老苏家七八口人,真出村了会没人看见吗?


  这副杜门谢客的架势……有点儿像是心虚了啊……


  钱氏冷笑:“呵,我说什么来着!”


  老苏家门窗紧闭,屋子里一片灰暗。


  一家子坐在堂屋,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乡亲们的拍门声,他们听见了,可他们不敢开呀!


  开了要说什么?

  小苏家血口喷人,不是他们偷了苏承的玉佩,是苏承偷了他们老苏家的——


  若在一个时辰之前,他们兴许还讲得出口。


  可现在,有京城来的诸侯替小苏家作证,他们老苏家是不要命了吗?

  何况那是御赐之物——


  他们恨不能自己家从来没有卖过!


  还敢继续谎称是自己的传家宝?

  几颗脑袋够砍的?!


  老苏家的态度让乡亲们坐不住了。


  乡亲们又跑去了里正家,找里正求证。


  里正醉得一塌糊涂,原本心里还想着,乡亲一场,别闹得太难看了,结果酒劲儿一上来,完全不记得自己说了啥。


  这一晚,杏花村炸开了锅。


  ------题外话------


  算了,我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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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0 醉酒(二更)

  卫廷是差不多天黑时分从地里回来的,此时距离苏渊离开已过去半个时辰,有关老苏家偷拿苏承玉佩的事儿也发酵了出去。


  乡亲们三三两两地或聚在村口,或聚在自家门口,气氛无比激烈,不知道的,还当村里出了什么大事儿。


  事实上,也的确算得上一桩大事。


  一个胡子白花花的大爷感慨:“唉,天道好轮回呀,难怪他总来讹咱们,咱们可不就是欠了他的?”


  是啊,当年那些粮食是用苏承的玉佩换的,村里人欠下的是苏承的人情。


  苏承这些年真的讹了很多吗?并没有。


  他才讹了几个铜板,当年他们吃了多少粮食?

  提到粮食,又一件令人气愤的事情来了。


  “我方才问过玉娘了,老苏家当年卖了一千两!给咱们买粮食花了不足百两!他们手里大把的银子,却成天当着乡亲们的面啃糠咽菜,一副快揭不开锅的样子!做给谁看呢!”


  “就是!”


  “不这么骗,村里怎么能把地划给他们吗?”


  “人前一套,背后一套!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没看出是一群这么不要脸的东西!”


  “话说回来,苏承怎么会有那么值钱的玉佩的?”


  “他是流落到杨柳村的……会不会他其实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孩子啊?”


  “得了吧,吴婶儿,大户人家的孩子谁不娇生惯养的?苏承可是个放牛娃,他也就是运气好,估摸着是从哪儿捡来的!”


  “捡来的也是他的!老苏家偷了他的玉佩就是不对!”


  卫廷一路走来,差不多听了个七七八八。


  他的神色依旧很冷漠,眉心蹙了蹙,似比平日里多了几分冷燥。


  他进屋时,三小只正坐在门槛上,双手抓着奶瓶咕叽咕叽喝奶。


  三人背后,是亮着几盏油灯的堂屋。


  苏二狗摆桌椅,准备开饭。


  视线穿过堂屋,是苏承在后院劈柴捆柴的身影。


  再往后,苏小小在灶屋里忙活。


  他脑海里闪过四个字:人间烟火。


  村子里,乡亲们一个个骂得唾沫横飞,而事件的原主小苏一家却压根儿没人提及此事。


  每个人埋头干饭,绝不辜负苏小小的劳动成果。


  天大地大,干饭最大!

  苏小小今晚做了战斧五花肉,每一根肋排都肉质饱满,肥瘦相间,裹满红烧的酱汁,一口下去,咸甜鲜香的酱汁混合着鲜嫩的肉汁在嘴里爆开,简直是上天了。


  三小只也分到了三块小小战斧,抓着啃得小嘴儿油乎乎。


  卫廷口味清淡,一贯不吃太油腻的东西。


  苏小小给他留了一块最瘦的。


  他把上面薄薄的一层肥肉剃了下来。


  随后,他将只剩下瘦肉的肋排放回了苏小小的碗里。


  苏小小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卫廷表情冷淡地吃着碗里的肥肉。


  苏小小想了想,站起身夹了一块纯纯的大肥肉给他。


  卫廷:“……”


  吃过饭,苏小小去收税灶屋,顺便准备一下明早做点心需要用到的食材。


  苏玉娘拎着一壶酒走了进来:“你还真是闲不下来呀。”


  苏小小吸了吸鼻子:“酒?”


  苏玉娘晃了晃手里的酒壶:“咯。”


  苏小小严肃脸:“苏玉娘,你不喂孩子了?”


  苏玉娘妩媚一笑,找了个板凳坐下:“和小赵姐说好了,她帮忙喂几天。”


  苏玉娘是真能耐,当初凭着抢稳婆的事儿,让李家把整个老苏家恨上了,如今她倒好,拿了金子疏通了与李家的关系,徒留老苏家被李家恨得半死。


  苏小小道:“你可真是甩手掌柜。”


  苏玉娘哼道:“比不上你,自从有了小吴氏,我看你是越来越清闲了。”


  苏小小呵呵:“刚刚是谁说我闲不下来的?”


  苏玉娘:麻蛋,喝多了,脑子浆糊!

  苏玉娘又咕噜咕噜喝了几口:“大丫,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苏小小看了她一眼:“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苏玉娘道:“随便问问。”


  苏小小认真思考了一下:“挣钱,让我爹和我弟过上好日子,把苏记发扬光大,让二狗可以天天开开心心卖饼子。”


  还有三个孩子,让他们再也不必过东躲西藏的日子。


  如果可以,她还想四处走走,看看大周的锦绣河山。


  前世她除了学习就是工作,几乎是在学校与部队过完了自己短暂的一生,没机会出去看看外面精彩纷呈的世界。


  这辈子,她想换个活法。


  “你呢?你有什么打算?”她问苏玉娘。


  她前世没什么朋友,一是她不习惯与人相处,二是……她也是现在才意识到自己前世的性子可能有些问题。


  但或许是死过一次,也或许融合了这副身体的心脏记忆与本能,她的性情较前世发生了一些变化。


  显而易见的结果是,她有朋友了。


  “我啊。”苏玉娘喝了一口酒,微微带了些许醉意,“我想带着囡囡离开这里,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


  “有想好去哪里吗?”苏小小问。


  苏玉娘摇头。


  她看了苏小小一眼:“你真的瘦了很多啊……要不要来一口?怎么?不敢喝啊?堂堂杏花村小恶霸,居然连口酒都不敢喝?浪得虚名!”


  这小富婆,还把激将法给用上了?


  不就是一口酒?


  至于么?

  她前世酒量很好的,在部队没人喝得过她,私底下她有个称号——千杯不醉、万杯不倒!

  然而苏小小忽略了这副身体的弱鸡本能。


  一口下肚,两口下肚——


  duang!


  她倒了!


  苏玉娘:“???”


  苏玉娘酒都被吓醒了一半!

  这丫头……别是嘎嘣一下摔去了吧……


  苏玉娘忙蹲下身去探她鼻息:“大丫!大丫!”


  苏小小含糊不清道:“玉娘,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和卫廷……是假夫妻……”


  她话音刚落,卫廷迈着修长的腿走了过来。


  他弯身将某个醉成虾米的小胖孔雀抱起来,动作自然而娴熟。


  苏小小也顺势抱住了他的脖子,小脑袋埋进他胸口,寻了个舒服的姿势。


  大概喝酒太难受,她烦躁地皱了皱眉头。


  卫廷低下头,精致的下巴轻轻贴了贴她微微发热的额头。


  一个不经意的动作,透出无声的安抚。


  苏小小果真安静了下来,不设防地在他怀中睡了过去。


  苏玉娘:这也叫假夫妻?我信你个鬼!


  “我先带大丫回屋。”


  卫廷与苏玉娘打完招呼,把某个醉得不省人事的小丫头抱回了东屋。


  苏玉娘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眼底划过一丝羡慕。


  她这辈子怕是都碰不上一个真心对自己的男人了。


  “女人。”


  尉迟修鬼魅一般出现在她身后,阴恻恻地说,“裤衩子还给我。”


  ------题外话------


  稍后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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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1 破戒(三更)

  卫廷把苏小小放在了柔软的床铺上。


  她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趴在三小只身边,圆乎乎的小胖脸被压得糯叽叽的,嫣红的小嘴儿微微张开,唇珠饱满可爱。


  卫廷看着看着,没注意到自己的身子俯得越来越低。


  他只是隐约感觉到她的呼吸有些热、有些近。


  “大人……”


  尉迟修黑着脸出现在了身后。


  卫廷一秒坐直身子!

  尉迟修并不清楚自己方才破坏了什么,他啥也没瞧见。


  这家伙做杀手是真绝,干别的就总少了一根筋。


  屋子里没掌灯,但二人目力都极佳。


  卫廷只淡淡瞥了一眼,便问道:“你眼睛怎么了?”


  尉迟修一只眼肿得老高。


  他拒绝回答。


  “大人。”


  他面如死灰地说道,“你的腿既然痊愈了,我觉得,我们有必要赶紧回京了。在回去之前,我去杀了萧重华,要不就杀了苏渊,两个你总得让我杀一个吧!”


  讲到最后,他情绪激动起来。


  卫廷一记冰冷的眸光打过去。


  他乖乖噤了声。


  卫廷看了眼身边睡得香甜的苏小小,对尉迟修道:“我的事,何时轮到你来替我做决断了?”


  人家的杀手是惜字如金,到尉迟修这儿就反过来了。


  他可能叭叭了。


  “难道你打算一直一直在这里耗下去吗?要是萧重华发现杀你不成,等他回了京,第一件事就是去皇帝面前揭发你。萧重华快回京了,别问我怎么知道的,他和秦家小姐的婚期已经定了。快则十日,最晚也不会超过半个月,萧重华就要启程了。”


  卫廷神色冰冷。


  尉迟修眯眼道:“大人,你不会是看上这丫头,所以舍不得走了吧?别怪我没提醒你啊大人,和尚是不能娶妻的,你还在带发修行!当心犯了色戒!”


  半刻钟后。


  尉迟修从东屋出来,他的另一只眼也肿了。


  终于轰走聒噪的杀手后,卫廷静静躺在了苏小小身侧。


  往日里二人中间都横着三个小的,今日他鬼使神差地把她放在了最中间。


  还特别恶劣地抢了她的被子。


  苏小小晕晕乎乎的,越睡越冷,不自觉就朝边上靠,三小只的被子小小的,不够她盖。


  她迷糊着翻了个身,朝卫廷这边挪过来。


  她先是把自己的一只手伸了进来,暖呼呼的,她又把冷得发抖的小胖身子呼哧呼哧挤了进来。


  卫廷冷哼一声。


  看吧,是她主动的。


  到底谁破戒?——

  苏小小这一觉睡得挺沉,醒来天已大亮。


  三小只与卫廷早不在了,她一个人坐在床上懵圈了许久,才记起来自己似乎是喝了几口酒……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她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脖子:“昨天晚上的枕头好像有点儿硬,硌得我脖子疼。”


  她穿戴整齐,去后院洗漱。


  卫廷也在。


  苏小小看了他一眼:“咦?你的嘴怎么了?上火了吗?”


  卫廷一脸严肃:“没有。”


  苏小小:“哦。”


  苏二狗与李小勇去卖饼子了,苏老爹去犁地了,苏承原是不想去的,奈何昨日卫廷帮了老李头,今日老李头说什么也要过来帮忙,就把苏老爹拽去了地里。


  “大虎他们呢?”苏小小问。


  “去找牛蛋了。”卫廷说。


  苏小小古怪地问道:“你……怎么没去地里?”


  卫廷理直气壮地说道:“上火。”


  苏小小:“……”


  早饭是一个蒸红薯,两个水煮蛋,捣成泥后拌了一勺花生酱与半勺芝麻酱,解馋又顶饱。


  吃完早饭,苏小小就出门了。


  苏记的生意越做越大,她寻思着不能一直一直摆摊,得租个铺面了。


  租哪里她都想好了,就在锦记对面。


  那家布庄恰巧要搬迁,她得想法子把铺子盘下来,否则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玉佩的事经过一夜发酵,已经传到隔壁村去了,可笑的是,老苏家至今不敢出面给大家伙儿一个说法。


  苏小小路过老苏家时,看见老苏家的大门被乡亲们围堵着,大家伙儿本就气得不行,老苏家还这么一直一直躲着,简直就是火上添油。


  乡亲们也看到了苏小小,气氛瞬间变得有点儿尴尬。


  大家骂了小苏家那么多年,不曾想到头来,全村都欠着小苏家的人情。


  本以为苏胖丫会冷嘲热讽他们两句,譬如骂他们有眼无珠之类的,谁曾想,苏胖丫一个字也没说,就和往常一样走了。


  “她、她骂我几句,我这心里兴许还能好受点儿啊……”


  “是啊,我……我也挺想她骂我两句来着……”


  可她不吵不闹、不争不抢,安安静静,一步步消失在村口的小胖背影,莫名看得人眼眶发热。


  书院。


  刘平来送学生们预定的点心,顺便送来了苏小小给项公子熬制的雪梨枇杷膏。


  长平用银针试了毒,不放心又舀了点儿喂鸡。


  鸡全活着。


  “不能吧,公子。”长平纳闷道,“是苏二狗没把白玉膏给他用吗?还是说他没发现白玉膏被咱们动了手脚?啊!难道他没猜出公子来——”


  项公子道:“你觉得卫家幼子很傻吗?”


  长平道:“啊,这——”


  项公子淡笑:“他当年曾是我的伴读,我们对彼此的字迹了如指掌,我的墨宝既已送去小苏家,他就不可能没猜到我。在做武将之前,他可是名满京都的少年才子,他多聪明不必我多言了吧。”


  长平就更摸不着头脑了:“那……咱们给他下毒,他应该是发现了,为啥没给咱们下回来呢?多好的机会呀!”


  项公子看着桌上的瓷盅:“我问你,雪梨枇杷膏是谁做的?”


  长平道:“苏姑娘。”


  项公子又道:“我若是吃了她的东西中毒,她当如何?”


  “满门抄斩!”长平说着,意识到了什么,眸子一瞪,“公子的意思是——”


  项公子垂眸,轻轻地喝了一口茶:“卫七啊卫七,你终于也有软肋了么?”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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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2 风生水起(一更)

  长平觉得不太可能。


  卫家幼子,那是出了名的不近人情。


  惠安公主与他青梅竹马长大,为他跳城楼,他眼皮子都没眨一下,若不是暗卫及时出手,惠安公主就活活摔死了。


  还有灵犀郡主,他亲表妹,当着他的面掉进湖里,他直接就走了。为这事儿,卫老将军把他打了几十个板子,大冬天关祠堂罚跪……


  那家伙就是一副铁石心肠,怎么会在意一个乡下小村姑的死活呢?


  项公子笑了:“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长平忽然道:“公子!我想到了一个好法子!既然他如此在意那丫头,不如……咱们把那丫头绑了!”


  “景公子!”


  门外传来了另一名小厮的禀报声。


  长平看了自家公子一眼,立刻闭了嘴。


  景弈迈步入内:“表哥。”


  项公子温声道:“上哪儿去了,弄得满头大汗的。”


  景弈道:“刚从驿站过来。”


  项公子顿了顿:“是京城又来消息了么?”


  景弈点头:“你与秦小姐的婚期定下了,就在五月,宫里头催你尽快回去。”


  项公子无奈地放下茶杯:“知道了。”


  景弈道:“表哥,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项公子道:“去吧。”


  想了想,他又道,“景弈,你可有事瞒着我?”


  景弈问道:“表哥是指什么?”


  项公子温和一笑:“没什么,我随口说说,你应该明白,我身边可以信任的人只有你了,你不会背叛我的,对吧?”


  景弈怔了下:“我当然不会背叛表哥。”


  项公子满意地笑了笑。


  景弈起身离开。


  他人已经出去了,又突然顿住。


  “表哥,你想杀谁,我都可以替你去杀,你,别动她。”


  ……


  苏小小先去了一趟孙掌柜的住处,与他说了店铺的事儿。


  孙掌柜是热泪盈眶啊。


  当了这么久的地摊掌柜,终于要有自己的铺面了吗?


  “你看中了哪个地段?”孙掌柜问。


  苏小小道:“锦记对面的那家布庄。”


  孙掌柜:你这是和锦记杠上了啊!


  很巧,我也是。


  志同道合之人,谈任何事情都异常顺利,二人一拍即合,动身前往布庄。


  布庄是由于经营不善,资金周转不过来,属于没到期的铺子转租。


  但由于地段好,加上布庄的老板亲眼看着苏记做大,觉着苏记挣了不少钱,想在苏记身上狠狠地宰上一笔。


  那可真是不巧,孙掌柜与苏小小一个比一个老道,任由布庄老板说破嘴皮子,就是不加价。


  “你们去打听打听,哪儿还能找到比我这儿更旺的铺面?丫头,你最早是在我家门口摆摊的吧?是不是一摆生意就来了?我和你说,我这儿风水好!”


  苏小小淡定地说道:“那你还倒闭了?”


  布庄老板:“……”


  “你们就是想和锦记抢生意嘛!附近可找不到第二家出租的铺面了!”


  布庄老板当初是一月二十两租下的,一共租了五年,还剩下三年,加起来是七百二十两,他想翻一倍转手给苏小小。


  苏小小能做这个冤大头?


  “孙掌柜,我们走。”


  出了布庄后,孙掌柜问道:“真不要那间铺子了?”


  “要啊。”苏小小冲孙掌柜勾了勾手指。


  孙掌柜附耳过来。


  苏小小小声吩咐了几句,孙掌柜嘴角一抽:“这能行吗?”


  苏小小道:“行不行,试试就知道了。”


  她这人向来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不装老板想宰她,就别怪她坑他。


  接下来的一下午,布庄陆陆续续又来了好几个问价的,然而令布庄心烦的事,那些人压起价来,一个比一个离谱!

  “二百五十两?你当我要饭的呢!去去去!”


  接下来的两日也一样,问的人不少,可一个超过三百两的都没有,最低的甚至喊到了一百五两,他差点儿当场吐血。


  当苏小小又一次与苏二狗来对面的巷子卖饼时,他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丫头,铺子你还要吗?”


  苏小小云淡风轻地说道:“不要了。”


  布庄老板虎躯一震:“啥?”


  苏小小认真道:“我想过了,把锦记干倒也不一定非得租你的铺子,我直接抢光锦记的生意,等锦记倒闭也一样!”


  布庄老板:“???”


  若是别人夸下此等海口,不装老板准会嗤之以鼻,可这丫头的生意确实越做越大,人手也越请越多。


  刚开年那会儿还能看见锦记门口有大把的客人排队,如今几乎全来苏记这儿了。


  虽说,要干倒锦记还是太夸张了点儿,可他莫名觉得这丫头说不定真能办到啊!

  布庄老板道:“你没铺子,始终只是个小摊,接不到好生意的!大户人家不会愿意买你的点心的!”


  苏小小哎呀道:“你的意思是,戚家不算大户人家?也不知戚老夫人与戚员外听了这话,心里会不会不高兴啊?”


  布庄老板的心咯噔一下。


  他忙给自己打了个圆场:“我、我是觉得你们点心做得那么好,有铺子了也更有排面不是?”


  苏小小道:“我们小本经营,你那价钱,我可要不起!”


  布庄老板道:“你想出多少?”


  苏小小比了个手指。


  布庄老板捂住心口:“二百两?!你上回还说六百两的!”


  苏小小摊手“那是上回的价,你错过了,没有了。”


  布庄老板:“……”


  最终,苏小小以四百两盘下了他的铺子,租金三百五十两,另外五十两是买他铺子里的一些家具。


  布庄老板见苏小小是个小丫头,价钱上占不了便宜,就想在别处使点歪心思,哪知苏小小算得比他县衙的账房先生还精明。


  “你们晚一天搬走,我就扣掉一天的租子。”


  布庄老板冷汗涔涔,这年头,一个小村姑也如此厉害了么?

  转念一想也是,不厉害能和锦记对着干?

  布庄老板连忙让人收拾东西,孙掌柜去县衙请保人过来,把转租的手续办了。


  接下来就是翻修,毕竟他们是做点心铺子,铺面的格局与布庄不一样。


  苏小小回去设计图纸,孙掌柜找工匠师傅,刘平也能算一个。


  7017k——

  173 老侯爷(二更)


  因着有些细节上的事情要商议,孙掌柜便与苏小小一道回了村。


  他是走不来远路的,小伍赶车。


  苏小小看着雇来的马车,寻思着如今不比年初那会儿,这个铺子租的便宜,节省下来的银子正巧能买辆马车。


  改明儿与刘平去集市转转。


  “我方才说的那些,你有没有什么不同的意见?”孙掌柜问。


  “厨房多建一个,另外,后院不要挖小鱼塘,犯不着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苏小道。


  孙掌柜讷讷道:“你方才不是在走神吗?”


  苏小小道:“一心二用,很难吗?”


  孙掌柜:“……”


  你时常让我怀疑自己不够聪明。


  说话间,马车进了村子。


  “你们村儿……是出什么大事了吗?好像很热闹的样子。”


  孙掌柜来村子好几回了,从没见过如此多的乡亲。


  苏小小扫了一眼,本村的占了大半,另一小半是从隔壁几个村子赶来的,约莫是听说了老苏家的事儿,特地前来凑热闹的。


  苏小小淡定地哦了一声:“算吧。”


  孙掌柜正想说,什么叫算吧,就看见老苏家的门口,不知谁提着粪桶子,哗啦啦地泼在了老苏家紧闭的大门上。


  孙掌柜惊呆了。


  “那不是你们村儿里最德高望重的一户人家吗?这是犯啥众怒了?”


  苏小小道:“说来话长,总结起来七个字——多行不义必自毙。”


  老苏家的脸皮是一日之间被扯下来的吗?并不。


  有些人假戏做久了,真把自己当盘菜了,以为自己的地位不论如何也不可撼动,殊不知,从他们将苏承的玉佩占为己有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今日的下场。


  让他们逍遥了三十年,已经够便宜他们了。


  只不过,凡事都是一柄双刃剑,乡亲们被骗了三十年,心底的怒火可想而知。


  老苏家的大门口,泼粪的泼粪,砸门的砸门,还有乡亲叫嚣着让老苏家把村子里的地还回来,把这些年收的租子也全部退回来。


  老苏家一夜塌房。


  孙掌柜啧啧摇头:“天啦,不可置信。”


  小苏家。


  苏玉娘正在给小吴氏包扎伤口。


  “这是怎么了?”苏小小问。


  小吴氏眼眶红红的。


  苏玉娘一边给她缠纱布,一边说道:“刘家的祖屋塌了,幸亏跑得快,否则人得埋在里头。”


  小吴氏被一块房梁砸中,胳膊上被划了几道口子,流了点血,所幸不算太严重。


  梅子姐妹在小苏家玩,刘平在镇上没回来,父女三人躲过一劫。


  只是一时半会儿,他们没地方住了。


  小吴氏与娘家的关系不算差,可惜娘家本就屋少人多,自己尚住不下,更别说收留他们一家四口了。


  小苏家也不行,每间屋子满满当当,根本腾不出来地方。


  小吴氏愁坏了,没忍住掉了几滴眼泪。


  “我当多大的事儿呢。”苏小小将一沓文书搁在桌上。


  小吴氏闻言,怔怔地抬起头来。


  苏玉娘拿起文书一瞧:“哟,你租到铺子了?”


  这丫头办事可以呀!


  男人都比不上她雷厉风行!

  “铺子里有现成的厢房,你们今晚就可以住过去,就是灶屋的食材不够齐全,暂时还得在这边儿做点心。”


  但这也并不是什么问题,由于苏老爹赖床,他们出摊的时辰已经比原先推迟了整整一个时辰。


  小俩口完全可以等孩子醒了一起坐驴车过来。


  小吴氏没料到愁哭她的难题如此轻易地解决了,似乎世上就没有大丫解决不了的事,这辈子能遇上大丫,真是太好了。
——

  另一边,苏陌送往京城的飞鸽传书也有了回信。


  飞鸽传书是具备一定风险的,毕竟谁也不能保证鸽子飞到一半不被人射死、或是不被大型飞禽猎食,只能说,他们运气不错。


  苏陌拿着从信鸽上揭下来的纸条去了苏渊的书房:“父亲!祖父回消息了!”


  “快看看你祖父说了什么!”苏渊说道。


  他对儿子是绝对信任的,可苏陌从不会因为父亲的信任忘了规矩。


  “是。”


  得了父亲的首肯,苏陌摘掉细绳,打开纸条,每个字细细读完,对苏渊道:“祖父说,把人带回京城。”


  “还有呢?”


  “没了。”


  “就、就没了?”


  苏陌点头。


  “唉。”苏渊无奈地叹了口气。


  对于他这个爹呀,他敬重是真敬重,可有时候也是真无奈。


  不知是不是武将的缘故,他爹惜字如金,能一个字说完,绝不多蹦两个字。


  苏陌接过纸条瞅了瞅。


  果然,六个字里,有三字是苏陌自己加上的,原话——带回京。


  苏渊喃喃道:“你祖父……何意?”


  苏陌苦笑:“父亲,您是祖父亲儿子,您都不清楚,我又上哪儿去揣度祖父的心思?您可比我早认识祖父二十年。”


  苏渊:“……”


  苏渊一筹莫展:“这也不知真假,就带回去,岂不是要出事儿?”


  苏陌道:“或许祖父的意思,就是带回去让他老人家来辨别真假?”


  苏渊:方才是谁说猜不准老爷子心思的?


  可是,带几个?是都带,还是只带苏承?

  祖父还真是——


  苏陌收好纸条,对苏渊道:“父亲,这件事交给儿子去办吧。”


  苏渊蹙眉:“你打算去一趟杏花镇?”


  苏陌笑了笑:“父亲不是已经答应了,让我自己去查一查吗?上回忙着二弟的及冠礼,没机会见到他们,这次,我怎么也得亲眼见见。”


  “表哥!表哥!”


  是秦云。


  父子俩适时终止了谈话。


  秦云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大表哥!咦?伯父也在?”


  秦云今日一身劲装打扮,手上挽着一张大弓,看样子是要出行打猎。


  秦云是护国公府与镇北侯府的血脉,含着金汤匙出生,锦衣玉食长大,他身上随便扒下一件衣裳,或嘴里随便省下一口粮食,都够乡下人一家子吃上一整年的了。


  想到在乡下吃尽苦头的苏承父子三人,苏渊的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伯父,你脸色不大好。”秦云说。


  苏陌看了父亲一眼。


  苏渊自知失态,真相尚未查明,苏承未必就是姑姑的儿子——


  可是为何,他心里总想着苏承与那两个孩子?


  ------题外话------


  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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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4 侯府来人(三更)

  “可能是昨夜没睡好。”苏渊温声道。


  秦云道:“哦,那伯父赶紧去歇会儿吧。表哥,我们去打猎,别打搅伯父歇息!”


  苏陌顿了顿,说道:“我有几个朋友要拜访,今日恐怕不能陪你打猎了。”


  “啊?”秦云失望。


  他是被两家宠大的孩子,他提出的请求一般极少遭到拒绝。


  若是以往,苏陌就依他了。


  可眼下确实是有不得不立马去办的大事。


  苏陌笑道:“表哥下次再陪你如何?”


  秦云骄纵地说道:“可我就想今天打猎!”


  上回被一个乡下的土包子比了下去,还挨了那土包子一鞭子,一直到这两日脸才痊愈,他心里憋着一口气呢,必须去林子里找回来!

  苏陌正色道:“今天不行。”


  秦云撇嘴儿,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了:“我去找二表哥和三表哥!”


  苏渊看着他头也不回的背影,摇摇头:“这孩子,当真是有些被惯坏了,还好他姐姐不像他这样。”


  秦云的姐姐虽也是被宠大的,但却比秦云懂事多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性情也温婉贤淑,是京城出了名的才女。


  想到秦嫣然,苏渊不免联想到了护国公府与三皇子的亲事。


  他眉头皱了皱眉:“事不宜迟,陌儿,你今日便出发去一趟杏花镇。”


  “是,父亲。”


  “等等。”苏渊叫住长子,“项公子与景小侯爷也在杏花镇,你……记得避开他们。”


  苏陌点头:“儿子明白。”


  又与苏渊商议了一番出行细节后,苏陌便乘坐马车出了祖宅。


  刚离开祖宅不久,苏陌便感觉自己被人尾随了。


  他将马车的后帘挑开一道缝隙,瞥了眼后,不动声色地将帘子放下了。


  苏陌选的是上等战马,下午便抵达了镇上。


  他是第一次来杏花镇,为确保任务顺利完成,他带了舆图,也带了个懂路的车夫。


  车夫不是郑广。


  郑广那张脸已经用过了,苏陌把不准小苏家对苏渊的态度,谨慎起见,他挑了个面生的小厮。


  “去一趟春柳巷。”他说。


  车夫没敢问,咱不是去杏花村吗?怎么改道去了春柳巷。


  别看苏陌在苏渊面前是个性情温和的孝子,实际苏陌的脾气比苏渊刚太多,私底下,下人们是很忌惮苏陌的。


  “到了。”苏陌开口。


  车夫将马车停在了符家大门口。


  调查小苏家固然重要,祖父的身体同样不容忽视。


  他祖父戎马一生,不该毫无尊严地在病榻上走完最后的日子。


  符郎中出诊回来了,正在院子里晒药材。


  见到门口来了人,他以为是瞧病的,就道:“进来吧,我这儿快弄完了,你先去堂屋坐会儿。”


  苏陌没见过符郎中。


  他在门口静静观察了几息,随后展现了自己惊人的观察力:“符郎中?”


  “啊,是我。”符郎中把麻袋里的药材平铺在簸箕上,抬头看了对方一眼,“你是?”


  苏陌是正常京城贵公子的打扮,一身容貌气度出挑得不像镇上的人。


  符郎中愣了下,莫名觉得此人不是来瞧病的。


  “有事?”符郎中问。


  苏陌谦和地笑了笑:“我是来请符郎中出诊的。”


  符郎中道:“出诊啊,着急吗?今日可能不大方便,晚些时候有个病人过来换药,他伤得挺重的,我得给他换完了才能走。”


  “是去京城。”苏陌说。


  符郎中又是一愣。


  随即他拨浪鼓似的摇头:“京城我去不了,你另请高明吧!”


  苏陌道:“我不会透露符郎中的行踪。”


  “不是行踪不行踪,我娘年事已高,去京城那么久,我放心不下……等等,什么不透露行踪?”符郎中的话讲到一半,忽然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眼底掠过一丝警惕。


  这时,符大娘拄着拐杖走了出来。


  符大娘淡淡说道:“你回吧,我儿子不会去京城出诊的。”


  苏陌拱手,行了个晚辈的礼:“符老夫人,我祖父的病,只有符郎中能够医治。”


  符大娘沉声道:“我说过,我儿子的医术,治不了老侯爷!”


  苏陌道:“怎么会?三日前,我父亲不慎吸入柳絮,危在旦夕,令郎的爱徒救了我父亲一命。您对父亲的情况多少是有些了解的,每每发作起来真的很凶险。”


  “娘,你们认识啊?”符郎中问。


  符大娘没回答他的话,而是冷着脸看向他:“你收徒弟了?”


  符郎中眼神一闪:“啊……这个……”


  符大娘问道:“何时收的!”


  符郎中轻咳一声:“就、就年前。”


  符大娘发出灵魂拷问:“什么人?多大?家住何处?可有娶妻?家世可清白?”


  “清、清、清白的,家世很清白,杏花村的,多、多大……”符郎中也没逮着人家姑娘问呀。


  “十六。”苏陌说。


  符大娘皱了皱眉,似是奇怪苏陌为何知晓对方的年龄,可一想多半是苏渊说的,她又没放在心上了。


  “改天带过来我见见。”符大娘对儿子说。


  符郎中讪讪道:“不必了吧……”


  见了您不得掐死我呀……


  符大娘冷哼道:“拜师是大事,我还没喝到一杯徒孙茶呢。”


  符郎中小声道:“您早喝过了……别说徒孙茶了,您连徒孙饭都吃过……”


  符大娘蹙眉道:“你嘀嘀咕咕说什么?”


  符郎中神色一肃:“没什么。”


  符大娘忽然道:“等等,杏花村的?和那丫头一个村?你怎么会去上那儿收徒弟?”


  符郎中抹了把冷汗:“我……”


  符大娘摆摆手:“罢了,只要不是那丫头,随你吧。”


  “嗯嗯嗯。”符郎中含糊不清地说。


  符大娘快烦死儿子了:“你嘴是让人糊上了?能不能好好说话?”


  符郎中硬着头皮道:“就是她。”


  “就是谁?”符大娘问。


  符郎中视死如归:“苏……大丫。”


  符大娘:“……!!!”


  半刻钟后,符家的院子里一阵鸡飞狗跳,不时伴随着几声符郎中的惨叫。


  苏陌从春柳巷出来,坐上了前往杏花村的马车。


  刚走到下个巷口,他让马车停下。


  “出来吧。”


  他淡淡开口。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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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5 认亲(一更)

  车夫左顾右盼。


  什么情况?

  被人跟踪了?

  苏陌冷声道:“别让我说第二次。”


  巷子另一头,两个锦衣华服的男子你推我、我推你,硬着头皮走了过来。


  车夫定睛一瞧,瞬间傻眼:“二公子?三公子?是你们?”


  二人上了马车。


  苏祁嘿嘿一笑:“大哥,你什么时候发现我们的?”


  苏陌道:“没出祖宅就露馅了,当自己藏得很好么?”


  苏钰道:“我就知道会被发现的,不如直接坐大哥的马车过来,下人的马车闷死我了!”


  苏祁呵呵道:“你方才怎么不说?”


  苏钰撇嘴儿道:“你又没给机会我说!”


  这两个弟弟只相差了一岁,比老四、老五还爱斗嘴。


  苏陌道:“行了,别吵了。”


  二人闭了嘴。


  苏钰往苏陌身边挪了挪,问道:“大哥,父亲说的是真的吗?真的真的要把那个苏承带回去吗?”


  苏陌蹙眉:“你们两个又偷听!”


  苏钰果断甩锅苏祁:“是二哥要听的!”


  苏祁炸毛:“明明是你拉上我的!”


  苏陌厉声道:“再吵一句,就把你们两个丢下去!”


  苏陌在苏渊面前恭谨敦厚,在弟弟却是面前是严肃的兄长。


  二人嘴上不吵了,拿眼刀子互戳。


  苏陌之所以放任两个弟弟偷偷跟来,主要是他担心自己不看着他俩,他俩会一不留神在秦云面前讲出不该讲的话。


  “你们是现在回府城去?”他问。


  二人齐齐摇头。


  苏陌叮嘱道:“跟我去小苏家也可以,但你们不许乱说话,尤其是不许透露我们此行的目的。一切尚未查明之前,我不希望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苏祁拍胸脯:“大哥,你放心,我绝对绝对不会透露半个字!”


  苏钰道:“我也是!”


  两个弟弟什么性子,苏陌最清楚,明明年纪不小了,却还不如老四、老五沉稳。


  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总好过他们出去作妖。


  马车来到杏花村附近的村道上时,一个挑着担子的货郎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货郎四下看了看,放下担子,冲马车行了一礼:“大公子。”


  苏祁挑开车帘,惊讶地说道:“是大哥的人呀?”


  自打苏渊与苏陌提了苏承的事后,苏陌便连夜派了心腹过来打探小苏家的情况。


  直接上门盘问,很难得到客观的信息,于是此人扮作货郎,在杏花村与临近的几个村子转悠了三日。


  小苏家在十里八乡都是出了名的,不过不是什么好名声,而是令人闻风丧胆的三大恶霸。


  大恶霸苏承,一把杀猪刀走天下。


  胖恶霸苏大丫,好吃懒做水性杨花,先是看上表哥陈秀才,后又“娶”了邻村何童生,只不过大婚之日何童生逃了,小苏家又不知打哪儿弄了个金龟婿。


  乡亲们叫他卫小郎君,据说模样俊俏得很。


  最后是小恶霸苏二狗,这也是个混不吝,从小与人干架干到大的。


  有关三人的恶名,真是罄竹难书。


  苏钰的神色一言难尽:“不是吧,大哥,祖父让咱们带回去的……到底是一家子什么人呐?”


  苏陌的眉心也蹙了蹙。


  查到的信息与父亲带回去的明显有所出入,父亲眼里的小苏家是热心肠、良善、救死扶伤的一户乡下人家,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小苏家?


  苏陌又重点问了苏承。


  这一次,与父亲口中所言倒是并无太大出入——六岁的苏承闹灾荒那年跟着难民流落到了杨柳村附近,吃了不少苦头,险些饿死、病死、被难民打死,最终在杨柳村住下,成为一个吃百家饭长大的放牛娃。


  这是好听的说法,难听一点就是乞儿。


  他的玉佩被老苏家捡走了,老苏家明知是他的,却没还给他,而是拿去卖掉还了一大笔银子,用其中一成买了粮食赈济本村的灾民,由此俘获了全村的人心。


  苏承作为玉佩的真正主人,却被人当作恶霸嫌弃多年。


  苏陌比苏渊镇定。


  或许是他心肠比较硬,对苍生并无太多怜悯之心。


  他承认苏承过得很惨,但在查明真相之前,他能比较冷静地看待苏承的经历。


  “好惨啦好惨啦!”


  苏祁捶胸口。


  苏陌忍无可忍:“你及冠了,不是小孩子了!”


  苏祁:“哦。”


  “不过——”


  货郎欲言又止。


  苏陌道:“说。”


  货郎神色复杂:“小苏家从苏大丫大婚之后就发生了不少变化。”


  “哦?”苏陌来了兴趣。


  货郎接着道:“苏胖丫惨遭何童生退婚,那之后,她就像是变了个人,不仅不好吃懒做了,也不四处讹钱了,自己不讹,也不让家里人讹。她带着弟弟去镇上做生意。”


  “就是卖点心吗?”苏祁问。


  “回二公子,是的。”货郎道。


  “谁教她的?”苏钰问。


  货郎道:“回三公子,属下也没查到,苏大丫就像是凭空开了窍似的,多了好些本事。她还被符郎中收为徒弟,属下斗胆猜测,她那些本事是符郎中与符老夫人传授的。”


  从完整的时间线去推断,苏小小是先做生意,再结识符郎中的,可当有些逻辑说不通时,人往往会按照自己的认知,整理加工出一套合理的记忆。


  货郎又道:“另外还有一个说法,她的小相公挺能干,她的本事全是她相公教的。”


  苏祁问道:“她相公真的很俊吗?比我还俊吗?”


  货郎尴尬道:“呃……属下没见到。”


  之后,货郎又把陈家的事儿禀报了。


  苏钰义愤填膺道:“陈家真不要脸!那个陈秀才叫什么?这种斯文败类最好别进京赶考,不然小爷我整死他!”


  不是为了小苏家,他心里还没承认他们呢,可作为一个拥有血性的男子汉,他瞧不上陈家一家子窝囊废!

  苏陌费了极大的功夫才忍住把两个聒噪的弟弟丢下马车的冲动。


  苏陌了解得差不多了,示意货郎可以退下了,接下来,他要亲自去会会小苏家。


  马车驶入杏花村,直奔小苏家。


  乡亲们对于小苏家有马车拜访,已经见怪不怪了,可当三个玉树临风的美男子走下马车时,立马在村子里引起了一场不小的轰动。


  苏陌严肃地看向两个弟弟:“我最后警告你们俩一次,别给我添乱,别说话,把嘴巴给我闭紧了!”


  二人齐齐做了个将嘴巴拉上的手势。


  大哥放心!


  我们嘴很严的!


  大门开着。


  男人们做生意的做生意,下地的下地,苏玉娘则是带着闺女与三小只去了李家。


  苏小小与堂屋画铺子的装修设计图。


  “请问……”


  苏陌刚想问,苏娘子在吗?

  这不就瞧见了。


  在府城时,苏小小是没与他们打照面的,可小胖丫头的特征也太明显了,让人想不认出来都难。


  “你们是——”苏小小古怪地看着苏陌三人。


  苏陌道:“我是苏渊的儿子,家父前几日路过此处,突发恶疾,多亏苏……”


  小胖丫头长得水灵灵的,一双大眼睛沉着冷静,清澈见底,眉间带着几分少女的稚气,那声苏娘子,莫名就有些叫不出口了。


  苏小小眨眨眼:“哦,苏老爷子的儿子,你们都是吗?”


  苏陌客气道:“是,我叫苏陌,他们是我二弟与三弟。”


  苏祁与苏钰双手抱怀,各自高冷着一张脸。


  苏小小哦了一声:“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们……”苏陌顿了顿。


  父亲说的没错,这丫头果真是与众不同的,她看着稚气未脱,眼神却很冷静,让人感觉她并不好骗。


  苏祁道:“我们不是来打探消息的!”


  苏钰道:“没错!也不是来接你们回京的!就算你们手里有我们镇北侯府的玉佩,那也不能说明什么!我祖父只是想带你们回去调查而已!你们要是假的,我们是不会认你们的!”


  苏小小:“……”


  苏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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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6 摊牌(二更)

  苏陌打死两个弟弟的心都有了。


  他就该把他们绑在马车上,嘴巴严严实实地堵上!

  苏钰无辜地眨了眨眼,一秒甩锅:“二哥先说的!”


  苏祁跳脚:“那我也没你说的多!”


  苏陌捏了捏拳头,他简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让两个弟弟活到现在的——


  “你们两个……给我上马车里待着!”


  苏祁、苏陌一脸委屈地上了马车。


  苏陌按了按疼痛的眉心。


  苏小小好整以暇地打量了苏陌一番:“原来玉佩是你们家的……难怪你爹当时的反应那么奇怪。”


  又是打听这个,又是打听那个,还过问了苏老爹的生辰。


  苏小小的反应有些出乎苏陌的意料,一般人……不,不说一般人了,但凡是个人,听了如此劲爆的消息,怕是都无法维持面上的冷静。


  可眼前的小丫头自始至终波澜不惊,仿佛可能与镇北侯府攀上关系,在她眼里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她究竟知不知道镇北侯府意味着什么?

  她是不是不懂?


  苏小小当然不是不懂,她只是在苏渊到来的那日,便有了一点猜测。


  苏渊可能认识苏老爹的家人,可她没料到苏渊可能就是苏老爹的家人。


  至于为何不激动。


  她不习惯庆祝没到来的惊喜。


  况且,这也未必就是一桩喜事。


  苏老爹失踪这么多年,若是出身微寒,大家吃不饱、穿不暖,生存尚且困难,没能耐找人倒也罢了,可镇北侯府是什么人家?

  上辈子她的出身虽与皇亲国戚沾不上关系,但也算得上殷实富贵的人家,然而她在那个家里并没有体会到应有的人情冷暖。


  反倒是来了这里,对着宁可自己饿肚子也要把她得饱饱的苏老爹与苏二狗,给了她一种从未有过的家的感觉。


  在她心里,从来就没把高贵的出身与合格的家人划上等号。


  “既然你已经听到了……”


  原本,苏陌是计划以做生意为由将他们一家请去京城的,他连带上苏承的理由也一并想好了——你救了我父亲,是我们镇北侯府的恩人,作为答谢,我希望能够邀请你们去京城游玩一趟。


  试问,谁能拒绝这样的邀请?

  若她连这个也不动心,他就来一招狠的——


  可惜了,两个闯祸不嫌事大的弟弟,一下子把他的计划全打乱了。


  就不该让他俩来——


  不对,他俩这嘴巴,留在祖宅,只会在秦云面前说漏嘴……


  苏陌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脑子里纷乱的念头。


  “没错,这块玉佩是我们镇北侯府的。”


  他等着她问:你们镇北侯府什么人走丢了,我爹和你们镇北侯府什么关系?

  结果她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


  就这?


  他差点儿脱口而出:你就不好奇?


  话到唇边他忍住了。


  没确认身份之前,他其实也并不打算透露太多。


  他的手下对他是衷心的,不会拿谎话诓骗他,可她与传闻中的……实在是半点儿也沾不上边啊。


  “我希望你能入京一趟,配合我们把事情的真相调查明白。”


  “苏公子。”苏小小平静地看着他,“去不去京城,不是你说了算,你希望也没用。现在不是你们要不要认回我们,是我们要不要认你们。”


  这丫头……好生嚣张!

  苏小小道:“我们可不想弄出一大堆冒牌的亲戚。”


  苏陌:“……!!”


  “苏公子没别的事,我要去忙了。”


  说罢,苏小小不再看他,埋头继续绘图。


  苏陌不经意地扫了一眼。


  有钱人家多以毛笔作画,她用的是炭头,图纸工工整整,线条明朗,虽不清楚她在画什么,却莫名让人眼前一亮,有一种难以描述的严谨。


  苏小小果真没再理会苏陌。


  “你先考虑几日。”苏陌不便逼迫太紧,坐上马车离开了。


  不多时,苏老爹从地里回来。


  “闺女!”


  他摸了摸肚子,“有没有好吃的?”


  苏小小去灶屋端了一盘南瓜饼给他。


  南瓜饼是刚炸的,这会儿还冒着热气,里头夹了点红豆馅儿。


  苏老爹吃得不亦乐乎。


  “爹。”苏小小不动声色地开口,“你有想过自己在世上还有什么家人吗?”


  “嗯?”苏老爹嘴很忙。


  苏小小一边绘图,一边问道:“你当年流落到这边,我寻思着,会不会是与家里人走散了?你想不想去找他们呀?”


  苏老爹闷头啃了一口饼子:“这么多年了,有啥好找的?你是不知道当年的灾荒有多严重,我家里指定是没人了。”


  苏小小问道:“有的话呢?你想找吗?”


  苏老爹摆摆手。


  午饭过后,符郎中来了一趟小苏家。


  这是符郎中头一回来杏花村,老实说,苏小小也挺意外。


  更意外的是……他鼻青脸肿的,像是被谁揍了。


  “不小心摔了一跤。”


  符郎中死要面子地说。


  绝不承认是被亲娘揍的。


  苏小小:“哦。”


  符郎中:你这是什么怀疑的小语气?

  符郎中咕噜咕噜喝了几口茶,擦了擦额头的汗珠,说道:“我找你是有正事儿。”


  符郎中将苏陌上门求医的事儿与苏小了,“……京城来的人家,与我爹似乎有点儿交情,他爹前几日来了一次,那会儿我出诊了。”


  世界真小。


  符郎中没具体言明苏陌的身份,但苏小小已从他的描述中推断出来了,难怪苏渊会到杏花镇来,原来是为了请符郎中的父亲去京城为老侯爷出诊。


  符郎中叹道:“我娘说,老侯爷的病好些年了,我爹都治不了,我医术不如我爹,就别去自取其辱了。”


  苏小小问道:“那你今日过来是——”


  符郎中自怀中掏出一张纸来:“我把我爹当年的医案找出来了,上面记录了老侯爷的病症,我誊抄了一份,要我念给你听吗?”


  “不必,我识字了。”


  “这么快?”


  苏小小接过他手中的医案,她学字快,医案上的基本上能认个七七八八了,实在不懂的,结合上下文也能猜。


  但谨慎起见,她还是找符郎中核对了一遍。


  “从你父亲记录的患者症状来看,有些像是肺气不足引起的心衰,你父亲开的药材也是补益肺气的方子。”


  “没错。”符郎中道,“不过,这是十多年前的记录了,如今老侯爷的病或许已经发生了变化,也未可知。”


  “没错,这份医案过时太久,早已不能作为诊断的依据……”苏小着,看了他一眼,“你想去京城为老侯爷治病?”


  符郎中摇摇头:“我娘年事已高,我不放心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我是觉得……你医术高明,或许你可以去试试。”


  苏小小画完最后一笔:“我不去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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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7 失踪(三更)

  苏小小把图纸绘好,刘平差不多也从镇上回来了。


  “在铺子里住得可还习惯?”苏小小问。


  刘平挠挠头:“习惯的,习惯的!屋子很大,不漏风也不漏雨,孩子们都睡得很香。”


  苏小小道:“那,以后就住那边吧。”


  “啊?”刘平一怔。


  苏小小问道:“不愿意吗?”


  刘平慌忙摆手:“不是不是!就是……那个……啊……”


  苏小小又道:“不是白让你们住的。”


  刘平连连点头:“对的对的,是该交点租子……”


  苏小小:“会给你们工钱。”


  “哈?”刘平惊成麻瓜。


  苏小小道:“铺子总得有人看着。”


  “可是这……我……”刘平偶尔激动劲儿上来了便会变得语无伦次的。


  他想说的是,他们白住那么好的屋子,应该该钱才是,怎么还能收工钱?

  看铺子是顺手,不对,应该说是分内之事。


  苏小小这人很奇怪,说她大方吧,她其实很多时候都很计较,可要说她小气,她在工钱上又比那些爷们儿更大气。


  苏小小道:“就这么说定了,接下来要翻修,你们先住楼上,等后院的厢房翻修完了,再搬过去,继续翻修楼上。监工的事交给你了。”


  刘平瞬间有了一股使命感:“大丫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干的!”


  卫廷这几日在外头待的时间有点久,有时苏老爹都回来了,他还一个人在地里劳作。


  是不是真劳作,苏小小不清楚。


  可一个男人接连晚归,多半是有情况了。


  今日犁地的依旧是尉迟修,不过尉迟修身边多了一个人。


  是个戴着斗笠与帷帽,从头到脚遮得严严实实的白衣男子。


  “少爷,老太君知道您出京的事儿,她很震怒,让您即刻回京。另外,来的路上,我打听到了另一则消息,三殿下已秘密启程。”


  尉迟修炸毛:“什么?萧重华就这么走了?他不来抢兵符了?他来青州,不就是为了兵符吗?这又是玩的哪一招?”


  白衣斗笠男道:“少爷……已经暴露了?”


  尉迟修哼道:“早暴露了,萧重华还给你家少爷下毒呢,多亏本大爷机敏,及时察觉到有异!”


  白衣斗笠男道:“既如此,少爷就更不该继续留在这里了。”


  尉迟修呵呵道:“是啊,萧重华比你家少爷早回京的话,一定会去狗皇帝面前揭发你家少爷不在护国龙寺的事,届时,你家少爷的项上人头怕是不保啦!”


  卫廷奉旨修行一事,说起来也是一桩大乌龙。


  惠安公主对卫廷一往情深,要招卫廷为驸马,皇帝也同意了,谁曾想卫廷直接在金銮殿上扛了旨。


  皇帝雷嗔电怒:“你连朕的公主都瞧不上,天底下你还瞧得上谁?你莫非是想当和尚不成!”


  “遵旨。”


  一句遵旨,把皇帝噎得险些从龙椅上摔下来。


  尉迟修继续幸灾乐祸:“哎呀呀,你家少爷怕是走不了啦,他做了人家的上门女婿,被吃干抹净,不清白啦!”


  白衣斗笠男冷飕飕地看着尉迟修,隔着帷帽都让人感觉到了他的困惑,仿佛在说——


  这货当真是杀手么?靠嘴皮子把任务对象聒噪死的么?

  卫廷开口道:“明日午时,码头等我。”


  尉迟修一个踉跄:“啥?”


  卫廷继续道:“准备一些孩子的衣物。”


  白衣斗笠男沉默片刻,会意:“是!”


  白衣斗笠男离开后,卫廷一转身,就见三个小家伙不知何时来了田埂上,巴巴儿地看着他。


  他张了张嘴。


  三人眼眶一红,转过小身子,委屈巴巴地跑回了家。


  这一晚,三个小家伙不见了。


  三人一贯懂事,从不主动离开大人的视线,他们不吭声,一般就是去隔壁找牛蛋了,最远就是到村口,绝不会超过那口古井半步。


  今日他们抓了几个小饼子,呼哧呼哧从后门出去。


  家里人便以为他们又去找牛蛋炫耀自己的小饼饼了。


  谁曾想,苏二狗去叫他们回家吃饭,结果牛蛋说,大虎二虎小虎没来过。


  家里人于是去村子里找,李家、里正家、刘婶子家,甚至老刘家的鱼塘都去过了,始终不见三人的身影。


  苏二狗道:“上次他们躲猫猫,躲到老苏家的后面去了,我去那儿找找!”


  苏老爹道:“我上后头林子里瞧瞧。”


  苏玉娘也要去找。


  苏小小道:“家里得留个人,玉娘你在家等着。”


  “好吧。”苏玉娘祈祷着三人只是贪玩,玩够了就回来了。


  可与三个小家伙相处这么久,她焉能不知他们的习性?

  “不会是……被人……”


  后面的话,苏玉娘没再往下说了。


  卫廷神色冰冷。


  他握紧了拳头,眼底掠过一丝复杂,转身没入了无边夜色。


  村里人听说小家伙不见了,全都帮忙找。


  不知哪个乡亲嘀咕道:“不会是被老苏家的人抓起来了吧?”


  这个猜测不无道理啊,老苏家当年偷了苏承的玉佩,如今真相大白,老苏家一夜塌房,心里甭提多记恨小苏家了。


  万一他们真抓了孩子报复小苏家,也不是没可能啊。


  乡亲们冲进了老苏家。


  这回,可不管老苏家如何紧闭大门了,乡亲们直接抡起锤子把门给砸了。


  方氏勃然变色:“你们干什么?”


  “快把孩子交出来!”


  苏大郎走出来,挡在方氏身前:“什么孩子?你们在说什么!”


  “你们老苏家少他娘的装蒜!赶紧把大虎二虎小虎交出来!否则有你们好看的!”


  老苏家的人冤死了。


  他们这几日一直龟缩在家里,只敢半夜偷偷出门摘个菜,别说抓孩子了,他们连一个孩子的人影都没见着呢!

  乡亲们的屎盆子说扣就扣,当年小苏家的遭遇,他们如今算是一一尝回来了。


  老苏家被乡亲们砸了个稀巴烂,没找到大虎二虎小虎。


  尉迟修去打探萧重华下落了,不在村子里。


  卫廷与苏小小进了山。


  “大虎!二虎!小虎!”


  苏小小大声喊着三小只的名字。


  以往不论他们藏得多紧,玩得多欢,只要听到她的声音,就一定会呼哧呼哧跑出来,伸出小脑袋让她摸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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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8 母子(一更)

  天色越来越暗,苏小小的神色也越来越冷。


  一路上,二人没有说话,全心全意地搜寻着。


  不多时,苏老爹与苏二狗也进了山。


  老实说,苏老爹并不认为三个孩子会自己进山,只不过,村子里已经有人在找了,他就带二狗来山上碰碰运气。


  谁也不能保证不发生苏玉娘上次的事故——没准三个孩子是被什么人给掳走了。


  “分头找,我和二狗上那边,女婿,你和大丫去东边。”


  “好。”


  四人分头行动。


  苏老爹分了卫廷一个火把,自己举着另一个火把与苏二狗往西南方向去了。


  天太黑,杂草丛里湿漉漉的,苏老爹摔了一跤,摔得挺重,手都划拉了一下,可他啥话也没说,爬起来继续去找孩子了。


  卫廷眸光微动。


  ……


  二人是在一个潮湿阴暗的树洞里找到三个小家伙的。


  树洞里有一些大孩子们倒腾过的痕迹,看样子不是第一次有孩子过来。


  不是亲身经历了一次,苏小小与卫廷都不知道三个小家伙平日里居然与大孩子们跑这么远,林子深处,熊孩子们的胆子是真肥。


  初春,乍暖还寒,夜里尤为阴冷冰凉。


  三个小家伙冻得瑟瑟发抖,紧紧地依偎在一起,报团取暖。


  大虎在中间,用稚嫩的小胳膊抱住两个弟弟。


  别看平日里他与小虎掐架掐得凶,那是在家里,到了外头,他是不会允许弟弟受委屈的。


  他的弟弟,只能他欺负。


  只是,眼下的场景,并不比被人欺负强上多少。


  “大虎!二虎!小虎!”


  苏小小蹲下身来,树洞很小,大人钻不进去,更别提她这个吨位十足的胖妞。


  三小只听到了她的声音,下意识地就想扑出去,但很快,他们也听见了卫廷的动静。


  “你们三个,给我出来!”


  三人又害怕地缩了回去。


  “你别凶他们!”苏小小瞪了某人一眼。


  卫廷的嘴唇动了动,到底是没再吭声。


  苏小小跪在地上,趴下身往树洞里瞧:“大虎,你们饿不饿?娘做了好吃的,你先带弟弟们出来。”


  大虎犹豫了一下,抱着弟弟们的小手慢慢用力。


  两个弟弟看着哥哥。


  他们很想出去,可是没有一个人动。


  苏小小又道:“天黑了,娘一个人很害怕,你们先出来好不好?”


  听到苏小害怕,三人的小身子不自觉地往前倾了一下。


  可是,他们咬咬牙,依旧是忍住了。


  三个小家伙的反应太反常了。


  苏小小问道:“能和娘说说,你们为什么要躲在这里吗?”


  三人红着眼眶摇头。


  苏小小的手撑在地上,掌心被地上的树枝与石子硌得生疼。


  她对疼痛太敏感,额角的汗珠不自觉地淌了下来。


  “你起来!”


  卫廷一把将人拽了起来,随后直接撕裂了树洞,将三个小崽子捞了出来。


  三人一出来便直往苏小小的身后躲,就是不让卫廷靠近。


  “你打他们了?”苏小小问卫廷。


  卫廷道:“我没有。”


  苏小小古怪地道:“那他们怎么突然这么躲你——”


  卫廷沉默。


  苏小小看看躲在她身后,抓着她衣裳,三个眼眶红红的小家伙,又看看欲言又止的卫廷。


  片刻后,她也沉默了。


  她什么也没说,带着三个孩子往山下走去。


  大虎二虎小虎紧紧地跟着她。


  小虎不小心摔倒了,卫廷忙伸手去扶。


  小虎自己倔强而迅速地爬了起来,无声地抬手抹了一把眼泪。


  苏小小将小虎抱进怀里。


  另一边,苏承与苏二狗听到动静赶过来了。


  “大虎二虎小虎!”苏承加快了步子。


  大虎二虎朝他跑了过去,一头扎进他怀中。


  他把火把递给苏二狗,一手一个,将两个小家伙抱了起来。


  他着急地上看下看:“你们怎么跑到山上来了?让爷爷看看,没事吧?”


  二人趴在他肩上摇头,委屈劲儿嗖嗖往上冒。


  苏承感受到了孩子的更咽,他皱眉看向苏小小与卫廷:“砸了这是?”


  小虎也不大对劲,将小脸蛋埋在苏小小衣襟里掉金豆豆。


  苏小小没说话,默默抱着小虎下了山。


  苏承的目光落在卫廷的脸上。


  卫廷的脸庞笼在阴暗的夜色中,他望了望乌云密布的苍穹:“爹,快下雨了,先回家吧。”


  苏承一身狼狈,看得出也跌了几跤。


  卫廷伸手去抱孩子。


  二人甩了个他两个委屈的后脑勺。


  卫廷道:“爷爷摔了,抱不动你们。”


  苏承:“抱得动抱得动!”


  二人犹豫,朝苏二狗伸出了小胳膊。


  头一次主动被小家伙们宠幸的苏二狗:“……”


  回到家后,苏小小给三小只仔细检查了身体。


  三人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擦伤与磕碰,小虎最小,磕破最多,两只膝盖全秃噜皮了,手掌心也划破了。


  二虎的左胳膊肘上有淤青。


  大虎的额头肿了。


  另外,虽不是大冬天,可树洞里已有虫蚁,三人都被蛰了。


  苏小小取出上次药房奖励的三无小黄丸,捣碎之后,先在自己的伤口试了试。


  痛感瞬间消失了,一股清清凉凉的感觉弥漫开来,比金疮药的刺激小多了。


  看来这个药,不仅能内服,也能外敷。


  她给几个孩子也敷上。


  自始至终,三小只一句话也不说,眼眶红红的,哭也不不出声来。


  到底是折腾累了,三人在极大的委屈中沉沉地睡了过去。


  苏小小又去给苏承处理了皮外伤。


  夜里,她闭上眼,静静地躺在三个孩子身旁。


  卫廷拉开柜子收拾东西,她装作没听见。
——

  翌日一大早,苏小小做好早饭。


  很丰盛的一顿,烧麦、饺子、冬瓜肉丸汤、红豆薏米粥、干虾仁水蒸蛋,并几样从李家地里摘来的蔬菜。


  饭桌上很安静。


  苏玉娘给三小只盛了汤。


  “你也喝一点。”她给苏小小也盛了一碗。


  苏小小端起汤碗,看着里头三个糯叽叽的小肉丸,轻声道:“爹,如果,我是说如果……”


  话未说完,苏承腾的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回了自己屋。


  苏玉娘看看一脸沉静的苏小小,又看看甩手离开的苏承,轻轻叹了口气。


  忽然,苏承大步流星地走出来了。


  他手里多了个包袱。


  苏小小愣愣地看着他。


  苏承就道:“不是要去京城吗?别愣着了!赶紧吃啊!一会儿船开走了!”


  苏小小一怔。


  苏承道:“女婿要带咱们上京,昨儿就说了,你不知道吗?你不会还没收拾东西吧?”


  “收拾了。”卫廷说。


  苏小小身子往后一仰,望向东屋的桌子。


  只见上面赫然摆着两个包袱。


  他收拾了一夜。


  不仅有他的,也有……她的。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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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9 炫耀(二更)

  吃过早饭,苏小小去灶屋收碗。


  她一边刷,一边哼小曲儿。


  苏玉娘抱着一个多月的小囡囡走了过来,往门框上一靠。


  小囡囡优哉游哉地吐着奶泡泡。


  苏玉娘宠溺地看了女儿一眼,一脸不虞地看向苏小小:“能去京城了,你挺开心呀?”


  苏小小刷锅,挑眉:“有吗?”


  苏玉娘哼道:“怎么没有?我看你快上天了!”


  苏小小眨眨眼,一本正经地说道:“也没很开心,一般般吧。”


  “呵。”


  我信你才有鬼了!

  苏玉娘不是村子里那些不敢出远门的妇人,她也是渴望外头的大千世界的,她只恨自己不是男儿身,否则早出去走南闯北了。


  所以,苏大丫的心情,她能感同身受。


  “玉娘,你要不要一起去?”苏小小问。


  苏玉娘低头看看怀里冲她吐奶泡泡的小家伙:“我去了,这小家伙谁带?”


  苏小小哦了一声:“看来你还记得自己是个娘啊。”


  苏玉娘冷声道:“苏大丫你皮痒是不是?”


  苏小小就道:“是谁三天两头把囡囡送给小赵姐喂的?”


  苏玉娘噎了噎。


  尝到了当甩手掌柜的甜头,囡囡快成李家常客了。


  二人拌嘴归拌嘴,心里实则都明白,苏玉娘想去京城,是去更广阔的天地闯荡,只是囡囡太小,她走不了。


  总不能让刚出月子的奶娃陪着她没日没夜地赶路,又不像苏小小前世,能坐飞机和高铁。


  古代的马车,一个月颠下来,是真能把人扒成皮的。


  “等囡囡大一点。”苏玉娘说。


  “也好。”苏小小点头,想到什么,她惆怅地叹了口气,“铺子的生意呀……”


  苏玉娘打断某小胖腿的话:“我可管不了你生意!”


  苏小小:“好嘛。”


  “给。”


  苏玉娘搁了一个钱袋在灶台上。


  苏小小拿起来掂了掂:“银子?这么多?”


  “借你的盘缠!”苏玉娘淡淡说道,“知道卫廷待你好,也知道他看上去应该不是个差钱的主儿,可咱们女人手里,总得有点自己的体己,出了什么事,腰杆子也能挺得硬一点。”


  苏玉娘为何能在郑家如此硬气,就是因为她能挣钱,郑家人把她当财神爷供着。


  她明白苏大丫比她能有本事,可卫廷也明显不是来自郑家那样的小门第。


  说白了,苏玉娘是担心苏小小去京城受欺负。


  虽然她大概率是白担心的,毕竟向来只有这丫头欺负别人的。


  苏小小捏着钱袋,心里有点烫。


  “玉娘。”


  “干啥?”


  “有兴趣入股苏记么?”


  苏玉娘跟着苏小小学了不少做账的东西,她听得懂入股是个啥意思。


  她哼道:“谁稀罕你的生意!”


  话虽如此,她却是回屋收拾东西,当晚便搬去了镇上。


  三小只一扫昨日阴霾,开心地在后院晃脑袋,随后三人雄赳赳地牵着小马驹,去和牛蛋以及村里的小伙伴们道别。


  可算是要送个三个小小恶霸了,小伙伴们全都松了一口气呀!


  苏小小去了一趟春柳巷,见了符郎中。


  “你……决定接诊了?”


  符郎中错愕不已。


  苏小小点点头:“嗯,决定了,来和你说一声。”


  符郎中笑了:“好,好,太好了!你去的话,老侯爷的病应当是有望了。”


  苏小小顿了顿,问道:“你说的那位老侯爷……是个什么样的人?”


  符郎中回忆道:“其实,我见老侯爷的次数也不多,还是小时候跟着我爹去过侯府几次,印象中……老侯爷是个不苟言笑的人,我父亲一生钦佩的人不多,苏老侯爷算一个。”


  苏小小对这位老人有了初步的印象。


  想到什么,符郎中问道:“不过,你为何突然改变主意了?”


  苏小小道:“哦,就是,想去京城看看。”


  符郎中不疑有他:“出去见见世面也好,我早敲出来了,你非寻常女子,去了京城,会有一番造化也说不定。”


  二人又聊了下苏老侯爷的病情,符郎中把他父亲当初留下的诊断全部翻了出来,希望能对苏小小有所帮助。


  苏小小离开后,符郎中轻轻合上院门,长长叹了口气。


  他整理了一下情绪,神色如常地走向堂屋。


  人还没跨进去,一个包袱朝他砸了过来!

  他狠狠一惊,被迫接住。


  “娘?”


  他目瞪口呆地望着朝他扔包袱的符大娘。


  符大娘冷声道:“想去就去!”


  符郎中低下头:“我、我不去。我去了您怎么办……京城那么远,又不是三两日就能回的……”


  符大娘道:“你不去,我去。”


  “什么?”


  符郎中正纳闷,一辆马车在门口停下了。


  年轻的车夫笑呵呵地走了过来,将符大娘扶上了马车。


  符郎中困惑道:“娘,您去哪儿啊?”


  车夫笑道:“慧觉师太请符老夫人去庵堂小住几日。”


  符郎中的眼眶忽然间湿润了:“娘……”


  杏花村。


  苏老爹也正在与乡亲们道别。


  “没错,是要出一趟远门。”


  “府城?那也能叫远门?瞧不上谁呢?眼一睁一闭就到了,请我都懒得去呢!”


  “对,是京城。”


  “谁带我去?我女婿呗!”


  “怎么去?坐马车呀!八匹马!啥?没瞧见?搁镇上等着呢,村道太窄了,八匹马过不来。”


  苏老爹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大腰一叉,不厌其烦吹牛逼。


  柱子道:“卫小郎君是京城人啊?”


  乡亲们下巴惊掉。


  京城人给个乡下小胖妞做了倒插门女婿,你们小苏家究竟是走的什么狗屎运啊?

  7017k——

  180 上京(三更)

  小苏家要上京城的事很快传到了老苏家。


  这几日老苏家的日子不可谓不惨烈,一方面要遭受乡亲们的白眼与怒火,一方面要面临把名下土地归还回去的风险。


  他们寻思着,小苏家一定高兴坏了,虽未到他们家来冷嘲热讽,可背地里指定没少扬眉吐气。


  一直到今日。


  听说小苏家要上京了,他们才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小苏家不来落井下石,不是小苏家要端着立人设,而是小苏家从未将老苏家放在眼里。


  他们自认为是彼此竞争敌对的关系,谁料人家压根儿没拿你当个屁。


  他们就像跳梁小丑一样,不断揣度着小苏家的态度与心思……


  而小苏家早已不是这个池塘里的鱼蛙。


  或者确切地说,人家一开始就只是搁浅的鲲鹏。


  苏老爷子血气上涌,咚的一声栽倒了!


  苏大郎、苏二郎勃然变色:“爷爷——”
——

  苏小小又找到孙掌柜,讲了自己入京的事:“铺子里的事就拜托你和玉娘了。”


  孙掌柜道:“铺子里没啥事儿,你安心上京吧。”


  苏小小仔细想了想,生意确实没啥解决不了的大事。


  铺子定下了,刘平与小吴氏也搬过来了,装修的图纸确定了,小赵氏与李小勇也上手了……


  她没刻意地谋划什么,可似乎冥冥之中,又似乎早已为这一日做足了准备。


  苏小小从铺子里出来,看见了抱着包袱蹲在地上画圈圈的符郎中。


  符郎中扭头瞧见了她,站起身来,轻咳一声:“我娘……让我去京城给老侯爷治病。”


  苏小小云淡风轻道:“那真是省事多了呢……”


  符郎中:“???”


  东来客栈是杏花镇最大的客栈,据说是戚家开的,生意火爆,一房难求。


  然而对于金尊玉贵的京城公子而言,与睡自家柴房没什么区别。


  苏钰嫌弃得没处落脚:“好破呀,被子都发霉了!大哥,再不回去,我也要发霉了!”


  苏陌镇定地喝了一口茶:“你们自家要跟来的,现在嫌破了?”


  苏钰一脸委屈:“呜呜,我后悔了……”


  门外传来车夫的禀报:“大公子,符郎中求见!”


  符郎中是与苏小小一道过来的。


  看见她,三兄弟既惊讶,也不惊讶。


  惊讶的是她怎么也上来了,不惊讶是记起来她似乎是符郎中的徒弟。


  符郎中开门见山:“我同意去京城出诊,不过我事先说好,老侯爷顽疾多年,我只能尽力一试,不保证能将他治愈。”


  “可。”苏陌说,“苏姑娘也去?”


  符郎中一本正经道:“她是我徒弟,当然要去了,这样的疑难杂症她还没见过,我正好趁机教教她。”


  “好。”不论小丫头是不是真被符郎中说服的,苏陌都只要这个结果就够了,过程不重要。


  “何时能启程?”苏陌问。


  祖父的病情不宜延误,能早一日是一日。


  “即刻就能出发。”回答他的是苏小小,“我们不和你们一起走。”


  苏钰惊讶:“什么?”


  苏小小淡淡地说道:“诊金两千两,先付三成定金。”


  苏钰惊到结巴:“两两两两、两千金!你们比太医还贵呢!我看你是讹钱讹上瘾了吧!”


  “那就另请高明。”苏小小转身就走。


  符郎中也不带犹豫的。


  苏钰睁大了眸子:“……他俩到底谁是师父啊?”


  苏陌皱了皱眉:“好,我答应你。”


  苏小小又道:“路引你们来准备。”


  苏陌自腰间解下一块令牌,顺手抛给她:“拿上这个,不必路引。”


  苏小小反手接下,动作干脆利落,直让苏陌愣了下。


  苏小小淡道:“京城见。”
——

  卫廷先去了码头,白衣斗笠男已准备好一搜乌篷船。


  尉迟修查探完消息回来了:“大人,萧重华是从青州关回京的,那边也有一条水路,专为朝廷开凿盐运所用,比普通水路快多了。咱们得抓紧了,千万不能让他先一步回到京城。”


  白衣斗笠男问道:“他为何不来刺杀少爷?”


  尉迟修没好气地说道:“你问我,我问谁?”


  白衣斗笠男道:“没问你。”


  尉迟修:“……”


  这也是卫廷感到疑惑的地方,放弃刺杀他,不像是萧重华的性子,倒不是说萧重华一定要置他于死地,可兵符还在他手里。


  萧重华竟然就这么走了?


  是发生了什么事,让萧重华改变了计策?


  尉迟修左看右看:“大人,三个小公子呢?”


  卫廷道:“一会儿就来了。”


  得知苏小小也去京城,可把三个小崽子神气坏了。


  小虎直接将包袱往卫廷怀里一塞,冲卫廷挥挥小手:“你九(走)吧!”


  “谁送他们过来呀……”尉迟修意识到了什么,猛地倒抽一口凉气,“不是吧?不是吧?你要带那个丫头上京呀?你真把她当你娘子啦?你俩又不是真夫妻!还不趁此机会甩开她!你别是离不开她了吧!”


  卫廷一脸高冷地说道:“是几个孩子离不开她。”


  尉迟修欠抽地给了他一个小斜眼:“是吗——”


  这时,刘平赶车驴车过来了。


  驴子今日的脾气格外暴躁,一来就把尉迟修的包袱给踢下水了。


  尉迟修:好讨厌的驴哦!


  卫廷看向空荡荡的板车,又看向刘平:“她……他们人呢?”


  刘平就道:“大丫让我和你说一声,他们先走一步,你自己回去。”


  卫廷:“???”


  尉迟修:“?!!”


  白衣斗笠男:“……”


  刘平走后,尉迟修拍着大腿一阵狂笑:“大人!那丫头把你甩了!她不要你了!还把你儿子拐跑了!自己上京城啦!哈哈哈哈哈哈——”


  嘭!

  尉迟修落水了——


  卫廷咬牙。


  苏、大、丫!


  ……


  被卫廷咬牙切齿“惦记”的苏小小,此刻已经坐上了前往京城的马车。


  马车是苏陌准备的,一共三辆,宽敞又舒适。


  苏老爹与苏二狗、符郎中一辆,苏小小与三小只一辆,另外一辆装着一个月大的小马驹。


  别以为她不知道,他一开始的回京计划里是没有她的。


  “娘!那是咸摸?”


  小虎指着窗外问。


  苏小小莞尔:“男人,大猪蹄子。”


  小虎歪歪头:“……可是看上去,不是很好吃。”


  ------题外话------


  要开始大力追媳妇儿了2333

  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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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1 安顿(四更)

  苏小小是二月上旬出发的,历经一个月的长途跋涉,抵达京城时恰是阳春三月。


  他们一路走来,见了不少富庶的城池,然而到了天子脚下,仍是忍不住感慨一句:京城的城墙可真高、真巍峨、真宏伟壮大!


  守门的侍卫们穿着厚厚的盔甲,手持长矛,神色威严。


  苏二狗时常在两辆马车上反复横跳,这会子他在苏小小的马车上。


  他挑开帘子,望着乌泱泱排队等候进程的人群,目瞪口呆地哇哇叫:“姐!好多人啊!”


  三小只也齐齐将小脑袋挤在车窗那里,大眼睛眨巴眨巴,好奇地打量着。


  连日赶路,说不辛苦是假的,就连苏老爹这样的硬汉都快躺平了,苏二狗中途也病了一回,三小只除了瘦了一点儿,并无其他不适。


  三人一边看,一边抓起奶瓶咕叽咕叽喝奶。


  苏小小暗暗点:唔,奶粉不错,下次再从药房薅一点儿。


  大虎最先喝完。


  然后他就冲两个弟弟发射出了危险的小眼神。


  二虎小虎赶忙扑进苏小小怀里,警惕大哥打劫他们的奶瓶。


  轮到他们时,马车被侍卫拦下。


  三个车夫是苏陌与马车一块儿派来的,他们是京城人,出示了自己的路引。


  侍卫正色道:“马车上的人下来!”


  苏小小挑开帘子,白皙的皓腕轻轻探出手,递给侍卫一块泛着幽冷黑光的令牌。


  侍卫俨然认识镇北侯府的令牌,态度瞬间变得恭恭敬敬的:“马车要检查,还请这位姑娘海涵。”


  苏小小表示理解,抱着三个小家伙下了马车。


  三胞胎太吸睛了,长得玉雪可爱不说,还抓着小奶瓶咕叽咕地喝,可把路过的人给萌坏了。


  就连例行检查的侍卫也忍不住朝三小只多看了两眼。


  检查完马车,并未发现任何可疑之处,侍卫给三辆马车放了行。


  进入京城之后,苏二狗的惊叹声就没停过。


  “姐!你看!好高的楼!”


  “那是塔。”


  “啊?哦。”


  小虎:“塔。”


  二虎:“高高的塔。”


  大虎:“没我高。”


  “……”


  京城实在太大了,一行人上午进程,傍晚时分才安顿下来。


  车夫确定几人住下了,才去了侯府复命。


  苏陌与秦云是昨日抵达京城的,苏渊与苏祁等人还在回京的路上,估摸着再有个三两日才到。


  为首的车夫在听枫院见到了苏陌。


  “大公子。”他拱手行了一礼。


  “他们到了?”苏陌问。


  “到了。”车夫说。


  “人呢?”苏陌看向空荡荡的院子。


  车夫道:“他们不肯来侯府小住。”


  苏陌早料到那丫头的性子,八成不肯接受入住侯府的安排,对此,他并不感觉意外。


  “是去了长留街?”


  长留街上有一座他名下的小宅院,万一她不肯来侯府,那么车夫便会将他们带去那边居住。


  车夫再次摇头:“不是,他们去了梨花巷。”


  “状元街的那个梨花巷吗?”苏陌沉吟片刻,“他们怎么会去了哪里?”


  梨花巷,一个在京城繁华段少有的清净地段,东西两头连接喧闹的街道,走进来后又像是抛却了尘嚣。


  苏小小来到一户宅院前,抬手轻轻地叩响了紧闭的大门。


  嘎吱——


  门从里头拉开了。


  一个微微有些佝偻的仆人探出头来,神色古怪地看了看苏小小一行人。


  苏小小拿出一封信递给他。


  天色有些暗了,仆人眼神貌似不大好使,拿着信,先把院门合上,插了门栓,去屋里的油灯下把信读了。


  当他再一次过来时,将院子门彻底打开,客气地把人迎了进来。


  “你……”


  苏小小看向他。


  他比划了一下。


  他是个哑奴,不会说话。


  苏老爹把行李拿了进来,望着干净雅致的庭院,问道:“闺女,这是谁的宅子呀?”


  “慧觉师太的。”苏小。


  她上一次去拜访慧觉师太,临走时慧觉师太给了她一封信函,说,他日她若是改了主意,愿意去京城一趟,可住在她的旧宅。


  慧觉师太口中生了病的故人,想必就是镇北侯府的老侯爷了。


  她当时已经明确说了,不会去京城出诊。


  然而慧觉师太依旧做了这一手的准备,就像是料定她终究还是来京城一样。


  “顺道你也替我看看钟山怎么样了,他一个人守着一座大宅子也不容易……”


  这是慧觉师太的原话。


  所以苏小小知道他的名字。


  他年纪其实还不到五十,只是看上去比较苍老。


  “劳烦钟伯了。”


  当苏小完这句话后,钟山的身子明显顿了下。


  他愣愣地看了苏小小一眼,又迅速垂下头来,帮着把一行人的行李搬了进去。


  这是一座二进的院子,与乡下的房屋格局不一样,苏二狗带着三小只前前后后地转悠,稀罕极了。


  苏承、苏二狗、符郎中住前排的厢房,苏小小与三小只住二进院的厢房。


  钟山不住这边,他只是每日过来打扫,早上来,晚上走。


  把钥匙交给苏小小后,钟山就回去了。


  院子与房屋收拾得很干净,家具与细软也是现成的,进来就能入住,只是钟山并不在院子里开火,因此厨房里没有吃的。


  好在这里是京城,附近商铺多。


  “爹,晚饭去外面买点,我去买,你想吃什么?”


  苏承摆摆手:“不必了,一块儿去吧,马车上困了一整天了,也该下地走走。”


  “符郎中,你呢?”苏小小问。


  符郎中道:“我也去走走。”


  苏小小又看向在院子里玩耍的苏二狗与三小只:“你们几个还走得动吗?”


  小虎双手拍拍小胸脯,奶声奶气地说:“九得动!小斧走得动!”


  喊得最嗨的是他,“九”了两步便朝苏老爹伸出小胳膊的也是他。


  这一次,二虎选择了和弟弟一起做一条快乐的小咸鱼。


  “舅舅,抱。”


  苏二狗把二虎抱了起来。


  最后,只剩孤勇者大虎在前面呼哧呼哧地跑。


  出了巷子往南走,有许多小吃摊与酒楼面馆。


  苏老爹对吃食不算太挑剔,一般是由苏小小来决定。


  可今日,他鬼使神差地在一间老字号面馆停下了脚步。


  他仰头,呆呆地看着顶上早已掉了漆的招牌,恍惚间,有一种自己来过的错觉。


  ------题外话------


  四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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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2 进侯府(一更)

  “爹,你想吃面吗?”


  苏小小的声音将苏老爹的思绪拉了回来。


  他看看怀里的小虎,又看看被苏二狗抱着的二虎,以及被苏小小牵着的大虎:“你们想吃啥?”


  “面面。”小虎说。


  二虎、大虎也没意见。


  符郎中与苏二狗是填饱肚子就行,他俩一个累到没味觉,一个吃嘛嘛香。


  一行人进了面馆,在大堂找了个临街的大桌坐下。


  小二过来问他们要吃点啥。


  苏小小让他推荐一二。


  小二很热情:“听您几位的口音,是刚从外地来的吧?那您几位可得尝尝咱家卤面!另外咱家豆花做了几十年了,也可以来上两碗尝尝。”


  当咸豆花端上来时,苏小小终于明白他们这么多人,小二为何只推荐两碗豆花了。


  咸口的,浇了酱汁,一般人吃不惯。


  三小只吃出了表情包。


  唯一埋头干豆花的是苏老爹。


  “爹,你不觉得这豆花很难吃吗?”苏二狗问。


  “不觉得啊。”苏老爹说。


  “那,那这碗也给你。”苏二狗把他的推给了自家亲爹。


  苏老爹二话不说接过来,几大口吃掉了。


  苏二狗目瞪口呆。


  苏小小看了苏老爹一眼,没有说话。


  有关苏陌找上门的事,苏小小暂时没与家里透露,要踩的坑她来踩。


  吃过饭,苏小小去柜台结账。


  京城一碗卤面居然卖到了三十文一碗,豆花八文钱一碗,他们一共吃了七碗卤面、两碗豆花,二百多个铜板出去了。


  不愧是京城,物价真高。


  回去的路上,小虎与二虎在苏老爹与苏二狗怀里睡着了。


  大虎坚持到了家门口,苏小小把小家伙一抱,他眼皮一沉,脑袋一歪,也睡了。


  大家一路上累坏了,各自回屋歇息。


  苏小小把三小只摆在床铺上,京城比青州冷,饶是三月了,夜里依旧带着很重的凉意。


  她给三人盖上被子,打算去灶屋烧点水。


  一进后院儿,她看见苏承坐在小马扎上,举头望明月……发呆。


  “爹?”


  苏小小叫他。


  苏承回神:“孩子们睡了?”


  “睡了。”苏小小走过来,“你看什么呢?”


  苏承道:“没什么,就是……有点儿睡不着。”


  他顺手把另一个小马扎捞了过来,让苏小小坐。


  苏小小坐下,问道:“是来了京城,不习惯吗?”


  “嗯……”苏承皱眉想了想,“可能……是吧。”


  从吃了那碗咸豆花开始,他这心里就怪怪的,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苏老爹看着明显又瘦了一圈的大胖……不对,如今是小胖闺女了。


  “时辰不早了,你去睡吧,明日不是还得早起去给人治病吗?”


  苏小小倒是没隐瞒去给苏渊家人出诊的事,也隐瞒不了,毕竟符郎中在呢。


  “爹你也去睡吧。”她说道。


  苏承本想再坐会儿,不想让闺女担心,还是回屋躺着了。


  他很少做梦。


  这一次却不知怎的,做了一晚上被人追杀的梦。


  ……


  天还没亮,符郎中起了个大早。


  他本以为自己算早的,一进后院儿,苏小小已经在院子里给小马驹了。


  小马驹两个月大了,已经开始吃一点草料了。


  “早。”苏小小打了招呼,“我买了馒头和包子,热在锅里了。”


  居然已经买了一趟早点回来了?你到底啥时候起的?

  符郎中嘴角狠狠一抽,什么叫比你有天赋、还比你努力,这就是了。


  吃过早饭,苏家的马车到了。


  苏小小把苏二狗叫了起来,随后便与符郎中一道上了马车。


  “我记得那里原先有个药铺的。”符郎中指着街边的一座楼阁说,“那家药材又便宜又好,我爹时常带我去他家买药。”


  苏小小看着阁楼上的牌匾——春风楼。


  药铺成青楼。


  物是人非。


  “变化真大。”符郎中感慨,“有些新的街道,我都叫不出名字了。”


  “你是哪一年离开京城的?”苏小小问。


  “二十年前吧。”符郎中说,“离开太久,再回来当真快不认识了。”


  才二十年就不认识了,那三十年呢?

  三十年前的苏承只一个六岁的孩子,他又记得些什么?

  马车自侧门进入侯府。


  苏陌早早地在花厅等着了。


  这一波回京的队伍里,苏陌与秦云是到的最早的,原因无他,为防止两个嘴巴没把门的弟弟一不小心把苏承的事捅到秦云跟前,他只能先带着秦云上路了。


  “大公子,人带到了。”


  小厮禀报。


  苏陌抬了抬手,小厮将人请了进来。


  符郎中没多大变化,可当苏陌的目光落在苏小小的身上时,险些没认出她。


  路上是发生了什么?

  这丫头怎么瘦了这么多?

  当然了,比起京城那些宁可饿肚子也要保持身材的千金小姐,她依旧是个小胖子。


  “你……”


  苏陌张了张嘴。


  苏小小问道:“病人在哪里?”


  没有虚与委蛇的寒暄,没有假装亲厚的客套,苏小小直白得像一把尖刀。


  苏陌将询问的话咽了下去。


  他把不准苏小小是当真不想与侯府扯上关系,还是在故作清高。


  他正色道:“你们随我来。”


  苏陌亲自把符郎中与苏小小带去了老侯爷的院子。


  镇北侯府来过不少大夫为老侯爷医治,下人们见怪不怪了。


  只不过,这一次的大夫似乎与以往有所不同。


  衣着上朴素了些,不像是世家名医的行头,另外,居然有个小胖丫头。


  是药童么?


  还是丫鬟?


  可这丫头没有半分怯懦的样子,眉间清冷孤傲,倒是比那位中年郎中更有气势和派头。


  下人们偷偷打量了苏小小几眼,苏陌一个眼神扫过来,所有人齐齐低下头去。


  三人来到老侯爷的屋前。


  守门的小厮给苏陌行了一礼:“大公子。”


  苏陌道:“祖父可醒了?”


  小厮摇头。


  苏陌的神色凝重了几分,对符郎中道:“半个月前,我祖父的病情突然恶化……你可有把握?”


  符郎中不动声色地看了苏小小一眼,清了清嗓子,道:“这个……得先看看老侯爷再下定论。”


  苏陌看看一脸镇定的符郎中,又看看面无表情的苏小小,对小厮点了点头。


  小厮推开房门,将符郎中请进屋。


  苏小小顿了顿,也迈步进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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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3 医治老侯爷(二更)


  当苏陌也要进来时,被苏小小拦住了。


  “请苏公子在外等候。”


  苏陌看了符郎中一眼,很显然,他以为这是符郎中的意思。


  符郎中心道,你看我也没用啊,我只是个挂名的,顺道跟着来学习的……


  他神色从容地说道:“没错,我行医的时候,不喜欢有人从旁打扰。”


  天啦地呀,他居然和镇北侯府未来的继承人如此说话,会不会不能活着走出京城呀——


  苏陌神色如常地把脚收了回来,对符郎中道:“那么,拜托符大夫了。”


  符郎中捏了把冷汗。


  吓死他了喂……


  苏小小将房门关上,咔的插上门栓。


  苏陌一瞬不瞬地望着紧闭的房门,按耐住内心的焦急,默默地等了起来。


  一旁的小厮百思不得其解,把他家公子拒之门外,太医也没这架子好么?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药香,门窗紧闭,气味散不出去,闷得人有些头晕。


  苏小小把窗子打开。


  符郎中就道:“老侯爷能吹风吗?京城还是很冷的。”


  苏小小拿了撑杆将轩窗抵住:“病房要保持空气流通,一点微风不碍事。”


  罗汉床的帳幔也是放下来的,捂这么严实,没病也闷坏了。


  苏小小将帳幔挑起来,用帐钩挂好。


  符郎中过来帮忙,把另一半的帳幔挂住。


  一张清瘦苍老的病容映入了二人眼帘。


  符郎中年轻那会儿是见过老侯爷的,尽管只有几面,可威风八面、魁梧壮硕的镇北侯给他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


  谁能想到,才二十年光景,那个谈笑间斩落敌王头颅,固守住北域疆土的一品武侯,居然沦落成了如今这副形同枯槁的样子?

  符郎中的心底涌上一股莫大的悲凉。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符郎中的眼眶忽然就红了:“怎么会成了这样……怎么就成了这样……”


  苏小小没办法与符郎中共情,只是从大夫的角度去看,这个患者确实遭受了不少病痛的折磨。


  年轻时没能好好爱护自己的身体,轻伤旧伤无数,同一个地方甚至反复撕裂重创,愈合后长出了十分难看的瘢痕。


  一些伤势是会留下后遗症的,在无数个阴冷变天的夜晚,反复折磨他的身体。


  以上是伤情,他还有病情。


  无法想象这是怎样一副千疮百孔的身体。


  苏小小冷静地给病人把了脉,从刘平给她做的小药箱里,拿出听诊器听了心肺音。


  心律失常。


  与脉象对上了。


  她又取出血压计,捋起病人的袖子,量了个血压。


  血压有些低。


  苏小小又用手指撑开他的眼皮,拿小手电检查了他的瞳孔变化。


  瞳孔等大,角膜反射几乎看不见,对光的反射也消失了。


  目前的情况暂时是介于中度昏迷与重度昏迷之间,若不进行干预,脑干反应将彻底消失,那就是重度昏迷,可能出现呼吸衰竭、心脏停跳,更有甚者,脑死亡。


  苏小小又看了他的手指。


  苏小小冷静从容的行医过程,让符郎中从压抑悲凉的情绪中抽离出来。


  他抹了把眼泪,振作起来,问道:“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苏小小道:“继续给病人量血压,一刻钟两到三次。”


  “好的。”符郎中来到床边,接过血压计。


  苏小小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苏陌见他出来,忙问道:“我祖父情况如何了?”


  苏小小道:“回答你之前,我要先了解一下病人的饮食起居情况。”


  苏陌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点点头,对一旁的小厮道:“这段日子是谁照顾祖父的?”


  “小的。”小厮说。


  苏小小问了病人的饮食习惯,小厮如实答了。


  老侯爷爱喝酒,刀口舔血的人,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方才痛快,太医曾叮嘱过老侯爷,酒大伤身。


  老侯爷不怎么听劝,该喝还是喝。


  一直到半年前,老侯爷的身子顶不住了,这才把酒戒了。


  肉是继续吃着的。


  苏小小点了点头,又道:“病人最后一次进食是何时?”


  小厮道:“昨日下午,喝了两口粥,之后一直到现在,滴米未进。”


  “昏迷多久了?具体一点儿。”苏小小道。


  “这……”小厮挠挠头。


  苏陌道:“我昨晚来找过祖父,想让祖父吃点东西,祖父说吃不下,便睡了,早上就没再醒过来。”


  苏小小就道:“所以具体他是何时昏迷的,你们也不清楚?”


  小厮低下头:“小的无能。”


  夜里昏迷是最容易被忽视的,倒也怪不得这个小厮。


  “近期可有出现过恶心、呕吐、咳嗽等症状?”


  “有的有的!”小厮说道。


  “多久了?”苏小小问。


  小厮答道:“去年冬天就开始了。”


  苏陌皱眉:“我怎么没听说?”


  小厮低下头:“老侯爷瞒着不让说,是上个月遭不住了,请了太医过来,太医给开了方子,好些了。谁曾想,半个月前,病情又突然恶化了。”


  苏小小又道:“可有心绞痛?”


  “这个……小的不清楚,老侯爷很能扛的……”


  他的意思苏小小听明白了,老侯爷是属于疼了也不喊的人。


  苏小小心底已经有了某方面的推断,但还需要进一步确诊。


  她对苏陌道:“你祖父的病还需要继续诊断,但你说他半个月前突然恶化,这个原因我查出来了。”


  “是什么?”苏陌问。


  “中毒。”苏小小正色说。


  苏陌勃然变色。


  苏小小接着道:“具体什么毒,我不清楚,但你祖父的确有中毒的症状。”


  苏陌呼吸一滞:“能、能解吗?”


  “我试试。”


  说罢,苏小小便进屋重新关上了房门。


  苏陌捏紧了拳头。


  祖父居然是中毒……


  “老侯爷当真是中毒吗?中了啥毒?”


  屋内,符郎中问。


  “不知道。”苏小小诚实地说。


  她对古代的毒药不大了解,因此当真无从辨别老侯爷是中了哪种毒。


  符郎中懵了:“不知道中了啥毒……要怎么解啊?”


  苏小小瞄向了小药箱里的那瓶“牛黄解毒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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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4 霸气苏爹(三更)

  明明是个三无产品,却能内服脱敏,能外敷疗伤,来的路上,苏二狗乱吃东西,食物中毒,上吐下泻,也是吃这个药吃好的。


  她决定给病人试试。


  在喂药之前,她先抽了两管子病人的静脉血。


  符郎中跟了她这么久,早已习惯了她这些奇奇怪怪的操作。


  苏小小道:“我去一下耳房,你继续监测病人的血压。”


  符郎中应下:“诶,好。”


  进耳房是障眼法,她真正要进的是药房。


  基地药房设施齐全,是带有检验室的。


  苏小小对药房的脾性摸得差不多了,重要急诊一般是能进的,另外,月底她也能拥有一次进入药房的机会。


  至于说药房会奖励她什么,全凭运气。


  譬如在来京城的路上,药房就只奖励了她一口仙气。


  苏小小闭了闭眼,再睁眼时已在检验室的玻璃门外。


  检验室是虹膜认证。


  说来也怪,她从未录入过,可一扫描,居然就成功了。


  检验结果出来得很快——血糖勉强算正常,血脂偏高。


  从病人的饮食习惯来看,这样的诊断结果几乎是意料之中。


  长期高血脂会引起冠状动脉粥样硬化,血管腔内变窄,血流不畅,从而造成心肌缺血,引发心绞痛,严重的就会形成冠心病。


  病人的情况已经属于严重的范畴了。


  苏小小拿了降脂药与治疗冠心病的药,以及几副鼻饲管。


  病人要先解毒,奈何昏迷严重,无法自主吞咽,只能插管了。


  苏小小拎着小药箱从耳房出来:“血压如何?”


  “还在下降。”符郎中说。


  得尽快解毒,否则患者连治病的机会都没了。


  苏小小把药瓶递给符郎中:“三颗,温水化开。”


  符郎中见过苏小小给苏二狗吃这种药:“这不是止泻药与止吐药吗?”


  苏小小道:“也能解毒。”


  应该能。


  她在心里补了一句。


  “啊……”符郎中将信将疑地把药丸化了。


  三颗药的药效并不明显。


  苏小小揣测是中毒太深,药效不够。


  她顿了顿:“再来三颗。”


  符郎中心里毛毛的:“你、你确定?老侯爷上年纪了,下药不能太猛的……”


  苏小小道:“照我说的做。”


  符郎中揉了揉心口:“好叭,也没别的法子了。”


  他又化了三颗药。


  这一次喂下去后,病人的指甲上的乌色总算褪了些,瞳孔也没那么发散了。


  符郎中难掩激动:“啊!有疗效了!”


  ……


  梨花巷。


  苏承一觉睡到日上三竿,三个小家伙已经在院子里喂小马驹了。


  顺便喂他们自己。


  四小只一起对着吹奶瓶。


  苏承伸了个懒腰:“大虎二虎小虎,你们娘呢?哦,想起来了,和符郎中去出诊了。”


  三小只眨眨眼,继续喝奶奶。


  锅里热了馒头与包子,苏二狗和三小只已经吃过了,给苏承留了几个。


  苏承叼了一个馒头,有点儿想念昨晚的咸豆花。


  后院有一口干净的水井,苏二狗正在井边打水。


  他看了苏承一眼,纳闷道:“爹,你眼睛咋啦?让人揍啦?”


  “去去去!你才让人揍了!”苏老爹走过来,对着水桶照了照,险些把自己吓死!

  好肿的眼睛!

  唉,都怪昨晚没睡好,梦里被人追杀了一晚上。


  苏老爹决定去街上转转,熟悉一下周边的环境,以及买点做饭的食材。


  总不能顿顿在外头吃,多贵呀。


  “爷爷。”


  三小只像是松鼠见了板栗,吭哧吭哧走过来。


  苏承呵呵道:“方才不叫爷爷,这会儿我要出门,爷爷爷爷地喊上了。”


  小鬼灵精!


  三人萌萌哒地看着他:“爷爷。”


  脸皮是什么,不存在的!


  苏承让苏二狗看家,他带着三只小虎出了巷子。


  京城的街道热闹得不行,车水马龙,川流不息。


  “卖——糖葫芦咯——”


  “卖——糖葫芦——”


  “又大又甜的糖葫芦——”


  三小只吸溜吸溜。


  “爷爷,要吃。”小虎说。


  “二虎也要。”二虎说。


  大虎不说。


  大虎直接去了。


  两个小马仔麻溜儿地跟上。


  “不是,你们……”


  在三小只故技重施,先下手为强的一霎,苏承眼疾手快地捞住了!


  大虎、二虎咬了个空。


  小虎还没来得及咬——


  “多少钱一个?”苏老爹问。


  小贩道:“一串四十个铜板。”


  四四四四……四十?

  娘呃,这吃的怕不是金葫芦吧!

  苏承果断把三小只捞走了!

  三小只小嘴儿瘪得能挂俩酱油瓶了。


  为了安抚三小只受伤的小心灵,也为了表示自己不是一个抠抠搜搜的爷爷,苏承大方地去了一间果脯铺子——


  买了九个干山楂。


  串成三串,递给了大虎二虎小虎。


  三人嫌弃地咬了一口。


  哎哎呀!


  好酸呀!


  小牙牙酸掉啦——


  三只虎在大街上酸出表情包,原地跺脚脚!


  就在此时,一个男人抱着一个巨大的箱子从店铺里出来,见街边站着几个孩子,大喝一声:“闪开!”


  三个小家伙冷不丁被人怒吼,惊得小身子一抖,小虎的山楂掉了。


  虽然是酸的,可到底也是买给自己的。


  小虎弯身去捡。


  男人直接伸出脚来,将小虎抡到了一边。


  他没用力,算不上踹,可拿脚去扒孩子,本身就很无礼了。


  何况小虎还小,一个重心不稳,吧唧跌坐在了地上。


  苏承刚刚在给二虎穿鞋,二虎跺脚把鞋子给跺掉了。


  哪知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小虎让人欺负了。


  欺负他可以……不对,欺负他也不可以,欺负他家孩子更是不行!


  苏承二话不说,抬起一脚将男人踹倒!

  男人怀里的箱子重重地砸到一边,吓得一旁的路人也跟着怔了怔。


  苏承把小虎抱了过来,拍拍小虎屁股上的尘土:“没事吧?摔疼了没有?”


  小虎伸出自己在地上抻了一下的小手,奶声奶气地说:“咻(手)咻(手)疼。”


  苏承看着孩子通红的手心,脸色沉了下来。


  那人爬起来就要与苏承干架,被一个从铺子里出来的中年男子叫住了:“住手!”


  中年男子身上挂着护国公府的腰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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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5 父女(一更)

  男人住了手:“张管事。”


  张管事道:“第一天做事,少给我惹是生非,东西捡起来,上车!”


  男人咬了咬牙,抱起地上的大箱子,狠狠地瞪了苏承一眼,一瘸一拐地离开。


  苏承唰的抓住他的领子:“老子让你走了吗?”


  男人没想到自己已经不和他计较了,他居然上赶着找抽!


  “这位壮士。”张管事淡淡开了口,“你有何指教?”


  苏承冷冷地说道:“撞了我家孩子,就想这么一走了之?”


  他家孩子不受这委屈!

  男人讥讽道:“明明是那野孩子挡了我道——”


  “你叫谁野孩子呢?”


  苏承反手一个大耳刮子扇过来!


  男人被呼了一脸,抱着箱子踉跄地扑倒在地上。


  张管事的脸色沉了沉。


  “爷爷,尿。”


  二虎想尿尿了。


  年纪轻轻做了爷爷?


  张管事古怪地打量了苏承一番。


  苏承顶着一对肿得像核桃的眼睛,属实有些影响容貌,可也不知为何,张管事隐约觉得此人长得有些眼熟。


  衣着打扮不像是富贵人家的——


  苏承嚣张地说道:“老子今天不和你们计较!下次别再让老子碰上!不然揍死你!”


  他说罢,抬了抬手。


  倒在地上的男人条件反射地拿胳膊挡了挡头。


  苏承带着三小只去找茅厕了。


  男人一脸委屈地爬起来:“张管事,你也看见了,那人胡搅蛮缠的,为何不让我教训他?”


  张管事冷哼道:“你不拿脚揣人家孩子,人家能来教训你?”


  男人讪讪道:“没使劲儿,就……抡了一下。”


  张管事没好气地说道:“那孩子才几岁?经得住你拿脚抡?”


  男人嘀咕:“他不是没事吗?”


  张管事冷冷地说道:“我是看了姨婆的面,才让你来护国公府做事的,你少给我惹麻烦!败坏了护国公府的名声,别怪我把你撵出去!”


  世家大族多爱惜名声,穿着护国公府的衣裳,拿着护国公府的对牌,就敢当街闹事,甭管是不是国公府授意的,国公府的名声都不会太好听。


  张管事去了街对面的巷子,对着一辆奢华的马车行了一礼:“国公爷,东西拿到了。”


  他双手呈上。


  马车上,被唤作国公爷的男子正是新上任的护国公秦彻,其与苏承年纪不相上下,容貌亦十分俊逸,一身衣裳华贵不凡,一双鞋履纤尘不染。


  他从车窗里拿过张管事递过来的锦盒,不紧不慢地问道:“方才出了什么事?”


  糟糕,被国公爷瞧见了。


  张管事暗暗捏了把汗,讪讪笑道:“一个孩子不小心撞到了王大柱腿上,那孩子的爷爷怪王大柱没及时闪开,把他家孩子撞倒了,给了王大柱几下,王大柱这会儿正委屈呢。”


  “那孩子没事吧?”秦彻语气关切地问道。


  张管事笑道:“没事,他自个儿撞的,王大柱没动,撞得不重。”


  秦彻语重心长地说道:“可不能让人觉得,咱们国公府仗势欺人。”


  张管事忙道:“是是是,您放心,小的们记着呢!绝不会给国公府丢脸的!”


  “那就好。”秦彻把玩着手里盘了好几年的核桃,“时辰不早了,该去接嫣然了。”


  护国公府的正房千金秦嫣然,年方十六,是京城出了名的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这一切光鲜亮丽的背后,自然少不了辛勤的汗水,以及庞大的财力支持。


  秦嫣然今日在一位宫廷乐师的家中学琴。


  乐师的束脩费价值不菲,寻常门第是学不起的。


  秦彻没等多久,便瞧见女儿抱着琴盒从宅子里出来了。


  秦嫣然生得闭月羞花,梳云掠月,是京城一等一的美人,兼之她又才情兼备,一直是秦彻引以为傲的掌上明珠。


  “父亲。”


  秦嫣然施施然行了一礼。


  举止端庄,声音温婉。


  这才是世家贵女应有的仪态。


  秦彻宠溺地笑了笑:“上来吧。”


  秦嫣然将古琴交给一旁的丫鬟,葱白的指尖轻轻提起流仙裙,温柔优雅地上了马车。


  秦嫣然的仪态是请宫里的教习姑姑训导过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行,皆美得不可方物。


  不知谁家枝头的四季桂开得正艳,然而在秦嫣然面前,顿时失了芳华颜色。


  “父亲怎么亲自过来了?”秦嫣然在秦彻对面的长凳上坐下。


  车轱辘转动起来。


  马车极为舒适奢华,几乎感受不到太大的晃动。


  秦彻笑道:“路过,就来接你了,与孟琴师学得如何了?”


  秦嫣然莞尔道:“孟琴师今日夸我了,说我的琴艺进步很大,用不了多久,就能与他合奏《凤求凰》了。”


  秦彻挑眉:“哦?”


  秦彻实则不懂音律,更听不懂这所谓的《凤求凰》是首什么曲,可能被女儿津津乐道的,想来是难度极高的曲子。


  秦彻道:“算算日子,三殿下该回京了,我们嫣然很快就要做皇妃了。你或许不知道,你出生的时候,有个和尚给护国公府批过命,说国公府千金乃是鸾凤之命,将来必要母仪天下的!”


  秦嫣然四下看了看:“父亲!慎言。”


  三殿下并非中宫嫡出,这话若是让人听了去,怕是要被扣上一顶谋逆的帽子。


  秦彻哈哈一笑:“和你说说罢了,放心,父亲不会对外宣扬的。不过,你若真与三殿下成婚,那么父亲便是倾尽兵权与家族之力,也要助三殿下荣登大宝!”


  秦嫣然还算有分寸,没在此话题上过于沉湎。


  “对了,这个送给你。”秦彻递给秦嫣然一个锦盒,正是适才张管事从铺子里拿出来的那个。


  秦嫣然打开了一瞧,美眸中掠过一丝惊讶:“父亲!这是……南海鲛珠串?”


  所谓鲛珠,实际是一种产自南海的顶级珍珠,个头比一般的珍珠大,圆润饱满,价值连城。


  寻常人见上一眼都难,秦彻却给秦嫣然买了一整串,足见护国公府有多财大气粗了。


  “喜欢吗?”秦彻问。


  “喜欢。”秦嫣然真心地说,“多谢父亲。”


  ……


  另一边,二虎嘘嘘完,大虎、小虎也嘘嘘了一下。


  苏承带着三小只去集市。


  路过一个地摊时,苏承一眼相中了一条珠串发带。


  女儿的发带旧了,总也舍不得换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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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6 父爱如山(二更)

  “发带怎么卖?”苏承问。


  “二两。”小贩说。


  “这么贵?”苏承道,“你不会是宰我的吧?”


  在乡下,一条发带才三、四个铜板呢!


  小贩解释道:“这上头是真正的珍珠,一颗就得百来个铜板了!”


  苏承没用过超过一百个铜板的衣裳行头。


  他掏出钱袋,数了数稀稀拉拉的几粒碎银子,咬牙买下了。


  ……


  镇北侯府。


  苏小小结束了今日的治疗。


  符郎中出了一身汗,不是累的,是吓的。


  当他看着苏小小把一个不知是啥的玩意儿插进老侯爷的鼻子里,他整一个给吓住了。


  后面她又唰唰唰地给老侯爷扎针,那些穴位,危险到他平日里压根儿不敢去碰的。


  和这丫头出诊呐,得有一颗强大的心脏才行。


  苏小小拉开房门:“可以进来了。”


  苏陌长呼一口气,一边进屋,一边压下紧张问道:“我祖父的情况如何了?”


  苏小小道:“毒差不多解了,但并未完全脱离生命危险。”


  苏陌神色凝重:“究竟是什么毒……”


  “不清楚。”苏小小如实说。


  苏陌:不清楚你怎么解的?


  他看了眼床铺上的祖父。


  他不是大夫,也看得出来祖父的面色没那么难看了,呼吸也平顺了许多,似是没那么痛苦了,紧皱的眉头都有了一丝舒展。


  “你给我祖父鼻子里弄的什么东西?”


  “鼻饲管,喂药的。”


  苏陌一脸狐疑。


  他又扫了眼桌上的小药箱,里头不是大夫常装的瓶瓶罐罐,而是一些他压根儿叫不出名字的……东西。


  苏小小不动声色地合上小药箱。


  苏陌收回目光:“既然毒解了,我祖父为何仍未苏醒?”


  苏小小道:“毒是解了,可患者还有病。”


  你才有——


  苏陌深呼吸,算了,他祖父确实有病……


  不对,这话怎么听着这么不对劲?

  “你祖父患有心疾。”苏小小尽量用了苏陌能听懂的措辞。


  苏陌微微困惑:“不是风寒与脾胃失调么?”


  之前祖父恶心呕吐时,太医是这般诊断的。


  苏小小点头:“病人早期的症状确实容易被误诊为风寒与脾胃失调。”


  苏陌又道:“可是吃药后确实有所好转——”


  苏小小不疾不徐地问道:“吃药那几日,饮食格外清淡吧?”


  苏陌看向门口的小厮。


  小厮进了屋,说道:“是。”


  “这就对了”苏小道,“吃中药需要忌口,患者的病与饮食也有一定关系,口味清淡了,身体的负担少了,自然会好受些。但是,患者只是有了些微好转,并未彻底根治吧?”


  小厮讷讷道:“啊,对。”


  苏陌深深地看了苏小小一眼,若不是她与侯府并无任何来往,他几乎要怀疑她是不是提前了解了祖父的病情。


  “你跟符大夫学得不错。”


  说得头头是道,一点儿也不像个没出师的徒弟。


  符郎中呛咳了一声。


  苏小小面不改色:“哦,凑活。记住屋子里空气要多流通,不要再把门窗捂那么严实,对患者的病情没好处。”


  苏陌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她一口一个患者,与侯府撇得门儿清。


  若说他原先还有些怀疑,那么这一刻,他是当真觉得,小丫头来京城与认亲没有半点儿关系。


  老侯爷并未脱离生命危险,符郎中留下照顾他,苏小小先回去。


  苏陌对此没意见。


  倘若是苏小小这个徒弟留下,他怕是才要担心呢。


  ……


  从侯府出来,苏小小乘坐侯府的马车回了梨花巷。


  三小只早早地在门口等着了,苏小小一下马车,三人便扑棱着小胳膊扑进了苏小小怀里。


  这一路天天腻在一块儿,他们已经不习惯和苏小小分开了。


  三人委屈坏了,小脸埋在她怀里不肯起来。


  苏小小好笑地挼了挼三人的小脑袋:“有这么委屈吗?”


  三人点头点头。


  其实他们这么委屈,不仅是起床看不见娘亲的缘故——


  小虎摆小手告状:“爷爷买糖福(葫)芦,不好吃!”


  他不记得自己被人推倒在地上的事,就只记糖葫芦不好吃了。


  二虎也道:“酸掉牙啦。”


  大虎没吭声,他偷偷藏了糖,和糖一起吃的,不酸。


  苏老爹走了过来:“这不也是为了你们好?小孩子不能吃太多糖。”


  二虎控诉:“那也不能买山楂。”


  苏老爹清了清嗓子:“咳,你还认识山楂?”


  “杜婆婆有。”二虎在杜神婆那儿见过。


  山楂是便宜的,两文钱能买好几个,贵的是糖。


  抠搜行为被戳穿,苏老爹依旧理直气壮:“小孩子就是不能吃糖!”


  苏小小没拆自家老爹的台,对三小只道:“爷爷说的对,你们确实该少吃糖,不然大虎二虎也要和小虎一样,有坏牙牙了。”


  一听要有坏牙牙,三人齐齐捂住了小嘴。


  苏老爹去附近的集市把食材买回来了,别看苏老爹一副成天不着调的样子,买的东西质量好还便宜。


  苏小小严重怀疑是他长得帅——


  其间钟山来过一次,运了木炭与柴火过来。


  他原本还要去收拾院子的,却发现院子被收拾得十分整洁干净。


  钟山愣了一会儿,也不知是在想事,还是在看谁。


  等苏小小做完一锅煎饼出来时,他已经默默地走了。


  晚饭是葱花饼与疙瘩汤,并一碗蒸蛋、一盘清炒大白菜。


  京城物价太高,苏老爹没买肉。


  三个无肉不欢的小家伙,也很懂事,没吵着要吃肉。


  苏小小道:“爹,不用这么省的。”


  苏承若无其事道:“嗐,你不是减肥吗?我们一屋子人吃肉,你干看着,多难受?再说了,一顿不吃也没啥。”


  吃过饭,苏小小去灶屋刷碗。


  苏承拽着个东西走了进来。


  “给。”他把手里的东西往苏小小面前一递。


  “什么?”苏小小问。


  帕子是苏承自己包的,地摊上的东西没这讲究。


  苏小小擦干手,把东西接了过来,打开帕子后发现是一根红色的珠串发带,珠子是白色的,与发带的红交相呼应,色泽很是明艳。


  “不便宜吧?”


  这可是真正的珍珠。


  “不贵,就二两。”苏老爹说。


  二两还不贵?你可是连五个铜板都要剩下的人。


  苏小小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舍不得吃肉,却舍得花二两银子给她买一根发带。


  这个爹爹,一直对她很好、很好。


  ------题外话------


  还有一更


  7017k——

  187 傲娇(三更)

  苏小小把旧的发带拆了,绑上了新的。


  她五官本就生得极好,加上维生素与胶原肽的功效,原先暗沉的皮肤变得光泽透亮,再加上那张可可爱爱的小圆脸,再苏老爹眼中,自家闺女就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小丫头。


  “哎呀。”


  苏老爹忽然就叹了口气。


  苏小小一脸的莫名其妙:“怎么了,爹?我戴着不好看吗?”


  “好看啊!”苏老爹道。


  苏小小问道:“那你叹什么气?”


  苏老爹惆怅望天:“唉,你说女婿咋还没来?”


  当初撇下卫廷上京,苏小小的说辞是救人要紧,卫廷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他们等不了卫廷。


  苏老爹琢磨道:“女婿不会是找不着咱们吧?你确定和他说了住在这里吗?”


  苏小小面不改色:“嗯,说了。”


  ……才怪。


  卫廷走的是水路,按理说不会比苏小小一行人慢多少,只不过,卫廷这一路上不大太平,隔三差五遭遇一波伏击,生生拖延了赶路的进度。


  “哈哈哈!我说什么来着?萧重华不会轻易善罢甘休吧!”


  一袭黑衣的尉迟修兴奋地拔出长剑,足尖一点,飞身而起,杀向了拦路的刺客。


  白衣斗笠男护着马车。


  这也不知是第几波刺客了。


  一开始,对方只来三五个,连给尉迟修塞牙缝都不够。


  后来对方增派了人手,六个、八个、十个。


  就算有从尉迟修的眼皮子底下溜过来的,也被白衣斗笠男挡住了。


  总之,刺杀了好几回合,连马车的帘子都没碰着,别说抢卫廷手里的兵符了。


  这一晚,他们像是下了必不空手而归的决心似的,一口气出动了三十个江湖上的顶尖刺客。


  除此之外,还在峡谷设下埋伏,巨大的落石成功阻断了他们的去路。


  白衣斗笠男与尉迟修陷入混斗,分身乏术,被一个刺客接近了马车。


  刺客唰的挑开车帘!


  只是,哪里有什么卫家幼子?

  分明是个……稻草人!


  稻草人的胸口贴着一张白纸,龙飞凤舞地写着两个充满嘲讽的大字:傻逼!

  尉迟修亲笔。


  刺客道:“糟糕!中计了!他们调虎离山!”


  “离你大爷!”尉迟修一脚踹开对面的刺客,施展轻功来到高高的岩壁之上。


  “爷不和你们玩了!”


  他抡起长剑,一剑斩落岩壁上的巨石。


  巨石轰隆隆地滚了下来,刺客是如何对付他们的,他成倍地还回去了。


  白衣斗笠男眉头一皱。


  这家伙出手的时候能不能先给个暗号啊?!

  他是有血祭同伴的嗜好吗?

  所幸自己闪得快,轻功也够好,否则得一块儿被巨石砸死!

  白衣斗笠男冷冷地看向尉迟修:“你就不怕我躲不及?”


  尉迟修无辜道:“你躲不及是我的问题吗?”


  你菜还有理了?


  白衣斗笠男:“……!!”


  少爷是怎么受得了这货的?


  他只和他待了几天,已经想要杀他几百回了!

  日暮时分,京城的大门缓缓合上。


  一辆马车疾驰而来。


  侍卫道:“关城门了!明日再来!”


  城门是上了绞盘的,开和关都不容易,这已经关了大半了,他们懒得再打开了。


  马车的车窗被推开,一只修长如玉的手递出了一块令牌。


  当侍卫看清令牌的一霎,脸色狠狠一变,忙后退一步,拱手致歉:“小的眼拙!这就为您开城门!”


  城门大开。


  卫廷面无表情地拉下车窗。


  马车进了城。


  扮作车夫的暗卫问道:“少爷,咱们现在去哪儿?是回府上还是——”


  卫廷冷声道:“我如今已经能回府了?你是想让圣上治卫家一个欺君之罪么?”


  暗卫忙道:“属下不敢!”


  暗卫又道:“那……去护国龙寺?”


  这回总没错了吧?

  您奉旨在护国龙寺带发修行,圣上总不能治您的罪了吧——


  卫廷冷哼道:“你觉得萧重华会猜不到我要回寺庙?你是想我自投罗网?”


  暗卫:“……”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您到底要去哪里嘛?!

  卫廷道:“师太托人给我带了一封信,你给我念念。”


  暗卫:不是,您的信为毛要我念?


  “大人,我不识字。”


  卫廷:“那我给你念。”


  暗卫:呃……倒也不必……


  暗卫在卫家待了数年,属实没见过卫廷如此不消停的一面,在乡下究竟发生了啥,少爷他变得奇奇怪怪的。


  卫廷展开信纸:“算了,文绉绉的你也听不明白,我直接把意思讲给你听。”


  “小丫头去了京城,她心里无比挂念你,可惜病人情况危急,她唯有先行一步。”


  “你到京城后一定要先去找她,她人生地不熟的,又带着三个孩子,我担心她会很不适应。”


  “最重要的是,她非常思念你。”


  暗卫听得一愣一愣的。


  他总感觉信上应该不是这么写的,可瞧自家少爷的表情,一本正经的,完全不像是在胡编乱造。


  卫廷一脸无奈的叹气:“唉,师太让我去找她,我有什么办法?”


  老太君还让您回府呢?您听了吗?


  卫廷把信纸搁在桌上。


  暗卫悄咪咪地扫了一眼。


  他是暗卫嘛,目力极好。


  纸上一共只有三个字。


  中间那个他认识,是花。


  所以,自家少爷是怎么把三个字……解释出了三大段意思,还没有一句话是与花儿沾边的?!


  “少爷……咱们……去哪儿?”


  您讲了老大几段,重点一个字没提啊!

  究竟去哪儿啊?咱们在大街上转悠了好几圈啦!


  卫廷冷冷一哼,目光冰凉:“梨、花、巷!”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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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8 真假千金(一更)

  下午,苏小小去街上转悠了一圈,逛了几间药铺。


  她需要给病人调配一些伤药,但也不知是不是用惯了符郎中的药材,再去别的药铺,总感觉质量有些不尽人意。


  一直走到状元街的尽头,总算是发现了一家合适的药铺。


  药材的种类很多,质量也不错。


  至于说价钱……


  在京城就别想着能便宜了。


  苏小小挑了几样药材,去柜台结账。


  一般人来买药,都是拎着方子来的,只有苏小小,全是自己抓的。


  药童古怪地看了她一眼,见她买的全是些疗伤的普通药材,价钱不昂贵,再看她衣着打扮,不是个大客户,也就没多此一问了。


  “五两。”药童说。


  苏小小掏了银子:“劳驾,包起来。”


  药童去包药。


  苏小小在柜台前耐心等着。


  一般人不会安安静静地等,都会再在铺子里转转,苏小小不,她刚刚已经看完了,该等就专注地等。


  秦嫣然就是此时进入药铺的。


  她穿着华丽的裙杉,头戴美玉金簪,不堪一握的腰间挂着白玉流速禁步。


  她戴了面纱,只露出一双美若天仙的眼眸。


  这样的贵女在京城可不多见,倒不是说京城没有身份贵重的女子,而是如她这般品貌与仪态,少说得是一品公侯之家的千金了。


  掌柜的赶忙放下手头的活儿,亲自走出来笑脸相迎:“请问,这位姑娘是抓药还是请大夫——”


  秦嫣然温声道:“我上次让人在你们家定了一支千年人参,不知可有了?”


  掌柜拍了拍脑袋:“啊,千年人参是您定的?今早刚到!给您留着呢!我这便去给您取来!”


  掌柜跑的比投胎还快。


  秦嫣然身边的小丫鬟噗嗤笑了一声。


  秦嫣然微微蹙眉:“杏儿,不许笑人家。”


  “不是的,小姐,你看。”杏儿朝柜台的方向指了指。


  秦嫣然顺着她的手指一瞧,看见了安静等候的苏小小。


  杏儿小声道:“小姐,她好胖呀。”


  苏小小一记淡淡的眼神扫过来,杏儿吓了一跳。


  秦嫣然对上了苏小小的目光,微微颔首致歉:“抱歉,我的下人言行无状,请姑娘莫要放在心上。”


  “药好了。”药童把包好的药包递给苏小小。


  苏小小抓过药包,没理秦嫣然,径自出了药铺。


  杏儿嘀咕:“小姐,她怎么这样啊?和她说话,她居然不搭理?”


  “姑娘,您的千年人参!”掌柜的双手托着一个锦盒,笑眯眯地走了过来。


  他看向一脸菜色的杏儿,不由问道:“出什么事了?”


  “没有。”秦嫣然说道,“杏儿。”


  杏儿将锦盒接了过来。


  她家小姐身份贵重,是不可能亲手去接一个平头百姓递过来的东西的。


  秦嫣然付了钱,带着杏儿上了马车。


  她吩咐车夫:“去镇北侯府。”


  傍晚,苏小小刚熬制完伤药膏,苏陌的车夫上门了。


  “苏姑娘,老侯爷醒了,符郎中让你过去一趟。”


  “知道了。”


  苏小小对在前院练功的苏承道,“爹,我出去一下。”


  苏承认得苏家的车夫,知道是去给那位素老爷的爹治病,没反对什么,只叮嘱苏小小早点回来。


  苏小小带上药膏去了侯府。


  她看着床铺上昏死不醒的老侯爷:“醒了?”


  符郎中轻咳一声:“方才确实是醒了,不信你问小泉子。”


  小泉子,照顾老侯爷的小厮。


  小泉子忙道:“是的,苏姑娘,就是……没一会儿又睡过去了。”


  苏陌不在。


  应当是去查老侯爷中毒的事儿了。


  他没外传,是悄悄查的,还拜托了符郎中三缄其口。


  苏小小给老侯爷把了脉,看了瞳孔:“血压如何?”


  “血压回升了一点。”符郎中说完,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上京城的一行人里,属符郎中的身子骨最弱,今日又起了个大早——


  苏小小对他道:“今晚我守在这里,你回去休息吧。”


  符郎中赶紧道:“不用不用,我守着就行。”


  “你明早来替我。”苏小小不容拒绝地说。


  符郎中最终没能拗过苏小小,坐上侯府的马车回去了。


  小泉子望着符郎中离去的背影,一脸不解。


  符大夫为啥这么听自己徒弟的话呀?


  不该是徒弟听师父的吗?


  到底还是不是师父啦?

  ……


  另一边,秦嫣然带着丫鬟进了府。


  秦云也住在府上,听说姐姐来了,他忙夺门而出:“姐!”


  秦嫣然望着朝自己脚步如飞走来的弟弟,微微笑了笑:“阿云。”


  秦云抓着她袖子一阵撒娇:“姐,你怎么才来看我呀?我都回来两天了!你是不是来接我回府的?”


  秦嫣然就道:“我听说你回来两天,睡了两天。”


  秦云撇嘴儿:“那还不是赶路太辛苦了,也不知大表哥怎么想的,非得带上我一起?让我和伯父他们回来不好么?”


  秦嫣然温声道:“舅祖父平日里最疼的人就是你,他如今一病不起,大表哥当然要先把你带回来。对了,舅祖父的病情如何了?”


  提到这个,秦云的眼神闪了闪。


  秦嫣然的柳眉微微一蹙:“你不会还没去看舅祖父吧?”


  秦云委屈道:“这也不能怪我呀……你不知道赶路有多辛苦……大表哥压根儿不让我歇息……我差点儿就累死在路上了……姐你看我都瘦了……”


  秦嫣然摇摇头:“罢了,你随我一起去探望舅祖父。”


  秦云嘟哝道:“那我今晚能回府吗?”


  秦嫣然道:“你在这里陪舅祖父!”


  秦云小声道:“为啥呀……我想娘了……”


  秦嫣然严厉地说道:“舅祖父这么疼你,你就不能孝敬他老人家一二吗?”


  秦云蔫哒哒地说道:“我孝敬啊,可是,也不能不让我回府吧。还有,舅祖父最疼的明明是你。”


  “你……唉。”秦嫣然无奈叹了口气,“算了,走吧。”


  姐弟二人去了老侯爷的院子。


  “怎么不见大表哥?”


  “不知道忙啥去了,我醒来就没见着他。”


  小泉子正在院子里砸核桃,是苏小小吩咐的。


  听到熟悉的谈话声,他忙站起身来:“表公子,表小姐!”


  秦云问道:“你在干啥?我方才听到你叮叮咚咚的,不怕吵着我舅祖父吗?”


  小泉子笑了笑,说道:“苏姑娘让小的砸几个核桃。”


  秦嫣然微愕:“苏……姑娘?”


  镇北侯府一家就姓苏,可镇北侯府没有千金,有的话,也不会称呼得如此客套生疏。


  苏小小慵懒地走了出来:“小泉子,核桃好砸了么?”


  秦云的目光唰的落在苏小小的身上,半晌后,他啊了一声,拿手一指:“是你?!”


  秦嫣然也认出来了。


  这不正是在药房碰到过的那个胖丫头吗?

  杏儿睁大了眸子:“哎呀呀,小姐,是她!是她!”


  秦云:“等等,姐,你也认识她?”


  秦嫣然:“你认识?”


  小泉子一脸懵逼:“表少爷,表小姐,你们……认识苏姑娘?”


  还真是各有各的故事。


  秦嫣然与苏小小是一面之缘,算不上认识。


  秦云这边的纠葛就多了。


  在青州的苏家祖宅,他和苏二狗打了一架,回头他让人打听了苏二狗的身份,说是苏家请来做点心的,叫什么苏记。


  一对姐弟,姐姐是个大胖子,弟弟是个小黑皮。


  秦云原本是想带人去把场子找回来的,可惜被苏渊训斥了一顿,并且苏渊勒令他,不许惹是生非,否则就回去告诉他祖父。


  秦云最怕祖父了。


  秦云与苏小小没正儿八经地交锋过,是苏小小去找于管事结账时,秦云远远地看了两眼。


  苏小小的样貌特征,足以令任何人过目不忘。


  秦云嚣张地捋了捋袖子:“好哇!我没找你们麻烦,你倒自己送上门了!”


  “弟弟!”秦嫣然叫住他。


  小泉子三两步上前,挡在二人中间:“表少爷,苏姑娘是来给老侯爷治病的大夫……”


  的徒弟。


  “您和苏姑娘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呀?”小泉子问道。


  秦云才懒得搭理一个奴才,他对秦嫣然道:“姐,还记得我在信上和你说的那个苏记吗?就是她弟弟,抽了我一鞭子!我的脸肿了半个月呢!我非得把这鞭子抽回来不可!我……你刚说什么?什么大夫?”


  秦云后知后觉地问小泉子。


  小泉子讪讪道:“大公子从青州请来的大夫。”


  秦云呵斥道:“她是个厨娘!她哪儿懂给人治病啊!大表哥八成是被她骗了!”


  什么?

  苏姑娘是厨娘?


  这下轮到小泉子惊讶了。


  可人是大公子请回来的,小泉子不能真放任她被表少爷给怎么着了。


  小泉子只得硬着头皮道:“不是不是!表少爷,苏姑娘是那位大夫的徒弟……”


  秦云炸毛:“什么徒弟啊?她就是个厨娘!哦,我明白了,你一定是四处招摇撞骗!”


  秦嫣然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苏小小的身上。


  比起秦云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的样子,苏小小可淡定太多了,她甚至还抓了一把小泉子砸好的核桃,有滋有味地吃了起来。


  秦嫣然眉心微蹙。


  她心底升腾起一股十分怪异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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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9 祖孙相见(二更)

  秦云呵斥道:“来人!把她给我抓起来!”


  “胡闹什么!”


  苏陌的声音出现在了二人身后。


  秦嫣然敛起眉间不虞,转过身来,轻轻唤了声“大表哥”。


  秦云道:“大表哥你来得正好!你怎么把这丫头当大夫请回来了?你怕是不知道吧?她是上回去祖宅做点心的厨娘!她不懂医术的!你被她骗了!”


  秦嫣然道:“阿云,别乱说话,大表哥能把人请回来,一定是了解过苏姑娘的本事的。”


  “核桃不错,再砸两个。”


  苏小小对小泉子说完,转身进了屋。


  小泉子抹了把冷汗,姑奶奶,您心可真大呀……


  秦云气坏了:“大表哥!你瞧她!”


  苏陌严厉地说道:“住口!你舅祖父重病在床,需要静养。”


  秦云第一次被大表哥凶,委屈到不行:“她让人砸核桃,你咋不说?”


  秦嫣然的眼底掠过一丝讶异。


  苏家是很疼她和秦云的,平日里连一句重话也舍不得说的……


  “你若是来探病的,就老老实实进去,若是来捣乱的,我即刻让人送你回府!”


  苏陌的心情很糟糕。


  祖父被人下了毒,他查了一日没有丝毫头绪,祖父又尚未脱离生命危险,秦云不乖乖探病倒也罢了,居然还在这里捣乱。


  秦嫣然轻声道:“大表哥,我能去看看祖父吗?我给祖父带了参汤。”


  苏陌神色稍霁。


  镇北侯府阳盛阴衰,三代只出了姑祖母一个女娃,因此作为表姑娘的秦嫣然,无疑得到了全府上下的宠爱。


  与秦云不同,她没被宠坏,相反,她十分懂事。


  不怪祖父最疼她。


  苏陌把人带进了屋。


  屋子里弥漫着浓浓的药香,老侯爷形同枯槁地躺在昏暗的床铺上,不难让人产生不大吉利的联想。


  秦云有些害怕,不敢上前。


  秦嫣然孝顺地来到床边,拿出帕子轻轻擦了擦老侯爷的额头。


  苏小小坐在椅子上啃核桃。


  秦嫣然问苏小小:“苏姑娘,我舅祖父是得了什么病?”


  苏小小道:“你问大公子吧,该交代的我都交代了。”


  秦云冷声道:“你什么态度!”


  苏小小睨了他一眼:“我说真话,你敢听吗?”


  苏陌眉心一跳。


  “是心疾。”他说道,“祖父患了心疾。”


  秦嫣然担忧地问道:“为何会患上心疾?祖父是习武之人,身体一直是很好的。”


  秦云呵呵道:“姐,大表哥,他们是庸医,她的话,你们也信?”


  秦嫣然没接弟弟的话,而是吩咐门口的小厮:“小泉子,你去把参汤煨上,一会儿我舅祖父醒了喝。”


  苏小小道:“病人不能喝参汤。”


  秦云咬牙道:“臭丫头!你故意的吧!我姐亲手炖的参汤,怎么就不能喝了?”


  苏小小吃完了手里的核桃,拍了拍手,道:“病人虚不受补,想要他的命,就给他喝。”


  秦云眸子一瞪:“你咒我舅祖父!”


  苏小小烦躁地皱了皱眉。


  她对这些所谓的纨绔子弟可没多少耐性,别人怎么惯着秦云,她不管。


  她不想听她聒噪。


  “闲杂人等,出去。”


  秦云险些气了个倒仰!


  这臭丫头说啥?


  闲杂人等?


  他是镇北侯府的表少爷!


  床上躺着的是他祖母的嫡亲哥哥!


  要滚也是她滚吧!

  秦云忍无可忍,根本不顾这里是老侯爷的病房,抬起拳头,怒气冲天地朝苏小小砸了过去!

  秦嫣然花容失色:“阿云!住手!”


  她伸手去抓秦云,可她哪里抓得住?

  苏陌离他远,也来不及阻止他。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苏小小要挨他一拳头时,苏小小轻松扣住了他的腕子,反手一拧,将他面朝下摔倒在地上,膝盖抵上他后背,将他死死压住。


  秦云以被摆成了极为难受与屈辱的姿势。


  他气煞了!


  堂堂护国公府小公爷,竟然被个小娘们儿摁在地上摩擦!


  这让他的脸往哪儿搁啊?


  这对姐弟,怎么一个比一个能打呀?


  不过,这次到底没有景弈给对方撑腰,秦云才不怕她呢!

  他大喝:“臭丫头!我要让舅祖父杀了你!”


  苏陌也没料到小丫头的身法如此之快。


  她擒人的招式像是练过的,干脆利落,又狠又准,带着一股不逊儿郎的英姿飒气。


  很难想象这样一副圆滚滚的小胖身体,竟然蕴藏着如此可怕的爆发力。


  “大表哥!”秦嫣然眸光急切地望向苏陌。


  是秦云的不对,人家没招他惹他,他对人恶语相加就罢了,还动手去揍人家。


  苏陌倒是真有心让秦云吃点儿教训,可对上秦嫣然那求助的目光,他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苏……”


  话未说完,老侯爷的喉咙里发出了一道微弱的声音。


  苏陌立刻看向祖父,就见祖父的眸子缓缓睁开了。


  他神色一喜,大步流星地来到床前:“祖父!你醒了?”


  秦嫣然也赶忙朝老侯爷看了过去,面上掠过一丝惊喜:“舅祖父!”


  秦云一听老侯爷醒了,气焰顿时嚣张起来:“舅祖父!有人欺负我!你快替我教训她!”


  老侯爷的目光落在苏小小的身上。


  秦云一下子得意起来:“还不赶紧放开我!”


  他舅祖父醒了,这臭丫头死定了!


  在门口观望了良久的小泉子,默默扶住额头。


  完了,苏姑娘完了。


  老侯爷最疼这对姐弟了,比自己的亲儿子、亲孙子都疼,儿子孙子是捡的,秦家姐弟是亲的。


  要不是祖孙三代长得太像,怕是真有人会这么怀疑。


  然而老侯爷一句话也没说。


  当然,也可能是他太虚弱,压根儿说不了。


  他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苏小小,眼底水光闪动。


  苏陌深深地看了祖父一眼,沉思片刻,对屋子里的三人道:“苏姑娘,劳烦你过来给我祖父瞧瞧。嫣然,你先带阿云回府。”


  秦嫣然:“……知道了,大表哥。”


  苏小小放开了秦云,秦嫣然将秦云扶起来,秦云还要告几句状,被秦嫣然拉走了。


  跨过门槛的一霎,秦嫣然回头望了一眼。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舅祖父醒来后,一直盯着那个小丫头,那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出了院子,秦云不满地哼唧道:“姐,你干嘛把我拉出来呀?没见我让人欺负成那样吗?我非得让舅祖父教训她不可!”


  秦嫣然沉声道:“别胡闹了!舅祖父病成那样,你应该关心舅祖父的身体!而不是拿这些小事去烦扰他老人家!”


  秦云驳斥道:“我被人揍了,这是小事吗?姐!自打你与三殿下定亲,你就像变了个人!成天把规矩挂在嘴上!”


  “我没有。”


  “你有!我不想理你了!我回去告诉父亲和祖父!让他们替我出口恶气!”


  望着气冲冲离开的秦云,秦嫣然一阵头疼。


  ……


  苏陌不是傻子。


  秦俨然能注意到的,他自然也留意到了。


  并且,由于知晓一定内情的缘故,他不像秦嫣然那样,认为是自己的错觉。


  祖父看小丫头的眼神就是不一样的。


  以往,祖父最疼秦嫣然与秦云,可今日,小丫头才刚出现,祖父的注意力就全落在了她的身上,似乎都没注意到屋子里的秦嫣然与秦云。


  可惜老侯爷体内余毒未清,只是醒了一会儿,连话都没能说出来,又再次虚弱地睡过去了。


  方才秦云闹的,让苏陌也感觉到阵阵头疼。


  “下次不会了。”苏陌说。


  “嗯?”苏小小古怪地看着他。


  苏陌道:“你和你师父是府上请来的大夫,让秦云闹到你跟前,是我的疏忽。”


  他并不是一个推卸责任的人。


  此外,他没有见过姑祖母,对姑祖母的感情不像祖父与父亲那般深厚,因此对姑姑的血脉,与其说是疼爱,不如说是一种对祖父与父亲的孝顺。


  在祖父与父亲不干涉的情况下,他对秦云的态度就还算公平公正。


  “哦。”苏小小不甚在意。


  秦云是秦云,他是他。


  她不会混为一谈。


  秦云过来闹了一出,倒是让苏陌记起来秦云足足睡了两天。


  苏陌对苏小小:“我差点忘了,你也赶了一个月的路,一定累坏了,祖父这边我让下人守着,你去隔壁的厢房歇会儿,有事再叫你。”


  苏小小给了他一个走不了的小眼神。


  苏陌低头一瞧,就见昏迷中的祖父,不知何时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


  ……


  老侯爷是半夜醒来的。


  苏小小坐在小马扎上,趴在床头睡着了。


  她感受到手心的动静,立马抬起头来,看向床铺上的老侯爷。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老侯爷怔怔地看着她,沙哑的嗓音带着几分难以压制的颤抖:“胖丫……”


  苏小小古怪地眨眨眼:“咦?你知道我名字?”


  “胖丫……”


  老侯爷又叫了几声胖丫,浑浑噩噩地睡过去了。


  苏陌是临近天亮过来的。


  他继续调查中毒的事,一宿未眠,肉眼可见的憔悴与疲倦。


  “祖父怎么样了?”


  他问道。


  连嗓子都沙哑了不少。


  苏小小道:“昨晚醒了一次,大概小半刻钟的样子,神志不是太清醒,但脉象比昨日平顺了些,今天病情不恶化,就算是度过危险期了。”


  苏陌长呼一口气。


  随后他问道:“我祖父醒来可说了什么?”


  苏小小想了想,道:“他叫我……胖丫,他怎么知道我名字的?”


  苏陌疑惑:“你不是叫大丫?”


  苏小小:“小名。”


  其实是绰号啦,乡亲看她胖,就从大丫叫成胖丫啦。


  苏陌上下打量她:“倒是挺形象。”


  苏小小:“……”


  苏陌顿了顿:“不对,我没告诉祖父你的名字。”


  ------题外话------


  今天两更都是大章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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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0 团聚(一更)

  临近午时,苏渊与苏祁、苏钰一行人也回到了京城。


  苏祁、苏钰第一件事便是争相去探望祖父。


  “我先!”


  “我先!”


  兄弟二人你拽我、我拽你,谁也不让谁。


  最终,苏钰以微弱的优势领先二哥半步,挤进了老侯爷的屋子。


  在外吵个不停的兄弟俩,一进老侯爷的屋,立刻安静下来。


  看着他们出发前还能在院子里打拳的祖父,这会儿只能虚弱地躺在病床上,二人的眼眶红了。


  “祖父这是怎么了?”苏钰更咽。


  信上说了祖父身子不大好,可他们没料到是如此糟糕。


  苏祁自责地说道:“都怪我,早知道……就不去办什么及冠礼了……”


  “不怪你的,二哥。”苏钰难得没拆老二的台,“你在府上也帮不了什么忙。”


  苏祁吸了吸鼻子:“起码我能陪陪祖父……”


  苏钰:“二哥,别把自己想得太重要。”


  苏祁:“……”


  苏渊也过来看了老侯爷,随后他带着沉痛的心情地去了隔壁书房。


  “符大夫怎么说?”苏渊问。


  苏陌对父亲没有任何隐瞒:“中毒,心疾。”


  苏渊大惊,抓紧了椅子的扶手:“什么?你祖父怎么会中毒?”


  心疾也让人意外,可中毒更令人感到匪夷所思。


  苏陌道:“儿子正在暗中调查,只是目前,仍毫无头绪。我问过祖父的日常饮食,没什么奇怪的地方,可以排除是不小心中毒。”


  所谓不小心中毒,是指食物相克,此种情况不多见,却也不是没有。


  老侯爷的毒显然不属于此类情况。


  苏陌接着道:“我怀疑……是有人给祖父下毒,可是怎么下的,从何处着手的,我还没有查出来。”


  苏渊点点头,认同儿子的揣测:“什么人会给你祖父下毒?”


  苏陌正色道:“祖父戎马一生,刚正不阿,树敌无数,从动机上,怕是很难锁定凶手。从受益方来看,第一受益人其实是父亲。”


  苏渊欲言又止。


  苏陌道:“祖父去了,父亲就能顺利世袭镇北侯。我知道,父亲不会陷害祖父,可朝堂上的百官,京城的百姓,全都知道几个月前,祖父曾与父亲大吵一架,祖父甚至扬言,要废了父亲的世子之位,把侯府的爵位还给朝廷。”


  苏渊苦笑:“所以,为了保住爵位,我极有可能对你祖父下手。”


  苏陌眼神坚定:“父亲不会,但,流言会惹是非。”


  苏渊自是不会迫害自己父亲,他明白儿子也是信任他的,儿子是就事论事,把所有线索掰开揉碎了,客观公正地分析。


  他为有这样的儿子感到骄傲。


  苏陌见父亲没有反感,放下心来继续往下说:“祖父手握兵权,他若是故去了,受益的武将世家不少,卫家、慕容家、秦家,冷家。”


  苏渊摇摇头:“秦苏两家唇亡齿寒,失去你祖父,秦家在朝廷的势力也会被削弱,秦家不会陷害你祖父。至于卫家与冷家……”


  苏渊不说话了。


  卫、苏两家的纠葛,不是三言两语讲得清的。


  苏陌又道:“对了,父亲,还有一件事。”


  苏渊道:“你说。”


  苏陌蹙了蹙眉:“祖父……是调查过苏姑娘吗?”


  苏渊不解道:“何出此言?”


  苏陌说道:“苏姑娘在乡下有个小名,叫胖丫,我不记得自己和祖父提过,可苏姑娘说,祖父醒来时,对着她喊‘胖丫’。”


  苏渊的神色忽然变得激动起来。


  苏陌古怪地看向他:“父亲?”


  苏渊平复了一下情绪:“姑姑小时候是个小胖子,胖父亲就总叫她胖丫……”


  苏陌望着书房挂着的好几副姑祖母的画像,画像上的少女身姿曼妙,婀娜窈窕,与胖完全不沾边呐!


  苏渊轻咳一声:“姑姑给了画师二百两银子,让画师把她画瘦一点。”


  人可以胖,画像不能胖!


  出阁前,姑姑的画像不知怎的流落到了民间,全京城都知道苏家出了一位天仙般美人,无数儿郎为姑姑痴,为姑姑狂,为姑姑哐哐撞大墙!

  苏陌的神色一言难尽。


  这是画瘦了一点吗?


  这是直接抠掉了半个姑祖母吧!

  ……


  天光大亮,一辆马车停在寂静的梨花巷。


  暗卫顶着硕大无比的黑眼圈道:“少爷,咱们等了一晚上了,您确定不去敲个门吗?您到底在纠结啥呀?说出来,我替您摆平了行不?”


  卫廷冷冷一哼。


  在乡下不是起得挺早么?


  三更天就开始做点心了。


  怎么?


  到了京城就变懒了?


  卫廷的马车就怼在门口,怼了大半个晚上,如果自家少爷的怒火能杀人,暗卫觉得整条梨花巷将无人生还。


  终于,院子里有动静了。


  卫廷耳朵一竖,立刻掸了掸长长的宽袖。


  他恢复了身份,自然不再是一身农夫的打扮。


  白衣宽袍,玄色暗纹纱衣罩杉,精壮有力的腰身束了一条纹路精致的玉带,远看是缥缈如谪仙,近观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马车内,荡漾着夜明珠的清辉,落在他如玉的面庞上,更显出几分清润不凡的俊朗。


  这副倾世好皮囊,便是最美的女子也要自叹不如的。


  “车窗。”他冷漠吩咐。


  暗卫走下马车,将车窗拉高。


  卫廷:“太高了。”


  暗卫:不是,你还挑角度?

  嘎吱,院门开了。


  卫廷帅气又冷漠地坐着。


  可惜,出来的是符郎中。


  符郎中又不认识卫廷,瞄了眼停在对面的马车,走了。


  嘎吱,院门又开了。


  卫廷继续正襟危坐。


  出来的是苏二狗。


  他也没认出焕然一新的姐夫……主要是他也没看,把小马驹牵出去拉了个粑粑,又回院子了。


  卫廷:“……”


  第三个出来的是苏老爹。


  他压根儿没睡醒,是听到马儿打响鼻,以为是闺女回来了,迷迷糊糊地瞅了一眼。


  “啊……不是闺女。”


  又回屋困觉去了。


  卫廷再次:“……”


  我还是不是你最疼的女婿?!!


  暗卫突然有点可怜自家少爷了。


  等了一晚上,被人接二连三当空气,这都啥事儿啊?

  卫廷道:“马车里有点闷。”


  暗卫道:“呃……那您要下来走走吗?”


  卫廷:“既然你坚持,那听你一次好了。”


  暗卫一脸懵逼:不是,我坚持什么了?


  卫廷潇洒地下了马车,来到虚掩着的院门前。


  恰在此刻,三小只也起了。


  他们想看看娘亲回来了没有,嘿咻嘿咻地将对他们来说有些沉重的木门拉开。


  随后他们就看见了一道巍峨如山的高大身影。


  卫廷:“呵。”


  三小只呆呆愣愣地看着他,原地懵圈了三秒!

  下一秒,三小只合力,嘭的一声将门关上!

  不好啦!

  臭爹爹来抢他们啦!


  “舅舅!”


  三小只抱住苏二狗的大腿。


  苏二狗:“干嘛?”


  大虎道:“你不要出去。”


  苏二狗道:“我得去买包子啊,你们不饿?”


  饿……


  三小只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


  小虎的小手一指:“后门九!”


  二虎去灶屋拿买菜的篮子。


  大虎踮脚把后门的门闩拿下来。


  苏二狗第一次享受此三小只的星级服务,挠挠头:“唔,好叭。”


  前门。


  卫廷气笑了。


  小崽子,一个月不见,不要他这个爹了是吧?


  瞧那个女人,把他的儿子带成什么样了?

  暗卫道:“少爷,刚刚那三个孩子是小公子吗?”


  暗卫是卫廷上京途中赶过来的,只是从尉迟修口中了解了这一路发生的事,却并未见过小苏家的人与几位小公子。


  “都是让她惯的!”卫廷冷冷地哼道,“一会儿见了她,看我怎么收拾她!”


  话音刚落,苏家的马车到了。


  “苏姑娘,到了。”车夫说。


  卫廷冷冷地走过来,唰的掀开帘子。


  车夫惊道:“哎——你谁呀——”


  暗卫的长剑抵住了车夫的脖子。


  卫廷的怒火憋了一路,他想了一百种教训某人的方式,可还没来得及发作,他就看见一张满是倦容的脸。


  苏小小守了一夜,在马车里累到睡着了。


  卫廷冷冷地探出手,将她从马车上抱了下来。


  车夫目瞪口呆。


  暗卫也好不到哪儿去。


  说好的教训呢?


  卫廷抱着某个软乎乎的小胖子,能感觉到她又轻了一些。


  卫廷眉头一皱,沉着脸进了屋。


  暗卫张了张嘴:“少爷……”


  卫廷淡道:“去买点肉。”


  暗卫:“???”


  ……


  却说三小只跟着苏二狗去买包子,买完了死活不肯回去。


  苏二狗只当他们是在家里憋坏了,倒也没太怀疑,就是……走了挺久了,他累倒是不累,可是他渴。


  “先回去喝口水再出来玩吧。”


  他对三小只说。


  三小只摇头摇头。


  “米酒。”小虎说。


  这是他发音最标准的一次了。


  附近确实有家卖米酒与各类包子馒头的铺子,苏二狗咽了咽口水:“行、行吧。”


  好歹也是挣过六十两银子的人,几碗米酒还是请得起的。


  他带着三个小外甥进去吃米酒。


  冤家路窄的是,他居然碰上了秦云。


  确切地说,是秦云发现了他。


  秦云昨日在苏小小那里吃了瘪,回去想找祖父与父亲控诉,谁料二人忙到半夜才回,他已经睡着了。


  等今早他起来,二人又去上朝了。


  他憋了一肚子的火,正愁无处发泄,可巧,让他瞧见了苏二狗!

  苏二狗那一鞭子抽得太狠,乃至于他看见苏二狗,脸颊便隐隐作痛。


  他在二楼,苏二狗与三个孩子在大堂。


  京城的店铺更迭频繁,但也有些特色老字号屹立不倒,譬如那日的面馆,又譬如今日的这家酒楼。


  “居然和这种人在一个地方吃饭,晦气!”


  “小公爷这是怎么了?”


  坐在对面的张家公子张巡说,“得知小公爷回京,咱们可是逃课出来给小公爷接风的,咱这还不够周到?”


  “不是你们。”秦云没好气地说道,“一个不知死活的狗奴才。”


  另一个姓李的公子道:“哦?什么奴才竟然敢冲撞咱们小公爷?”


  秦云是谁呀?


  秦彻独子,护国公府未来的继承人,嫡亲姐姐又即将嫁作皇妃,放眼全京城,该招惹这位小公爷的怕是没几个了。


  秦云冷声道:“就我信上和你们提过的那小子!”


  “他?他来京城了?”第三个公子,姓孙名况,站起身,开始往大堂打量。


  几人皆是纨绔子弟,秦云的狐朋狗友,平日里就巴结秦云,而今自然不会放过此机会。


  “带着三个孩子的那个?”孙况问。


  李公子与张巡也凑过来瞧。


  李公子道:“哟,三胞胎,稀罕,长得还挺——”


  “咳!”张公子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李公子赶忙改口:“憨头憨脑的,一看就是乡下来的土包子。话说……他们怎么来了京城?”


  秦云哼道:“招摇撞骗呗!我大表哥被他们骗惨了!”


  李公子愕然道:“连苏大公子也被骗?不能把……苏大公子很聪明的……”


  秦云气闷道:“你懂什么?这叫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他们假装大夫,混进镇北侯府给我舅祖父治病,我昨日去探望舅祖父,他老人家看着都快不行了……!”


  李公子一拳头捶在住上,义愤填膺地说道:“岂有此理!这是谋财害命啊!”


  “我提醒我大表哥了呀,可他不听我的劝!迟早害死我舅祖父!”


  “咳咳。”张巡道,“苏侯爷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这小子,一口一个不行了,一口一个害死了,能不能盼着点儿老侯爷好了?

  李公子正色道:“不能再让他们继续祸害老侯爷了!”


  秦云问道:“你有法子?”


  李公子笑道:“这有何难?几个乡下来的土包子罢了,撵出京城便是!这事儿包在我们几个身上!”


  “能行吗?”秦云嘀咕。


  苏家很信任那对姐弟,他在他们手里都没讨到便宜。


  李公子捋了捋袖子,一脸倨傲地说道:“你未免太小瞧我们了,这可是京城,咱们自己的底盘!若是连几个土包子都撵不走,哥儿个日后也甭在京城露脸了!”


  孙况道:“咦?那几个孩子不见了。”


  ------题外话------


  昨天我说两章都是大章,你们说要更大章。


  行,更大章它来了。
.

  看到有留言说苏陌洞察力弱、反应慢,苏玉娘都能查到消息,苏陌却查不到下毒的真相。


  首先从任务难度来说就不一样,苏玉娘的对手是谁?老苏家?老苏家那点智商,都不够苏玉娘啃的。


  而且苏玉娘只是查账,没有查到玉佩最终被转手流通去了哪里,捅破天了算是完成了一个c级任务。


  侯府这边是s级任务,苏陌的对手可不是老苏家那种半吊子,人家是真正的阴谋家、政治家、啥啥啥家,历史上有多少大智慧的伟人,谁敢说一生从未出过差错?

  当然了,我不是写历史,不用那么严谨,该开金手指就开金手指。


  但我也不能强行给配角降智。


  不然大家当时是爽了,一回味,寡淡如水,作者写了个鸟。


  7017k——

  191 打脸(二更)

  苏二狗去茅房了,叮嘱几个小家伙别乱走。


  “臭臭。”小虎夸张地捏住小鼻子。


  然后三个小家伙就走了。


  他们是不会走远的,就在铺子里头转悠,转着转着就上了楼。


  当秦云几人从厢房离开之后,三小只也从隔壁的空屋子出来了。


  三小只歪歪头,看看秦云,又看看秦云的几个狐朋狗友,奶凶地皱起了小眉头。


  李公子等人的计划其实很简单,那就是恐吓,一次不行两次,两次不行三次,多吓吓,让他们成日里担惊受怕,自然就在京城待不下去了。


  “他们胆子没那么小……”秦云总感觉这法子不妥。


  李公子不以为意道:“那是因为他们每次都恰恰有人救场罢了,咱们打听出他们的住处,趁着没人给他们撑腰的时候,把他们挨个揍上几顿!”


  秦云又道:“他们有些身手的……”


  李公子就道:“多叫上几个护院呗!你呀,把心揣回肚子,等着我们给你出气!”


  他说着,冲张巡与孙况使了个眼色,二人都是带了护院出门的。


  一凑数,足足七个。


  在京城做护院,没点真功夫不可能。


  苏二狗一个人,又要兼顾三个小团子,根本不可能是这伙人的对手。


  李公子吩咐道:“一会儿那小子出来,就把人堵进巷子……”


  一个护院问道:“三个小孩子怎么办?”


  李公子不耐地说道:“三个奶娃你们摁不住吗?”


  护院们并不想干欺负几个小孩子,可他们做下人的,又没办法违抗主子的命令。


  他们去了巷子里等着。


  李公子对秦云道:“走吧,咱们找个地方,等着看好戏。”


  他们要亲眼看着苏二狗被痛揍,如此方能解气。


  他们也不能太明目张胆了,否则让人知道是他们干的,家中长辈会责罚的。


  对面有间茶楼,二楼的厢房正对即将作案的巷子。


  只是,不等他们走远,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三个小家伙呲溜呲溜地走了过来。


  最先发现他们的是孙况。


  他从一开始就挺关注三小只,因为实在……太可爱了嘛。


  “大哥哥。”


  二虎仰起头,萌萌哒地看着他们。


  秦云皱眉。


  孙况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三小只没说话,而是来到几人面前,抬起小手手,轻轻地去拉几人的衣袖。


  他们有六只小手手,拉四个衣袖,够了。


  秦云厌恶死苏家姐弟了,连带着也讨厌和他们一起的孩子,他几乎是本能地挥了挥袖子:“滚开!哪儿来的脏孩子!别碰本小爷!”


  去拉秦云的是大虎。


  大虎的手其实并未碰到秦云,秦云的袖子也没真的扇到大虎。


  然而,大虎吧唧一声歪倒在地上。


  紧接着,大虎身旁的二虎也跟着哥哥倒在了地上。


  小虎隔得最远,但是,他也呱啦啦地倒下了!

  三个人里,他倒得最夸张,最有戏!


  还不忘自带吐血音效。


  “piu!呃啊——”


  孙况傻眼了。


  啥情况啊?


  你们就一个个的倒下了?

  第一个倒下,还能说是让秦云给扇的?

  第二个……勉勉强强是让第一个给撞的……虽然好像并没有撞到——


  你离了八竿子远,你倒啥?!

  状元街是京城最繁华的地段之一,人流量本就极大,更别说这间老字号的生意极好。


  三胞胎一倒下,立马就被人围观了。


  “出什么事了?”一个大娘问。


  她身旁的一个小姑娘说道:“刚刚那个穿白衣的小公子,把三个孩子扇了一巴掌,扇倒了!”


  秦云怒目一瞪:“谁扇他们了!我碰都没碰他们!他们自己倒的!”


  “呜哇——”


  三小只仰天大哭,“好痛痛!”


  二虎呜呜咽咽道:“不、不是故意撞……不打……好痛痛……”


  众人听懂了,合着是几个孩子不小心撞到了他,他一怒之下,便把人给揍了!


  天啦!


  他们只是几个两三岁的小娃娃,怎么下得去手的?

  撞了你是他们不对,可你训斥几句就算了,真要动手,也该是揍他们家的大人呀!


  是大人没看好孩子,你没胆子对大人动手,就拿小孩子撒气是吧?


  这特么是个什么玩意儿?!

  长得人模狗样的,心咋这黑呢!

  当街欺负孩子……尤其是这么玉雪可爱的孩子,那真是能犯众怒的。


  秦云气得肺管子疼。


  他指着三个碰瓷的小家伙:“再敢撒谎!我揍你们了!”


  小虎大哭:“呜哇!好怕怕!”


  一个十分有正义感的小丫头叉腰道:“还说你没欺负他们!你看你这么凶!你是不是还想动手!”


  “我——”秦云一噎。


  一辆马车打门口路过,动静太大,引起了马车主人的注意。


  她挑开帘子,好奇地问道:“那边发生什么事了?”


  身边的侍女道:“回殿下的话,好像是几个孩子被人欺负了。”


  “连孩子也欺负!”女子浓眉一蹙,“停车!”


  车夫将马车停下。


  女子带着侍女下了马车。


  老实说,她的出行十分低调,只可惜,马车上的华盖泄露了她的身份。


  京城的百姓可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他们只看那肤白阴柔的车夫,再看马车上的明黄色华盖,差不多猜出来了。


  这是一位皇族!

  具体是哪一位皇族,不得而知。


  女子戴着薄薄的面纱,半遮了容貌。


  众人不敢亵渎皇族圣颜,一个个低下头去。


  女子没亮明身份,众人不必行礼,但四周突然变得鸦雀无声,足见众人早已猜出她身份贵重。


  众人自发地让出一条道来。


  女子来到三个孩子的面前,蹲下高贵的身躯,目光温和地看着他们:“你们怎么了?”


  三小只齐刷刷地看向了她。


  侍女抿了抿唇,似想说什么,可一想到对方是几个孩子,又觉着无从说起了。


  她担忧地看向自家主子,唯恐几个孩子讲出令主子伤心的话来——


  “我是死了吗?”二虎问。


  “嗯?”女子一愣。


  二虎清澈无暇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不然我怎么,会看见仙女?娘说,只有天上,才有仙女。”


  女子直接懵掉了。


  侍女比自家主子更懵。


  主子的容貌……饼子脸、绿豆眼、再配上一对张飞眉……你确定自己看见的是仙女,不是夜叉么?


  女子的面纱是半透明的,就是为了遮住自己的容貌,可就在她俯身询问小家伙的一霎,面纱早已被微风扬起。


  众人偷摸着打量她,她的容貌映入了所有人的眼底。


  众人一个激灵!

  小豆丁,你对仙女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睁着眼说瞎话,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女子的脸唰的红了,嗫嚅了半晌说不出话。


  “主子?”


  侍女叫她,用眼神提醒她把面纱放下来。


  女子回过神来,咳嗽了两声,将面纱整理好,问二虎道:“你们发生什么事了?”


  小虎爬起来,捂住小屁屁,一瘸一拐地来到她面前:“仙女姐姐,他打我们!”


  他指向秦云。


  秦云汗毛一炸!

  你刚刚是朝右倒下的!你这会儿捂左屁股是咋回事!


  还有!


  我没打!

  “你是谁?”


  女子淡淡地问秦云。


  秦云不善观察,属于现场少数没猜出女子皇族身份的傻帽。


  不过就算猜出来了,大概也不觉得自己得罪不起。


  毕竟,他姐夫可是正儿八经的皇子!

  秦云挑眉:“我是——”


  “咳咳!”李公子重重咳嗽。


  别得罪啊,对方有来头啊!

  秦云当成李公子在提醒他别暴露自己的身份,否则会给护国公府的名声抹黑。


  他哼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女子站起身来,皇族气场全开:“给我掌嘴!”


  侍女张了张嘴:“主子,他是——”


  啪!

  大内高手车夫闪身而来,揪住秦云的领子,啪啪啪几个大耳刮子扇了下去!

  秦云被扇懵了:“我、我是护国公府的小公爷!”


  本以为这话能成功的镇住对方。


  哪知女子的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国公府的人,食百姓俸禄,不为百姓折骨,却反而当街欺凌弱小,罪加一等,给我打!”


  李公子缩了缩脖子,准备悄咪咪地开溜了。


  二虎拉着女子的手:“仙女姐姐,他要跑!”


  女子冷声道:“一丘之貉,给我一起打!”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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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2 相认(一更)

  秦云今日是碰到了硬茬儿。


  作为秦、苏两家的宝贝疙瘩,谁见了他不给秦、苏两家几分薄面。


  没他身份贵重的,不敢招惹他。


  比他身份贵重的,他年纪尚小,人家一般也会包容他。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秦云被教训得很惨。


  他的狐朋狗友也没落下。


  孙况觉得自己实惨,他可是不想动手的,也曾试图劝阻秦云的,咋也一块儿挨揍了?

  秦云的身份方才已经自爆了,用不了一日,护国公府的小公爷当街欺凌幼童并惨遭教训的消息便会不胫而走,如雪花一般遍布京城的大街小巷。


  可以想象等秦云回了国公府,等待他的将是另一顿雷霆怒火。


  这边,秦云几人被当街执法,另一边,女子带着三小只进了店铺。


  她要了一间厢房,问三小只:“你们和谁一起出来的?”


  大虎道:“和舅舅。”


  女子又道:“那你们舅舅呢?”


  二虎道:“在茅厕。”


  小虎捏着鼻子道:“拉qiu-qiu!”


  一旁的侍女没忍住,噗嗤笑了一声。


  女子的神情没多大变化,只是在听到他们是有家人陪伴时,神色稍稍松了下。


  她叮嘱道:“以后不许乱跑了知道吗?”


  小虎:“叽道了。”


  “还有。”女子道,“也不许再撒谎。”


  三人眨眨眼看着她。


  女子哼道:“你们以为我没看出来吗?”


  三人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约莫是想打鬼主意的,可是转到最后,三人齐齐低下了头。


  “他们要欺负舅舅。”大虎说。


  “好多好多人。”二虎说。


  小虎小手往下一指:“堵巷几!”


  女子愣了下。


  她、她不是指这个……


  等等,这几个小家伙当真是在碰瓷儿吗?!


  “你们……”女子的气儿忽然就不顺了,她,堂堂皇族殿下,竟然被几个小崽子给耍了。


  “还、还有吗?”


  她咬牙。


  二虎眨眨眼说道:“我不痛。”


  小虎摆摆小手:“小斧也不痛痛。”


  大虎点头点头。


  女子:“还有吗?”


  大虎想了想:“偷吃糖了。”


  早上偷吃的。


  两个小家伙唰的看向大虎,大虎你怎么能这样?!


  难怪他们的糖糖少了!


  二虎以为自己已经够腹黑了,没想到大哥比他还能玩阴的!

  好气哦!

  女子按住微微起伏的胸口:“你们再想想,你们今天还有没有撒别的谎?就方才——方才你们见到我之后——”


  三人皱着小眉头,仔细回忆,小脸严肃到不行。


  片刻后,三人齐齐摇头。


  没有啦,今天撒的小谎谎全交代完啦。


  叫仙女姐姐不算撒谎啦,是小绅士的礼貌啦!

  女子的心情再次雀跃起来。


  “大虎二虎小虎!”


  后院,苏二狗在找三小只了。


  三小只告别了女子,呲溜呲溜往下走。


  女子一直等到苏二狗将三小只领走,才带着侍女回到了马车上。


  “仙女小姐姐……”


  女子捂住脸,害羞又激动,不是耳朵挡着,她嘴角都要咧到后脑勺去了。


  今天天气真好!


  小孩子真可爱!


  她要回去生一窝!

  她没驸马。


  哦,那没事了。


  ……


  却说秦云被狠狠教训之后,被侍卫抬回了家。


  秦嫣然见到遍体鳞伤的弟弟,脸色就是一变:“怎么弄的?!”


  秦云长这么大,就没受过如此之重的责罚,他连哭嚎的力气都没了,只能小声地啜泣着。


  她又看向秦云的贴身长随:“你来说!我弟弟到底怎么了!谁把他打成了这样!”


  长随一五一十地交代了。


  长随并不认识那位女子是事,可通过他的描述,秦嫣然猜了个七七八八。


  完全不将护国公府与镇北侯府放在眼里的皇族,放眼全京城也只有中宫的那位殿下了。


  与惠安公主同岁,至今未曾婚配。


  与拥有皇族第一美人之称的惠安公主不同,这位殿下的容貌十分普通,甚至可以算是有些丑陋。


  但钦天监为她算过,她的八字极旺皇族,加上又是中宫嫡出,因此颇受陛下疼爱。


  秦云哭丧道:“姐……你替我告诉姐夫……让姐夫教训她……”


  秦嫣然捏紧了手指,娇声呵斥道:“你少给三殿下惹麻烦!”


  教训中宫嫡出,不要命了?!


  再说了,原也是秦云不对。


  秦嫣然道:“你以后不要再如此任性胡闹了,你是国公府的小公爷,记住自己的身份!别再四处闯祸!”


  ……


  苏二狗带着三个小家伙回到了家中,他这人神经大条,出铺子时秦云一伙人正被教训,他也不知是为了他才被教训的。


  三小只不肯进门,探头探脑地朝院子里张望。


  “干嘛呢?进来呀!”苏二狗说。


  三小只小心翼翼地走进来,蹑手蹑脚,做贼一般,弄得苏二狗一头雾水。


  三人来到苏承的门口,唰的推门而入,将房门关上了!

  苏二狗:“……”


  ……


  苏小小太累了,一觉睡到了下午。


  迷迷糊糊间,她隐约感觉有人在凶巴巴地瞪着她。


  可她一想又不会,家里人都很宠她,才没人瞪她呢。


  唔,一定是错觉。


  她翻了个身,继续睡了。


  盘腿坐在床上,一动不动瞪了她一整天的卫廷:“……”


  傍晚时分,三小只去溜小马驹,苏二狗不近不远地跟着。


  苏老爹搬了个小马扎坐在前院,他脚边是托钟山为他弄来的细竹篾。


  竹篾处理过,去了水分,干燥而有韧性。


  小时候,只给人放牛吃不饱肚子,因此他也和人学过一点手艺,有时候是偷学,有时候是给人干活儿,能混口冷饭吃。


  闺女的篓子用坏了,他想给闺女做个新的。


  集市上有卖的,但,一是贵,二是不如他做的坚实耐用,最重要的是,闺女篓子里要放药箱,格局就与普通的篓子不一样。


  他许多年没编竹筐了,有点儿手生,把掌心划了两道口子。


  他眉头都没皱一下,血干了继续编。


  编着编着,渐渐进入状态,动作变得熟稔迅速起来。


  苏渊挑开马车的车帘,看到的就是苏承埋头编竹筐的一幕。


  他心口一酸,扭头望向身边的虚弱的老者:“父亲……”


  老侯爷是一个时辰前醒来的,这一次没有立马昏睡过去,神志也很清醒。


  他开口第一句话就是问他们在哪里。


  当苏陌交代了一家人的住处后,他不顾苏渊与苏陌以及符郎中的反对,拖着病弱的身躯赶了过来。


  苏陌苏渊伸手去扶他。


  老侯爷摆摆手,示意他可以自己走。


  父子俩清楚老侯爷脾气,不敢与他拗着来,否则老人家一激动,又晕倒了,那就当真麻烦了。


  老侯爷戎马一生,也不是白练的,这几日的昏迷大半是因为中毒,如今毒素清除得差不多了,不说立马生龙活虎,走几步是没大碍的。


  他缓缓地来到苏承面前。


  苏承编竹筐呢,忽然感觉头顶一暗。


  他带着几分不好相与的烦躁,抬起头来,见到是个老人,他又把戾气压下了,不咸不淡地问道:“你谁呀?”


  老侯爷看着与妹妹如出一辙的眉眼,心情难以压制地激动起来。


  “你……你是苏承?”


  他颤声问。


  “啊,我是。”苏承伸了伸有些酸胀的大长腿,他个子高,坐小马扎吃力。


  老侯爷颤颤巍巍地伸出了手。


  苏承本能地往后一仰,古怪地看着他:“你干啥?”


  太像了……


  像他……也像妹妹……


  但还有一件事要确认。


  “能不能……让我看看你屁股……”


  苏承虎躯一震,怒目而视,一蹦而起,一个大耳瓜子呼了过来!

  老侯爷被呼倒在了地上,艰难地把话说完:“……上的胎记……”


  话落,老侯爷两眼一黑,头一歪,晕过去了!


  苏承:“……”
——

  一刻钟后,被强行摇醒的苏小小,打着呵欠从苏承的屋子里出来。


  她来到堂屋,看了眼一脸焦急的苏渊、神色凝重的苏陌,以及有一丢丢小尴尬的苏老爹。


  “没大碍,睡着了,一会儿就能醒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暗松一口气。


  “我能进屋看看吗?”苏渊问。


  苏小小点头:“请自便。”


  父子二人都去了老侯爷那边。


  堂屋里剩下父女二人。


  苏小小顶着满头问号:“爹,你怎么就把人给揍了呢?”


  苏承轻咳一声,嘀咕道:“谁让他要看我屁股的……”


  苏小小:“人家那不是……”


  苏承:“还喘了口大气。”


  苏小小无言以对。


  苏承困惑道:“闺女,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那个人是谁呀?他干嘛要看我胎记……他咋知道的?那个叫苏渊的我倒是认识,上次他去过咱们家,另一个是他儿子吗?长得挺像,被我打晕的是他老子……咳咳,他爹?”


  苏小小早先不说,是不清楚这一家子的人品,也不希望苏老爹受到任何形式上的伤害。


  一开始不作期望倒也罢了,期待过后的失望才是最伤人的。


  可既然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


  苏小小决定将玉佩的事和盘托出。


  “爹,你还记得你身上的那块玉佩吗?就是你当成传家宝的那一块。”


  苏承道:“记得,咋啦?”


  苏小小又道:“那块玉佩原是一对,你说你不记得是哪儿来的了,可能是捡的。”


  苏承道:“是啊,而且我还捡了一对呢,后面被老苏家偷去了一块,这事儿我知道啊。”


  苏小小定定地看着他:“爹,玉佩不是你捡来的,它们本来就是你的。”


  苏承:“???”


  苏陌过来了,说老侯爷醒了,让他俩进屋一趟。


  看着祖父高高肿起的脸,苏陌算是明白那丫头吊打秦云时的反应速度从何而来了,妥妥的遗传。


  老侯爷的眼底没有丝毫不虞。


  皇帝都不能打他脸,苏承打了。


  打了就打了。


  方才苏承的话,他听见了。


  屁股上是有胎记的!


  其实看不看胎记都不重要了,从见到苏承的第一眼,他就知道是妹妹的孩子。


  这种感觉从未如此强烈。


  “我来说吧。”苏渊叹道,“苏承,你手上的玉佩是我姑姑的。当年我姑姑及笄,我父亲送了她一对对佩,就是你手中的那一对。”


  回京城的路上,苏渊就反复思量过了。


  万一是真的,万一苏承的确是姑姑的血脉,他该怎么与苏承说?


  他想了无数的话,可真到了开口的一霎,又发现其实并没有那么复杂。


  “……半路遭遇追杀,马车又惊了马,姑姑和你不知所踪。”


  “我们找到了已经咽气的姑姑……没找到你。”


  苏承的脑子里,连续不断地闪过这两晚的噩梦。


  疯掉的马,无尽的追杀,满地的鲜血,一个早已模糊了容貌的女人从血泊中挣扎爬起来,紧紧地抱了他一会儿,咬咬牙,用最后的力气将他推下冰冷的湖水。


  他一点点坠入冰冷的湖底。


  他看见刺客的长剑刺穿了她的身体。


  她的脸上没有疼痛,她扭着头,微笑着望向坠入湖底的他,无声地说。


  “活下去……彻儿……你要活下去——”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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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3 记忆(二更)

  夜幕降临,挨家挨户开始做饭,梨花巷飘出了饭菜香气。


  苏小小将老侯爷一行人送到大门口。


  “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全都可以问。”苏渊说。


  苏小小回头望了眼苏承紧闭的房门,冷静地问道:“凶手,找到了吗?”


  苏渊点点头:“找到了,是附近的一伙山匪。”


  苏小小道:“是吗?”


  苏渊叹气:“这件事确实存在疑点,我们会暗中调查的。”


  “其实当年……表弟失踪后,秦苏一直没有放弃寻找,我们在找一个姓秦的孩子,却不知他早已给自己改名苏承。他自己不记得……可能当时是受的刺激太大……”


  苏小小道:“我爹现在受的刺激也很大。”


  早知真相如此残忍,她或许会多考虑一下的。


  苏小小淡淡说道:“你们家族的那些斗争,我没兴趣知道,但没有人可以伤害我爹,从前不能,以后,也不能!”


  苏渊从苏小小眼中见到了无与伦比的坚定。


  这一刻的她,不像个十六岁的小丫头。


  那一身顶天立地的铁骨,像要为苏承铸起最坚硬的盔甲。


  苏渊说不清自己究竟多久没这般震撼过。


  这才是姑姑的血脉——


  他定定地说道:“镇北侯府也会保护你们的。”


  不会再让人欺负你们,也不会再把你们弄丢。


  苏小小的神色很平静:“我自己的爹,我自己来护。”


  说罢,她转身进了院子。


  老侯爷大病未愈,本就经不起折腾,又挨了苏承一拳头,回府后便立刻回房歇着了。


  符郎中从旁照顾着。


  苏渊与苏陌去了隔壁书房。


  从在杏花村见到苏承的第一面起,苏渊心底便隐约感觉有大事要发生,之后接二连三地炸出大消息,苏渊无数次在苏承究竟是不是表弟的问题上反复横跳。


  今日确认了真相,心里的一颗大石总算是头落了地。


  “其实父亲……早猜到了吧?”苏陌说道。


  苏承并未否认:“第一次见到他……确实就有一种熟悉与亲近的感觉……只是,事情太大了,我怕弄错……”


  苏陌狐疑地问道:“如果苏承才是姑姑的骨肉,那护国公府的那个是怎么一回事?父亲可还记得当年他是怎么回到秦家的?”


  当年苏陌还没出生,有关秦彻认祖归宗的事,是从父辈口中得知的。


  只不过,他作为一个晚辈,对于既定的实事,不可能像探案一样去质疑、去调查。


  因此相关细节,他实则并不太了解。


  二十年前的事了,苏渊好生回忆了一番:“我那会儿不在京城,也是后来听你祖父说起的,说他是先找到了秦家,说自己是国公爷的儿子,下人们起先不信,把他当乞丐撵了出去。他不放弃,每日都来,终于让他碰到了一个府上的老管事。”


  苏陌若有所思道:“我还以为他是直接见到了护国公。”


  苏渊淡淡笑了笑:“怎么可能?护国公身份贵重,若叫不明身份的人闹到他跟前,那些下人也不必在府上当差了。”


  苏陌点头:“这倒也是。”


  苏渊接着道:“那个老管事曾照顾过小公爷,过了十年,人的容貌难免有所改变,可当年那人的眉宇间依稀有几分旧日的轮廓,再加上那块玉佩,老管事便将人带到了护国公的面前。”


  苏陌皱眉:“然后就父子相认了?今日听祖父讲,不是还有个胎记?”


  “那孩子也有的……”苏渊言及此处,稍稍顿了顿,“也滴血认亲了。”


  苏陌道:“滴血认亲……并不准确。”


  苏渊疑惑哦了一声:“你听谁说的?”


  苏陌就道:“符郎中,他说往水里加点东西,不是血亲也能相融。”


  苏渊第一次听说这个,但以符郎中的医术,应当不会有假。


  苏陌:“父亲。”


  苏渊:“我明白你想说什么,事关重大,他已继承国公府的爵位,真惹了圣上不快,圣上怪罪下来,或许两家都会遭受牵连。”


  苏陌想说他不是这个意思。


  就算他生性凉薄,也不至于让人鸠占鹊巢而不去拨乱反正。


  苏渊眼眶微红地说道:“陌儿,你可知当我看见苏承坐在院子里编竹筐时,我心里是什么滋味吗?如果不是当年那场事故,如今锦衣玉食的就该是他……堂堂国公府的小公爷,流落民间,给人做放牛娃,吃着百家饭长大……”


  苏渊闭上眼道:“我尚且如此难受……你祖父怕是……心如刀割……”


  老侯爷只是面上表现得不明显,但倘若不是难过到了极点,他怎会一回府就把自己关进了房中?

  苏陌问道:“父亲,祖父那边有何打算?”


  苏渊沉吟片刻,叹道:“你祖父的性子,自然是打算直接告诉老护国公。”


  苏陌打量着苏渊的神色:“父亲心里似乎有不同的看法。”


  苏渊没有否认:“倒也算不上不同的看法,我只是觉得我们已经出过一次岔子,不能再出第二次了。如果……我是说如果……”


  苏陌替父亲把难以启齿的话说下去:“如果当年的事故与护国公府有关,那么表叔他们就危险了。”


  苏渊道:“正是如此。”


  苏陌正色道:“父亲,叔父既然来了京城,那么这件事迟早是要摆在明面儿上的,宜早不宜迟,迟则生变。”


  苏渊看向儿子:“所以你是赞同你祖父的做法?”


  苏陌点头:“我赞同。不过,父亲的顾虑也不无道理。不如这样,祖父最近几日出不了门,我会抓紧时间查明真相,若真查出了什么,再告知祖父更改计划也不迟。”


  苏渊沉思片刻:“也好。”


  ……


  苏承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苏二狗的屋子里,他古怪地坐起身来:“我怎么睡这儿了?”


  三颗毛茸茸的小脑袋挤过来,眨巴眨巴地看着他:“爷爷。”


  “唔。”苏承揉了揉三人的小脑袋。


  苏小小端着一盆热水走进来:“爷爷醒了,没事了,你们去玩吧。”


  三人吭哧吭哧地出了屋子。


  苏承挠挠头:“我这是——”


  苏小小微微一顿:“爹你不记得了?”


  “我……”苏承皱眉,绞尽脑汁地回想,“咱家是不是来客人了?”


  苏小小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地把热水放在桌上:“是啊,苏渊来过,爹还记得他吗?”


  苏承道:“记得,就是我把他绑……咳,救回家的嘛,闺女你还治好了他的病。咦?他也回京城啦?他来咱家做啥?不对,他……他是不是和他儿子还有他爹一块儿来的?”


  苏小小道:“是。”


  苏承认真回忆:“然后我是不是还把他爹给揍了?”


  苏小小点头:“嗯。”


  “我为啥揍他呀?他……他……”苏老爹的脑子转不动了,他抓抓头,“我怎么好像没印象了?”


  苏小小神色如常地说道:“你困了,在打瞌睡,他吵你睡觉,你就把他揍了。”


  苏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像他会做的事。


  而且为什么印象模糊,因为自己在犯困呀!


  他轻咳一声:“没把人揍出个好歹吧?”


  那位可是侯爷。


  “没。”


  “他没生气?”


  “没。”


  高兴着呢。


  可宝贝你了,巴不得再挨两拳头都好。


  “后来呢?”


  “你睡着了,老侯爷借了你的屋子,二狗就把你背来他这边了。”


  苏承恍然大悟:“这样啊。”


  苏老爹当然不是睡着了,是生生晕过去了,晕过去之前,他脸上呈现出极大的挣扎与痛苦。


  苏小小揣测,他是记起了幼年时一些不好的事。


  当一个人受到巨大的刺激,而这个刺激令人无法接受,为了避免崩溃,大脑会自动开启防御机制,强行抹除那段记忆。


  也就是常说的选择性失忆。


  但这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失忆,而是将带着痛苦的记忆碎片尘封在了潜意识中。


  一旦受到相关刺激,痛苦的记忆便会卷土重来,严重的可能会发生记忆抵抗,导致意识混乱,陷入昏迷,就像苏老爹方才那样。


  再醒来时会出现两种结果——彻底接受那段记忆,或者遗忘与之相关的记忆。


  看苏老爹的反应,应当是第二种。


  她前世主攻外科,此种病例,她接触的并不多,如何治疗需得慢慢摸索。


  “他们来咱们家干嘛?”苏承问,“啊,是不是来找你的?”


  苏小小道:“是,过来找我拿药的,符郎中在府上不方便配药,我去药铺买了药材。他们路过,就顺道来拿了。”


  “哦。”苏老爹没怀疑女儿的话。


  咕噜~

  他肚子叫了。


  他眼巴巴地看着苏小小,像一只等待投喂的大白:“闺女,我饿了。”


  苏小小微微一笑:“我去做饭。”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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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4 见家长(一更)

  “咦?闺女。”


  苏承四下看了看,“女婿呢?他去哪儿了?”


  “什么?”苏小小问。


  苏承指了指二进院的正房:“女婿呀,刚刚还在你屋里呢。”


  这会儿正房的门大敞着,一眼看到底,没半个人影。


  苏小小一愣:“他来了?”


  苏承道:“早上就来了!”


  苏老爹一觉睡到日上三竿,看见卫廷杵在房间里,问了才知卫廷到了有一会儿了。


  苏小小嘴角一抽:“他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苏承古怪2问道:“你不是告诉他在哪儿了吗?他又不傻,当然找得到啦。”


  苏小小:关键是我没告诉他啊——


  不远处,一墙之隔的地方,两道人影悄无声息地笼在夜色之中。


  暗卫一脸复杂地看着自家少爷。


  卫廷一动不动地站在屋檐下,两眼漠视前方,维持这个姿势小半个时辰了。


  这副样子,一看就是受大刺激了。


  暗卫暗暗叹气,可不是受大刺激了吗?


  那个拐跑小公子的胖丫头居然是护国公府的孩子,骨子里流着秦、苏两家的血。


  卫老将军就是让秦、苏两家害死的,妥妥的死对头啊!

  完了,真的玩完了……


  苏小小从苏老爹房中出来,准备去烧水给几个小家伙洗澡,一转头,发现三人齐刷刷地站在门口,巴巴儿地朝外头张望。


  苏小小走了过去:“大虎,二虎,小虎,你们在看什么?”


  三人忙转过小身子来,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神无辜极了。


  三人不说话。


  苏小小好歹是上岗三个月的娘亲了,小家伙的心思还是能猜出一二的。


  她俯下身来,认真地看着三个小家伙:“是不是在找爹爹?”


  三人的小眼神飞速地闪了一下。


  看来是了。


  三个小家伙虽然不希望卫廷把他们抢走,可到底是自己的爹,哪儿有不想他回来的?


  过了一个月,苏小小的气其实也消得差不多了,再让小家伙无辜的小眼神看着,心不自觉就有了柔软。


  “先去睡觉,指不定明天……你们爹就回来了。”


  三人乖乖地去了。


  苏小小抬头望天。


  忽然,她双耳一动,眸光一凛:“谁?!”


  她抄起墙边的大锄头走了出去。


  刚来到与隔壁宅子之间的小巷口,碰上了一道熟悉而又陌生的人影。


  熟悉是这人清隽如玉的眉眼,陌生是他褪去了一身布衣短打,换上了世家公子的锦衣鞋履。


  端的是俊逸倜傥,清贵无双。


  大晚上的,苏小小突然就遭受了一波颜值暴击。


  “怎么……是你?”


  她喃喃地问。


  卫廷微偏着头,不知是不是回到京城的缘故,他整个人的气质与气场也与在乡下截然不一样。


  高冷是高冷,却多了一分贵族公子的不羁与张狂。


  “锄头,嗯?”


  这声富有磁性的嗯,七弯八绕的,挠得人的耳朵酥酥麻麻,心口也阵阵酥软。


  完了,这副身体的花痴病又犯了。


  真是无时无刻不在拖后腿啊——


  明明是要找此人算账的,可身子先扑通扑通地心跳了。


  苏小小扼腕,这个花痴病,迟早给它治了!


  “防贼的,怎么,不行?”


  “行,哪个贼敢盯上你,那真是不要命了。”


  “知道就好!”苏小小将锄头往院门后一扔,拍拍手,不咸不淡地问道,“你怎么找来的?”


  卫廷呵呵道:“听你这口气,似乎认为自己藏得很好。”


  苏小小道:“我没藏!”


  卫廷冷笑:“那是谁一声不吭就把我儿子拐走了?”


  苏小小正色道:“那不是拐,是带!”


  卫廷嘲讽一笑:“对,拐带。”


  苏小小:“……”


  苏小小瞪了他一眼,始终不明白这家伙是怎么找到她的。


  苏玉娘告诉他的?

  不可能,苏玉娘也不知她的具体住址。


  慧觉师太……


  苏小小杏眼一瞪:“你认识慧觉师太?!”


  卫廷:“呵。”


  “姐!”苏二狗大步流星地走来,见到卫廷,他咦了一声,“姐夫?你回来啦?”


  卫廷颔首:“这么晚了,是要出去吗?”


  苏二狗挠挠头:“大虎他们想吃糖葫芦,我去给他们买。”


  三个小家伙知道苏小小不让他们吃糖葫芦,也知道苏老爹抠门不会给卖糖葫芦,就把主意打到了苏二狗的身上。


  苏二狗是家里最好忽悠的。


  卫廷对苏二狗道:“我和你姐去买。”


  “啊,成!”苏二狗转身回了堂屋。


  苏小小:“……”


  你到底是谁的弟弟?


  我还没说话呢!


  卫廷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去走走?”


  “哼!”


  某小胖孔雀一甩头,雄赳赳地走掉了!


  屋顶上的暗卫挠挠头,这个小胖丫头在苏家人面前挺冷酷的,到了自家少爷面前,又不大一样了。


  少爷怪,小丫头也怪。


  俩人都怪!

  二人走在川流不息的大街上。


  一个是古代难得一见的胖丫头,一个是倾国倾城的大美男,一路上就没不回头看他俩的。


  二人都不怎么在意世人的目光,坦坦荡荡往前走。


  原是给三个小家伙卖糖葫芦的,可走着走着,苏小小的肚子叫了。


  苏小小忙了一整夜,好不容易睡了大半日,苏家人又来了……一系列的事情咱告一段落,独独忘记自己没吃饭。


  这附近可没有卖烤红薯的。


  “那家桂花米酒汤圆味道还不错。”卫廷说。


  苏小小犹豫了一下,一脸孤冷地去了。


  二人在大堂找了一张空桌子坐下。


  卫廷要了两碗桂花米酒汤圆,一份特色锅包肉,一盘凉拌小菜。


  汤圆没有馅料,口感瓷实,糯糯的,有些弹牙,与她前世小时候在外婆家里吃的味道很像。


  大概是因为都是手工做的,不如机器磨出来的顺滑细腻,相较之下,苏小小其实更偏爱这种口感的汤圆。


  苏小小一勺一勺地吃着,不知不觉吃了一半。


  等回过神她眉心一跳。


  减肥呢,怎么吃了这么多?

  可是不吃又浪费了——


  苏小小苦大仇深地看着碗里的汤圆,努力计算着自己明天要干多少活儿才能把它消耗了——


  锅包肉上桌上了。


  卫廷将锅包肉推到她面前,发现她望着剩下的半碗汤圆不动了,问道:“不好吃?”


  “我……减肥。”她生硬地说。


  卫廷不太赞同地皱了皱眉:“你是想瘦成竹竿?”


  卫廷神色一言难尽:“你是想瘦成竹竿?”


  苏小小讥笑道:“你们男人不都喜欢窈窕淑女?”


  卫廷顿了顿:“所以你是减给我看的?”


  苏小小拿起筷子:“当然不是!”


  她吃了一口锅包肉。


  唔,真香!


  ……


  继锅包肉后,卫廷又点了一道酱香板鸭,鸭肉熏烤过,皮儿是焦脆的,肉是肥滋滋的,肉质饱满,油润咸香。


  苏小小彻底破功,美美地饱餐了一顿。


  卫廷也吃了不少,可他这人干吃不胖,身上肌理线条明朗,苏小小看着他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身材,深深地嫉妒了!

  二人去买糖葫芦时,恰巧剩最后三串。


  “最后的生意了,便宜卖给您,一共一百一十个文。”小贩说。


  卫廷付了钱,带上糖葫芦和她往回走。


  刚走没几步,他余光瞥见一辆马车。


  他一只手抓住糖葫芦,另一只手扣住苏小小的手腕,唰的将人拽进了一旁的巷子!


  巷子昏暗潮湿。


  二人的身影被夜色笼罩。


  苏小小让他抵在了冷硬的墙壁上。


  “嘘——”


  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高大挺拔的身子挡住她。


  三月的夜晚其实是有些凉意,但苏小小怕热,穿得不多。


  她皮肉娇嫩,墙壁硬邦邦的,硌得她生疼。


  她的眉心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卫廷顿了顿,探出修长如玉的手,绕到她背后,手背抵住墙壁,掌心托住她娇嫩的脊背。


  他指尖是凉的,掌心是烫的。


  这幅身子实在太敏感了,一般人隔了两三层衣料,是感受不到他手心的温度的。


  可谁让她这副身子实在太敏感了。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体温。


  他指尖是凉的,掌心是烫的,热意透过层层衣料,一点点熨烫着她的肌肤。


  独属于他的气息将她整个人包围,连呼吸都与她的交缠在一起。


  要命了……


  她脑子是冷静的,奈何身体不受控制地开始酥麻。


  她的腿软了一下。


  他及时扶住她柔软的小胖腰。


  “得罪了。”他轻声说,低下头来,借位地吻上她唇角。


  并没有真正碰到,但也只差一厘一毫。


  这个男人就是行走的荷尔蒙,搁前世她也要多看两眼的。


  更别说摊上了这样一副花痴体质,苏小小闭上眼,用强大的定力与身体的本能做着抗争。


  不能软。


  腿不能软,腰不能软——


  “人哪儿去了?我方才明明看见小七了——”


  “夫人您看错了吧?少爷不是在寺庙当和尚吗?怎么会在大街上晃悠?”


  “我没看错!那就是小七!去巷子里找!”


  卫廷的垫着苏小小后背的手,忽然往上,扣住了苏小小的后脑勺。


  “哎呀——”


  那人捂住眼,背过身子,蹬蹬蹬地跑掉了!


  二人的姿势多多少少有些暧昧,夜色被无尽催浓,彼此的气息交缠,连呼吸与心跳都能被对方听到。


  卫廷的睫羽颤了颤,要把手从她腰肢上拿开。


  “别动。”苏小。


  “怎么了?”卫廷低哑着嗓音问。


  苏小小撇过脸不去看他:“我腿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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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5 找上门来(二更)

  这话配上这姿势、这场景,很难不让人多想。


  卫廷几乎是下意识地倒抽了一口凉气,想说又没真怎么样,看了看二人不能更暧昧的抱姿,把话咽下了。


  他一只手半抱着她,另一只手抓着糖葫芦,用抱着她的那只手肘抵住墙壁。


  墙壁是冷硬的,她的身子是暖的,带着少女的柔软与馨香。


  他不习惯与女子接触。


  应该推开她的——


  “我要掉下去了……”


  他的大臂一紧,将人带入了怀中。


  苏小小趴在他胸口,听着他苍劲有力的心跳,一声声,震荡着她的耳膜。


  哟呵,不争气的不止她一个嘛。


  面上那么淡定,心脏快跳出胸腔了。


  其实,她的腿早就不软了,可不能只让她一个人社死吧。


  她软绵绵地说道:“卫廷,你心跳好快呀。”


  快给我社死!

  卫廷一脸高冷地说道:“你这么压着我,我不吃力的吗?自己多重心里没点数?”


  苏小小:“……!!”


  苏小小一秒推开他,推开之前,在他的胸肌上狠狠地摸了一把!

  便宜她要占回来,吃亏,不存在的!

  卫廷:“……”


  苏小小双手抱怀,给了他一个小斜眼,哼道:“刚刚那人是谁呀?不会是你的烂桃花吧?”


  卫廷淡淡睨了她一眼,薄唇动了动:“我五嫂。”


  来京城第一天记碰到自己家里人,这运气也是没谁了。


  苏小小哦了一声:“她叫你小七,你在家里排行第七呀,唔……和尚又是怎么一回事?你是出家人吗?”


  卫廷正色道:“你听错了!”


  苏小小摸下巴:“有吗?”


  卫廷一本正经道:“时辰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


  卫廷把苏小小送回了梨花巷的宅子。


  三小只刚洗完澡,听说爹娘去给他们买糖葫芦了,连觉也不睡了,像三只小雏鸟,巴巴儿地在门口等着。


  可当他们看见苏小小果真与卫廷一道回来时,又齐齐把小脑袋缩了回去。


  卫廷好气又好笑:“不把你们带走!”


  三人小心翼翼地探出一点脑袋,眨巴眨巴地看着他,似在考虑他话里的真假。


  卫廷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说道:“……我住下。”


  苏小小:我同意你住下了么?


  三人哒哒哒地扑过去,甜甜地叫了声:“爹!”


  这一晚,三个小家伙兴奋得睡不着,在床上滚来滚去,一会儿瞅瞅苏小小,一会儿瞅瞅卫廷,仿佛回到了在杏花村的日子。


  卫廷一直等到三个小家伙睡着才出了屋子。


  他还有事情要办,今晚必须出去一趟。


  只是他万万没料到的是,他刚拉开院门,便被人给逮住了。


  他眉心一跳:“五嫂?”


  蒋氏呵呵道:“果然是你!我就说我没看错!你是我带大的!我怎么可能看错!”


  卫廷:“带大就夸张了吧……”


  “一年不见,我看你是长成个小流氓了!”想到在巷子里看见的不堪入目的画面,蒋氏恨不能戳瞎双目!

  “臭小子!不在庙里好好念经,跑来城内做花和尚!我看你是想吃家法了!这是谁的宅子?你住这里是不是?”


  卫廷面不改色地说道:“没有,五嫂,这是一个郎中的宅子,我过来买点伤药。”


  他说着,捋起袖子,露出自己手臂上的伤势。


  蒋氏的脸色微微一变。


  他忧伤地说道:“腿上也有,身上也是,在外头不方便,我就不给五嫂看了。”


  论卖惨,卫廷就没输过。


  他接着道:“刚刚也不是故意躲五嫂,有人追杀了我一路,我没办法,只是恰巧五嫂那会儿过来了。”


  若是三小只在这儿,怕是全要惊掉小下巴。


  臭爹爹原来这么无耻哒,他们的心机小技能全是亲爹玩剩的。


  蒋氏的眸子里掠过一丝心疼:“谁追杀你?”


  卫廷轻声道:“五嫂,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蒋氏想了想:“也好,你随我回府。”


  卫廷:“回府就不必了吧……”


  蒋氏瞪着他,往他身后的院子一指:“你是自己跟我回去,还是我把你和宅子里的那个丫头一起绑回去?!”


  卫廷深吸一口气,幽幽一叹:“五嫂,你变了,你不疼小七了。”


  蒋氏:“……”


  ……


  护国公府。


  出去了一整日的老国公爷与秦彻回到了府上。


  此时已入夜,但因二人的晚归,府上一片灯火通明。


  厨房开始给主子们做宵夜。


  马车在二进门处停下,车夫掀开帘子。


  秦彻要伸手去扶父亲,被秦沧阑拒绝。


  秦沧澜是武将,下个马车哪里会需要人搀扶?

  反倒是秦彻,回到国公府时已经十六,错过了习武的最佳时机,没能继承秦沧阑的一身武艺,一直是秦沧阑心底的一大遗憾。


  后来有了秦云,秦沧阑又将希望寄托在了孙儿的身上,可惜秦云资质平平,秦沧阑亲自教导多年,也只会一点三脚猫的功夫。


  秦沧阑他子嗣单薄,膝下只得一子,秦彻也只生了一儿一女,也不知他百年之后,国公府偌大的基业,儿子孙子守不守得住。


  “祖父,父亲!”


  秦嫣然带着小丫鬟过来了。


  两个小丫鬟左后打着灯笼。


  见到孙女,秦沧阑的脸色总算好看了些。


  比起父子二人,这个孙女反倒是最令人惊喜的,可惜是女儿身,不能带上战场。


  秦彻道:“这么晚了,还没睡呢?你娘和你弟弟呢?”


  秦嫣然温声道:“娘这几日染了风寒,吃了大夫开的药,先歇下了,弟弟……也睡了。我做了个文章,想给父亲过目”


  讨论文章,秦沧阑就插不上手了。


  他先回了院子。


  秦嫣然屏退了下人。


  秦彻一见她这副架势,心中有了几分猜测:“出什么事了?是不是你弟弟又闯祸了?”


  秦云是很能闯祸的,大多数时候,他们都给兜下来了,没闹到老国公爷的面前。


  秦嫣然叹息道:“他今日……被静宁公主教训了。”


  “什么?静宁公主与我们无冤无仇,为何出手教训你弟弟?”


  秦嫣然当时不在场,她也是事后才从秦云以及下人的口中得知的。


  她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


  “……姐弟俩,一天遇到一个,也不知弟弟这倒的什么霉,偏与苏记姐弟俩杠上了。”


  昨日刚挨了苏小小的揍,今天又因为欺负苏二狗未果而遭到静宁公主的毒打。


  似乎自从遇到那对姐弟,秦云就接二连三的遭殃。


  秦嫣然摇摇头:“我早说了,让他不要与那些狐朋狗友来往,他就是不听……这件事,怕是在祖父那边瞒不住的,父亲还得尽快想个法子,让祖父消消气……父亲,父亲?”


  秦彻回神。


  秦嫣然不解地问道:“您刚刚在想什么?”


  “啊,没什么。”秦彻风轻云淡地说道,“你说那对姐弟,他们是什么人,是从哪里来的?”


  秦嫣然道:“他们是做点心的,姐姐叫苏大丫,弟弟叫苏二狗,青州人士。姐姐除了厨艺,也略懂岐黄之术,如今跟着自己师父,被请到了镇北侯府为舅祖父治病。”


  秦彻若有所思,很快他摇了摇头:“应该是我想多了。”


  秦嫣然道:“父亲,什么想多了?”


  “没有。”秦彻笑了笑,“你去探望过你舅祖父了,他老人家身体如何?”


  秦嫣然神色凝重:“不太好。”


  秦彻微笑着拍拍女儿肩膀:“你舅祖父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秦嫣然轻叹道:“希望如此。”


  秦彻对女儿道:“夜深了,安置吧。”


  “女儿告退。”秦嫣然施施然行了一礼,转身回了自己院子。


  秦彻望着晦暗无边的夜空:“青州……”


  一阵夜风吹过,他莫名打了个寒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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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6 祖孙(一更)

  卫廷终究还是被自家五嫂给“抓”回了府。


  梧桐院的正房,卫老太君见到了阔别一年的卫廷。


  蒋氏先出去了,屋子里只留了个伺候茶水的小丫鬟。


  卫廷给卫老太君行了一礼:“祖母。”


  卫老太君道:“哼,你还认我这个祖母呢,不是你五嫂把你抓回来,我看你还在外头逍遥快活。”


  “祖母,五嫂打不过我。”


  言外之意,他是自愿回来的。


  卫老太君可不吃他那一套:“你五嫂说你受伤了?假的吧?”


  卫廷:……唉,您好歹给我一点儿发挥的余地。


  卫老太君不屑地说道:“我还不了解你?最狡猾的就是你了!”


  卫廷作为家中幼子,自幼在长辈父兄的疼爱中长大,前面几个哥哥一个比一个老实,却不知怎的到了卫廷这里,就成了一只小狐狸。


  ——如今不能算小狐狸了。


  毕竟二十一了。


  “兵符呢?”卫老太君威严地问。


  卫廷惆怅一叹:“唉,您好歹先让我问问您这一年过得怎样,身子如何……”


  “少说那些有的没的!”卫老太君道行太深,卫廷的糖衣炮弹对她不管用。


  卫廷一脸认命地拿出兵符。


  经历了丧夫、丧子、丧孙的卫老太君,心性早已非常人可比,然而在她见到兵符的一霎,身子仍是微微晃动了一下。


  卫廷躬身,双手将兵符举过头顶,郑重地行了一礼:“孙儿幸不辱命。”


  卫老太君伸出布满皱纹的老手,颤颤巍巍地接过兵符。


  她把拐杖递给一旁的小丫鬟,抚摸着兵符上冰冷而又熟悉的纹路。


  昏黄的烛灯落进她眼底,隐隐可见水光闪动。


  卫廷看着卫老太君的泪光,沉默了许久,才低声开口:“祖母,这个兵符当真是祖父留下的?”


  “是,这是我们卫家最后一道保命符了,你一定要收好。”


  卫老太君将兵符重新交到了卫廷手上。


  卫廷没犹豫什么,将兵符收下。


  兵符不仅是权利,也是他肩上不可推卸的责任。


  卫老太君道:“我听说,三殿下也去青州了。”


  卫廷不作隐瞒:“他是来抢兵符的。”


  卫老太君狐疑道:“他是如何知道卫家的这块兵符的?”


  卫廷顿了顿:“不清楚。”


  “看来是走漏风声了。”卫老太君又道,“除了他,可还有别人知晓?”


  卫廷道:“景弈。”


  卫老太君思忖道:“景小侯爷?倒是不奇怪,他们是表兄弟,三殿下一贯信任他。你们在青州遇上了?”


  卫廷顿了顿:“算是。”


  卫老太君没细问怎么个“算是”法,卫廷这么大了,做事有自己的分寸。


  她放手越多,他成长越快。


  “他没在青州除掉你,回了京城一定会去圣上面前告发你,你不在寺庙老实待着,跑进内城做什么?”


  护国龙寺也属于京城,但并不在繁华的内城,而是在京城的西郊。


  卫廷避过了谈论自己的目的,答道:“祖母放心,他没这么早入京。”


  萧重华敢给他下毒,不论是试探也好,是真心想要他的命也罢,他这人心眼小,记仇,总是要把账算回来的。


  他也不怕让萧重华知道他与那丫头的关系。


  他不搞藏着掖着,冷落你、疏远你是为了你好那一套。


  他要护的人,就明明白白护着。


  让所有人知道,动她的代价。


  “三殿下这会儿应该被困在水上了,没十天半个月回不来。”


  他的人,会好好招呼萧重华的。


  卫老太君没说你居然敢算计皇子、如此大逆不道云云之类的话,他们卫家曾经就是太老实忠厚,结果如何了?


  要不是七郎留在京城考状元,没上战场,怕是也会落个马革裹尸的下场。


  “三个孩子呢?”卫老太君问。


  卫廷道:“大虎二虎小虎在一个安全的地方,我过阵子再把他们接回来,如今,还是先不要引人注目。”


  “大虎二虎小虎?”卫老太君眉头一皱,“你给起的小名?”


  卫廷神色不变:“……嗯。”


  卫老太君想见三个孩子,可想到京城的局势,又觉得再等等也无妨,反正也已经等了两三年了,不差这几日。


  卫老太君又道:“听你五嫂说,你把人家姑娘给糟蹋了?”


  卫廷笑了笑:“没有的事,五嫂误会了。”


  “是误会最好,你别没成亲,就在外头给我招惹一些不三不四的女人!”


  “祖母,我像是那种人吗?”


  “你不像。”卫老太君道,“你是。”


  卫廷:……祖传的毒舌,真不怪自己。


  卫老太君没在这一话题上纠结太久:“你表妹家里,又来提你们亲事了,问你何时还俗。”


  卫廷道:“陛下没下旨……”


  “你当真在乎那一道旨意?”卫老太君可太了解这个孙子了,圣上是一时被他噎了,下不了台,他真想还俗,有的法子。


  “灵犀郡主已经求到了太皇太后的懿旨,你点个头,太皇太后立马免了你的修行。怎么?不愿意?”


  卫廷敛起眉间的几分随性与不羁,正色道:“祖母,我不能娶她。”


  卫老太君道:“指腹为婚的亲事,是你不要就不要的?惠安公主看上了你,要你去给她做驸马。你自然是不能尚公主的,别说你不愿意,就是你愿意,我也不会同意。”


  在大周朝,驸马是不能入朝为官的,这意味着卫廷卸去将军之位,交出手里的兵权。


  “你是惠安公主看上的人,谁敢嫁你,就是和她抢驸马,除了灵犀郡主,也找不到第二个敢得罪惠安公主的人了。”


  卫廷淡淡说道:“当初与灵犀郡主指腹为婚的不是我。”


  卫老太冷声道:“对,是你六哥!可老六没了!作为卫家唯一的男人,你,卫廷,就该担负起这门亲事!”


  卫廷沉默。


  良久,他望进卫老太君的眸子,十分不要脸地说:“祖母,我不举。”


  卫老太君:“???”
-

  门外,蒋氏与蓝氏、陈氏鬼鬼祟祟地趴在门口,不是将耳朵贴在门缝上,就是将眼珠子摁进门缝里。


  “你们几个在做什么?”


  身后陡然传来一道严厉的声音,三人吓了一大跳,齐刷刷地站起来,转过身,尴尬地打了招呼。


  “大嫂,二嫂。”


  适才开口的是大嫂褚氏。


  与她一道过来的是二嫂李氏。


  褚氏不苟言笑,在家里,除了卫老太君,属她最威严。


  她问道:“小七回来了?”


  蒋氏小声道:“在里头和祖母说话。”


  褚氏的目光扫过三人明显不对劲的神色:“你们怎么了?一个个的脸色这么奇怪。”


  四嫂蓝氏眼眶红红的:“大嫂,小七他……”


  褚氏皱眉:“他怎么了?”


  蓝氏更咽道:“他不举……难怪这么大了还不近女色——”


  刚来开房门就被“不举”的卫廷:“……”


  几个嫂嫂尴尬极了。


  卫廷是一脸淡定,大大方方与几位嫂嫂打了招呼,云淡风轻地离开了。


  蓝氏更想哭了:“他还故作坚强——”


  黑暗中,卫廷的步子踉跄了下。


  卫老太君将褚氏叫了进来,其余几个打发回去睡觉了。


  “你怎么看?”


  卫老太君问褚氏。


  祖孙二人的谈话,卫老太君没隐瞒褚氏。


  儿媳性情淡泊,不染俗世,是褚氏这个长孙媳妇儿与她一起撑起后宅的。


  褚氏道:“祖母是指小七?他当真——”


  卫老太君气闷道:“哼,这种混话,也就他讲得出口!不要脸的小东西!”


  褚氏笑了下,唇角弧度极淡,仿佛并未笑过似的。


  她说道:“看来小七当真不愿娶灵犀郡主,依我看,这桩亲事就算了吧。”


  卫老太君气闷地说道:“不算能怎么着?把他绑上花轿么?给他灌一碗迷药,送入洞房,等迷药醒了,信不信他能把灵犀郡主扔到河里去?”


  卫廷真干得出来这种事。


  别看他在乡下一副正正经经、特别像个人的高岭之花做派,那是没有他发挥的余地。


  再者,在朴实无华的乡亲们面前,他也端着呢。


  面对京城的世家子弟,卫廷向来是不留情面的。


  少年本轻狂。


  尤其是卫家发生变故后,卫廷的刀剑在沙场喂饱了血,回京时整个人多了几分冷血戾气。


  这样的卫廷,就更不好招惹了。


  卫老太君花白的眉头一拧:“不行,不能这么惯着他,无法无天了都!他说不娶就不娶?多大的人了?是想打一辈子光棍吗?他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行情,轮得到他挑三拣四?除了灵犀郡主,他还能娶谁?”


  褚氏没说话。


  小七的行情……不是不好,恰恰相反,是太好。


  京城多少女儿家为他芳心碎尽,可谁敢和公主抢男人?

  卫老太君把跟着卫廷回京的暗卫叫了过来:“小七当真没在外头招惹一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吧?”


  暗卫道:“没有,少爷很洁身自好的,从不许那些不三不四的人靠近。”


  卫老太君还算满意。


  暗卫道:“少爷只让一个女人靠近。”


  卫老太君一怔:“什么?什么女人?”


  暗卫愣愣道:“少爷没和您说吗?他在青州遭遇追杀,受了重伤,被人捉回去做了倒插门女婿。”


  褚氏一惊:“倒插门女婿?”


  暗卫嗯啊了一声,把从尉迟修那儿听来的骚话说了:“少爷这个倒插门女婿,当得还挺欢的,吃软饭吃得可香了,都不想回来了呢。”


  褚氏倒抽一口凉气!

  卫老太君的拐杖重重地砸在地上:“卫、惜、朝!”


  ------题外话------


  卫廷,字,惜朝(cha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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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7 大虎(二更)

  此时的苏小小还不知卫廷被捉回卫家了。


  她又一次进入了药房。


  她揣测,是因为她治疗了一位危重患者,药房又来给她奖励了。


  这一次会是什么药,她十分期待。


  然而令她纳闷的是,休息室的桌上根本没有任何药,或者保健品,只有一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手套。


  比棉布手套厚一点,比隔热手套薄一点,五指分明。


  苏小小:“……”


  白日里睡多了,夜里不大困,寅时刚过便起了。


  苏小小看着枕边的手套,呵呵一笑:“这是给我做饭用的么?怕伤了我的手?”


  不必做点心,早上就变得很清闲。


  她先揉了面,蒸了一锅白面馒头与玉米面窝窝头,又烤了两个红薯,煮了几个鸡蛋。


  从乡下带来的花生酱与芝麻酱在路上就吃得差不多了,一会儿她得去集市上买点花生与芝麻。


  ……等卫廷回来了捣酱。


  红薯烤得差不多了,苏小小把它用火钳从灶膛里扒拉出来。


  等着晾凉的功夫,她去收拾庭院。


  钟山又送来了柴火。


  钟山要帮着收拾院子,苏小小看着他佝偻的脊背,用手语比了个“不必了,我自己来”。


  钟山微微一愣,俨然对苏小小会手语感到十分惊诧。


  他不仅是哑巴,也是个聋子,只不过,他懂唇语,一般人只要不从后面叫他,是察觉不出他耳聋的。


  至于说手语,就更少有人会对他用了。


  他也不会别人用,需要交流就写字。


  尽管都是表达,可手语与写字的意义是不一样的,尤其对聋哑人来说。


  苏小小继续打手语:“昨天做了一锅点心,给你留了两盒。”


  钟山还沉浸在苏小小居然用手语与他交流的震惊中,苏小小已经进屋把点心拿出来了。


  苏小小把盒子递到他手中,打手语:“一盒甜口的,一盒甜咸口的。”


  当钟山拿着点心从院子里出来时,眼眶有些湿润。


  苏小小坐在灶屋啃红薯,啃着啃着,一颗圆溜溜的小脑袋探了进来。


  “大虎?”苏小小惊讶。


  “娘。”大虎进了灶屋。


  “这么早?是想尿尿了吗?”苏小小放下红薯,要带他去茅厕。


  他摇摇头,把手里的发带递给苏小小。


  “不睡了?”苏小小问。


  “不睡了。”大虎奶声奶气地说。


  苏小小笑了,接过发带,让他坐在自己腿上,手指绕过他柔软的发丝,一点点扎了起来。


  “怎么起得这么早?”她问。


  “溜小马。”大虎说。


  大虎是个有责任心的小孩子,每次溜小马时,两个弟弟都会划水,只有他认认真真地坚持。


  两个多月的小马驹长得很健壮,一点儿也看不出曾经是个早产的小马崽。


  看见大虎过来,它开心地蹦了起来。


  苏小小陪大虎一起去溜小马驹。


  大虎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抓着半块红薯,用糯米似的小乳牙,小口小口地啃着。


  刚搬来没几日,苏小小与巷子里的街坊不熟,迎面走来的,敞开院门干活儿的,她全不认识。


  但是很奇怪,他们认识大虎!


  “是大虎吧?又来溜马呢。”


  一个在院门口扫叶子的大婶儿说。


  大虎礼貌地打了招呼:“赵奶奶。”


  “诶!”赵大婶儿笑道,“真乖,咦?这是谁呀?”


  她看向苏小小。


  大虎挺起小胸脯道:“我娘。”


  赵大婶儿目瞪口呆:“啊……这、这么……年轻的娘啊……是、是个有福的。”


  直说她胖就完事儿了呗。


  苏小小客气打招呼:“赵婶儿。”


  “诶,诶!”赵大婶儿连连点头。


  之后,又碰上了好几个邻居,不出意外,大虎全认识,并且主动向他们介绍了自己娘亲。


  苏小小迷了。


  请问你是怎么做到三天之内,把巷子里的邻居认个遍的?


  这莫非就是传闻中的社交牛逼症?


  三个小家伙里,说话说得最好的是二虎,她一直认为,如果真出个巷子里的人气王,非二虎莫属。


  大虎你深藏不露啊。


  “这一家,是没住人的。”


  “这一家也是。”


  大虎一边走,一边向苏小小介绍街坊们的情况。


  “你怎么知道?”苏小小问,“有可能人家只是出门走亲戚,过几日就回了呢?”


  “赵奶奶说的。”大虎道。


  苏小小更懵了。


  她脑子里不禁浮现起大虎顶着一张奶唧唧的脸,端个标准的农民揣,蹲在地上,一本正经地与大婶、大娘们唠嗑的画面——


  苏二狗,你到底怎么看的孩子?


  走到巷子尽头,大虎指着东边的宅子说:“有好听的声音。”


  苏小小:“唔?有吗?”


  大虎:“白天有。”


  苏小小一时没想象出大虎口中的好听的声音是什么声音,不过不太好听的声音她倒是听见了。


  不远处的大树下,一个身着青色长衫的男子正扶住树身干呕。


  他的另一只手里抱着一个有些陈旧的琴盒。


  “认识?”苏小小问大虎。


  大虎歪头看了看:“没见过。”


  “在这里等我。”苏小罢,迈步朝对方走了过去。


  他身上没有酒气,不是喝了酒,那就是身体出了毛病干呕的。


  “你——”


  苏小小正要开口询问,他的手一滑,琴盒掉了下来。


  地上好几块棱角分明的乱石,琴盒砸下去,或许会砸个四分五裂。


  他赶忙去捞琴盒,可惜晚了一步。


  就在琴盒即将落地的一霎,一双白白嫩嫩的小胖手及时托住了它。


  “呼,接住了!”苏小小呼了口气,看向他道,“你哪里不舒服?”


  对方没有回答,只是看了苏小小一眼,连句道谢都没有,抱过琴盒,跌跌撞撞地进了东边的宅子。


  苏小小挑眉:“唔,大虎说的好听的声音是琴声?”
——

  清晨。


  一辆奢华的马车停在了梨花巷的东头。


  车夫挑开帘子。


  秦嫣然抱着一架古琴走了下来。


  她抬手,轻轻叩了叩院门。


  她今日来早了些,担心老师没起,正想回到马车上等会儿,却发现院门没插门栓,自己轻轻一叩就开了。


  她进了院子。


  在廊下看见了一个身着青衫的年轻男子。


  男子坐在藤椅上,用干净的丝绸擦着一架古琴。


  她欠了欠身,行了个初次见面的平礼。


  对方看也没看她一眼,抱着古琴进了厢房。


  秦嫣然蹙了蹙眉。


  这个男人是谁?之前从未见过。


  难道——师父名下的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弟子?

  如今算来,自己得叫他一声师兄。


  “嫣然。”


  张琴师回廊后走了过来。


  张琴师今年三十,曾是宫廷御用琴师,连几位公主们的琴艺也是他教的。


  能拜在他名下,护国公府是托了不少关系的。


  当然,若仅有关系,而资质与天赋不够,他也是不会收徒的。


  秦嫣然是除了公主之外,他唯一教过的女弟子。


  秦嫣然的音律天赋,比几位皇族公主更出众。


  “老师。”秦嫣然行了一礼。


  张琴师道:“去琴室吧,我一会儿过来。”


  “是。”


  秦嫣然原本想问问大师兄的事,想想还是算了。
——

  苏小小和大虎溜完小马驹后,去了一趟镇北侯府。


  符郎中在那边待了两日了,该把他换回来歇息了。


  老侯爷约莫是白日里受了刺激,夜里发了一次高热,符郎中给他用了点苏小小留下的退烧药。


  老侯爷的脉象相较于第一日平顺了不少,气色肉眼可见的恢复了些。


  只是不能再像昨天那样下床了。


  病了就得仔细养着,否则容易功亏一篑。


  老侯爷昨日出门,不是因为他好转到了能出门的程度,纯粹是他自己意志力强大,愣是把病弱的身躯拖过去了。


  换别的老头儿老太太,早瘫在床上,气儿都难以喘过来。


  符郎中困得不行,苏陌给他安排了一间屋子,让他住在老侯爷隔壁,不必两头奔波。


  “可以。”苏小。


  小泉子古怪地看了苏小小一眼。


  这个徒弟,常常越俎代庖,替师父做决定。


  苏陌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直接吩咐道:“去把隔壁厢房收拾出来。”


  “是。”小泉子抓头应下,稀里糊涂去收拾厢房了。


  符郎中困到眼皮子打架,哪儿睡都成,他不挑。


  “去书房坐坐?”苏陌说。


  二人去了书房。


  刚坐下,一个府上的侍卫神色匆匆地过来了。


  他本要入内,一眼看见屋子里的苏小小,又顿了下。


  “进来。”苏陌说。


  侍卫躬身入内,抱拳行了一礼:“大公子。”


  苏陌问道:“可是查到什么消息了?”


  侍卫见自家大公子并不避讳那位姑娘,把这几日查到的线索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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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8 秦沧阑来了(一更)

  是老侯爷中毒之事。


  苏陌是从府内查起的,他让心腹侍卫仔细调查了府上所有有机会接触到老侯爷饮食的下人,并未发现任何异样,于是排除了在府内动手的可能性。


  从这一点来看,至少说明侯府内部是安全的。


  府内没机会下手,那么唯一的下手机会就是从府外购买的食材。


  偌大的侯府,每日进项的食材数十种,这还不包括定期采买的油盐酱醋米……


  这是一项庞大的工程,所幸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在今早让心腹侍卫逮住了一个卖肉的屠户。


  “是一个姓胡的屠户。”


  心腹侍卫说,“老侯爷爱吃肉,这几年一直是在他家买肉,没出过任何岔子。”


  苏陌问道:“这个屠户有问题?”


  心腹侍卫摇头:“不,他没问题,是他用来穿肉的粽叶让人浸了毒液。为了不被发现,剂量很小,一次两次吃不出好歹来,可一月俩月就难说了。”


  苏小小道:“为什么别人没有中毒?”


  心腹侍卫答道:“老侯爷只爱吃最嫩的肋条肉,每次都是单独给老侯爷准备的,府上的厨子偶尔偷一次嘴,可一是吃的不多,二是,咱们府上好几个厨子,不是每次都让同一个厨子吃进去了。不过他们最近也有些头晕眼花,他们只当是太累了,没大放在心上。”


  看来也是慢性中毒了。


  苏陌问道:“卖粽叶的小贩呢?”


  心腹侍卫难为情地说道:“抓住了……但,小的没看紧,一不留神,让他咬舌自尽了。”


  苏小小道:“一般人可咬不掉自己舌头。”


  这是一个局,专为老侯爷,不,或许是为整个镇北侯府设下的局。


  苏陌显然对这个结果并不满意,他并未发怒,依旧是斯斯文文的模样,然而苏小小却眼尖地发现,侍卫的额角竟然开始细细密密地淌汗了。


  这个苏家大公子,也并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呢。


  “不过——”心腹侍卫喘了口大气,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就此收手,他又往后继续调查了。


  “那人叫祥子,是去年十月来京城的,大概月底的样子,是跟着一个商队过来的,后面不知怎的与商队散了伙,流落街头,后面在一间粮草铺子打起了短工,粽叶就是从那间铺子里卖出来的。”


  “铺子暂时没查出问题,不过,据铺子里的伙计交代,祥子在大户人家有个姘头,有一次,让伙计撞见了,祥子威胁他不许说出去,否则做了他。”


  苏陌蹙眉:“哪个大户人家?”


  心腹侍卫犹豫一番,说道:“护国公府。”


  ……


  心腹侍卫退下后,苏陌陷入了沉思。


  “你在想什么?”苏小小问。


  苏陌神色凝重道:“去年十月,镇北侯府曾发生过一件大事。”


  苏小小看着他,示意他往下说。


  苏陌道:“祖父与父亲在书房大吵一架,那日是祖母的寿宴,来了不少宾客,祖父扬言要废去父亲的世子之位,这话被传了出去。祖父刚与父亲决裂,就来了一个要毒害祖父的‘小贩’,我想,这未必是个巧合。”


  “他们为什么而吵?”苏小小问。


  苏陌正色道:“为了迁祖祠的事,父亲提议将祖祠迁入京城,祖父不同意,发了好大一顿火。其实,只是气头上的话而已,父子焉有隔夜仇?但人言可畏。世家大族,姊妹恶、兄弟恨、父子仇,不胜枚举。”


  苏小小:“哦。”


  苏陌看了她一眼,说道:“如果不是你及时发现祖父中了毒,最坏的结果,是祖父他老人家不在了,种种指向我父亲为了保住爵位而弑父的人证物证,统统都会跳出来。”


  苏小小:“哦。”


  苏陌:“……”


  苏陌打开桌上的小食盒,推到她手边。


  “唔?”苏小小看着满满一罐子砸好的核桃,古怪地眨了眨眼。


  “不是喜欢吃这个?”苏陌问。


  苏小小拿起一个,翻来覆去看了看。


  这真的是砸出来的核桃吗?

  哪个强迫症砸的?

  太完整了叭!

  苏小小吭哧咬了一口。


  “叔父的情况如何了?”苏陌问。


  昨日他们离开时,苏承仍处在昏迷之中,他们看得出来苏承是受了刺激,为了不让苏承再受刺激,他们才决定先行回府。


  不然依老侯爷的性子,非得把苏承一家子一并带回来才好。


  苏小小言简意赅地将苏老爹的情况说了。


  苏陌闻言,沉默了良久。


  “不记得了也好。”


  他说道。


  那段痛苦的记忆是什么,不用问大致也能猜到。


  姑祖母用自己的命拖住刺客,换来亲生骨肉的一线生机。


  苏承极有可能亲眼目睹了母亲被人残忍杀害。


  他当时只是一个六岁的孩子,这一幕,换作任何人都会难以承受。


  二人谁也没提让苏老爹恢复记忆的事,恢复记忆只有痛苦,没有任何好处,至于说苏老爹的记忆里会不会有找到凶手的线索——


  他们是死了吗?


  还是说他们无能到需要用这种让苏老爹痛不欲生的办法去寻找线索?


  苏小小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苏老爹,那个人也包括她自己。


  苏老爹已经吃了太多的苦,往后余生,她不希望他再难过。


  当年的仇,交给她就好。


  那些人,她一个也不会放过。
——

  梨花巷。


  小虎二虎起床后,大虎向两个臭弟弟炫耀了自己和娘亲一起溜小马驹,以及一起啃烤红薯的甜蜜时光。


  两只虎嫉妒坏啦,蹬蹬蹬地跑去大门口,谁料他们等了半日,也不见娘亲回来。


  二人委屈巴巴,就快哭了。


  大虎:“略略略!”


  谁让你们赖床!


  二虎、小虎凶巴巴。


  今天的哥哥好欠揍哦!

  “好了好了,别生气啦,爷爷给你们烤红薯。”


  苏承去灶屋,烤了两个又大又黑的红薯出来。


  二虎与小虎的内心是拒绝的,可看着爷爷的脸都被灶灰给熏黑了,他们到底还是伸出小手手,接过了一块烤红薯……


  呃啊。


  好难吃呀——


  随后苏承又带着三小只去巷子里溜马。


  秦沧阑刚外出了一趟回来。


  刚巧路过状元街,记起孙女儿似乎是在梨花巷学琴。


  “去梨花巷。”


  他对车夫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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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父子相见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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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9 父子相见(二更)

  秦嫣然学琴的地方在梨花巷东头第一座宅子,秦沧阑第一次来,车夫显然不是了。


  车夫轻车熟路地把马车停在边上。


  院子里传来宛转悠扬的琴声,秦沧阑不懂音律,弹琴与弹棉花的声音对他来说没区别。


  他在马车里等了一会儿,车夫问是否要进去问问,被他拒绝了。


  他是个粗人,家里好不容易出个琴棋书画的才女,他得好生珍稀着,千万不能打搅了孙女儿学琴。


  只是这声音着实有点儿催眠,他听得直犯困,决定下来走走。


  他刚下地,便察觉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


  武将的直觉令他瞬间心生警惕,这些年刀口舔血多了,树敌无数,十个人里,怕是就有七八个想要他的命。


  不过——


  他秦沧阑的命可不是那么容易取的!

  他不着痕迹的摸上腰间的匕首,一步步朝微微摇晃的大树走了过去。


  若是苏小小在这儿,一定能认出,这便是早上她与大虎溜小马驹时,被一个抱着古琴的男人扶着干呕的那棵大树。


  而树上的动静不是来自别人,正是来自大虎。


  大虎早上已经溜过小马驹了,这会儿不大想陪弟弟们溜第二次,他悄咪咪地跑了。


  他对这座宅子里传出来的声音十分好奇,又恰巧他学会了爬树——


  秦沧阑望着头顶摇摇晃晃的枝叶,冷冷一哼:“鬼鬼祟祟!何方宵小,纳命来!”


  他个子极为高大魁梧,饶是上了年纪,身板依旧挺拔如松。


  寻常人蹦起来也未必能够着,他伸手就给拨开了。


  随后,他看见了一个奶唧唧的小糯米团子。


  圆圆的小脸蛋,黑葡萄似的大眼珠,眉毛透着十足的英气,小鼻尖上因爬出热出了一点薄汗,小嘴儿微微长着。


  最近长牙的缘故,特爱流口水。


  大虎被抓包了,抱着树干,呆呆愣愣地看着他,像极了一只圆滚滚的小食铁兽。


  秦沧阑怔了一下。


  手一松。


  啪!

  被他压住的树枝一弹,大虎被弹了出去!

  秦沧阑眸光一动,飞身而起,一把抱住了在半空抱住头、将自己蜷缩成一小团的大虎。


  这孩子,好生机敏!


  秦沧阑抱着大虎稳稳地落了地。


  令秦沧阑惊讶的是,怀里的小家伙非但没被吓哭,反而一脸激动地看着他。


  仿佛在说:再来一次!再来一次!

  秦沧阑忽然就笑了:“胆子倒是挺大。”


  不大也不会小小年纪便爬上那么高的大树了。


  “你家住哪儿?”秦沧阑问。


  大虎没立刻回答他的话,而是眨了眨眼,低头往下一瞧。


  哇哦。


  好高。


  秦沧阑说道:“你家住哪儿,我送你回去。”


  秦沧阑长得很凶,严肃起来能把孩子吓哭的那种。


  大虎老老实实指了指自己家。


  秦沧阑皱眉:“你不会说话?”


  大虎眨眨眼。


  秦沧阑一贯没有孩子缘,孩子见了他,吓也吓到不敢说话了。


  他不再追问。


  他弯身,打算将大虎放在地上。


  大虎的小脚脚往上一蜷,死活不挨地。


  秦沧阑无奈,只得将大虎重新抱了起来。


  奇了怪了,这孩子是让自己吓傻了么?少有敢让他抱的孩子。


  却说苏承带娃溜马,一回家发现少了一个娃,吓得他汗毛都炸了!

  三人逃进山里躲起来的经历,苏承至今回想起来仍会感到后怕。


  偏偏苏二狗又出去买菜了,家里没个人看着,他又不能把二虎、小虎放在家里,自己出去找人——


  就在他焦头烂额之际,一个高大魁梧、发须花白的大爷抱着大虎进了院子。


  说大爷有点儿不合适,此人虽长了点儿白胡子、白头发,可那挺拔的身板儿,稳健的步伐,年轻人也没他壮硕。


  形容一句宝刀未老,毫不为过。


  他一身习武之人的打扮,脚踩黑靴,腰间挂着一把图腾狰狞的佩刀,看着就很凶神恶煞!


  苏老爹在心里暗暗计量,自己在乡下只能当个村霸,原来是少了一身装备啊……


  苏老爹依依不舍地移开目光,回头他也要给自己整一套……


  苏老爹去把大虎接过来。


  大虎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冲爷爷伸出了手。


  “你方才去哪儿了?是不是又乱跑了?”苏老爹严肃地问大虎。


  大虎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扭着小屁屁下来,吭哧吭哧地跑去后院了!


  苏承咬牙:“这孩子!回头告诉你娘!”


  院子里只剩下苏承与秦沧阑。


  苏承向来恩怨分明,人家把大虎送了回来,怎么说自己也得感谢一番。


  苏承正色道:“多谢你把我孙子送回来。”


  秦沧阑虎躯一震:“那是你孙子?”


  “是啊。”苏承挑了挑眉,扬起自认为帅得惨绝人寰,实则满是灶灰的花猫脸,“虽然我看上去很年轻,但我今年已经三十七啦!”


  乡下人成亲早,十几岁当爹,三十几岁当爷,比比皆是。


  秦沧阑顿了顿:“三十七,你和我儿子同岁。”


  苏承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中肯地说道:“那你长得着急了点儿。”


  秦沧阑:“……”


  苏承问道:“你是住这儿的街坊?”


  秦沧阑说道:“我路过,孙女在附近学琴,过来走走。”


  “哦。”苏承搬了个小马扎坐下,也递了他一个小马扎,“我闺女小时候也学了几日古琴。”


  秦沧阑在小马扎上坐下。


  苏承坐小马扎已经很滑稽了,他比苏承魁梧,简直像是一座山丘压了下来。


  “是吗?”他努力适应小马扎。


  苏承道:“是啊,她天赋很好的,学太快,夫子们教不了她,就让她退学了。”


  秦沧阑:年轻人,你这牛逼吹得有点大。


  苏承的确是在瞎瘠薄吹。


  他的胖闺女别说学琴了,连摸都没摸过呢,乡下人填饱肚子都难,哪儿有闲钱捯饬这玩意儿?


  “咦?你也喜欢吃柚子?”


  秦沧阑留意到了院子里的一株柚子树。


  苏承摆摆手:“哦,瞎种的,我吃不了,吃了浑身长疹子。”


  秦沧阑眸光一愕:“这么巧,我儿子也是!”


  “唔。”苏承才不关心他儿子。


  苏承瞥了他两眼,眼珠转了转,问道:“你应该挺能吃的吧?”


  秦沧阑:这是什么问题?

  苏承轻咳一声,端起一旁的小簸箕:“多谢你救了大虎,没什么好招待你的,自己家里烤的红薯,你尝尝。”


  快点干掉它,这样就不用他来吃了!

  秦沧阑看着簸箕里黑乎乎的几团,严重怀疑是他递给自己的是几块烧黑的炭。


  “很好吃的。”苏承卖力安利。


  秦沧阑拿起一个红薯。


  苏承又道:“咱家不兴浪费粮食。”


  言外之意,啃了就得吃完。


  秦沧阑是啃过树根、吃过观音土的人,他不挑食。


  再说了,卖相是差了点儿,可好歹是红薯,能难吃到哪儿去?


  秦沧阑漫不经心地咬了一口。


  下一秒。


  他虎躯一震,一股虎贲之气直冲天灵盖!


  ------题外话------


  月票快300了,加把劲儿,明天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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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 愉快相处(一更)

  苏承正常发挥时是比较难吃的,今日他超常发挥。


  秦沧阑像被雷劈了似的,闪电在他身上滚过,连每根白头发丝儿都被烫炸了起来。


  上一次吃到如此难吃的食物,还是发妻在世的时候。


  大个子一看就很能吃……苏承不动声色地一簸箕烤红薯全放在了他腿上。


  秦沧阑被难以下咽的烤红薯噎得不要不要的。


  不多时,苏二狗挑着担子回来了。


  他去集市买了一箩筐干货,有花生,有芝麻,也有些干菇与黄花菜,本是想买梅干菜的,居然去晚了,人家都卖完了。


  在乡下,可没那么多人爱吃梅干菜,除了他们苏记的梅干菜饼子。


  另一个箩筐里装的是小马驹的草料,有玉米棒子,有青稞,也有一些嫩草和豆子。


  “爹,我回来了!”


  苏二狗把担子放在地上,他看见了院子里多出来的男人,男人发须花白,看上去与乡下的苏老爷子差不多年纪,但却比苏老爷子健壮魁梧多了。


  “爹,咱家来客人了?”


  苏二狗问。


  “哦,大虎方才偷跑出去,是这个……大爷把大虎送回来的。”苏承突然发现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他。


  秦沧阑想了想,说道:“我姓秦。”


  “哦。”苏承搓了搓手,为毛看见这人,就特别想讹他——


  秦沧阑并不知苏承想法,他看向苏二狗。


  苏二狗晒得黑不溜秋的,纯一小黑皮,比起京城那些粉头油面的小公子,秦沧阑觉得苏二狗这种孩子看上去更加顺眼。


  不知怎的,他想到了秦云。


  秦云和眼前这孩子差不多大,但显然的,秦云就娇弱多了,自幼习武,学了个半吊子不说,身体也不怎么强悍,怕冷怕热,稍不留神就病倒。


  苏二狗先把干货放进厨房,又拿了桶子过来给小马驹做饲料。


  那么重的桶子,他一手一个,看得出时常干活儿,臂力极好,下盘也稳。


  “你是要喂马?”秦沧阑问。


  秦家的铁骑可是很厉害的,秦沧阑与马儿打的交道不少,一瞅苏二狗捯饬的东西便推断出是马儿的饲料。


  苏二狗道:“是啊。”


  秦沧阑问道:“没有碱茅和苜蓿吗?”


  “啥?”苏二狗表示自己没听过。


  秦沧阑道:“是两种牧草,马儿吃了能更壮。”


  苏二狗一边拌饲料,一边道:“哦,那我下次去集市上找找。”


  集市上怕是没的卖……


  这种牧草在京城极为难得,秦家是有自己的牧场,专为军营饲养战马所用。


  秦沧阑沉思间,苏二狗去后院把小马驹牵了过来。


  秦沧阑眸光一扫,顿了下:“这匹马……”


  苏二狗摸摸小马驹的脖子:“哦,你说它呀,很漂亮吧?我姐买的,刚买来那会儿又瘦又小,是早产的马崽,乡亲们都说养不活,这不是养得挺好嘛!”


  小马驹十分应景地挺起小胸脯,雄赳赳地蹦跶了两下。


  秦沧阑的眸光微微动了动。


  这是一匹比汗血宝马更优良的大漠战马。


  “我能……摸摸它吗?”秦沧阑问。


  能让骑兵统帅爱不释手的,除了兵器便只有战马了。


  “哦,可以。”苏二狗拍拍小马驹,把它牵到秦沧阑面前。


  小马驹很乖。


  秦沧阑摸了它的鬃毛与骨骼。


  竟是纯种的大漠马!


  秦沧阑激动了。


  这种马在大周十分罕见,西南王府上有过几匹,可据说全都战死了。


  在大周,最常见的战马要属蒙古马与汗血宝马。


  蒙古马耐寒,生存力极强,恢复力也不错,必要时能为将士们提供马血,是北域最常用的战马。


  只不过,蒙古马比较矮小,爆发力与跳跃力不太出众。


  汗血宝马的爆发力就强多了,并且汗血宝马能日行千里,耐力十分惊人,缺点是它不如蒙古马耐寒,它耐暑,适合在大漠作战。


  但汗血宝马也并不高大,驮运能力较差,多用于轻骑兵,重骑就太为难它了。


  大漠马是最全面的战马,轻骑、重骑皆可,最重要的是,它们在战场上有着超乎常马的冷静。


  “这种马……应该很难买到……”秦沧阑道。


  苏二狗就道:“原本是不让卖的,母马死了,它也快死了,驿站的人就行了个好,卖给我姐了。”


  秦沧阑点了点头,但同时,他也很惊讶。


  他与马儿打交道多年,自然明白没有母马的小马驹是活不下去的。


  别的母马只会喂养自己的孩子,不会哺乳它,甚至可能攻击它。


  另外,缺乏母马的安抚,一些小马驹会绝食。


  能养活它,不得不说,是个奇迹。


  “花了不少银子吧?”他问,就算是快死的大漠马驹,那也——


  苏二狗肉痛地说道:“对呀,足足花了我姐四十两呢!”


  秦沧阑险些没让一口红薯噎死!

  你说啥?

  四、四十两?


  你确定不是四百两?


  他秦沧阑愿意花四千两去买这匹马!

  苏二狗把饲料拌好了,牵了小马驹过来吃。


  秦沧阑说道:“我觉得,这饲料是不是弄得有点儿粗糙……”


  小马应该不会爱吃的。


  下一秒,秦沧阑就看见,小马驹一头扎进了它的小木食槽,吭哧吭哧地吃了起来!


  它是乖乖的马宝宝,不挑哒!


  秦沧阑的神色一言难尽。


  对于爱马如命的秦沧阑而言,看着苏二狗用瞎瘠薄乱搞搞的粗饲料喂养一匹如此宝贵的马,其震惊程度,不亚于看见大内总管给皇太子喂猪食——


  秦沧阑整个人都不好了!


  ……


  另一边,苏小小与苏陌开始调查护国公府的事。


  主要从三个方面着手,一是那位姘头,这有点难度,伙计没看清对方的模样,他们只能徐徐图之了。


  第二,就是要查一查护国公秦沧阑与当年的事故是否有所关联。


  第三,则是秦彻。


  秦彻来与京城与护国公府认亲时已年满十六,他不可能毫不知情。


  除非他是个孤儿,并且不记得六岁之前的经历,那么,他才有可能在被人“洗脑”的情况下,相信自己是真正的秦彻。


  前者是主动隐瞒,后者是被动。


  但不论哪一种,秦彻都绝对撒了谎。


  因为,秦彻当初对护国公府说的原话是:“弄丢了一块玉佩,还好这一块一直佩戴在我身上。”


  ------题外话------


  搓搓小手,榜单不榜单的无所谓,主要是想来两张热乎乎的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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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 他梦到了(二更)

  秦嫣然上完课,抱着古琴出来。


  她一眼看见了祖父的马车。


  车夫行了一礼:“小姐。”


  秦嫣然问道:“祖父让你来接我的吗?”


  车夫道:“老太爷亲自过来的。”


  秦嫣然眸子就是一亮。


  祖父很疼他们姐弟,只是祖父不善表达,做不出这些让人感觉温暖的举动。


  秦嫣然很受用,正要上马车给祖父行礼,就听得车夫道:“老太爷刚刚救了个孩子,送那孩子回家去了。”


  “哪里的孩子?”


  “好像……就是这条巷子里的,具体哪一户人家,小的没留意。”


  他总不能盯着老国公爷的后背瞧,再者,老国公爷的步子太快,一眨眼,人就没了。


  既然是巷子里的,应该用不了多久。


  秦嫣然坐上马车等祖父。


  哪知她左等右等,等到手脚都冰凉了,也不见祖父过来。


  秦沧阑在苏家的前院,和苏二狗叨叨喂马,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来干嘛的了。


  都说十个武将,九个人狠话不多,那是没遇上能唠的人。


  苏二狗正是好奇心旺盛的年纪,听得如痴如醉,他做梦都希望有朝一日能骑在一匹高头骏马上。


  “要说什么马最威风啊……来,我和你说说。”


  秦沧阑这一说就是足足一个时辰。


  从马的喂养说到马的品种,又从马的品种说到马的驯养,最后不知怎的,话题竟扯到了战场上。


  什么马适合冲锋陷阵,什么马适合夜间突袭云云。


  这些,秦沧阑也和秦云也讲过,奈何秦云不爱听。


  苏承看着他俩讲马,把自己当了空气,他黑了黑脸,红薯还吃不吃啦?


  别只顾着讲啊!


  赶紧把烤黑的红薯干掉!


  秦沧阑从苏家出来已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苏承感激他教了苏二狗如何喂马。


  作为答谢,苏承奉上谢礼——打包好的已经凉透的烤红薯。


  可算是送出去啦!


  秦沧阑回到马车上,才记起来自己把秦嫣然给遗忘得干干净净了。


  他看着冻得嘴唇发紫的秦嫣然,尴尬地咳嗽了一声:“下次不必等我,你自己先回去。”


  回到府上。


  秦彻也刚从外归来。


  祖孙三人在门口遇上。


  秦彻身后跟着一名太医。


  秦沧阑问道:“请太医什么?”


  秦彻眼神一闪,不敢交代秦云被静宁公主教训的事儿,只讪讪说道:“云儿染了风寒,我请太医为他瞧瞧。”


  秦沧阑浓眉一蹙。


  这个孙子,身子骨太弱了,就不该如此娇生惯养长大,看看梨花巷的那孩子,壮得像头小牛,皮实的紧……


  秦彻小时候也皮实,三天两头上房揭瓦,爬树凫水不在话下,大概是在民间吃了太多苦,回京城后,没小时候那么蛮了。


  巷子里的那个年轻人,看上去就不错。


  奇怪。


  他怎么总想起梨花巷的那对父子?

  秦沧阑转身回了自己院子。


  秦彻古怪地望了望父亲远去的背影,总觉得父亲今日与往常有些不大一样……


  他又看向面色苍白的秦嫣然,问道:“你怎么了?”


  “冻的。”秦嫣然委屈,把在马车上等了祖父一个多时辰的事儿说了。


  秦彻宽慰道:“你祖父既然去了那么久,想必是有急事。”


  秦嫣然嗯了一声,她是晚辈,自然不敢言长辈一句不是。


  “阿嚏!”


  她重重地打了个喷嚏。


  她好像冻出风寒了。


  晚饭过后,秦沧阑在院子里打了一套拳,练了会儿剑,待到身上的汗水干透,又去冲了个凉水澡。


  自从太医叮嘱他注意身子后,他好几个月没冲凉水澡了。


  是今日心情莫名有些烦躁,他也不知自己具体在烦躁什么。


  他是大冬天也冲凉水澡的人,并不觉着寒冷,然而当他躺到床铺上,手上的痛风果然开始发作了。


  这就是不遵医嘱的后果。


  秦沧阑看着痛到发抖的手,额角冷汗大颗大颗淌下。


  在外人看来,他身体还很强健,能再征战个七八年,只有他自己明白,他已经拿不稳刀剑了。


  若非如此,他又怎会早早地把护国公之位传给秦彻?

  其实他们这些武将,哪个不是年轻时过度消耗身体,到了风烛残年落得一身伤病?

  太医给他开了一瓶止痛的药散,因为有一定的副作用与成瘾性,是以,太医叮嘱,痛到无法忍受时方能服用一包。


  他还没服用过。


  是药三分毒,这道理他懂。


  可今晚,他竟然有些熬不住,似乎有奇奇怪怪的痛苦,加注在他的手上。


  他鬼使神差地把药服下了。


  药效发作得很快,疼痛在减轻,随之而来的是昏昏欲睡的困意。


  他躺在硬邦邦的床铺上,很快陷入沉睡。


  他从不做梦。


  可这一晚,他梦到了妻子,也梦到了梨花巷的那对父子。
——

  卫家。


  卫老太君将关进了祠堂,让他地在祖宗们的牌位前老老实实罚跪忏悔。


  卫廷像是那么老实的人吗?

  他转头就去翻墙了。


  刚翻上墙头,就看见蒋氏与陈氏皆是一袭劲装,前者拿着九节鞭,后者握着红缨枪,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


  卫廷趴在墙头,无奈叹气:“犯不着吧……”


  蒋氏用鞭子拍了拍自己手心,呵呵道:“祖母就猜到你会不老实!想跑啊?来呀。”


  卫廷又一次叹气:“五嫂,你知道我不会跟你和三嫂动手的。”


  蒋氏冷哼道:“废话少说!你是自己乖乖滚回去,还是我们两个把你打下去!”


  卫廷扶额:“三嫂,五嫂,你们不是来真的吧……”


  陈氏壮壮的,性子也憨憨的。


  她看向蒋氏:“咱们来真的吗?”


  蒋氏正色道:“当然来真的!祖母说了,今日要是放跑了他,三天不给你吃肉!”


  陈氏唰的将红缨枪插在了地上!

  卫廷:“……”


  “祖母!”


  卫廷对着二人身后大喊一声。


  二人下意识地扭过头,卫廷趁机单手撑住墙头,身子一跃而起!


  蒋氏双耳一动,冷冷地朝他看来:“臭小子!学会耍诈了!哪里跑?!”


  她一鞭子打过去,卫廷足尖一踢,对上她的鞭子。


  与此同时,卫廷凌空一个后翻,单膝跪地,稳稳地落在了草坪上。


  陈氏拔枪而上,百来斤重的红缨枪,在她手中迅敏如蛟龙。


  ------题外话------


  还有一更


  7017k——

  202 胖丫驾到(三更)

  眨眼间,她与卫廷过了十多招。


  卫廷道:“三嫂,你放我走,我给你买肉,望江楼的红烧肉!”


  陈氏顿了下。


  蒋氏一鞭子打向卫廷:“三嫂你别听他的!他又在忽悠你!他上次说给你买煎饼果子,最后给你买了吗?”


  “没有。”陈氏皱起了眉头。


  “怎么没有?”卫廷咬牙,他买了好么,只是中途让祖母的人给截胡了。


  陈氏再次抡起红缨枪朝卫廷招呼过来。


  这一次,卫廷不知怎的,竟然没躲开,后背结结实实挨了一下。


  陈氏的目的是阻止卫廷逃走,不是要杀卫廷,因此她没用枪头去刺,而是改为用拍的。


  饶是如此,卫廷依旧闷哼一声,吐出了一口血来。


  卫廷应声倒在地上。


  二人脸色大变。


  蒋氏唰的扔了鞭子走过去,蹲下身来慌张地看向卫廷:“小七你怎么了?”


  卫廷侧躺在地上,一手捂住心口,一手去够受伤的后背,一脸痛苦地说:“五嫂,我好像受伤了……”


  蒋氏怔怔道:“你、你别又是讹我们了吧?”


  卫廷虚弱一笑,正要开口,却又吐出一口血来。


  蒋氏吓到了,转头望向陈氏道:“三嫂,你怎么能把小七打成这样?”


  “我、我没用多少力啊,我就……拍了一下。”


  “你自己多大力气,心里没点数吗?你那一下,熊瞎子让你拍死了!”


  这话并非信口开河,当年卫家儿郎仍健在时,他们曾一道随圣上打猎,半路圣上遭遇了一只熊瞎子,大内高手来不及救驾,陈氏一棍子抡下去,当场把熊瞎子给拍断气了。


  陈氏这会儿也反应过来自己的力气确实有点儿大,她抓抓头:“这可怎么办呀?”


  蒋氏跪在地上,看着鲜血狂吐的卫廷,呜的一声哭了:“小七——”


  “我、我、我去请大夫!”


  陈氏把红缨枪一扔,转身就走。


  走了两步又折回来,把红缨枪带上。


  蒋氏哭得呜呜的。


  忽然,卫廷修长如玉的指尖一动,点了她的穴道。


  蒋氏惊呆了!

  卫廷勾唇一笑:“得罪了,五嫂。”


  蒋氏气得眼刀子嗖嗖的!


  臭小子,你竟敢捉弄我!


  外头风大,陈氏与蒋氏出来捉他,为了身手灵活,穿的并不多。


  卫廷解下披风,罩在了蒋氏的身上。


  “委屈五嫂了,最多一刻钟,三嫂就过来了,劳驾五嫂在此处稍等片刻。”


  他说罢,还不忘将蒋氏从跪姿摆成较为舒服的坐姿。


  蒋氏的眼珠子凶巴巴地追着他。


  臭小子,别让我抓到你,否则我砍了你祭旗!——

  夜幕降临。


  苏陌送苏小小回府。


  符郎中留在这边,不过,他也并不需要寸步不离地守在床前了,苏陌安排了几个信得过的大夫轮流值夜,一旦有什么状况,会及时去隔壁叫醒符郎中。


  马车上,苏小小询问了一些护国公府的事。


  苏陌一一解答了。


  快到梨花巷时,他们遇上了一个熟人。


  “咦?里头是谁呀?”


  那人问。


  苏陌挑开帘子:“二爷爷,是我。”


  他又对一旁的苏小小介绍道,“我姑祖父的弟弟。”


  老护国公秦沧阑的弟弟,秦海。


  苏陌暂时不便暴露苏小小的身份给任何与护国公府有关的人,他下了马车,向对方行了晚辈的礼,又寒暄了几句。


  秦海应当是注意到了马车里有人,不过他也不好多问,打完招呼就策马离开了。


  “老护国公还有弟弟?”苏小小问。


  苏陌放下车帘:“是庶弟,说起来,当年叔父失踪,找了许多年都没找到,大家几乎已经断定叔父遇难了。国公府不能后继无人,姑祖父打算将国公爷的位置传给秦海,秦海吓得赶忙分出去单过了。”


  并不是每个人都胸怀大志、贪念权势。


  秦海这些年吃喝玩乐,过得比时刻将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秦沧阑逍遥多了。


  苏陌将苏小小送回梨花巷后便离开了。


  苏承不在,他和三个小家伙出去买灯油了。


  苏二狗院子里打拳。


  是一套新的拳法,那个好心的老爷爷教的。


  他听到院子里的动静,忙收了拳头,迈步跑去堂屋:“姐,你回来啦?”


  “嗯,吃饭了吗?”苏小小问。


  “吃过了。”苏二狗道,“爹买的包子。”


  被烤红薯荼毒的三小只,坚决不准苏老爹再进灶屋,苏老爹无法,只得去集市买了几个大肉包子回来。


  苏二狗道:“给你留了两个,热锅里了。”


  苏小小只拿了一个,另一个递给苏二狗。


  “我不饿。”苏二狗拒绝。


  苏小小道:“一会儿就饿了。”


  这孩子长身体,最近饿得特别快。


  苏二狗犹豫了一下,将包子接了过来。


  苏小小啃了一口包子:“让你买的东西买到了吗?”


  “买到了!”苏二狗道,“你放心,我悄悄买的,没让爹瞧见。可是姐,你买那种衣裳做什么?”


  苏晓坐在小马扎上,伸了伸小胖腿,云淡风轻地说:“没什么,就,会个人。”


  吃完包子,苏小小回屋换上了苏二狗买回来的夜行衣:“爹问起来,就说我去侯府了。”


  苏二狗:“哦,姐你当心啊。”


  苏小小点头。


  月黑风高。


  苏小小看了看从苏陌那儿要来的舆图,顺利找到了护国公府所在的位置。


  眼前是高高的墙壁,墙壁上沥了尖锐的碎瓦,徒手翻过去,会被割得血肉模糊。


  苏小小忽然就想到了药房奖励给自己的那双隔热手套。


  不会吧……


  苏小小古怪地挑了挑眉,从腰间拴着的小急救包里将手套取了出来。


  她先拿卫廷送给她的匕首试了试。


  呃……


  居然没割破。


  苏小小最初太嫌弃它了,乃至于没仔细研究它的质地,眼下一摸,发现它的质地很奇怪,像是无数根细细小小的冰凉钢丝组成的。


  苏小小突然就笑了。


  谁说没用的?

  这不就用上了?


  苏小小戴上手套,后退十多步。


  助跑、蹬墙,一跃而上,撑住布满尖锐瓦砾的墙头,借力一纵,翻身落入了墙后!

  呼!

  小胖子也可以很灵活!

  ------题外话------


  三更来了,小可爱们,月票就不要留啦,投给勤劳的方方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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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3 你儿子是假的(一更)

  苏小小从苏陌口中大致了解了护国公府的结构,差不多知道自己如今的位置距离府上的大厨房不远。


  也是,闻也闻出来了,一股子烤鹿肉的香气。


  看来护国公府的伙食不错。


  想到在乡下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苏老爹,苏小小的眸子掠过一片寒光。


  院墙外有巡逻的侍卫走过,苏小小不希望自己的气息被察觉到,不着痕迹地走向了喧闹忙碌的大厨房。


  她在附近的一座假山后隐蔽起来。


  这个时辰,寻常人家早歇下了,也就护国公府的大厨房依旧忙忙碌碌的。


  一个管事嬷嬷领着两个小丫鬟脚步匆匆地往厨房里走,边走边叮嘱:“交代你们的事儿都记下了吗?小公爷不吃一点儿肥的,你们记得把参汤上的油花撇了。”


  “还有,上个月买的燕窝别再炖给小公爷了,用前几日新买的。”


  “嬷嬷,是用血燕还是——”


  “当然是血燕了!小公爷何等贵重的身份?你拿普通燕窝给他吃,埋汰谁呢?”


  “知道了,嬷嬷。”小丫鬟低下头,规规矩矩地跟着管事嬷嬷进了厨房。


  苏二狗在乡下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吃不上肉,能喝点猪油熬的汤,吃点猪油拌的饭,对苏二狗来说就是人间美味。


  燕窝是什么?苏二狗从未见过。


  苏小小在假山后待了一会儿,确定侍卫们走远了,才闪身出来。


  恰巧,大厨房里的宵夜也炖好了。


  一份燕窝与参汤是给秦云的,另一份是给秦彻的。


  苏小小没多做犹豫,跟上了给秦彻送宵夜的丫鬟。


  两个丫鬟不知自己被跟踪了,小声谈论着府上的事。


  “唉,小公爷又闯祸了,幸亏国公爷给压了下来,没让传到老太爷的耳朵里。”


  “老太爷知道了,会责罚小公爷的,小公爷那身子骨,可经不住老太爷的鞭子。”


  “老太爷的鞭子打不到小公爷身上,哪回不是让国公爷拦下了?国公爷说,我没教好儿子,您要抽就抽我——国公爷在民间吃了苦,身子都给熬坏了,老太爷哪里下得去手?”


  “幸亏咱们大小姐懂事,日后有她帮扶者,小公爷吃不了亏。”


  说曹操曹操到。


  秦嫣然带着丫鬟迎面走来。


  两个丫鬟狠狠一惊,赶忙躬身行礼:“大小姐!”


  秦嫣然看了二人一眼,问道:“是给我父亲送的吗?”


  “是。”一个丫鬟说。


  秦嫣然道:“给我吧,我去送。”


  两个丫鬟将手中的食盒交给了秦嫣然的侍女。


  待到秦嫣然走后,两个小声议论了起来。


  “你刚刚看见大小姐头上的珍珠串没有?”


  “什么珍珠?那叫鲛珠,南海过来的!听闻得一百两银子一颗呢!咱们国公爷二话不说买了一整串给大小姐!”


  “国公爷真疼大小姐啊,咱们大小姐命真好。”


  “出生便是世家千金,命能不好?也不是所有的世家千金都有这造化。”


  “是啊,护国公府真有钱。”


  “你新来的,不懂的多的去了,这可不是有银子就能买到的……护国公府有权有势,不是随便哪个世家能比了。当然,那么贵重的鲛珠,也确实只有咱们大小姐配得上,换别的千金,戴了也是东施效颦!”


  两个丫鬟东扯西拉的,将秦嫣然吹得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


  苏小小对秦嫣然其实无感,只是她不耐烦听这个,她要调查秦彻。


  奈何这里只有一条小路,两个丫鬟堵在这儿不走,害得她也动弹不得。


  好不容易厨房那边派人来催了,秦嫣然早走没影了。


  所以秦彻的院子究竟是哪个?

  只能边走边看了。


  她走着走着,前方忽然传来几个男人的谈话声。


  “你们几个,今晚加强戒备,侧门与后门再加派些人手!”


  “冯哥,咱今晚怎么突然就要加强戒备了?是京城要出什么大事了?”


  “这是你们能过问的?”


  “小的知错!”


  “赶紧去!”


  “是!”


  苏小小狐疑地皱了皱眉。


  加强戒备、加派人手?

  什么情况?

  难道自己暴露了?

  不对,如果真暴露了,就该是仔细搜查府邸了。


  四名侍卫朝这个方向走来,苏小小并无合适的藏身之处,只得脚步一转,单手一攀,进了身边的一座寂静的庭院。


  她刚进去,秦嫣然过来了。


  苏小小蹙了蹙眉,闪身进了一间屋子。


  “我祖父在吗?”


  门外传来秦嫣然的声音。


  小厮答道:“回大小姐的话,老太爷歇下了。”


  “这么早?”秦嫣然问道,“我祖父是哪里不舒服?他往常这个时辰还在习武的。”


  小厮道:“小的也不清楚。”


  老太爷做什么,不会与他们这些下人交代。


  秦嫣然不放心:“我进去看看祖父。”


  小厮不敢拦着她,侧身让了道。


  “祖父,我是嫣然,我进来了。”秦嫣然说罢,在门口等了片刻,轻轻推开房门。


  苏小小眉心一跳,一把钻进床底下。


  嘤,卡住了。


  苏小小又扭着小胖身躯爬出来,躲进了一旁的衣柜。


  柜子也窄……门险些关不上。


  绝不承认是自己胖!


  她双手拉紧柜门。


  秦嫣然绕过屏风,来到了床前。


  秦沧阑在药效的作用下睡得很沉。


  秦嫣然来到床边。


  “祖父,祖父。”


  她轻轻地唤了两声,见秦沧阑应该只是睡着了,她稍稍放下心来。


  她的手背碰了碰祖父的额头,不烫。


  “呼。”


  她又暗松一口气。


  衣柜里苏小小的磨牙:该走了吧?柜门我快拉不住了——


  秦嫣然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苏小小:“……!!”


  这姿势费劲儿,加上柜子里又闷,谁也不懂小胖子的痛。


  秦嫣然终于走了。


  苏小小赶忙出了柜子,一把扯下蒙面的布巾,大口大口喘气。


  “憋死我了……”


  等等。


  秦嫣然是秦彻的女儿,她叫床上的男人祖父。


  这个人是老护国公?!

  有意思了,自己误打误撞,竟然进了老护国公的房。


  当年的事故,有没有他的手笔呢?


  传言老护国公与发妻伉俪情深,但传言到底只是传言,婚姻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苏家千金去世后,秦沧阑的母亲又为他娶了一房续弦。


  秦沧阑与续弦无子,关系也冷冷清清。


  后来,秦沧阑的母亲与续弦相继病逝,秦沧阑没再续娶。


  清冷的月光透进来。


  苏小小挑开帳幔,看着床铺上眉头紧皱的男人。


  看面相,凶得很。


  她歪了歪头。


  唔,吃药了?

  这呼吸,对于一个武将而言,明显不对劲。


  忽然,秦沧阑似有所感,蓦的睁开了眸子。


  苏小小绝没料到他能醒得如此突然——


  苏小小的脑子里闪过一百种干掉他的办法——


  “华音……”秦沧阑迷迷糊糊地开口。


  秦沧阑的意识混混沌沌的,止痛散的药效让他天旋地转。


  他今晚是怎么了?一次次地梦见华音?

  苏小小眨了眨眼。


  秦沧阑艰难地抬起头:“华音……真的是你吗?”


  苏华音,苏家千金的名讳。


  秦沧阑的老眸里水光闪动:“华音……你是不是来接我了?”


  接你干哈?去梨花巷搓叶子牌么?


  苏小小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果断搬来卫廷的招数:“你在做梦。”


  说罢,她抬起小拳拳,一拳头砸了下去!


  不对!


  苏小小的拳头在距离他脑门儿半寸之处堪堪停住。


  秦沧阑没有丝毫闪躲。


  即便在半梦半醒的状态,一个武将也不会失去自保的危机本能。


  那么只有一种解释,如果苏华音要杀他,他会躺平了让苏华音杀。


  “你先别睡!”


  苏小小握住他的手,无比严肃地说:“我给你托个梦,你儿子是假的!”


  ------题外话------


  有小可爱问,破百了能不能加更?


  接下来几天的更新字数都会增加的,不一定分章节发。


  7017k——

  204 廷哥出手(二更)

  从秦沧阑的院子出来,苏小小遇上了一点麻烦。


  护国公府加强戒备后,她出不出去了。


  她至今想不明白,护国公府为何突然加强了戒备,难道说他们猜到今晚会有人来刺探消息吗?


  还是说发生了什么她不清楚的事,她运气不好撞上了?


  想起来了,给老侯爷下毒的小贩死了。


  小贩的姘头是护国公府的人,那么,对方找不到祥子,很可能猜到祥子出了事,也猜到他们大概东窗事发了,弄不好,镇北侯府的人今晚就会来秘密查探——


  “这么说的话,加强戒备就不奇怪了。”


  苏小小找了个相对人少的角落,扯了扯手套,轻松越过了墙头。


  她刚落地,一枚冷箭飞来。


  她徒手一接,帅气地握住了寒光闪闪的箭头。


  冲她射箭的护卫懵了下。


  这个……小胖刺客,居然空手接箭……头?


  要知道,箭头是很尖锐的。


  苏小小一个旋身,将手中的箭矢冲侍卫扔射了过去。


  侍卫大惊,忙用弓箭一档。


  他生生被逼退了数步!

  好可怕的力道!


  他神色凝重地大喝一声:“来人!有刺客!”


  护国公府的侍卫一涌而来,将苏小小团团围住。


  苏小小也不与人废话,捋起袖子开干。


  她的身子比起最初灵活了不少,每一次侍卫看似要抓住她,又让她如泥鳅一般从手心里划走了。


  只不过,双拳难敌四手,人数上的劣势让苏小小体力耗损严重。


  三个侍卫封住了她的前左右三路,另一名侍卫自她后背偷袭而上。


  说时迟那时快,一枚暗器射来,正中这名侍卫的手腕。


  侍卫一声惨叫,手中的长剑跌落在了地上。


  苏小小反手一记小拳拳,打沙袋似的将他打飞了。


  为苏小小解围的是另一个黑衣人,他没与对方缠斗太久,带上苏小小凌空而起,施展轻功消失在了无边的夜色。


  “追!”


  护国公府有骑兵护卫,策马朝二人的方向追了过去。


  “苏陌?”苏小小问。


  黑衣人意外地顿了顿,点头:“嗯。”


  “你怎么来了?”苏小小疑惑。


  苏陌冷声道:“这话该我问你吧。”


  苏小小道:“说话就说话,你别减速,继续。”


  苏陌欲言又止:你觉得我是为什么会减速?

  护国公府拥有大周最精锐的骑兵,他们兵分三路,一队骑兵追击苏陌与苏小小,另外两队骑兵绕路包抄。


  苏小小在屋檐上回头朝后张望:“唔,还是有战术的呀。”


  苏陌淡道:“秦沧阑带出来的骑兵,你以为?”


  苏小小淡定道:“哦,那什么秦沧阑很厉害?”


  苏陌疑惑道:“你不该叫祖父么?”


  苏小小摊手:“我又没认他。”


  苏陌身子一抖,险些从半空跌下去:“你别乱动!”


  苏小小乖乖收回手:“好嘛。”


  又动了下!


  苏陌:“?!”


  骑兵的优势是快,劣势也相当明显,譬如窄小的地方,他们就进不去。


  苏陌放弃了街道,在一排排版住宅的顶上飞檐走壁。


  “他们应该没没有追来。”


  苏陌带着苏小小落在了一户门窗紧闭的宅院前。


  他看了苏小小一眼,“你没事吧?”


  “没有啊。”苏小小摇头。


  这丫头的身体素质真好,换别人,早颠吐了。


  苏陌四下看了看,凝眸道:“他们应该会守在附近的出口,一会儿我引开他们,你从东边一直往前走,那里有人接应你。”


  “好啊。”苏小小应下。


  苏陌再次一怔。


  你确定不客套下?不问问“我走了你怎么办”?

  虽然他并不需要这丫头客套,他是真心实意想让她脱困的。


  可这丫头的反应……也着实太与众不同了。


  第一次遇上如此直白的,他一下子没习惯。


  苏陌轻咳一声:“那好,你自己小心,万一被捉住了,你往我身上推就是了。”


  苏小小一秒点头:“成!”


  苏陌:“……”


  算了,如此也好,省心。


  真遇上那种哭哭啼啼,优柔寡断的,反倒容易坏事。


  他转身就走,可惜晚了一步。


  护国公府的骑兵竟然抄小道绕进来了!


  两边都来了人。


  引开是不可能了——


  眼看一场恶战在所难免,忽然间,二人身后的院门开了,一只修长如玉的手扣住苏小小的手腕,唰的把人拉了进去!


  苏陌脸色一变,拔剑冲进院子——


  哐啷!


  院门被合上了。


  夜色中,一道清隽挺拔的身影站在苏小小身旁,毫不避讳地拉着苏小小的手腕。


  苏陌的目光刹那间一凉,他举眸,目光落在了那张熟悉的俊脸上。


  “卫廷?”


  苏陌大吃一惊。


  “你放开我——”


  表妹二字尚未出口,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护国公府的骑兵在门口停下了。


  卫廷淡淡地看着紧闭的院门,指尖轻轻摩挲了一下苏小小的手背,像是一种无声的安抚。


  苏小小眨了眨眼。


  卫廷松开她的手,给了苏陌一个“劳驾,让让”的眼神。


  苏陌蹙眉,往旁侧让了让,将苏小小挡在自己身后。


  卫廷大摇大摆地出去了,院门开着,恰如其分地把二人遮了个严实。


  骑兵已经准备翻身下马往里闯了,见到卫廷又齐齐顿了下。


  卫廷是卫家幼子,身份贵重,并非所有人都有机会目睹他的真容。


  可是凑巧,这几个骑兵全都有幸在皇家狩猎时见过他。


  为首之人姓冯。


  冯侍卫下马也不是,上马也不是,就那么保持着不上不下的姿势。


  良久,他还是下来了。


  因为他不自己下来,这位爷一定会把他给揍下来。


  等等,这位爷不是去庙里做和尚了么?


  冯侍卫例行公事一般拱了拱手:“不知卫大人回京了,有失远迎。”


  卫廷嗤道:“凭你也有资格迎?”


  冯侍卫:“……”


  卫廷讥讽地说道:“大半夜的,你们不睡觉,跑来堵我院子。怎么?护国公府终于坐不住了,要半夜对我行刺了?”


  瞧瞧这帽子扣的!

  冯侍卫不敢给自家主子惹麻烦,忙拱手道:“小的不敢,一场误会而已。”


  卫廷指了指他身后的骑兵:“那你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冯侍卫道:“小的……在追击两名刺客。”


  卫廷一脸震惊:“所以你怀疑我是刺客?”


  冯侍卫:“不是——”


  我是怀疑,但你能不能别这么说?

  卫廷呵呵道:“那你就是怀疑我窝藏刺客?可以,你们只管进来搜!”


  说着,卫廷回头,冲院子里似嘲似讥地说道。


  “来福,去一趟宫里,告诉陛下我回来了,但是有人不高兴我回京,大半夜上我的私宅以捉拿刺客的名义,给了我好大一个下马威!”


  苏陌左看右看,哪儿有什么来福?

  苏小小掐了苏陌一把。


  苏陌不甘不愿地扯了扯嗓子:“是——小的这就去——”


  “不必了!”冯侍卫忙道,“是小的们弄错了!”


  冯侍卫带着手下离开了。


  一名骑兵不解地问道:“冯大哥,咱就这么走了吗?不进去搜搜?万一刺客真藏在里头怎么办?”


  他这话并非无的放矢。


  卫家与秦、苏两家,本就是敌对关系,搞不好今晚的刺客就是卫廷派去的呢!

  “不会。”冯侍卫若有所思道,“谁都会包庇今晚的刺客,卫家不会。”


  护国公府的骑兵走远了。


  卫廷回了院子。


  苏陌长剑出窍,反手挥向卫廷的脖颈。


  苏小小一步上前,拔出腰间匕首,咔的斩断了苏陌的长剑!

  苏陌为了不暴露身份,自然不会携带自己的专属佩剑,他用的是市面上买来的普通长剑。


  但也十分坚硬,居然被这小丫头一刀斩断了?

  更令人惊奇的是,为何小丫头会如此护着卫廷?


  那把削铁如泥的匕首……


  苏陌瞳仁一缩。


  这不是卫老将军的兵器吗?

  卫廷竟然把它送给这丫头了?


  “你们……”苏陌定了定神,“你们什么关系?”


  卫廷似笑非笑地说道:“夫妻关系,不信你问她。”


  苏陌唰的看向苏小小。


  苏小小:名义上的夫妻算不算?

  苏陌想到了扮作货郎的手下从村子里查到的消息:“你就是那个卫小郎君?”


  当货郎说苏家丫头招了个上门女婿,姓卫时,他怎么也没往卫家幼子的身上猜。


  毕竟……卫家幼子在京城出家,怎么也不可能出现在青州——


  苏陌无比错愕地看向卫廷:“你一直不在京城……你怎么会……”


  他看了看苏小小,“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苏小小对了对手指:“那个,他受伤了,我爹……把他绑回去给我做了上门女婿!”


  苏陌:“……”


  那时的小苏家并不清楚自己的身世,所以一切只是巧合。


  可这巧合未免也太坑了。


  捉谁不好,捉了个卫家幼子?


  知道苏、秦两家与卫家是什么关系吗?


  毫不夸张地说,卫家与这两家结亲的可能性,比卫廷尚公主交出兵权的可能性更低。


  苏陌问苏小小:“你是不是不清楚他的身份?”


  “嗯……嗯!”苏小小点头。


  苏陌冷冷地扫了卫廷一眼,对苏小小郑重地说道:“那好,我今日就明明白白告诉你,他叫卫廷,也叫卫惜朝,是武安君卫威的幼孙。卫家与我们苏家是死对头,与秦家也是,所以你最好不要与他扯上任何关系!”


  苏小小沉默。


  苏陌与苏小小接触不多,但也看出了这丫头不走寻常路的性子。


  他不确定自己这番话能否令她动摇。


  又或者,秦、苏两家是否有资格令她动摇。


  就在他以为这丫头会拿上一辈的恩怨当了耳旁风时,只见苏小小一点一点地抬起头来,双眸里凝聚起一股巨大的哀伤。


  她的小胖手踌躇地抽出帕子,在半空啪的一掸。


  一瞬间,她像是换个人,捏帕子的手捂住心口,神情变得无比悲怆。


  她深深地凝视卫廷,泫然欲泣。


  “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磐石无转移,蒲苇韧如丝!”


  卫廷:“说人话。”


  苏小小撇过脸,哭卿卿:“我们不合适,以后还是别见面了!”


  卫廷:“儿子还给我。”


  苏小小一秒转过头来,微笑道:“相公,我们回家叭!”


  苏陌:“……”


  夜已深。


  回去的马车上,苏小小抵制不住身体的困意,昏昏欲睡。


  卫廷坐在她身边,抬起头来,轻轻扶住她小脑袋,让她靠上了自己肩头。


  他的目光一如既往的冷漠。


  他握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腿上,指尖轻抚着她手背,眉间藏了温柔。


  苏陌移开了目光。


  马车抵达梨花巷。


  苏二狗在堂屋打瞌睡等他姐,听到马车的动静,他瞬间清醒。


  “姐!”


  他蹬蹬蹬地跑了出来,拉开院门。


  苏小小微微睁开一条眼缝,迷迷糊糊地下了马车。


  苏二狗又看向与苏小小一道下车的卫廷,眸子一亮:“姐夫?”


  “嗯,怎么还没睡?”卫廷伸手,眼睛是看着苏二狗的,手却在门框上轻轻挡了一下。


  苏小小的额头擦过他的手背。


  苏小小进了屋。


  苏老爹也没睡,在家等闺女。


  “闺女你回来啦?”


  “唔,困。”


  苏小小拉开房门,将自己面朝下砸在了床铺上。


  苏老爹去了门口。


  “咦?女婿也回来了?杵在门口干嘛?还不进来?”


  他又看向同样下了马车的苏陌,“啊,你……你是那个……苏老爷的儿子吧?”


  “叔……”苏陌张了张嘴,温声道,“苏大叔。”


  苏承看看他,又看向卫廷:“你们认识啊?一起过来的?”


  二人一时没作答。


  这可不好答。


  说不认识是骗人的,可要说认识,万一苏承问起来啥关系,说他俩互杀?


  好在苏承也不是真感兴趣。


  “那什么,时辰不早了,不留你坐了,你赶紧回去吧,别让家人担心。”


  苏承对苏陌说罢,将卫廷拽了进来。


  “锅里热了包子……”


  “一会儿你去瞧瞧二虎,他下午也喊牙疼了……”


  “二狗的那什么又坏了,修了我一晚上……”


  “爹你去睡吧,我来弄。”


  “行,我去睡了……困死我了……灶台的火记得灭了,不然会把锅底烧穿的……”


  “知道了,爹。”


  “二狗,磨蹭啥?赶紧回屋睡觉!”苏承嚷道。


  “哦。”苏二狗应了自家老爹一声,对神色怔忪的苏陌道,“苏公子,我……先关门了。”


  苏陌点头。


  看着大门在自己面前合上,他脑子里闪过马车里与卫廷的对话。


  “你知道她是谁吗?”


  “知道。”


  “那你还——”


  “我乐意。”


  他早知卫家幼子行事不羁,什么礼教规矩在他眼里全是放屁。


  他只是没料到,对方就连家族仇恨也——


  卫惜朝,希望你当真能守护好她。


  ------题外话------


  这是两更的字数,感谢大家的月票,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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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5 祖孙相见(一更)

  秦沧阑吃了药,一觉睡到天大亮。


  醒来后,他坐在床前发呆。


  小厮在门外唤了两声没反应。


  以往这个时辰,秦沧阑早已在院子里练了会儿剑了,小厮不放心,再想到他昨晚睡得早,一系列蹊跷,让人不得不担心他是不是出了啥好歹。


  小厮斗胆推门而入。


  “老太爷!”


  秦沧阑回神:“何事?”


  “啊,您……您没事啊。”小厮愣愣地挠了挠头,“您起晚了,我还担心您……那什么……啊呸,我这乌鸦嘴!”


  小厮讪讪一笑:“我让厨房那边准备早饭,今早是吃打卤面还是包子?”


  秦沧阑兴致缺缺:“都行。”


  “诶,小的知道了。”


  小厮退下。


  “慢着。”秦沧阑又叫住他。


  小厮躬身道:“老太爷,您有何吩咐?”


  秦沧阑道:“去把岑太医叫来。”


  小厮忙道:“您不舒服吗?”


  秦沧阑摆摆手:“没有,你别声张。”


  让几个孩子知道了,又得好一通折腾。


  “是。”


  小厮先去了厨房,随后亲自去了一趟岑太医的家,今日运气不错,岑太医不在宫里当值,便随小厮来了府上。


  秦彻去上朝了。


  秦嫣然去学琴,秦云在院子里养伤。


  府上挺清净。


  岑太医进了屋。


  秦沧阑已洗漱完毕,他没胃口,早饭就搁那儿摆着。


  岑太医背着药箱入内。


  见秦沧阑脸色不大对,岑太医问道:“您的手又疼了吗?”


  “不是手。”秦彻皱了皱眉,有点儿不知该如何阐述。


  按他的性子,是不信这么邪乎的事儿的。


  可那是苏华音啊——


  他、他的小胖妻。


  岑太医不解地问道:“那您突然找我过来是——”


  “咳。”秦沧阑略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我昨晚服用你给我的止痛散了。”


  岑太医很是惊讶:“您……才服用吗?”


  他一直为老护国公治疗痛风,自然明白对方的病情有多重。


  老护国公的手不仅是痛风的原因,也有一定程度的积劳成疾,因此痛起来是常人无法忍受的。


  当老护国公说有点儿疼的时候,那就已经是疼到钻心刺骨了。


  他本以为,最多十日,老护国公就得服下止痛散——


  这都已经过去了三个月了——


  “呃……没过期吧……”


  岑太医暗暗嘀咕。


  “有效吗?”他问。


  “你是指止疼的话,那是有的。”秦沧阑公平公正地说。


  岑太医暗松一口气。


  三个月了还没过期,那看来家里那些临期的止痛散不用扔——


  秦沧阑问道:“你上你说,吃了那种止痛散会有副作用,让我能不吃就尽量别吃。”


  “没错。”岑太医道:“止痛散里放了曼陀罗,这种药草的根茎是有毒的,我放的剂量不大,不会导致中毒,但倘若长期服用,会导致一定程度的成瘾性。少量服用问题不大,但也不排除嗜睡,浑身乏力,恶心,呕吐,食欲不振。”


  秦沧阑又道:“除此之外,还有呢?”


  “嗯?”岑太医不解地看向秦沧阑。


  秦沧阑清了清嗓子:“譬如……会不会看见什么……”


  岑太医会意:“你是指幻觉吗?”


  “啊,就……做了个梦!”秦沧阑也摆烂了,“我吃了你的止痛散,晚上做梦了!我从前……不做梦的!”


  岑太医想了想:“倒也不排除这种可能。不过,您梦见什么?”


  “我梦见华音了。”秦沧阑说。


  岑太医一愣。


  岑太医与秦沧阑认识了数十年,也算二人的朋友,这声华音,他太懂。


  秦沧阑叹道:“我梦见华音要杀我。”


  这个走向,岑太医就不懂了。


  秦沧阑接着道:“她还托了个梦给我。”
-

  岑太爷离开后,秦沧阑去了一趟马场。


  他让人配了一些小马驹的精饲料。


  养马的下人道:“小的一会儿给您送去府上。”


  “不必。”


  秦沧阑将饲料搬上马车,亲自去了梨花巷。


  他来到门口,看见一个小豆丁站在门槛后,探头探脑地朝外张望。


  不知是不是小豆丁太可爱了,他的心情忽然变得很好。


  “大虎!”


  他记得这就是昨日的小家伙。


  小豆丁抬头,呆萌地看了他一眼:“我是二虎。”


  秦沧阑一怔。


  二虎转身,哒哒哒地跑去后院了。


  秦沧阑把饲料搬进前院。


  前院里蹲着个小豆丁,正拿铲铲一下一下挖土。


  秦沧阑笑了笑:“原来你在这儿啊,大虎!”


  小豆丁扭过头,表情严肃地说:“我是小斧啦!”


  秦沧阑再次:“……”


  秦沧阑没在院子里发现大虎。


  那孩子……该不会又去那里爬树了吧?


  很危险的!


  他放下饲料往外走。


  秦沧阑猜对了一半,大虎的确又去那里,只不过,他今日没爬树。


  门儿是敞开的,里面有天籁般的琴声传出来,他犹豫了一下,进去了。


  他追着琴声,来到了一间厢房门口。


  男子跽坐在纤尘不染的木质地板上,优雅从容地抚着一把古琴。


  咦,是昨天的帅叔叔。


  男子弹完最后一个音,淡淡地抬起头来。


  大虎说道:“你弹得真好听。”


  男子没说话,垂眸抚摸琴弦。


  大虎又道:“你好了吗?”


  男子依旧没吭声。


  “我可以进来吗?”大虎又问。


  男子道:“随便。”


  大虎先观察了一下门口的鞋,想了想,也脱了自己的小鞋鞋。


  他把小鞋鞋摆好,穿着干净的足衣,哒哒哒地进了屋。


  他对那个长长的、能发出美妙的声音的东西,感到十分好奇。


  可他没着急去看琴,而是先从小荷包里拿出一块牛皮纸抱着的点心,递给男子。


  “我娘做的,很好吃,生病了也可以吃。”


  是枇杷与蜂蜜做的酥点,润喉降噪,不上火。


  男子瘦可见骨,只因他对世上所有的食物都难以下咽。


  大虎见他不接,也不气馁,而是搁在了一旁的琴台上:“我放这儿了,你可以饿了再吃。那,我先走啦!”


  男子疑惑地看了小豆丁一眼。


  仿佛是在惊讶,不是为了琴来的吗?怎么把点心给他就走了?


  难道这世上,还有人单纯地关心他?

  男子道:“你喜欢听琴?”


  大虎愣了愣,第一次知道了这个东西叫琴。


  “喜欢。”大虎奶声奶气地说。


  “你坐下。”男子说。


  “哦。”大虎乖乖地在他对面,盘起小腿腿坐下。


  男子抬手,又抚琴一曲。


  另一间厢房内,正在为秦嫣然授课的张琴师忽然顿住,凝神聆听。


  “老师……”秦嫣然正想问他怎么了,然后,她也听见了自后院的厢房传过来的琴声。


  张琴师的眼底闪过极强的震撼:“他竟然……他竟然……”


  与之前随手拨来调音的、断断续续的音节不一样,这次,是一首连贯的曲子。


  如九天仙乐。


  秦嫣然一直认为自己天赋极高,弹得极好,可与对方的琴声一比,才知何为真正的天籁。


  弹琴的想必是张琴师的大弟子。


  听说他拜入张琴师门下十年了。


  自己才不到半年。


  这么一想,秦嫣然又不焦虑了。


  能教出如此优秀的弟子,足以说明张琴师的水平。


  自己这个师父是拜对了。


  相信假以时日,自己也定能成为琴中翘楚。


  苏小小并不知大虎又去听人弹琴了。


  她回到家,只见到两个小豆丁,于是问道:“舅舅和大虎呢?”


  小虎立马卖了哥哥:“舅舅,拉qiu-qiu!大虎又,偷跑出去,听那个啦!”


  听那个?

  琴吗?


  巷子里弹琴的人家只有一户。


  苏小小去了东头的宅子。


  秦沧阑在大树上找了一圈,没找着大虎。


  他担心大虎是不是摔进人家院子了。


  他转身来到那户人家的门口,与也来找大虎的苏小小碰了个正着。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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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6 他的儿子(二更)

  秦沧阑不是个会在大街上盯着姑娘家瞧的人,奈何苏小小这体型着实引人注目,他余光扫了一眼。


  咦。


  小胖子。


  下意识地就看了第二眼。


  然后他怔住了。


  这个小胖丫的眉眼……竟然像极了他的亡妻。


  老实说,若只眉眼上的一两分相似,并不会太让人感觉到想象,奈何苏华音曾经也是个小胖丫头。


  苏小小挑眉:“干嘛这么看着我?”


  还有这嚣张又厌世的小语气……


  秦沧阑仰了仰头,光天化日的,他不会又做梦了吧……


  不对,还是不一样的。


  他打量着苏小小的同时,苏小小也认认真真观察了他。


  昨晚苏小小夜闯护国公府,屋子里黑灯瞎火的,秦沧阑躺在帐子里更是一丝光亮都没有。


  因此,她没认出秦沧阑。


  而秦沧阑也并未认出苏小小。


  苏小小昨晚穿得像个忍者神龟,大脑门子都被包住了,只堪堪露了点儿脸。


  更重要的是,秦沧阑昨晚服了药,一直认为自己在做梦。


  在秦沧阑看来,是他太思念苏华音了,所以才会梦到她,看到一个胖丫头也觉得像她。


  既然认出是秦沧阑了,苏小小便不由地在心里嘀咕:昨晚托梦是有用还是没用啊?这家伙该不会一觉醒来,什么也不记得了吧?

  “咳,我找个孩子。”


  秦沧阑主动开口。


  说完他自己都挺莫名其妙,他干嘛和一个小丫头交代自己的行踪?

  苏小小:“哦,我也是。”


  等等。


  有哪里不对劲。


  思量间,后院的琴声停了。


  尽管秦沧阑不懂琴,却也觉得今日的琴声与弹棉花是有点儿区别的。


  很快,大虎哒哒哒地出来了。


  是院子里的下人看见门口的秦沧阑与苏小小,进去禀报了男子,大虎猜到是自己娘亲过来了。


  “娘。”


  他特别乖地唤了一声。


  秦沧阑眸子一瞪。


  不是吧?

  这小丫头……就是大虎的娘?

  她、她、她十五岁到了吗?


  苏小小面嫩,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小,实则已经十六了。


  “大个子太爷爷。”


  大虎又转头喊了秦沧阑。


  这下轮到苏小小惊讶了。


  大虎也认识这个人吗?

  苏小小昨日早出晚归的,尚未来得及与家人交流信息,因此并不知秦沧阑送大虎回家的事。


  大虎仰头问道:“娘,我能再玩玩吗?”


  苏小小问道:“得到主人家的同意了吗?”


  “嗯!”大虎点头点头。


  苏小小看得出大虎对院子里的琴声十分好奇,与其让小家伙偷偷摸摸地来,不如过了明路。


  “好,娘一会儿来接你。”


  大虎给二人道了别,开开心心地进去了。


  三小只是对危险异常敏感的小孩子,大虎喜欢来这里,说明里头的主人不是坏人。


  “要上家里坐坐吗?”苏小小转头,客客气气地邀请了秦沧阑。


  她主要想了解一下昨日发生了什么事。


  秦沧阑一愣:“可、可以吗?”


  不待苏小小回答,他又道,“那恭敬不如从命了!”


  速度之快,仿佛生怕苏小小会反悔似的。


  苏小小看着院子里多出来的饲料,唔了一声:“二狗,你买了新饲料啊?”


  苏二狗刚给二虎和小虎修完弹弓,答道:“不是我买的。”


  “咳,我带来的。”秦沧阑说。


  苏二狗把昨日的事说了。


  苏小小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秦沧阑坐在与自己的体型格格不入的小马扎上,左看右看,像只手足无措的大笨熊。


  很奇怪,他有点想念昨天那个年轻人。


  苏老爹不在,卫廷也不在,卫廷是入宫,苏老爹是赶集。


  苏老爹发现了一个五里外的集市,比附近集市上的东西便宜许多,就是收摊快,不到中午集市便空了。


  是以,万年赖床的他,愣是强撑着起了个大早,天不亮便挑着担子去采买了。


  在乡下,要吃菜直接从地里摘,虽然他们不种地啦,可是讹……咳咳,买也用不了几个铜板。


  哪儿像京城啊?一棵大白菜三个铜板,一斤萝卜两个铜板,在乡下用来喂猪的红薯叶子更贵,居然五个铜板一斤。


  苏老爹肉痛地咂咂嘴,买完菜又买了肉。


  又想到家里三个奶唧唧的小家伙,咬咬牙,买了一串正儿八经的糖葫芦。


  原本采买只花了不到半个时辰,之所以迟迟不归是因为他被人堵住了。


  堵住他的不是别人,正是上回在街上拿脚踢了小虎的年轻小厮,名唤王富贵。


  王富贵的姨婆是护国公府的老人了,干了二十年,如今在后厨当管事嬷嬷,是块肥差,连张管事都得给她几分颜面。


  要不然,张管事也不会带王富贵出来办件事。


  王富贵当然不是特地来堵苏承的,他也是来采买的,护国公府有专门儿的供货渠道,可那些铺子卖的贵呀。


  为了挣点差价,他就跑来这里买便宜货了。


  他不像苏承会挑,毕竟苏承是跟着钱氏学了种地的——


  他只图便宜不懂质量,买回去的全是些烂菜叶,让姨婆好生凶了一顿,叫他来退了重买。


  他心里正憋着火呢,可巧又遇上了苏承。


  然后俩人就干起来了。


  他这边仗着人多,将苏承堵进了巷子。
——

  苏二狗把小马驹牵来了前院,秦沧阑教他如何用新饲料喂养。


  喂完之后,仍不见苏承回来。


  秦沧阑左顾右盼的。


  二虎呲溜呲溜走了过来,歪头看着他:“你看上去,好像不高兴。”


  “没有。”秦沧阑笑了笑,说,“你是……二虎还是小虎?”


  大虎不在家。


  二虎道:“我是二虎。”


  “不开心也没关系。”二虎及时将话题拉回来,“我有一块祖传的,转运小石头,你要摸摸吗?摸了就能开心。”


  上次说霉运罩顶,没推销出去,这次二虎换了个营销策略。


  “好啊。”秦沧阑说。


  真爽快,二虎喜欢。


  二虎拿出了自己的小石头:“给你摸摸,一般人我不给的。”


  秦沧阑煞有其事地摸了摸。


  二虎满意地点了点头。


  试摸完毕,接下来就要——


  哪知不待二虎开口,就听得秦沧阑说:“我不能白摸你石头,这个送给你。”


  说罢,他从玉佩的穗子上摘下一颗金豆子,放在了二虎的手心。


  想了一百种喊价方式的二虎:“……”
-

  临近午时,苏老爹依旧未归。


  苏小小知道他去了东头的集市,于是决定去找找。


  她路过一个小胡同时,听见里头传来十分激烈的殴打动静,以及拳拳到肉的声音。


  她眉头一皱走了过去。


  苏老爹满身是血。


  他骑坐在一个男人的身上,左勾拳、右勾拳,打地男人满地找牙。


  二人身边的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几个鼻青脸肿的小厮,已经是爬都爬不起来。


  “爹?”苏小小唤了一声。


  见到闺女来了,苏承才总算受了手,起身后又给了王富贵一脚:“今天就先放过你!下次再敢来找死,老子送你去见阎王爷!”


  “爹你没事吧?”苏小小问。


  “我没事儿!”苏承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血迹,说道,“不是我的血,哎,瞧这衣裳脏的!真不扛揍!”


  想到这里,他又折回去,一人补了一大脚!


  苏小小见苏承是当真无碍,连皮外伤也没用,放下心来。


  “爹,我们回去吧。”


  “诶!”


  苏承挑起一旁的担子。


  幸好菜没坏,否则他非得要他们的命!


  “爹,等下。”


  苏小小走了过去。


  王富贵听见脚步声,吓得抱头发抖。


  苏小小面无表情地蹲下身来,嗖嗖嗖地把几人的钱袋搜刮了!


  父女二人往回走。


  这一幕,落入了街对面的一辆马车里。


  秦彻挑开车帘子,目光死死地盯着从巷子里出来的父女。


  有那么一瞬他怀疑自己看错了。


  “父亲,你在看什么?”


  秦嫣然问。


  秦彻的脑子嗡嗡的,没听见秦嫣然说了什么。


  秦嫣然顺着父亲的目光望了望,咦了一声:“是她?”


  这下,秦彻有反应了。


  他转头看向身旁的女儿:“你认识那两个人?”


  秦嫣然回忆道:“那个姑娘是我和爹提过的青州大夫。”


  秦彻的手指一紧:“给你舅祖父治病的青州大夫?”


  秦嫣然道:“她只是徒弟,真正为舅祖父治病的是她师父。”


  秦彻的目光再一次落在苏承的身上:“那个男人是——”


  “是她父亲吧?长得有点儿像。”说到像,秦嫣然看看苏承,又看看秦彻,好笑地说道,“爹,我怎么觉得他和你也有点儿像?”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秦彻的拳头唰的握紧了。


  “他们当真是苏家从青州带回来的?”


  “是啊。”


  秦彻深呼吸:“给你舅祖父治病……为何要从青州请大夫?京城、京城那么多太医……”


  秦嫣然若有所思:“我也奇怪,大表哥说,他们医术高明,我想,或许是当地的名医吧。舅祖父治了许久,不见好转,大表哥他们可能也是病急乱投医了。”


  秦彻又道:“那丫头是徒弟?”


  秦嫣然道:“大表哥是这么说的。”


  秦彻沉思道:“我只见过大夫带着家人外出出诊的,还没见过哪个徒弟有如此排场。”


  “这……我就不清楚了。”秦嫣然了解的消息有限,她若是仔细打听,倒也能多了解一些,可她干嘛要去打听一个乡下小丫头?


  在秦嫣然看来,自己完全不值得去浪费这个时间。


  至于说秦云与苏二狗的恩怨。


  她的弟弟她了解,就是秦云自己闹事,她才不替他出这个头。


  秦彻道:“你再说一次……他们叫什么?”


  秦嫣然想了想,道:“姐姐叫苏大丫,弟弟叫苏二狗。”


  “姓苏……”秦彻冷冷地闭上了眼。


  秦嫣然察觉到了秦彻的异样,关切地问道:“父亲,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我没事……”秦彻道,“回府。”


  回府的路上,秦彻亲眼看见那对父女进了梨花巷,角度的关系,他没看清他们进了那座院子。


  想到了什么,秦彻突然问道:“你祖父昨日是不是还去梨花巷接你了?”


  秦嫣然委屈道:“是啊,可是不知道祖父干嘛去了,我等了好久。”


  秦彻的眉心突突一跳:“你祖父今日不会也去接你了吧?”


  秦嫣然思忖道:“应该不会吧……祖父昨日是路过……不过我确实没和祖父说我今日没课。”


  秦彻忙差了护卫从东头饶进梨花巷。


  秦沧阑正抱着三小只在巷子里玩飞飞。


  侍卫说府上有急事,秦沧阑把孩子交给苏二狗,与侍卫回了府。


  秦彻早早地在他院子候着了。


  “什么急事?”秦沧阑问。


  秦彻:“父亲今日没见到什么奇奇怪怪的人吧?”


  “什么奇怪的人?”


  “啊,没有。”秦彻笑了笑,“最近京城出了几个让官府十分头疼的小贼。”


  秦沧阑道:“哼,你以为我老了不中用了,连几个小贼也对付不了了?”


  “儿子不是这个意思。”秦彻亲自给秦沧阑端来茶水。


  秦沧阑皱眉:“你说的急事就是这个?”


  “不是。”秦彻笑道,“咱们府上好些年没翻修了,前几日大雨,嫣然的宅子都漏雨了,正巧庄子里来了一匹大漠马,儿子想请父亲去庄子里小住几日,待到府上翻修完毕,再把父亲接回来。”


  秦沧阑有些犹豫。


  以秦彻对父亲的了解,但凡听到有骏马,他是能连饭也不吃,迫不及待去看马的。


  秦沧阑确实对大漠马很动心,可他莫名有点儿不想走——


  秦彻深深地看了秦沧阑一眼,低声道:“父亲,赵叔病了……很严重。”


  赵全,秦沧阑手下的一个小兵,跟着秦沧阑出生入死,最初的一批心腹手下,如今就只剩一个赵全了。


  秦沧阑长长一叹:“准备马车,我去看看他。”


  秦彻道:“天色不早了,不如明早再动身吧——”


  秦沧阑摆摆手:“不了,动身吧。”


  他这个岁数,入土指不定就是哪天的事了。


  他怕不能送赵全最后一程。


  一刻钟后,秦沧阑坐上马车离开了护国公府。


  望着消失在街道尽头的马车,秦彻的眸光一点点冷了下来。


  父亲去了庄子里,就会发现赵全病得没那么严重,父亲或许会很快回来,不过没关系。


  自己已经知道那个人住在哪里。


  只用赶在父亲回来之前除掉他……就够了!


  或许是他判断错了,可那又如何?


  宁可错杀一百,绝不放过一个!

  ……


  天上乌云滚滚,秦沧阑的手又疼了。


  一变天就发作,他习惯了。


  可或许是昨日用了止痛散的缘故,药效过后,痛得格外厉害。


  他揉了揉发抖的手腕,下意识地把手伸进怀中,去掏止痛散。


  与止痛散一道掏出来的是一块平平无奇的小石头。


  这不是二虎的转运小石头?

  怎么会在他这里?

  二虎在问了娘亲金豆豆值多少钱后,果断决定把转运小石头送给秦沧阑,就趁着玩飞飞的时候塞进他怀里了。


  秦沧阑不知道啊,他以为是玩飞飞的时候,不小心从二虎手里掉进来的。


  他记得二虎很宝贝这块小石头——


  尽管在大人看来,一块石头毫无价值,可孩子的在意与大人不一样。


  他记得彻儿两三岁的时候就很宝贝一颗蛋,去哪儿都带着,睡觉也抱着,说是要把它孵出来。


  有一天醒来,小家伙发现那颗蛋碎了,哭了整整三天。


  想到二虎哭鼻子的画面,秦沧阑无奈一笑,对车夫道:“掉头,去梨花巷。”


  苏承刚洗了个澡。


  秦沧阑推开院门时,苏承刚抱着脏衣物出来。


  秦沧阑看见了他。


  这一次,没有灶灰,也没有血迹,苏承的那张俊脸干干净净。


  秦沧阑的脑子刹那间一片空白。


  等他反应过来时,人已经来到了苏承的面前。


  苏承古怪地看着他:“你咋啦?”


  秦沧阑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他自己也不知怎的了,鬼使神差地问道:“上次……忘了问你名字了,你叫什么?”


  问个名字而已,搞得这么吓人。


  不是念在你救过大虎,我锤爆你了哦。


  苏承就道:“我叫苏承!”


  秦沧阑控制住发抖的身体:“苏什么?”


  苏承一字一顿道:“苏、承!”


  “秦沧阑,你给我听好了,从今天起,我苏华音的儿子和你没关系!他不叫秦彻,他随我姓苏,叫苏承!”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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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7 晓真相(一更)

  苏承简直莫名其妙:“我知道我名字取得好,但你也不用这样吧,好歹是京城人,有点儿见过世面的样子行不?”


  秦沧阑不知自己是如何离开梨花巷的。


  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春雨,他狼狈地走在雨中,一把油纸伞撑在了他的头顶,他也浑然不觉。


  “老国公爷?您怎么来了?大雨天儿的,没带个下人啦?”


  镇北侯府的小厮为他撑着伞。


  他太高了,小厮不得不踮起脚。


  “你家侯爷在不在?”


  “在的在的!”小厮忙道,“您是要探望侯爷吗?小的先给您拿把大的伞!”


  秦沧阑没说话,推开他,毅然撞入了雨中。


  小厮在他身后一路追赶:“老国公爷!老国公爷!”


  轰隆——


  一身震耳欲聋的炸雷响彻在了雨雾弥漫的天际,小厮只觉自己的耳膜都被炸破了。


  闪电、雷鸣,天地间忽明忽灭,连大地都好似在瑟瑟发抖。


  小厮不敢追了。


  招待客人要紧,可他的小命更要紧呐!


  小厮躲进了凉亭。


  雨势突然就变大了,他隐隐约约看见一道高大的身影跌跌撞撞地走在大雨中。


  不知是地太滑,还是他的人恍惚了一下。


  他重重地摔倒了,泥浆裹了他一身。


  他抹了把脸,双手撑地爬起来,紧接着又扑通一声滑倒了。


  小厮没数老国公爷究竟滑了多少跤,他能感觉到老国公爷身上的狼狈与急切。


  这个守护了大周河山半辈子的男人,这个仿佛能一辈子征战沙场的将军。


  这一刻,忽然就有了老人的蹒跚与佝偻。


  老侯爷刚喝完药。


  符郎中给他把了脉,量了血压,说恢复得不错,再过三五日就能下床走走。


  哐啷!


  门被大力撞开,一个满是泥浆与雨水的男人闯了进来。


  他身材比寻常男子魁梧高大,兼之又一身匪霸煞气,愣是把符郎中手里的听诊器都吓掉了!


  老侯爷很镇定。


  他老谋深算地看了秦沧阑一眼,对符郎中道:“你先回屋歇会儿。”


  符郎中看着凶神恶煞的秦沧阑,结结巴巴:“这、这真的没事吗?”


  这个人看起来好凶啊!

  “没事,去吧。”老侯爷说。


  符郎中只能去了,可他真的很担心老侯爷,他没回房,而是冒雨去了苏陌的院子。


  老侯爷又对小泉子道:“布巾。”


  秦沧阑气喘吁吁道:“不必了!”


  老侯爷于是道:“你退下。”


  小泉子也出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二人。


  二人年少相识,至今已有数十载。


  他们亲眼看着彼此从青涩的少年,蜕变成独当一面的沙场老将。


  他们见证过彼此的风光,体会过彼此的艰难。


  他们看着对方一点点垂垂老去,蓦然回首,年华已逝。


  也针锋相对过,也各自为政过。


  可不论如何,只要他们还能喘气,便始终都有一个共同的的羁绊——苏华音。


  老侯爷开口道:“你这么着急来见我,是见到那孩子了吧?”


  武将不像文臣那般玩弄心计,并不代表他们没脑子。


  若当真没半点儿城府,仅凭一点蛮力,是无法领兵打仗的。


  “你把人带来京城的?”


  秦沧阑问过苏承了,他们是哪里人、为何来了京城。


  苏承不觉着有何可隐瞒的,便毫无保留地说了。


  “是我。”


  “苏朔你几个意思?找两个与秦彻与华音相似的人……你到底想做什么!”


  “秦沧阑,真的只是相似吗?我见他们的第一眼,都能看出华音的影子,你当真看不出来?”


  “所以我才问你究竟想做什么!”


  “秦沧阑,那孩子是你和华音的骨肉。”


  老侯爷口中的孩子指的是苏承。


  不论苏承是不是已为人父,在他们眼中,都始终是当年那个孩子。


  “祖父。”


  苏陌的声音出现在门外。


  老侯爷看了秦沧阑一眼,秦沧阑背着光,整张脸笼罩在暗影之下,只能听见他身上的雨水吧嗒吧嗒滴在地上。


  “进来。”老侯爷说。


  苏陌推开房门,狂风夹杂着大雨强势灌入,苏陌的衣衫也湿了,鬓角的发丝黏腻地贴在他年轻俊美的面庞上。


  当符郎中去找他,告诉他府上来了一位凶悍可怕的不速之客时,苏陌也差不多猜到了。


  事情的进展与预料中的不大一样,不知是哪一步加速了进程,总之,比一开始的计划快上许多。


  好在镇北侯府一开始就做足了万全的准备。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可不记得我和华音有过第二个孩子……”


  “秦沧阑,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你只是来找我求证而已,那好,陌儿,把人带上来。”


  “是,祖父。”苏陌恭谨应下,转身冲门外说道,“进来。”


  秦沧阑转身望向了门外。


  大雨中,一对父子狼狈地走了进来,其中一人上了年纪,另一人与苏陌差不多大。


  二人不是别人,正是杏花村的苏老爷子与长孙苏大郎。


  秦沧阑愣愣地看着二人:“他们是——”


  老侯爷道:“华音的那块右佩在你身上吧。”


  “……在。”


  秦彻回府后,把玉佩给他了。


  老侯爷目光冰冷地看向苏老爷子与苏大郎:“正好,你们来认认,老国公爷手里的玉佩是你们老苏家当年从苏承手里偷来,又拿去卖掉的那一块?”


  ……


  大雨滂沱。


  这场雨来得着急,三个小豆丁不乖乖在家里待着,一个个跑出去踩雨。


  苏小小与苏二狗在灶屋做点心,苏承去捉他们三个。


  歘!

  大虎在小泥坑里踩了一下。


  苏承把大虎捞走了。


  二虎又去踩。


  二虎踩完小虎踩。


  小虎踩完大虎踩。


  苏承是手忙脚乱,好不容易把三个小家伙全捞进来,一大三小湿透了,妥妥的一家子落汤鸡。


  谁家还没个熊孩子呢?

  只不过,别人家是一熊熊一个,他们家是一熊熊一窝!

  苏承给三人换衣裳,擦头发,全程黑脸。


  可是三个小豆丁一点儿也不怕他,摇头晃脑做鬼脸,嚣张极啦。


  苏承说道:“哼,等你们爹回来,让他收拾你们!”


  话音刚落,门外响起了叩门声。


  苏承立马威胁道:“你们爹回来了!我看你们今天怎么逃?”


  三个小家伙立马捂住小屁屁,吭哧吭哧去了灶屋。


  娘!

  救命——


  苏承撑着伞去开门。


  然而出现在大雨中的并不是卫廷,而是秦沧阑。


  秦沧阑冒雨奔袭了一路,鬼知道他摔了多少跤,这已不是一只落汤鸡,是一只落汤的叫花鸡。


  苏承惊讶:“呃……秦叔?这么晚了,来我家干嘛?”


  我用了极大的自控力才忍住没讹你的,你不要再送上门啦——


  秦沧阑双目通红,流着血丝的嘴角轻轻颤抖。


  苏承:不是,你这模样很吓人啦?


  你那什么眼神?

  像是随时要吃了我似的——


  苏承不着痕迹地往左侧移了一小步。


  秦沧阑喉头胀痛,滚烫的老泪夺眶而出,与冰凉的雨水混在一块。


  他冲苏承颤颤巍巍地伸出苍老的手,摸上苏承那张早已褪去了青涩的脸。


  三十年了……


  他的孩子啊……


  这是迟来了三十年的——


  苏承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不动声色地抓住了门边的棒子。


  苏承暴跳而起!


  “呔!”


  伴随着这声厉喝,苏承一棒子闷上秦沧阑的头顶,将秦沧阑结结实实地闷倒了!


  看在大虎的份儿上,忍这家伙很久了!


  这家伙白日里抓他手腕,他还没找他算账呢,这会儿大半夜的,居然又跑来对他动手动脚——


  变态!

  他堂堂杏花村恶霸,可不是浪得虚名的!

  苏小小走了出来:“爹,出什么事了?”


  苏承怒不可遏地往地上一指:“这老家伙!他摸我脸,被我打晕了!”


  秦沧阑这么闭眼躺着,苏小小反倒是认出来了。


  这不是老护国公秦沧阑么?


  爹啊,你是大周第一个敢敲秦沧阑棒槌的人。


  上一个敲他的,坟头草已经两米高了。


  等等,她爹方才说啥?

  秦沧阑摸他脸?


  莫非秦沧阑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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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8 相认(二更)

  这是京城开春后迎来的最大的一场雨,宏伟壮丽的京城笼罩在狂风骤雨中,连天子坐镇的皇宫也不例外。


  御书房中,景宣帝正在批阅奏折。


  豆大的雨点砸着门窗,景宣帝仿若浑然不觉。


  一直到大内总管福公公轻声提醒:“陛下,天色不早了,您歇会儿吧。”


  景宣帝揉了揉酸胀的眉心:“什么时辰了?”


  福公公道:“亥时了。”


  景宣帝道:“刚刚是有什么人来过?”


  福公公笑道:“启祥宫的玉梅。”


  景宣帝龙眉一蹙:“娴妃又不好了?”


  福公公笑了笑:“雷声大,惊着了娴妃娘娘。”


  景宣帝凝思片刻,说道:“朕一会儿过去看看娴妃。”


  “是。”福公公对门外的小太监扬了扬手。


  小太监会意,麻溜儿地去启祥宫禀报了。


  景宣帝神情疲倦,看了眼桌上堆积如山的奏折,还是又拿了一本。


  福公公欲言又止,走上前,将灯芯调亮了些。


  景宣帝确实感觉视线有点不大清楚了:“还是你贴心。”


  福公公不敢居功。


  景宣帝又道:“卫惜朝走了?”


  福公公讪讪道:“没,卫大人在偏殿跪着呢,没您的旨意,他不敢离开。”


  景宣帝不咸不淡地讥讽了一声:“你确定他是跪着的?”


  “呃……这……”福公公干笑。


  一般来说,触怒天子是要跪等的,可卫家幼子是一般人吗?

  他一般起来就不是人。


  景宣帝冷声道:“让他滚进来!”


  不多时,卫廷被小太监带进了御书房。


  卫廷是一大早入宫的,景宣帝愣是晾了他一整日。


  别人被晾这么久,早战战兢兢,不知龙威何时就要发作在自己头上。


  这厮不亏待自己,该吃吃、该喝喝。


  景宣帝是见了他就来气。


  “你胆子倒是大,没朕的旨意,也敢私自回京!”


  卫廷拱手:“陛下,老祖宗给臣托了个梦……”


  景宣帝打断他的话:“说人话!”


  卫廷:“臣错了,臣想回来了。”


  景宣帝:呵!

  景宣帝就看不明白了,卫家上至卫老将军,下至卫小六郎,全是忠厚老实的武将,怎么到了卫廷这里,就变得如此厚颜无耻了?


  这小子还有没有一点脸皮的?


  景宣帝龙威四溢地说道:“你的骨气呢?还是说,你终于答应娶朕的公主了?”


  卫廷叹气:“臣没答应,公主万金之躯——”


  景宣帝冷声道:“你别说你配不上!”


  卫廷认真答道:“没有啊,公主万金之躯,自然是配得上臣的。”


  听听,这叫什么混账话?


  弄得像是惠安公主高攀了他似的!


  福公公捏了把冷汗。


  卫大人,您是真敢说呀。


  卫廷话锋一转:“只是陛下,臣对惠安公主并无男女私情,强扭的瓜不甜。”


  景宣帝沉声道:“你娶了惠安,相处一段日子,自然会明白惠安的好!”


  惠安公主是皇室最貌美的公主,又才情兼备,皇帝就不信日日对着这样一个大美人,卫廷还能无动于衷。


  卫廷没再此话题多做辩驳,而是正色道:“再者,北寇未除,海匪未灭,臣还想多为陛下效力几年。”


  这话,只差没说我不想交出兵权了。


  景宣帝心里怎么想的,不得而知。


  总之,一刻钟后,卫廷安然无恙地从御书房出来了。


  已经差不多快转成明卫的暗卫撑着雨伞走上前:“少爷,陛下没为难你吧?你都在里头关一天了!”


  卫廷淡道:“纠正一下,是待了一天。”


  关字,听起来就很没面子的好么?


  暗卫:“哦。那,陛下可有让您回寺庙啊?”


  卫廷道:“没。”


  暗卫惊喜道:“这么说,您以后都不用再做和尚了?”


  卫廷嚣张地说道:“当然不用了,本少爷……还俗了!”


  “惜朝哥哥!”


  不远处,一袭湖蓝色绝美宫装的惠安公主,冒雨朝卫廷走了过来。


  宫女为她撑着油纸伞。


  这一幕,美如画卷。


  卫廷一秒佛光罩顶,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施主,贫僧法号玄心。”


  暗卫:“……”


  惠安公主:“……”
——

  卫廷出宫后,惠安公主带着满腹委屈回到了启祥宫。


  她一头扑进娴妃怀里,美眸含泪地说:“母妃……父皇太过分了……”


  娴妃搂着怀中娇滴滴的女儿,好笑地问道:“你父皇怎么过分了?”


  普天之下敢如此非议一国之君的,恐怕只有惠安公主了,别的皇子公主哪儿讲皇帝一句不是?

  可谁让皇帝宠惠安呢?

  惠安公主委屈地说道:“惜朝哥哥回京了,我方才在宫里见到他了……可他竟然还没有还俗——”


  在惠安看来,一定是自家老爹不让卫廷还俗。


  她是舍不得责怪卫廷的,就只能往自家老爹头上扣屎盆子了。


  娴妃神色一轻:“我还以为什么事呢。”


  惠安公主直起身子,一脸受伤地看着娴妃:“这件事难道不重要吗?”


  娴妃敷衍地笑了笑:“重要,重要,一会儿你父皇过来了,母妃替你求求情,让你父皇免了卫廷做和尚。”


  惠安公主哼道:“这还差不多!”


  她又愉快地去玩耍了。


  娴妃问道:“这么大的雨,你又去哪里?”


  惠安公主扬起小下巴道:“去找静宁!”


  她要去欺负静宁!

  娴妃头疼,你哪次在静宁手里讨到了便宜?


  静宁八字好,陛下已经在考虑册封她为镇国公主。


  但凡与镇国二字扯上关系的,那都不一般了。


  女儿再受宠,也只是个受宠的公主。


  静宁不同,倘若当真册封,她将比肩诸侯。


  娴妃不忍心女儿一次次去静宁面前作死,对女儿说道:“你消停一点,你三哥快回来了。”


  ……


  京城大雨漂泊,远在三十里以南的丰县也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项公子……如今该叫萧重华了。


  他身着银灰色斗篷,站在驿站的廊下。


  他左臂受了伤,隐隐可见缠绕的纱布。


  景弈提着长剑,一身杀气地自雨雾中走来。


  他的剑刃上滴着血,蜿蜒地流了一路。


  “受伤了?”萧重华问。


  “没有。”景弈说。


  萧重华递给他一块干净的帕子。


  景弈没用来擦脸,而是用来擦了剑。


  剑比脸重要。


  萧重华淡淡问道:“第几波刺客了?”


  “十三。”景弈答道。


  萧重华摸上自己手臂的伤处:“真是心狠手辣呀……”


  景弈没说话。


  知道卫家幼子狠,却没料到他如此之狠。


  “我也没料到,从前是我低估他了。”萧重华淡淡一笑,“昨晚若不是你挡在我面前,我伤的就不只是手臂了,我或许已经没命了。”


  那一剑是直冲萧重华心口而来的,景弈以身作盾,对方临时改了招式,最后只划伤了萧重华的手臂。


  萧重华漫不经心地说道:“卫廷的刺客似乎并不想伤害你。”


  景弈皱眉:“表哥……”


  萧重华抬了抬手:“不必解释,卫廷打的什么主意我一清二楚,他想挑拨你我之间的关系,叫我误会你与他私下有所交情。景弈,我说过,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我不会怀疑你。”


  景弈沉思道:“我确实不知,他的人为何不杀我。”


  萧重华笑了笑:“雕虫小技罢了,我不至于上当,你也别往心里去。”


  卫廷从皇宫出来时,雨势小了些。


  他坐上马车。


  暗卫道:“少爷,回卫家吗?”


  卫廷冷声道:“你和祖母说的那些话,我是不是还没找你算账来着?”


  暗卫抓住缰绳:“哎呀,这么晚了,卫家大门一定关了,去梨花巷吧!”


  马车进入梨花巷时,恰巧一个穿蓑衣、戴斗笠,腰间配着长剑的陌生男子从里头出来。


  他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可卫廷是何等眼力劲的人?

  他扫了眼他佩剑上的徽记。


  护国公府的人?
——

  护国公府。


  秦彻毫无睡意。


  厨房炖来了补汤,他一口也喝不下去。


  他在屋子里踱来踱去,秦嫣然来找了他两次,都被他敷衍地打发了。


  秦云的长随来了一次,他也没见。


  他出动了府上最精锐的部下,按理是不会失手的——


  可为什么,他如此心绪不宁?

  小厮推门:“老爷,徐庆来了。”


  徐庆,他派出去的部下。


  秦彻忙道:“快让他进来!”


  徐庆进了屋。


  秦彻吩咐小厮道:“把门关上,别叫任何人靠近。”


  “是,老爷。”小厮退了出去,合上门,警惕地看守了起来。


  秦彻迫不及待地问道:“得手了吗?”


  徐庆摘下斗笠,露出右脸上一块狰狞的刀疤。


  “没有。”他说道。


  秦彻一怔:“怎么会?你不是——”


  不是府上最厉害的高手么?


  若非如此,就凭这残缺的面相,也很难成为府里的侍卫。


  倒不是说护国公府以貌取人,而是秦家财大气粗,什么厉害的护卫请不到,非得挑个容颜有残的?

  秦彻冷冷一哼:“你不会是下不去手吧?”


  徐庆低头道:“徐庆的命是老爷给的,徐庆一生只效忠老爷。”


  秦彻就道:“那你为何没动手?”


  徐庆道:“我没机会。”


  秦彻古怪地看向他:“此话何意?”


  徐庆顿了顿,如实道:“老太爷去了梨花巷。”


  秦彻身子一晃:“什、什么?我父亲不是……去庄子上了吗?”


  徐庆回忆道:“属下也不清楚,属下赶去梨花巷准备动手时,老太爷冒雨出现了。”


  其实秦沧阑是去了两趟,只不过第一趟去给二虎还小石头时,徐庆尚未出发。


  秦彻额角的冷汗一下子冒了出来:“然、然后呢?”


  徐庆道:“然后,那个叫苏承的男人,把老太爷一棒子打晕了。”


  秦彻:“……”
——

  燃着油灯的屋内,秦沧阑缓缓自睡梦中醒来。


  武将的身体素质不是吹出来的,他是真强,被苏承结结实实闷了一棒子,居然不到半个时辰便恢复了意识。


  他发现自己躺在一间陌生的屋子,他并未惊慌,很是冷静地让自己适应了光线。


  随后他一扭头,瞧见了三颗毛茸茸的小脑袋,心底莫名地闪过一丝柔软。


  他大概……真的老了。


  三人坐在地上玩积木。


  小虎最先发现他醒来,歪歪头,看了他一眼,说道:“大个子太爷爷醒啦。”


  大虎、二虎不约而同地扭过头来。


  二虎呼哧呼哧跑出去,将苏小小拉了进来,指了指床铺上的秦沧澜:“醒啦。”


  苏小小摸摸二虎的小脑袋:“知道了,你们去爷爷那边玩。”


  这里是苏二狗的屋。


  小虎呲溜呲溜地来到苏小小面前,将自己的小脑袋往苏小小面前一递,抬起一双小手拍了拍头顶。


  “小斧也要摸摸。”


  苏小小好笑地摸了摸他。


  大虎在床边站了一会儿,确定秦沧澜是真的醒了,他指了指自己:“我是谁?”


  “大虎?”秦沧阑其实也不确定,三胞胎长得太像了,他有点儿分不清。


  大虎满意地点了点头,又伸出两个手指头:“这是几?”


  秦沧阑古怪地答道:“二?”


  这是什么问题?

  “唔。”


  看来没被打成傻子。


  大虎放下心来,转身走向苏小小,也伸头要了一个虎摸。


  随后,三小只去了苏承屋。


  苏陌来过了。


  就在秦沧阑被闷晕后不久,秦沧阑离开镇北侯府时神色明显不对劲,苏陌担心他会先回护国公府,导致发生什么变数,于是一路跟踪他。


  以秦沧阑的实力,能跟踪他的人不超过一手之数。


  是事情太大了,乃至于秦沧阑整个人出于半崩溃的边缘。


  的亏苏陌不是仇家,否则一定能得手的。


  苏陌将事件的来龙去脉告知了苏小小,因此苏小小知道秦沧阑已经知道苏承的身世了。


  苏小小来到窗前,神色平静地看着秦沧阑。


  相较之下,秦沧阑的情绪就不那么淡定了。


  他看见苏小小,猛地坐起身来。


  苏承那一棒子可没手下留情,他只觉自己脑浆子差点儿散了,他痛得一把捂住额头,却不小心捂在了被苏承揍出来的大包上。


  这下更疼了。


  并且还伴有一定的干呕反应。


  “你别乱动。”苏小道,“最好慢慢躺回去。”


  她严重怀疑自家亲爹那一棒子,把秦沧阑敲出轻微脑震荡了。


  秦沧阑并不觉得自己有大碍,掀了被子就想下床,哪知刚一站起来,便只觉一阵天旋地转。


  他整个人腿一软,狼狈地跌坐回了床上。


  苏小小打开小药箱,严肃道:“说了让你别乱动。”


  她取出听诊器与血压计,绑住秦沧阑的胳膊,给他量了个血压。


  秦沧阑看了看自己胳膊,又看向这些稀奇古怪地东西,不由地问道:“这是在做什么?”


  苏小小挂上听诊器:“诊脉。”


  说量血压秦沧阑也听不懂。


  秦沧阑于是不动了,乖乖地让苏小小……诊脉。


  “你……还懂医术啊?”


  从镇北侯府出来时,他嫌自己走得不够快,这会儿倒是后悔走早了。


  该多向老猴子打听一点消息的——


  “别说话。”苏小小淡道。


  秦沧阑立马闭嘴。


  讲真,圣旨都没这般顺从过。


  苏小小认真为他量血压、听他的脉搏。


  秦沧阑偷偷地打量苏小小。


  瞄一眼,再瞄一眼。


  小胖丫头,就是可爱。


  像华音。


  苏小小严肃地说道:“病人不要那么激动。”


  血压飙成什么样了?

  这个年纪了,是想卒中吗?

  秦沧阑轻咳一声,深呼吸,努力平复心底的激动。


  苏小小就看着血压一点一点下降。


  没三秒,又biu的一下,比方才飙得更高了!


  苏小小:“……”


  没办法,小胖孙女实在是太可爱啦。


  秦沧阑见小胖孙女黑了脸,忽然像是做错事被抓包的老小孩。


  他盘腿坐在床上,低下头,一脸的无辜:“没、没忍住。”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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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9 叫爹(一更)

  苏小小收了听诊器与血压计,递了一碗刚熬好的汤药给他。


  秦沧阑讨厌喝药。


  可这是孙女儿递过来的,八成还是孙女儿亲手熬的。


  想到这里,他咬咬牙,视死如归地把药灌进了肚子。


  苏小小接过空碗,又叮嘱道:“你头部的伤势需要观察一晚。”


  秦沧阑眸子一亮:“你的意思是我今晚可以睡在这里?”


  苏小小嗯了一声。


  脑震荡可不是小事,必须留观。


  苏小小是拿秦沧阑当了病人,是以,自始至终,她的内心十分平静。


  秦沧阑是没法儿平静的。


  突然得知自己养了多年的儿子竟然不是亲生的,说是晴天霹雳都轻了,根本就是五雷轰顶。


  他这会儿脑子还嗡嗡的,是用了极大的克制力才维持着面上的冷静。


  “那个……”


  他张了张嘴,有点儿不知如何开口。


  杀人不眨眼的沙场老将军,在一个小丫头面前竟变得手足无措起来。


  苏小小收拾完东西打算出去了,秦沧阑把心一横,叫住了她:“大、大丫?”


  是叫这个吧,他问过老猴子,姐姐叫苏大丫,弟弟叫苏二狗,也是巧了,居然与秦嫣然姐弟同岁。


  想到秦嫣然与秦云,秦沧阑的眸子里多了一丝冷意。


  如果苏承才是真正的秦彻,那么府上的那个是怎么一回事?


  只要一想到这些年的付出全是一场算计,他养着陌生人的孩子,自己的骨肉却流落民间,挨饿受冻,过着乞儿一般的日子。


  他心里就深深地恨!


  恨算计了他的人,也恨他自己!

  “有事?”苏小小问。


  秦沧阑紧张地看着苏小小:“那个……那……那什么……我……我……我……”


  他结巴了!


  苏小小歪了歪头:“哪里不舒服?”


  “不是!”他郑重地绷紧了身子,想坐起来,又被头痛与眩晕的感觉打败。


  他带着三分急切、三分忐忑,踌躇不安地对苏小小道:“我是你祖父,你父亲,苏承……是我亲儿子!”


  总算是说出来了!

  然后他的脸就红了。


  上一次如此慌张,还是与苏华音大婚。


  一转眼,大半辈子过去了。


  他怕他再不说,就来不及了。


  “哦,我知道。”苏小。


  秦沧阑一愣。


  小丫头……啥意思?

  她、她早知道了?


  老猴子没说呀!


  秦沧阑心里把苏朔问候了七八十遍,紧接着他的目光再次落在苏小小的脸上:“你能不能……”


  能不能叫他一声祖父?

  算了,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尚且没消化完真相,何况是一个小丫头?


  该多给她一点时间。


  “你爹……和二狗……”


  苏小小明白他想问什么:“他们不知道,我爹不记得六岁前的事了,记起来就会发病,很痛苦的那种,醒来又忘了。在我找到合适的治疗办法前,你最好先不要去刺激他。”


  “我……我知道了。”


  秦沧阑艰难应下。


  他的心底涌上一股极强的自责。


  一个六岁的孩子,一夕之间失去一切,从国公府的小公子变成了乡下的放牛娃。


  他是怎么承受过来的?

  秦沧阑的心口凌迟一般的疼痛。


  他喉头肿胀:“这些年……苦了你们了……”


  苏小小没再多言,拎着小药箱准备出去了。


  “对了。”秦沧阑自怀中摸出一块小石头,“这个,是二虎的,他忘在我身上了。”


  苏小小接过小石头出了屋子。


  苏二狗去苏老爹屋子里睡了,三小只在她房中,卫廷也在。


  三小只白天睡多了,这会儿不困,在床上翻跟头翻得飕飕的!


  “二虎,你的石头。”苏小小把小石头递给他。


  二虎说道:“我送个大个子太爷爷啦。”


  苏小小道:“他让我还给你。”


  二虎想了想:“好叭。”


  他开心地把小石头收下了!

  他决定下次有机会,再给大个子太爷爷送个大的!


  三小只叫太爷爷,并不是知晓了秦沧阑的身份,苏承这个爷爷当得早,在乡下碰上比他辈分高的,小家伙们都是叫太爷爷。


  老李头是李太爷爷,里正是郭太爷爷。


  秦沧阑凭借独特的外形条件,成功拥有了最长称呼——大个子太爷爷。


  “该睡了。”卫廷对三个小崽子说。


  三人不睡。


  苏小小对卫廷:“你出来一下,我有话对你说。”


  二人来到门外,虚掩着房门。


  雨停了。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雨水与泥土植被杂糅的气息。


  苏小小的小胖手抓了抓头:“那个……我爹是谁,你应当知道了。”


  “苏陌说过。”卫廷的神色很淡定,就好似苏陌提过的那些,在他眼里不值一提。


  苏小小又道:“然后,二狗房里躺了个人,是秦沧阑。”


  卫廷:“……”


  卫廷的眼底闪过杀气。


  苏小小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这么大的杀气,梁子结得很大呀。


  “你生气啦?”苏小小问。


  “没有……”卫廷下意识地反驳,顿了顿,又道,“没生你的气。老一辈的恩怨了,与你没关系。”


  小丫头从出生到现在,没吃过镇北侯府与护国公府一粒米,两家的恩怨与她有何干系?

  苏小小哦了一声,她原本也没觉得和自己有太大关系。


  她来自异世的一缕孤魂,她接纳苏老爹与苏二狗,是因为他们是相依为命的人。


  秦家、苏家若是好,锦上添花;若是不好,她不认也罢。


  不论怎样,她会撑起这个家的。


  夜色下,苏小小静静地看着他:“我能问问,卫家和秦苏两家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吗?”


  卫廷犹豫了一下,低声说了:“先帝在世时,未立太子,诸位皇子为了那把龙椅明争暗斗,卫家效忠的是先帝长子南阳王,苏家效忠的是汝阳王,秦家起先并未站任何一个阵营,与苏家联姻后,也成为了汝阳王的拥趸者。”


  苏小道:“听起来……像是各事其主、各谋其政。”


  苏小小的谈吐绝不像个乡下小村姑,这是不论卫廷与她相处多久,都会时不时发出的感叹。


  他虽教过她一些字,却没教那些所谓的文章与大道理。


  “后来谁做了皇帝?”苏小小问。


  “汝阳王。”卫廷说。


  苏小小道:“卫家这是站错队了呀?”


  “算是。”卫廷道,“汝阳王登基后,一直想收回卫家的兵权。”


  苏小小道:“收回了吗?”


  卫廷望了望无边的天色,眼底闪过暗涌:“收回了一些。”


  毕竟是南阳王的旧部,皇帝对卫家心存芥蒂不足为奇。


  苏小小又道:“分给秦家和苏家了?”


  “还有冷家。”卫廷说道,“冷家与卫家同一阵营,勉强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苏小小皱了皱眉:“如果仅仅是政见不合……”


  “不止。”卫廷说。


  可具体还有什么化不开的恩怨,他又不说了。


  苏小小没逼他。


  她看得出他情绪不高,能忍受秦沧阑在一个屋檐下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


  “对了。”


  卫廷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方才打探到的情况说了,“护国公府的护卫来过,不像是秦沧阑的手下。”


  如果是秦沧阑的手下,这会儿一定是守在秦沧阑附近的。


  卫廷道:“还有一件事,或许你也有必要知道。”


  苏小小愣愣道:“什么?”


  “秦沧阑今日原本要去城外的庄子上小住的,是秦彻让他去的,不知为何半路折来了梨花巷。”


  卫廷在看见那个陌生的护卫之后,让暗卫偷偷跟踪他,去护国公府查探了一番,就查到了一点秦沧阑的行动轨迹。


  苏小小沉思片刻:“他……应该是来还二虎的小石头的。”


  许多解释不通的事,这会儿全明朗了。


  原来是二虎阴差阳错把人引过来的。


  卫廷睨了她一眼,告诫道:“你当心一点,或许秦彻已经知道爹的存在了。”


  苏小小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你叫爹叫得挺顺口嘛。”


  卫廷一脸高冷:“说正事。”


  “哦,”苏小小挑眉:“你就是叫得顺口!”


  卫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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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10 打假(二更)

  卫廷今晚有任务,后半夜又出去了。


  苏小小再一次感慨,来京城后,卫廷忙了许多。


  “早上的颜值暴击又没了……”


  苏小小打了个呵欠,抓了个小团子到怀里当抱枕,呼噜呼噜地睡着了。


  天不亮,苏陌便过来了。


  苏小小在灶屋做早饭。


  见到她,苏陌微微惊讶:“你昨晚睡得不错。”


  经历了这么大的事,这丫头居然睡得着?


  到底什么钢铁心性?

  “还行叭。”苏小小道。


  又不能和男人这样那样,一觉睡到大亮,有毛睡眠质量不好的?

  “叔父还好吗?”苏陌问。


  “还没告诉我爹。”苏小小道。


  苏陌点了点头:“晚些时日,等叔父慢慢适应了再告诉也不迟。姑祖父的情况如何?”


  苏小小把整理好的面团切成条:“留观了一晚上,没大碍,给他喝的药里有安神的成分,估摸着得再一两个时辰才能醒来。吃早饭了?”


  苏陌着急过来,根本没吃东西。


  苏小小就道:“给你做两个。”


  苏陌……没有拒绝。


  苏小小摊了两个葱油饼,装了一小碟泡萝卜,搁在灶屋的小桌上。


  “要去堂屋吃吗?”


  她问。


  侯府公子没在灶屋吃过东西,也从来没吃过街上的葱油饼。


  苏陌难得露出了呆呆愣愣的表情。


  他看向苏小小,只见她又去灶台前忙活了:“你不吃?”


  “我吃这个。”苏小小指了指灶台上刚端出来的蒸红薯,“一会儿吃,我得先把家里人的早饭做了。”


  “我等你。”


  苏陌在小板凳上坐下。


  苏小小道:“不必了,凉了就不好吃了。”


  “全是你一个人做的吗?这也太辛苦了,我明日给你挑两个丫鬟送过来,哪儿有让你一个人照顾一大家子的?”


  话音刚落,院子里传来脚步声。


  赫然是卫廷回来了。


  卫廷肩上扛着一捆柴。


  他半路上遇到钟山,钟山的马车坏了,老人家一个人扛得吃力,卫廷二话不说把柴火接了过来。


  卫廷并不知苏陌也在,进屋了才瞧见他。


  苏陌也很意外,他看着卫廷……确切地说,是看着卫廷肩上那捆柴,严重怀疑自己看错了。


  打仗的人是很能吃苦的,但战场上的苦与生活里的苦不一样。


  卫廷不是从最低等的杂役做起的,他出身卫家,顶着卫家嫡孙的光环,进了军营就是正规军。


  砍柴挑水这种活儿,卫家少爷怕是这辈子也没干过。


  “回来了。”苏小小与卫廷打了招呼。


  “嗯。”卫廷从苏陌身上移开目光,自然而然地将柴火放下,又麻溜儿地搬了个小马扎在灶膛口坐下。


  苏陌以为他要干嘛,就见他自然而然地拿过一块厚麻布,铺在了自己的右腿上。


  他修长如玉的手抓过几根细细的柴火,压在腿上一折,啪的一声,柴火断了。


  他把折好的柴火丢进灶膛,用火钳拨了拨。


  若非亲眼所见,苏陌是打死也不相信堂堂卫家少爷居然会烧火,还烧得……如此顺溜。


  不知道的,还当这家伙不打仗,改行做伙夫去了。


  苏小小把锅盖盖上,解下自己做的围裙,对卫廷道:“大虎他们好像醒了,我过去看看,锅里在熬粥。”


  她出去后,卫廷果真认认真真地看火。


  苏陌与卫廷打的交道不多,即使碰上了,也是不冷不热,几乎不怎么交流的那种。


  其实按年龄算,他今年二十二,只比卫廷大一岁。


  “那个……我来试试。”他对卫廷说。


  卫廷大大方方地搬着小马扎往边儿上一挪,苏陌带着小凳子坐过去。


  卫廷把火钳与柴火递给他,腿上的厚麻布也给了他。


  他学着卫廷的样子,折了柴火往灶膛里放,放完后拿火钳拨了拨。


  结果没一会儿,锅里的粥没动静了。


  苏陌纳闷道:“怎么回事?火烧得挺大的呀……”


  卫廷不咸不淡地拿起火钳,把堆叠在一块儿的柴火均匀拨开:“人要实心,火要空心。”


  “你还懂这个?”


  苏陌可太惊讶了。


  想到什么,苏陌一言难尽地问道:“你该不会就是凭这些……本事……讨我叔父和表妹欢心的吧?”


  “没有。”卫廷大言不惭地说道,“我靠脸。”


  苏陌:“……”


  苏陌今日来是有正事,结果被卫廷一句骚话弄得差点儿忘了自己是干嘛。


  穿戴整齐的三小只来后院洗漱,闻到香味儿顺便就进来溜达了一圈。


  苏陌来过几次了,三小只认识他,乖巧地叫了一声苏叔叔。


  见没啥好吃的,又哒哒哒地出去了。


  “真是你儿子?”


  苏陌问卫廷。


  “昂。”卫廷淡淡应下。


  “孩子的娘呢?”苏陌问答。


  他是不会允许有另外一个女人跑出来与表妹争风吃醋的。


  不论他对苏小小有无感情,这都是作为苏家继承人,应该去维护的苏家尊严。


  卫廷的目光往外瞅了瞅:“喏。”


  苏陌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见的是给三小只准备小脸盆的苏小小。


  三小只拿小脑袋在她身上一个劲儿蹭,粘到不行。


  苏陌深吸一口气,这家伙不肯说。


  也罢,他自己查。


  卫廷一宿没睡,烧完火就回屋补觉了。


  他有自己单独的屋子,就在苏小小的隔壁。


  苏陌就看不明白了,这俩人到底——


  另一边,秦沧阑醒了。


  服用了安神汤的缘故,他这一宿睡得很沉,醒来后头也不疼了,也没犯恶心了。


  武将的身体素质真是过硬,苏小小收了血压计:“你可以回去了。”


  “啊……”


  秦沧阑舍不得走。


  可事情还没解决,他留在这里没有任何帮助。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必须要调查清楚。


  “我能……先去看看你爹和你弟弟吗?”


  秦沧阑从未有过如此卑微的时刻,似是担心被拒绝,他又补充了一句,“我什么也不会说的!”


  苏小小合上小药箱:“好。”


  秦沧阑去了苏承屋。


  父子俩睡得正香,平日里看着凶巴巴的,睡相意外老实。


  秦沧阑目光灼灼地看了许久,看得喉头都在胀痛。


  苏二狗迷迷糊糊地睁了睁眼,半梦半醒地问道:“姐,是要卖饼了吗?”


  卖饼……


  他的嫡亲孙子……竟然过着在乡下卖饼谋生的日子……


  苏小小走了进来:“今天不卖饼,你睡吧。”


  “哦,卖的话你叫我啊。”苏二狗翻了个身,又晕晕乎乎地睡了。


  秦沧阑背着门口的方向,两手扶住大腿,支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


  苏小小把叠好的衣裳放进柜子,望着秦沧阑的脊背道:“早饭好了。”


  秦沧阑抬手抹了把发红的眼眶,吸了吸鼻子,语气如常地说:“知道了,我马上过来。”


  ……


  苏小小的手艺极好,随手做的包子馒头,比店铺里卖的还香。


  可越是如此,秦沧阑心里越不是滋味。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若非流落民间,她何须洗衣煮饭?

  秦嫣然连剥玉米棒子都不会,她却已经能熟练地干那么多粗活儿累活了。


  他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们在乡下……也是这么过的。”


  “那倒没有。”苏小。


  秦沧阑正要松一口气,就听得苏小小道:“城里可比乡下舒坦多了,在乡下除了洗衣做饭,还得去村口打水,去山上砍柴,去地里摘菜,日子好的时候喂猪、养鸡,日子不好了连猪都没得喂。”


  秦沧阑的心里刀割一般。


  苏小小接着道:“后来,家里开始做点心的营生。”


  秦沧阑愣愣问道:“也……也起这么早吗?”


  苏小小风轻云淡说道:“比这个早多了,三更天起,五更天出摊,寒冬腊月的,我和二狗的脖子上挂着托盘,往锦记门口一站……锦记,我们镇上最大的点心铺子。二狗大声吆喝‘卖饼啦——’,‘又香又甜的老婆饼——’。我胖,扛冻。二狗瘦,穿的又单薄,手背与耳朵上全是冻疮。”


  “我问二狗,喜欢卖饼吗?二狗说喜欢,因为卖了饼子,就不用再饿肚子。”


  秦沧阑终于再也控制不住,滚烫的老泪吧嗒一声砸进了碗中。


  ……


  苏陌安排了两辆马车。


  前面一辆马车里坐着秦沧阑,他与苏小小坐第二辆马车。


  “你方才那些话……全是真的吧。”苏陌开口。


  苏小小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反应过来他指的是自己在饭桌上对秦沧阑的一通“诉苦”。


  她说道:“你不是调查过么?”


  苏陌道:“是调查过。”


  可听别人的禀报,与听她亲口说,心境截然不同。


  整个过程她没有一句埋怨,也没夹杂任何悲愤的情绪,可她越是轻描淡写,越是让人心生震撼。


  ——究竟是经历多少困苦,才会在提起来时如此冷静?


  苏小小把卫廷查来的消息说了。


  苏陌浓眉微蹙:“你的意思是……秦沧阑极有可能已经发现了叔父,并且故意找了个幌子将姑祖父引开,然后派了人过来——查探还是——”


  灭口。


  最后两个字他没说。


  也不必他说。


  苏小小也考虑过这一可能。


  “那他又为何没动手?”苏陌不解。


  苏小小淡道:“这不是秦沧阑来了吗?当着秦沧阑的面动手,是生怕秦沧阑认不出来?”


  苏陌点了点头:“可看见那个人长什么样了?”


  苏小小摇头:“没有,卫廷说,他一直戴着斗笠,把脸遮住了。”


  苏陌沉吟:“这件事,怕是没这么简单。”
——

  护国公府。


  秦彻在书房坐了一夜。


  天大亮时,终于有下人来报——老太爷回来了。


  秦彻望着窗棂子透进来的光,突然感觉有些刺眼。


  “国公爷,国公爷?”


  小厮唤了两声。


  秦彻回神:“你方才说什么?”


  小厮被秦彻突如其来的呆滞中透着一丝诡异的眼神,吓了一大跳,战战兢兢地说道:“老、老太爷回来了,在书房等您。”


  “该来的终于来了……”


  秦彻疯癫一笑,吓得小厮脸都白了。


  国公爷今儿是怎么了?

  秦彻掸了掸宽袖,站起身来,对着铜镜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


  他含笑问小厮:“我这样子,看上去可失礼?”


  小厮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不失礼,挺好!”


  一般国公爷只有在上朝的日子才会如此注重仪表,小厮心里毛毛的,嘴上又不敢问。


  “走吧。”


  秦彻笑着说。


  他步伐潇洒地去了秦沧阑的书房。


  秦沧阑额头上的包尚未消退,想来正是被苏承一棒子敲的。


  秦彻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父亲。”


  秦沧阑对屋子里的下人道:“你们都退下!”


  “是。”


  众人乖乖退了出去,最后一人不忘为二人合上房门。


  秦沧阑不是一个喜欢拐弯抹角的人,这大概是许多武将的通病,太过耿直,不屑于耍心机手段。


  打仗除外。


  秦沧阑在主位上坐下,如有实质的目光冷冷地落在秦彻的脸上。


  “别叫我父亲,我已经知道了。”


  轰——


  秦彻的脑子响起一声惊天炸雷。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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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11 秦沧阑之怒


  雨后天晴,京城笼罩在一片金灿灿的晨曦中。


  一辆奢华的马车缓缓驶入宫城,在太和门前停下。


  侍卫看着马车上走下来的尊贵男子,赶忙上前行了一礼:“三殿下!”


  萧重华淡淡抬了抬手,侍卫受宠若惊。


  皇子身份贵重,通常是对他们视而不见的,只有三殿下才这般平易近人。


  萧重华笑了笑,问道:“我应当是最早去给父皇母后请安的吧?”


  侍卫忙道:“皇后娘娘近日身体抱恙,大殿下与二殿下也入宫了。”


  启祥宫内,娴妃刚洗漱完,正坐在梳妆台前挑选耳坠,就听得宫女禀报,三殿下来了。


  娴妃眸子一亮,随手拿了一对翡翠耳坠戴上,去暖阁见到了阔别数月的儿子。


  娴妃激动得一度更咽,坐在贵妃榻上,两手捧着儿子的脸,心疼地说道:“你瘦了……路上是不是很辛苦?”


  萧重华微微一笑:“也不是太辛苦,让母妃记挂了。”


  “去过皇后那边了?”娴妃问。


  “去过了。”


  皇后是中宫,萧重华纵然是娴妃的亲儿子,也不得不先去给皇后请安。


  这是礼数。


  “我三哥是不是回来了?”


  伴随着一道娇滴滴的声音,惠安公主轻拽着广袖流仙裙,步伐轻快地进了暖阁。


  “三哥!真的是你!”


  她笑嘻嘻地奔走了过来,往娴妃与萧重华中间一坐。


  她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皇帝宠她,娴妃宠她,萧重华这个当哥哥的自不必说。


  娴妃没与儿子亲昵够呢,女儿便一屁股将她挤开了。


  她能说啥?


  自己惯的呗。


  “嘻嘻,母妃。”惠安公主没忘记向亲娘问好。


  娴妃给了她一个小白眼:“多大的人了,没点当公主的样子。”


  惠安公主挽住萧重华的胳膊,撒娇道:“多大我也是母妃的女儿,是哥哥的妹妹呀,是不是,三哥?”


  萧重华宠溺一笑:“今天怎么起这么早?专程来等三哥的?”


  “嗯……”惠安公主眼神一闪。


  娴妃呵呵道:“我看你是又想溜出宫去找卫廷吧?”


  惠安公主嘴硬道:“谁说的?我就是来等三哥的!”


  娴妃继续拆女儿的台:“你三哥又没说今日入宫!”


  惠安公主穷尽毕生智慧:“我……我们是兄妹,心有灵犀一点通!”


  萧重华低声笑。


  惠安公主道:“三哥,你这次出去那么久,是不是父皇交给你特别重要的任务?你不说没关系,反正我也能猜到的!”


  萧重华好笑:“你又猜到什么了?”


  惠安公主娇滴滴地说道:“我不管,反正父皇最器重的皇子一定是你!将来你做了太子,我就是长公主!”


  娴妃瞪了女儿一眼:“你少胡说,让人听去了如何是好?”


  惠安公主哼道:“谁会传出去?你吗?你?还是你?”


  被她指到的小宫女小太监们吓得脸色煞白。


  “你呀。”娴妃点了点她额头。


  萧重华轻轻揉了揉她发顶:“哥哥给你带了礼物,让人送去你寝殿了。”


  惠安公主赶忙站起身:“真的吗?我要去看看!”


  这只叽叽喳喳的小麻雀总算走了,大殿内安静下来。


  娴妃屏退了宫人,拉着儿子的手,不无疼惜地说道:“让母妃好好看看你,听说年前那会儿,你在青州病得很重。”


  萧重华道:“确实生了一场病,多亏遇上一位厉害的大夫。”


  娴妃心有余悸。


  萧重华安抚她:“儿子已经没事了,母妃不必担忧。”


  “你说不担忧,我就能不担忧吗?”娴妃心口疼,忽然,她又注意到了儿子微微僵硬的左臂,“你的胳膊怎么了?”


  她伸手去摸,一不小心摸到了伤口,萧重华弱弱地抽了口凉气。


  娴妃脸色一变:“到底怎么回事?让母妃瞧瞧!”


  “小伤。”萧重华摁住娴妃的手,笑了笑,说道,“真不碍事。”


  娴妃生气地问道:“谁干的?”


  萧重华若无其事地笑了笑:“母妃,我真没事,我会处理的,您就别再担心了。”


  娴妃了解自己儿子的性子,他若真不肯说,自己无论如何也是问不出来的。


  她这个儿子打小与别的皇子不一样,出了什么事,甚至被欺负了也从不会回来找她告状。


  娴妃拿儿子没辙,只得往别处使劲儿:“景弈怎么保护你的?”


  萧重华温和地笑道:“景弈已经尽力了,不是他替我挡了一刀,我可能已经没命回来了。”


  娴妃啊了一声:“那……他没事吧?”


  萧重华道:“也没大碍。”


  娴妃神色稍霁,拉过儿子的手,语重心长道:“你出去一趟,我日日提心吊胆,就是怕你遭遇不测……你和母妃说实话,你究竟去青州做什么了?”


  萧重华低头一笑:“体察民情啊,母妃,父皇派我去的。”


  娴妃哼道:“明明是你自己主动请缨的!”


  萧重华无奈叹气:“儿子……是去找武安君留下的兵符了。”


  娴妃腾出一只手来,扶了扶鬓角,若有所思道:“武安君还留下过兵符吗?他的兵符不是早上交朝廷了?”


  萧重华道:“不是朝廷的兵符,是一支当年为南阳王秘密训练的军队。”


  娴妃古怪地问道:“武安君还留了这一手?卫家想干嘛?造反吗?”


  她越想越不安。


  “不行,你得赶紧禀报你父皇!”


  萧重华劝阻道:“母妃,我没拿到兵符,也不知那支军队身在何处,无凭无据的,万一卫家反咬我一口,反而对我不利。”


  娴妃却道:“你是你父皇的亲儿子,你父皇不会不信你的。”


  萧重华沉吟片刻,分析道:“卫家为对抗北燕,一门八将,系数战死,其忠骨日月可鉴,文武百官知,天下百姓知,父皇若仅仅是因为自己儿子的一面之词,便对卫家心生疑窦,传出去了怕是要遭到御史的口诛笔伐,也会被大周百姓漫骂。”


  娴妃微微叹了口气:“是母妃考虑不周了。”


  萧重华微笑:“母妃也是为了大周的江山社稷。”


  娴妃摆了摆手:“算了,不提这个了,你既然回来了,就好好准备与秦小姐的亲事,也没多少时日了。”


  五月的亲事,眼下已是三月下旬。


  “你一定要把护国公府的兵权牢牢抓在手里。”


  从前是不知武安君留了后手,眼下知道了,娴妃愈发觉得要与护国公府联手了。


  “护国公府与苏家是姻亲,拉拢了护国公府,也等于是拉拢了镇北侯府,纵然卫家真有异心,他日也不足为惧!”


  萧重华没有说话。


  娴妃对着门外道:“冯胜。”


  一个三十出头的太监躬身而入:“奴才在。”


  娴妃淡淡吩咐:“把我库房里的那对赤金步摇给秦小姐送过去,就说是三殿下为她准备的礼物。”


  冯胜应下:“是。”


  ……


  从宫里出来,萧重华乘坐马车回往自己府邸。


  路过一间绣楼时,他不经意地挑开帘子,意外地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她?”


  “她来京城了?”


  苏小小取了给家人订制的衣裳,付了银子,抱着衣裳上了苏陌的马车。


  萧重华的眸光微微一凝:“镇北侯府?”


  “接下来去哪里?”马车上,苏陌问苏小小。


  苏小小道:“去看看你祖父,他的药量应该要调整了。”


  ……


  书房。


  秦沧阑双目如炬地看着秦彻,这个他养了二十年的“儿子”。


  他瞒天过海地拿走了属于苏承的一切,心安理得地过着人上人的日子,还被受封了护国公。


  “你究竟是谁?当年为何拿着华音的玉佩,上门冒充我儿子?”


  “父亲,你是从何处听来的谣言,认为我是冒充的?我怎么可能冒充呢?我就是秦彻啊!是你的亲生骨肉!”


  秦沧阑自腰间解下玉佩:“这块玉佩……是你当年回京时亲手交到我手上的,你说你弄丢了另外一块,只有这一块一直待在身边,哪怕日子再艰难,也没舍得把它卖掉。”


  秦彻正色道:“父亲,我说的都是实话!”


  秦沧阑怒不可遏道:“你撒谎!这块玉佩分明在三十年前就被人卖掉了!你老实交代!谁给你的!”


  秦彻一脸冤枉:“父亲,你在说什么?儿子听不明白!”


  秦沧阑的眼底一片寒凉:“苏家已经调查清楚了,你不用在强行狡辩,苏家是不会害我的,也不会冤枉了华音的骨肉!”


  秦彻痛心疾首:“儿子不知道苏家打的什么主意……又或者……苏家是让什么人给蒙蔽了……”


  秦沧阑冷声道:“我今日,不是来听你解释的,我只是来告诉你,我知道了。”


  一席话不留任何余地,几乎是当场给秦彻判了死刑。


  成大事者,永远都拥有着常人无法理解的果决。


  明明前一日还是情深义重的父子,一转眼,就能将二十年的养育彻底割裂。


  秦彻觉得很讽刺。


  秦沧阑死死地盯着他:“你当年只有十六,不是我小瞧你,但你没那个胆子,也没那份能耐,单独布下这个局。你还知晓一些护国公府的事,了解彻儿的习惯与习性,你背后必定有人。那个人是谁,你最好老实交代。”


  秦彻捏紧了拳头。


  秦沧阑接着道:“你或许不知道,华音与我曾因一些琐事小事发生过激烈的争吵,华音在气头上,扬言要把孩子带走,自此和她姓,还给取了名。”


  秦彻垂下眸子:“六岁前的事……我只记得一部分。”


  秦沧阑完全不理会他说了什么:“我当初该问问你的,可还记得你娘给你取的名字?”


  听到这里,秦彻忽然就笑了。


  “父亲……就是因为一个名字……便认定我是假的?我记得那么多事,只是忘了一个根本没拍上用场的名字而已!”


  秦沧阑怒道:“这个名字,只有我们三人知道!”


  秦彻讥讽道:“所以那个人是说出这个名字了?谁能保证隔墙无耳?被哪个下人传出去了也不一定!”


  秦沧阑眉头一皱:“那个人?我从进屋到现在,根本没提过真正的秦彻出现了。”


  秦彻狠狠一怔!

  秦沧阑的眸光越发寒凉了下来:“你见过他了?你知道?你……你昨日是故意把我支开的?”


  秦彻慌了:“父亲……”


  秦沧阑站起身来,一步步走向他:“你想做什么?”


  秦彻步步后退:“父亲你听我解释,我……啊——”


  秦沧阑掐住了他的脖子。


  此时的秦沧阑已经有些不对劲了。


  又或者确切地说,从得知真相的那一刻起,他便时时刻刻处在崩溃的边缘。


  现在,那根维持理智的弦绷断了。


  秦彻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


  他不敢相信相处了二十年的父亲竟然当真对他痛下狠手。


  传言没错,秦沧阑果真是大周最冷血、最冷酷无情的阎罗。


  “父亲……你不能杀我……”


  “我……我也是你……亲儿子……”
——

  今日的街道略有些拥堵。


  马车走走停停,不时被堵在路上。


  苏陌挑开车帘望了一眼,对苏小小道:“要不要去茶楼坐坐?”


  “不必了。”苏小。


  苏陌放下了帘子。


  马车静静地堵在半路,四周喧嚣,马车内静得只闻呼吸。


  许是为了打破这种诡异的沉寂,苏陌轻声开了口:“我之前和你说过,我姑祖母与姑祖父的感情极好。”


  “怎么了?”苏小小问。


  苏陌迟疑道:“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我是无意中听到的,也不确定几分真、几分假。”


  苏小小道:“你说。”


  “姑祖父年轻那会儿,曾经……”


  言及此处,苏陌顿住。


  苏小小替他把话说了:“有过别的女人?”


  他一个大男人与一个姑娘家非议这种事,着实有够汗颜的,难以启齿。


  苏陌硬着头皮道:“是姑祖父的远房表妹,家道中落,前来京城投奔秦家。当时的老夫人,也就是我姑祖父的母亲好心收留了她。”


  苏小小哦了一声:“然后他俩好上了?”


  苏陌没承认也没否认:“具体细节我不清楚,只是听说姑祖父的那位表妹突然生了病,被老夫人送往庄子里养病,再也没回京城。”


  ------题外话------


  这一段有点难写,失眠了两天,最终忍痛删了五千的稿子。


  后面的情节我要理一理,今天就先更个4000字的大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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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12 天命贵女

  苏陌接着道:“姑祖父是家中唯一嫡子,老夫人是不会允许他娶一个门不当户不对的远房表妹的。”


  “所以老夫人就棒打鸳鸯,拆散了他们?”苏小小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秦彻与秦沧阑长得有几分像,难道……当年那个表妹与秦沧阑珠胎暗结过,秦彻是她的儿子?”


  ……


  狼藉一片的书房内,秦彻一身狼狈地趴在地上。


  秦沧阑则是如遭雷劈地立在一旁。


  “不、不可能……你不是我儿子……我没你这个儿子!”


  秦彻抹了嘴角的血迹。


  他的父亲……下手可真狠呐……


  不是苏华音的孩子,在他眼里就没有一丝疼爱的价值……


  “父亲大人……”秦彻笑出了无尽的讥讽,“你难道忘了当年……你是如何与我娘花前月下的?”


  秦沧阑咬牙:“你胡说!我几时和你娘——你娘是谁?”


  秦彻笑得直掉泪:“父亲大人是连自己的表妹都不记得了吗?”


  “阮……香莲?你是阮香莲的孩子?”秦沧阑从早已淡忘的记忆里搜索出了这么一号人物。


  随后他沉默了。


  秦彻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嘴角扬起一抹快意的冷笑:“父亲终于记起来了么?”


  “我……她……怎么会……”秦沧阑眉头皱得更紧,“不可能……这不可能!”


  秦彻的冷笑更深:“父亲是忘了和我娘那一晚的夫妻之情吗?”


  秦沧阑厉喝:“你住口!”


  秦彻嘲讽地说道:“只许父亲做,不许我这个当儿子的说?父亲以为当年我娘是为何被送去庄子上养病的?我娘是怀了父亲的骨肉!祖母怕败坏了父亲的名声,就将我娘送去了庄子,一关就是一整年!后来,我娘带着还在襁褓中的我逃了出去……”


  “父亲娶了高高在上的侯府千金,我和我娘却东躲西藏过日子,唯恐被祖母的人抓了回去,一辈子囚禁起来!”


  “那些年我们过的是什么日子,父亲你又明白吗?”


  “你和苏华音夫妻情深,有考虑过我娘多可怜吗?!”


  这是秦彻第一次直呼嫡母的名字,喊起来竟也没有那么艰难。


  “是,我是冒充苏华音儿子的身份回到了秦家,可这原本就是他们母子欠我的!如果不是苏华音,你娶的就是我娘!我才是你的长子嫡子!是国公府当仁不让的继承人!”


  秦沧阑皱眉:“你娘是这么和你说的?她现在身在何处?你把她找出来,我要当面与她对峙明白!”


  秦彻低垂着眉眼,喃喃道:“我娘已经去世了……想见我娘,不如爹去地底下找她呀……”


  “你……”秦沧阑让秦彻气了个倒仰。


  事情发生这样的变数,是秦沧阑没预料到的。


  秦彻再一次举眸朝自己的父亲往望来:“得到那块玉佩是机缘巧合,我娘花了全部的家当,甚至卖掉开了几年的铺子,才堪堪买下它。我娘说,她什么都没了,我告诉我娘,我会给她挣来的。只可惜,没等到享福的那一日,她便撒手人寰了。父亲,你说,她是不是很可怜?”


  秦沧阑怒火中烧:“你给我住口!我不知道你娘究竟和你乱七八糟的说了些什么,总之我与她不是你想的那样!即使没有华音,我也不会娶她!”


  秦彻失望地看着他,眼底涌上无尽的委屈:“所以父亲,如果我不用这种法子,你会认我吗?你以为我愿意顶着别人的身份吗?可是如果不这么做,我连叫你一声父亲的资格都没有!”


  他说着说着,咆哮了起来,用力捶打着自己的胸口,泪水夺眶而出。


  “这对我公平吗?对我公平吗?我也是你的儿子啊——”


  ……


  屋顶上,听了一耳朵墙角的苏陌与苏小小神色凝重。


  搞了半天,没料到会是如此转折。


  秦彻居然是秦沧阑的儿子?

  真的假的?


  从他们的角度看不见秦沧阑的神色,秦彻的倒是一览无遗。


  秦彻的情绪很激动。


  苏小小的小眼神嗖嗖的:秦彻会不会杀秦沧阑灭口?

  苏陌嘴角一抽:你以为姑祖父是谁都能杀的?

  先不提秦彻有没有这份杀心,纵然有,姑祖父早已从昨日那种巨大冲击的状态中抽离,想在他手里讨到便宜,除非秦彻有十颗脑袋。


  苏小小:哦。


  苏陌:你在关心姑祖父吗?

  苏小小:我是怕他没来得及立遗嘱。


  苏陌:“……”


  秦沧阑离开书房后,苏陌施展轻功,带着苏小小出了国公府。


  苏陌道:“去见我祖父吧,当年的事,他或许比我们清楚。”


  老侯爷恢复得不错,毒素彻底清除了,心疾也得到了有效控制。


  饮食上较为清淡。


  下人本以为让老侯爷吃草比登天还难,谁料老侯爷吃得津津有味。


  下人们于是都知道了,老侯爷最听那位小胖丫头的话。


  苏陌把在护国公府探听到的消息一五一十地说了。


  老侯爷也很意外。


  苏陌问道:“祖父,姑祖父当真有过一个叫阮香莲的表妹吗?”


  老侯爷回忆道:“有是有的,姓阮,是不是叫香莲我就不清楚了,没仔细打听过。至于她与秦沧阑的关系……我去过秦家几次,看得出来,她的确十分仰慕秦沧阑。不过,秦沧阑对她没什么心思。”


  一个女人是不是故意接近一个男人,以及一个男人究竟中不中意一个女人,但凡不是傻子,其实是看得出端倪的。


  阮氏接近得并不高明。


  秦沧阑没看上她。


  秦沧阑的母亲也不同意她与秦沧阑的亲事。


  “一次秦沧阑的生辰宴,军营的弟兄去了,一群糙老爷们儿拿酒当水喝,把秦沧阑灌趴下了,我也喝了不少,是让人抬回去的。”


  “我的令牌落在秦家了,第二日上门去拿,就撞见一辆马车从秦家出来,里头有个女人抽抽噎噎的,后来才知道是阮氏。”


  “阮氏,是被秦沧阑的母亲送走的。那之后,我再也没在秦家见过阮氏。”


  苏陌问道:“祖父,姑祖父当真与阮氏并无私情吗?”


  老侯爷淡淡一笑:“有私情的话,他早把人留在房中了,那会儿他还不认识华音,谈不上说为了华音守身如玉。”


  苏陌道:“这么看来,的确像是阮氏一厢情愿。”


  苏小小结合秦彻与老侯爷给出的信息,大致推断了一下当年的经过。


  秦沧阑被灌醉了,他虽对阮香莲无意,可阮香莲却一直存了接近他的心,阮香莲明白以自己的身份,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与他在一起,于是斗胆赌了一把,趁着秦沧阑醉酒,将生米煮成熟饭。


  阮香莲本以为这样就能万无一失,谁料秦沧阑的母亲压根儿不顾亲戚之情,毅然将她撵去了庄子。


  秦母一定是极宠儿子的,是以,对这个胆敢爬自己儿子床的女人恨透了。


  别说做妾了,阮香莲这辈子都别想踏进秦家的大门。


  对阮香莲腹中的孽种,秦母也没有丝毫喜爱,没除掉母子二人已经是秦母看在远亲的份儿上,网开一面了。


  ……


  从护国公府出来,二人坐上了苏陌的马车。


  车夫是苏陌的心腹,他跟了苏陌七年,深知苏陌表面待人和善,让人挑不出错儿,内心实则是个极为冷漠的人。


  他所作的一切全是这个身份应该去做的事——


  在侯府长辈面前是孝子贤孙,在弟弟面前是严肃兄长,在军营是铁面无私的年轻战将,到了朝堂是忠心不二的臣子。


  可最近今日,车夫似乎有些感觉到苏陌的变化了。


  譬如大公子居然会亲手给人剥核桃,家里的四个弟弟可从来没这待遇。


  原先的秦嫣然姐弟也没有。


  苏小小抱起核桃罐子:“唔,谁剥的核桃?剥的真好。”


  “不知道。”苏陌喝了口茶。


  “今天的事,你怎么看?”苏陌问。


  苏小小抱着核桃罐子:“你说秦沧阑还是说秦彻?”


  对于她不叫祖父,直呼其名的行为,苏陌竟然并没感到太惊讶。


  “都有。”他说道,“你觉得,秦彻所言非虚吗?”


  苏小小啃完一颗核桃,又挑了一颗:“你是指秦彻是秦沧阑亲儿子这件事?不知道,不过他俩确实长得有些像。”


  这也正是苏陌没有当场反驳的地方。


  他很想说秦彻撒谎,可如果秦彻不是姑祖父的亲骨肉,又为何容貌上有那么几分相似?

  若非如此,当年秦彻也不可能认亲成功。


  就算过了十年、二十年,一个人的容貌可以改变,却不会一点儿旧日的影子也没有。


  苏陌喃喃道:“姑祖母与叔父当年遭遇的追杀……会否也是阮香莲暗中谋划的?”


  苏小小道:“是不是她干的,既得利益者都是秦彻。”


  秦彻抢了他爹的身份。


  若秦彻不知情倒也罢了,在知情的情况下,抢走了原本属于苏老爹的一切,还厚颜无耻地说只是为了认爹。


  骗鬼呢?

  苏陌想说你别着急,看了这丫头一眼,就发现她是半点儿不着急。


  也对,这丫头从一开始就没想过高攀任何世家,出身对她而言似乎从来不重要。


  并且,撇开这些不谈,如今该着急的其实是秦彻才对。


  正儿八经的嫡系回来了,秦彻要如坐针毡了。


  苏小小回了梨花巷。


  “娘。”


  “娘。”


  小虎与二虎争相奔了出来。


  大虎不在。


  他又去串门子了。


  最近这家伙总是撇下弟弟单独行动。


  苏小小牵了两个小家伙的手:“玩什么呢,满头大汗的?”


  二虎道:“木马!”


  苏老爹在给三小只做木马,他俩对着骑,地上都快骑出两个大坑了。


  “大虎呢?”苏小小问。


  二虎道:“凌叔叔家。”


  小虎点头点头。


  那个会弹琴的男人……姓凌?

  厢房内,男子席地而坐。


  大虎歪头看看他,又看看桌上的点心:“你没吃呀?”


  男子顿了顿,说道:“我不爱吃东西。”


  怎么会有人不爱吃东西?


  大虎不理解。


  他抓抓小脑袋,萌萌哒地往前蹦了一步:“我娘做的点心,特别特别好吃,你尝一口就知道了。”


  男子瘦可见骨的指尖轻轻拨弄琴弦。


  大虎一脸认真地说:“骗你是小狗。”


  男子一脸拒绝,俨然并不想吃。


  大虎的小手拍了拍自己的小肚皮:“要多吃,才可以像我这样,白白胖胖。”


  男子看着小家伙纯真无邪的脸,神色有了一分松动。


  “我就吃一口。”


  “嗯!”


  大虎点头。


  男子犹豫着打开纸包,看着一块黄橙橙的酥点,奔赴刑场一般,闭眼咬了一口,艰难咽下。


  他已经做好呕吐的准备了。


  谁料,并没有任何不适。


  他错愕地看着手里的点心,试探着咬了第二口。


  ……


  另一边,秦彻失魂落魄地回了自己院子。


  一路上,下人瞧见他这般模样,不明白发生了何事。


  “像是从老太爷院子出来的。”


  花园里,两个洒扫仆妇小声八卦。


  “和老太爷吵架了吗?”


  “吵啥架吵成了这样?老太爷不是很疼国公爷的吗?”


  “你们在说什么?”


  秦嫣然带着丫鬟出现在二人身后。


  二人心口一跳,忙转过身低头行礼:“大小姐!”


  秦嫣然冷眸扫过战战兢兢的二人:“国公府是做事的地方,不是嚼舌根子的地方。”


  其中一个仆妇道:“是是!奴婢们明白!奴婢们再也不敢了!”


  秦嫣然蹙了蹙眉,没再与两个下人计较,径自去了秦彻的院子。


  秦彻一个人呆呆愣愣地坐在房中,不许小厮进屋伺候。


  小厮像见到了救星,长松一口气:“大小姐,您可算来了,您再不来,小的就打算去叫您了。”


  秦嫣然就道:“我爹出什么事了?”


  小厮道:“小的也不清楚,方才老太爷把国公爷叫过去一趟,回来……国公爷就不大对了。”


  秦嫣然神色凝重:“你下去吧。”


  “是。”小厮退下。


  秦嫣然进了屋。


  她看着坐在椅子上发呆的秦彻,不明所以地问道:“父亲,您怎么了?”


  秦彻疲倦地说道:“嫣然来了啊。”


  秦嫣然让丫鬟在门口守着,自己则来到秦彻面前,仔细端详他的脖子和脸:“父亲,您受伤了?”


  秦彻没有回答,而是看向她手中捧着的锦盒:“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秦嫣然说道:“三殿下回京了,给我带了礼物。”


  “三殿下……是啊……三殿下……”秦彻怔怔地说完,眸子发亮地笑了起来。


  他双手扶住女儿的肩膀,“那位大师给你算过卦象,您天生凰命,将来是要母仪天下的……哈哈……哈哈哈……”


  秦嫣然被父亲笑得心里一阵发麻:“父亲……您究竟是怎么了?您不要吓女儿……”


  秦彻再次振作了起来:“父亲没事……父亲不会认输的……父亲好不容易才有了今日……父亲绝不会将到手的一切拱手让出去!”


  “我是长子……先立长……后立嫡……我本就有资格继承……国公府是我的……”


  秦嫣然越发毛骨悚然:“父亲……女儿听不明白……”


  秦彻笑着摸了摸女儿的鬓角:“没关系,你不用明白,你只用记住,你是未来的三皇子妃,三皇子会继承大统,你会做皇后,父亲一定为你扫除一切障碍,让你顺利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天命之女!”


  ……


  父亲的话,每个字她都明白,可连在一起就让秦嫣然茫然不解了。


  什么长子嫡子?祖父只有父亲一个儿子啊。


  父亲的确该继承国公府呀,然而听父亲的口气,像是祖父还有另一个儿子要与父亲争夺家产似的——


  不可能。


  祖父只和自己的祖母苏华音有过骨肉。


  “小姐,三殿下给您送的步摇真好看!”小丫鬟捧着锦盒笑嘻嘻地说。


  秦嫣然一抬眼,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回了自己院子。


  她没心情欣赏步摇。


  不知怎的,她心底涌上了一层不安。


  ------题外话------


  两章合在一起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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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13 惊艳众人(一更)

  小丫鬟劝道:“小姐,吃点蜜瓜吧,云州刚进贡过来的,娴妃娘娘就给咱们府上送了。娴妃娘娘是当真满意小姐这个儿媳!”


  娴妃对秦嫣然是满意的。


  秦嫣然不仅拥有倾国倾城之貌,才情亦是了得,加上又是护国公府的掌上明珠,一直被称作京城第一千金。


  娴妃能不满意这个儿媳?


  而除去秦嫣然本身,她背后庞大的势力才是最令娴妃在意的。


  秦、苏两家的兵权啊,得到了它们,还愁自己儿子当不了太子?


  秦嫣然来到琴台前,跽坐而下。


  “我弹会儿琴,你们出去吧。”


  她心烦意乱的时候,会通过弹琴来纾解自己的焦躁情绪。


  她弹了一曲最近新学的《长相思》。


  她乐感好,天赋出众,张乐师也夸赞她弹得不错,是所有弟子里学的最厉害的一个。


  可她的脑子里不自觉地浮现起了在梨花巷听到的琴音。


  那位大师兄也弹过《长相思》。


  与他的琴声一比,自己的似乎永远缺了点什么东西。


  如果她是最厉害的,那位大师兄又怎么说?

  秦嫣然弹了一会儿,实在静不下心来,让丫鬟把琴收了,又拿了一本诗集躺在贵妃榻上细读。


  读着读着,睡了过去。


  不知是不是父亲今日的反应吓到她了,她竟然做了个噩梦。


  她梦见父亲的话应验了,当真从外面来了个男人,说是祖父的儿子,让父亲把国公府的一切还给他。


  然后,也来了一个女子,抢走了她第一千金的身份,还抢走了她与三殿下的亲事——


  那个女子说自己才是真正的天命贵女、母仪天下的皇后。


  秦嫣然一个激灵吓醒了。


  ……


  苏小小带上一盒新出锅的点心,去东头的宅子接大虎。


  为她开门的是一个小厮。


  小厮愣愣地看着她,闻着盒子里散发的酥油香气,一阵口水横流:“你是……”


  苏小小客气说道:“我是大虎的娘。”


  小厮忙比了个手势:“是大虎的娘啊,快请进。”


  苏小小跨过门槛。


  小厮领着她进了一间干净简洁的厢房,厢房里并无多余陈设,只有一把古琴、一架古筝,以及一大一小两个垫子。


  小厮对苏小小道:“夫人您先坐会儿,我家公子带着大虎去后头摘果子了。”


  怕苏小小担心他家公子带着孩子乱跑,小厮赶紧补充道,“是我们自家的果园,不远的。”


  苏小小颔首:“无妨,你去忙,我自己等就好。”


  张琴师外出归来,刚进院子便听见一道悠扬的琴声。


  是筝。


  他……弹筝了?


  还作了新曲?

  这首曲子与以往听过的曲风截然不同,有着极强的韵律与节奏,带着一丝睥睨天下的杀伐之气,如仙乐临降,荡气回肠。


  他仿佛看见城楼之下,一人一剑,无惧千军万马!


  太震撼了……


  张琴师听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

  苏小小进了家门。


  苏老爹坐在小马扎上做木马,抬眸看了她一眼:“一个人回来的?大虎呢?”


  苏小小道:“哦,和那座宅子里的主人去果园摘果子了,锅里还炖着肉,我就先回来了。”


  苏老爹知道那个果园,打门口路过了几次,里头的果子又大又漂亮。


  真香。


  馋得很。


  想到什么,苏承忽然开口:“闺女,你最近要不要出诊?”


  苏小小道:“要,不多,怎么了,爹?”


  苏承道:“那什么,你不是这两日都做了点心吗?我见反正也吃不完,就和你弟拿去集市卖了。然后,咳,顺便接了单小生意。”


  “哦。”苏小小有些意外,难怪苏二狗半梦半醒问是不是要卖饼,原来已经卖上了呀。


  “是要什么点心?”她闻到。


  苏老爹道:“就……老婆饼,啥馅儿都行。”


  苏小小道:“多少个?送去哪里?”


  “二百个。”苏承轻咳一声,“春风楼。”


  春风楼,状元街以东最大的青楼。


  苏小小嘴角一抽:爹,你这是又让青楼的姑娘们看上了吗?

  我爹卖饼后,人人等着给我做后妈——


  苏小小笑着问道:“多少钱?”


  苏承伸出两根手指。


  苏小小道:“二两?”


  在镇上,姑娘们为了争夺苏承的饼,就曾将价钱哄抬到一百文一个。


  苏承摇摇头。


  总不会是二百文,京城没这物价。


  苏小小于是往上猜:“二十两?”


  苏承:“二百两。”


  苏小小:“!!!”


  钟山今日也带来了一笔订单。


  苏小小送给他的点心,他尝过之后拿了一些给从前的同伴。


  大家很喜欢吃,问钟山从哪儿买的。


  钟山打手语:“要是没时间做也没关系。”


  “有时间的。”苏小小打手语,“明天早上可以做好。”


  很快,大虎也回来了。


  是那一家的小厮将他送回来的。


  小厮见到苏小小,灿灿地笑了笑:“夫人,我家公子很喜欢你做的点心,能不能劳烦夫人明日再做一盒?”


  他一边说,一边掏出一个钱袋递给苏小小。


  苏小小:今儿是怎么了?订单一股脑儿地全来了?

  这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


  大虎走后,凌云一个人坐在房中调筝。


  奇怪,几年没用的筝了,每根琴弦的音居然都是准的。


  张琴师端着一碗热乎乎的小米粥走了过来。


  “好歹吃几口。”张琴师说。


  “吃过了。”凌云说。


  张琴师笑了:“别骗我。”


  “真的。”凌云打开桌上的点心盒子,“吃完了。”


  张琴师笑了笑:“是邓安吃的吧?”


  邓安便是那个贴身伺候他的小厮。


  “我吃的。”凌云说。


  张琴师就道:“你又来这套,为了不吃东西,故意骗我自己吃过了。”


  凌云想了想:“骗你是小狗。”


  张琴师:“……”


  哄他吃饭比登天还难,张琴师习惯了,话锋一转道:“今日作的新曲不错。”


  凌云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你作新曲了?”


  张琴师道:“是你作新曲了。”


  凌云问道:“我有吗?”


  张琴师就道:“有啊,就是你用筝弹的那首曲子。”


  凌云抚摸着面前的筝,说道:“我没弹。”


  张琴师怔住。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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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14 小小虐渣(二更)

  夜里,卫廷风尘仆仆地归来。


  他出去干什么了,苏小小从不过问。


  今日有所不同,他身上散发着一股浓郁的血腥气。


  “受伤了?”苏小小问。


  “没有,不是我的血。”卫廷说。


  那就是杀人了。


  苏小小继续挑灯做针线活儿,三个小家伙在床铺上睡得四脚朝天。


  卫廷恍惚间像是回到了多年前。


  爹从军营归来,娘在房里改他们几兄弟的衣裳……


  可如今,他父兄战死,他娘搬进了佛堂。


  “改好了,你试试。”


  苏小小咬断线头,把绣花针放好,拿着衣裳站起身。


  卫廷神色一顿:“给……我的?”


  “全家都买了,你的袖口短了一点,我把边放下来了。”苏小小见他不动,直接来到他面前,“低一点。”


  卫廷微微倾了倾身子。


  苏小小将衣裳罩在了他身上,他配合地把胳膊伸进去,苏小小拉了拉袖口,笑道:“改得正正好。”


  卫廷有些怔怔的。


  父兄去世后,他娘再没拿过针线,也再没给人做过衣裳。


  “真丑。”他看着袖口上歪歪斜斜的针脚说。


  苏小小炸毛了:“给你改衣裳你还嫌弃?有本事你别穿!给我脱下来!”


  卫廷不给她脱。


  她跳起来脱!

  卫廷看着她上蹦小跳的样子,一个没忍住,低低地笑了。


  “你还笑?抓住了!”


  苏小小揪住了他的衣襟,用力一拽,谁料,没把衣裳从他身上扯下来,反倒是把他连人带布料拉了过来。


  “哎——”


  她低呼。


  卫廷撞上了她,将她撞倒在身后的床铺上。


  卫廷一手搂住她的小胖腰,一手撑住床铺,整个人虚虚地压在她身上。


  这姿势太暧昧了,不由地让苏小小想起了在巷子里的那一次。


  不同的是,被他压在身下,尺度更大。


  她的小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


  他的俊脸近在咫尺,温热的呼吸带着独属于夜色的温柔,轻轻地落在她的脸颊上。


  这回总不会是为了躲谁了吧?


  苏小小眨眨眼看着他。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外加三个睡着了可以忽略不计的小团子……


  气氛烘得有点微醺啊。


  “你……干嘛压着我?”


  “你拽的。”卫廷一脸高冷。


  苏小小杏眼圆瞪:“那还不是你不肯脱衣裳?”


  卫廷危险地眯了眯眼:“原来你今晚一直打着这个主意。”


  苏小小严肃地说道:“谁打你主意了?你再说我把它落实了!我可不白担罪名!”


  卫廷:“你打我主意。”


  苏小小:“……”


  苏小小撇过脸:“我数三声,你不起来,我就……我就动真格了。”


  苏小小望着墙壁,凶巴巴地数:“一!”


  “二!”


  “……”


  她三字未说完,卫廷的身子忽然往下一压,微微偏头,朝她柔软的唇瓣覆了下来。


  “娘,你们在做咸摸?”


  小虎趴在床上,迷迷糊糊抬起头,小奶音奶唧唧的。


  二人唰的坐起身来,脸上一片潮红。


  苏小小一本正经地问道:“你是不是想尿尿?”


  小虎愣了下,点头点头。


  “我带他去。”卫廷说。


  卫廷把小家伙抱去了后院。


  苏小小揉了揉有些发烫的脸颊。


  方才卫廷是要亲她?


  “咳!”


  淡定。


  没什么好激动的。


  一个男人罢了。


  她可是见过市面的人!

  三秒后。


  苏小小裹上被子,在床上滚过来,滚过去,滚过来,滚过去……


  翌日,苏小小把苏二狗叫起来,做了二百一十个老婆饼,绿豆馅儿、红豆馅儿、板栗馅儿、梅干菜馅儿各五十。


  二百个是给春风楼供的货。


  又做了五十个蛋黄肉送馅儿的二狗饼,与五十个栗子糕。


  随后她又把每样点心挑了两个装进盒子。


  这是凌公子预定的。


  钟山来拿点心。


  苏小小打手语:“让二狗帮你送。”


  钟山比划:“不用麻烦苏小公子。”


  苏小小手语道:“不麻烦的,反正二狗也要去春风楼送货。”


  苏二狗拍拍胸脯:“对呀对呀!我反正是送货,一家也是送,两家也是送嘛!”


  钟山欲言又止。


  最终还是答应了。


  他比手语:“多谢。”


  苏二狗带上点心,上了钟山的马车。


  不多时,苏陌来了。


  苏小小与他一道出了门。


  “我方才看见二狗了。”马车上,苏陌对苏小。


  苏小小道:“哦,他去送货。”


  苏陌古怪地问道:“送什么货?”


  苏小小道:“点心。”


  苏陌张了张嘴:“你们……还在做点心生意?”


  苏小小正色道:“做啊,为什么不做?”


  苏陌问道:“是银子不够花了吗?”


  苏小小淡淡说道:“和银子没关系,是人不能闲着。”


  苏陌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你……应该不闲吧?如果你是指二狗……你有没有考虑过……送他去上学?我们苏家有族学的,如果二狗不想进苏家的族学也没关系,我可以给他请先生,或者,送他去书院。”


  苏小小如遭当头一棒。


  ……忘了弟弟可以上学了!


  在乡下没考虑让二狗上学,是二狗年龄大了,基础又差,没有适合的书院可以去。


  若说在家请坐席先生,卫廷已然胜任。


  二狗跟着卫廷学了这么久,高低也识得几个字了吧,确实该送去念书了。


  苏陌道:“你不反对的话,这件事交给我。”


  苏陌已经看出来了,苏承虽然是当爹的,可家里真正做主的是这个小胖丫头。


  苏小小应下:“好。”


  解决了一桩大事,苏小小心情不错。


  二人今日是来护国公府探望秦沧阑的,光明正大的那种。


  两家是姻亲,苏陌来了府上无数次,守门的侍卫从不拦他的马车。


  马车长驱直入,在垂花门附近停下。


  二人下了马车,一路往秦沧阑的院子走去。


  府上的下人认识苏陌,对于他身边为何带了个小胖丫头,下人们虽感到好奇,却并不敢斗胆盘问。


  另一边,秦彻一宿未眠。


  天一亮,他便顶着满脸憔悴去了秦沧阑的院子。


  秦沧阑已经起了,正被小厮伺候着穿戴朝服。


  像他这样的两朝元老,又上了年纪,不出征时便只在朝廷挂个闲职,平日里无需上朝。


  秦彻进屋,看见身着朝服,脸色微微一变。


  他拱手行礼:“父亲。”


  小厮为秦沧阑系好腰带,将乌纱帽递到秦沧阑手上。


  秦沧阑端着乌纱帽,对小厮摆了摆手。


  小厮会意,恭敬地退了出去。


  “你来做什么?”秦沧阑不冷不热地问。


  秦彻满眼歉疚地说道:“儿子是来请罪的。”


  秦沧阑冷冷地哼了一声。


  秦彻撩开下摆,在秦沧阑面前跪了下来:“父亲,儿子当年的确是逼不得已。您认为儿子是在强词夺理也罢,是在信口开河也好,但儿子接下来说的,绝对没有一句虚言!”


  “死者为大,儿子本不该非议祖母,可当初的确是祖母将我娘送去庄子上的。我娘本以为生下了我,祖母便会看在我的份儿上,把她一道接回去。谁曾想,祖母竟是连我这个亲孙也不要。”


  “下人们惯会拜高踩低,父亲无法想象我们过着什么日子。逃出庄子后,娘带着年幼的我四处奔波,饥寒交迫,弟弟失踪时好歹已经六岁了,我连三岁都没有……我在娘胎里养得就不好,出生后体弱多病,记不清多少次,我险些病死……”


  秦沧阑眸光冰冷,并未因他的话而有所动容。


  秦彻苦涩道:“我说这些不是为了求得父亲的原谅……”


  秦沧阑冷声道:“那你是为了什么?不论你们母子遭受了何等不公,都与华音和承儿没关系,你们就为了回到秦家,不惜对华音和承儿痛下杀手吗?!”


  “父亲!”秦彻满目震惊,“您认为当年嫡母与弟弟的事故,是我们干的?”


  “难道不是?”秦沧阑反问。


  秦彻满眼受伤:“父亲,我只比弟弟年长一岁,他出事时六岁,我五岁,当时我们才从庄子里逃出来没两年,自顾不暇,又哪儿的能耐把手伸去千里之外的青州?”


  秦沧阑讥讽道:“你还知道是青州!”


  秦彻双目含泪:“父亲,真的不是我们干的!我承认,我冒充了弟弟的身份,我是有苦衷的。娘这辈子最大的执念就是让我回到父亲身边,娘临终前拉着我的手,说她再也不能好好陪我了,她让我拿着玉佩来找父亲……哪怕不做她的儿子也好,她不希望我下半生孤苦无依的……”


  “是,我是存了私心……我是撒了谎……我是冒充了弟弟……可我对天发誓!我从来没有想过去害任何人!我以为弟弟已经去世了!我也是前几日在京城看见一个与我年纪相仿的人……模样像极了父亲……我才……我才大胆揣测……或许弟弟还活在世上……”


  “父亲!你相信我!我没陷害过弟弟——”


  哐啷。


  门外有什么重物重重地砸在了门上。


  秦沧阑的眸子里迅速掠过一丝警惕:“什么人!”


  嘎吱——


  门开了。


  苏陌与苏小小出现在了门口。


  苏陌拱手行了个晚辈的礼:“姑祖父。”


  秦沧阑的目光落在两个孩子身上,尤其当看见苏小小时,他的眼神少了一分冰冷。


  秦彻意外极了。


  苏陌……那丫头……


  这两个人怎么来了?


  “能,进来吗?”苏小小歪头问。


  秦沧阑沉沉地点了点头。


  苏小小一边走,一边望着秦彻的背影道:“咦?他是谁呀?”


  秦彻是不想在两个小辈面前丢人现眼的,他扶着椅子扶手站了起来。


  哪知人还没站稳,苏小小啊的一声惊叫,吓得他步子一踉跄,险些又跪在了地上!

  “是……是……是你?”


  苏小小一手捂住嘴,一手指向秦彻,满眼惊恐。


  秦彻一头雾水。


  秦沧阑双手背在身后,花白的眉毛一拧:“大丫,怎么了?”


  苏小小没立刻回答秦沧阑的话。


  她直勾勾地看着秦彻,小胖身子开始微微颤抖,眼神也越来越惊恐。


  她一步一步地后退,肩膀撞倒了秦沧阑的手背。


  她蓦地转过身,一脸害怕地扑进秦沧阑怀里,更咽哭卿卿。


  “祖父——我害怕——”


  她小声啜泣,不忘去抽自己帕子。


  抽了半天没抽出来。


  呃……好像忘带了。


  她抓起秦沧阑的袖子,为自己擦起了并不存在的眼泪。


  苏陌简直没眼看了。


  秦沧阑沉浸在孙女儿叫了祖父的巨大惊喜中,整个人轻飘飘的。


  直到苏小小呜哇嚎了一嗓子。


  秦沧阑一个激灵,回过了神,忙轻拍着怀里的小胖孙女,问道:“祖父在呢,别怕……和祖父说说,发生什么事了?”


  苏小小抽抽噎噎:“我不敢说……”


  秦沧阑正色道:“你说,祖父给你做主!”


  苏小小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指,无比害怕地指向了秦彻:“他!”


  秦彻一愣。


  秦沧阑的脸色沉了下来:“他欺负你了?”


  “嗯!”苏小小伏嘤嘤嘤,“他让人欺负我爹……把我爹堵进巷子……还砸了我们的担子……我去找爹时……爹满身是血——呜呜呜——”


  秦沧阑呼吸一滞:“什么时候的事?”


  苏小小啜泣道:“就是……就是祖父你来送饲料的那天……”


  秦沧阑给小马驹送饲料,的确是没看到苏承,他当时还挺遗憾,可又不便一直在别人家中逗留,于是先行离开了。


  说到赌巷子,秦彻就有印象了。


  苏承的确是让几个国公府的下人堵了,也的确是一身鲜血地出来了,可挨揍的不是苏承,是那群不中用的下人好么?

  下人连他一根汗毛也没碰到,倒是一个个被苏承揍得满地找牙,身上的银子也被搜刮了!


  秦彻捏紧了拳头,猛地往前走了一步,指着苏小小的鼻子:“你血口喷人!那日分明是你们——”


  苏小小扯着嗓子,嚎啕大哭:“呜哇——祖父……他凶我……”


  秦彻咬牙:“你给我闭嘴!”


  秦沧阑一记冰冷的眸光打过来:“你才给我闭嘴!”


  苏小小瑟缩地扑进秦沧阑怀里,继续告黑状:“他那天就是这么凶我爹的……他让人打死我爹……他说……他儿子没在青州打死我和二狗,是他失策了……”


  秦沧阑的眼底杀气四溢:“什么?你们在青州被欺负了?”


  “我也才知道……原来秦云就是他儿子……”


  苏小小现学现卖,你说你才得知苏承的存在,行啊,我也才得知你。


  苏小小接着哭,小胖子肺活量管够:“二狗被他儿子摁在地上,用鞭子狠狠地抽……景小侯爷都看见了……那时候我和二狗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就是不明白,为什么要针对二狗……我们又没得罪他们……”


  “竟有这种事?”秦沧阑神色冰冷,他看向一旁的苏陌,“这些,你都知道吗?”


  苏陌心道,我知道啊,秦云被苏二狗一鞭子打成猪头。


  苏陌惭愧地说道:“是苏家回乡祭祖,请了表妹与二狗去做点心,当时还没相认,不知他们身份,没能保护好他们,姑祖父,抱歉。”


  苏陌没有撒谎,只是,也没讲出全部的真相。


  秦沧阑怒不可遏地看向了秦彻:“你还说你没害过承儿,前几日才看见他……你都把手伸到青州去了!”


  秦彻整个人都懵了。


  这么能颠倒黑白的吗?这么能无中生有的吗?

  “父亲,冤枉啊!我真的没有!云儿与那孩子就是普通的误会……云儿也不知他是谁……”


  苏小小更咽道:“那他干嘛在镇北侯府见了我……也追着我打……我都没招惹过他……呜哇……呜哇……”


  “竟有此事?”秦沧澜再一次看向苏陌。


  苏陌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表妹去给祖父治病,云儿……确实对表妹喊打喊杀的,还让祖父教训她。”


  只不过,最终的结果是秦云被表妹摁在地上摩擦。


  苏小小捂住心口,潸然泪下:“我好委屈!我好害怕!我好难过!”


  掉了一地鸡皮疙瘩的苏陌:“……”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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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一章节古筝曲:《生生世世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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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15 亲子鉴定(一更)

  秦彻险些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你委屈啥?


  你害怕啥?


  你又难过啥?

  你们姐弟俩哪次不是把秦云摁在地上摩擦?


  你们特么的吃亏了吗?!


  还有,你小小年纪,究竟是打哪儿学的,这么能瞎编乱造的?


  秦彻穷尽毕生智慧,也找不出能形容眼前这小胖丫头的词儿来。


  总之……总之就是无耻!

  他明明已经快要稳住父亲了,这小胖子跳出来横插一脚,害他前功尽弃!


  真是可恶!


  秦彻气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捏紧拳头,额角青筋直跳。


  苏小小指了指他,委屈巴巴地说道:“呜呜……祖父你看……他好像是要吃了我……我再也不敢来了……”


  秦沧阑正色道:“胡说,这里是你家,你是国公府的大小姐,谁也不能欺负你!”


  秦彻茫然怔在原地。


  这小胖丫头是国公府的大小姐,那嫣然算什么?

  苏小小歪头抱住秦沧阑胳膊,一副小……胖鸟依人的架势:“祖父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秦沧阑拍拍她的小圆肩膀:“你只管放心,从前祖父没能照顾好你们,今后不会了,护国公府是你们的家,你们才是府邸真正的主人,祖父不会再让你们受委屈了。”


  秦彻的一颗心,被秦沧阑一席毫不留情的话戳得千疮百孔。


  比起身体上的责罚,来自秦沧阑的冷淡与不信任才真的令秦彻受伤。


  秦彻以为,二人相处了二十年,多少也有些感情了,就算哪日东窗事发,自己在他心里也终归是有一席之地的。


  然而到了这一刻,秦彻才荒诞地意识到,秦沧阑疼爱的从来都不是自己。


  不论自己多努力,也抵不过苏华音儿子的这个身份。


  对方是傻儿也好,痴儿也罢,甚至对他棍棒相加,他也满不在乎。


  而自己呢,只差把心给掏出来了。


  他连瞧都不愿意瞧上一眼!

  真是讽刺啊!

  苏小小一秒小虎附体,摇摇头,超严肃地说:“我不想看见他!”


  秦沧阑对秦彻呵斥道:“还不给我滚回你的院子去!没我的吩咐,不准踏出院子半步!”


  秦彻怨毒地看了苏小小一眼,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了。


  他一走,苏小小立刻变脸:“那什么,我也走啦,家里还有事。”


  秦沧阑:“……”


  苏陌冲秦沧阑拱了拱手:“晚辈告退。”


  二人相继出了屋子,秦沧阑无奈一笑:“这丫头。”


  小花园里,苏陌对苏小小道:“大门在那边。”


  “我知道。”苏小小继续往相反的方向走。


  苏陌问道:“你想去上哪儿?”


  苏小小把一根白头发用帕子包好,说道:“秦彻的院子!”


  苏陌狐疑地看着她手里的白发:“这是——”


  苏小小道:“秦沧阑的头发。”


  得,这会儿又不叫祖父了。


  真是用完就扔啊。


  苏陌摇摇头,又道:“你要姑祖父的头发做什么?”


  苏小小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说话间,二人跟踪秦彻来到了他的院子。


  秦彻刚坐下,两道人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门口。


  他眸光一凉:“你们来做什么?”


  身份没曝光时,秦彻与苏陌感情不错,可谁料啊,苏家竟然在背后捅了自己一刀。


  秦彻如今看苏陌,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苏陌生性凉薄,对秦彻的恭谨孝顺全是碍于身份,因此秦彻如何看他,他是半点儿也不在意的。


  苏小小莞尔一笑:“来幸灾乐祸,来落井下石呀。”


  秦彻咬牙:“你别高兴得太早!纸包不住火,总有一日,你会原形毕露的!”


  苏小小挑眉:“哦,你是指我今日冤枉你的事呀。嗐,你以为老国公爷没看出来我在演戏吗?他不还是把你撵出来了?”


  秦彻眸光一颤。


  苏小小嚣张地说道:“他就是偏心我,舍不得拆穿我,你能拿我怎么样?”


  秦彻气到浑身发抖!


  杀人不过头点地,可这丫头……却偏要诛他的心!


  秦彻不开心,苏小小就开心了。


  苏小小踱步来到秦彻面前,抬起小胖手,轻轻拍了拍他肩膀:“偷来的荣华富贵终究不长久,做好准备,还账的日子开始了。”


  秦彻反手朝苏小小拍去。


  苏陌一直警惕着他,闪身上前,扣住了他的手腕!


  苏小小不着痕迹地将一根头发丝揣进衣袖,轻轻掸了掸自己的袖口,微微一笑道:“我先走了,也不知下次见你,还能不能叫你一声……护国公。”


  秦彻简直气炸了!


  ……


  坐上苏陌的马车,苏小小心情好得不得了。


  她打开核桃罐子,唔,又有新核桃,又大又完整。


  她丢了一个在嘴里,一边含着,一边有节奏地哼小曲,脑袋晃呀晃呀,直让苏陌想到了院子里的三个小豆丁。


  果然是相处久了,小动作小表情都神同步了么?


  不知道的,还当他们是你亲生的。


  想到三个孩子,苏陌不由地记起了一件正事。


  “表妹。”他开口,“护国公府与皇室是有一桩亲事的,先帝在世时便定下了,是姑祖父没生出女儿来,才顺延到了下一代。”


  如果表妹恢复身份的话,岂不是要去给三殿下做皇子妃了?

  比起卫惜朝,三皇子的确更能让两家接受一点。


  苏陌不会承认,他至今没敢告诉家里,这丫头绑来的相公竟然是卫家幼子。


  他怕祖父受不住刺激晕过去。


  话说回来,一旦表妹做了皇子妃,就意味着他们上了三殿下的这艘船,自此都将与三殿下共进退。


  这不是他们要不要参与夺嫡,而是联姻后,有些东西就撇不清了。


  但是……以这丫头的性子,当真会愿意接受这门亲事吗?

  她与卫廷感情很好的样子。


  苏小小眨眨眼:“三皇子帅不帅?”


  苏陌:“……”


  “公子!”


  车夫突然开口。


  苏陌问道:“何事?”


  车夫压低音量道:“有情况。”


  苏陌将帘子掀开一条缝隙,往车夫示意的方向瞧了瞧。


  秦彻?


  如果自己记的没错,秦彻不是被姑祖父给禁足了吗?


  这么快姑祖父就允许他自由出入了?

  不对,秦彻穿的不是自己的衣裳。


  秦彻确实是乔装打扮过的。


  若非他忘了在马车里戴斗笠,出来才戴上,车夫与苏陌怕是发现不了他。


  “怎么了?”苏小小问。


  “是秦彻。”苏陌对苏小。


  苏小小淡淡一笑:“哟,这么快就坐不住了。”


  没白瞎她的演技。


  “下去瞧瞧!”苏小小放下了核桃。


  刚要跳下马车,被苏陌懒腰抱住。


  苏陌道:“当心点,秦彻身边那个人叫徐庆,是江湖上很厉害的刀客。”


  苏小小趴在他手臂上,像一条等待晒干的小胖咸鱼。


  她指了指徐庆的腰间:“他佩的不是剑么?”


  苏陌抱着她闪入巷子:“隐藏身份的障眼法罢了。”


  苏小小挑眉:“你调查过啊,你和秦家是亲戚,你居然调查秦家,你是早发现秦家有问题了?”


  “没有……”苏陌刚说完,便欲言又止。


  苏小小秒懂:“我明白了,你是对谁都心怀戒心。”


  这个苏家大公子,城府深得很呐。


  苏陌没与苏小小继续此话题。


  他目光追着秦彻与徐庆二人,直到他们进了一间赌坊,他才也拿了两个斗笠给自己和苏小小戴上。


  秦彻与徐庆从赌坊大门进,打赌坊后门出。


  苏陌不近不远地跟着,不忘小声与苏小小解释他们的多此一举:“他们是怕被人跟踪,借助赌坊甩开跟踪的人。徐庆很谨慎。”


  苏小小眨眨眼:“唔,又进青楼了。”


  青楼也是幌子,他们绕了一圈,便打后门拐出去了。


  徐庆固然足够警惕,可谁让他面对的是苏陌?

  青楼人多。


  一堆莺莺燕燕涌了上来,苏陌下意识地拉住了苏小小的手腕。


  他意识到了什么,打算松开,姑娘们却巧笑倩兮地撞了过来。


  他眸光一凝,直接拉着苏小小出了青楼。


  “在那边!”


  他看见了一片转入巷子的衣角。


  就在二人追到巷子时,与一个抱头逃窜的老爷子撞了个正着。


  “你别跑!愿赌服输!银子交出来!”


  几个打手拎着棍子追上来。


  他一边逃,一边嚷嚷:“我我我……我说了下次还给你们!”


  “你站住!”


  眼看着那些人要追上来,老爷子与苏陌撞了个满怀。


  几个打手的棍子猛地朝他的后背砸下来,苏陌抬手,轻轻一扣,抽掉了其中一人的棍子。


  他反手一挥,轻松将其余几人的棍子打落。


  几人见他如此不好惹,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转身跑掉了。


  老爷子长呼一口气。


  苏陌看着他,摘下斗笠,打了声招呼:“二太爷。”


  苏小小歪了歪头,也认出他来了,正是上回在大街上碰到过的秦家二太爷,秦沧阑的亲弟弟——秦海。


  当时苏小小坐在马车上,不确定秦海有没有看见她,反正她是看见秦海了。


  秦海讪讪一笑:“是你啊,咦?这位是——”


  苏小小戴着斗笠,遮了容貌。


  苏陌就道:“一个表妹。”


  “啊……”秦海上上下下打量了苏小小一番,没细细追问。


  他挠了挠头,尴尬地说道:“我今儿是手气不好,银子全输光了,不过你放心,他们不知道我是谁,我没自报身份……你可千万别传出去啊,让我大哥知道我去赌坊,又得骂我了。”


  “好。”苏陌应下。


  秦海拍拍他肩膀道:“就这么说定了啊,你一定一定替我保密。我先走了,回去晚了,家里的婆娘又该叨叨了……”


  苏小小歪歪头,若有所思地看着秦海离去的背影。


  苏陌又往前追了几步,可惜了,跟丢了。


  他回头,见苏小小没跟上来,不由地问道:“你怎么了?”


  苏小小回忆道:“我第一次去护国公府查探消息,护国公府就加强了戒备。”


  苏陌点点头:“没错。”


  关于这一点,苏陌也发现了。


  冯侍卫带着骑兵追击的架势,不像是临时集结的人。


  苏小小道:“我一直在想,护国公府为何突然加强了戒备。难道是白天那个小贩的死打草惊蛇了?”


  她指的是那个叫祥子的小贩。


  祥子通过粽叶给老侯爷下毒,苏陌的人查到了他头上,审讯过程中被他逮住机会服毒自尽了。


  苏小小淡淡说道:“可是那日,我们还见到了一个人,就在你送我回梨花巷的路上,也恰恰是在我动身去护国公府之前。”


  一个名字呼之欲出——秦海。


  苏陌倒抽一口凉气:“你该不会是怀疑……可他又没看见你,看见了也不认识你……更不知你会去查探消息……”


  苏小小不疾不徐地说道:“这些是你个人的主管判断与揣测,他究竟看没看见我,又认不认识我,知不知道我可能想去国公府查探消息,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苏陌被彻底惊到了。


  他皱眉道:“秦海此人……就是个浪荡子,不学无术,不务正业,整日游手好闲……”


  苏小小又道:“刚刚也很巧,我们明明快追上秦彻了,他的出现,打乱了我们的计划。”


  苏陌沉默。


  苏小小低下头,开始在地上寻找什么。


  “你……”苏陌不明所以地看着苏小小。


  “找到了。”苏小小捏起地上的一根断发,取出干净的帕子包住。


  苏陌终于忍不住了:“你怎么一整天都在捡人头发?”


  别以为他没看见,她从秦彻的身上也薅走了一根头发。


  这丫头是有什么特殊霹好吗?


  回到梨花巷后,苏小小关上房门。


  药房难得没拿乔,让她顺利进了。


  基地药房拥有最高端的医疗设备,结果出来得很快。


  秦彻与秦沧阑亲缘关系成立,不支持亲子关系。


  苏小小对此并不意外。


  她目光又落在了秦彻与秦海的对比结果上。


  “原来如此啊。”


  ------题外话------


  套路:玩不过开挂的女主o(╥﹏╥)o

  7017k——

  216 小虎的天赋(二更)


  苏小小去灶屋做饭。


  苏二狗去送货了,送了一天还没回,不知道的,还他送进皇宫了呢。


  三小只也不在。


  大虎今日去听曲时没擅自行动,而是带上了自己的两个拖油瓶弟弟。


  小虎先进屋的。


  他也知道先把小鞋鞋脱下来。


  他蹬蹬蹬地进了屋,看着跽坐在蒲团上的清瘦男子,礼貌地叫了一声叔叔,又歪歪头,指向他面前的大东西问道:“介是咸摸?”


  凌云看了小家伙一眼:“筝,你是谁?”


  小虎的小手轻轻拍拍自己的小胸脯,奶唧唧地道:“我是小斧。”


  很快,二虎也脱掉小鞋鞋进屋了。


  “你又是谁?”凌云问。


  二虎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我是大虎!”


  “你不是。”凌云一眼戳穿。


  二虎目瞪口呆:“咦?”


  居然没骗过去?


  凌云淡定说道:“大虎的额头上没有发旋。”


  大虎只有一个发旋,在头顶。


  二虎与小虎的发旋多,每人额头上都有一个迎风旋。


  二虎抓抓头,这个帅叔叔有点聪明的样子。


  大虎在门口摆放被臭弟弟扔地到处都是的小鞋鞋。


  当大哥好累。


  两个臭弟弟太不靠谱了。


  凌云拨弄了一下琴弦,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小虎哒哒哒地来到他面前,奶声奶气地问:“我能摸摸吗?”


  “随便。”凌云说。


  大虎也摸过的,没摸出什么岔子,凌云就觉得让另外两个摸摸也没事。


  很快他就后悔了。


  小虎十分认真的学着他方才的样子,拉了一下琴弦。


  铮~~~~~

  凌云一个激灵,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小虎不觉得自己拉得很难听,相反,他觉得蛮好听的。


  我可真厉害!

  小虎又拉了一下,一下,又一下。


  铮~铮~铮铮铮铮~~~~~~~~

  对于拥有绝对音律天赋的人来说,小虎弹的这些天外魔音简直要人命。


  凌云道:“不是这么弹的。”


  原来这个叫做弹。


  小虎学会了一个动词,问道:“那要怎么弹?”


  凌云早在几年前就不再收徒了,他不以任何形式传授任何人琴艺。


  可这小家伙弹的……实在是让人忍无可忍。


  他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头来,指尖在琴弦上轻轻一勾:“看好了,这样。”


  一道悦耳的声音响起,如山涧穿过来的清风,轻柔而空灵。


  小虎点点头,表示学会了。


  他无师自通地抬起小胳膊,给自己起了个范儿,有样学样,小指尖一勾。


  ……更难听了。


  小虎沉浸在自己的小魔音里不可自拔:“真好玩!我以后每天,都要过来玩!”


  凌云身子一抖……


  傍晚时分,三小只一蹦一跳地回家了。


  与他们一块儿过来的是凌云的贴身小厮邓安。


  邓安手里抱着一个巨大的琴盒。


  苏小小古怪地看着他,不明白他抱一把琴上门做什么。


  邓安讪讪笑道:“我家公子说了,小虎……小虎很有弹琴的……兴趣……呃……天分,这把鸾筝就送给小虎了,他没事可以在家里弹。”


  不必去找我家公子弹。


  苏小小客套道:“这多不好意思,你拿回去吧。”


  鸾筝也就是古筝,价钱可不便宜。


  邓安捏了把冷汗:“不不不,我家公子与小虎兄弟投缘,好……好琴送知音!您务必得收下!”


  不收下公子得削了他!

  苏小小摸摸小虎的脑袋:“小虎,你喜欢弹琴吗?”


  小虎想了想:“喜欢!”


  苏小小就道:“那咱们去拜凌叔叔为师,天天去和凌叔叔学琴。”


  小虎点头点头:“好呀!”


  “……”邓安要哭了。
——

  时隔数日,尉迟修与白衣斗笠男也回到了京城。


  白衣斗笠男去卫家向卫老太君复命。


  尉迟修则是在梨花巷附近找到了卫廷。


  卫廷坐在马车里,一脸冰冷。


  尉迟修问暗卫:“大人怎么了?”


  暗卫就道:“欲求不满呗。”


  卫廷冷声道:“你最近是不是不想干了?”


  暗卫缩了缩脖子,用手势比划了一通。


  总结起来就是自家大人与小胖丫头情路艰难,待遇降级,在乡下还能躺一个被窝,来这儿直接给撵去隔壁屋了。


  尉迟修掀开帘子,在卫廷身边坐下:“不是吧,大人,你还没把人拿下呀?你是不是不行?”


  卫廷凉飕飕地睨了他一眼:“你的头很铁?”


  尉迟修道:“头铁不铁我不知道,反正对付女人,我的手段肯定比你多。我要是你,早生米煮成熟饭了!”


  卫廷呵呵道:“是吗?你和苏玉娘生米煮成熟饭了?”


  “咳咳!”


  某嘴上王者狠狠呛了下。


  “我和她又没关系,是她轻薄我,我对她可没非分之想!”


  卫廷冷哼道:“没有最好。”


  那丫头若知道自己的杀手把苏玉娘给勾走了,非得炸毛不可。


  “大人,你到底想不想和那丫头好下去呀?想的话,你得尽早。她是秦家人,卫老太君不会同意你们在一块儿的,你得先把生米煮成煮饭,那样卫老太君不接受也得接受了。”


  有关苏小小的身世,尉迟修方才已从暗卫口中得知了。


  他乐得看好戏,完全不嫌事儿大。


  卫廷是个臭不要脸的,但还从未在这方面放荡过。


  他一脸高冷地说:“要你乱出馊主意?”


  尉迟修叹息一声,语重心长地说道:“怎么是馊主意呀?我这可是为了你好。大人你不要不好意思嘛,男人都有第一次的。你若是担心她拒绝呀,我教你个法子!你呢,去买一壶酒,夜里装作自己喝醉了,走错房间,去她的屋。她没把你撵出去呢,就是默认你的接近,你抓紧机会!若是第二日她责怪起来,你就说自己喝多了,不记得了,这样也不尴尬!”


  暗卫忍不住将脑袋从帘子缝隙里伸进来,狐疑地问道:“这不是趁人之危吗?”


  尉迟修骚话连篇:“你懂啥,这叫壮胆!那丫头若是不同意,铁定一脚把你家少爷踹出去,你就别替她担心了,她就不是个能吃亏的。你还是担心你家少爷吧,他要么被踹出去,要么被那丫头榨成柿饼……”


  卫廷神色冰冷道:“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才不听。”


  一刻钟后,卫廷抱着一坛酒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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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17 真相大白

  秦沧阑今日也过来了。


  他本是要入宫觐见皇帝的,可想了想,又觉得有些事误会太大,他有必要向小胖孙女解释明白。


  苏小小在国公府飙戏飙得飕飕的,还当秦沧阑是来秋后算账的,谁料秦沧阑半点没提她构陷秦彻的事。


  “你爹和二狗出去了?”


  秦沧阑问。


  苏小小一边揉面,一边道:“哦,我爹和大虎他们去溜小马驹了,二狗去买面粉了。”


  秦沧阑坐在灶台后的小马扎上,不时往里添点儿柴火。


  他犹豫了一下,略有些无所适从地说道:“我来是想和你说,我和阮氏没有任何关系。”


  苏小小哦了一声:“你是指你喝醉的那一晚?”


  “你……”秦沧阑以为自己够单刀直入了,不曾想这丫头比他更直白。


  他眉头一皱:“老猴子告诉你的?”


  “没有!”苏小小决定不卖老侯爷。


  可秦沧阑又不傻,天底下能和她讲这些陈年往事的除了苏朔也没旁人了。


  秦沧阑是气得直磨牙。


  姓苏的,迟早削了他!

  “我那晚的确喝多了,不省人事的那种,醒来也的确躺在她床上……但我……肯定没碰她。”


  他是男人,碰没碰一个女人心里还是有数的。


  苏小小:“哦。”


  秦沧阑忐忑地看着她:“你……是信我还是不信我?”


  别人怎么冤枉他,他无所谓。


  可他在意几个孩子的看法。


  “信你。”苏小。


  这是第一个说信他的人。


  秦沧阑感动得差点儿飙泪。


  下一秒,他就听得苏小小认真地说道:“一个男人在烂醉如泥的情况下,是无法行房的。如果可以,就说明他醉得不离谱,那一定是有意识的,记得自己究竟做过什么。如果第二天起来什么都不记得了,那一定喝断片了,哪里还能提枪上阵嘛?”


  “咳咳咳!”


  秦沧阑呛到脸红脖子粗。


  前院,刚抱着酒坛子入内的卫廷也顿住了。


  苏小小接着道:“有些人是听戏听多了,真当男人醉了还能那个那个呀?那些男人都是装的!借酒行事,过后还来一句——‘我昨晚喝多了,我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你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


  苏小小抓起菜刀,咚的一声剁在砧板上!


  “我要是遇上这种男人,直接剁了他的作案工具!”


  卫廷一秒将酒坛子扔了出去——
——

  秦沧阑没在梨花巷待太久。


  不论秦彻是谁的儿子,终归不是他的,他不能允许秦彻继续占着苏承的身份。


  如今真相不明,他需要做的事还有很多。


  苏小小把揉好的面团放进钵钵里醒着:“我觉得,你可以去见一下秦海。”


  秦沧阑疑惑:“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


  苏小小拍了拍手上的面粉:“碰到过两回。虽然秦彻不是你儿子,不过……他和你长得那么像,你就没怀疑过什么?”


  秦沧阑虎躯一震:“你的意思是——”


  ……


  今年,京城春季的雨水特别多,前两日刚下过雨,夜里又开始电闪雷鸣。


  秦海刚从赌坊出来,忘了带伞,望着这阴晴不定的天气,愁得直皱眉头。


  他赶忙往自个儿的马车跑去。


  刚一撩开帘子,天际像是被撕开了一道口子,倾盆大雨哗啦啦地落了下来。


  “幸亏跑得快!”


  他得意一笑,掸了掸宽袖,在凳子上一屁股坐下。


  随后,咚的一身,他从椅子上栽倒了!


  “大、大哥?”


  要命啊!

  他大哥怎么会在马车里?

  吓死他了!


  秦沧阑犹如一尊煞神,眼底集聚着无尽的杀气:“你还知道我是你大哥!”


  秦海冷汗直冒,咽了咽口水,害怕地爬起来,离自家大哥远远儿,几乎快坐到外头去了。


  他战战兢兢地问:“大、大哥你干嘛呀?你不是最近不舒坦……在府上养病吗?你……你来……来逮我干啥?”


  秦沧阑冷冰冰地说道:“你自己做过什么,最好老实交代!”


  “我……”秦海望了眼赌坊的方向,难为情地说道,“我这不是没忍住吗?就去赌了两把,我发誓,我这两年真的改了很多……已经很久没去赌坊了……就这么一次……还让大哥你抓住了!”


  秦沧阑眸光寒凉:“去赌坊的账,我稍后再和你算!我今日来,是要问你,阮香莲与秦彻是怎么一回事!”


  秦海眼神一闪。


  秦沧阑一巴掌拍在桌上:“不敢吭声了是吗?秦海!你是不是想让我把你交给圣上处置!”


  秦海脸色一变:“大哥!”


  秦沧阑指着他的鼻子道:“别以为自己做的多天衣无缝,若要人不知,你当年干的那些龌龊事儿,早就让人发现了!”


  秦海腿一软,在马车里扑通跪下,哀求地看向秦沧阑:“大哥……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是一时糊涂……才和香莲她……”


  如此轻易就诈了出来,属实是秦沧阑没料到的。


  有时线索明明就在自己身边,却一直一直被蒙了眼。


  这一刻秦沧阑也不知是该怨自己多一点,还是该怨始作俑者多一点。


  他失望透顶地看向秦海:“你果真和阮香莲好过……秦彻你的骨肉对不对!我们秦家怎会出了这样的孽种!你跟我去面见圣上!当着圣上的面,把当年的事交代清楚!”


  秦海抱住秦沧阑的大腿:“大哥我错了!你不要让我去面圣!我真的知错了……大哥我求求你了……”


  秦沧阑死死地拽紧了拳头:“一句知错就够了吗?我与你虽不是一母同胞,可我从不曾亏待过你,我没了儿子后,我甚至想过将护国公的爵位传给你……我万万没料到……你背后捅了我好大一刀!当年华音与承儿的事故……是不是也是你干的?”


  秦海一怔:“大哥你说什么啊?”


  秦沧阑怒不可遏道:“你还不承认?你为了自己和阮香莲的儿子上位,竟不惜对自己的大嫂和侄儿痛下杀手,秦彻,你良心喂狗了!”


  “我没害大嫂和侄儿!”秦海跪着,停止了身子,举起手指,“我对天发誓,我没想害大嫂和承儿……”


  秦沧阑道:“没想?那就是害了?”


  “我……我……”秦海眼眶发红,他抱头匍匐在地上,“我……我不知道……”


  秦沧阑最讨厌一个大老爷们儿如此唯唯诺诺的样子:“什么叫你不知道?!”


  秦海更咽道:“当年……当年香莲她……她带着孩子……逃出庄子后,曾来找过我……我一开始也不敢相信那是自己的儿子……可他真的长得太像了……大哥你又一口咬定从来没有碰过香莲……我……我这才确定了……”


  秦沧阑顿了下,记起来的确有过这么一场谈话。


  他恨铁不成钢地问道:“你当初来找我,问我是否染指过香莲,原来只是为了确认那个孽种是不是你的骨肉?”


  秦海缩了缩脖子。


  秦沧阑气到咬牙:“后来呢?!”


  秦海不敢直视大哥的怒火:“后来……我把他们母子安顿下来,那会儿彻儿还小……不记得自己曾叫过我两年父亲……”


  有关这一点,秦海的确没有撒谎。


  秦彻是真不记得了。


  “彻儿是我儿子的名字——”秦沧阑怒火中烧。


  秦海小声道:“叫、叫习惯了。”


  秦沧阑真想一拳头打死他,可他到底是记得自己不是来发泄怒火,而是来弄清全部真相的。


  他拼命压制住情绪:“华音的事又怎么说?”


  秦海的脑袋垂得低低的:“香莲住了不到两年就走了,她说她要带着儿子回乡探亲,我给了她一笔盘缠。”


  “一笔?”


  “一、一万两。”


  秦沧阑青筋暴徒:“你出手倒是阔绰!”


  秦海没胆子反驳。


  “那之后,香莲再也没回来,只在一年后联系过一次,是从青州寄来的信函,说她……太婆病重,需要银子治病,我……我又给她凑了……几千两送过去。又过了一年……我听说大嫂与侄儿在青州出了事……”


  这个,倒是与秦沧阑调查到的线索对上了。


  当年行刺苏华音与苏承的那伙人,明显是一伙江湖流寇,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那种。


  他曾怀疑是仇家买凶杀人。


  只可惜,那伙亡命之徒死得太快了,线索就此中断。


  他与苏家又继续调查,奈何并没查出什么。


  秦沧阑怒极,连嗓音都带了一丝颤抖:“你既怀疑是阮香莲买凶杀人,为何不早告诉我?”


  秦海哭道:“大哥……我不是一开始就这么猜的……我是多年后见到她……她带着彻……那孩子过来……说要顶替侄儿的身份……我不同意……她跪下来求我……说反正真正的秦彻已经死了……秦家后继无人,这爵位迟早也是要落在我头上的……是我欠了他们母子的……我没给他们名分……不如就……”


  秦沧阑替他说了下去:“不如就把唾手可得的国公爷之位传给自己的私生子。”


  秦海低下头:“我问她,怎么确定秦彻已经死了?她不肯说,我才揣测嫂嫂与侄儿遇难的事或许与她有关。我想过拒绝的,可她百般威胁我,还死在了我面前,我……”


  他捂住脸,无颜面对大哥。


  秦沧阑冷声道:“那个孽种不知自己身世?”


  秦海硬着头皮说道:“三四岁那会儿是知道的,后面长大了一点,她娘就告诉他,你爹是秦沧阑,是当今护国公。总有一天,娘会把你送回你爹的身边。至于我,他娘对他说,曾经救过我,他便一直以为我是要香莲的恩,所以才对他诸多照拂。”


  秦沧阑冷冷一哼:“哼,那你怎么解释,苏陌与大丫碰见你两次,全让你坏了事!”


  秦海道:“大哥……是指最近的两回吧?我看见那孩子,就猜到侄儿可能没死,我想劝他向你坦白,这才让人去府上给他提了个醒。至于第二次在巷子里,我确实是有意阻拦。”


  秦沧阑指着他的鼻子:“你这是助纣为虐!”


  秦海抬起头来,羞愧又无助地看着秦沧阑:“大哥,你打我也好,骂我也罢,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去送死……”


  秦沧阑厉声道:“你难不成以为大丫和陌儿要暗杀他?”


  秦海低低地说道:“他是这么说的……让我给他拦一下……”


  “他说你就信了?你什么猪脑子!”秦沧阑简直被这个蠢弟弟气死了。


  马车在梨花巷停下。


  秦沧阑厉喝道:“这些事,你待会儿当着大丫的面解释清楚!”


  秦海怔了怔,挑开车帘一瞧,这才发现马车竟然不知不觉地来到了一间僻静的巷子。


  并且,车夫早换成了大哥的人。


  秦海被秦沧阑带进了院子。


  一家子出去各忙各的,半路上全淋了雨,这会儿苏老爹在屋里给三个小家伙洗头洗澡,苏二狗也回屋换洗。


  由于不便于秦沧阑碰面,卫廷没出现,又坐上马车去暗戳戳地谋划下一个目标了。


  苏小小在堂屋整理药材。


  “进去!”


  秦沧阑一脚踹上秦海的屁股。


  秦海趔趄了几下,险些一头栽倒。


  他尴尬地摸了摸鼻梁,悻悻地打了招呼:“小……小侄孙女……”


  苏小小道:“上次在马车里,你就认出我了吧?”


  “嗯。”秦海老实承认。


  苏小小猜到了,因此没感觉太意外。


  她看向秦海:“你过来是——”


  秦海认命地说道:“我刚刚已经和大哥坦白了,秦彻是我儿子。”


  苏小小问道:“你确定?”


  秦海惊讶:“嗯?”


  这是什么话?


  他不确定,他认下秦彻干嘛?


  苏小小望向一旁的秦沧阑:“我刚刚话没说完,你就走了,秦彻和你长得像,和秦海也像。”


  秦沧阑面对苏小小时,眼底瞬间没了方才那股子杀气:“是啊,所以我才料到他是秦海的儿子。”


  苏小小摇头:“我要说的不是这个。我给你们做了基因鉴定,你们可以理解为……另一种形式的滴血认亲。其结果显示,秦彻与你们均为亲缘关系,但非亲子。通俗一点来讲,你们两个,都不是秦彻的亲生父亲。”


  “啊?”


  秦沧阑与秦海不约而同地张大了嘴巴。


  苏小小翻了翻桌上的检验报告,正色道:“秦彻,是你们弟弟。”


  二人五雷轰顶——


  ------题外话------


  肥肥章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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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18 昭告天下(一更)

  同父异母的弟弟。


  一开始,苏小小也揣测秦海才是秦彻的亲生父亲。


  直到从药房拿到鉴定结果,她才想恍然大悟。


  曾经许多想不通的事,这下就有了解释。


  譬如秦彻为何会像秦家人?因为他的确是。


  又譬如秦母当年为何对阮香莲母子如此不留情面?

  不待见阮香莲,不算太奇怪,可秦彻毕竟是她的亲孙子,她怎么会舍得把亲孙子也送走?


  如果是情敌生下来的私生子,那就说得过去了。


  秦母恨不能杀了那个小孽种吧?

  当然,秦母最想弄死的还是阮香莲。


  阮香莲为了留在秦家,手段用尽,勾引少年秦沧阑不成,就睡了正值盛年的秦父,秦母能容忍她才怪了。


  阮香莲害死了苏华音,熬死了秦母与秦沧阑的续弦,却最终没等到被儿子接回秦府的那一天。


  也算是报应。


  ……


  秦沧阑与秦海这对难兄难弟相互搀扶着,坐上了回去的马车。


  养(疼)了那么多年的儿子,居然是自己弟弟。


  特么的上哪儿说理去?

  对秦沧阑而言,最大的打击已经过去了。


  在他心里,最重要的是亲儿子与两个宝贝孙子,他这个岁数,半截身子已入土,他不知自己还能疼他们几年。


  他不想再让他们受一点委屈了。


  “我入宫一趟。”秦沧阑对失魂落魄的秦海说,“你自己捅出来的篓子,自己去补上,他的身世,你原原本本告诉他!”


  “为什么要我去说呀?”秦海遭受的打击是巨大的,他不像秦沧阑那般果决武断,也不像秦沧阑对阮香莲不曾动过半点心思。


  他是真心爱慕过那个女人的。


  我拿你当心上人,你却睡了我爹——


  呜哇——


  秦海想爆哭——


  ……


  苏承给三小只洗完澡,回屋给自己也梳洗一番,换身干净衣裳。


  苏小小给三人穿衣裳,大虎、二虎挺配合,小虎溜了。


  他跑到床的另一侧,小腰上绑着一条布巾,遮住了羞羞的小屁屁。


  他在床上呼啦啦地跑。


  小孩子是真不怕冷,三月底的天了,大雨哗哗的,狂风呼呼的,他小人家却在床上跑出了一身汗。


  苏小小把人捉住,麻溜儿地给他擦了汗。


  卫廷到家时,大虎二虎去找苏二狗玩去了,只有光溜溜的小虎被苏小小捉在怀里穿衣裳。


  “自己穿!”卫廷严肃地说。


  “不要!”小虎一把转过身,扑进苏小小怀里,甩了臭爹爹一个小屁屁。


  苏小小给小家伙穿着衣裳,吸了吸鼻子,问卫廷道:“你喝酒了?”


  卫廷面不改色地说道:“没有。”


  苏小小皱眉:“可是你身上有酒味。”


  卫廷神色淡定:“哦,别人不小心洒的。”


  苏小小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是吗?我怎么那么不信呢?”


  卫廷高冷地问道:“你什么意思?”


  苏小小双手捂住小虎的一对耳朵,对卫廷道:“我以为你想借酒行事,半夜偷偷溜进我房里,对我欲行不轨!”


  卫廷呵呵道:“怎么可能?要欲行不轨,也是你对我欲行不轨。”


  他说着,似是为了增强此话的说服力,举证道,“也不看看在乡下时,自己扒了我衣裳多少次。”


  苏小小咳嗽一声:“好像也是。”


  小虎古怪地抬起头,看看娘亲,又转头看看爹,不明白娘亲捂自己的小耳朵干嘛。


  苏小小松了手:“耳朵真好看。”


  小虎赞同地扒拉了一下自己的小耳朵,神气地晃晃小脑袋:“对呀,小斧的耳朵,特别好看!”


  卫廷嘴角一抽。


  他目光不经意地一扫,落在了那个打开的琴盒上,琴盒里装着一把散发着古朴气息的鸾筝。


  有些眼熟。


  “买琴了?”他问。


  苏小小道:“一个街坊送小虎的,他说小虎有弹琴的天赋,我想,他大概是想收小虎为徒吧?”


  小虎娘亲在说自己,忙跳起来,在床上蹦来蹦去,宣布主权。


  “我的琴!我的琴!我的琴!”


  “好好好,你的。”苏小小又把人捞了过来,给他穿裤子。


  小虎奶声奶气地说道:“娘,帮我把琴休(收)好,娘可以摸摸,大虎、二虎,不可以摸摸!”


  说最后一句时,他不忘认真地摆摆小手。


  苏小小好笑地说道:“好,给你收起来。”


  让大虎知道你这么小气,回头又得削你。


  卫廷移开了目光。


  约莫是看错了。


  毕竟这世上,应该不会有人把天下第一筝——九凤,当成见面礼随随便便送给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孩子。


  晚饭有小虎最爱吃的“猪猪丸几”,他摇头晃脑地吃了好几个。


  “好吃吗?”苏小小问。


  小虎将自己的小脑袋从小碗里抬起来,表情丰富地说道:“嘎嘎香!”


  吃过饭,雨停了。


  三小只趁人不备,咻咻咻地冲去院子里踩水,像极了三个跳进泥坑的小乔治。


  苏老爹出来一瞧,瞬间崩溃了。


  他双手摁住头,恶龙咆哮:“我刚刚才给你们的洗的澡——”
——

  皇宫。


  夜深了,景宣帝仍在御书房批阅奏折。


  福公公执着拂尘走了过来,躬着身子小声问道:“陛下,时辰不早了,您可要安置?”


  “雨停了吗?”景宣帝问。


  “停了。”福公公说,“瞅这天气,指不定一会儿又会下雨。”


  景宣帝道:“今年雨水多。”


  福公公忙道:“是啊,往年没这么多雨的。”


  景宣帝愁容满面:“不知民间是否也接连大雨。”


  春雨是好物,有利农耕,可多了也不行,会淹了良田,严重的还可能导致洪涝。


  一个小太监拎着食盒过来。


  福公公拿了食盒,将里头的点心端出来摆在皇帝的桌上。


  景宣帝在饮食上并不放纵,一日三顿只吃个六七分饱,有时批折子批晚了会稍稍吃点宵夜。


  又是点心。


  景宣帝漫不经心地尝了一口。


  这味道……与以往吃过的似乎不大一样。


  他一连吃了四块,把福公公都给看呆了。


  “哪个厨子做的?”景宣帝道,“赏。”


  福公公就道:“不是御膳房做的,是坤宁宫送来的。”


  景宣帝神色微顿:“皇后?”


  皇后与景宣帝是少年夫妻,景宣帝即位后封了她做皇后,不过,她并不受宠,子嗣也单薄,膝下只有静宁公主。


  景宣帝叹了口气:“摆驾坤宁宫。”


  坤宁宫内,皇后打算歇下了。


  她问一旁的小宫女:“点心给静宁送去了吗?”


  “送去了。”小宫女说。


  刚回来复命的高大保一愣:“是、是给殿下送的吗?”


  妈耶!

  他送去御书房了!


  “圣上驾到——”


  ……


  “是不是陛下过来了?”


  启祥宫内,娴妃听见了门外的动静,忙扶了扶鬓角的珠花。


  她穿着纤秾合度的冰丝寝衣,脸颊上扑了淡淡的妆粉,眉毛上轻描了螺子黛,唇瓣也点了微润的口脂。


  乍一看,会认为她是天生丽质。


  小太监慢吞吞地上前禀报:“娘娘,陛下今晚歇在坤宁宫了。”


  娴妃脸色一变:“什么?!既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陛下去坤宁宫做什么?那个女人不是早失宠了吗?!”


  小太监不敢喘大气。


  娴妃冷声道:“你去一趟坤宁宫,就说本宫不舒服,禀报皇后,允许本宫请个太医。”


  “是。”


  小太监忙不迭地去了。


  皇后一听娴妃身体抱恙,忙催促景宣帝过来瞧瞧。


  只是不巧,皇帝刚走到半路,便被人截了胡。


  “陛下,老护国公求见!”


  景宣帝捏了捏酸胀的眉心:“这么晚了,又下着大雨,他来做什么?”


  太监道:“据说是有要事启奏。”


  景宣帝皱眉:“去御书房,你去和娴妃说一声,朕明日再去看她。”


  御书房内,景宣帝见到了冒雨前来的秦沧阑。


  秦沧阑来面圣,自然得注重仪容,他的下摆与鞋子湿透了,身上的衣冠却是一丝不乱。


  皇帝和颜悦色地问道:“秦爱卿这么晚入宫,是有何事启奏啊?”


  秦沧阑啪的撩开下摆跪下,启声道:“陛下,臣与华音的儿子……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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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19 彻底拆穿(二更)

  这话听得景宣帝一头雾水。


  景宣帝想了想,问道:“护国公……出京了吗?回来就回来,值得你如此兴师动众?出个京城而已,没禀报,朕也不至于为了这点小事生气。”


  一般来说,这种有爵位在身的大臣是不得私自离开京城的。


  不过,倒也不值当大半夜跑来请罪不是?

  秦沧阑正色道:“臣的意思是……臣与华音真正的儿子回来了,府上的护国公……并不是真正的秦彻!”


  他说着,拱手请罪,“臣有罪,混淆了护国公府嫡系血脉,害陛下也遭受蒙蔽,请陛下降罪!”


  ……


  “……事情就是这样,该说的我都说了,你如果不信我,我也没办法,你自己去找大哥问吧。”


  书房内,秦海按耐住胸腔内翻滚的怒火,将秦彻的身世膈应地说了。


  没人知道他内心究竟经历多大的痛苦与挣扎。


  这简直是这辈子最操蛋的事了。


  老天爷一定是看不惯他游手好闲又败家的做派,所以给了他一连串响亮的耳光。


  秦彻双目如冰地看向秦海,眼底已然有了一丝魔怔:“我不信,你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信!”


  秦海头疼地说道:“我骗你有什么好处?你娘和我……”


  秦彻厉喝:“你住口!不许你侮辱我娘!我娘只有我爹一个丈夫,没与其他任何男人有染过!”


  秦海欲言又止,半晌,不耐地摆摆手:“行行行,你爱咋咋,反正大哥交给我的任务完成了!你有啥不接受的,等大哥回来了,去找大哥吧!”


  秦彻死死地拽紧拳头,指甲几乎掐进了掌心。


  昏黄的烛灯落在他一侧的脸颊上,照得他眼底反射出阴鸷的光。


  秦海起身走了,到门口又停下脚步,皱眉朝他看来:“你就知足吧,好歹还是我们秦家的骨肉!”


  若真是外头的野种,死一百次也不够!

  想到自己当了这么多年的纯纯大冤种,秦海烦躁得不行。


  “这特么都啥事儿!”


  秦海气急败坏地走掉了!

  屋外的雨明明已经停了,却不知为何,又来了一阵电闪雷鸣。


  狂风将桌上的蜡烛扑灭,屋子里忽明忽暗,显得秦彻整个人阴森森的。


  他呆愣了许久,忽然猛地抬起胳膊,一把将桌上的瓷器与字画拂落!


  他双目发红地咆哮:“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


  ……


  启祥宫。


  娴妃坐在贵妃榻上,一只手捧着书,一只手撑住脑袋。


  她是想饱读诗书的,奈何时常一翻书就困了。


  轰隆一声巨响,娴妃惊得身子一抖,手里的书啪的掉在了地上。


  一旁的宫女忙躬身拾起来,双手呈给娴妃。


  娴妃懒得伸手去接。


  这时,伺候了她多年的桂嬷嬷端着一碗刚煮好的冰糖炖燕窝走了进来。


  桂嬷嬷将燕窝放在小桌上,又拿过那本宫女递过来的诗集:“你下去吧。”


  “是。”


  宫女恭敬退下。


  桂嬷嬷把诗集搁在桌上,又端起燕窝,递到娴妃面前:“娘娘,你晚膳用得少,吃点燕窝吧。”


  娴妃揉了揉自己肚子上的肉:“不吃了,胖。”


  宫里的女人为了保持身材,一个比一个忌口,饿肚子是家常便饭。


  娴妃这个位份,又生了皇子公主傍身,按理说,不必再以色侍人。


  奈何娴妃不服老,见到后宫一茬又一茬的年轻秀女,愣是不肯输给她们。


  “陛下怎么还不过来?”娴妃嘀咕。


  桂嬷嬷笑了笑:“会过来的。许是外头下了雨,道路上泥泞难行,就走得慢了些。”


  “皇后今晚唱的是哪一出?”娴妃已经打听清楚了,是皇后先给景宣帝送点心,景宣帝才过去坤宁宫的。


  这可不像皇后的做派。


  也不像景宣帝的。


  景宣帝与皇后早已没了夫妻情分,别说送点心,就算皇后亲自为景宣帝洗手作羹汤,景宣帝也不会有所动容。


  桂嬷嬷道:“娘娘,皇后毕竟是中宫。”


  娴妃冷哼道:“中宫怎么了?无宠,又生不出儿子来,空顶着皇后的虚名罢了!要不是她女儿八字好,真当陛下多稀罕她!”


  桂嬷嬷无奈笑了下,舀了一勺银耳羹喂到她嘴边:“娘娘,吃些吧。”


  娴妃到底是没忍住,就着桂嬷嬷递的勺子浅尝了两口,随后她将碗轻轻推到一边,再也不肯吃了。


  这时,奉命前来传话的太监带来了景宣帝被人截走的消息。


  娴妃眸光一厉:“这次又是哪个贱人?”


  桂嬷嬷道:“是老护国公。”


  听到不是后宫的女人,娴妃神色稍霁:“是边关又要打仗了吗?”


  秦沧阑早已不上朝,能大半夜往皇宫里跑,在娴妃看来,除非是边关出了战事。


  娴妃笑了笑:“若是老护国公再领兵,就让三殿下与他一道出征,挣一份军功回来。”


  军功就是民心,一般的皇子可没机会去领军功。


  至于说自己儿子的安危,娴妃是毫不担心的。


  有秦沧阑在,哪儿会真让三殿下上战场?

  秦沧阑去冲锋陷阵,三殿下等着领军功就是了。


  娴妃开心地笑了:“刘三德,给陛下送一碗参汤过去,顺便告诉陛下,本宫这里,有太医照看就够了,让陛下不必挂心。”


  刘三德从御书房回来,脸色不大对:“娘娘,出事儿了!”


  娴妃不咸不淡地问道:“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刘三德看了眼桂嬷嬷,桂嬷嬷是娴妃心腹,不必避讳她。


  刘三德于是将从御书房无意中听到的消息说了。


  娴妃震惊地坐直了身子:“你说什么?护国公不是秦沧阑的儿子?那他是谁!真正的护国公又在哪里?”


  刘三德硬着头皮道:“他是谁……奴才没听清,总之,当年似乎是弄错了,眼下真正的护国公回来了,就在京城里住着呢。”


  他只是去送人参汤,在外头站了一会儿,听得断断续续的。


  娴妃心急如焚。


  她儿子可是与护国公府定了亲的,可倘若那个秦彻是假的,这门亲事岂不是——


  娴妃愁容满面:“陛下怎么说?”


  刘三德讪讪道:“奴才只听到了这么点儿,后来,福公公把参汤拿进去,奴才不便多留,只得先行离开。”


  桂嬷嬷劝道:“娘娘,不如先等等,兴许明日,陛下那边就来消息了。”


  “这种事是等得的吗?”娴妃站起身来,在屋子里踱来踱去,“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三德子,你去一趟景家,将此事告知我父亲,让他务必尽快查一查那个真秦彻的身份!”


  刘三德顶着电闪雷鸣,瑟瑟发抖地出了启祥宫。


  也是他运气好,刚走没几步,小安子过来了。


  小安子在御书房当差,曾受过刘三德恩惠。


  小安子道:“刘公公,小的听到点消息。”


  一刻钟后,刘三德折回启祥宫,将打探来的消息说了。


  “是镇北侯府的人把他们带回京的,苏家人回乡祭祖,偶然遇上了那一家人……”


  “那人改了名字,叫苏承,当年流落到了民间,不记得自己是谁,磕磕绊绊长大……在乡下成了亲,育有一儿一女,和秦小姐与小公爷差不多年纪。”


  娴妃冷声道:“什么小公爷?那都是个假的了!”


  “啊,是是是!”刘三德暗恼自己忘了改口,忙赔了个笑脸道,“那一位民间来的才是真正的小公爷。”


  娴妃若有所思道:“你方才说……那个真正的秦彻也有个女儿,与秦嫣然同岁?”


  刘三德道:“是。”


  两家定了亲,如果那个乡下长大的姑娘才是真正的秦家千金,那么自己的儿媳会不会会变成她?

  娴妃柳眉微微一蹙:“一个乡下长大的丫头,配得上本宫儿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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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20 恶霸小小(一更)

  第二天没什么生意,苏小小不必早起做点心,奈何身体的生物钟准时将她唤醒。


  她所幸穿了衣裳,决定去后院锻炼锻炼。


  她刚走出屋子,就见总是睡到日上三竿才醒的苏承,竟然坐在小马扎上,一手一个果子,吭哧吭哧地啃着。


  “爹,这么早?”


  苏小小疑惑地打了招呼。


  “闺女起了啊。”苏承打了个饱嗝,“唉,一想到这些果子再不吃就坏了,我睡不着。”


  他边上放着一个沉甸甸的篮子,里头是大虎从果园摘回来的枇杷,一个个肉多饱满,清甜多汁。


  大虎摘了不少,是邓安一并送过来的。


  奈何家里的几个孩子对新鲜枇杷并不大感冒,苏二狗与也不怎么爱吃,这就剩下了许多。


  苏承是经历过饥荒的人,他挨饿受冻长大,无法忍受糟蹋粮食。


  苏小小没说“别吃了,吃坏肚子还得花钱治病”。


  她想了想,对明显已经吃不下,却还在往嘴里硬塞的苏承说:“爹,你给我留点吧。”


  “行。”苏承又打了个饱嗝。


  苏小小道:“都给我行吗?”


  苏承虎躯一震:“你不会是要扔掉吧?”


  苏小小笑了笑:“不扔,我做好吃的。”


  苏小小将洗干净的枇杷去了皮与核,橙黄的果肉切成小块,分装进两个钵钵里,一个钵钵放了三勺冰糖,另一个钵钵只放了一勺半的冰糖。


  加入少量的清水,等冰糖融化并腌制入味后就能拿去锅里煮了。


  由于枇杷容易氧化变黑,苏小小没用铁锅熬煮,而是取出一对紫砂罐子。


  文火熬煮,熬到汤汁变少,整罐枇杷呈浓稠状就差不多了。


  五斤枇杷,熬了将近两斤的果酱。


  这样,三小只与苏二狗都会爱吃了。


  苏小小留了一半,另一半分装了两小罐子,给东头的街坊送了过去。


  开门的是邓安。


  邓安见到苏小小很意外。


  第一反应是她带小虎来找公子学琴了,他一个激灵,赶忙朝苏小小身后望去。


  没看到小家伙的身影,他暗松一口气。


  这时,屋子里传出呕吐声,邓安的面上闪过一丝不自在。


  他偷瞄了苏小小一眼。


  见对方脸上没有任何异样,稍稍放下心来。


  苏小小问道:“你家公子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邓安犹豫了一下,说道:“公子他……吃了东西就会这样。”


  一吃就吐?

  难怪这么瘦。


  苏小小又道:“你家公子看过大夫吗?”


  邓安摇头:“公子说自己没病,不肯看大夫。”


  看来是讳疾忌医。


  苏小小继续问道:“你家公子的情况持续多久了?”


  邓安说道:“好几年了吧,我是前年到公子身边伺候的,那时公子就已经这样了。”


  苏小小点了点头。


  邓安又道:“不过,你做的点心,我家公子能吃下三两块。”


  连孩子都不只吃三两块,可倘若知晓他家公子有多不能吃,就会明白吃三两块点心还不吐出来,是多难能可贵的一件事了。


  如此,这果酱来的正是时候。


  苏小小把果酱递给邓安:“我自己熬的酱,以后你家公子想吃什么,你就和我说。”


  邓安笑着接过来:“那我先替我家公子谢过了!”


  苏小小莞尔:“不谢,我还没多谢你家公子对小虎的赏识呢,你让你家公子放心,我会把小虎送过来学琴的。”


  邓安一个踉跄,朝前栽去——


  屋内。


  张琴师过来探望凌云。


  “你怎么又这样了?不是已经能吃东西了吗?我就知道你是在诓我!”张琴师递上一杯温水。


  凌云没说话。


  张琴师把他屋子收拾了,一回头,问道:“你的筝呢?”


  “送人了。”凌云淡淡地说。


  张琴师如遭雷击:“什么?那可是九凤!天下第一名筝!你你你你你……你送给谁了?别告诉我是那三个小家伙!”


  凌云沉默。


  “还真是!”张琴师倒抽一口凉气,“你怎么想的?那可是九凤啊!”


  凌云没力气,懒懒地躺在地板上,翻了个身背对张琴师:“一把破筝罢了。”


  张琴师气了个倒仰!


  “你个败家——”


  后面俩字,让他死死忍住了!


  另一边,娴妃的娘家人也连夜查出了苏承一家子的身份。


  要查这个并不难。


  秦沧阑决心已下,他是不会包庇假秦彻的,更不会让苏承、苏小小与苏二狗东躲西藏过日子。


  镇北侯府也一样,大大方方承认了来府上为老侯爷治病的就是老侯爷的亲外孙女。


  要不是苏小小那边没正式承认,老侯爷早摆上百八十桌酒席,戏班子唱上三天三夜了。


  娴妃睡醒惺忪地坐在椅子上,听着刘三德细细禀报。


  她打了个呵欠:“再说一遍,那孩子叫什么?”


  “苏大丫。”刘三德说。


  娴妃嫌弃地皱了皱眉:“这么老土的名字,一听就是个小乡巴佬。样貌如何?”


  刘三德干笑:“呃……有点儿胖。”


  娴妃不咸不淡地问道:“有点儿胖是多胖?”


  刘三德张开手臂,比了个尺寸。


  娴妃倒抽一口凉气,瞌睡全醒了:“她是多能吃啊?”


  刘三德讪讪一笑:“是丰腴了些。”


  娴妃满眼嫌弃:“丰腴?这都胖成猪了!”


  刘三德道:“倒、倒也没有,听说长得还不错……”


  娴妃蹙眉:“胖成这样,能有多好看!那些下人的话你也信?”


  刘三德不敢接茬儿了。


  娴妃又道:“可念过书了?”


  刘三德:“不曾。”


  娴妃:“学过琴?”


  刘三德:“也不曾。”


  娴妃急了:“六艺她总得学了一样吧!”


  桂嬷嬷开了口:“娘娘,您是皇城长大的,一口燕窝就能吃掉老百姓一年的收成,您怕是不知道,民间那些下地劳作的百姓,日日所求不过温饱。”


  这些话,也就她敢说。


  刘三德是一个屁也没胆子放的。


  娴妃委屈死了:“貌丑无盐,不学无术,如何配得上我儿?”


  想到什么,娴妃又道,“品行总算端正吧?”


  刘三德咬紧了嘴巴。


  娴妃冷声道:“还不快说!”


  刘三德硬着头皮道:“听闻……她在村子里……是个飞扬跋扈的女恶霸。”


  娴妃:“……!!”


  ------题外话------


  苏小小【举刀刀】:今天是想打劫票票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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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21 夺回身份(二更)

  却说秦沧阑将一切对景宣帝和盘托出后,景宣帝也是一宿没睡踏实。


  所幸是今日不必早朝。


  福公公听到龙榻上的动静,前来伺候景宣帝更衣洗漱。


  “陛下,您有心事?”福公公为景宣帝穿上龙袍。


  景宣帝叹气:“你说秦沧阑……怎么就真敢说的?他就不犹豫两下?”


  从秦沧阑交代的时间轴来看,分明是刚落实秦彻的身份,便立刻入宫觐见了。


  这可不是一桩喜事,恰恰相反,是护国公府的秘辛与丑闻。


  俗话说的好,家丑不可外扬。


  要惩罚秦彻多的是法子,不一定非得闹到御前。


  福公公笑了笑:“老护国公是武将,直来直去的性子。”


  景宣帝摇头道:“他这不是直来直去,是完全不顾护国公府的颜面啊。也是,实打实挣来的军功,哪里还需要那起子虚名?”


  秦沧阑是当真不在意名声吗?


  未必。


  只不过,比起护国公府的名声,他更在意的是几个孩子会否受委屈。


  他必须从一开始就表明自己的立场,不给任何人丝毫可以商量的余地。


  就算景宣帝想劝他三思也不行。


  福公公笑着道:“那也是因为碰上了陛下这样的明君,才敢对陛下毫无保留、推心置腹。”


  景宣帝被他逗笑了:“你这张嘴。秦沧阑不是信任朕,他是狠,真狠。养了二十年的‘儿子’,说不要就不要了……秦彻不仅是冒认了身份这么简单,朕册封他为护国公,是以秦沧阑嫡子的身份,他犯下了欺君之罪。朕可以赐死他的。”


  福公公道:“陛下不会这么做。”


  景宣帝叹气:“是啊,他秦沧阑可以翻脸不认人,朕不能。秦峰父子当年追随先帝南征北伐,秦沧阑还年轻,陪伴在先帝身侧的大多是秦峰。秦峰与先帝出生入死,先帝临终前还记挂着他,为两家定下了亲事。秦峰的小儿子,朕不能杀。”


  福公公轻声道:“陛下仁慈。”


  景宣帝自嘲道:“朕就是太仁慈了,朕当年若是也能如秦沧阑这般狠绝……”


  后面的话,景宣帝没说了。


  福公公心里明白得紧。


  若陛下当年也如秦沧阑这般狠绝,登基后立刻除掉南阳王,焉能有后来的南阳王密谋造反一事?

  洗漱完,景宣帝坐下准备用早膳了。


  全公公也是陛下身边的红人儿,他将菜式一一摆在桌上,开始为景宣帝夹菜。


  这些菜自然都是有小太监试吃过才敢呈上来的。


  景宣帝胃口不佳,吃了点银耳莲子羹便差不多饱了。


  景宣帝开口道:“朕记得,秦沧阑说他儿子改名叫苏承了?”


  福公公忙道:“是。”


  景宣帝纳闷道:“不改回来了?”


  福公公笑了笑:“那是流落民间用的名字,认祖归宗后应当是要改回来的。”


  景宣帝点了点头,又道:“苏承有个女儿?”


  福公公道:“有的,与秦嫣然同岁,还有个儿子,也和秦云差不多大,说来也是巧了。”


  景宣帝的眼底闪过耐人寻味的波光。


  福公公的眼神动了动,一秒心领神会。


  如果那个假秦彻不是真正的护国公,那么他女儿秦嫣然的身份自然也要往下降一降了。


  景宣帝下旨让三皇子迎娶的是护国公府的嫡出大小姐,秦嫣然已经不是了,这门亲事按理说就该落在苏承女儿的头上。


  福公公提醒道:“陛下,那位苏家千金……在乡下成亲了。”


  景宣帝闻言的眼底闪过失望。


  全公公一边为皇帝布菜,一边笑着说道:“陛下,奴才记得,圣祖皇帝的妻子也是在民间嫁过人,还与人育有一女。可她入宫后,一路扶持圣祖皇帝开拓疆土,攘外安内……圣祖皇帝册封了她为德仁皇后,也是咱们大周的一段佳话呢。”


  圣祖皇帝是大周的开国皇帝,此人一生传奇无数,娶个嫁过人的女子做皇后反倒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件事了。


  景宣帝的神色出现了一丝松动。


  全公公见自己的话讲到了皇帝心坎儿上,甭提多高兴:“圣祖皇帝还将德仁皇后在民间的女儿接入宫,封她做了公主。”


  “呵。”福公公淡淡一笑,“是啊,那位来自民间的苏家千金保不齐也能扶持三殿下继承大统呢,届时,三殿下也把她的孩子接进宫来,封上三个异姓王!”


  是啊,那丫头三个儿子。


  将来真当上异姓王。


  是嫌秦家的江山太稳固了么?!

  景宣帝皱了皱眉,没再说话。


  福公公也不敢吭声了。


  他适才太冲动,居然讲了三皇子继承大统这种浑话,虽说是讥讽全公公的反话,可也犯了大忌讳。


  万幸景宣帝这会儿心思不在这上头。


  福公公侥幸躲过一劫。
——

  护国公府。


  秦彻失魂落魄地度过了有史以来最难捱的一晚。


  连翻的打击来得太快,令人措手不及。


  明明几日前他还是风光无限的国公爷,转眼他就从高台跌落,一丝缓冲的机会都不给他。


  “岑管事,您怎么过来了?”


  屋外,传来了小厮谄媚讨好的声音。


  从那日秦沧阑与秦彻在书房激烈争吵过后,府上便有了一些不大中听的传言。


  可府上的下人只当父子俩因什么事发生了争执,并未猜到二人早已不是父子。


  岑管事的反应很冷淡:“你家老爷在吗?”


  这个称呼让小厮愣了下:“在……在的。”


  岑管事不再搭理他,径自来到秦彻屋门口。


  下人们纷纷伸长了脖子,偷偷朝这边张望。


  岑管事是府上的老管事,听命于老护国公,大家伙儿都想知道他干嘛一大早一副讨债的样子。


  岑管事淡淡说道:“您起了吧?老太爷说了,让您把护国公的金印与令牌交出来,另外,这间院子是给护国公住的,也劳烦您赶紧搬出来。”


  下人们一个个像是见了鬼。


  岑管事几个意思呀?


  给护国公住的,老爷他不就是护国公吗?


  还让把金印与令牌交出去,又勒令他从院子里搬出去……


  是发生啥他们不知道的事了吗?

  就在众人百思不得其解之际,一个洒扫的园丁小声道:“我……昨晚好像听到一个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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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22 团宠(一更)

  梨花巷。


  苏小小隔壁住的是一户姓郑的人家。


  老爷子七十古来稀的年纪,睡眠不多,天还黑黢黢的呢,便已经起来在院子里遛弯了。


  他隐隐听到外头有马儿的响鼻声,心中古怪,悄悄打开一道门缝瞅了瞅。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双手插在袖子里,蹲在对面的墙壁下,乍一看以为蹲了一头大黑熊,给郑老爷子吓的,魂儿都差点儿飞了!


  这大黑熊不是旁人,正是等了半宿的秦沧阑。


  秦沧阑从皇宫出来后,去护国公府交代了岑管事几件事,随后便去了秦家的马场。


  他挑选了两匹上等的蒙古马,随后便马不停蹄地来了这里。


  倒是不必在此干等,回家歇着,天亮了过来也不打紧。


  可他心里不乐意。


  从前他不是一个害怕生老病死的人,一把年纪了也不觉着自己不剩多少日子。


  自打几个孩子回到京城,他一下子感觉人生不够用了。


  就好像……那过去的三十年全都白过了一样。


  他没有下一个三十年可以重来,所以哪怕是能多看上一眼,就一眼,于他而言,也是弥足珍贵的。


  雨后的巷子阴冷潮湿,右手的痛风又发作了。


  他身上揣着止痛散,他不想睡过去,忍住了没吃。


  终于,天亮了,做完早饭与点心的苏小小打算去集市买点青菜。


  天气渐渐回暖,青菜不易存放,一般都是每日清早去买。


  院门拉开的一霎,秦沧阑腾的站起身。


  “大、大丫……咝——”


  脚麻了。


  秦沧阑露出了痛苦面具。


  苏小小古怪地看了看他:“来很久了?怎么不敲门?”


  秦沧阑咧开大嘴巴子,灿灿一笑:“没,刚来!”


  刚来才怪了。


  苏小小的目光自他与两匹高头骏马上一扫而过,说道:“进来吧。”


  “诶!”


  秦沧阑一瘸一拐地走进院子,把两匹马儿也牵了进去。


  马儿是给苏承与苏二狗准备的,苏二狗想骑马,他上次就观察出来了。


  “这个给你。”


  秦沧阑自怀中掏出一个捂了许久的锦盒。


  苏小小接过,打开一瞧,赫然是三对手镯,一对碧玺的,一对籽料羊脂玉的,另一对是血玉的。


  人家送镯子是一个一个的送,他倒好,一盒塞了六个,盒子都快关不上了。


  “不知道你喜欢啥……”秦沧阑有些局促。


  没看住几个孩子长大,对孩子的喜好一无所知,苏二狗与苏承的心思倒是不难猜,小丫头却似乎从未表现过对任何东西的兴趣。


  他有点儿看不透自己的小胖孙女。


  只能先按照寻常姑娘家的喜好送点见面礼试试。


  华音当年是喜欢这些珠宝首饰的,说万一哪天不和他过了,还能当了卖银子……


  很巧,苏小小也是这么想的。


  苏小小面不改色地收下,去灶屋盛了一碗热乎乎的小米粥给他。


  秦沧阑看着桌上的粥,感动得几乎落泪。


  一盒镯子而已,乖孙女就给自己熬了这么大一碗粥!


  苏小小:顺带的啦。


  苏小小去买菜,秦沧阑表示他可以看家。


  苏小小于是没把苏二狗叫起来。


  卫廷又不在,他半夜出去搞事情了。


  三个小家伙先醒的,醒来看见秦沧阑搬着小马扎坐在门口。


  三人没拿他当外人,抱着自己的小衣裳溜呲呲溜下床,让他帮忙穿衣裳。


  秦沧阑那双舞刀弄枪的大熊掌,在弄坏了两套衣裳之后,总算给三小只穿戴……整齐了。


  好叭,差不多整齐——小虎的裤子穿反了。


  三小只欺负秦沧阑是刚来家里的,不了解行情,骗秦沧阑给他们喂饭饭。


  喂了两口,三小只就小脸惊吓地挥舞着小手手跑了!

  人家喂饭用勺,秦沧阑喂饭用瓢——


  苏二狗起床后,有了属于自己的马,他惊得目瞪口呆:“当真是给给给……给我的?”


  “当然是给你的!”秦沧阑笑着,一巴掌拍上他肩膀。


  拍完秦沧阑就慌了!


  上一回他这么拍秦云,直接把秦云拍到在床上躺了十天。


  他恨不能把自己的爪子剁了。


  手多重心里没点逼数吗?

  这么拍亲孙子,二狗受得住吗?

  正懊恼着,就见苏二狗哇的一声蹦了起来!

  “我有马啦!我有马啦!我可以骑马啦!”


  他满院子乱跑,一点儿也没有被拍出内伤的样子。


  秦沧阑的眼底闪过震惊,紧接着是极大的自豪与满意。


  这才是他与华音的血脉啊!


  真扛造!

  “来!我教你骑马!”他一高兴,又拍了苏二狗一下。


  这回有点儿激动,直接将苏二狗拍趴下了……


  秦沧阑脸色一变:“二狗!”


  苏二狗原地晕乎了两秒,唰的站起身。


  他又没事了。


  苏二狗有马,苏承也有。


  他的反应就淡定多了。


  “从前我走镖的时候,也是骑过马的,全是上等的战马,比你这两匹马厉害多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容地坐上马鞍,双手握住缰绳:“你看你这马瘦不拉几的,能跑多……呜啊——”


  马儿扬起前蹄,在巷子里绝尘而去!


  苏承嚎到声音变形——


  秦沧阑带着上儿子孙子去学骑马,三个小豆丁挺起小胸脯,表示他们也是有马的人!

  秦沧阑哈哈大笑,将三小只与小马驹一并带上了。


  下午,苏陌过来了一趟。


  苏二狗入学的事情解决了,下月入学,他打算先带苏二狗去熟悉一下环境。


  “他们都出去学骑马了。”苏小。


  “和姑祖父出去的吗?”苏陌问。


  “嗯。”苏小小点头。


  苏陌叹气。


  “怎么了?”苏小小问。


  苏陌无奈一笑:“祖父今早刚叮嘱我去挑选几匹性情温顺的马儿过来,他想等痊愈之后,教叔父与表弟骑马的,不曾想让姑祖父捷足先登了。”


  “对了,叔父与表弟还不清楚自己的身世吧?你打算何时告诉他们?”


  苏小小想了想,道:“等我爹能接受那段记忆再说。”


  与秦沧阑父子相认,势必就会触发有关苏华音的记忆。


  她爹已经很苦了,她不希望再去增加他的痛苦。


  提到这个,苏陌的眉心微微蹙了蹙:“当年杀害姑祖母的幕后凶手,应当是阮香莲无疑了,可是阮香莲已经死了,我祖父中毒的事又是何人所为?”


  “祥子在护国公府有个姘头,我曾怀疑过秦彻,后面仔细一想又不对,秦彻那时应当还不知我们把真正的护国公带了回来,他与镇北侯没有决裂,我祖父是他坚实的后盾,他不会干自断臂膀的事。”


  苏小小道:“也许那个小贩看到的,只是别人想让他看到的。”


  苏陌皱眉道:“你的意思是,祥子的姘头根本不是护国公府的人,甚至更大胆一点猜测,他就没有姘头!”


  苏小小点点头:“小贩亲眼看见祥子与护国公府的仆妇说话,又看见对方进了护国公府,可具体二人谈了什么,全是祥子自己的一面之词。”


  苏陌眸光一凉:“有人在嫁祸护国公府!”


  苏小小道:“这是目前最合理的推断。秦、苏两家铁板一块,若是将你们离间了,受益者会是谁?”


  苏陌沉吟片刻:“不好说,武将、文臣,都可能从中受益。”


  两家的势力太庞大了,兵权是摆在明面上最显眼的一项,可除去兵权,还有两家名下的产业,以及在朝堂庞大的关系网。


  苏小小又道:“另外,也不排除仇家寻仇。”


  提到仇家,苏陌第一个想到的……是卫家。


  他看了眼埋头整理药材的苏小小,咽下了嘴边的话。


  该带的消息带到了,似乎没别的理由留下来。


  苏陌顿了顿,忽然开口:“你……要去看看二狗的书院吗?”


  苏小小道:“好,你等一下,我把药材收好。”


  她端着一簸箕药材去了后院。


  苏陌的目光不经意地一扫,在桌上看见了一碗不知是谁剥的核桃。


  一颗颗,又大又完整。


  苏陌收回目光,没动。


  苏陌继续稳坐如山。


  苏陌很是淡定。


  苏陌唰的伸出手。


  等苏小小出来时,看见桌上的一碗桃不见了,她咦了一声:“你看见这儿的核桃了吗?”


  “有吗?”苏陌面不改色地说道,“没看见。”


  ……


  二人上了马车。


  苏陌将一罐子核桃摆在了最显眼的位置。


  车夫没眼看了。


  苏二狗念书的地方在国子监,要成为国子监的监生可不容易,地方上的,得举人才有举荐的资格,京城世家大族的公子,也并非人人能都进。


  名额是很稀缺的。


  “二狗是怎么进的?”苏小小问。


  苏陌平静地说道:“我把老五的名额挪过来用了。”


  苏渊一共有五个儿子,苏小小目前是见过三个——长子苏渊,次子苏祁,三子苏钰。


  老四、老五随苏老夫人回老家探亲了,据说下月才能赶回来。


  “老五怎么办?”苏小小问。


  苏陌:老五比你大……


  苏陌淡道:“他自己考。”


  考不上就滚犊子。


  别以为出身武将世家就不用念书,京城的内卷是很严重的,武将的后人念书,文臣的后人习武,比比皆是。


  文武双全的世家子弟实则并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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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23 约会(二更)

  可要说最厉害的……


  苏陌的目光望向国子监的状元楼:“当属卫家幼子。”


  状元楼原先并不叫状元楼,只是一桩普通的书阁而已,只因卫家幼子时常在里头看书,他高中状元后,这座楼便被更名为了状元楼。


  那条他临考前曾入住过一段时日的街道也成了状元街。


  十七岁的状元郎啊,何等风光?

  十岁入宫伴读,天资聪颖,惊才艳艳,将一众皇子龙孙衬得黯然失色,纵然卫家曾是南阳王部下,景宣帝对卫家心存芥蒂,对卫廷却是真心爱惜过的。


  在景宣帝看来,卫廷与卫家那些一根筋的虎将不同,他身上有着文人的清高与才气,不好战,一心只读圣贤书,是自己可以悉心培养的好苗子。


  只是没料到卫家横生变故,卫廷为救父兄祖父,毅然披甲上阵。


  也正是那一刻,景宣帝才惊觉自己那些年都看走了眼。


  卫家哪儿有什么文弱书生?

  幼子卫廷才是最深藏不露的那个。


  自此,景宣帝连卫廷也忌惮上了。


  苏陌语重心长地说道:“卫家树敌太多,你与他扯上关系,未必是件好事。”


  “他家人救回来了吗?”苏小小关心的却是这个。


  苏陌摇摇头:“得到消息的时候,其实就已经晚了,卫家满门战死,卫老将军身首异处,头颅被悬挂在城楼之上,足足月余。一直到卫廷踏破碎雪关,兵临城下,夺回城池,才将卫老将军早已冰封的头颅拿了下来。”


  “听说,是卫廷亲手将卫老将军的头颅缝上去的。”


  大雪纷飞,刚过十八岁生辰的少年郎,孑然一身跪在雪地中,一针一线,把祖父的尸首缝上。


  没人知道,那一刻,少年的内心究竟经历了多大的仇恨与痛楚。


  “他父兄的尸体,有的损毁严重,有的……根本连找都找不着了……”


  那之后,卫家幼子就像是变了个人。


  世人见多了他嚣张跋扈、顽劣不羁的样子,渐渐就忘了他曾是那个意气风发、打马游街、一笑倾天下的状元郎。


  苏小小沉默。


  半晌,她轻声问道:“他……有消沉过吗?”


  “没有。”苏陌这一生佩服的人不多,卫家幼子算一个。


  这个人,可以死得壮烈,可以伤得惨烈,但绝不意志消沉。


  哪怕只剩最后一口气,他也要堂堂正正,站得高、站得远,在万人之上,仰起头来呼吸。


  他曾明目张胆地说过——他难过,就让所有人都不好过。


  苏陌叹道:“我和你说这些,不是要与你分享卫廷的过往,是希望你慎重考虑与卫廷的关系。反正你们是假夫妻,一切都还有挽回的余地。”


  苏小小唰的警惕起来:“你听谁说的?”


  苏陌犹豫了一下,到底是如实招了:“苏玉娘来信了。”


  苏小小杏眼圆瞪:“玉娘给你写信了?”


  这是什么神进展?


  苏陌拉开桌子下的暗格,取出几封信函:“这几封是给你的,最下面的一封是写给我的,你也可以看。”


  什么叫我也可以看?

  重点是这个吗?


  苏小小双手抱怀,一脸严肃:“你俩何时勾搭上的,老实交代!”


  苏陌呛了下。


  这是何等虎狼之词——


  苏陌临走前,悄悄带走了苏老爷子与苏大郎,同时,他也找到苏玉娘,留下自己的联络方式。


  若是苏玉娘想起或者得到任何与当年有关的线索,请务必写信告知他。


  同时,如果她想与自家表妹联系,也可以写到家里。


  仅此而已。


  苏玉娘主要是给苏小小写的,给苏陌是顺便,她担心苏小小来京城受欺负,信里告知苏陌,小俩口是假夫妻,万一卫廷对苏大丫不好了,记得给苏大丫找个更帅的。


  那丫头是花痴,只喜欢好看的男人。


  信里有几个错别字,不过对于苏玉娘而言,已经算极大进步了。


  苏玉娘给苏小小的信就呱噪多了。


  叭叭叭地写了一大堆,也不嫌自己字丑,从村里讲到镇上,从老苏家讲到锦记。


  苏小小看了看苏陌:“原来苏老爷子被你带来京城了。”


  老苏家成了过街老鼠,村里的人一日骂上三遍,原先分给他们的地,也全被郭里正收回来了。


  “你上次留的图纸,刘平找了几个工匠一起做出来了,用它犁地可快了。”


  “囡囡两个月了,有一天我听见她叫娘了。”


  苏小小笑了,两个月的娃哪里能叫娘?苏玉娘就可劲儿吹吧。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锦记做不下去了,我趁火打劫,把锦记收购了。”


  嗯,苏玉娘成语学的不错。


  “给你写信的时候,你家大黑一直在旁边叫唤,我怀疑它在骂你,我决定晚上奖励它两根胡萝卜。”


  “大黑是那头驴。”


  还给驴取名字了。


  苏玉娘的信上没有文绉绉的书面语,全是白话,苏小小不难想象某个小富婆一脸嘚瑟的模样。


  “小吴姐和刘平让我向你问好,小赵姐和小勇向你问好,孙掌柜向你问好……名字太多我懒得写了,自己想,不用给他们回信。”


  那就是必须给你回信呗。


  小吴氏当上主厨了,做了许多女人一辈子都不敢做的事,她还收了三个徒弟。


  徒弟们没她聪明。


  她想写信告诉苏小小这些。


  苏玉娘十分大方地说道:“不必了,我帮你写,你要说啥,我全给写在信里头,两封信费银子。”


  小吴氏一想也对,她于是说了,前前后后讲了小半个时辰呢。


  她绝对想不到,苏玉娘写过来就俩字:问好。


  ……


  国子监不愧是京城最大的学府,占地面积极广,建筑古色古香,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处处都透着一股皇城贵气。


  但从环境来说,苏小小是满意的。


  距离也不算远,坐马车的话。


  “下月初一?”苏小小再一次与苏陌确定。


  “初一。”苏陌说,“马车我会备好。”


  苏小小想了想,没有拒绝。


  ……


  今日难得放晴,秦沧阑带着苏承一行人在马场骑马,骑着骑着就忘了时辰,反倒是卫廷先到家。


  他先去了灶屋。


  这个时辰,苏小小大多在做饭。


  然而今日,灶屋没人。


  他眸光动了动,刚一转身,看到苏小小推开房门,从屋子里出来。


  她梳着简单的发髻,扎上苏承送她的珍珠发带。


  发带很廉价,她的气质不廉价,戴在她头上意外的精致美艳。


  她五官精致,配上一张可爱的小圆脸,因此尽管眉目清冷,在卫廷眼中却总有一种奶凶的感觉。


  就像……一只骄傲的小胖孔雀。


  “今晚不做饭,出去吃。”


  某小胖孔雀说。


  “好。”卫廷没意见,四下看了看,问道,“爹和二狗他们呢?”


  苏小小道:“出去玩了,这个时辰了还没回来,应该也在外头吃了。”


  跟秦沧阑出去,肯定不会饿肚子就是了。


  苏小小看了眼他眉间的倦色,问道:“你……一宿没睡吗?要不要歇会儿?我刚吃过,不太饿。”


  咕噜~

  不争气的肚子一秒出卖了自己的小胖主人!

  真是个叛徒!

  卫廷唇角勾了下。


  ……


  二人来到状元街上。


  得知这条街是因身边这个男人而命名,苏小小的感觉又不一样了。


  “你低头在找什么?”卫廷问。


  “没,我就看看。”苏小,“你想吃什么?”


  本以为卫廷会说都行,毕竟,一般男人都会这么回答。


  哪知卫廷竟然如数家珍地说道:“冰糖肘子红烧肉,糖醋鱼柳辣子鸡,再来一碗核桃桂花藕粉。”


  苏小小口水横流。


  不是吧,怎么全是她爱吃的菜呀?


  到底让不让她减肥了?

  苏小小前日刚称了体重,一百四十五斤。


  头两个月减得最快,一个月二十斤,第三个月开始她稍稍放满了速度,不然一直那么猛地减下去,身体容易出问题。


  科学减肥,合理饮食。


  “逗你的。”卫廷高冷地说道,“带你去个地方。”


  “哪儿啊?”苏小小问。


  “去了你就知道了。”


  卫廷带着苏小小来到了京城的一条湖岸边。


  碧波荡漾,岸边停靠着一艘艘美轮美奂的画舫。


  卫廷挑了一艘叫珍珠阁的小画舫。


  从外观上看,珍珠阁不算太出众,只有一层,左右两边的玲珑阁与翡翠阁都比它巍峨高大。


  另外,别的画舫都多少带了点儿吹拉弹唱,琵琶、古琴、笛音……不绝于耳。


  只有珍珠阁冷冷清清的,像是个在夹缝中求生存的小作坊。


  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大叔,儿子给她帮厨,妻子待人接物,没有下人。


  老板俨然认识卫廷,见到他的第一眼立刻喜笑颜开:“为公子,你来啦?”


  卫廷微微颔首,一步踏上了船头,随后他转身,冲苏小小伸出了手。


  苏小小哪里料到他一反常态,如此绅士体贴,她一只脚已经威武霸气地踏出去了。


  卫廷的手顿在半空,她的脚也僵在了半空。


  气氛有点儿尴尬。


  她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


  “哎呀~”她收回脚,小胖身子往卫廷的手臂上一靠,“人家有点晕船。”


  卫廷:“……”


  画舫老板:“……”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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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24 开心(一更)

  卫廷扶着“晕船”的苏小小上了船。


  二人在厢房靠窗边的位置坐下。


  画舫老板笑着奉上茶水,他与卫廷说道:“时下鲈鱼正肥,二位来得巧,早上刚来了两条大鲈鱼。”


  “鲈鱼是他们家的招牌菜。”卫廷把滤过的茶水放到苏小小手边,又把苏小小那一杯拿到了自己面前,“清蒸的最好,炖汤也不错。”


  画舫老板看着卫廷的动作,眼底掠过一丝惊诧。


  苏小小两手托腮看着卫廷泡茶:“那就来条清蒸的吧。”


  人长得好,手也好看。


  赏心悦目。


  画舫老板笑着看了小俩口一眼,眼底掠过藏不住的笑意。


  “你笑什么?”卫廷问。


  画舫老板忍俊不禁道:“第一次见卫公子这么开心。”


  苏小小古怪道:“他有吗?哪儿看出来他开心了?成天板着一张脸,像谁欠了他钱。”


  卫廷:“哼。”


  画舫老板不再打搅二人,笑着去准备饭菜。


  苏小小闲来无事,在画舫上转了转,遇到了在擦拭栏杆的老板娘。


  老板娘是个能言会道的妇人,比画舫老板话多。


  从她口中,苏小小得知卫廷是这艘画舫的常客,卫廷只要人在京城,一月里总要来上一两回。


  渐渐的,大家伙儿知道这艘画舫是卫家幼子罩着的地方,再没人敢来捣乱了。


  苏小小咦了一声:“再没人敢老捣乱是何意?难道以前有人捣过乱吗?”


  “有的。”老板娘笑着说,“几年前的事了,我和我男人不是皇城本地的,花光了攒了多年的继续,从别人手里买下了这艘画舫。”


  他们是带着美好的憧憬来的,只可惜做生意永远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无权无势,想和一堆关系户抢生意几乎是不可能的。


  尤其他们做的菜,味道真心不错,回头客多,于是更令人眼红了。


  苏小小想到了当初在镇上与锦记交锋的日子,不难想象他们的处境。


  “有一次啊,画舫上来了几个客人,要了一大桌好菜,我们高兴坏了,还当是来了大生意,结果吃到一半,其中一个人客人就躺下了。他们非说是我们做的东西不干净,吃出了人命,抡起家伙就要把我们的画舫砸烂。”


  “后来呢?”苏小小问。


  老板娘望着厢房的方向,卫廷看似不经意地喝着茶,可老板娘早留意到了,他的眼神没离开过这个小胖姑娘。


  老板娘笑着说道:“卫公子当时也在船上,不是和那几人一伙儿的,他与一个朋友在隔壁厢房,他出来替我们解了围。”


  她说得云淡风轻,可当时的情景并没有如此容易。


  那伙人的背后也是一股不小的势力。


  卫廷不怕他们,却也着实没必要为了两个素不相识的平头百姓得罪他们。


  苏小小挑眉:“他,就是很有正义感的!”


  好嘛,在外面给他面子。


  厢房内,卫廷喝着茶,唇角微微勾了下。


  苏小小又从老板娘嘴里得知,自己是他带过来的第一个姑娘,老板娘从未见过他身边出现过任何姑娘。


  苏小小心道:是啊,没别的女人,儿子都三个了。


  鲈鱼蒸好了。


  苏小小回到厢房。


  画舫老板挑的是个头大一点的鲈鱼,鱼鳞鱼鳃与内脏去得很干净,用了黄酒与姜片去腥,汤汁的味道不重,最大程度保留了鱼肉本身的鲜美。


  苏小小尝了一口,有些被惊艳到。


  卫廷把最嫩的鱼肚子夹到她碗中。


  平日在家里,鱼肚子都让她夹给三个孩子了。


  苏小小没拒绝某人的投喂,埋头吃了起来。


  鱼肉真的很鲜。


  看不出来,这家伙还挺会吃的。


  不多时,老板又端上来一钵热乎乎的酸汤鱼丸。


  鱼丸里能吃到细小的姜粒,辣辣的,这种奶白的鱼丸是掺入了少量肥肉与淀粉的,肉汁嫩到不行,唯一的缺点是微微有些腻。


  然而配上辣辣的姜粒,以及白醋点的汤汁,腻味瞬间没有了。


  这种鱼丸子,她能干一盆!

  画舫老板见多了那些端着、不肯多吃的千金小姐,头一回碰上真来吃东西的,一时厨兴大发,不仅蒸了鱼糕,片了鱼脍,还架上烤架,做了一盘烤鱼。


  “有青菜吗?”卫廷问。


  “有有有!”画舫老板炒了两个小菜,切了瓜果,最后,还奉上了自己独门秘方的果子酿。


  这种果子酿十分难做,每年只出两小坛,他是不卖的。


  今日也不卖。


  “是送给二位的。”他笑着说。


  卫廷道:“为什么你从前不送?”


  画舫老板讪讪道:“呃……这不是卫夫人来了么……”


  苏小小第一次被人叫卫夫人,呆呆地愣了下。


  “唔。”卫廷含糊地嘟哝了一声,到底是没再计较画舫老板今日才肯献酒的举动。


  果子酿口感清甜,很是解腻。


  在苏小小喝到第三口时,卫廷把酒杯拿过来了。


  苏小小不满:“干嘛?”


  卫廷淡道:“你不能再喝了。”


  苏小小困惑道:“为什么?”


  卫廷欲言又止,犹豫片刻,还是说了:“你上次就喝多了。”


  苏小小哼道:“我喝多了又怎样?有对你做什么吗?”


  卫廷不说话。


  苏小小眨眨眼:“不会吧……真对你做什么了呀?”


  她完全没印象了!

  穿越后她只喝过一次酒,还是被苏玉娘给忽悠的……


  卫廷目光闪烁。


  得,苏小小心里有答案了。


  苏小小失望地靠上椅背:“太亏了……我可太亏了……”


  卫廷一脸的莫名其妙:“你亏什么?”


  被占了便宜的是他,吃亏的难道不该是他?


  苏小小幽怨道:“吃口肉也得尝出咸淡吧,我明明都对你做什么了,可我却不记得,你说这是不是亏?”


  卫廷顿了顿,默默地把她的酒杯还了回去。


  苏小小:“……”


  画舫老板做的果子酿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烈酒,与老米酒差不多,苏小小三杯下肚,依旧清醒如初。


  画舫老板过来问二人吃得怎么样,苏小小满意得不行。


  卫廷淡道:“果子酿不好。”


  画舫老板一脸懵,咋不好了?尊夫人不是喝得挺起劲儿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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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25 救人(二更)

  暮色四合,湖上风景独好。


  二人来到甲板上,欣赏京城的湖光山色。


  苏小小望着天际的夕阳余晖,水波粼粼,青山绿水,只觉心旷神怡。


  “原来京城的景色这么美。”


  来京城小半个月了,去过最远的地方是护国公府,府邸的景致虽也怡人,只是到底比不上天然的湖景。


  她手肘撑在栏杆上,静静地享受这一瞬的静谧。


  卫廷面无表情地站在她身侧。


  苏小小扒着栏杆往上踩了一步。


  卫廷下意识地朝她靠近了一分。


  苏小小哇了一声:“卫廷,你看,有鱼!”


  卫廷淡淡应了一声:“嗯。”


  苏小小又道:“我们刚刚吃的鱼就是从湖里钓的吗?”


  卫廷道:“湖对岸钓的。”


  这儿人多噪杂,鱼儿早被吓跑了,想要最肥嫩的鱼,得去人少的地方捕捞。


  卫廷看上去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可苏小小的每句话,他都回应了,哪怕语气十分高冷。


  湖面吹来的风夹杂着丝丝凉意。


  “阿嚏!”


  苏小小打了个喷嚏。


  卫廷转身进了厢房。


  就在此时,不远处忽然传来扑通一声巨响,紧接着是一阵惊慌的尖叫。


  “啊——不好啦——有人落水啦——”


  “快来人啦——”


  “救命啊——”


  杀鱼杀到一半的画舫老板也听到了动静,忙提着菜刀跑了出来。


  只见那个先前还娇滴滴说“人家有点晕船”的小胖丫头,撩起裙摆,一只脚威武霸气地踏上栏杆,朝前一跃,咚的砸……呃不,跳进了水里!

  落水的是个年轻小伙子。


  她一把抓住对方,扔麻袋似的把人扔回了那艘画舫的甲板上。


  “上来了!上来了!”


  有人惊呼。


  苏小小前世的水性极好,这副身子的水性也不差,拖后腿的是身上厚重的衣裳,泡过水后重了好几倍。


  画舫上,一个好心人指着在湖里拼命往上游的苏小小,大声道:“快快快!给那位好汉递根竿子!”


  自认为是个软妹的苏小小:“……”


  这倒也怪不得大家,实在是苏小小动作太快了,众人压根儿没看清是谁呢,就听得一声巨响,湖里掀起一阵巨浪,拍得画舫摇摇晃荡。


  要不是苏小小把落水的小伙子扔上船,他们怕是以为又有啥……人……落水了。


  苏小小拒绝竹竿!

  卫廷着实没料到,自己去厢房拿了个披风的功夫,某人就落水了。


  好在卫廷的力气是没掺水的,他足尖一点,如一只沙鸥掠过水面,将苏小小捞了起来。


  二人落在了隔壁画舫的甲板上。


  “哎呀——出人命啦——”


  “有没有大夫呀?”


  “小伙子!你醒醒啊——”


  画舫上好心的客人围着那个被救上来的年轻小伙子。


  小伙子面色惨白,不省人事。


  船家意识到了不对劲,赶忙差了个伙计去医馆请大夫。


  只不过,最近的医馆也有二里地,这一去一来的,也不知赶不赶得及——


  船家愁怀了。


  他船上若闹出一条人命,日后可还怎么做生意呀?


  东边,另一艘画舫缓缓驶来,与岸边这些披着画舫外衣,实则是几间水上酒楼的画舫不同,这是真真正正奢华大气,能在整个湖面畅行无阻的大船。


  共有两层,像是在船上建了一座精致的小阁楼。


  二楼的某间厢房中,惠安公主注意到了对岸的动静。


  她极少有机会出宫,今日是求了哥哥许久,哥哥才答应带她来船上坐坐。


  “三哥!你看!那边好像出事了!”


  静宁教训了京城小纨绔的事已经传回皇宫了,大家私底下都在夸赞静宁刚正不阿,惩奸除恶,有大周第一公主的风范。


  惠安公主十分不服气。


  “是不是有人被欺负啦?”


  哼,她也要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把静宁比下去!


  长平跑去外头伸长脖子瞧了瞧:“好像是有人溺水了……在喊大夫……”


  与他们随行的恰恰就有胡太医的孙子胡辉。


  胡家世代行医,到了胡辉这一辈,虽以科举为主要目标,但医术也没落下,平日在国子监,谁有个头疼脑热,不必请大夫,找胡辉就能开到方子。


  萧重华看向胡辉:“你可懂治疗溺水?”


  胡辉拱了拱手:“跟着祖父治过几例。”


  惠安公主即刻道:“那你快去救人!记住,是本公主让你去的!”


  胡辉对着她行了一礼:“是。”


  萧重华对景弈道:“你带胡公子过去。”


  景弈抓住胡辉的肩膀,施展轻功把人带到了那艘画舫上。


  只不过,二人晚了一步。


  已经有人在抢救溺水者了。


  苏小小跪在他身旁,浑身湿哒哒的,眼睛里也进了水,十分的难受。


  她顾不上眸子里疼出来的生理眼泪,双手交叠,用力按压着对方的胸口。


  胡辉眉头一皱,又见施救者是女子,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大步流星走过去:“你在做什么!赶紧让开!”


  卫廷一记冰冷的眸光朝胡辉打了过来。


  胡辉眉心一跳!

  卫……卫大人?!

  卫廷早年也曾是国子监的学生,真论起辈分来,胡辉该称呼他一声师兄。


  只不过,卫廷早已入朝为官,胡辉见了他,得恭恭敬敬称呼一声卫大人,或卫将军。


  另一边的景弈也很惊诧。


  却不是惊讶卫廷,毕竟,他早知卫廷回京了。


  他是认出了正在抢救溺水者的苏小小。


  他怔在原地,满眼的不可思议。


  苏小小全心全意抢救患者,没留意到景弈过来了。


  溺水不是最糟糕的情况,他的心脏停跳了。


  她让患者平躺在甲板上,拉开了患者的领口,解下了患者的腰带,又双膝跪地,骑在患者的身上。


  这副姿势……引来了周围的一阵非议。


  “我还当是个大老爷们儿,原来是个姑娘家。”


  “一个姑娘家当众扒了男人衣裳的裤子,还……还当众做出如此不堪之举,实在是有辱斯文!”


  “是啊,太不像话了!”


  他们似乎忘了,是苏小小拼着命把人救上岸的。


  在名节大于天、女子地位低下的古代,苏小小的举动可以说是挑战了所有人的底线。


  而之所以没人上前将她扯开,丢进水里浸猪笼,全是因为有卫廷这尊大杀神杵在边儿上。


  众人的议论声,让胡辉回过了神。


  他神色一肃,对卫廷道:“卫大人!赶紧阻止她!患者溺水了,她这样会害死人的!”


  ------题外话------


  稍后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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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26 护短(三更)

  卫廷开口了。


  却不是对胡辉说的,而是对苏小小。


  “你治你的。”


  胡辉就是一惊:“卫大人!”


  卫廷不理他了,连个眼神也不给他。


  卫廷在京城出了名的嚣张,听说见了皇子也不拿正眼瞧的,他对自己态度冷淡,胡辉不意外。


  意外的是,他居然一直在袒护那个女子——


  胡辉并不认为二人认识。


  卫廷在京城的名声再差,也没人敢说他浪荡风流的,何况,就算真风流,也不会看上一个毫不起眼的胖丫头。


  胡辉见说服不了卫廷,又转头将希望寄托在景弈的身上:“景小侯爷!人命关天,再耽搁下去,那个人怕是当真要没命了!”


  “溺水不是这么救的!”


  在场谁都忌惮卫廷,这位景小侯爷却不会。


  景小侯爷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浑身带刺儿的主。


  然而令胡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景弈没动。


  胡辉以为自己的话不够具备说服力,继续说道:“我与祖父救治过几个溺水患者,祖父说过,溺水之后若出现昏迷不醒的征兆,一定要想办法把水从患者的肚子里排出来……以俯卧位与倒立位为佳,平躺按压虽也是其中一种办法,可她按压的部位不对!”


  溺水施救是要把胃里的水排出来,这个小胖丫头按的是心脏。


  而且她把人衣裳扒了……太有伤风化了!

  胡辉一个大男人都没眼看。


  “这个公子是谁呀?”围观的人群里,一个中年男子好奇地问。


  不远处的一个年轻书生道:“他是胡家的少爷,胡太医的嫡亲孙子!”


  “太医的孙子?”


  “不是普通太医,胡太医是太医院资历最深的医官,听说马上就要接任院判了!”


  太医的名声已经够如雷贯耳了,太医院院判,那是医界的泰斗啊!

  人家孙子讲的话,一定不会有错。


  这个丫头果真是在害人呀!


  胡辉道:“小侯爷,你不是大夫,可能不了解,你相信我……”


  “闭嘴。”景弈说。


  胡辉又是一怔,以为自己听错。


  胡辉讷讷道:“景小侯爷……”


  景弈冷声道:“我让你闭嘴,没听见吗?”


  胡辉看看他,又看看加大了力道按压的苏小小:“可是……他真的要没命了——这个丫头……她会害死——”


  胡辉的话未说完,躺在甲板上的患者忽然睁开了眸子,整个人猛的吸了一口气。


  随后,他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众人傻眼了。


  这这这、这个人真活过来了?

  不会是诈尸吧?!

  咦——


  众人毛骨悚然,齐齐后退三四步!

  苏小小长呼一口气。


  是累的。


  在水下本就耗空了体力,上岸后又给他进行抢救,她的小胖身子快撑不住了。


  胡辉难以置信地看看那个已经彻底缓过劲儿的患者,又看看苏小小:“你……你按那个位置……怎么可能……”


  苏小小转过脸来,看了胡辉一眼。


  胡辉给愣住了。


  他没料到一个胖丫头,竟生了一张如此精致可爱的脸。


  苏小小没藏私,对胡辉道:“在你来之前,我就已经给他清理了鼻腔与口腔,并按出了他胃里的积水,但是他溺水太严重,引发了心脏骤停。”


  苏小小于是对他开展心脏复苏,这才有了胡辉看见的一幕。


  胡辉道:“你……你胡说!一个人的心脏都不跳了,怎么还能活过来?”


  苏小小道:“心脏骤停不能作为判定死亡的依据。”


  临床上,有许多心脏骤停的患者,在通过抢救措施后,能够让心跳恢复。


  胡辉出身医学世家,从未听过如此谬论。


  话不投机半句多。


  苏小小懒得再和他多废话一个字。


  患者一个劲儿地向她道谢。


  苏小小看他的衣着打扮,很是拮据的样子,放弃了找他要诊金的念头,站起身准备走了。


  忽然,一方干净的帕子递了过来。


  不对,是两方。


  苏小小左瞅瞅,右喵喵。


  呃……


  “景弈,你来啦?”


  她微笑。


  卫廷黑了脸。


  景弈说道:“你擦擦。”


  胡辉傻得不要不要的。


  他眼花了吧?

  景小侯爷与卫将军同时给一个小胖丫递帕子?

  等等,她直呼景小侯爷名讳……


  他们认识?!

  苏小小眨眨眼。


  好奇怪的感觉。


  像是后院起了火。


  她慢悠悠地抬起手。


  往左。


  景弈眸光一沉。


  往右。


  卫廷俊脸一黑。


  她深吸一口气,同时伸出左右手,唰的将两方帕子抓在了手里。


  “我胖!一方帕子不够擦!”


  卫廷冷冷一哼:“哼。”


  景弈又拿出一方帕子,轻声道:“不够我这里还有。”


  苏小小:哎呀呀,还是小奶狗乖呀!姐姐的心要化啦!


  顶着卫廷的杀气,苏小小到底没去接景弈再次递来的帕子。


  她早猜测二人认识,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虽说二人并没有任何交流,可她又不傻。


  景弈明显是在和卫廷抬杠。


  小正太,你有点茶哦。


  “回家了。”卫廷淡道。


  胡辉再一次怀疑人生。


  你对谁说回家?


  景、景小侯爷吗?


  你俩针锋相对,难道是因为你俩其实是在相爱相杀——


  下一秒,他的脑洞幻灭了。


  苏小小哦了一声,不情不愿地站起身,跟在他身后离开了。


  望着一同离去的二人,胡辉一脸懵逼——


  ……


  回到画舫上。


  惠安公主难掩激动地看向二人:“怎么样?怎么样?人救过来了吗?”


  景弈没说话。


  胡辉答道:“救……过来了。”


  惠安公主展演一笑:“等我回去,立刻将此事禀报父皇!我看静宁还怎么嚣张!”


  “怎么了?”萧重华注意到了二人的不对劲。


  胡辉是一脸的欲言又止,景弈就奇怪太多了,整个人的情绪变得很差。


  胡辉犹豫了一下,将画舫上的事如实交代了:“救人的不是我们,是……是一个卫家的丫鬟。”


  能跟卫廷回家的女子,不是卫家的夫人,就是卫家的丫鬟。


  那个胖丫头,怎么可能是前者?

  “她不是丫鬟!”景弈冷声道。


  惠安公主古怪地朝景弈看来。


  萧重华意味深长的目光,落在景弈明显多了一丝冷意的俊脸上。


  俄顷,他喝了一口茶:“卫廷在不在?”


  胡辉忙道:“在的在的!”


  奇怪,三殿下怎么会知道?

  惠安公主忙站起身:“我要去找他!”


  ------题外话------


  最近月票有点少,忧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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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27 进展(一更)

  惠安公主说找就去找了。


  可当她来到出事的地点时,卫廷早已离开,既不在救人的那艘画舫上,也不在隔壁的珍珠阁上。


  “气死了!”


  惠安公主跺脚。


  卫廷在金銮殿上摁头出家当和尚的事,京城可谓是传得沸沸扬扬,这一次他是低调回京,得知消息的人不多。


  皇帝也没立刻让他返回朝堂,大约是存了点敲打他的意思。


  经此一事后,卫廷的行踪约莫是藏不住了。


  回到梨花巷,卫廷让苏小小回屋换衣裳。


  “我去烧水。”


  说罢,他转身进了灶屋。


  京城的天气很奇怪,看着不怎么寒凉了,一下水,冻得人刺溜溜儿的。


  适才忙着救人,没顾上自己冷,等坐上了马车才后知后觉地开始哆嗦。


  她将湿漉漉的衣裳脱了,裹上厚厚的大棉被。


  卫廷烧完热水,又生了个火盆送进来。


  苏小小舒舒服服地泡了个热水澡。


  卫廷去煮了个姜汤。


  若是卫老太君知道自家孙子的一系列操作,八成得吓傻。


  这个被人宠大的混小子,居然也懂照顾人了?

  卫廷第一次煮姜汤,有些糊了,味道不敢恭维。


  看着他指尖烫出来的燎泡,苏小小吸了吸有些嗡嗡的鼻子,闷头把碗里的姜汤喝完了。


  等到她歇下,卫廷回了自己屋。


  半夜,卫廷不大放心,又过来看了看她。


  苏小小还是病倒了。


  山上那回是中毒,因此严格算起来,这是苏小小来异世后生的第一场病。


  她额头很烫,一张脸烧得通红,手脚却有些发凉。


  苏小小裹紧被子,额头在卫廷的手心蹭了蹭:“卫廷,我好冷啊。”


  卫廷眉心微微一蹙,拉开柜子,没有多余的棉被了,他于是去隔壁,将自己的棉被拿了过来,给苏小小盖上。


  “还冷吗?”他问。


  “嗯。”苏小小苍白着脸点点头。


  白日里还雄赳赳的小胖孔雀,眼下变得蔫哒哒的。


  卫廷把被子给她裹紧:“我去请大夫!”


  苏小小瓮声瓮气地说道:“不必,我自己就是大夫,急救包里有药,你帮我拿出来。”


  “是,这个吗?”卫廷从小背篓里拿出急救包。


  他时常看见她从这里头拿药,原来它叫急救包。


  苏小小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第二层第一个口袋里,有体温计,你拿给我。”


  卫廷用过体温计,知道长什么样,取出来递给了她。


  苏小小不量不知道,一量吓一跳,竟然三十九度五了,难怪自己浑身没劲。


  卫廷拿出一板白色小药片:“是不是要吃这个?”


  小虎牙痛高热,就吃过这种药。


  苏小小点了点头。


  卫廷问道:“几颗?”


  苏小小答道:“两颗。”


  卫廷拿了两颗药,把瓶子放回去,又去灶屋倒了温水过来。


  苏小小躺在床上,乖得不行,睁大一双乌溜溜的眼睛,也不知在瞅啥。


  小虎高热时,也是这个样子。


  “吃药了。”卫廷说。


  苏小小半晌,才迟钝地摇摇头:“不吃。”


  卫廷道:“你是大夫,你生病了不喝药?”


  苏小小道:“我现在又不是了。”


  她是病人。


  听听这都什么幼稚的小语气?

  烧迷糊了吧……


  卫廷在床边坐下:“你怎样才肯吃药?”


  苏小小不说话。


  卫廷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不会是想让我嘴对嘴喂你吧?”


  苏小小唰的扭过头来,一脸震惊地看着他:“原来你想嘴对嘴喂我?”


  卫廷:怎么就成了他想?

  苏小小最终还是坐起来把药吃了。


  药是吃了,可她又不肯睡觉了,一双眼睛睁得铜铃一般大。


  卫廷古怪地看了她一眼:“你不困?”


  苏小小:“困。”


  卫廷:“困了还不睡?”


  苏小小倔强地说道:“我就不睡。”


  卫廷无奈:“这回又是怎么了?”


  苏小小正色道:“药里有安神的成分,我要是睡过去了,你对我图谋不轨怎么办?我一定醒不来的。”


  这么晚了,苏老爹与几个孩子仍没回来,应当是要在外头过夜了。


  家里只剩下他俩。


  这丫头该不会认为他会趁机对她做点什么吧?


  卫廷嘲讽地呵了一声:“我真想对你做什么,爹和二狗他们在不在家,我照样可以做,非得挑你病的时候?按你说的,这药效……你都睡过去了……能有什么意思?”


  苏小小道:“那谁知道?兴许你就好这一口。”


  卫廷:“……”


  苏小小困到直打呵欠,硬是不肯乖乖闭眼。


  卫廷也是服气。


  他把桌上油灯一灭,掀开被子躺进去。


  苏小小控诉:“你果然是迫不及待!”


  卫廷大臂一伸,把人搂进怀中:“是,我迫不及待要对你图谋不轨,所以你赶紧睡着。”


  苏小小往他怀里拱了拱,脑袋靠上他胸口,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哼道:“我就知道!”


  卫廷的唇角勾了下。


  卫廷抱着她,冰凉的下巴贴住她有些发烫的额角:“睡。”


  苏小小伸出小胖爪,在他紧实的八块腹肌上摸了一把,心满意足地睡了。
——

  夜里又下了一场小雨。


  景弈在梨花巷的入口站了许久。


  白泽撑了伞过来,举在他头顶:“小侯爷,回去吧。”


  景弈淋了雨,浑身湿透,雨水顺着他青涩俊美的脸颊滑下。


  “白泽,她为什么会来京城?”


  “这……属下不知。”


  “卫廷是打算娶她了么?”


  乡下的事,他们调查了一番,大致弄清楚了来龙去脉。


  卫廷遭到三殿下手下的追杀,身负重伤,被苏姑娘的爹苏承给捡了回去。


  也是巧,苏姑娘刚被隔壁村的童生退婚。


  苏承于是让卫廷做了上门女婿。


  卫廷要养伤,要躲避三殿下的追杀,需要一个掩人耳目的身份,做小苏家的“上门女婿”再合适不过了。


  白泽接着道:“或许是报答小苏家的救命之恩,所以把苏姑娘也带来京城了吧。”


  景弈道:“为何不直接带回卫家?”


  白泽叹气:“小侯爷,以苏姑娘的身份,是做不了卫家儿媳的。”


  做妾都够呛,只能当个外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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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28 被发现了(二更)

  白泽此话,也是在提醒景弈。


  卫廷身份贵重,景弈又何尝不是天之骄子?


  他祖父是威武侯,亲姑姑是娴妃,父亲是礼部尚书。


  景家虽不是武将世家,可景弈自幼天赋过人,是难得的将帅之才。


  他是不可能去娶一个来自民间的女子的。


  更别说那女子还嫁过人——


  到家后,景弈照例去给祖父请个安。


  刚到书房门口,便听见了里头传来的不同寻常的谈话声。


  “父亲,此话当真?”


  “你妹妹大清早让人从宫里捎出来的消息,还能有假?”


  “这也太……太让人意外了。”


  景弈无意偷听长辈的谈话,既然祖父与父亲有事相商,他打算明日再来。


  哪知刚转身,就听得祖父道:“是啊,谁能料到秦彻不是真正的护国公,那个从青州乡下来的苏承才是!”


  景弈步子一顿。


  “父亲,这可如何是好?”


  “你妹妹也愁着呢,让我赶紧查查那个叫苏承的是怎么一回事?会不会是秦沧阑弄错了?我白日里已经让人去护国公府与镇北侯府仔细打听了,两家的府上都传遍了,秦彻确实非秦沧阑亲生,并且已经让秦沧阑撵出正院了,令牌与金印也交出去了。这个护国公的位置,他是保不住了!”


  “那……三殿下与秦家千金的亲事怎么办?”


  “我若是知道怎么办,早入宫面圣了!不过据调查,真正的护国公也有个女儿,就是好像在乡下成过亲了。”


  景弈怔住了。
——

  苏小小睡了一觉,醒来时高热已退,身上的衣裳也换了。


  退烧会发汗,不用猜也知道,是卫廷给她换的。


  苏小小低头,拉开领口。


  连肚兜都换了……


  这家伙可以呀!


  卫廷不在屋内。


  苏小小摸了摸床侧,冰凉一片。


  卫廷早就起了。


  或者确切地说,他几乎一宿没睡。


  苏小小烧得迷迷糊糊的,一会儿出汗,一会儿发冷,反反复复,折腾到天亮才消停。


  卫廷没顾上歇息,得准备早饭了。


  总算他对自己的厨艺有自知之明,没继续霍霍灶屋的食材,而是去外面卖了豆花与馒头回来。


  他刚进屋,想看看苏小小起了没,就见某个小胖丫头睁大眸子在床上扒拉,东找找、西找找。


  “你在找什么?”他问。


  “鼻血!”苏小小一脸严肃地说。


  卫廷:“……”


  卫廷轻咳一声,刚把东西放在堂屋的桌上,屋外便响起一阵马蹄声。


  有马车停在了家门口。


  “闺女!我们回来啦!”


  是苏承激动的声音。


  昨日,秦沧阑带着苏承、苏二狗与三小只外出骑马,起先只打算在附近找个相对僻静的空地,后面发现这几个实在太能闹腾了,一般的空地施展不开。


  于是,秦沧阑将人带去了秦家的马场。


  马场上的好马可太多了,苏承与苏二狗挑得眼花缭乱,恨不能每一匹马都试一下。


  三小只也没闲着,马场上的小厮给他们牵来了受过训的小马,放上小孩子的马鞍,由小厮们牵着,带他们在马场上优哉游哉地兜风。


  三小只扬起小下巴,可神气了。


  几人玩得乐不思蜀,忘了时辰,等三个小家伙开始找娘时,又下起了大雨。


  他们只得在马场的宅院住了一夜。


  三小只想娘亲想得不行,苏承和苏二狗也想女儿(姐姐)了,一行人都没吃,火急火燎地赶了回来。


  三小只急吼吼地往下跳。


  秦沧阑吓了一跳,先他们一步翻身下马,把三个小团子嗖嗖嗖地接到怀中。


  院门开了。


  秦沧阑把小团子大军放下,转身就要去看宝贝孙女儿。


  哪知四目相对。


  秦沧阑狠狠一惊。


  “卫廷?”


  卫廷也愣了下。


  他是听到苏老爹的声音过来开门的,却忘了昨日苏老爹一行人是和秦沧阑一道出去的。


  卫廷知晓秦沧阑的存在,秦沧阑却并不知道卫廷的。


  家里只有孙女儿一人,而卫廷突然出现在这里……


  卫廷来刺杀他孙女儿了?!


  秦沧阑杀气必现,一掌朝卫廷拍了过去!


  卫廷后退一步,避开他的杀招。


  秦沧阑追了进去,二人在院子里打斗起来。


  秦沧阑是动真格的,他好不容易才与儿子一家团聚,谁敢伤害他的宝贝孙女,他要谁的命!


  卫廷以防守为主。


  电光石火间,二人已过了十来招。


  秦沧澜冷声道:“不愧是卫威的孙子……有点儿本事。接下来,老夫要动真格了!”


  他气沉丹田,运足一股内力。


  卫廷的眸光微微一沉。


  秦沧阑好身手,这一招,自己必须正面攻击了。


  卫廷变掌为拳,迎上秦沧阑的杀招。


  说时迟那时快,苏承古怪地走了进来:“女婿,秦叔,你俩干啥?”


  女、女婿?

  秦沧阑惊得身形一滞。


  卫廷要收回手,却已经来不及了。


  他一拳砸中了秦沧阑的脸——


  苏承大惊失色,慌慌张张地跑过来。


  “女婿你没事吧?”


  他双手扶住卫廷的肩膀,上看下看,担忧得不得了。


  秦沧阑:……被揍的好像是我?


  卫廷道:“爹,我没事。”


  秦沧阑拒绝地看向卫廷:“你叫他什么?”


  苏承生气地说道:“他叫我爹!我是他女婿!不对!他是我女婿!”


  瞧把他气的,都嘴瓢了!


  秦沧阑虎躯一震:“他……他就是大丫的……相公?”


  搞什么?

  为毛他的孙女婿会是卫家的臭小子?!


  这不是真的!

  大虎二虎小虎哒哒哒地跑了进来,对着卫廷奶声奶气地叫了声:“爹。”


  ------题外话------


  稍后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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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29 兵权(三更)

  苏承对于秦沧阑动手揍了自己的宝贝女婿的行为,十分不满,当即黑了脸,表示昨日建立起来的交情烟消云散。


  秦沧阑捏紧拳头:我是你亲爹!

  岑管事来梨花巷接秦沧阑时,秦沧阑已经气到自闭了,一个人闷闷地坐在台阶上,像是被人遗弃的孤寡老人。


  “太爷?”岑管事在他眼前晃了晃手。


  秦沧阑道:“我没瞎。”


  岑管事放下手:“得嘞,您上马车?”


  秦沧阑沉着脸上了马车。


  岑管事在他身后做上马车,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您这是——”


  秦沧阑将见到卫廷的事儿说了:“……卫家的那个混小子!”


  岑管事愕然:“您是说……大小姐在乡下的相公是卫家幼子?大小姐是去年腊月成的亲,那会儿卫家幼子不是在护国龙寺带发修行么?”


  秦沧阑冷冷一哼:“呵,修行是个幌子,人跑去青州了!”


  秦沧阑已经从苏二狗嘴里了解到孙女儿成亲的经过了,卫廷受伤,被苏承抓回去做了上门女婿。


  一家人至今不知卫廷的真实身份。


  岑管事喃喃道:“这一家子……心真大呀,捡回来的女婿能来京城,他们就没怀疑过卫廷或许有什么了不得的身份?大小姐也不知情么?”


  “我没问她。”


  苏小小病了,秦沧阑不忍心盘问,就先出来了。


  秦沧阑握拳:“我是绝对不会同意这门亲事的!”


  岑管事轻咳一声:“那什么,我觉得……您先把人认回来再说吧。在大爷心里,似乎女婿比您重要一点儿。”


  秦沧阑:“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

  另一边,景宣帝为护国公府的事头疼了整整两日。


  怎么说也是未来的皇亲国戚,非得把事情闹这么大?


  可既然秦沧阑的态度如此坚决,景宣帝也不好揣着明白装糊涂。


  景宣帝赐了秦彻一个新的名字——秦江。


  秦彻这个名字算是收回来了,只等哪日苏承入宫,景宣帝便将秦彻的身份,与护国公的金印、令牌一并授予他。


  当然,有一些细节上的东西,譬如对于秦江的惩罚,也不能草草了事了。


  毕竟是欺君之罪。


  就算顾念先帝与秦峰的君臣之情。


  可死罪能免,活罪难逃。


  是革职还是降职,景宣帝得仔细斟酌一二。
——

  护国公府。


  秦彻……如今该叫秦江了。


  自打被撵出主院后,秦江迁入了距离秦沧阑的院子十分遥远的清风阁。


  那里曾是秦峰用来习武的院子。


  不能说很破旧,但也着实有些年久失修。


  他的身世在府上传开了,从前那些巴结他的下人,如今躲得远远儿的。


  人走茶凉。


  “你为何不走?”


  他坐在阴暗的屋子里,看着面前拎着一个食盒的徐庆。


  徐庆道:“我说过,我这条命是国公爷给的,我一辈子效忠国公爷。”


  秦江笑了笑:“我已经不是国公爷了。”


  徐庆道:“那也是我的主人。”


  “放桌上吧。”秦江说。


  徐庆将从外面买来的鸡汤搁在了桌上。


  秦江讥讽道:“经过这件事,我也算是看清了不少东西,我是护国公,是整座府邸的主人,可为何只要秦沧阑一句话,就能轻而易举地废了我?”


  “为何?”徐庆问。


  秦江冷笑:“因为,我手上没有实权,确切地说,是兵权。老爷子阴险得呐,表面上将护国公的位置传给我,实际仍将兵权牢牢地抓在手里,我只是一个他推出来的靶子,让所有人将仇恨的目标转移过来的靶子。”


  徐庆道:“我觉得,老太爷并没有这么想。”


  秦江阴鸷地说道:“呵,可是他这么做了!”


  徐庆不再接话。


  秦江打开食盒:“无妨,早点儿看清了也好。让你去打探的消息,打探到了么?”


  徐庆道:“打探到了。”


  徐庆一五一十地禀报完,秦江沉吟了许久,随后仰天大笑:“原来如此……秦沧阑……没想到吧……天不亡我——天不忘我——”


  启祥宫。


  娴妃坐在窗前看诗集。


  她看得头脑发昏。


  想在后宫站稳脚跟,仅有容貌与出身并不够,得懂得经营自己的形象。


  娴妃的形象就是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才女。


  “困死了。”


  娴妃嫌弃地将诗集往桌上一扔。


  俄顷,刘三德迈着小碎步,急匆匆地走了过来,小声在娴妃耳边说了几句。


  娴妃脸色一变:“当真?”


  刘三德将纸条递给她:“娘娘请过目。”


  娴妃看完,面上的神色阴晴不定,她将纸条揉成一团,神色凝重地说道:“你出宫一趟,见一见这个徐庆!”


  刘三德应下:“是!”


  娴妃叮嘱:“当心别叫人发现了。”


  刘三德道:“奴才会小心的。”


  徐庆就在宫外候着。


  刘三德的马车刚出皇宫,徐庆便闪身而入,快到刘三德只看见一道残影。


  “继续驾车。”徐庆隔着车帘,对刘三德说。


  刘三德不动声色地望了望迎面走来的巡逻禁军,暗暗捏了把冷汗。


  “可是……秦大人的人?”


  徐庆太快了,刘三德实在是没看清他的容貌。


  徐庆单刀直入:“我家主子让我带几句话给娴妃娘娘,那位民间来的大小姐,在民间成了亲,相公是卫廷。若是娴妃娘娘不想秦、苏两家的兵权旁落卫家之手,我家大人愿助娴妃娘娘一臂之力!”


  刘三德汗毛倒竖!


  天啦天啦!


  他听到了什么惊天秘闻?

  秦家的真千金居然与卫家幼子搅和在了一起?

  卫家幼子不是出家了么?


  怎么跑去青州……把秦家的大小姐给拐了?

  “那个……”刘三德回了回头,想再多问徐庆几句,却车厢里早已没了人影!


  乖乖!


  秦江的身边竟有如此高手!

  刘三德不敢耽搁,在附近的集市上随意买了一盒点心便回了宫。


  他转述了徐庆的话。


  娴妃也不镇定了,她腾的站起身,捏紧了帕子,美眸中闪过一丝愠怒。


  该死的卫廷!

  放着她金尊玉贵的公主女儿不要,却跑去娶了个乡下的胖丫头!

  他是想得到秦、苏两家的兵权?

  做梦!


  “来人!为本宫更衣,本宫要见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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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30 出手(一更)

  景宣帝正在琢磨着圣旨的内容,就听得小太监禀报,娴妃求见。


  景宣帝的眉头不经意地皱了皱。


  福公公不动声色地瞄了景宣帝一眼,斟酌了一下,到底没开口。


  小太监福低了身子等在外头,大气儿都不敢喘。


  景宣帝是很宠娴妃的,一般娴妃求见,景宣帝就直接见了,可今日景宣帝的心情不大秒。


  景宣帝叹一口气:“罢了,让娴妃进来。”


  “是。”


  小太监退了下去。


  不多时,娴妃神色忧虑地来到了御书房。


  她的一颦一笑,甚至每个眼神都是精心设计过的,保证景宣帝从任何角度看她都美到不可方物。


  “陛下!”


  她泫然欲泣地行了一礼。


  景宣帝一见这架势便心知娴妃又要作了,不过他也没觉得真会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他估摸着是自己去皇后宫里坐了坐,让娴妃心生了醋意。


  后宫从不缺女人,也不缺嫉妒心强的女人,可有胆子把嫉妒心摆在明面上的只有娴妃一个。


  景宣帝喜欢的就是娴妃的这份直率,偶尔有点儿烦人,总体无伤大雅。


  “身子可好些了?”景宣帝问。


  娴妃委屈道:“陛下还记得臣妾身子不适呢,是不是忘了已经几日没来臣妾宫里了?”


  景宣帝笑了笑:“朕这几日太忙,疏忽了爱妃,是朕的不是。”


  娴妃娇滴滴地来到景宣帝身边。


  福公公冲御书房的宫人们比了个手势,众人会意,挨个儿退了出去。


  福公公是不能走的,他得伺候景宣帝。


  除非景宣帝下令让他回避。


  娴妃道:“陛下,臣妾今日过来,是有要事相告。”


  “哦?”景宣帝放下折子,往福公公扫了一眼。


  福公公会意,立马搬了个凳子过来,让娴妃在景宣帝身边坐下。


  娴妃却道:“臣妾不敢坐。”


  景宣帝笑了:“究竟什么事,让爱妃如此郑重?”


  娴妃委屈中带着一丝担忧:“陛下是不是以为臣妾整日只懂争风吃醋?”


  景宣帝无奈一笑:“朕可没这么说。”


  娴妃郑重地说道:“陛下,臣妾所要禀报之事关系重大,还望陛下先恕臣妾无罪。”


  景宣帝道:“爱妃但说无妨,朕不会治你的罪。”


  娴妃道:“陛下,宫里宫外如今都传遍了,护国公府的秦彻不是秦沧阑真正的嫡子。”


  景宣帝点点头:“没错,他是秦沧阑同父异母的弟弟,朕以下旨,为其赐名秦江。”


  秦、苏两家没刻意隐瞒消息,传开了也不奇怪。


  娴妃真一口一个不知情,才是令人起疑。


  娴妃接着道:“臣妾还听说,秦沧阑流落在民间的儿子而今名唤苏承,膝下一儿一女,与秦嫣然姐弟同岁。”


  景宣帝问道:“爱妃是在担心老三与护国公府的亲事?”


  “臣妾当然担心了,臣妾只这么一个儿子……恨不能把天底下最优秀的女子许配给他……”


  娴妃没有否认,她越是直率,越显得自己没心机,景宣帝就越是宠爱她。


  皇后总是一副滴水不漏的做派,反而让景宣帝不喜。


  景宣帝也正头疼这门亲事,闻言半晌没说话。


  娴妃又道:“按理说,陛下下旨,让三殿下迎娶护国公府的嫡出大小姐,那位在民间长大的苏姑娘才是。”


  景宣帝蹙眉道:“她在乡下成亲了。”


  娴妃道:“臣妾就是为此事而来,陛下,你可知她的相公是谁?”


  景宣帝问道:“谁?”


  娴妃正色道:“武安君的幼孙卫廷!”


  景宣帝神色一怔。


  娴妃控诉道:“陛下,臣妾也是才听说的,原来那个卫家小子,不肯娶惠安,是看上了护国公府的千金!他既有了心上人,为何不直说?还谎称是去寺庙里修行——”


  娴妃的话看似是在抱怨卫廷无情无义,实际是在揭发卫廷欺君,以及卫廷与秦家暗通款曲。


  景宣帝的眉头皱了起来:“你从何处听来的?可有证据?”


  娴妃言辞凿凿道:“陛下若是不信,将卫廷叫过来盘问一番就是了!他在寺庙修行修得好好儿的,早不回京、晚不回京,偏偏苏家三口一入京认亲,他就跟着回来了,陛下,您难道不觉得事情太巧合了吗?”


  福公公也是惊到不行。


  那位苏姑娘的相公……居然是卫家幼子?


  秦家与卫家可是死敌啊!


  他们怎么会在一起呢?何况卫廷不是在寺庙修行吗?

  若娴妃娘娘所言非虚,那么卫廷不仅是犯下欺君之罪这么简单了。


  暗中笼络秦家与苏家,卫廷想干嘛?

  造反吗?

  景宣帝即刻派了去卫家,宣卫廷入宫。


  卫廷不在卫家,尉迟修在。


  他见状不妙,立马去了一趟梨花巷。


  卫廷整理衣冠后入了宫。


  娴妃没走,她等着和卫廷对质呢。


  景宣帝没别的废话,开门见山地问道:“你老老实实交代,你回京之前是不是一直待在寺庙?朕可以派人去寺庙查,不过,一旦朕查了,你就没有求情的余地了。”


  卫廷淡定地问道:“陛下何出此言?”


  景宣帝威严地说道:“有人说你在青州成亲了,妻子是护国公府流落民间的大小姐。”


  卫廷装作没看见一旁的娴妃,一脸不羁地问道:“敢问陛下,是听何人所言?”


  娴妃冷冷一哼:“是本宫告诉陛下的!卫廷,你不会不承认吧?”


  卫廷不冷不热地问道:“娴妃娘娘想让我承认什么?”


  “你少在陛下与本宫面前装蒜!”娴妃冷冷说完,转头看向景宣帝,“陛下,镇北侯府为了向秦沧阑证明苏承三人的身份,特地从村子里带了两个人证过来,卫廷有没有娶他们村子里的人,把他们叫过来认认便知!”


  卫廷的眸光沉了下来。


  景宣帝沉吟片刻:“宣!”


  ……


  苏老爷子与苏大郎自打来了京城,便一直被软禁在镇北侯府,二人担惊受怕了许久,唯恐被镇北侯府的人灭了口。


  早知苏承的身世如此厉害,他们当年说什么也不会偷偷捡走苏承的玉佩。


  算了,如今再后悔又有何用?


  “你们可以走了!”


  苏府的小厮打开房门,把二人的包袱扔还给他们。


  苏大郎不可置信:“我、我们当真……能离开了?”


  小厮讥讽道:“怎么?想在府上蹭吃蹭喝一辈子?”


  苏大郎忙道:“没、没有,我们这就走!”


  苏大郎在村里也是个风光人物,来了京城才发现自己只是地上的一只蝼蚁。


  连个府上最低等的小厮,他们都得罪不起。


  祖父二人踉跄着出了府,准备问路,看能不能找个便宜的商队一起回去。


  二人没走几步,便被一辆马车拦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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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31 人证对质(二更)

  一刻钟后,二人被强行带去了一家酒楼。


  二人进了走廊尽头左手边的厢房。


  里头站着一个戴着斗笠的男人,遮了面容,看不清他的五官,只隐隐可见一个弧度冰冷的下巴。


  男人身后是一闪山水屏风。


  二人没见过大世面,以为戴斗笠的男人就是能做主的人。


  苏老爷子惊慌地问道:“敢问这位爷,将我们祖苏二人带至此处,所为何事?”


  此时的苏老爷子哪儿还有曾经的半点儿清高?

  浑身的棱角都被磨平了。


  戴斗笠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秦江的心腹徐庆。


  徐庆仔细打量了二人一番,开口道:“你们是从青州杏花村过来的?”


  苏老爷子微微躬着身子:“是,是。”


  苏大郎搀扶着自家祖父,心慌又忐忑。


  徐庆冷声问道:“是镇北侯府的人把你们带来京城的?”


  苏大郎看向祖父,不知要不要回答。


  苏老爷子道:“是。”


  徐庆又道:“你们姓苏?”


  苏老爷子道:“……是。”


  徐庆接着盘问:“你们村有几户姓苏的人家?”


  苏老爷子老老实实答道:“两户。我们老苏家世代居于杏花村,另有一户十几年前搬进村子的小苏家。”


  徐庆啪的一声,展开手中的画像:“这个男人你们可认识?”


  苏老爷子看着画像,有些犹豫。


  徐庆沉声道:“想活命就老老实实交代,认识还是不认识?”


  苏大郎吓坏了,赶忙说道:“认识的,他叫苏承,是小苏家的人。”


  徐庆又拿出了另外两幅画像:“哪个是他女儿?”


  苏老爷子抬手指了指:“那个胖些的。”


  没有答错。


  徐庆手中拿着的两幅画像,一幅是苏小小的肖像,另一幅是随便画的。


  “她叫什么名字?”


  苏大郎缩了缩脖子:“苏、苏大丫。”


  徐庆道:“她有个相公?”


  苏大郎惊讶:“你是说卫小郎君?”


  徐庆是不可能回答他的,傲慢地问道:“他是怎么与苏大丫成亲的?”


  苏大郎小声道:“他……他是被苏承捡回去的。苏大丫让人退了亲,苏承上村里捉婿,没捉到,就从路边捡了个人回来。”


  老实说,最初他们并不清楚卫廷是被苏承捡回来的,还当是苏承上哪个村子把人绑上门的。


  是后面卫小郎君在村子里的走动多了,大家伙儿才慢慢打听出来的。


  “卫小郎君伤得很重,大概是为了报恩……就同意这门亲事了吧。”


  徐庆嗯了一声,打开桌子上的三个画轴:“这几幅画像里,哪个才是卫小郎君?”


  苏大郎看了眼苏老爷子,苏老爷子认命地闭上眼。


  苏大郎把心一横,指向了中间那幅。


  屏风后,秦江透过缝隙,一瞬不瞬地观察着二人的神色。


  徐庆后退一步,不动声色地朝秦江看了过来。


  秦江微微点头。


  这回,徐庆没再继续审问他们,而是从怀中掏出一包银子,哗啦啦地倒在了桌上。


  看着白花花的银锭子,苏老爷子与苏大郎的眼睛都瞪直了。


  徐庆不疾不徐地说道:“你们听好了,这个人叫卫廷,在他被苏承捡回去做上门女婿之前,曾来你们村打听过小苏家,并且他也没有受伤。”


  苏大郎满眼错愕:“这……”


  徐庆威胁道:“我方才说的话,你们可记下了?若是有人问起来,应该知道如何作答了吧?事情办得漂亮,这些银子就是你们的,我还会为你们准备一辆马车,让你们舒舒服服地回到青州。可倘若你们不识相——”


  徐庆拔出了腰间长剑。


  “我现在不会杀你们,但我保证,你们没命走出京城!”


  ……


  镇北侯府。


  苏小小过来给老侯爷换药,顺便让符郎中休息半日。


  老侯爷见到亲亲外孙女,家里的孙子瞬间不香了。


  苏祁与苏钰站在院子里,一脸吃味儿地看着祖父对小丫头嘘寒问暖,送这个送那个,恨不能让下人把库房全给搬空了给小丫头挑。


  苏钰道:“二哥,你说祖父到底知不知道我们两个过来了?”


  苏祁道:“你去问祖父啊。”


  苏钰委屈道:“你当我没问啊?”


  祖父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他了。


  他不是祖父最疼的小钰钰了!


  苏祁双手抱怀,哼唧道:“等老四和老五回来,有这丫头好看的!”


  府上的管事神色匆匆地过来:“二公子,三公子,世子和大公子在吗?”


  苏祁问道:“找我爹和大哥有事?”


  管事道:“是宫里来人了。”


  苏祁正色道:“我去瞧瞧。”


  苏钰忙道:“我也去!”


  兄弟二人到了府门口,才知是景宣帝要召见从杏花村来的那对祖孙。


  苏祁对前来拿人的全公公道:“他们已经走了!”


  全公公一惊:“走了?”


  自己好不容易懒的活儿……要空手而归了?

  苏祁点点头:“嗯,走了有一个多时辰了吧。”


  苏钰回忆道:“好像不止……”


  全公公拍大腿:“坏了!”


  一个多时辰,人怕是已经出京城了。


  正心急如焚间,苏老爷子与苏大郎满身狼狈地过来了。


  苏钰古怪地看了二人一眼:“咦?你们怎么又回来了?还给弄成了这样?”


  苏大郎垂眸道:“我们……我们刚走没多久,身上的盘缠就被人抢了……无法……只得先回到镇北侯府……看看……能不能借到一点回青州的盘缠……”


  “青州?”全公公唰的朝二人看了过来,“你们就是杏花村的那对祖孙?”


  ……


  御书房。


  气氛冰冷到了极点。


  景宣帝:“朕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在寺庙修行的那一年,你究竟去哪儿了?”


  卫廷没说话。


  他不能承认自己离开过寺庙,并不仅仅是因为承认了就会担上欺君之罪,亦或是什么别的罪名。


  而是不希望暴露了三个孩子。


  正常情况下,众人得知他在外风流得了儿子,至多感叹一句,原来他卫廷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可倘若此事与带发修行联系起来,就难免会让人觉得他是早有预谋——故意主动去寺庙,淡出众人视线,实则偷偷去了青州。


  三个私生子用得着如此大费周章吗?

  答案是否定的。


  景宣帝生性多疑,一定会去查三个孩子的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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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32 反杀成功(三更)

  没错,整件事里最可怕的不是欺君之罪,也不是他“勾结”秦家的罪名。


  前者,只要他还有利用的价值,景宣帝就不会要他的命。


  后者,他有足够多的法子来洗清。


  可三个孩子……


  不能让景宣帝注意到三个孩子!

  全公公满头大汗地入内,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陛下!人带来了!”


  苏老爷子与苏大郎被带进了御书房。


  来的路上,全公公便再三叮嘱过二人一点儿御前的规矩,千万不得冒犯了圣上,记得磕头云云。


  二人是地地道道的农夫,见一见京城的侯爷已经够战战兢兢了,如今竟然进了皇宫,即将面见圣上——


  二人腿软得站不起来,下马车时扑通跌在地上。


  太监们搀扶了许久,全公公是好话歹话说尽,又敲打又提醒,总算将二人堪堪安抚住。


  “进来,跪。”全公公小声提醒,眉间满是不屑。


  二人扑通跪在地上,磕头磕得邦邦响!

  景宣帝抬了抬手。


  二人不敢抬头,自然没瞧见。


  全公公搁一旁使眼色,二人太紧张了,只顾着磕头,也没瞧见。


  福公公开了口:“陛下免礼了,不必磕头了。”


  二人这才停了下来,好奇地抬起头往龙椅上的男人瞄了一眼。


  全公公种种咳嗽:“咳咳!”


  二人忽的记起全公公的提醒——不得直视圣颜。


  苏老爷子与苏大郎赶忙低下头去,好一阵哆嗦!

  娴妃嫌弃地拿帕子掩了掩鼻子。


  乡下人身上真臭!

  苏老爷子与苏大郎吓出了一身汗,多少是有些味道。


  福公公的面色没什么变化,全公公瞧见惹了娴妃不虞,气得剜了二人两个眼刀子!

  卫廷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淡定,眼底掠过一丝冷光。


  “陛下,快审吧。”娴妃撒娇地说,她实在受不了二人身上难闻的味道了。


  景宣帝朝卫廷投来深邃的目光:“卫廷,朕给过你机会的。”


  “陛下!”娴妃催促。


  人证都带到了!千万不能给卫廷认错的机会了!


  秦家与苏家的兵权是她儿子的,凭一个卫家幼子也敢和他儿子抢东西?


  不知所谓!

  景宣帝还算温和的目光落在苏老爷子与苏大郎的脸上:“你们叫什么名字?来自何处?”


  这可是九五之尊呐,天子的气场压得二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苏老爷子又磕了个头,颤颤巍巍地说道:“我……草民……苏谷,他是我的长孙……大郎……苏大郎……我们是青州杏花村的人。”


  “和苏承一个村子的?”景宣帝问。


  苏承的名字,苏老爷子听了半辈子,从前只觉着鄙夷,而今方知高攀不起。


  苏老爷子诚惶诚恐地答道:“是……原先在一个村子住过……后面……他们搬来京城了……”


  景宣帝道:“你们可认识一个叫卫廷的人?”


  苏老爷子又忘了规矩了,愣愣地抬起头:“卫……小郎君吗?村里姓卫的只有他。”


  全公公挤眉弄眼,别盯着圣上瞧!

  没规没矩的!

  景宣帝倒是没在意。


  他注重御前礼仪,可那是分人的,臣子知而不守,是为不敬,这些地地道道的乡下庄稼汉又哪里懂得这些?


  景宣帝想了想,道:“是他,和朕说说他的情况。”


  苏老爷子结结巴巴道:“他……是小苏家的上门女婿……小苏家就是苏承家!”


  景宣帝示意苏老爷子继续往下说。


  苏老爷子接着道:“卫小郎君不是咱们村的……第一次见到他是在……冬月初,他来村口徘徊,我问他是找谁,他问我,村子里有没有一户姓苏的人家。我说我就是。他说不是我,是十几年前搬来的,大概三十多岁。我一听是来打听小苏家的,就没啥好脸色了。”


  景宣帝道:“为何?”


  苏老爷子道:“小苏家在村子里名声不好,苏承在外头走过镖,认识不少人,我没往心里去,不曾想,一个月后,他居然成了小苏家的上门女婿。”


  景宣帝的眼底掠过一丝耐人寻味的波光:“你是说……卫廷先打探了小苏家,之后才上他们家做上门女婿的?”


  苏老爷子忙道:“卫小郎君不是自己上门的,他是受了伤,被苏承给捡回来的。又恰巧苏大丫让人退了亲,苏承就让他给自己闺女做相公了。”


  娴妃见缝插针道:“陛下!您听听!卫廷果真别有用心!”


  景宣帝蹙了蹙眉,对祖孙二人道:“你们抬起头来。”


  苏老爷子与苏大郎哆哆嗦嗦地抬起头,眼底全是慌乱。


  景宣帝的眸子一眯:“你们在撒谎!”


  二人浑身一抖!

  景宣帝冷声道:“来人,拖下去,杖责一百,直到肯说实话为止!”


  四名孔武有力的太监即刻走了进来,二话不说架起祖孙二人往外拖。


  苏老爷子失声大叫:“陛下饶命啊——陛下饶命——草民也是被逼的——”


  景宣帝淡淡抬了抬手。


  太监们将人放下。


  苏老爷子跌在地上,整个人觳觫发抖:“草民……草民是被逼的……那些话……是有人……威胁草民说的……草民今早刚离开镇北侯府……想找个便宜的商队回青州……谁料就被人给绑走了……”


  “那人给了草民一对银子,教草民说……说了以上那些话……还威胁草民……若是不顺从他……就让草民与孙子……死在京城……”


  景宣帝狐疑道:“竟有此事?”


  苏大郎也不知哪儿来的胆子,忙说道:“陛下!我爷爷讲的全是真的!”


  娴妃的脸色变了。


  秦江是干什么吃的?

  两个庄稼汉也拿捏不住吗?

  这么快就原形毕露了!

  景宣帝又道:“那个卫小郎君,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苏老爷子冷汗直冒地说道:“他……他是被苏承捡回来的上门女婿,这一点,草民没有撒谎……只是他此前从未来过村子……也没打听过小苏家……”


  景宣帝指了指卫廷:“你抬起头来看看,可认识他?”


  娴妃的眉头又舒展开来了。


  是的了,就算栽赃不了卫廷蓄意接近秦家,至少也能证明卫廷在青州出现过。


  那卫廷就是犯下了欺君之罪!


  “不认识。”


  苏老爷子说。


  娴妃的身子一晃:“你说什么?你不认识他?你可看清楚了!”


  苏老爷子愣愣地说道:“看、看清楚了啊……确实不认识。”


  娴妃正色道:“他就是卫廷!你们村的那个卫小郎君!”


  苏老爷子望着卫廷直摇头:“不对,他不是,卫小郎君不长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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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33 完美解决(一更)

  娴妃指着苏老爷子的鼻子道:“你撒谎!”


  苏老爷子一脸冤枉:“我没撒谎!”


  卫廷意味深长地看了苏老爷子一眼。


  苏老爷子跪在地上,又望向了龙椅上的景宣帝:“陛下!我没撒谎!我真不认识他!”


  景宣帝陷入沉思。


  忽然,想到了什么,他狐疑地问道:“等等,朕听闻苏大丫有三个儿子,如果她是去年年底才成的亲,儿子是哪儿来的?”


  卫廷再次看向了苏老爷子。


  苏老爷子道:“您是说大虎他们啊?他们不是小苏家亲生的,是苏承从外头抱回来的,养在了苏大丫与卫小郎君名下。您若是不信,可以派人上村里问,乡亲们都知道的!”


  景宣帝又道:“卫小郎君不是叫卫廷?”


  苏老爷子道:“只知姓卫,叫不叫卫廷,草民不清楚。”


  景宣帝皱眉。


  苏老爷子解释道:“咱们乡下人没啥学问,全是狗蛋牛蛋的叫,一个上门女婿,又不是村里长大的,能有个称呼就不错了,没人去打听他的名字,打听了咱也不会写。”


  福公公就是乡下来的,小时候家里穷,才把他卖进宫做了太监。


  他小声对景宣帝道:“奴才村子里……也是如此。”


  景宣帝沉吟片刻:“此人身在何处?”


  福公公道:“似乎没来京城。”


  “全家都来了,他不来?”景宣帝再一次看向了苏老爷子。


  苏老爷子赶忙磕头:“草民被抓来镇北侯府……不清楚小苏家后面的事……”


  两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也没犯什么大错,总不能上来就是一顿酷刑,那叫世人怎么看待他这个皇帝?

  景宣帝捏了捏眉心,让全公公把人带下去了。


  事情进展到这里,娴妃知道没戏了。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秦江在耍她吗?

  她咬唇:“陛下……”


  景宣帝淡淡说道:“你是从何处听来的消息?究竟说的是卫廷,还是卫小郎君?”


  娴妃听到的是自然是卫廷,可方才那个老头儿又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不认识卫廷——


  见娴妃不吭声,景宣帝叹了口气:“行了,只是恰巧也姓卫而已,日后别听风就是雨了。”


  “是,臣妾鲁莽了。”娴妃不甘不愿地行了一礼。


  景宣帝道:“都下去吧。”


  娴妃轻声道:“陛下,臣妾宫里炖了鸡汤……”


  “朕没胃口。”景宣帝少有的露出了一丝对娴妃的不耐。


  娴妃暗暗咬牙,入宫这么多年,她处处小心,步步为营,为的就是牢牢抓住景宣帝的心。


  这下倒好,把景宣帝惹毛了!


  “臣妾告退。”娴妃施施然行了一礼,弱柳扶风地出了御书房。


  没了旁人后,她死死地掐住刘三德的胳膊,气得跺了一脚。


  刘三德被掐得倒抽凉气。


  娘娘,祖宗,疼啊!


  御书房内,景宣帝淡淡看向卫廷:“你也……”


  不待景宣帝说完,卫廷拱手行了一礼:“臣告退。”


  景宣帝噎了下,冷冷瞪了卫廷一眼,摆手让卫廷退下了。


  从皇宫出来,卫廷坐上了马车。


  暗卫道:“少爷,我方才看见老苏家的祖孙进宫了,他们是查到少爷的行踪了?”


  卫廷呵了一声:“娴妃。”


  暗卫纳闷道:“娴妃娘娘?三殿下干的?”


  卫廷若有所思道:“萧重华没这么傻。他想揭发我,早就去揭发了,不必等到现在。况且,他最多只敢揭发我不在寺庙,让人去寺庙找我,不敢说见过我在青州。”


  萧重华敢揭发他去过青州,他就揭发萧重华在暗中寻找兵符,大不了就是鱼死网破。


  暗卫满脸错愕:“三殿下……没告诉陛下有关兵符的事啊?”


  卫廷淡道:“他想自己私吞了那支军队,当然不会让他亲爹知道。”


  暗卫感慨道:“当初在青州,不小心被三殿下的人撞上……要不是为了掩护三个小公子,少爷您……也不至于放出兵符的消息。”


  在青州遇到萧重华实属偶然,别说卫廷没料到,萧重华也很吃惊。


  卫廷去青州拿兵符是真,接孩子也不假。


  为了保护三个孩子,卫廷选择了将兵符摆在明面上。


  萧重华果真认为他来青州的唯一目的就是拿回祖父留下来的兵符。


  对于三个孩子,萧重华没太在意。


  萧重华之所以不在意,一是有兵权转移视线,二是,萧重华对当年有些事一无所知,根本无从起疑。


  “三个小公子没事吧?”暗卫问。


  “没事了。”卫廷说。


  既然是小苏家“捡来”的,那就和他没什么关系了,景宣帝哪怕日后见到三个小家伙,也不会轻易怀疑。


  暗卫松一口气的同时,又很是疑惑不解:“苏老爷子为啥没指认少爷?”


  卫廷掸了掸宽袖:“还能是为什么?”


  暗卫:“为什么?”


  他不知道啊!

  梨花巷。


  白日里来了个戏班子,咿咿呀呀唱了半日的戏。


  三小只午觉都没睡,听到傍晚才回来,约莫是听戏听兴奋了,这会儿正在院子里呼啦啦地跑。


  苏小小从侯府回来了,正在前面晒药材。


  三人调皮归调皮,却从不会破坏苏小小的东西,她的药材很安全。


  苏老爹与苏二狗剥的玉米棒子就没这待遇了。


  唰!

  大虎过去。


  一簸箕玉米棒子翻了。


  呼!

  二虎过去!


  一整串辣椒掉了。


  呔!

  小虎跳起来。


  苏承一秒炸毛:“我的酸菜!!!”


  幸亏抢得快。


  往酸菜坛子里跳的小虎被苏承抱住了。


  苏小小晒完药材,冲了奶粉过来。


  三小只立马不皮了,双手接过小奶瓶,坐在小板凳上咕叽咕叽喝奶,特别乖。


  卫廷到家时,三小只已经喝完奶,被苏承抓去洗澡了。


  苏二狗在后院喂马。


  卫廷走过去,看了眼正在晒药材的苏小小,问道:“你的主意?还是苏陌的?”


  他指的是苏老爷子在御书房做假证一事。


  苏小小无辜道:“你说什么呀?人家听不明白。”


  卫廷信她才有鬼了,这副样子,是她的主意没跑了。


  卫廷道:“先故意放走老苏家的人,让他们落在秦彻……不对,是秦江的手里,让秦江自认为抓住了一个翻身的机会。苏大郎应当不知情,与苏陌做交易的是苏老爷子。”


  卫廷又不傻,既然排除了萧重华,那么就只剩下秦江了。


  秦江的目的不在于弄死他,而是希望通过曝光他与秦、苏两家,从而达到让景宣帝忌惮的目的。


  景宣帝最害怕的事是什么?

  卫家造反。


  景宣帝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秦、苏两家的兵权落在卫廷手中的。


  如此,便只剩下两个选择。


  一,景宣帝拆算这对小夫妻,让萧重华与秦家真千金成亲。


  二,萧重华与秦嫣然的亲事不变,兵权交到秦江的手里。


  而综合所有因素,景宣帝会选择后者。


  只是秦江没料到,她与镇北侯府会将计就计,一杆子将所有嫌疑撇清。


  卫廷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夫人这头脑,不做谋士可惜了。你就不怕,陛下真派人去村子里查?”


  苏小小淡淡一笑:“查呗。有玉娘和郭里正他们在,查到了算我输……夫君。”


  他叫她一声夫人,她自然也得回敬他一声夫君了。


  礼尚往来嘛。


  卫廷:“胆子真大。”


  苏小小:“彼此彼此。”


  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干就完了!


  这家伙也不是省油的灯。


  苏小小歪头看向他:“所以你真的是和尚?”


  她已经从苏陌口中得知他出家修行的壮举了。


  卫廷脸不红心不跳:“不是。”


  他岔开话题:“你怎么会想到,让苏老爷子说大虎他们是你爹捡回家的?”


  他似乎从未向她提过三个小家伙的身世,她是猜到了什么吗?


  苏小小哦了一声:“在皇帝面前过了明路,以后儿子就是我的了!”


  卫廷嘴角一抽,搞了半天……这丫头只是为了抢儿子吗?!

  卫廷一步步逼近她。


  苏小小晒着晒着,突然感觉一股强大的气息将她包围。


  她愣愣地抬起头,卫廷已近在咫尺。


  他单手撑在了她肩侧的木桩上,身子微微朝她倾过来。


  苏小小:这家伙是在壁咚我吗?

  卫廷眼神危险地盯着她,嗓音里带了一丝冰冷的沙哑。


  “那你打算如何向陛下交代那个失踪的‘卫小郎君’?”


  苏小小眨眨眼:“呃……这个……”


  屋子里,小虎坐在澡盆里,声情并茂地唱起了小戏腔。


  “小寡妇去上坟呐~啊~我滴情郎走滴早哇~啊~可怜我一十八~拖了三个娃~啊~”


  苏小小:“……”


  卫廷:“……!!”


  ------题外话------


  小肥章,下一章是更肥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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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34 三小只的威力(二更)

  皇宫。


  娴妃回到启祥宫,气得饭都吃不下了。


  “你怎么办事的!”


  她怒声呵斥刘三德。


  刘三德冤枉死了:“娘娘……秦江的侍卫的确是这么和奴才说的……奴才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娴妃冷声道:“没用的东西!”


  也不知是在骂秦江,还是在骂刘三德。


  “谁惹母妃不快了?”


  萧重华含笑入内。


  见到儿子,娴妃的火气总算消了些,瞪了跪在地上的刘三德一眼,哼道:“还不快滚出去!”


  “是是是!”刘三德麻溜儿爬起来退了出去。


  桂嬷嬷将其余宫人也一并带了出去。


  萧重华在娴妃身边坐下,温声问道:“母妃因何事大动肝火?”


  娴妃犹豫片刻:“算了,告诉你也无妨。”


  她将秦江投靠她的事儿说了。


  “口口声声,卫廷去了青州,还娶了护国公府流落民间的大小姐……结果村子里的人过来了,压根儿不是卫廷!你父皇都生气了!他一定在怪我无事生非!”


  想到这里,娴妃委屈死了。


  萧重华听到这里,却是一脸的震惊。


  身为皇子,他自幼便学会了将自己的情绪藏起来。


  如此不假辞色,还是头一次。


  “母妃,你刚刚说……卫廷在民间娶的妻子是谁?”


  娴妃道:“是秦沧阑流落在民间的孙女……叫什么……苏大丫……等等,不是卫廷!只是个同姓之人罢了!”


  她扶上突突直跳太阳穴,倒抽一口凉气,“我这脑子……快给整得晕头转向了。”


  萧重华正色道:“母妃,你确定没有弄错……青州杏花村小苏家的小胖丫头……是护国公府流落民间的大小姐?”


  “是啊,是她,怎么了?”


  娴妃这会儿正在气头上,没留意到儿子对一个陌生女子略带了几分熟稔的称呼。


  “我昨日不是已经让刘三德去你府上告诉你了吗?秦彻不是秦沧阑的亲儿子,秦嫣然也不是他的亲孙女,他亲孙女是个在民间长大的乡下丫头,你不是没什么反应吗?”


  刘三德的原话:三殿下很淡定。


  言外之意,三殿下不在乎自己的未婚妻变成谁,身为一国皇子,他十分清楚自己的婚事就是一场政治联姻。


  娴妃猜不透儿子的心思,只当儿子是终于回过神来事情的严重性了,震惊一二是对的。


  她咬牙:“该死的秦江!敢糊弄本宫!”


  萧重华比任何人都清楚,秦江没有糊弄娴妃,杏花村的卫小郎君就是卫廷。


  他只是没有料到,治了他肺疾的那位苏姑娘会是护国公府流落民间的大小姐。
——

  夜里。


  萧重华去了一趟景家。


  书房中,景侯爷屏退了下人。


  景侯爷听完事发经过,老谋深算地说道:“看来,秦江是着了镇北侯府的道,还是太着急了,到底年轻。”


  秦江是两个孩子的爹,算起来不年轻了,只不过论资排辈的话,景侯爷是与秦沧阑、苏朔一辈的。


  他又看向萧重华:“三殿下有什么打算?要去揭发卫廷吗?”


  萧重华摇头:“我非但不能揭发他,还得帮着他隐瞒青州的行踪,否则以他的性子,一定会拉着我玉石俱焚。”


  那小子,的确干得出来这种事。


  景侯爷扼腕:“可惜兵符没到手。”


  萧重华道:“劳烦外公继续派人盯着他,总能寻到机会的。”


  “我会的。”景侯爷想到另外一件事,神色凝重道,“卫廷与那丫头的亲事是怎么一回事?他当真是蓄意接近秦家千金的?”


  萧重华想了想:“不清楚。”


  景侯爷又道:“照这么说来,那丫头才是三殿下的未婚妻,三殿下打算怎么做?”


  萧重华望向无边夜色,低声说道:“卫家与秦家……绝不能联姻。”


  ……


  夜幕降临。


  梨花巷饭香四溢。


  小苏家也开始吃饭了。


  “想吃果酱。”小虎说。


  “好,我去拿。”苏小小转身就要去灶屋。


  卫廷一记冰冷的眸光打了过来:“自己拿!”


  小虎的小身子抖了下。


  爹爹今天好凶哦。


  小虎幽怨地跳下椅子,小脑袋一甩:“小寡妇去上坟呐~”


  卫廷虎躯一震:“你给我闭嘴!以后不许再听戏!”


  小虎委屈。


  听戏有什么错?


  他学了这么多?


  难道不该表扬他吗?


  晚饭是玉米面馒头与鸳鸯锅,苏老爹与苏二狗吃重辣锅底,苏小小与三小只吃菌菇清汤的锅底,卫廷不挑。


  一家干饭人干掉了五斤羊排、两斤肋排、两斤梅花肉以及一大盘菌菇与青菜,当然,也少不了三小只最爱的藕丸子与糯米珍珠丸子。


  就这还不顶饱,又下了点儿面条。


  一家子吃得饱饱。


  苏二狗躺在后院的藤椅上,和三小只一起月光浴、晒肚皮。


  卫廷去灶屋烧水。


  忽然,一个黑衣人闪身而入。


  不是暗卫,是尉迟修。


  “大人,萧重华那个王八蛋要阴你了!”


  话音刚落,暗卫也来了。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跟着白衣斗笠男。


  白衣斗笠男出现,基本就代表着卫老太君有指令了。


  他说道:“少爷,老太君让您即刻回府一趟。”


  ……


  卫家。


  卫老太君今日没在自己的院子用饭,而是去了府邸的小祠堂,这里供奉着卫家列祖列宗以及卫老将军等人的牌位。


  卫廷与白衣斗笠男抵达小祠堂时,卫老太君刚上完最后一炷香。


  卫老太君并未回头,冷静沉稳地开了口:“你过来,给你祖父和父兄们上柱香。”


  卫廷依言入内,抬起双手,恭敬地自卫老太君手中接过点燃的香,对着祖父的牌位拜了拜,插进香炉。


  “你父亲的。”卫老太君又拿了几根点燃的香递给他。


  卫廷给父亲也上了香。


  “你六个哥哥的。”


  卫廷给兄长们也上了香。


  卫老太君这才拿睁眼瞧他,神情严肃地说道:“跪下。”


  卫廷在蒲团上跪了下来。


  白衣斗笠男抱着剑,转过身去,默默守在门口。


  卫老太君缓慢而冷淡地说道:“我听说了一些消息,是三殿下派人暗中透露给我的,他的居心暂且不提,我只问你,你当真与秦家人纠缠在一起了?”


  卫廷道:“祖母,她不是秦家人。”


  卫老太君冷声道:“是,她姓苏,自幼在民间长大,没受过秦家的半分恩惠,没吃过秦家的一粒米,卫、秦两家的恩怨与她毫无干系。卫惜朝,你是想说这个,是吗?”


  卫廷没有说话。


  卫老太君冷冷一哼:“我看你是忘了,你祖父当年是被谁给害死的!若不是秦沧阑故意拖延粮草与援兵,你祖父会被北燕人掳去?秦沧阑借北燕之手除掉了你祖父,这笔账你是忘了吗?!”


  “我没忘。”卫廷说,“冤有头、债有主,该报的仇我会报。”


  卫老太君拄着几乎与人比高的四蟒拐杖:“好一句冤有头、债有主,我且问你,我现在就让你去杀了秦沧阑,你究竟是去还是不去!”


  卫廷站起身,二话不说往外走。


  卫老太君脸色一沉:“你做什么?”


  卫廷道:“杀秦沧阑。”


  “你给我回来!”


  卫老太君厉喝!

  卫廷乖乖折了回来。


  卫老太君气不打一处来:“你杀得了吗?真当秦沧阑是纸糊的?”


  卫廷正色道:“祖母让孙儿去杀,孙儿便是拼了这条命也在所不惜。”


  卫老太君讥讽道:“话说得好听,还不是知道我不会真让你去!”


  秦沧阑与武安君较量了多年,他究竟多危险,卫老太君比任何人都清楚。


  她定定地看着卫廷,郑重地说道:“你在青州胡闹倒也罢了,若是寻常的乡下丫头,让你留在房中也不是不可。可秦家的女人想进我们卫家的大门,我劝你死了这条心!”


  “介是咸摸?”


  屋外的空地上忽然传来一道奶声奶气的小声音。


  卫老太君的神色一怔。


  “是石狮子。”尉迟修说。


  “可不可以摸摸?”小虎问。


  尉迟修老不正经地说道:“可以,反正你家的东西,随便摸,摸坏了没关系。”


  卫老太君的心底忽然涌上一阵激动。


  这时,一颗圆溜溜的小脑袋探了进来。


  先朝卫廷望了望,又朝卫老太君望了望。


  小脑袋歪歪。


  门槛有些高。


  他不得不手脚并用地爬进来。


  爬到一半,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十分礼貌地问道:“我可以进来吗?”


  卫廷神色淡定地看向一旁的卫老太君:“祖母?”


  卫老太君的目光落在那孩子的脸上,眼眶一下子湿润了。


  “进、进来!快进来!”她扔掉拐杖往走向孩子,太激动了,步子都踉跄了下。


  卫廷一把扶住她,装模作样地叹道:“一个小崽子,至于吗?”


  卫老太君狠狠瞪了他一眼。


  卫廷松手。


  小家伙爬进来了,爬得满头大汗。


  “呼~呼~”


  也抬起小袖子,擦擦自己的小额头。


  卫老太君的心都给萌化了:“你……你是……”


  小家伙抬起头,礼貌地说:“我是大虎。”


  “大、大虎?好名字……好名字!”卫老太君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想摸摸孩子,又担心吓到了他。


  二虎见大哥进来,也跟着爬了进来。


  卫老太君又看到了一个小豆丁,人更激动了:“这个是……”


  二虎脆生生地说道:“我是二虎。”


  小虎一扭头,哥哥们全不见了,他不玩石狮子了,也进来找哥哥。


  他就没那么努力地爬啦。


  直接将小身子往门槛上一摊,呲溜一滚,麻溜地将自己滚了进去。


  卫老太君吓了一跳,唯恐小家伙摔坏了。


  卫老太君忙问道:“这个是小虎吧?”


  小虎麻溜儿地自地上爬起来,哒哒哒来到爹爹与哥哥身边,拍拍小胸脯:“对呀,我是小斧!”


  “叫太奶奶。”卫廷说。


  三人乖乖叫了太奶奶。


  “诶!”卫老太君眼底泪光闪动。


  她此时哪儿还有半分威严老太君的做派?


  完全就是一个见了小重孙,走不动路的小老太太。


  “爹爹,介是哪里?”小虎仰头问。


  卫廷没回答。


  倒是卫老太君颤抖着嗓音开了口:“是你们家!”


  三人摇头摇头。


  大虎:“这里不是我们家。”


  二虎:“我们家在梨花巷。”


  小虎:“梨花巷!”


  娘在梨花巷,爷爷在梨花巷,二狗舅舅在梨花巷。


  大家都在梨花巷。


  卫老太君忙道:“这里就是你们家……你们回家了……”


  三人齐齐往后一退,躲在了卫廷身后。


  小虎仰起头问道:“这个太奶奶,是谁呀?她是不是,不让我们回家啦?”


  卫廷拍拍三人的小肩膀:“不会的。你们先出去玩一会儿,爹爹等下带你们回家。尉迟修!”


  尉迟修过来,将三个小家伙带了出去。


  卫老太君意识到自己方才失态了,深呼吸,平复了一下情绪,说道:“让他们回府吧。”


  没见到时,尚且能忍忍,见了哪里还舍得把他们送走?


  卫廷叹息一声:“现在怕是回不了。”


  卫老太君眉头一皱:“你担心府上不安全吗?我会加派人手——”


  “不是这个。”卫廷把娴妃找来苏老爷子指证自己行踪的事儿说了,只不过,把苏小小的主意变成了他的。


  卫老太君脸色一沉:“什么意思?”


  卫廷举头望明月:“意思就是……已经在皇帝面前过了明路,儿子是她的了。想要大虎二虎小虎回到卫家,就只能娶她。还得是三媒六聘,八抬大轿,以正妻之名,否则大虎他们就是庶子。”


  卫老太君:“!!!”


  ------题外话------


  今天的两章都是肥章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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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35 大佬争宠(一更)

  三小只蹲在院子里捉蟋蟀。


  黑黢黢的,也不知他们是怎么看见的。


  小虎捉了个大的,过来和大虎、二虎炫耀。


  哪知和大虎、二虎的一比——


  弟弟还是弟弟。


  小虎不开心,小脑袋一甩:“哼,我不捉啦!我去骑西几!”


  石狮子太高,他爬又爬不上去,手脚并用,急得满头大汗。


  还是大虎与二虎过来,兄弟二人齐力拖着他的小屁屁,才将他给顶了上去。


  小虎心满意足地骑上了威武霸气的石狮子,神气地晃晃小脑袋。


  “大虎,二虎,你们也向来!”


  他有时叫哥哥,有时叫名字。


  小祠堂地势偏僻,四周并无闲杂人等,除了白衣斗笠男、暗卫、尉迟修,便只有一个伺候了卫老太君多年的老嬷嬷。


  “小公子们真活泼。”


  老嬷嬷说。


  暗卫开口道:“从前不这样的。”


  老嬷嬷不明所以地朝他看来。


  暗卫斟酌了一下,觉得老嬷嬷是自己人,可以讲,于是把从尉迟修那儿听来的小公子们的遭遇说了:“一开始很惨的……特别惨……瘦得跟猴儿似的……见了人也不说话……”


  三小只玩累了,开始四处找苏小小。


  三人走进来,抓着卫廷的手:“要娘。”


  卫廷没做声,默默地看向了卫老太君。


  卫老太君慈祥地对三小只道:“去太奶奶房里睡,好不好?太奶奶房里有很多好吃的,也有很多好玩的,你们想要什么,太奶奶都给你们弄来。”


  “要娘。”大虎说。


  “娘。”二虎说。


  小虎是已经快哭了。


  别看他们白日里玩得疯,和谁在一起都没事,可一旦到了晚上,便只要苏小小了。


  今天晚上把他们带出来,都是卫廷花了好大力气的。


  “娘——”


  三人要苏小小,声音里带了微弱的哭腔,小脑袋在卫廷腿上焦虑地蹭呀蹭。


  小虎开始抓脑袋。


  看这三人难受又委屈的样子,卫老太君的心里一阵抽痛。


  卫老太君最终还是让卫廷带着他们离开了。


  望着消失在暗夜中的背影,卫老太君久久没有收回视线。


  李嬷嬷拿着一件披风来到卫老太君身边:“夜里寒着呢,当心着凉了。”


  李嬷嬷将披风披在卫老太君的身上。


  卫老太君眼底水光闪动:“几个孩子长得真壮,像小牛似的。”


  李嬷嬷说道:“听说,少爷刚找到他们时,他们差点儿死了。”


  卫老太君花白的眉毛一拧。


  李嬷嬷道:“少爷大抵是不想您难过,是以没和您说。少爷是在一个地窖找到他们的,乳母已经死了,三人就躺在尸体旁,也不知饿了多久,只剩下最后一口气。”


  卫老太君的心揪成一团。


  李嬷嬷声音低沉:“出来后,三个小公子呆呆愣愣的,像三只受惊的鹌鹑,也不壮,皮包骨,行为……也和普通孩子不一样。”


  “少爷带在身边一段日子,有了些许好转,不过真正正常起来,是在给他们找了个后娘之后。”


  卫老太君眉头紧皱:“你是指秦家的那个丫头?”


  李嬷嬷点点头:“就是她。”


  卫老太君冷冷一哼:“哼,是不是那小子故意让人编排这些给你听的?想借你的口,吹吹我的耳旁风!”


  李嬷嬷就道:“老太君,扶苏可是你的人。”


  扶苏,卫廷身边赶车的暗卫。


  卫老太君沉着脸道:“他早胳膊肘往外拐了,真向着我,会把那丫头的身世瞒着不说?要不是三皇子偷偷放了消息给我,我还不知自己的孙儿竟然娶了仇人家的骨肉!”


  李嬷嬷迟疑片刻,说道:“三皇子是别有居心。”


  卫老太君不假思索道:“他当然没好心。用不着他挑拨,杀夫之仇不共戴天,我是不会为了兵权,让自己孙儿娶秦家的丫头的!牺牲孙儿这种事,我这孤老婆子做不出来!”


  李嬷嬷心道:也不叫牺牲吧,少爷他自个儿挺乐意呀……


  李嬷嬷叹了口气:“那小公子们怎么办?真让她带着小公子嫁人,小公子被冠上别人家的姓,喊别人一声爹?”


  卫老太君一下子被点中死穴。


  ……


  翌日一大早,景宣帝下朝后又把秦沧阑宣入了宫。


  秦沧阑叹气:“臣从前竟是不知,陛下与臣的君臣关系如此亲密。”


  景宣帝:“……”


  景宣帝叫秦沧阑过来是为了护国公府的事。


  他先是问了一些有关苏小小在乡下的细节,尤其那位卫小郎君。


  苏陌早给秦沧阑送去了苏老爷子的“口供”,秦沧阑自然不会答错。


  景宣帝又道:“既是成了亲,为何入京没将他带上?难不成……你儿子是不想要这个女婿了?”


  秦沧阑心道,若果真这样就好了,他巴不得苏承把卫家那小子给撵出家门呢。


  然而事与愿违,被撵出来的是他这个亲爹。


  秦沧阑一脸惋惜:“不是不想带啊,是他生了病,不得舟车劳顿,在乡下静养。”


  “如此严重?”景宣帝问。


  秦沧阑叹道:“是啊,兴许那天就去了。”


  他是真想捏死卫廷的。


  眼见着话题越聊越沉重,景宣帝就此打住。


  他话锋一转,道:“朕想见见你儿子。”


  秦沧阑的情绪低落下来:“陛下,臣的儿子曾亲眼目睹生母惨死,至今无法回忆那段往事,臣不想他受刺激,尚未与他相认。”


  景宣帝若是个暴君,大可不管不顾地把苏承宣入宫。


  可他是明君,此情此景不好继续强求。


  景宣帝道:“那就等你们父子相认了,再把他带进宫来让朕见见也不迟。”


  秦沧阑拱手道:“是,陛下。”


  景宣帝看了他一眼:“你不会让朕等太久吧?”


  秦沧阑顿了顿,说道:“不会。”


  “那就好。”景宣帝说道,“你的亲儿子是护国公,这一道圣旨朕不会撤回,不过,苏承自幼在民间长大,入朝为官怕是有些难以胜任,你觉得呢?”


  秦沧阑的眸光动了动,拱手说道:“陛下所言极是。”


  ……


  从皇宫出来,秦沧阑去了一趟镇北侯府,向老侯爷说了御书房里的谈话。


  景宣帝讲得十分隐晦,可秦沧阑又不傻,武将只是不喜欢耍心眼,不代表他们没心眼。


  景宣帝的意思是,苏承当个闲散的国公爷,一辈子衣食无忧;兵权继续交给秦江。


  兵权是秦家凭着一桩桩血泪军功挣来的,与其交给别人,不如交给自己弟弟,怎么说秦江也是秦家血脉。


  另外,秦家也被当成继承人培养了多年。


  “你同意了?”老侯爷问。


  秦沧阑正色道:“我当然没有!就算承儿他在乡下长大,没学过兵法,可我不是还活着吗?我可以教他!承儿若是不肯学,还有二狗!你是不知道二狗那孩子究竟有多虎!”


  老侯爷只去过梨花巷一次,还没怎么与苏二狗说上话,这会儿不免有些嫉妒起秦沧阑来。


  等他痊愈了,一定把几个孩子偷进府!

  他也能教!


  老侯爷问道:“陛下答应了?”


  秦沧阑道:“陛下没答应。”


  不是,你讲半天是讲了个寂寞啊?


  老侯爷给急了:“陛下到底是如何决断的?”


  秦沧阑叹道:“陛下说,我这把年纪了,也不知能教承儿多少年,我说我不在了,还有你,你不在了还有苏渊,终归有人能教会承儿。陛下说,你们几个的能耐,朕深信不疑,只是朕不确定苏承是不是可教之才?”


  老侯爷不乐意了:“怎么就不是了?承儿小时候很聪明的!”


  秦沧就道:“我也这么和陛下说。最后,陛下答应给我一个月的时间,若一个月后,承儿能胜过秦江,就相信他是可造之材,同意他做个有实权的护国公。”


  老侯爷皱眉:“一个月……承儿还没恢复记忆,接不接受得了自己的身份尚且两说,即使能接受,让他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胜过秦江,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题外话------


  今天两更的字数也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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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36 霸气廷哥(二更)

  这个比试看似是在给苏承机会,实则是在为秦江翻身做准备。


  秦江的身世传开后,秦江本人势必会遭到世人的质疑,但倘若秦江能胜过秦沧阑的嫡子,用实力证明自己比苏承更有资格继承实权,那么,那些质疑他的人也只能乖乖闭嘴。


  毕竟,不是皇帝不给嫡子机会。


  是嫡子不争气啊。


  扶不起不起的阿斗,请诸葛亮来教,也教不出个名堂啊。


  老侯爷纳闷:“陛下为何突然如此偏袒秦江了?”


  秦沧阑蹙眉道:“威武侯昨夜入宫见了陛下。”


  威武侯景盛,景弈的祖父,萧重华的外公。


  秦沧阑接着道:“我猜,是他说动了陛下,让陛下暂将兵权交到秦江的手中。”


  “景盛铭这个老狐狸!”老侯爷握拳,“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一个月后,真让承儿与秦江比试吗?你该知道,承儿毫无胜算的。”


  老侯爷压根儿没问比什么。


  除非是比干饭,否则苏承当真不是秦江的对手。


  秦沧阑说秦江弱,那是和秦沧阑比,秦沧阑是何等变态的高手?


  有几个人在他面前不弱的?

  诚然,秦江的资质不算上乘,可怎么也倾尽两府之力栽培了二十年,苏承再有天赋,也不可能在一个月内追上他。


  老侯爷问道:“一定得是承儿吗?”


  秦沧阑想了想:“二狗也成,他是承儿的儿子,他若能赢秦江,陛下应当也无话可说。可二狗才十四……怎么可能是秦江的对手?”


  老侯爷的神色凝重起来:“老秦,兵权绝不能交出去。”


  秦沧阑点点头:“我明白。”


  交出去了,秦家就是下一个卫家。


  老侯爷闭上眼:“这个月,努力教导承儿吧,实在到了那一步……我把老五过继给承儿!”


  正在回京途中的老五,狠狠打了个喷嚏!


  这是这个月第二次狂打喷嚏了。


  是家里人太念叨他了么?
——

  苏承并不知自己即将迎来两位大佬的摧残,天还没亮,他顶着没睡醒的黑眼圈去灶屋给女儿打下手。


  昨日春风楼又来了一单生意,这回可不是奔着苏承的脸来的,是上回苏小小做的点心着实太受欢迎。


  春风楼的姑娘们还埋怨不是苏承送货,下定决心再也不做他生意,谁料没几日,便被啪啪打了脸。


  苏小小答应每日供货二百个,从四月初一开始。


  恰巧四月初一是苏二狗去国子监上学的日子,他自然不能去给苏小小打下手了。


  “爹,你怎么这么早?”灶屋,正在揉面的苏小小一抬头,便瞧见苏承睡眼惺忪地走进来。


  苏承打了个呵欠:“陪你做点心。”


  苏小小道:“不用,才两百个,我做得过来的,你去睡。”


  苏承拨浪鼓似的摇头,拍拍自己的脸醒瞌睡:“我一会儿再睡。”


  他说什么也不肯走,苏小小只得答应他留下来帮忙。


  别看他平日里干活儿总是划水,那是因为有卫廷和苏二狗在,他不干可以指望女婿和儿子干。


  真当苏小小身边只剩他一个帮手时,他还是挺卖力的。


  他的脸被灶灰熏得黢黑。


  “咦?不是只做二百个?”他刚刚数了,已经做够了,可女儿又去揉新的面团了。


  苏小小把揉好的面放进钵钵里醒着:“二狗长身体,饿得快,我给他做几盒点心带上。”


  苏承的鼻尖突然就有些酸酸的。


  两个孩子没了娘,磕磕绊绊地长大……闺女懂事得令人心疼。


  苏小小并不知苏老爹心中所想,她切了一条梅干菜:“给爹也做了。”


  “嗯?”苏承没反应过来,“给我做啥呀?我在家又不愁吃的。”


  他目光落在几个精致的带盖的小木碗上,“这些又是干啥的?”


  苏小小道:“是给大虎二虎小虎的。”


  “哦。”


  几个小家伙吃饭爱挑餐具,苏承也就没往心里去。


  早饭过后,苏陌与两个弟弟上门了。


  苏祁、苏钰也在国子监念书,他俩得知苏二狗也要进国子监,说什么也得跟来。


  三小只在院子里玩耍。


  苏陌是家里的常客,三小只对他并不陌生,苏钰与苏祁却是生面孔。


  他们只在乡下登门拜访过一次,且没与三小只说过话,因此,三小只压根儿不记得他们了。


  “你们是谁?”二虎问。


  “是不是坏人?”小虎问。


  俩兄弟乐了。


  苏祁好笑地问道:“我们长得像坏人吗?”


  小虎歪歪头,认真打量他们。


  二虎老神在在地说道:“那可不一定。”


  想了想,二虎又道,“我的小石头认识坏人。”


  “哈。”


  苏祁与苏钰同时笑了。


  苏钰笑着道:“是吗?让我看看你的小石头、”


  二虎取出自己心爱的小石头:“喏,你摸摸它,它就知道你是不是坏人啦?”


  苏钰摸了摸。


  就一块普通的小鹅卵石,没什么特别的嘛。


  小家伙有点穷呀,改日哥哥送你们一块真宝石?


  不对,好像不是哥哥,是舅舅。


  “现在我摸过了,它怎么知道我是不是坏人?”苏钰说。


  二虎一本正经地说道:“坏人都白摸,不给钱的。”


  苏钰:“……”
-

  关于苏二狗上学的事,苏小小直接交代了是镇北侯府的人帮的忙。


  苏承对镇北侯府的人十分热情,请三兄弟吃了自己今早烤糊的红薯。


  苏陌秉着关爱弟弟的原则,将自己的红薯分给了两个弟弟。


  苏祁与苏钰欲效仿孔融让梨。


  苏陌祭出长兄威压:“长兄如父,长者赐,不可辞。”


  于是,继被二虎打劫后的俩兄弟,又遭遇了苏承的黑暗料理。


  真的是很扎心了。
-

  却说另一边,被静宁公主教训之后,在床上躺了小半个月的秦云也终于痊愈了。


  今日,也是他恢复去国子监上学的日子。


  自从他的父亲失去了秦彻的身份之后,不仅秦江从主院搬了出来,他与秦嫣然也挪了地方,与秦家一道搬去了西府。


  虽也在护国公府,却并不在中轴线上,院子小了一半,下人也少了十几个。


  过惯了好日子的秦云如何受得了这委屈?

  不是嫌屋子光线暗,就是嫌饭菜的味道差?


  下人也不惯着他,爱吃不吃,爱住不住。


  真当自己还是小公爷呢!


  “哼!”


  秦云气呼呼地坐上了马车。


  连马车也不是从前宽敞明亮的车厢了。


  又小又挤,凳子上连块虎皮都没有,硌得他屁股疼。


  “爹,姐姐。”


  他委屈地在二人秦嫣然对面坐下,然后开始吐槽下人们的怠慢。


  秦江坐在正对着车帘的凳子上,姐弟俩分坐两旁。


  比起总是抱怨不停的秦云,秦嫣然显得懂事许多。


  最早得知父亲身世时,她遭受的打击也很大,她无法接受自己从高高在上的国公府千金,变成了一个庶子的女儿。


  她偷偷哭了几晚上。


  好在父亲告诉她,他们的苦日子很快就会结束了。


  “等爹夺回兵权,秦家真正的继承人还是爹!那个嫡子就只能虚占个名头罢了!”


  父亲的话成功安慰了她。


  她相信父亲的能耐,绝不会输给一个在乡下长大的庄稼汉。


  眼前的困苦是一时的,用不了多久,她又能做回人人羡慕的京城第一千金了。


  马车停在国子监门口。


  “好好念书。”秦江对秦云说。


  秦云嘟哝道:“我不想去上课……”


  秦云不是个勤奋的,念书也好,习武也罢,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总能找各种借口替自己开脱。


  若在从前,秦江或许会狠不下心来,如今有了危机感,秦江觉得不再惯着他了。


  “你不想去也可以,收拾东西给我滚回乡下!这辈子也别想来京城了!”


  秦云吓得脸一白。


  秦嫣然打了个圆场,对秦云道:“去吧,姐姐一会儿来接你。”


  秦云抱起自己的书袋,脸色煞白地去了。


  看着儿子下车时发红的眼眶,秦江又有些后悔。


  他自责地说道:“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过分了?”


  秦嫣然轻轻摇头:“父亲也是为了弟弟好。”


  秦江欣慰地点了点头:“父亲小时候吃了太多太多的苦,所以我就想着,一定不能再让你和云儿吃苦。不曾想,我太过于放纵,竟是把云儿惯坏了。幸亏你一直很懂事。”


  秦嫣然轻声道:“弟弟只是还小,等他大一些,自然会懂事的。”


  秦江叹道:“希望如此,你以后没事也多教导教导他。”


  秦嫣然应下:“我会的,父亲。”


  秦江满意道:“走吧,送你去学琴。”


  秦嫣然没说话。


  “怎么了?”秦家察觉到了女儿情绪上的低落。


  秦嫣然惆怅地问道:“父亲,我还能嫁给三殿下吗?下人都在说,三殿下的未婚妻是那个民间来的大小姐……”


  秦江冷声道:“一派胡言!一个乡下长大的野丫头,如何配得上凤子龙孙?维有我儿这般才貌双全的女子,才有资格做皇子妃!”


  秦嫣然咬了咬唇:“可是父亲……”


  秦江正色道:“别可是了,她在乡下早已成亲,儿子都三个了,三殿下看都不会多看她一眼!你放心,爹一定会拿到兵权!让你风风光光嫁入皇家!”


  他话音刚落。


  轰——


  马车被不知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下。


  秦江赶忙掀开了车厢后的小窗帘。


  他看见了一张俊美得天怒人怨的脸。


  卫廷一袭墨色锦衣,骑在高头骏马上,唇角淡淡勾起,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混世魔王的不羁与张狂。


  秦江眉头一皱:“卫廷?”


  “哟。”卫廷冷笑着看了秦江一眼,随手抓住一个过路的小伙子,用马鞭指了指,“你帮我看看,这个是护国公府的马车吗?”


  小伙子惊得连连点头:“呃……是……是!”


  卫廷松手放开小伙子,嚣张一笑:“那我没撞错。”


  合着这小子是看准了自己的马车才撞的?

  秦江沉声道:“你想做什么?”


  卫廷手执马鞭,轻轻瞧了瞧自己肩膀,不可一世地说道:“好狗不挡道。”


  秦江冷声道:“路这么宽,谁挡你道了……”


  不对,谁特么是狗?!

  “卫廷你不要太嚣张了,真当京城是——”


  秦江的话尚未说完,卫廷直接勒紧缰绳,策马撞了过去!


  只听得轰的一声巨响,尘土飞扬,马儿的铁蹄踏破了秦江的车厢。


  拉车的马儿受了惊,猛地朝前奔去。


  秦江一个不稳,侧翻着跌落在了地上。


  “父亲——”


  秦嫣然花容失色!

  她想去抓,可惜来不及了。


  她眼睁睁看着父亲狼狈地摔在了一堆碎裂的木片中……


  木片割破了他的皮肉。


  然而这并不是最吓人的,因为就在下一秒——


  咔!

  秦江的肋骨断了。


  ------题外话------


  廷哥:爹你放心去比,我让他残着去。


  苏承:o(*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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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37 廷哥虐渣(一更)

  卫家幼子当街纵马,蓄意谋杀前护国公——


  此事一经传开,立即在京城掀起轩然大波。


  景宣帝刚下朝,屁股没坐热,就接到了京兆府的禀报。


  普通的案件不会一下子捅到御前,可这不是不普通么?


  一边是秦沧阑的儿……不对,庶弟,一边是武安君的幼孙。


  二人皆是朝廷命官,且皆因某些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理由“闲赋家中”。


  官差把人带进京兆府时,京兆尹头都大了!


  谁这么没眼力劲儿,把这两尊大佛给请来了?

  有关秦江的身世,京城传得沸沸扬扬,按理说,他既然不是大房嫡子,而是秦峰的私生子,地位该一落千丈才是。


  偏偏景宣帝又似乎有点儿想把兵权交到他手上的意思。


  这就由不得让人掂量掂量了。


  任何时候,实权都比虚名好用。


  京兆尹谁也得罪不起,把心一横,来找景宣帝了。


  景宣帝也头大。


  卫家是南阳王旧部,他待卫家一直冷冷淡淡,从不轻易召见卫廷。


  然而卫廷自打从寺庙回来,三天两头入宫,生生靠惹是生非把自己作成了他的“宠臣”。


  乃至于今早在朝堂上,几个向来看卫家不顺眼的保皇党官员,居然公然问卫廷何时回军中任职——


  景宣帝着实想与卫廷划清界限,他不耐烦地看了卫廷与秦江一眼。


  秦江的身上缠着厚厚的纱布,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模样惨不忍睹。


  景宣帝头疼地问道:“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秦江痛心疾首道:“陛下!请陛下为微臣做主啊!”


  卫廷一副吊儿郎当的邪痞做派,偏他生得俊美,再纨绔不羁的样子,也处处透着几分英气。


  景宣帝问道:“你干的?”


  “哦,是臣干的。”卫廷大方承认。


  京兆尹在旁侧,看着俩人斗法,他是一句话也不敢说的。


  与别的世家大族的官员不同,他是乡土出身,无权无势,熬到这个位置不容易。


  他可不想一上任就嗝屁。


  景宣帝威严地问道:“你想做什么?当街谋杀朝廷命官吗?”


  卫廷淡淡一笑:“臣想杀他,这会儿抬到陛下面前就是一具尸体了。”


  景宣帝:“……”


  这话太嚣张。


  然而也是实话。


  卫廷可是一人一马在胡烈王的军营杀了个来回的大杀神,他真想取秦江的性命,秦江活不到现在。


  景宣帝皱眉道:“那你倒是说说话,为何把人弄成这样?”


  “他骂我。”卫廷张口就来,“士可杀不可辱,我只是踢翻了他的马车,够给他留面子了。”


  秦江咬牙道:“只是踢翻了马车?我骨头都断了!”


  卫廷漫不经心地说道:“我从马车上摔下来,就不会受伤。自己菜,怪我咯?”


  秦江气了个倒仰!


  所以说,什么样的主子养什么的杀手,尉迟修性情猖狂,那都是有缘由的。


  秦江捏了捏拳头,努力不让自己被卫廷牵着鼻子走:“你方才说我骂你,我怎么骂你了?骂你什么了?”


  卫廷哼了哼,一副不想再搭理秦江的样子。


  景宣帝沉声道:“说!”


  卫廷不甘不愿地道:“他骂我,好狗不挡道。”


  秦江简直懵啦!

  这不你骂我的话吗?


  到底谁骂谁呀?


  还有,你这算不算骂自己是狗……


  你狠起来,竟是连自己也不放过的吗?


  能再无耻一点儿吗?!


  秦江炸毛:“我没说!是你说的!”


  卫廷淡道:“我手下都听见了,尉迟修。”


  在御书房外等候的尉迟修一步闪身,来到门口。


  他看向秦江,面无表情道:“没错,我听见了,你就是这么说的!”


  放屁,他那会儿压根儿不在场。


  秦江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我没看见你!”


  尉迟修理直气壮:“我是暗卫,让你看见我也不用干了!”


  秦江要吐血了。


  上梁不正下梁歪,这对主仆全是不要脸的!


  秦江的肺管子快炸了:“陛下!臣对天发誓,臣绝对没有说过那样的话——”


  卫廷严肃道:“我也可以发誓,以我爹的名义发。”


  秦江忍无可忍:“你爹已经死了!”


  卫廷一脸受伤地看着他:“所以秦大人是欺负我是个没爹的孩子?”


  秦江一噎。


  不是……


  这哪儿跟哪儿?怎么扯的?


  还……孩子?

  你二十多了吧?


  说自己是孩子难道不害臊吗?


  卫廷垂眸,惆怅地叹了口气:“我知道,我们卫家大不如前了,谁都想上来踩上两脚,真真刀实枪与我干,我敬他是条汉子,激怒我算什么本事?”


  卫廷讲得有鼻子有眼的,不是秦江是当事人,只怕已经信了。


  秦江气得脑瓜子嗡嗡的:“你胡说!我分明没有激怒你!是你自己上来就撞了我的马车!一下不够,又撞第二下!”


  卫廷一脸无辜:“秦大人这话说的,若非你激怒我,大街上那么多人我不撞,偏偏只撞你,我吃饱了撑着没事干吗?还是说……秦大人近日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我要对秦大人展开报复啊?”


  “你……”


  秦江噎得脸红脖子粗。


  听到这里,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卫廷就是在报仇!

  他分明是猜到娴妃指证他的事,是自己在背后操控了。


  可偏偏他不能承认。


  否则,比起骂人激怒卫廷,勾结后妃的罪名更让他承担不起。


  这个哑巴亏,秦江是吃定了。


  秦江口出狂言不对,卫廷当街揍人更不对,景宣帝罚卫廷闭门思过一月,并罚俸半年。


  卫廷的面上带了点儿小委屈:“闭门思过臣认了,能不能不罚俸?”


  景宣帝问道:“怎么?你缺钱?”


  “很缺。”卫廷面不改色地睨了秦江一眼,“毕竟我又不像秦大人,能随便认个野爹。”


  秦江:“……!!”


  在继被卫廷撞断了一根肋骨后,秦江又让卫廷气吐了血。


  秦江是被人抬出去的。


  景宣帝是一点儿也不想再看见卫廷了。


  “你也退下!”他沉声道。


  卫廷赖着不走:“那臣的俸禄……”


  景宣帝隐忍住火气:“不罚了!”


  景宣帝眼下只想这小惹事精赶紧走!眼不见心不烦!


  卫廷却无半分离开的意思:“陛下,你脸色不大好。”


  景宣帝:那还不是你给闹的?!

  卫廷一本正经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陛下心绪郁结,臣理应为陛下排忧解难。”


  朕怎么那么不信呢?

  景宣帝的心底隐隐涌上一层不详的预感……


  卫廷道:“臣在寺庙学了点儿佛经,臣给您诵段佛经吧。”


  他说着,无比自然地自宽袖里掏出一个木鱼。


  景宣帝眉心一跳!

  ……


  一刻钟后,卫廷带着化缘得来的三千两银票,大摇大摆地出了皇宫。


  ------题外话------


  今天的廷哥,值得一波月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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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38 真假千金(二更)

  梨花巷。


  苏二狗去上学后,苏小小从屋子里取出三个自己缝制的小书袋,一个个挂在了三人的肩上。


  书袋里没有书,只有一盒点心、一瓶水与一块她自己裁剪的汗巾。


  今日,也是三小只拜师学艺的日子。


  “爹,我们先出去了,一会儿你不用锁门,我马上回来的。”


  苏承心道,当然不锁门啊,我又不出去——


  念头刚一闪过,秦沧阑出现在了门口。


  与他一道过来的还有被他推在轮椅上的老侯爷。


  “诶?”


  苏承看看秦沧阑,又看看苏渊的爹,有点儿不明白这俩人咋凑一块儿了。


  他挠挠头:“那啥,你们——”


  不待他把话问明白,老侯爷唰的自轮椅上站了起来,与秦沧阑一起来到苏承面前,一人架起苏承的一只胳膊。


  苏承眸子一瞪:“你们干啥?”


  二人将他拖上了马车。


  老侯爷坐回轮椅上。


  他瞥了眼空荡荡的院子,又走过去把桌上的饭盒拿了过来,继续坐回轮椅上。


  苏小小给苏承准备的点心,终归是派上了用场——


  ……


  苏小小领着三小只来到东头的宅院。


  咚咚咚。


  苏小小叩响了房门。


  开门的是邓安。


  凌云也在。


  他不知是刚起,还是一宿没睡,披散着长发,整个人看上去有些病歪歪的。


  不过他并不是真的病了,只是常年不好好进食,所以很是虚弱。


  “苏、苏夫人!”邓安惊讶。


  苏夫人这个称呼,说来是个乌龙。


  邓安问大虎叫什么,大虎说叫大虎,他又问你姓啥?全名。


  大虎想了想:“苏大虎。”


  苏承当初的确是这么给三小只起名的。


  一个叫苏大虎,一个叫苏二虎,一个叫苏小虎。


  只不过,平日里大虎二虎小虎的叫,大家似乎都忽略了那个姓氏,只有大虎记得。


  邓安便以为苏小小的相公姓苏。


  “苏夫人?”苏小小比更邓安惊讶。


  邓安就道:“这个称呼……不对吗?你相公姓苏,我不叫你苏大夫,叫什么?”


  苏小小哦了一声:“我相公姓卫。”


  邓安:“……”


  苏小小向凌云表明了来意。


  “你收一个也是收嘛,大虎和二虎的资质也很高的。”


  凌云看着背着书袋、排排站的三只小豆丁,神色一言难尽。


  他正想拒绝。


  苏小小拿出了一大盒新出炉的点心:“刚做的枣仁糕与蛋奶酥。”


  看着润而不油、香而不腻的点心,凌云的舌头打结,拒绝的话随着口水一起咽进了肚子。


  发誓这辈子再也不收徒的凌云,最终为了两盒点心出卖了自己的节操。


  当张琴师洗漱完出来时,就发现凌云多了三个关门弟子。


  因为卫廷的一场闹腾,秦嫣然也被耽搁了,她比往日里晚了半个时辰来到梨花巷。


  苏小小在确认一切妥当后,准备回家了。


  二人在门口碰了个正着。


  上一次见面是在镇北侯府,彼时,秦嫣然是高高在上的护国公府千金,叫着老侯爷外公,而苏小小只是一个从民间请来的郎中的徒弟。


  二人的身份云泥之别。


  可谁又能料到,短短半个月的功夫,那个胖乎乎的小医女便夺走了属于她的一切,顶替她成为了护国公府的大小姐。


  秦嫣然的神色无比复杂。


  苏小小的反应就淡多了。


  她瞥了眼秦嫣然,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似乎秦嫣然于她而言,啥也不是。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比起被人针锋相对,漠视才是最令人无法接受的。


  秦嫣然出声叫住了苏小小:“你等等。”


  苏小小转头朝秦嫣然看了过来:“有事?”


  秦嫣然张了张嘴:“你……”


  她一时间无从开口。


  苏小小想了想,道:“想问老侯爷的病情?”


  秦嫣然的面上闪过一丝尴尬。


  苏小小的眼神淡了几分:“看来不是。”


  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她和秦嫣然又不熟。


  难道要来一场假惺惺的认亲?

  她连秦沧阑都没认,会认一个毫不相干的秦嫣然?

  秦嫣然见她转身就走,从未被如此漠视过的她,心底突然就涌上了一股委屈。


  “又不是我的错!”


  她生在秦家,长在秦家,自小被当成秦沧阑的孙女抚育长大,对上一辈的恩怨,她一无所知。


  也不曾陷害过任何人。


  这个千金大小姐,凭什么一回来就给她脸色瞧?


  秦嫣然越说越觉得自己受这么多委屈实在冤枉:“我们已经搬出原先的院子了,住进了又偏又冷的西府,我成天面对下人的指指点点……你知道那些人是怎么在背后非议我们的吗?”


  “我干嘛要知道?”苏小小淡淡打断她的话,“你们过得好不好,与我何干?”


  秦嫣然一噎:“你——”


  苏小小淡淡说道:“别说你无辜,我没义务同情你,也不可能去同情你。”


  搬进西府就委屈了?她爹啃树皮、吃观音土、睡牛棚、小小年纪四处给人做苦工,谁又来心疼他的委屈?


  二狗饿着肚子长大,有吃的就很满足了。


  “占了天大的便宜,还好意思到我面前哭委屈,谁给你的脸?”


  秦嫣然目瞪口呆!

  京城的千金们说话弯弯绕绕的,不夹个十七八层意思,都好似显得自己学问不够——


  苏小小的直白,犹如一把锐利的尖刀,将所有的虚伪修养剖开。


  秦嫣然何曾见过如此阵仗?半晌没能找回自己的声音。


  苏小小又道:“你口口声声说不是你的错,那你现在又跑到我面前找什么存在感?是想告诉我,我‘无意中’伤害了你这个无辜的千金,我该心生愧疚?该不得安宁?你咋不上天?”


  京城的千金是很爱惜名声的,她如此咄咄逼人,不怕传出去了名声不好听吗?

  还是说她是乡下来的,只懂如此粗鄙的言辞?

  秦嫣然面色惨白:“你……你不能这么和我说话……我是你姑姑!”


  没错,自己就算不是护国公府的大小姐了,辈分上好歹高了她一截!

  “娘!”


  三小只听到苏小小的声音,又出来找她了。


  苏小小摸摸三人的小脑袋:“不是在上课吗?怎么跑出来了?”


  大虎道:“想娘。”


  二虎道:“二虎也想。”


  小虎道:“小斧最想!”


  苏小小噗嗤一声笑了。


  秦嫣然愣愣地看着苏小小。


  苏小小没了面对自己时的冷淡,她看向三个孩子的眼里满是纯真的温柔。


  等等,这几个小家伙就是她儿子?


  他们也在里头——上课?

  张琴师出来了。


  看见三个小豆丁,他如释重负:“你们几个,不许乱跑了知道吗?”


  “老师。”秦嫣然规规矩矩地行了个学生礼。


  张琴师颔首:“嫣然来了啊。”


  秦嫣然问道:“张琴师,你……收了几个孩子做徒弟吗?你不是说,不随便收徒的?”


  张琴师收徒是极看重资质的,许多有权有势的世家子弟想来拜他为师,都被他拒绝了。


  并且他不收新手,怎么也得有几年基础。


  “啊,不是我收的。”张琴师说。


  秦嫣然莫名松了口气。


  张琴师望向廊下的某个败家爷们儿,敢怒不敢怨地说道:“那个人收的。”


  秦嫣然就道:“是师兄啊。”


  “师兄?”张琴师皱眉,看了秦嫣然一眼,说道,“他不是你师兄。”


  秦嫣然一愣。


  张琴师道:“他是我师父。”


  秦嫣然难以置信,嗫嚅了半晌,望向三小只:“那他们——”


  张琴师就道:“他们是我小师弟,也是你的三位小师叔。”


  他、他们是她的小师叔,他们娘的辈分……岂不是等同她的师祖?


  她……她成了那丫头的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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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39 再遇景弈(一更)

  苏小小让三小只去里头上课,三小只依依不舍地进了院子。


  “那,娘要来接我们。”大虎说。


  苏小小好笑地说道:“好,我做了饭就过来。”


  平日里四处疯玩,也不见让她来接。


  果然,一上学就不一样了。


  苏小小挥别自家幼稚园的小豆丁,回家拿了小背篓,便上集市采买去了。


  秦嫣然愣在原地,半晌没回过神来。


  苏二狗与苏老爹中午不回来吃饭,卫廷大抵也是回不来的,只有她和三个孩子吃。


  她买了一只鸡、两颗大白菜,又称了了一点梅干菜与板栗。


  梅干菜的品质没符大娘卖的好。


  买完食材,她又去了一趟布庄。


  家里人的衣裳不够穿了。


  一是从前的衣裳不是旧了就是小了,二也是来了京城后,不必下地干活儿,可以穿质地更舒服些的料子。


  上回买的是春裳,苏小小今日要定的是夏衫。


  老板娘记得她,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姑娘,你过来了!”


  在大周,女子十五及笄,之后便能将头发给挽起来,不一定非得嫁做人妇才能挽发,因此从发型上是很难判断是否已婚的。


  苏小小面嫩,老板娘看着就像个小丫头,因此一直姑娘姑娘的叫。


  其实倒也没叫错,她与卫廷空有夫妻之名,并无夫妻之实。


  不对,夫妻之名也岌岌可危了。


  “卫小郎君”搁乡下养病呢。


  “上次的衣裳还合身吗?”老板娘笑着问。


  苏小小道:“我相公的短了一点。”


  老板娘讷讷道:“相、相公?”


  这小丫头成亲了呀?


  苏小小问道:“有轻软些的料子吗?我想做几套夏季的衣裳。”


  “有的有的!”老板娘回神,从屋子里取了几匹绸缎与棉布,“全是上等的料子,透气又舒服,价钱也不是太贵。”


  苏小小逛了好几家布庄,这一家的老板娘做生意最实在。


  苏小小给每个人仔细挑选了料子。


  苏二狗与三小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尺寸得比现在的大一些,她自己也处在发育期,个子也往上窜了点儿。


  另外,她在减肥,到夏天,差不多能瘦到一百二左右,她个子不矮,那时的身材应当十分匀称了。


  “还是不能减太快了,对身体不好。”


  上次生病就给苏小小提了个醒,减肥不能操之过急,代谢急剧下降的同时也意味着营养的大量流失,就算有药房的保健品,也不能太任性。


  苏小小想了想,没把尺寸报那么小。


  外面的衣裳需要订制,肚兜与里衣、足衣有现成的。


  老板娘让苏小小放心挑,她送苏小小三件。


  苏小小去了货架前挑选。


  一个新来的伙计毛手毛脚的,从后面搬货时,不小心把货架撞倒了。


  后排的货架毫无预兆地朝苏小小压倒下来。


  苏小小两只手都拿着肚兜,想躲开是来不及了,她转过身来,打算硬生生用手把货架撑住。


  这个角度不太妙,手腕可能会受伤。


  眼看着货架压上她的手掌,忽然间,一只有力的大掌先她一步,稳稳地撑住了货架。


  货架上的料子哗啦啦滚了下来。


  那只手的主人身形一闪,挡在了苏小小的面前,料子砸了他一身。


  老板娘闻声而至时,地上早已狼藉一片。


  她没第一时间去关心自己的布料,而是看向两位客人:“你们没事吧?”


  苏小小扭头看向替自己挡了货架与布料的玄衣少年,意外地说道:“景弈?你怎么来了?有没有受伤?”


  “没有。”景弈把货架推回去放稳,“你呢?”


  苏小小看了看他身后:“都让你挡着了,我没事。”


  确定二人没大碍,老板娘长松一口气,将那小伙计揪出来骂了一顿,一边骂,一边蹲下身来收拾满地的狼藉。


  苏小小方才去撑货架时,肚兜掉在地上了,她这会儿弯身去捡。


  “我来。”


  景弈说。


  景弈并不知那些粉粉嫩嫩的料子是什么,拿起来了才发觉是肚兜。


  他青涩的俊脸唰的红到了耳朵根。


  苏小小一个没忍住,扶住货架笑了。


  那几件肚兜,苏小小挺满意,就全都买下了。


  老板娘原本就说了送她三件,又出了货架的事,一口气送了她五件,一个铜板也没要。


  此外,苏小小给三小只买了几双现成的小布鞋。


  小背篓装得满满当当。


  “差点忘了,二狗上学,得在家里也备一套笔墨纸砚。”


  她又去买了文房四宝。


  景弈给她拧包。


  苏小小只要一回头,就能看见一张俊美高冷的俊脸。


  从前苏小小觉得景弈与卫廷的性情很像,后面发现并非如此。


  卫廷的高冷是带着一丝张狂与不羁,景弈的高冷会有点天然呆。


  苏小小搓搓小手。


  小正太真可爱,想挼。


  苏小小并不知道的是,景弈只有在她面前,才会露出天然呆的一面。


  巷子里,乌木与白泽不近不远地跟着自家小侯爷。


  乌木摸了摸自己的国字脸,无比纳闷地说道:“小侯爷咋回事儿?那么乖的吗?”


  他感觉自己快不认识小侯爷了!

  乌木问道:“小侯爷第一次杀人是多少岁来着?”


  白泽道:“十三。”


  护驾萧重华时,一刀斩了山匪的脑袋。


  文臣景家出了一个将才。


  景弈的怀里抱得满满的,没有一丝不耐烦。


  苏小小采购完毕。


  景弈把她送回家,东西一一搁在桌上。


  “这个差点儿忘了还给你。”


  苏小小自荷包里取出一方干净的帕子,“我洗过了。”


  这是上回在船上救人时,景弈递给她的帕子。


  景弈问道:“你一直带在身上?”


  苏小小点头:“我就想着,万一哪天遇见你了,可以把它还给你。”


  “其实不用还。”景弈小声说。


  他接了过来,帕子上有淡淡的皂角清香,与她身上的味道一样。


  他把帕子收下了。


  苏小小又拿了一盒蛋奶酥与一盒枣仁糕给他。
——

  从巷子里出来,景弈碰到了萧重华的马车。


  他顿了顿,坐上了马车。


  惠安公主也在。


  萧重华问道:“我们今天去探望外公了,你不在,你去哪里了?”


  “随便走了走。”景弈说。


  惠安公主吸了吸鼻子:“好香的点心呀!我要吃!”


  景弈不给。


  惠安公主看着景弈将点心护在怀里,不由地睁大了一双凤眸:“景弈!”


  “叫表哥。”萧重华对她说。


  景弈今年十七,惠安公主十六。


  惠安公主撇撇嘴儿:“表哥。”


  景弈抱紧点心盒子:“不给。”


  惠安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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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40 奇迹(二更)

  苏陌将苏二狗送去国子监后,便去了军营。


  他今日有任务,得前往西城门迎接出使西晋归来的官员。


  他接到人后,护送官员进了宫。


  大周的皇宫又分为前朝与后宫,后宫乃景宣帝与后妃的起居之所,外男轻易进不去。


  前朝就大了,军机处、督察院、六部等朝廷的重大衙署皆在此处。


  景宣帝在御书房见了几位归来的官员,苏陌也在。


  苏陌在家是孝顺恭谨的长孙、长子,在朝堂是忠心耿耿的臣子,景宣帝十分器重他,让他也从旁听了听。


  西晋这几年修生养息,不再与各国开战,以和为贵,并在民间减免赋税,奖励农耕,百姓的日子好过了,上交的赋税多了,亏空的国库这两年逐渐充盈起来。


  此外,西晋还开采出了几条矿脉。


  景宣帝心生感慨。


  大周本也是富庶之国,奈何边关连遭战火——


  打仗劳民伤财,可是不打,又难以平天下。


  沉重的话题聊完,归来的官员也讲了些西晋的风土人情。


  “西晋女子善书,臣一路上见了好几家女子私塾。”


  “哦?”景宣帝感觉十分新奇。


  大周的女子也不乏才华横溢者,譬如冷家的千金,又譬如护国公府的秦嫣然,皆是名动京城的才女。


  只不过,她们可不是去私塾念的书,而是将坐席先生请到家中,亦或是找到哪位高人上门拜师。


  也不知景宣帝是不是最近被卫廷刺激狠了,脑门儿一热,竟然也决定办一办“女子私塾”。


  说是私塾,其实更像是宫学,在太和殿授课,主要的学生是皇族公主,伴读则来自宗亲王女以及大臣之女。


  景宣帝看向苏陌:“苏陌,你那位表妹叫什么来着?”


  ……


  苏大丫的名字赫然出现在了名册上。


  “我?”


  苏小小切菜的动作顿了顿,揭开锅盖看了眼熬得冒油花的鸡汤,又把锅盖盖上,“为什么我也要去?”


  “我也很疑惑。”苏陌坐在灶台前,往灶膛里添了一把柴火,学着卫廷的动作用火钳拨了拨。


  做人实心,烧火空心。


  他上次记住了。


  按理说,苏小小在乡下长大,有没有真本事只有熟悉她的人才知道,在一般人眼里,她大字不识一个,上不得台面,景宣帝让她去给公主做伴读,到底是在刁难她,还是在刁难公主?


  可转念一想,景宣帝不至于和一个小丫头过不去。


  那么,就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走个过场,彰显对秦沧阑的厚爱,至于选不选得上,景宣帝并不在意。


  二,景宣帝没放弃秦沧阑这一脉,他做了两手准备。


  秦家的兵权是无论如何也要回归皇室的。


  若一个月后,秦江赢了,秦嫣然嫁入皇家,皆大欢喜。


  可万一,苏承赢了,苏承的女儿带着兵权嫁给三殿下,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苏小小:“不是吧,成过亲的也要?你们皇族的人这么不挑剔的么?”


  苏陌沉吟道:“太祖帝的皇后就是来自一位民间的妇人。”


  苏小小恍然大悟:“原来是先例的。”


  苏陌顿了顿,又道:“以上只是我个人的猜测,未必准确。你若是不想去,我想法子给你推了。”


  苏小小切完蒜苗,风轻云淡地说道:“不必,我去。”


  ……


  午时,三小只上完了人生的第一堂音律课。


  三人无比礼貌地向凌云等人道别。


  “老师,再见!”


  “邓安哥哥,再见!”


  “周奶奶,再见!”


  周氏是院子里的厨娘。


  三人哒哒哒地来到门口,探出小脑袋一瞧,果真看见在门外等候的苏小小。


  三人开心到飞起,齐刷刷地朝苏小小扑了过去。


  “娘!”


  三人叫了娘。


  苏小小挨个摸摸小脑袋,问道:“今天学得开心吗?”


  三人异口同声:“开心!”


  这话不假,三人度过了一个愉快的上午。


  相较之下,凌云就很不开心了。


  大虎一个人的时候,是很安静的,能乖乖地坐在垫子上听他抚琴,听半个时辰也不腻。


  两个弟弟一来,大虎的画风瞬间变歪。


  三人玩得鸡飞狗跳,凌云一上午啥也没干,尽去捉小徒弟了。


  好不容易把三个小徒弟摁住,教了一个指法。


  小虎一弹,血气直冲凌云的天灵盖!

  妈呀!


  你们还是去闹吧!

  半日下来,凌云整个人废掉了。


  张琴师那边也刚下了课,他过来凌云这边时,就瞧见凌云盘腿坐在门口,眼神空洞,衣衫凌乱,发髻四散,一脸的生无可恋。


  张琴师:“呃……你这是被人给糟蹋了吗?”


  凌云呆呆的,没有说话。


  “坏了,让三个孩子玩坏了……”张琴师摇摇头,躬身开始收拾地上的东西。


  忽然,凌云开口了:“我饿。”


  张琴师一惊,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你……刚刚说什么?”


  凌云也不大确定。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仔细感受了一番,说道:“我好像……饿了。”


  凌云无法正常进食,只是到了饭点,便会强迫自己塞几口东西。


  他早已不知饥饿是何滋味。


  就连吃苏小小送来的点心,也并不是因为饿,而是自己可以吃得下,不会吐出来那么多。
——

  苏二狗在国子监也度过了愉快而充实的一天。


  苏祁与苏钰也在国子监上学,与他不在同一个班。


  一开始,二人还担心他会有些不适应。


  一下课便往苏二狗的班上去。


  好家伙,苏二狗就没拿自己当外人。


  他老自在了。


  坐在座位上,优哉游哉地吃着苏小小给他带的点心。


  蛋奶酥奶香奶香的,油润酥软,一口咬下去,酥到掉渣。


  班上的同窗都快他馋死了——


  一个同窗咽了咽口水,鼓起勇气拍拍他肩膀。


  “你的点心是在哪儿买的呀?”


  “哦,我姐做的,一百文一个,二百文三个,要来几个吗?今天预定,明天送货。数量有限,先到先得!”


  苏祁俩兄弟嘴角一抽。


  合着你不是来上课的,是来国子监做生意的吧!


  苏二狗上学的第一天,成功给家里接到十两银子的订单。


  念书真好。


  苏二狗喜欢念书!

  ------题外话------


  稍后还有一更


  7017k——

  241 姐控(三更)

  卫廷被罚闭门思过一个月。


  有太监在府上住下监管。


  晚上,卫廷就没回梨花巷了。


  人虽不回,东西却是要带到的。


  月黑风高。


  苏小小刚把三小只哄睡,自己也打算歇下。


  忽然,一道暗影凌空掠来,如鬼魅一般来到苏小小的窗前,扣了扣窗棂子。


  苏小小古怪地打开窗子,人影早已消失不见,窗台上留着一封信。


  她拆开一瞧。


  是厚厚的三千里银票,外加一张惜字如金的纸条:家用,外出一月,勿念。


  苏小小笑了。


  她望着寂静无风的院子,犹豫片刻,说道:“是小黑吗?”


  “不是。”


  一道男子的声音回应。


  “哦。”苏小小挑眉,“玉娘写了一封信,是给一个叫小黑的,既然你不是,那算了。”


  黑衣人唰的闪到了窗前。
——

  秦家。


  秦嫣然回到了护国公府的西院。


  她这一日过得无比憋闷。


  先是被那位民间来的大小姐冷嘲热讽了一顿,再是莫名其妙多了三个小师叔,师叔还是那个女人的儿子——


  三个小家伙在院子里打打闹闹,吵得她根本无法静下心来练琴,弹错了好几个。


  张琴师对她的不满几乎写在了脸上。


  可这能怪她吗?

  几个孩子吵成那样,换谁能不被干扰?


  可话又说回来,张琴师今年三十了,那位叫凌云的男子看上去最多也就二十出头,他怎么会是张琴师的师父?


  张琴师是京城最富盛名的琴师,没人知道他师承何处,只知当年他在画舫上,一曲《凤求凰》,名动京城。


  自此,慕名前来的人如过江之鲫,几乎踏破张琴师的门槛。


  有向他求曲的,也有拜师学艺的。


  张琴师不轻易收徒,算上自己在内,不超过五个,而自己是唯一的女弟子。


  如此优秀的琴艺大家,他的师父又是何方神圣?


  “叫凌云,可我没听说过这个名字啊……”


  秦嫣然想不通。


  秦嫣然去秦江的院子晨昏定省,这是这么多年她一直坚持的习惯。


  在院子门口,她碰到了气急败坏的秦云。


  秦云显然也是往秦江院子来的,却不是来请安,更像是要告状。


  “阿云。”秦嫣然叫住他。


  秦云闷闷地唤了声姐。


  秦嫣然问道:“你的脸色很难看,发生什么事了吗?”


  秦云抱怨道:“你还说!都怪你,非得让我去国子监!”


  秦嫣然微微尴尬:“我……对不起,我忙忘了,没去接你。”


  秦云不是为了这个,他也早忘了秦嫣然要来接他的事儿了。


  他生气是因为从前的那些狐朋狗友,突然不来巴结他了,然后他还看见了那个叫苏二狗的家伙,居然在他隔壁班!

  可恶啊!

  秦嫣然语重心长地劝道:“父亲近日可能会很忙,你不要拿这些小事去打搅他。”


  秦云冷哼道:“我的事怎么就成小事了?难道只有你的事才是大事吗?”


  秦嫣然蹙眉道:“我没这么说。”


  “可你就是这个意思!”


  “阿云!”


  秦云不想理她,闷头往里冲,却被徐庆给拦下了。


  “老爷歇息了,少爷与小姐明日再来吧。”


  秦云厉声道:“我要见父亲,你给我闪开!”


  徐庆不动。


  秦云讥讽道:“你不过是条看门狗!敢违抗本小爷的命令!还不快给我滚开!我要见父亲!”


  徐庆眼底掠过一丝冷光。


  “阿云!”秦嫣然拽了秦云一把,“你别再胡闹了!”


  秦云反手挣开她的手,巨大的力道让秦嫣然狠狠地朝后踉跄了一下。


  徐庆顺手抓住她胳膊,这才不至于让她狼狈地跌在地上。


  待到她稳住身形,徐庆面无表情地抽回手。


  秦嫣然摸了摸自己胳膊,神色复杂地看向秦云,严厉地说道:“你给我回去!”


  秦云看看动了真怒的姐姐,又看看一脸冰冷的徐庆,咬咬牙,转身走掉了!


  秦嫣然头疼得叹了口气,转身望向徐庆,担忧地问道:“我父亲伤势如何了?”


  徐庆看了秦嫣然一眼。


  他的眼神与普通的护卫不一样,不经意间透着无尽的杀气。


  秦嫣然只觉心口一震,却倔强地没有避开他杀气四溢的目光。


  徐庆移开了视线,淡淡说道:“太医看过了,让老爷静养。”


  到底是没讲出在御书房被卫廷气到吐血的事。


  “陛下可处置卫大人了?”


  “处置了,闭门思过一个月。”


  秦嫣然不可置信。


  卫廷把她父亲伤成这样,竟然只是闭门思过吗?

  徐庆道:“明日入宫甄选公主伴读,小姐知道的吧?”


  秦嫣然点点头:“宫里的人来过了。”


  徐庆淡道:“小姐应该明白,这是你嫁给三殿下的唯一机会了吧?”


  秦嫣然一怔:“你的意思是……给公主伴读是假,为三殿下选妃是真?”


  徐庆没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说道:“我听说,那位民间来的大小姐也拿到了入宫的名额。”


  秦嫣然错愕道:“她……她不是已经在乡下成过亲了吗?”


  徐庆道:“本朝也不是没有这样的先例。听闻小姐出生后不久,曾有得道高人为护国公府批了一命,护国公府的大小姐天生凰命,是要母仪天下的。那位高人口中的大小姐究竟是小姐,还是真正的大房千金呢?”


  秦嫣然瞳仁一缩!

  ……


  天蒙蒙亮。


  苏小小起来做点心。


  苏承昨日没有回来,练骑射练得太累,直接在马场的庭院里睡着了。


  秦沧阑派侍卫给苏小小递了口信,叫她不必担心。


  卫廷不在,苏老爹不在,苏二狗要上学,得让他睡饱。


  这回是真没人打下手了。


  不过一百来个点心也不多,大概一个时辰便全部出锅了。


  她把苏二狗与三小只叫了起来。


  苏二狗揉揉眼,望着窗外透亮的天光,闻着灶屋飘出的酥香,嘀咕道:“姐,你点心都做完了呀?怎么不叫我?”


  苏小小就道:“那才几个点心?”


  苏二狗皱眉道:“不行的!你下次一定得叫我,不然我不接生意了!”


  怎么能让他姐一个人忙前忙后呀?他还是不是家里的男子汉了?

  苏小小看着十四岁的弟弟,笑了笑,说道:“行,下次叫你。”


  苏二狗不放心,愣是把水缸的水打满了,柴劈完了,小马驹也喂了,才上桌吃早饭。


  ------题外话------


  快2000票了,咱今儿破个千,可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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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42 入宫(一更)

  今日来接苏二狗的是苏祁与苏钰。


  二人看着桌上满满当当的点心,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这小子,真做上生意了啊……


  苏二狗去搬点心。


  二人忙道:“我来我来我来!”


  让大哥知道他们让这小子干活儿,非得抽他们不可。


  来京城后,点心的价钱比在镇上卖得贵,包装自然也上了一个档次,五个以下用箬叶,十个以上用小木盒。


  小木盒是钟山找人订制的,上面刻印了苏记的徽记,高端大气,价钱还便宜。


  苏二狗认认真真地数着苏祁与苏钰搬上马车的点心。


  苏祁与苏钰有些迷茫。


  此情此景……和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样啊……


  不该是个畏畏缩缩、战战兢兢、时刻需要他们两位英勇神武的表哥保护的乡下小表弟吗?

  怎么像个指挥他俩干活的小包公头儿呢?

  一百盒点心搬完。


  苏小小又拿了两盒出来。


  “咦?还有?”苏祁说道。


  “给你们的。”苏小小把点心往二人面前一递。


  苏祁接过来,笑了笑,说道:“那个……其实不必这么麻烦,我们经常吃的,下次别做了。”


  他们的祖父是个吃货,府上的厨子是特地从江南请来的,做的点心比外头卖的更好吃。


  不是他们嫌弃苏小小的手艺,实在是没必要让她如此麻烦与辛苦。


  又不缺了这两口吃的。


  苏小小:“哦,好。”


  她把手探进车厢。


  苏二狗心有灵犀地将脑袋伸过来。


  她给苏二狗整理了一下衣襟。


  国子监的监生们穿的是统一的院服,白底,灰蓝色的腰带与袖边,看着文质彬彬的,一身书香之气。


  苏二狗的颜值并不低,只是平日里没个正行,又晒得黑不溜秋的,如今换了身书生的衣裳。


  别说,还怪养眼的。


  苏小小很满意,想到什么,又叮嘱道:“昨天给你带的水,回来还剩一半,今天必须喝完。”


  苏二狗乖乖应下:“知道了,姐。”


  苏小小又道:“晚上想吃什么?”


  苏二狗想了想:“红烧肉。”


  苏小小嗯了一声:“好,给你做。”


  苏祁、苏钰上了马车。


  “姐,我们走了!”苏二狗挥手告别。


  三小只哒哒哒跑了出来,挥挥小手:“舅舅再见!”


  苏二狗认真挥手:“大虎再见,二虎再见,小虎再见!”


  苏祁、苏钰:这么有仪式感的吗?


  苏二狗出门后,就轮到三小只了。


  苏小小给他们整理好书袋,装了点心、水囊、小巾子。


  三小只背上各自的小书袋,雄赳赳地出了门!

  苏小小今日要入宫,不知要弄几个时辰,她拜托了钟山,让他中午来接孩子,下午也让钟山带。


  “你是说你下午有事?”张琴师问。


  “是,要出去一趟。”苏小小没讲是要入宫。


  张琴师道:“不如这样,你就让他们在这儿待着吧。”


  苏小小眨眨眼:“嗯?”


  张琴师笑了笑:“你晚上回来了,再把他们接回去?”


  苏小小沉吟道:“这样……可以吗?会不会太打搅了?”


  张琴师赶忙表态:“不会不会不会!”


  就是要你儿子来打搅。


  你儿子打搅了某人一上午,让某人成功感到一丝饥饿。


  要是打搅一整天——


  大夫曾经给凌云诊断过,若不能恢复正常进食,凌云终有一日会衰竭而死。


  可昨日凌云主动喊饿,让张琴师看见了一丝渺茫的希望。


  折腾就折腾吧,总比让凌云死了强。


  凌云昨日被三小只折腾得精疲力尽,一觉睡到了天亮。


  他自己都感到纳闷。


  毕竟,他已经许久没睡过整觉了。


  “师乎!”


  小虎的小脑袋探了进来。


  凌云的太阳穴突突一跳!

  被小虎的小魔音支配的恐惧,唰唰唰地涌上心头。


  小虎奶声奶气地说道:“师乎,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们今天,阔以陪你一整天哟!”


  duang!


  凌云栽倒了!
——

  钟山来了梨花巷。


  苏小小打手语告诉他,三小只今天待在老师家里。


  钟山年纪大了,让他看三个小家伙,老实说是无奈之举。


  既然张琴师与凌云愿意出这份力,那就再好不过了。


  钟山打手势:“有什么吩咐,尽管和我说。”


  苏小小回屋拿了一盒昨日刚熬好的药膏给他,打手语道:“把腰伤养好,早晚各涂抹一次,揉搓到发热为止。”


  钟山一愣。


  钟山从未主动向苏小小诉说过什么,聋子也好,腰伤也罢,全是苏小小自己观察出来的。


  钟山接过药,心口有些涨涨的。


  他打手语:“我只是一个下人。”


  苏小小打手语:“这里没有下人。”


  钟山的眼眶湿润了。


  苏小小继续打手语:“慧觉师太也希望我能照顾你。”


  慧觉师太让他们住进这里,除了让钟山好生为他们效力,也是存了几分让他们帮忙照看钟山的心。


  慧觉师太是个重情重义之人,不论钟山是不是下人,在她眼里,都是她要去照顾的人。


  钟山转过身。


  在苏小小看不见的地方,滚烫的热泪砸了下来。


  一刻钟后,苏陌的马车到了。


  他是来接苏小小入宫的。


  苏小小的衣着与平日里并没任何不同,一身湖蓝色高腰罗裙,外罩一件同色琵琶襟上衣,头发简单地挽了个单髻,绑了一条苏承送她的白色珍珠发带。


  可可爱爱的小圆脸,五官精致,是令人赏心悦目的容貌。


  微胖的小身材,也让人觉得可爱。


  就是……这身打扮是不是太素了些?


  “你……确定要穿成这样入宫?”苏陌问。


  苏小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行头:“这身衣裳不好吗?”


  “挺好。”苏陌说道,“上车吧。”


  别的千金恨不能将最名贵的手势与料子披在自己身上,这丫头倒好,怎么朴素怎么来。


  站在苏陌的立场,他是希望苏小小被选上的。


  秦、苏两家是保皇党,她嫁给三皇子萧重华,比嫁给卫廷,更和秦、苏两家的心意。


  只是,瞧这丫头的架势,分明是希望自己落选啊。


  “卫廷究竟有什么好?”苏陌不理解。


  “唉。”苏小小一脸忧伤地叹了口气,“有些人说不清哪里好,但就是谁也替代不了……好叭,他好看。”


  苏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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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43 力压全场(二更)

  秦嫣然也在徐庆的护送下来到了宫门口。


  徐庆挑开帘子,拿了脚凳给她。


  她莲步轻移,施施然地拾级而下。


  她穿着一袭淡紫色广袖烟罗束腰裙,不堪一握的腰间薄纱轻束,挂了镶满珍珠的禁步。


  她的鞋子上镶嵌着硕大的东珠,纤尘不染,华贵非凡。


  然而要说最打眼的当属她的鲛珠发饰。


  她本就容貌不凡,这一身打扮下来,说是天仙也不为过了。


  宫门口已来了不少姿容妍丽的千金,然而她的出现,依旧力压群芳,吸引了所有人的主意。


  这段日子,有关真假护国公的消息,将秦嫣然这位第一千金也推上了风口浪尖。


  说没人等着她笑话是假的,可不待笑够,又传出秦江要与秦沧阑的儿子争夺兵权的消息。


  表面上是兵权之争,实际是景宣帝的态度。


  景宣帝并不认可那位从民间归来的护国公。


  如此,秦江就还有翻身的机会。


  苏小小的马车也是差不多时候抵达皇宫的。


  她的出现同样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京城的千金以纤瘦为美,还没见过谁家的小姐这么胖的。


  此外就是苏陌了。


  苏陌贵为京城四大公子之首,不知多少姑娘家对他芳心暗许。


  “那是谁呀?”


  一个千金问。


  她的同伴小声道:“和苏大公子一起过来……怕不是那位民间来的大小姐?”


  “老国公爷的亲孙女?”


  “应该是的。”


  “她怎么来了?一个乡下长大的丫头,也有资格做公主的伴读吗?”


  众人窃窃私语。


  秦嫣然仿佛没听见众人对苏小小的非议,她从二人身侧走过去。


  苏陌没理秦嫣然,看也没看她一眼。


  秦嫣然捏紧了帕子。


  听得苏陌对苏小小道:“你先进去,我在外面等你。”


  “不用等了,谁知道要多久。”


  “无妨,左不过我也没事。”


  秦嫣然想到了三年前,自己也曾入宫赴惠安公主的赏花小宴。


  她那会儿正在镇北侯府小住,老侯爷让苏陌送她入宫。


  他没忤老侯爷的意思,把她送到了宫门口。


  然而,他没与她同乘一辆马车,而是骑马走在旁侧。


  末了,留下两个侍卫在此等候,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秦嫣然的印象里,苏陌一直有忙不完的公务。


  可方才,他竟然说……左不过自己也没事?

  “那……好叭。”苏小小应下。


  秦嫣然一直觉得苏陌对自己极好,是个无可挑剔的完美表哥。


  对比了苏陌对苏小小的态度,她才发现苏陌从前只是遵从长辈的吩咐,循规蹈矩地履行表哥的责任。


  真正对一个人好,是不需要别人吩咐的。


  苏陌去了马车上耐心地等着。


  诸位千金在太监、宫女的带领下进了宫。


  从这儿到尚有一段不小的距离,内务府安排了轿子。


  千金们坐了轿子,一般都会给抬轿的太监们打赏,因此,这也算一项肥差。


  大家争着去抬轿,轮到苏小小时,却没一个太监上前。


  原因无他。


  这么胖的姑娘,谁抬得动啊?


  又看起来很没钱的样子,别腰给折了,一个铜板也捞不着!


  苏小小被孤立在原地,千金们掩面偷笑。


  苏小小无所谓。


  没人抬轿,她就自己嘛。


  她既不觉得丢人,也不觉得辛苦,顺便能酣畅淋漓地欣赏一下沿途的风景。


  她跟在队伍后方不近不远地走着。


  不远处,一顶金丝楠木打造的轿子落在了一个凉亭前。


  静宁公主从轿子里走下来,不经意地往队伍那边望了一眼,问道:“那边怎么回事?”


  一旁的女官道:“回殿下的话,那些千金是来参选公主伴读的。”


  有关景宣帝开办宫学一事,静宁是有所耳闻的,毕竟,她就是其中一个需要去入学的适龄公主。


  静宁公主道:“我是说那个姑娘,她为何没坐轿子?”


  她衣着朴素,看着不大像荣华富贵的千金,但更不像皇宫的宫女。


  所以,静宁判断,她应当也是所谓的伴读之一。


  静宁是公主,有些事她不大懂,宫女太监们却门儿清。


  毕竟,只有下人才懂下人的这些弯弯道道。


  女官如实道:“他们八成是看那姑娘太胖,又衣着寒酸,不想揽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静宁公主皱了皱眉。


  静宁公主自幼因过于平庸的容貌备受嘲讽,见那小胖丫如此遭遇,不免生了一丝恻隐之心。


  “你们把她叫过来……”


  她说着,顿了顿,“算了,你们过去!”


  ……


  千金们一路坐着轿子来到参选的偏殿。


  下了轿子后,果不其然,每个抬轿的太监都得了厚赏。


  “咦?你们看见那个胖丫头没有?我刚刚还见她在后头跟着,一转眼,人不见了!”


  “她不会是跟丢了吧?”


  “这也能跟丢?她是多笨呐!”


  “皇宫这么大,跟丢了,会迷路的!若是冲撞了贵人……”


  那就是一个死字。


  千金们再次议论起来。


  秦嫣然本以为自己会成为众人的焦点,不曾想,每个人都在谈论苏小小。


  不过,也不是什么好话就是了。


  “乡下来的就是乡下来的,我要是她呀,没人给我抬轿子,我就不走,让人把他们总管叫来!看谁敢不抬!”


  “让谁叫?你没看见她身边连个丫鬟都没有?”


  “秦小姐,怎么说她也是你们秦家人,她是不是应当教教她,怎么去一个名门千金呀?”


  秦嫣然轻声道:“王小姐所言极是,等回了府,我会好生教导她规矩的。”


  一个千金忽然道:“快别说话了!静宁公主来了!”


  众人扭头一瞧,只见几位孔武有力的大内高手抬着一顶金丝楠木的轿子稳步而来。


  轿子的华盖辅以明黄之色,这是后宫的正统才有资格使用的颜色。


  除了太皇太后与帝后,便只有皇后所出的静宁公主,连几位皇子也不得僭越呢。


  众人赶忙噤声,纷纷俯下身,恭敬行礼。


  轿子落地。


  帘子被女官轻轻掀开。


  一个小胖丫头大刀阔斧地走了出来。


  所有给她屈膝行礼的千金:“……?!”


  ------题外话------


  为啥尉迟修叫小黑,那还不是因为你们都叫他小黑?
.

  还有一更


  7017k——

  244 小小的实力(三更)


  “她怎么会坐着静宁公主的轿子来呀?”


  “就是!一个乡巴佬,凭什么?”


  “是不是静宁公主见她落了单,心有不忍,才把轿子借给她坐坐的?”


  “我看八成是她自己找静宁公主诉了苦!”


  “能碰上静宁公主,她运气可真好……”


  七嘴八舌的议论,让苏小小再次成为众人的焦点。


  然而令众人感到奇怪的是,被人指指点点的苏小小,面上并未露出丝毫紧张与忐忑。


  须得知道,不少第一次入宫的世家千金,也做不到她这般从容淡定。


  “她是不是傻?”


  一个千金小声问。


  其余人噗嗤一声笑了。


  有个与秦嫣然还算熟识的千金,拉了拉秦嫣然的袖子:“秦小姐。”


  秦嫣然抬起手,轻轻扶了扶头上的鲛珠。


  那位千金问道:“她是你们秦家人,她平日里也这么傻乎乎的吗?”


  秦嫣然的神色僵了僵,淡淡说道:“洪小姐,请你慎言。”


  洪小姐撇撇嘴儿,去和别人说话了。


  秦嫣然拥有超凡的容貌与才情,本该成为今日的焦点,可苏小小的出现,愣是让所有人的眼睛都长在了她的身上。


  不多时,一个看上去有些资历的宫廷嬷嬷不苟言笑地将她们带去了一个露天的园子。


  四周种满绿植与花卉,中央是一块翠绿的草坪。


  草坪上早已摆放了案桌与蒲团。


  嬷嬷拉长了音调说:“请诸位千金入座。”


  众人各自找了合眼缘的位置坐下。


  到苏小小这儿时,只剩最后一排单独的一张案桌。


  苏小小走过去坐下。


  众人回头望了她一眼。


  小胖丫头又落单了。


  秦嫣然坐在第一排。


  一般来说,坐这个位置是需要点儿勇气与胆量的。


  秦嫣然实力超群,无惧任何考核,自然敢坐第一个。


  在她两侧,分别是冷家的千金与景家的千金。


  苏小小一抬头,无数个珠光宝气的后脑勺,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晃得她眼晕。


  第一项考核是笔试。


  给公主选伴读,并不像科举考试那般严格,主要考的是千金们的基本功。


  试卷上一共分为两部分,默书与作诗。


  默书的内容来自四书五经,每张试卷上不同,因此不存在抄袭一说。


  作诗则以春为题,七言五言不限,但必须为原创。


  苏小小在乡下跟着卫廷学了不少字,来京城的途中又跟着符郎中继续学,如今基本的认读已不成问题。


  看完密密麻麻的试卷,她只感慨了一句:古代的千金也不容易。


  半个时辰结束,太监们过来收了卷。


  “你考得怎么样?”一个千金问。


  “有两题没答上来。”


  “才两题呀?我后面的都不会……王小姐,我看你全填上了。”


  被点名的王家千金笑了笑:“我乱写的。”


  苏小小双手抱怀,多么熟悉的考后现场。


  第二项考核是作画,画的是太监们搬过来的一株牡丹。


  苏小小的表现中规中矩,别人看画,她也看画,别人动笔,她也动笔。


  角落里监考的太监从上一场便注意到她了,只是那会儿他在前面,到了第二场才被换到了后头。


  他见苏小小奋笔疾书,气势磅礴,心说这位姑娘看着低调,八成是个高手。


  然后他忍不住伸长脖子望了望苏小小的画。


  娘呃!


  他一个踉跄差点儿摔了!


  接下来又考核了音律与下棋。


  音律是由千金们选一样自己擅长的乐器,现场演奏,由宫廷的乐师记录下她们的成绩。


  成绩并不当场公布。


  秦嫣然得了张琴师指点去,琴艺突飞猛进,一曲《天外飞仙》惊艳了全场。


  冷家千金的琵琶,景家千金的鸾筝,也很令乐师们侧目。


  轮到苏小小。


  苏小小问道:“弹什么都可以吗?”


  宫廷嬷嬷点头:“是。”


  苏小小想了想,认真道:“那,我给大家弹个棉花?”


  所有人:“……”
——

  一日考核下来,音律最出众的当属秦嫣然,笔试与作画,众人看不见成绩,无从知晓,但就从几人往日里的名声推断,秦嫣然哪怕不是第一,也是前三。


  三鼎甲,冷家千金当拥有一席之地。


  下棋是千金们两两对弈,抽签决定。


  秦嫣然抽中了冷家千金。


  几位前来做裁判的棋博士都围到了二人这一桌。


  很显然,她二人的对弈是最令人期待的。


  苏小小抽中的是那位洪小姐。


  洪小姐没将一个乡下长大的丫头放在眼里。


  她倨傲地说道:“执黑先行,我让你执黑!”


  “哦。”苏小小随手捏起一枚黑子,落在了棋盘中央的位置上。


  洪小姐嗤的一声笑了:“你到底懂不懂下棋呀?你别是在乡下,都没见过围棋长什么样吧?”


  第一步一般走星位,占据价值较高的四个角之一,其次是边上。


  要不怎么说,金角银边草肚皮?

  这丫头落子的地方是糟糕的。


  老实说,她的棋艺算不上太高超,之前还在担心会不会抽到一个厉害的对手,不曾想竟然遇上了这丫头。


  呵。


  不如抽个厉害的呢。


  和这种人对弈,赢了也胜之不武。


  洪小姐嫌弃死了。


  她落了一子占角。


  哼,十步之内解决她!

  十步后。


  苏小小单手托腮。


  洪小姐冷笑道:“你怎么不下了?要是不会的话,我教你呀,让你多在我手里坚持几招。”


  苏小小叹气:“我饿。”


  比了一整天,没吃东西。


  这些千金们是全都不用吃饭的吗?


  她可是快饿到发慌了。


  苏小小也不管那么多了,从荷包里取出一块点心,优哉游哉地吃了起来。


  洪小姐冷声道:“喂!你到底是来下棋的还是来吃东西的?你能不能认真一点!再这样,你干脆弃权算了!”


  苏小小的另一只手点了点棋盘。


  洪小姐低头一瞧,吃了一惊。


  刚刚已经快赢了,怎么一下子……一下子让这丫头突围了?

  “你……你怎么会……下在这里?”


  苏小小道:“不可以下这里吗?那我换个地方。”


  “不可悔棋!”一旁的太监说道。


  “哦。”苏小小又把棋子放了回去。


  洪小姐睨了苏小小一眼。


  连下棋的规矩都不懂,八成是瞎猫撞上死耗子。


  二人继续对弈。


  洪小姐每一次眼看着自己要赢了,苏小小又能唰的一下突围。


  越来越多的棋局分出胜负,到最后只剩下她这一桌,与冷家千金、秦嫣然那一桌。


  那两个分不出胜负是正常的,毕竟二人皆是对弈高手。


  可她面对的是一个乡下长大的丫头呀!


  “哎,洪小姐怎么还没下完?”


  “她不会是连个小村姑都赢不过吧?从前听说她棋艺差我还不信——”


  “嘘,小点儿声,人家是正儿八经的秦家千金,洪小姐赢不过不奇怪呀……”


  众人的小声讥讽,一字不落地落进了洪小姐耳中。


  她气得半死,指着苏小小的鼻子道:“你犯规!”


  苏小小一脸茫然:“我犯什么规了?”


  洪小姐道:“你吃东西!”


  苏小小看向一旁的监考太监:“有规定不能吃东西吗?”


  太监:“呃……没有。”


  主要是没想过会有人吃得下呀——


  另一边,秦嫣然与冷家千金分出了胜负。


  秦嫣然险胜半目。


  二人站起身来,彼此行了一礼。


  只剩洪小姐与苏小小这一对了。


  洪小姐急得冷汗直冒。


  因为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一路看似赢啊赢的,实则已经被吃死了。


  怎么会这样?

  这丫头不是不会下棋吗?


  为何还——


  苏小小举着黑子,在棋盘上认认真真地找地方。


  洪小姐的目光盯着自己的破绽,冷汗嗖嗖的。


  别下那里,别下那里……


  苏小小的黑子顿在了上方。


  洪小姐几乎晕厥。


  “这里!”


  苏小小落在了旁边。


  洪小姐瞬间枯木逢春,一颗白子锁住了自己的局面!

  “白子,胜。”


  洪小姐长呼一口气。


  至此,最后一轮考核也结束了。


  棋博士们依次离开。


  他们适才主要去观赏秦嫣然与冷家千金的对弈了,对别的棋局,尤其是苏小小、洪小姐这一局关注甚少。


  当路过二人的棋局时,一位棋博士不经意地扫了一眼。


  待到要去看第二眼时,太监已经将棋盘给收了。


  “怎么了?”随行的同伴问。


  棋博士道:“啊,刚刚……似乎看见了一个了不得的棋局。”


  同伴问太监道:“刚刚是谁在这里对弈?”


  太监答道:“洪小姐与苏小姐?”


  同伴问:“哪位苏小姐?”


  太监道:“那位在民间长大的护国公千金,尚未祭祖,用的是乡下的名字。”


  同伴看向棋博士,笑道:“你看错了吧?不曾听闻洪小姐棋艺高超。”


  那位乡下来的千金更不必提。


  棋博士点点头:“或许是吧。”


  那样的棋局,就连他也不能保证下得出来。


  ------题外话------


  这一章有点小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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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45 告知身世(一更)

  从皇宫出来时,已是暮色西斜。


  晚风带着一丝透心的凉意。


  苏陌一袭银色披风,静静地立在宫门口的马车旁。


  千金们陆陆续续地走出来,忍不住朝他投去打量的目光。


  苏大公子,文武双全,风华如玉,又出身尊贵,深得景宣帝器重,如此郎君,天下哪个姑娘不想嫁?

  千金们脸红得不行。


  苏小小慢悠悠地走在众人身后。


  忽然,一个千金落后几步,主动与她搭讪:“秦小姐,你今天考得怎么样?”


  “我姓苏。”苏小。


  “啊。”那位千金怔了下。


  苏小小没有与人攀交情的打算,一脸淡定地走过去了。


  不多时,又一位千金凑过来:“苏小姐,你是第一次入宫吧?你今天的棋下得不错,听说你差一点儿就赢了呢。”


  你好像全程在围观秦嫣然的棋局吧?

  苏小小睨了她一眼,发现了她微红的脸颊,和微微闪动的小眼神。


  苏小小又往苏陌那边瞅了瞅,心下了然。


  敢情自己是被她们当了工具人?

  七八位千金凑过来,热情地与苏小小攀谈,不知道的,还当苏小小是个什么新晋团宠呢。


  苏小小来到苏陌面前。


  诸位千金含羞带怯地与苏陌见了礼:“苏公子。”


  苏陌客气回礼,并不冷淡,也不过分热忱,保留着一个世家子弟应有的涵养。


  “上车吧。”苏陌对苏小。


  他转身,挑开帘子,伸出手来,将苏小小扶上马车。


  不远处,秦嫣然看着苏陌毫不避嫌,与苏小小关系亲密,不由地捏紧了手中的帕子。


  她是苏陌的表妹时,苏陌从不逾越半分。


  严格说来,这也算不得逾越,两家本就是亲戚,苏陌对苏小小是兄妹之间的照顾,并未掺杂任何其它。


  可越是如此,越是让秦嫣然感受到巨大的落差。


  原来苏陌可以这样对一个人好。


  可以不顾规矩,不顾身份,无惧闲言碎语。


  “小姐,上车了。”


  身后传来徐庆的声音。


  秦嫣然望着苏家的马车喃喃道:“苏大公子一直在宫外等着,不曾离开吗?”


  “是的。”徐庆说。


  秦嫣然有些委屈:“她就有那么好吗?”


  徐庆没有接话。


  马车上,苏陌递给苏小小一个水囊。


  水囊确实渴了。


  “谢了。”她接过来,咕噜咕噜喝了几大口。


  苏陌看着她想吃就吃,想喝就喝,从不担心自毁形象的样子,忍俊不禁道:“宫里没水喝吗?”


  苏小小叹道:“有,可那是给人喝的吗?是看的吧。”


  一次只端来一小杯,别的千金们只抿上一小口,润润嗓子便给放了回去。


  她倒是全喝了,但也不够解渴呀。


  苏陌笑了:“慢慢喝,还有的。”


  苏小小应下:“嗯。”


  苏陌问道:“考了什么?”


  苏小小想了想:“琴棋书画……下棋。”


  苏陌将一罐子核桃打开:“考得怎么样?”


  苏小小抓起一颗核桃仁:“挺好。”


  苏陌:你嘴里就没真话。


  ……


  苏陌将苏小小送回梨花巷后,才去处理白日里耽搁的公务。


  苏小小嘴上没说什么,心里是明白的。


  苏陌并非当真无事可做,他是担心自己第一次入宫,会出什么意外,如此他也能第一时间赶到。


  苏小小把三小只接了回来。


  三小只度过了十分愉快的一天,上午学琴(折腾师父),下午去果园(折腾师父)。


  为了表达对师父的喜欢,他们从果园回来后,去家里将小马驹牵了过来。


  和小马驹一起,继续折腾师父。


  “师父再见!”


  “师父再见!”


  “师乎再见!”


  院子里的三小只冲凌云挥挥小手。


  凌云连摔门的力气都没了。


  他饿……


  他只想干饭……
——

  苏二狗也从国子监回来了,苏承被秦沧阑与老侯爷抓去封闭强训,今晚依旧不回。


  苏小小严重怀疑二人是抢着给苏承当爹去了。


  苏小小炖了芋头红烧肉,蒸了虾仁丸子,煎了韭菜鸡蛋,又炒了两盘青菜。


  芋头滑滑嫩嫩的,三小只很爱吃。


  小虎捧着碗筷,将脑袋抬起头,奶唧唧地说道:“明天还想吃!”


  苏小小好笑地问道:“想吃什么?”


  小虎认真道:“芋头!右(肉)!”


  “大虎二虎呢?”苏小小问。


  大虎基本不挑食,除了苦的,啥都吃。


  “糖葫芦。”二虎说。


  小虎忙道:“小斧也要糖符芦!要好多好多,一百个糖符芦!”


  大虎点头点头,他也要一百个。


  苏小小:我是想问饭菜的……都不许给我歪楼!


  吃过饭,三小只去院子里玩耍,苏小小上灶屋刷碗。


  苏二狗走了进来,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姐。”


  他闷闷道。


  “怎么了?”苏小小抬眸看他,问道,“啊,是接到新订单了吗?多少个,我明天来做。”


  “不是……”苏二狗道,“啊,有订单,我是……”


  “想说什么?”苏小小轻声问。


  苏二狗小声道:“就……今天在国子监,有人叫我小公爷。”


  该来的还是来了。


  决定送苏二狗去上学的那一刻起,就注定身世是要曝光的。


  苏小小问道:“你想做小公爷吗?”


  苏二狗问道:“我做了还是你弟弟吗?是爹的儿子吗?不是的话,我不做了。”


  苏小小逗他道:“有吃不完的点心,花不完的银子,也不做吗?”


  苏二狗拨浪鼓似的摇头:“和爹和姐在一起,我可以饿肚子。”


  苏小小笑了:“我说过,不会再让你饿肚子了。”


  苏二狗闷闷地说道:“姐,我以后少吃一点,你不要把我给别人。”


  这个小憨憨,是以为自己要把他过继到别人家去做儿子吗?

  苏小小哭笑不得,终于理解他为何从一进门就一副垂头丧气的表情了。


  “二狗,有些事,是时候说给你听了。”


  “什么啊?”


  “爹的身世,之前不告诉你,是我还有一些考虑。但我发现,我可能错了,这个决定不该由我一个人来做。我不该把你当成小孩子,你有选择家人的资格。”


  苏二狗听话听一半,到后面直接吓哭了:“姐,我……我不会真不是咱家的孩子吧?我是捡来的?”


  他的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


  他不要做有钱人家的小公爷,他只要他姐、只要他爹——


  ------题外话------


  自从前阵子检查出不能吃大米、小麦、黑麦、荞麦、葱、蒜、牛肉、鸡肉、鱼、虾……后,我的快乐没了。


  每天打开冰箱,都不知道自己还能吃什么。


  人家是在检查单上找哪几项不能吃,我在找哪几项可以吃。


  过敏星人的悲哀o(╥﹏╥)o

  7017k——

  246 腹黑廷哥(二更)

  苏小小花了大半刻钟,给苏二狗这个小憨憨科普了苏承的身世,以及与秦、苏两家的关系。


  苏二狗愣愣道:“所以我是爹的孩子,你是我亲姐?”


  苏小小忍俊不禁:“是。”


  苏二狗一秒枯木逢春,抬手擦了眼泪:“哦,那没事了。”


  他开心地出去玩了。


  对于自己是否成为了护国公府的小公爷,他竟是半点没在乎的。


  苏小小一边刷碗,一边看着在院子里疯玩踩水坑的苏二狗与三小只。


  “唔,佩奇与三个小乔治。”


  苏二狗一脚跺下去,水花溅了三人一脸。


  三小只懵的不要不要的!


  苏二狗叉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怎么样?还是我厉害吧!”


  苏小小:呃……她错了,分明是四个小乔治。


  收拾完灶屋,苏小小烧了热水,给三小只洗白白。


  三小只奶香奶香的,萌萌哒地向苏小小要了三个睡觉前的小亲亲。


  折腾师父也是很累的,加上又和二狗舅舅打了个水仗,三人累得不行,一挨着枕头便呼呼地睡着了。


  二虎的睡姿最乖巧,大虎在被窝里来了个大鹏展翅,小虎的小屁屁翘起来,小脸趴在枕头上,口水流得哗哗的。


  苏小小把三人摆好,熄了灯,也闭上眼睡了。


  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她进入了药房。


  二月份药房奖励了她一口仙气,三月过完了也不见任何奖励,苏小小还以为药房再也不会按月给她奖励了。


  谁曾想,四月初二,进来了?


  不知是不是为了弥补她,这一次的奖励有点儿丰盛。


  她居然在桌上看见了一瓶黑科技壮骨颗粒,以及四大罐三小只与小马驹一直在喝的羊奶粉。


  之前的复合维生素与胶原肽能吃半年多,这回没出现新的补给,不奇怪。


  “咦?这是什么?书吗?”


  苏小小拿起桌上的一个四四方方类似于字典的东西,然而不是书,是一个盒子。


  苏小小打开后,从里头拿出了一瓶药膏。


  又是三无产品,黑黢黢的,黏糊糊的,看着怪恶心。


  闻着有股薄荷味儿,苏小小试着蘸了一点涂抹在自己的手背上。


  很清凉。


  “不知道干什么用的,先收下再说。”


  苏小小又补给了一些消炎药与麻醉剂,又拿了几盒降压药,准备改日给符大娘寄过去。
——

  卫家。


  卫廷被罚闭门思过。


  这回是有专人看守的。


  看守他的是一个姓余的太监,今年四十多了,在宫里算是比较老的资历,不然也不能被派来监督卫廷。


  卫廷百无聊赖地坐在窗前。


  余公公如同一尊雕像,死死地长在屋里。


  卫廷翻了翻手里的书,唉声叹气:“余公公,你这是何必?守了我一天一夜了,好歹找人替你一下。”


  余公公:“明日自会有人来替老奴,不牢卫大人费心。”


  卫廷:“诶,余公公此话就见外了,咱俩的关系——”


  余公公:“老奴与卫大人不熟。”


  卫廷:“余公公,你看,今儿天气不错,我却只能闷在房里,若是把我闷出病了……”


  余公公:“老奴会给卫大人请太医。”


  余公公油盐不进。


  卫廷啧了一声,漫不经心地翻开手里的风月话本:“余公公,我记得你曾经受过我祖父的恩惠吧?”


  余公公神色一顿。


  卫廷道:“祖父生前,我听他提过你。”


  “老将军他……”余公公欲言又止。


  卫廷所言非虚,卫老将军的确曾对余公公施以恩惠,那是余公公刚入宫不久,乍成为阉人,尚未彻底康复。


  在去给一位后宫小主跑腿时,不小心把对方娘家送入宫的点心弄撒了。


  这若是让上头知道了,自己免不了一顿毒打,能不能活下来都两说。


  是正值盛年的武安君,对人说是自己把这个小太监撞了,也不知撞坏了什么东西没有。


  武安君心地善良,怎耐最终落了个那般凄惨的下场,着实令人唏嘘。


  “卫大人,就算是看卫老将军的面子,老奴也不会放你出去的。”


  卫廷道:“不啊,我没让你放我出去,我就是觉得,月黑风高,咱俩花前月下的……”


  余公公身子一抖:“卫大人慎言!”


  有这么乱用词儿的吗?

  你的新科状元怎么考来的?

  怎么没让阅卷管打死的?


  卫廷笑了笑,说道:“字面上的意思而已,余公公别紧张嘛。”


  院子里的四季海棠开得丽,披了一树月光,倒还真是……花前月下。


  余公公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卫大人,你早些安置吧。”


  卫廷叹道:“我是武将,屋子里多个人,睡不着。我怕我半夜迷迷糊糊的,把余公公当成刺客杀了,那我可就再也见不到余公公了。”


  余公公:“……”


  卫廷提议道:“不如这样,余公公你去门口守着,你放心,院子外被我祖母的人层层把守,就算我想溜,也溜不出去的。”


  余公公不信。


  卫廷悲伤望天:“人与人之间,已经没有信任可言了吗?”


  余公公不为所动。


  卫廷抓了把花生,随意捏掉花生壳,将花生仁带皮扔进嘴里。


  许是气喘大了些,他被花生皮呛到了。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


  余公公见状,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上前:“卫大人,你没事吧?”


  “我……”卫廷咳嗽得没法儿说话。


  余公公也不是真要熬死他,忙给他倒了一杯水:“先喝口水。”


  卫廷警惕,沙哑着嗓子,艰难地说道:“哪儿来的水?你是不是给我下了药?”


  余公公冤枉死了:“天地良心,老奴给卫大人下药做什么?”


  卫廷快把肺给咳出来了,就是不肯喝余公公倒的水。


  “老奴喝给您瞧,行了吧!”


  余公公仰头闷了一口。


  就一口。


  他倒了。


  卫廷立马不再咳嗽,唇角一勾:“对不住了,余公公,你就在这儿好生歇一晚吧。”


  他把人搬到榻上,顺手拉了床被子盖上。


  从前的他不会做这些,他自己可以睡地上,便以为所有人都一样,是去了小苏家,逐渐学会了许多。


  他拉开房门。


  卫老太君神色威严地堵在门口。


  “就知道你会耍心眼!”


  卫廷没慌。


  他淡定地说道:“我去把三个孩子抱来给您瞧。”


  ------题外话------


  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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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47 双向奔赴(三更)

  苏小小从药房出来,整理了一下急救包,打算继续入睡。


  忽然,一道冰冷的气息悄然而至。


  她先是摸了摸里侧的三个孩子,与此同时,另一只手利落地抽出压在褥子下的匕首。


  人影靠近的一霎,她一刀刺了过去!


  她动作太快,刹那间刀刃已逼近对方的脖颈。


  唰!

  对方身形一侧,有力的大掌牢牢扣住了她的手腕。


  “你想谋杀亲夫?”


  熟悉的声音响起,苏小小微微一愕,眨了眨眼,闻到了他身上熟悉的气息。


  “是你?大半夜的,你怎么来了?”


  卫廷松开她的手腕。


  这丫头动作真快,换一般刺客,怕是早已被她削下一层皮来。


  不过,在看清她拿的是自己送给她的匕首后,神色又满意了几分。


  祖父传给他的匕首叫烛龙,最适合偷袭了。


  “来看看……儿子。”他面不改色地说。


  苏小小的眸子适应黑暗后,能在夜色中看到他的模样了。


  “你不是被禁足了吗?”她问道。


  “谁说的?”卫廷反问。


  “小黑。”


  “小黑是谁?”


  卫廷问完,反应过来是哪个不要命的了。


  很好,尉迟修你完了。


  敢让卫廷在媳妇儿面前丢掉颜面,尉迟修的脑袋在裤腰带上拴不住了。


  “你要睡了吗?”卫廷看着她铺好的被子问。


  倒是比平日早。


  苏小小道:“这不是你和爹都不在吗?二狗和大虎二虎小虎又去上学了,要早起,夜里自然得早睡。”


  “那,你先睡。”


  “我这会儿又不困了。”


  卫廷顿了顿。


  罢了,先留着尉迟修的狗头。


  ……


  京城夜景繁华。


  亥时过了,大街上依旧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这是在乡下与镇上无法拥有的热闹。


  苏小小曾经不大喜欢热闹,如今却感觉这样的人间烟火,分外难得。


  “今天的状元街似乎比往常热闹。”她四下看了看说。


  卫廷望了望川流不息的人群:“前面有个小灯会。”


  苏小小问道:“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为什么会有灯会?”


  卫廷道:“去看看就知道了。”


  京城的变化日新月异,他离开一年,有些东西确实不大熟悉了。


  二人去了状元街的东头。


  原来是有家诗社以诗会友,对诗、作诗、猜灯谜,便可获赠花灯。


  参加的人不少,围观的更多,现场十分拥挤。


  一个男人朝苏小小这边挤过来。


  卫廷抬起胳膊,将男人挡了挡。


  这姿势,看上去就像是他将她搂在了怀中似的。


  把人挡开后,他与她换了个位置,替她挡住一波波潮汐般涌动的人群。


  不论多少人撞过来,他稳如泰山。


  没人知道,卫家幼子其实是极讨厌被陌生人靠近的,更别说容许他们往自己身上撞。


  “有没有看上的花灯?”


  他问苏小小。


  苏小小习惯了卫廷和自己针尖对麦芒的相处模式,他突然语气轻柔……她抓了抓头。


  “干嘛?”


  “嗯?”卫廷一愣。


  什么干嘛?

  他不就是问她要不要花灯吗?


  她这是什么表情?

  苏小小警惕地看着他:“你是不是想把家用要回去?”


  卫廷:这哪儿跟哪儿?怎么就扯上家用了?


  他努力做个人,怎么就没人信呢?

  卫廷正想替自己辩驳两句,双耳一动,捕捉到了一阵极其细微的动静。


  他不动声色地挪到苏小小身后,用高大的身躯挡住了她。


  他低声道:“别回头,慢慢往东走。”


  苏小小不是不谙世事的小丫头,一听他的话,瞬间明白他们被盯上了。


  “人多吗?”她问。


  卫廷的余光左右瞟了两眼:“五个。”


  苏小小:“几点钟方向?”


  卫廷:“嗯?”


  苏小小纠正措词:“哦,哪个方位?”


  卫廷道:“右后方两个,左后方三个。”


  “那你还……”


  苏小小欲言又止。


  他将整个后背露出来,就不怕别人行刺时,把他捅成筛子?

  灯会喧闹。


  卫廷异于常人的耳力仔细辨别着不同寻常的动静。


  有两个人挤过来了,并且悄悄拔出了腰间的匕首。


  在此处动手,太容易伤及无辜。


  卫廷一时间也不确定对方是冲着自己来的,还是冲着她来的。


  他抓住苏小小的手腕,唰的挤到了前方。


  正在猜灯谜的书生们惊了惊。


  “排队!”


  伙计厉喝。


  卫廷没理他,抓着苏小小进了诗社。


  伙计道:“哎——你这人怎么回事——”


  话音刚落,又来了五道身影,杀气腾腾地钻进了诗社。


  “坏了……”伙计意识到了不对劲,忙往诗社里追。


  卫廷与苏小小早已穿过诗社,从后门来到了一条僻静的街道上。


  “你待在这里。”


  卫廷将苏小小推进了一座小院子,他自己走出来,与追来的五人交起手来。


  五人皆是普通布衣百姓的打扮,可他们出手招招狠厉,不带一丝犹豫,分明是训练有素的杀手。


  这个级别的杀手,价钱就不便宜了。


  卫廷很想知道,究竟是哪个大冤种,会去江湖上出大价钱买他的命。


  他的命是买得到的吗?

  不自量力!


  卫廷没带兵器,他夺了其中一人的长剑,一脚把人踹飞。


  另一人后背偷袭,卫廷压根儿没回头,手腕一转,长剑调了个方向,猛地朝后刺去。


  那人猝不及防,被戳了个对穿。


  卫廷拔出长剑,剑光一闪,斩断了另外两人的手腕。


  眨眼间,现场只剩下最后一人。


  卫廷的长剑指着他:“我这人,最讨厌磨磨唧唧的,说,谁让你们来的?”


  那人战战兢兢往后退。


  他直勾勾地看着卫廷,眼神里充满了惊恐。


  这惊恐,有些过头了。


  卫廷邪气地勾了勾唇角,反手一剑后刺。


  刺中了第一个被他踹飞,又跑来偷袭他的杀手。


  然而就在此刻,第六名杀手出现了。


  他没奔向卫廷,而是凌空掠向了院子里的苏小小。


  这一幕发生得太过突然。


  卫廷的手中只有一柄长剑,他杀了突袭苏小小的人,就保护不了自己。


  没有任何犹豫。


  他将长剑射出,一剑贯穿了第六人的心脏!


  而同一时刻,卫廷对面的杀手举刀朝卫廷的胳膊砍了过来。


  扑——


  利刃入体。


  黑暗中传来血肉与骨骼裂帛的声音。


  卫廷皱了皱眉。


  下一秒,他面前的杀手直愣愣倒下了。


  他的胸口插着苏小小飞射而出的匕首。


  ------题外话------


  又快月底了,打滚卖萌求个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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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48 试药(一更)

  这一刀直插心脏,让对方瞬间毙命,饶是卫廷这种征战过沙场的战将,也不得不感慨一句,真是够快,够狠,够准。


  卫廷拔了匕首,拿出帕子擦干净,刀锋一转,刀尖对准自己,将手柄递给苏小小。


  苏小小出来了。


  她接过来,插回自己的刀鞘。


  卫廷深深看了她一眼:“准头不错。”


  苏小小收好匕首,拍了拍手:“彼此彼此。”


  卫廷打过仗,第一次杀人的不适早已过去。


  而她所表现出来的身手与镇定,不像一个乡下的小村姑所能具备的。


  她身上有太多太多的秘密,卫廷每与她多相处一天,都会更好奇一点。


  苏小小看了看倒在地上的人,问道:“他们是冲着我来的吗?”


  卫廷道:“很难说。”


  五个人围攻卫廷,第六个人则是冲向苏小小。


  不好判断他们是想杀苏小小,所以必须先解决卫廷这个大麻烦,还是为了牵制卫廷,不得不先伤了苏小小当人质。


  “也可能是冲着我来的。”


  卫廷说道。


  “大人!在那边!”


  这时,诗社的小伙子领着几名官差过来了。


  这是一个有正义感的年轻人,在发现有人持刀行凶时,立即报了官。


  附近有官差巡逻,很快便追了上来。


  “他们五个人提刀追……”


  小伙子的话才说到一半,他看见了地上东倒西歪的杀手,他噎了噎。


  卫廷被景宣帝罚了闭门思过,自然不能让人逮个正着,早在一行人赶过来的前一秒,他便揽住苏小小的小胖腰,施展轻功带着她离开了原地。


  “是这几个人吗?”为首的官差问。


  小伙子道:“呃……好、好像是。”


  小伙子只与他们打了一个照面,模样没看太清,只记得衣着打扮。


  官差又道:“你说他们在追杀两个年轻人?”


  小伙子老老实实答道:“一个男人和一个姑娘。”


  官差继续盘问:“长什么样看清了吗?”


  小伙子回忆:“没有。啊,那姑娘挺胖。”


  回到梨花巷,卫廷问了尉迟修可有可疑之人出没。


  “没有。”尉迟修摇头。


  他看孩子时保持着十足的警惕,任何武功气息都不可能逃过他的感知。


  卫廷神色稍霁,看来梨花巷暂时是安全的。


  今晚的刺客十有八九是冲他来的。


  想想也对,她在京城尚未与人结怨,若非说有人看她不顺眼,那也是因为她秦家大小姐的身份。


  秦家的死敌,首当其冲是卫家,可若是卫家动手,不会连他一起杀。


  其次是秦江,而秦江的可能性,目前来说也不大。


  秦江真要耍阴招,第一个该对付的是苏二狗才是。


  不是谁的女儿当选三皇子妃,谁才拿得到兵权,而是谁拿到兵权,谁的女儿才能当上皇子妃。


  念头闪过,卫廷的眉头皱了皱。


  “你今天是不是也入宫参选了?”他问苏小小。


  苏小小:“昂。”


  卫廷的眼底掠过一丝冷光。


  不是针对苏小小。


  而是明知苏小小在乡下成过亲,却仍对苏小小不死心的景宣帝。


  公主伴读?


  呵。


  苏小小打开急救包:“你的手受伤了,我给你处理一下伤势。”


  卫廷看了看自己的手背:“不必。”


  一点擦伤而已。


  大虎二虎小虎受了这个程度的伤,都不会需要处理的。


  “不行的,必须治疗!”苏小小的态度无比坚决。


  卫廷看着一脸倔强的小丫头,再看看自己手背上几乎看不出来的伤,心头掠过一丝柔软。


  这丫头……如此关心自己的吗?

  他把手背伸过去:“那,你快点。”


  稍微慢点儿伤口就得痊愈了。


  苏小小拿出药房的新药膏,用棉签蘸了一小坨,均匀地涂抹在了卫廷的手背上。


  卫廷看着那黑黢黢又黏糊糊的一团,神色有些一言难尽。


  可想到她的关心,他又忍下了吐槽的冲动。


  “感觉怎么样?”苏小小问。


  卫廷感受了一番,道:“有点凉。”


  “然后呢?”苏小小问。


  “没了。”卫廷说。


  苏小小让药膏敷了一会儿,取出一根新的棉签将药膏擦掉。


  “咦?没效果?”


  和上药之前一样嘛!


  苏小小沉思着摸了摸小下巴:“难道不是治疗外伤的?”


  卫廷古怪地问道:“你调的什么药,你自己不清楚吗?”


  苏小小摊手:“不清楚啊。”


  又不是她调的,药房给的。


  卫廷一腔感动的热血被浇了个透心凉。


  他冷冷看向某人,咬牙切齿地问道:“所以你只是为了拿我试药?”


  苏小小眨眨眼,冲卫廷挥挥手:“再见!”


  ……


  卫廷黑着脸回了卫家。


  当跨进院子看见在房中苦苦等待的卫老太君,他心里咯噔一下!

  糟糕。


  忘了三个小崽子了!


  ……


  翌日,苏祁与苏钰过来接苏二狗。


  苏二狗今天早起给苏小小打下手,刚熬完豆子,听到敲门声,还当是他爹回来了。


  他打开院门,看见苏祁与苏钰,惊讶道:“咦?这么早?”


  天还没大亮呢。


  昨儿可比今日晚多了。


  苏二狗已经得知了自己的身世,苏小小也告诉了他,苏陌、苏祁、苏钰其实是他表哥。


  苏二狗有时觉得身血缘关系很重要,譬如他必须做他姐的弟弟,也必须做他爹的儿子。,

  可有时候,又觉得血缘关系不重要,拿陈家人来举例,他的亲舅舅与亲表哥,对他们一家就不是很好。


  苏二狗对二人的态度一如往常。


  “进来吧。”


  他将二人带进了堂屋,“你们先坐会儿。”


  在苏小小的教导下,他逐渐学会了待人接物,没人惹他时,他是个礼貌的小少年。


  苏祁轻咳一声:“咳,你姐在的吧?”


  苏二狗望了望后院的方向:“在灶屋做点心,你们找我姐吗?”


  苏祁忙道:“啊不,不不不,你忙,你们忙。”


  想到什么,他又问道,“有什么我们可以帮忙的吗?”


  苏二狗就道:“你们来晚了,我们点心做完了。”


  苏祁讪讪:“那……还真是遗憾呢。”


  苏小小把新出炉的点心用小木盒子装好。


  苏祁、苏钰帮着将盒子搬上马车。


  最后,苏小小给了苏二狗一盒他的专属点心。


  苏祁问道:“我们的呢?”


  苏小小愣愣道:“你们昨天不是说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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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49 太皇太后(二更)

  打脸了不是?

  他们也没料到小表妹做的点心会这么好吃。


  他们一开始以为不咋滴,还分出去了几个,现在一想,真是懊悔不已!


  苏小小摊手:“可是没有多的了,明天再给你们做。”


  苏二狗纠结了一下,对二人说道:“我分你们一点。”


  二人喜出望外,笑容满面地上了马车。


  到国子监后。


  二人看着各自手里的小半块点心,笑容凝固在唇角。


  这小子说的一点……就真的是一点啊……
——

  午饭过后,苏陌带来了公主伴读的参选结果。


  苏小小选上了。


  这不是苏小小努力之后的结果,却是意料之中的结果。


  她之所以一定要去一趟,就是为了试试,是不是自己摆烂了也能被选上。


  果不其然。


  景宣帝是当真不在意她嫁过人。


  别说她只是有个挂名的相公,便是有个名副其实的,一旦她爹得到兵权,景宣帝也照样会给她来上一道赐婚的圣旨。


  “皇室真会玩儿。”


  她翻了翻苏陌带来的入学帖,金箔的,镌刻了皇室的徽记,盖了礼部的大印,妥妥的官方文书。


  “你心里是怎么想的?”苏陌说道。


  “几号入学?”苏小小问。


  “你……当真要去?”苏陌意外。


  她去参选,是为了证实一下心底的猜测,如今猜测证实了,没必要再去蹚这趟浑水了。


  “卫廷和兵权,你只能选一个。”


  要卫廷,就得拒绝三皇子的亲事,那么,景宣帝一定会选择让秦嫣然带着兵权嫁入皇家。


  苏小小淡淡一笑:“小孩子才做选择。”


  苏陌错愕地看了她一眼:“这是一个死局。”


  苏小小拍了拍手中的金箔帖:“死不死的,试了才知道。”


  试的话,成败各占一半,可倘若连试也不试,那就连一半成功的机会也没了。


  黎女士曾说过,不是看见结果才去拼,是你拼了才能有结果。


  念头闪过。


  苏小小忽然惊觉,自己许久没忆起黎女士了。


  苏陌离开之后,宫里的教习嬷嬷上门了一趟。


  主要有两个目的:为苏小小量身裁衣,以及教习苏小小宫里的规矩。


  并非仅苏小小一人拥有此等待遇,其余千金们的府上也各自去了一位教习嬷嬷。


  不同的是,那些世家千金自幼学习礼仪,出入过皇宫数次,对宫规还算熟悉,教习嬷嬷们只是走个过场。


  苏小小是两眼一抹黑,连皇帝姓啥都不清楚。


  教习嬷嬷很是嫌弃,长得胖就算了,还是个乡下来的,一问三不知!


  教习嬷嬷给苏小小量尺寸。


  “你是吃了什么把自己吃成这样?”


  “反正不是你家的大米。”


  教习嬷嬷:“……”


  平心而论,苏小小的五官生得十分精致,是浓颜系的大美人,这种五官美到高不可攀,容易令人心生距离感,巧的是她长了一张可可爱爱的小圆脸,无形中带了一丝娇憨。


  若不是她胖,教习嬷嬷恐怕会觉得她才是自己见过的最貌美倾城的女子。


  谁让大周女子以纤瘦为美,脸蛋再好看,一身横肉,也要招来异样目光的。


  教习嬷嬷并未在梨花巷多待,拿到尺寸,敷衍地交代了几句便动身离开了。


  “连个赏钱也没有,真是晦气!”


  教习嬷嬷出了院子,准备踩着木凳上马车。


  恰巧此时,三小只放学了,他们不等苏小小来接,呼哧呼哧往家跑。


  大虎跑得最快,像个小炮筒,一下子没刹住,嘭的一声撞在了教习嬷嬷的马车上。


  教习嬷嬷一脚踩空,面朝下摔了个狗吃屎。


  “……”
-

  次日清晨,苏二狗被苏祁、苏钰接去国子监后,苏小小将三小只送去东头的宅子。


  苏小小再一次见到了张琴师:“我今日或许还是得晚上才回来。”


  听了这话,张琴师的眸子亮到不行:“没关系的!你让他们待在这里!我们会照顾好他们的!”


  他说着,低头看向三个孩子,宛若饿狼看见了猎物,让苏小小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遇见了人贩子。


  然而三小只在这里学得很开心,张琴师与凌云也皆是好人。


  苏小小摸了摸三人的小脑袋:“你们要乖乖的,知道吗?”


  张琴师:不不不,你们千万不要乖,往死里折腾,别留力气。


  “知道啦。”三小只奶唧唧地应下。


  “头还疼不疼?”苏小小摸大虎的额头,指的是大虎昨日不小心撞上马车的事。


  车板都撞裂了,大虎没事。


  头真铁。


  “不疼。”大虎摇摇头,想了想,又点点头,“一点点疼,娘吹吹。”


  苏小小弯身吹了吹。


  小虎挤过来,一双小手拍拍自己的小脑壳:“小斧也要吹吹!”


  苏小小笑着吹了吹。


  自然,二虎也不能落下。


  三小只得了吹吹,心满意足地去上学。


  另一边,苏陌已经到了。


  苏小小坐上他的马车去了皇宫。


  他们来得晚,别的千金已经进宫了,一个姓孙的年轻太监在门口恭候。


  苏陌给了对方一个钱袋,孙公公不动声色地揣进袖子,笑眯眯地将苏小小带了进去。


  这一次,依旧是有轿子等候的,并且没有太监再敢渎职,苏小小坐着轿子,晃悠晃悠地前往上课的地点——麒麟殿。


  麒麟殿与后宫仅一墙之隔。


  临近麒麟殿时,轿子忽然停下了。


  苏小小挑开帘子,看到抬轿子的太监以及随行的孙公公,齐齐低头顺目,似是在回避什么人。


  苏小小下意识地朝后宫的方向望去。


  一座由八名太监抬着的凤撵缓缓走过,凤撵上坐着一名身着华贵宫装的女子。


  苏小小只瞥见了一个侧脸,凤撵便调转了方向,往后宫更深处去了。


  从侧脸与身形上看,不会超过三十岁,只是那一身高不可攀的气度里,略带了一丝被寂寂深宫蹉跎而出的老成。


  “刚刚那个人是谁?”苏小小问孙公公。


  苏小小可不觉得自己不该问,孙公公是得了苏陌的好处的,总得办点儿事。


  轿子重新走了起来。


  孙公公四下看了看,凑近窗边,小声对苏小小道:“方才那一位是太皇太后。”


  “嗯?”苏小小一愣,“这么年轻的太皇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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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50 大佬驾到(三更)

  孙公公摸了把腰间的荷包。


  沉甸甸的,全是金子。


  他犹豫一番,到底还是与苏小了。


  原来,这位太皇太后是先帝的侄媳。


  先帝的哥哥一共育有三子,其中长子亦是嫡子,理所当然继承太子之位。


  只不过,这位嫡子自幼身体羸弱,药罐子泡大的,无力朝政。


  先帝驾崩前,将儿子托付给自己的亲弟弟,也就是先帝,并册封了先帝为摄政王,由其代为监国。


  景徽帝即位,三天两头病倒,敌国虎视眈眈,不断在边关发动战争。


  当时还是摄政王的先帝代天子出征,南征北伐,平定天下。


  景徽帝身子骨孱弱,未曾留下一儿半女,又拒绝从旁支过继一个皇子,在临终前,立下圣旨,让自己的摄政王叔叔继承皇位。


  太皇太后是景徽帝的继后,那会儿景徽帝已经油灯枯竭了,她是入宫给景徽帝冲喜的。


  不曾想,没几日景徽帝就驾崩了。


  那一年,她刚满十三岁,分明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小丫头,稀里糊涂做了皇后,连房都没圆,又稀里糊涂成了太后。


  先帝当了两年皇帝,也驾鹤西去,四皇子登基为帝,便是而今的圣上——景宣帝。


  景宣帝在位十七年,满打满算,太皇太后不过三十出头而已。


  “太皇太后!”


  伴随着一道娇滴滴的声音,一个身着粉色轻纱束腰留仙裙的少女,自麒麟殿奔了出来。


  因为她的叫唤,太皇太后的凤撵停下了。


  孙公公继续给苏小小当解说:“那位是灵犀郡主,极受太皇太后的疼爱。”


  苏小小看看她,又看看不远处的麒麟殿,问道:“她也是来做公主伴读的吗?”


  “是。”孙公公说。


  苏小小古怪地问道:“昨日没见她来考试。”


  孙公公笑了笑:“啊,灵犀郡主不必考试,她有太皇太后给的名额。”


  苏小小:“哦,明白了。”


  关系户。


  苏小小再次朝灵犀郡主看去。


  既然是关系户,总得记住她的样子。


  而就在此刻,凤撵上的太皇太后回过了头来,对着灵犀郡主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


  苏小小的神色忽然顿了下。


  这眉眼……


  她眨眨眼,想再多看两眼,灵犀郡主已经绕到了凤撵前,太皇太后也转过了头去。


  苏小小怔怔地看着太皇太后的背影。


  她是太思念黎女士了吗?

  还是说太久没回忆过她,心生愧疚,乃至于在一个陌生人的五官里,瞥见了几分对方的影子。


  轿子在麒麟殿门口停下,孙公公把苏小小带去了宽敞明亮的课室。


  课室里摆了八张长桌,一共四排。


  第一排的无人落座,后面三排两两一桌,桌子很矮,千金们坐的是蒲团。


  秦嫣然坐在左手边的第二排,冷家的千金坐在同一排,却并不与秦嫣然同桌,她坐在了右边。


  上次那位与苏小小对弈的洪小姐约莫是落选了,苏小小没见到她。


  苏小小找了个空位,刚要坐下,一旁的千金说道:“这里有人了。”


  苏小小又去了另一排,得到的是相同的答案。


  没人愿意和她坐。


  苏小小索性脚步一转,直奔第一排,坐在了左边的长桌上。


  所有人倒抽一口气!


  摊上事儿了。


  这个乡下来的胖丫头摊上大事儿了!

  她是真没眼力劲儿啊!

  没一个人敢坐第一排,她就不想想是为什么?

  “看吧,我就说她傻吧。”


  “嘘,小点儿声。”


  “怕什么,她又听不见。”


  后排的千金们窃窃私语。


  秦嫣然垂眸翻了翻自己带过来的一本诗集,似乎什么也没听见。


  不多时,惠安公主过来了。


  景宣帝特地叮嘱过,入宫学后便只是一名学生,不得以公主的身份自居。


  话虽如此,又真有几个人不拿她当公主?

  众人一下子噤了声。


  惠安公主瞥了眼前排的位置,见坐了个陌生的胖姑娘,没发表任何意见,坐在了第一排的右桌。


  自古左为尊,惠安公主很清楚,左一的位置是静宁的。


  可别人敢和静宁抢位置,她也是不会管的。


  千金们又哪儿知她的想法?

  只觉那个小胖丫头运气真好,生生躲过了惠安公主的怒火。


  全班几乎到了,静宁公主姗姗来迟。


  她来晚是有缘由的,她的脸上又长痘了。


  她本就相貌平庸,再加上这一脸的痘,简直让人没眼看。


  她戴了面纱,又佩了额饰,勉勉强强遮住了大半,只是却并不舒坦。


  惠安公主幸灾乐祸地笑了:“哟,你脸上又长包了?这是今年第几回了?”


  惠安公主拥有一张毫无瑕疵的脸,吹弹可破的肌肤,即使不擦香膏也嫩得可以掐出水来。


  她身份比不过静宁,便在容貌上重拳出击。


  静宁公主冷冷睨了她一眼:“再说一句,我抽烂你的嘴!”


  惠安公主哼道:“你敢!”


  静宁公主走上前:“你看我敢不敢!”


  “夫子到了!”


  一个千金提醒。


  两位公主暂时休战,惠安公主翻了个白眼,撇过脸去。


  静宁公主来到自己的座位上。


  令她错愕的是,座位上居然坐了个人。


  课室的桌子是可坐两人的长桌,然而静宁与惠安是公主,她俩是一人一桌。


  这是心照不宣的。


  静宁公主认出了这个胆大包天的小丫头,正是昨日被人孤立的“小可怜”。


  她坐在这里是……在向自己示好?

  因为自己昨天把轿子借给她了?


  说起来,小丫头也挺可怜的。


  自己好歹是一国公主,不论那些人背地里如何非议自己,明面上不敢给自己半点儿罪受。


  不像这小丫头,第一天入宫就被几个太监欺负——


  她会来寻求自己庇佑,也在情理之中。


  缺乏朋友的静宁公主,自动脑补了一大出苏小小的内心戏。


  等着苏小小被教训的诸位千金,就那么眼睁睁看着静宁公主在苏小小的身边坐了下来。


  一点脾气也没有。


  众人目瞪口呆。


  夫子拿着书进来了。


  静宁公主不动声色地翻开桌上的书册:“本殿下准了。”


  苏小小一脸茫然。


  什么准了?

  她在和自己说话吗?


  ------题外话------


  早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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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51 大佬的宠爱(一更)

  上午是论语课与书法课,夫子姓江,来自翰林院,今年四十有二,是个相当有资历的翰林官。


  他进入课室后,所有学生,包括两位公主在内,皆起身向他行以学生礼。


  苏小小第一次行学生礼,照着一旁的静宁公主依葫芦画瓢。


  静宁公主:她连行礼都在看我。


  江夫子示意所有人坐下后,开始正式授课了。


  苏小小的特殊外形条件,加上她坐第一排,就显得格外打眼。


  江夫子朝她扫了一眼,就发现她的桌面空空如也。


  江夫子眉头一皱:“你的书呢?”


  苏小小四下看了看。


  每个人的桌上都放着一本论语,除了她的。


  她说道:“没人给我发。”


  千金们噗的一声笑了。


  江夫子皱眉道:“书是自己带的!没人告诉你要带书吗?”


  “没有。”苏小小如实道。


  昨日的教习嬷嬷确实啥也没说。


  “一派胡言!”江夫子是不信的,他与另外几位夫子早已在昨日便将需要准备的东西报备了上去,自有礼部的官员与内务府接洽,再看别的千金都准备了,可见是有接到通知的。


  忘带就忘带了,居然给自己找这种一拆就穿的借口。


  江夫子对这位新生的印象瞬间就打了折扣。


  “用我的吧。”静宁公主大方将自己的书摆在了二人中间。


  若是别人这么做,早挨江夫子一顿训了——你能耐,你团结友爱,那你去替她穿衣吃饭呐!


  可对方是公主。


  江夫子咽下心头火气:“开始上课。”


  想到什么,他忽然问道:“哪位是苏小姐?”


  苏小小默默举起小胖手:“我。”


  江夫子:“……”


  江夫子今日教授的是《论语》的《里仁篇》。


  “里仁为美。择不处仁,焉得知?不仁者不可以久处约,不可以长处乐。仁者安仁,知者利仁。唯仁者能好人,能恶人。苟志于仁矣,无恶也。”


  “哪位学生知道下一句是什么?”


  他说着,目光落在了惠安公主求知若渴的脸上。


  “惠安公主,请你来说说。”


  “啊?”


  惠安公主一愣。


  她不明白自家怎么突然就被点名了。


  “苟志于仁矣,无恶也。下一句。”江夫子以为她没听清,又重复了一遍。


  惠安公主答不上来。


  她一副认真听讲的样子,江夫子还当她多会呢——


  “夫子,我会。”静宁公主说。


  江夫子愣了愣:“呃……那,那静宁公主来说。”


  这种情况下,也只有静宁公主有底气去答惠安公主答不上来的题了,不然呢?那些千金哪儿去敢打惠安公主的脸?

  静宁公主站起身,不疾不徐地答道:“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贫与贱,是人之所恶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君子去仁,恶乎成名?君子无终食之间违仁,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


  “我未见好仁者,恶不仁者。好仁者,无以尚之;恶不仁者,其为人矣,不使不仁者加乎其身。有能一日用其力于仁已乎?我未见力不足者。盖有之矣,我未见也。”


  江夫子只让她对下一句,她直接来了两大段。


  把惠安的脸是打得啪啪响。


  江夫子也没料到她一口气背了这么多,怔怔地压了压手:“不、不错,静宁公主请坐。”


  惠安公主气得脸都绿了!


  第二堂课是书法。


  笔墨纸砚倒是不需要自带,宫学备了。


  江夫子教的是楷体,讲完后发了字帖让众人练习。


  他下来走动,观察一下自己的学生写得怎么样。


  惠安公主的字写得一言难尽。


  江夫子嘴角抽了抽。


  他算是明白了,这一位殿下的认真全是凹出来的,实际是个草包。


  他又来到静宁公主身边。


  静宁公主令他感到意外,字迹苍劲有力,保留了女子的秀美,也不失男子的英气。


  他暗暗点头,内心十分满意。


  至于一旁的苏小小,他就压根儿没去关注。


  他又去看其余人的字。


  这些千金都是经过筛选的,综合能力出众,书法自然差不到哪儿去。


  其中,又以秦嫣然与冷芷若的书法最为出众。


  灵犀郡主在后宫陪了太皇太后许久,一直到上学的课快上完了才姗姗来迟。


  “太皇太后略有不适,灵犀郡主照看了许久,耽搁了上课。”


  太皇太后身边的谭公公说。


  江夫子客气地道了句无妨,让灵犀郡主入座。


  班上还有两个空位,一个是最后一排,一个在惠安公主身边。


  灵犀郡主想也没想,直接坐去了最后一排。


  原因无他。


  灵犀郡主与惠安公主是情敌。


  二人不知道的是,她们真正的情敌这会儿正坐在静宁公主身边,小胖手抓着一支毛笔,苦大仇深地在字帖上涂来涂去。


  比起做生意,上学的时间过得可是太慢了。


  终于熬到上午的课程结束,宫人前来领众人前往明月轩用膳以及歇午。


  麒麟殿毕竟属于隶属朝堂办公的范畴,有官员走动,女学生们在此处上课倒还罢了,真在殿内睡觉歇息就有些不合礼数了。


  每个人都分到了属于自己的厢房。


  公主们是可以回自己寝宫的,惠安公主才不想留在这里用膳,她回了娴妃的启祥宫,静宁公主也打算回坤宁宫。


  “殿下。”


  静宁公主身边的小宫女将一个锦盒交给了她。


  静宁公主问道:“是什么?”


  小宫女道:“不清楚。”


  “谁给的?”静宁公主问。


  小宫女道:“是那位苏姑娘让奴婢给您送来的。”


  “打开。”静宁公主道。


  “是。”小宫女将锦盒打开,一股甜甜的酥香飘了出来。


  是老婆饼与蛋黄酥。


  她的同窗是在向示好?

  莫非……她是想和自己一起用膳?

  静宁公主又脑补了一出小胖丫头独自去吃饭,被众人孤立、嘲笑,委屈得食不下咽、泪汪汪的画面。


  她叹了口气:“罢了,让她去我那里吃吧。”


  于是,刚坐下,打算尝一尝皇宫食堂的苏小小,被静宁公主的宫人“强势”带走了。


  苏小小:“……”


  这又是什么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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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52 医治公主(二更)

  苏小小当真没有额外要去静宁公主那边蹭饭的意思。


  她送静宁公主点心,纯粹是在感激昨日静宁公主借给自己轿子。


  并且,就是为了不引起某些美好的误会,苏小小才没当面给。


  哪知仍是被静宁公主过度解读了。


  坤宁宫是皇后的住所,但皇后并不是谁都有资格觐见的,哪怕是静宁公主的同窗,也未必能得到皇后的召见。


  当然,原本今日皇后也不在,她去太皇太后的寝宫了。


  二人在静宁公主的寝殿用膳。


  宫人端了水盆与巾子过来,供二人洗手。


  静宁公主洗过之后,犹豫了一下,抬起手轻轻将自己的面纱揭了。


  她长得……不好看。


  她心里一直很清楚,只不过,她并不喜欢将自己的缺陷暴露在人前。


  她这会儿有点后悔带同窗过来用膳了。


  她发誓,这小丫头若是敢露出一丝讥讽,她就让人把她打出去!

  思及此处,她警惕的目光投向了苏小小。


  哪知,苏小小压根儿没看她,而是……直勾勾地盯着桌上的饭菜……就只差流口水了。


  没办法,胖子饿得快。


  “静宁殿下,可以用膳了吗?”苏小小问她。


  苏小小的眼神干净纯粹,没有丝毫异样。


  有那么一瞬,静宁公主怀疑自己是不是没把面纱揭掉——


  她赶忙摸了摸脸。


  “你是哪里不舒服吗?”苏小小问。


  确定苏小小当真没在意自己的容貌,静宁公主冷静下来,对苏小道:“没有,用膳吧。”


  坤宁宫的伙食相当丰盛,是宫学的饭菜没法儿比的。


  苏小小馋得很。


  她是不懂宫规,但基本的礼节她是有的。


  等静宁公主动了筷子,她才开始举箸进食。


  静宁公主原先也是有过不少闺中挚友的,俗称手帕交。


  她们与静宁公主来往密切,掏心掏肺对静宁公主好。


  静宁公主也不吝啬自己的善意。


  直到有一日,她无意中听到她们在背地里嘲笑自己,她才知她们对她的好全装出来的。


  如果她不是皇后的女儿,不是嫡出的公主,她们压根儿不会愿意和她多说一句话。


  在静宁公主看来,苏小小大抵也是如此。


  而她之所以没拒绝苏小小的“巴结”,纯粹是因为苏小小是个小胖子,又来自民间,受人冷落,与她有几分同病相怜。


  “你不必拘束……”


  静宁公主正要提醒苏小小不用遵守宫规,放心大胆地吃,随后她就愣住了。


  “嗯?”苏小小抬起头来看向她。


  苏小小刚咬了一颗糯叽叽的丸子,腮帮子鼓鼓的,模样有些可爱。


  宫人们掩面偷笑。


  静宁公主清了清嗓子:“没事,你吃。”


  苏小小咽下丸子:“哦,你也吃,别客气。”


  静宁公主:“……”


  静宁公主比平日里多吃了小半碗饭,原因无他,苏小小的吃相太香了,她没忍住。


  “殿下,该擦药了。”


  小宫女端着一瓶药膏走过来。


  二人已经吃完了。


  静宁公主叫来一个小太监:“带苏姑娘去厢房歇息。”


  “是。”小太监应下,对苏小小欠了欠身,“苏姑娘,这边请。”


  “稍等。”苏小小对小太监说完,转头看向静宁公主,“你要擦什么药?”


  小宫女欲言又止。


  这也是你能过问的吗?

  静宁公主迟疑片刻,说道:“脸上的药。”


  “哦。”苏小小从小荷包里拿出一瓶“牛黄解毒丸”,“试试这个。”


  这种药清热解毒,可内服,亦可外敷。


  静宁公主明显需要清内热,应该是对症的。


  可她脸上的痘痘……


  苏小小想到了药房新出的药膏。


  她在家里分装过,身上带着的是小瓶。


  她一并拿了出来,交代道:“黄色的药丸一天一次,一次两粒。黑色的药膏涂抹在患处,先不要超过两次吧。”


  静宁公主看着桌上的药瓶,面露迟疑。


  小宫女劝阻了她:“公主,您可别乱用药啊,您不记得上次您用了民间的土方子,差点儿把脸给毁了?”


  那是去年的事了。


  静宁公主的脸治疗了一月不见好,她病急乱投医,从民间寻了个方子,用过之后整张脸肿成猪头,最后,还是胡太医研制出了对症的药膏,才把她脸上的红肿一点一点消下去了。


  思及此,她心有余悸。


  苏小小对药房的药是很有信心的,它治疗过苏渊的过敏,也解过老侯爷的毒,愈合过自己的伤口。


  只是她也不能摁头逼人家用。


  何况,这个药很珍贵的,是在静宁公主请她吃饭的份儿上,她才一口气拿了这么多出来。


  这是她全部的存货了。


  用完,这种药就没了。


  静宁公主道:“药我收下了,你去歇息吧。”


  苏小小去了隔壁厢房歇息。


  小宫女打开手里的药膏:“公主,这是胡太医亲手熬的新药膏,据说比之前的药效更好,奴婢给您涂上。”


  “嗯。”静宁公主淡淡点了点头。


  小宫女给静宁公主涂完药,退下,让静宁公主歇息。


  静宁公主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脸上痒得她难以入睡。


  胡太医的药前几次是有功效的,可渐渐就不再起作用,今日说是换了新方子,可她感觉涂抹上去除了一开始有点清凉之外,很快就和旧药差不多了。


  “痒死了。”


  静宁公主想抓,可刚一碰到,又刺刺地痛。


  静宁公主难受得不行,整个人焦躁不已。


  忽然,她目光落在了苏小小留下来的小药瓶上。


  秉承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静宁公主打开药瓶,倒出两粒吃下了。


  这瓶药倒是没什么,可那药膏实在是……又黑又黏,看着怪恶心的。


  静宁公主忍住恶心,蘸了一小坨涂抹在痘痘上。


  涂上去倒是十分清凉。


  随后她便躺在床上睡着了。


  这一觉,她睡得意外舒坦。


  上课的时辰到了,两个宫女守在门口,叫也不是,不叫也不是。


  “紫云姐姐,要不要叫醒公主啊?”


  “公主这几日夜不安寝,难得睡上年一回,让公主睡吧。”


  下午是骑射课。


  其余千金皆带了骑马的衣裳,唯有苏小小不知情,没提前准备。


  看着她穿着上午的衣裳过来,千金们忍不住一阵讥笑。


  苏小小一脸从容,对众人的讥笑置若罔闻。


  麒麟殿往东南方向有一片空旷的草场,宫人已经将马儿牵过来了。


  惠安公主有自己的专属坐骑,是一匹枣红色的汗血宝马,身量不如军营的那些战马高大,速度与爆发力却不容小觑。


  惠安公主先骑着自己的马儿在草场上跑了几圈,惹来众人的连连惊叹。


  “惠安公主的马真漂亮!”


  “是啊!跑得真快!是我见过的最矫健的马了!”


  “这你们就不懂了吧?一般人是驾驭不了这种汗血宝马的。”


  “听闻,惠安公主的骑术是三殿下教的。”


  “难怪骑得这么好!”


  秦嫣然听着身边的谈论,眼神里流露出一丝神往。


  等她做了三皇子妃……她也能……


  哒!哒!哒!

  她的思绪被一阵优雅的马蹄声打断。


  是灵犀郡主来了。


  她骑的也不是宫人们准备的骏马,似是比惠安公主的汗血宝马更加高大。


  苏小小觉得灵犀郡主的马儿有点儿眼熟,与自家小马驹似乎同属一个品种。


  灵犀郡主的马儿追上了惠安公主的汗血宝马。


  惠安公主眉头一皱,挥动马鞭:“驾!”


  灵犀郡主也挥了挥手里的鞭子:“驾!”


  二人竟是在草场上追赶了起来。


  卢家千金看傻了眼:“天啦,灵犀郡主骑的是什么马?居然能追上惠安公主!”


  “大食马。”


  开口的是冷家千金冷芷若。


  她人如其名,气质冷冷清清,让人难以接近。


  “大食马是什么马?”卢小姐不大懂马。


  秦嫣然说道:“是最适合作战的马。我听父亲提过,大食马比比蒙古马耐热,比汗血宝马耐寒,速度快,爆发力强,性情稳定,适合正面应敌与突袭。”


  听她这么说,众人陡然记起,护国公府拥有一支所向披靡的重骑兵。


  众人的注意力一下子从冷芷若的身上,转移到了秦嫣然这边。


  “秦小姐,你的骑术一定很不错吧?”卢小姐问,“等下……你能不能教我骑马?”


  虽说,她们来上的就是骑射课,但很显然,惠安公主已经能骑马了,静宁公主没来,不必迁就她,夫子会按照惠安公主的水平授课。


  她们这些不会骑马的千金,怕是没有太多的机会从头学起。


  “秦小姐,你也教我一下吧?”林家千金凑了过来。


  “还有我!”


  “我也想学!”


  秦嫣然笑了笑,谦虚地说道:“我其实也只跟着父亲学了一点皮毛……”


  卢小姐道:“你快别妄自菲薄了!你是将门千金,你的皮毛拿出去,也照样能把人比到泥里去!”


  林小姐阴阳怪气地说道:“是啊,不像有些人,一无所长,明明考了倒数第一,还非得走后门硬挤!”


  此话,只差没点名苏小小了。


  苏小小当然知道自己“考”了倒数第一,可宫学并未公布成绩,这位林小姐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也是巧了,林小姐的父亲恰巧便是昨日的阅卷管之一,他批阅的是默书与作诗。


  他第一次见到如此丑瞎人眼的字,差点儿当场把试卷给撕了!

  毕竟不是科举,没那般严格,试卷上并未糊名,他看着箩筐大的“苏大丫”三个字,脑袋瓜子嗡嗡的。


  默书,一题也没对。


  作诗……名字倒是不错。


  然而当他振振有词地念完……四周的同僚哄堂大笑。


  他又念了一遍,才知自己被个考生骂了!


  林大人气到心梗。


  被气的不止他一个。


  总之,阅完卷,考官们一个个七窍生烟,完全不记得第一名是谁,只记得一个叫苏大丫的……朽木不可雕也!

  苏小小丝毫不知自己的名字已经在翰林院火出圈,不然,她一准能明白,为何江夫子上课前会先问哪位是苏小姐。


  “原来她是倒数第一呀……那她怎么还能来做公主伴读?”


  “就是!”


  “被她挤下去的人真可怜……”


  秦嫣然开口说道:“林小姐,不要开玩笑了,我们全是凭实力考上伴读的,我相信,不会有人这么做。”


  林小姐瞥了苏小小一眼,对秦嫣然说道:“你呀,就是心地太善良,不知道世间险恶,有些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什么都做得出来!”


  要问她们对苏小小的敌意是怎么来的,与苏小小考没考倒数第一其实没多大关系。


  身为世家千金,她们生来自带优越感,瞧不起乡下来的丫头,此为其一。


  其二,苏小小的身份比她们贵重。


  武安君战死后,秦沧阑是大周最位高权重的将军,要实权有实权,要圣眷有圣眷,作为秦沧阑的嫡亲孙女,可想而知她的地位有多高。


  秦嫣然做第一千金时,才情着实优秀,她们认了。


  可一个乡下来的丫头也想压她们一头,凭什么?

  “冷小姐,你说是不是?”林小姐继续拉人入自己阵营。


  冷家与卫家是至交,自然也与秦家不对付,这一点,从秦嫣然与冷芷若的较量中便能窥见一二。


  “选马了。”然而冷芷若显然对此话题不感兴趣,转身走掉了。


  秦嫣然淡淡说道:“林小姐,你若是想找冷小姐学骑马……”


  林小姐忙道:“没有没有!我想找你学的!”


  她一回头,“咦?那个乡下丫头呢?”


  她们挖苦了半日,结果人家压根儿没听着?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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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53 掉马(一更)

  苏小小去选马了。


  马儿被太监们牵着,百无聊赖地伫立在草场上。


  从马儿的外观与精气神来看,这些马儿比她在镇上的马市见到的马儿优良太多。


  对比秦沧阑上次带过来的两匹马儿,似乎又差了点意思。


  给宫学的千金们学骑射是够了。


  苏小小随意转了转,停在一匹通体黢黑的骏马前。


  “这匹马驮运力不够,你更适合旁边那匹马。”


  苏小小回过头。


  说话的是冷家千金冷芷若。


  江夫子在课上点她回答过问题,苏小小记得她。


  苏小小哦了一声,听了她的建议,来到旁边那匹马前。


  这匹马确实更健壮一些。


  冷芷若已经选了一匹马,并且利落地翻身而上。


  “爆发力不够,但新手也不需要。”


  她说罢,从宫人手中拿过马鞭,大喝一声“驾”,马儿绝尘而去,在草场上试跑了起来。


  苏小小望着她英气十足的背影,忽然记起冷家也是兵权大族,冷芷若是将门千金。


  冷芷若跑自己的,没去参与惠安公主与灵犀郡主的角逐。


  其余的千金也纷纷过来选马。


  秦嫣然给自己挑了一匹马。


  按理,宫人是要为千金们调试马鞍的。


  冷芷若不需要别人给她调,苏小小则是没人过来给她调。


  苏小小回忆了一下冷芷若调整马鞍的动作,依葫芦画瓢操作了一通。


  秦嫣然骑着马儿走了过来,居高临下地看向苏小小道:“你这匹马跑不快。”


  苏小小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


  林小姐笑容满面地对秦嫣然道:“秦小姐,你帮我选一匹马吧!我不知道哪匹马更好?”


  见苏小小不搭理自己,秦嫣然自讨没趣,去帮林小姐等人选马了。


  就在选到一半时,灵犀公主与惠安公主的角逐出了一点状况。


  灵犀郡主的马儿不小心撞了惠安公主的马,惠安公主的马儿受到惊吓,在草场疯狂地驰骋起来。


  惠安公主无法让马儿停下,吓得在马背上失声大叫。


  灵犀郡主见状也慌了神,试图去救惠安公主,奈何她越追,惠安公主的马儿越受惊吓。


  一来二去的,马儿朝着诸位千金的方向撞了过来。


  惠安公主勃然变色:“啊——闪开呀——”


  秦嫣然策马躲闪。


  她是躲开了,她身后那些骑术欠佳的千金可就遭殃了。


  一匹马儿被惊到,扬起前蹄直立起来。


  “啊——”马背上的千金惊恐尖叫。


  苏小小唰的伸出手,将她从马背上抓了下来。


  然而她自己的马儿也受惊了,她刚把人放下,她的马儿便疯了似的朝前奔去。


  她双腿夹紧马腹,两手拽紧缰绳,不让自己从马背上颠下来。


  现场一片混乱,除了冷芷若与秦嫣然,其余人的马全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惊吓。


  冷芷若策马追过去:“灵犀郡主!让你的马儿别跑了!”


  灵犀郡主哭道:“我……我也停不下来了……”


  没上马的千金们躲得远远的,满目惊惧地望着失控的马场。


  王家小姐掩面惊呼:“不好了!要撞上了!”


  惠安公主与苏小小的马儿迎面朝对方撞去——


  “你快给本公主闪开!”


  闪不开了。


  苏小小眉目一冷,暗暗计算着自己与惠安公主的角度与距离。


  只能弃马保命,估摸着会摔断几根骨头,就不知这个金尊玉贵的公主经不经摔——


  五步、四步、三步……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玄衣身影凌空掠来,大长腿一迈,跨坐在了苏小小的马背上。


  他坐在苏小小身后,抓住苏小小紧紧握住的缰绳,大喝一声,猛地将受惊的马儿调转了方向!

  惠安公主害怕地闭着眼,与苏小小的马儿擦肩而过!


  危险并未停止,惠安公主的前方是一道约莫一人高的栅栏。


  惠安公主一睁眼:“啊啊啊啊啊——”


  红鸾与白泽交换了一个眼神,红鸾飞身而去,将惠安公主自马背上扑了下来,白泽迅速抱住马儿的脖子,被拖拽着前行了数丈,一个翻身坐上马背。


  若是普通的马,杀了也罢。


  可这是御马。


  杀不得,只能想办法让它停下。


  另一边,苏小小的马也逐渐被景弈控制。


  少年又长高了,胳膊有了成年男子的力量,将苏小小牢牢地圈在怀中,稳定从容。


  “景弈。”苏小小扭头看他。


  二人距离有些近。


  景弈的耳朵微微一红,镇定地说道:“没事了,别怕。”


  “哦,我不怕。”苏小道,“是你的手……”


  景弈方才太用力,手心都磨破了,在缰绳上渗出斑斑血迹。


  “你受伤了。”苏小。


  景弈没第一时间去关注自己的伤势,而是先看了看她的衣裙。


  见没弄脏她的衣裳,他神色稍霁。


  “我没事。”他说。


  他翻身下马,伸出手去苏小小。


  想到什么,又拿出帕子包住自己掌心的血迹。


  小心翼翼,带着独属于少年的青涩与虔诚。


  苏小小怕弄疼了他,只轻轻扶了下他的手腕。


  众人看着这一幕,都有些难以置信。


  本以为方才那般凶险,这丫头是躲不过了,不死也得残,谁曾想景小侯爷及时出现了。


  林小姐花痴地说道:“景小侯爷救人的样子……真帅呀!”


  景小侯爷今年刚满十七,尚不到及冠的年纪,从前她们只觉得,景小侯爷还是个孩子,然而就在方才,他浑身上下充满了成年男子的气魄与魅力。


  众人惊觉。


  原来一个少年,也能给人极大的安全感。


  没人认为景弈与苏小小有任何关系,一个流落民间的丫头,那能有资格让景小侯爷为她折腰?

  是景小侯爷英勇正义,换作是别人,景小侯爷也会义无反顾地搭救的。


  现场只有秦嫣然知道,景弈与苏小小是相识的。


  当初在青州时,景弈就帮过苏二狗。


  今日更是放着距离自己更近的惠安公主不救,转头救了苏小小。


  瞧惠安公主被扑的,额头都摔青了。


  红鸾将惠安公主扶起来:“公主。”


  惠安公主气得掀开她:“你走开!”


  她摔惨了,不仅头痛,脚也好痛!


  她一瘸一拐地来到景弈面前,指了指苏小小,控诉道:“你为什么救她不救我?”


  景弈道:“红鸾去救你了。”


  惠安公主炸毛道:“我不要一个下人救!你看她把我摔成什么样了!”


  景弈顿了顿,说道:“你的马太快了,我去救你,也一样要摔你。”


  惠安公主:“……”


  这时,萧重华过来了。


  景弈是和他一起入宫的,是方才使出紧急,景弈才先施展轻功过来。


  惠安公主一见到他,心底的委屈蹭蹭往上冒,眼泪一滚:“呜呜……三哥……”


  苏小小古怪地看向萧重华:“三……哥?你不是项公子?”


  一旁的太监厉喝:“大胆!这位是三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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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54 让你吐血(二更)

  景弈眼神危险。


  太监脑门儿一凉。


  众人纷纷给萧重华行礼,只有苏小小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景弈是小侯爷,作为他的表哥,项公子的出身不会太差,只是她也没料到他就是那位传闻中的三殿下。


  “你这丫头——”太监还要呵斥两句,被萧重华一记冰冷的眼神制止了。


  太监脖子一缩,躬身低下头去。


  萧重华温声道:“抱歉,之前在青州微服私巡,隐瞒了身份,不过,重华的确是我的名字。”


  太监怀疑自己听错了。


  三殿下……居然在向一个小丫头道歉?


  惠安公主一时间顾不上告状,狐疑地问道:“三哥……你们认识啊?”


  萧重华笑了笑,说道:“我在青州生了一场大病,多亏苏玉娘医术高明。”


  惠安公主恍然大悟:“啊,你就是那个……治好了我三哥的民间大夫呀?”


  萧重华接着道:“苏姑娘也治疗过景弈的伤,方才是我让景弈去拦苏姑娘的马的,你不要生景弈的气了。”


  这话表面是在让惠安公主别生景弈的气,实则是在让她别生苏小小的气。


  景弈是惠安公主的表哥,就算惠安公主恼了他又如何?又不能真把景弈怎么着。


  苏小小就不同了。


  碍了惠安公主的眼,往后在宫学的日子会比较难过。


  今日的事因惠安公主与灵犀郡主较劲赛马而起,但没提前到场的夫子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夫子是谁?”萧重华问。


  负责马儿的太监道:“回三殿下的话,是中郎将。那边,中郎将来了。”


  中郎将姗姗来迟,见萧重华与景弈也在,吓得脸色一变,赶忙行礼致歉。


  “明日不用来了。”萧重华一句话,革了中郎将的职。


  “你们两个……”萧重华又看向惠安公主与灵犀郡主。


  她俩为何斗,所有人心知肚明。


  一个想让卫廷做驸马,一个想让卫廷做郡马。


  讽刺的是,卫廷宁可出家。


  萧重华严肃地问道:“知不知道方才有多危险?差点伤到人?”


  惠安公主嘟哝道:“不是没事嘛?”


  灵犀郡主小声附和:“就是。”


  惠安公主忽觉不对劲,转头瞪她道:“就是什么就是!我脚都崴了!”


  灵犀郡主嘲讽道:“你崴了别人又没崴!”


  惠安公主俏脸一黑:“那还不是你害的!”


  灵犀郡主不以为然道:“我怎么害你了?”


  “不是你追我,我的马会发狂吗?”


  “谁让你那么骑术那么烂,一下子就被我追上了!”


  “你说谁骑术烂?”


  “谁应就是谁!”


  俩人又掐上了。


  一个是皇帝的女儿,一个有太皇太后撑腰,谁也不怵谁。


  萧重华一阵头疼。


  “静宁公主呢?”他问马场的太监。


  太监道:“小的们去坤宁宫问了,静宁公主似是偶感不适,在寝殿歇息。”


  萧重华道:“我去看看她。”


  出了这么大的事,马儿受了惊吓,不敢再让公主与千金们骑乘,骑射课临时改成了江夫子的课。


  江夫子拿着一本诗经过来时,苏小小正抱着什么往外走。


  “要上课了,你去哪里?”江夫子问。


  苏小小道:“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江夫子皱了皱眉。


  苏小小出了麒麟殿。


  景弈还在。


  “等很久了吧?”苏小小走上前。


  景弈摇头:“没有,你这么快就下课了吗?”


  苏小小怔怔道:“你以为我是让你在这儿一直等到我下课?”


  景弈点头。


  这是什么天然呆的小正太?


  不是场合不对,苏小小真想rua他脑袋。


  苏小小把怀里的金疮药递给他:“我要去上课了,你自己涂一下,今天多谢你了。”


  景弈把金疮药接了过来。


  “不是表哥吩咐的。”


  他突然开口。


  “嗯?”苏小小愣了愣,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微微一笑,“我知道。”
——

  课室内,江夫子先发了字帖让大家练字,他被另一个夫子叫了出去,约莫是在谈论明日的授课事宜。


  秦嫣然坐在第二排。


  千金们见夫子出去了,纷纷围到秦嫣然身边。


  林小姐问道:“秦小姐,刚刚三殿下和那个小胖子说了什么,你听见了吗?”


  萧重华过来马场时,众人给他行礼,秦嫣然在最前面,距离萧重华最近。


  秦嫣然一边研墨,一边垂下眸子说道:“没听见。”


  林小姐失望:“你那么近也没听见呀?我见三殿下与她说话的样子,是不是和她认识呀?”


  秦嫣然的眸光动了动。


  另一个千金道:“她一个土包子,怎么可能与三殿下认识?”


  林小姐一想也对,不再纠结此话题,放心地去练字了。


  秦嫣然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她方才听见了。


  她在青州便早与三殿下、景小侯爷相识。


  她还治了三殿下的病与景小侯爷的伤。


  三殿下言语间……充满对她的维护。


  而自己就站在三殿下的面前,三殿下却仿佛没看见自己。


  秦嫣然捏紧了手中的墨块。


  “秦小姐,秦小姐,秦小姐!”


  身旁的林小姐扯了扯她袖子。


  秦嫣然回神,这才发现自己的墨洒出来了,流了满桌,把她刚练的字帖全染黑了。
——

  惠安公主受了伤,下午就不上课了。


  她回了启祥宫。


  娴妃见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儿摔得额头发青,不由地问道:“出什么事了?你……你不会是又和静宁掐架了吧?”


  两个公主小时候一言不合就干架,长大后彼此收敛了许多,碰面了只唇枪舌战几句。


  “不是静宁……”惠安公主委屈巴巴地将灵犀郡主骑马追她的事儿说了。


  娴妃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她究竟生了个什么大冤种女儿?


  不是和静宁掐,就是和郭灵犀掐。


  惠安公主哼道:“怪我干嘛?她追我的!”


  娴妃道:“你不理她不就完了吗?”


  惠安公主理直气壮地说道:“我是公主,我怎么能输给她?”


  娴妃讥讽道:“呵,念四书五经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不能输给人家?”


  惠安公主噎了噎:“……到底谁才是你女儿?你干嘛老帮着别人说话?”


  娴妃按了按太阳穴:“郭灵犀是太皇太后跟前的红人,你少惹她!”


  惠安公主不乐意了:“静宁我惹不得,一个小小的郡主我也惹不得,我这个公主做得还有什么意思!不如别让我做了!”


  “别让你做什么?”


  一道带着几分笑意的男子声音自门口传来。


  娴妃心口一震,慌忙行礼:“陛下!”


  “父皇——”惠安公主见到最疼自己的景宣帝,心底翻滚起无尽的委屈。


  她眼眶一红,扑进景宣帝的怀中,呜呜咽咽道,“他们全都欺负我……”


  别的公主可不敢在景宣帝面前如此没规矩,但也正是惠安的率性,才更让景宣帝觉得自己在她面前先是一个父亲,之后才是一国之君。


  景宣帝看着怀中的女儿,问道:“谁欺负朕的惠安了?”


  惠安公主毫不客气地告状:“郭灵犀!三哥!景弈!”


  娴妃太阳穴一跳。


  逆女!


  怎么连你亲哥和表哥也捎上了?!


  “他们怎么欺负你了?”景宣帝好笑地问。


  惠安公主泪汪汪地说道:“郭灵犀骑马追我,害我的马发狂,三哥和景弈来了,不救我,跑去救一个外人……结果我就摔了……”


  娴妃快气懵了。


  这个故事原来还有后半段的吗?

  你方才干嘛不一次性说完啊?


  说完了老娘这会儿已经把你关起来了!还轮得到你在你父皇面前抹黑你亲哥吗?!


  景宣帝问道:“摔得严重吗?让朕瞧瞧。”


  “严重!疼死了!”惠安公主拿开捂住额头的手,越想越委屈,“我讨厌三哥!讨厌死他了!父皇你也不要喜欢他!他这人就是虚伪!为了好名声,连自己的亲妹妹也不顾!”


  娴妃要吐血了——


  去他的卫家!

  去他的冷家!

  她儿子夺嫡路上最大的绊脚石,是这个死丫头啊!

  ------题外话------


  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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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55 谁的儿子(三更)

  景宣帝哭笑不得:“朕怎么记得,你三哥最疼你了?”


  惠安公主哼道:“他疼我,会让景弈去救一个外人吗?那两个护卫身手不好,摔死我了!”


  景宣帝捏捏她脸蛋:“你倒是说说,你三哥偏袒了哪个外人?”


  惠安公主气呼呼地说道:“不就是那个乡下来的秦家小姐?还没改名,叫苏什么来着?”


  福公公看了眼景宣帝,见对方似乎也在回忆名字,便对惠安公主道:“苏大丫。”


  惠安公主忙道:“对!就是她!这名字土死了!”


  景宣帝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没再多言。


  ……


  酉时,一日课程结束,千金们陆续出了麒麟殿。


  苏小小优哉游哉地收拾东西。


  课室里的人走光了,她还在装书本。


  忽然,一道高大的身影笼罩过来。


  “景弈……”


  她抬起头,才喊到一半,哦了一声,“三殿下。”


  一般人不会往这边来,她第一个想到的是景弈。


  萧重华并未因此自己被认错而有所恼怒,他温和地笑了笑,说道:“来京城还习惯吗?”


  “还行。”苏小。


  萧重华曾以朋友的名医邀请自己来京城,被自己拒绝了,不曾想兜兜转转,自己还是来了。


  萧重华温声道:“宫学的名额,是我请求父皇给你的。”


  苏小小:原来是你在背后阴我!

  萧重华笑了笑:“你别误会,我不是要邀功,也不是打算借此机会对你做什么,只是你既然来了京城,多接触一些世家大族的人和事,对你没有坏处。”


  苏小小继续收拾。


  萧重华接着道:“至于我们的……”


  “三殿下。”苏小小打断他,“没有我们。”


  ……


  出了皇宫,苏小小一眼见到苏陌的马车。


  “你不会又等了一天吧?”她坐上马车。


  苏陌道:“白天去办了点事,到你放学的时辰才过来。”


  苏小小满意点头。


  苏陌好笑地看着她:“你这是什么小大人的表情?”


  苏小小心道,小大人?我就是大人!

  苏陌今年二十一,与卫廷同岁,要知道前世她可是活到了奔三——


  等等。


  卫廷二十一。


  她这是老年吃嫩草了?


  不对。


  还没吃进嘴里。


  苏小小苦大仇深地皱起了眉头。


  苏陌被她不停变换的小表情逗乐了:“你又在想什么?”


  “没什么。”苏小小掸了掸宽袖,从容淡定地嘀咕道,“迟早吃掉!”


  苏陌:“……”


  这丫头神神叨叨地说啥呢?

  苏陌将一罐子核桃推到她面前:“第一天上学,可还习惯?”


  苏小小抓了一把核桃:“唔,习惯。”


  苏陌又道:“听孙公公说,你的马儿受惊了。”


  苏小小睨了他一眼:“你的银子也不好挣嘛。”


  还得大老远地出宫给他汇报她的情况。


  苏陌忍俊不禁:“你若是不喜欢,下次不让他汇报了。”


  苏小小吭哧吭哧啃了一颗核桃:“没不喜欢,你随意。”


  苏陌笑了一声,抬手倒了一杯茶水给她。


  “我查到了一点消息,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你。”


  苏小小问道:“和卫廷有关?”


  这丫头……真是聪明到可怕啊……


  亏得是妹妹,不是敌人。


  “是。”苏陌说道,“一个是给我祖父下毒的线索,另一个,是三个孩子的身世。”


  苏小小喝茶的动作顿住了,睁大一双清澈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苏陌征求她意见:“先说我祖父的事?”


  苏小小点头。


  苏陌于是继续道:“我查了这么久,所有的线索都指向卫家。我曾和你提过秦、苏、卫三家的纠葛,但我好像没告诉你,他们之间具体发生过什么。当年卫老将军,也就是武安君被北燕大军围困,派人秘密前往百里之外的秦家军营地,请求姑祖父派兵支援,姑祖父没去。”


  苏小小不解地问道:“为什么不去?”


  苏陌摇摇头:“我也不清楚,当年的事,姑祖父不肯多言……祖父或许是知情的。现在你明白,卫家与秦、苏两家之间的深仇大恨有多不可化解了吧?”


  每日一遍,劝妹妹对卫廷死心。


  苏小小没回答他的问题,她永远有自己的逻辑,绝不被别人的思绪所干扰。


  她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道:“两家是政敌,秦沧阑想借北燕的手除去武安君?这也说不过去啊,武安君是前几年战死的,而当今皇帝已登基十七载,皇位都坐稳了,他们效忠的是一个君主,何至于此?还是说……这是皇帝的意思?皇帝忌惮卫家,想要卫家衰败?”


  这丫头不仅聪明,胆子还大,什么都敢猜。


  苏陌道:“具体什么情况,恐怕只有问姑祖父本人了。我问是没用的,他不会说,你可以试试。”


  苏小小想了想,觉得可行。


  “你查到的第二个消息呢?”她问道。


  不在没结果的事情里沉溺太久,永远都让自己保持着一股可怕的冷静。


  苏陌越是与她相处,越是发现她身上实在是太有一名优秀将士的潜质。


  可惜……是女子。


  他敛起思绪,对苏小小道:“第二个消息是有关大虎二虎与小虎的身世。”


  苏小小把手里的核桃放下了。


  苏陌正色道:“他们不是卫廷的儿子。”


  苏小小闻言顿住:“不是卫廷的……他没和别的女人生过孩子。”


  苏陌:……我突然有点儿后悔告诉你这个。


  苏小小问道:“那,大虎他们是谁的儿子?”


  “我怀疑。”苏陌薄唇轻启,说了四个字。


  ------题外话------


  三更奉上,月底啦,还有月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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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56 吃醋(一更)

  卫家。


  卫廷被景宣帝与卫老太君双双禁足在院子里。


  他慵懒地半倚在踏上,脸上盖着一本书,了无生趣。


  余公公被人抬去隔壁屋修养,白衣斗笠男在门口守着,这回是真不给他任何出走的机会了。


  “完了完了你完了!”


  尉迟修冲进了院子。


  白衣斗笠男持剑挡住他。


  尉迟修瞥了他一眼,说道:“进也不让进吗?还是你觉得我能在你眼皮子底下把人拐走啊?你是承认自己菜咯?”


  白衣斗笠男收回了手。


  尉迟修大步流星地入内,来到简榻前,直勾勾盯着卫廷脸上的那本书,说道:“大人,你完了!”


  “完什么完?”卫廷漫不经心地问。


  尉迟修道:“你顶上飘绿了!”


  “什么跟什么?”卫廷不想理他。


  尉迟修振振有词道:“那丫头和萧重华见面了!他俩相认了!知道一个是自己的未婚夫,一个是自己的未婚妻,他俩还在大庭广众之下大秀恩爱!萧重华还去接她放学!你完啦!你被萧重华撬墙角啦!”


  卫廷唰的拿开罩在自己脸上的书,一把坐起身来,眼底一片寒凉。


  他神色冰冷地来到门口。


  白衣斗笠男拦住他:“老太君有令,不能放少爷出去。”


  尉迟修来到他身边,小声对他道:“他老婆都跟人家跑啦。”


  白衣斗笠男同情地看了卫廷一眼,给卫廷放行了。


  ……


  苏小小从皇宫回来,先把三小只与小马驹从凌云那边接回来,又把晚饭做了出来。


  苏祁与苏钰将苏二狗送到家,特地强调了明天他们也要点心,和苏二狗一样多才行!


  “哦。”苏小小歪了歪头,问道,“要……留下吃个便饭吗?”


  苏钰道:“我们吃不惯外面的饭菜……”


  半个时辰后。


  苏钰双手抱着院子里的大树,双腿被自家车夫强势拖住往外拽。


  “我不走——”


  还没吃够!


  三小只在凌云那边耗空了全部精力,到家后乖到不行,洗完澡,倒头就睡了。


  苏小小去了苏二狗的屋。


  苏二狗正伏案练字,姿势有些笨拙,但神情十分认真。


  苏小小把油灯搁在桌上。


  眼前一亮,苏二狗抬起头:“姐?你怎么来了?”


  苏小小道:“我见你在练字,就给你拿了一盏灯来。咱家不缺银子了,不必省灯油钱。”


  苏二狗道:“我看得见。”


  苏小小就道:“光线太暗伤眼睛,治病会花更多钱。”


  苏二狗赶忙将灯芯调亮:“那还是留着吧!”


  “二狗,你喜欢念书吗?”


  “喜欢呀!”


  念书就可以有生意做,苏二狗很珍惜,做作业也比在乡下认真。


  至于做的好不好、对不对……反正夫子没骂过他。


  夫子敢骂他才怪了,不怕秦沧阑与老侯爷提刀把自己剁了?

  “姐,我有点想爹了。”


  “明日你放学后,我们去看爹。”


  正巧,她也有些事要向秦沧阑求证。


  夜深人静。


  一家人歇下,苏小小把睡得横七竖八的三个小家伙摆好,自己也盖上棉被,沉沉地睡了。


  半梦半醒间,她隐约感觉有两道犀利的目光在盯着自己。


  她猛地睁开眸子。


  只见一道高大的身影坐在床沿上,双手抱怀,阴恻恻地盯着她,也不知盯了多久了。


  苏小小本能地去将手伸到褥子下。


  “呵,又想拿刀?”


  某人脚尖一踢,将地上的砍刀踢到了床底下。


  苏小小彻底醒了,坐起身来古怪地看着他:“你怎么总是半夜跑来?”


  “说的像是白天你,你就在似的。”


  “哦,所以你是来找我的?”


  卫廷拒绝回答此问题。


  他依旧保持着双手抱怀的姿势,警惕、戒备、冰冷、愤怒地瞪着她。


  苏小小简直莫名其妙,这家伙又怎么了?

  卫廷凉飕飕地问道:“听说,你要嫁给萧重华了?”


  苏小小古怪地问道:“谁说的?”


  她要嫁给萧重华,她怎么不知道?

  卫廷毫不犹豫道:“尉迟修。”


  苏小小一脸懵:“尉迟修是谁?”


  卫廷想了想:“小黑。”


  苏小小恍然大悟。


  继被苏小小卖了一次后,尉迟修又被自家主子卖了一次。


  可以说是特别凄惨了。


  苏小小问道:“他从哪儿听来的,我要嫁给萧重华?”


  卫廷冷声道:“你今天在宫里见到萧重华了。”


  苏小小又道:“见到了就代表要嫁给他吗?”


  卫廷冷冷一哼:“不是最好。你别忘了,你如今是有夫之妇!”


  苏小小呵呵道:“又不是真的。”


  卫廷眸光一沉,眼神危险:“你再给我说一遍!”


  “我们两个,哪一点像真正的夫妻?”


  “哪一点不像?”


  “你知道夫妻在一起都会做些什么吗?”


  卫廷回忆了一下二人一起做过的事,觉得并不少。


  可小丫头似乎不满足。


  他沉默半晌,一眼难尽地看了苏小小一眼,语重心长地说道:“如果你是指那种事,现在给不了。”


  “你不行?”


  “苏大丫!”


  “凶什么凶?我是大夫,你要是有病,我有药啊,可以治的!”


  卫廷掐死她的心都有了!


  “我给你看看。”苏小小伸手去给他把脉。


  卫廷会错了意,以为这丫头又要来扒自己裤子,毕竟也不是头一次。


  他两只手扣住她的一双手腕。


  “你别闹!”苏小小皱眉。


  她是认真的。


  患者怎么这么不听话呢?


  一个要抓,一个挣扎,一来二去的,苏小小重心不稳,朝后躺倒了。


  卫廷被她一带,也跟着一块儿压倒在床铺上。


  ……确切地说,是压倒在了她温软的身躯上。


  苏小小正要说什么,忽然怔住了。


  卫廷的身子也狠狠一僵。


  夜色如墨。


  遮了他倏然蹿红的耳朵。


  他唰的放开苏小小,触电一般地坐直了身子。


  又拉过被子,盖住了自己腰腹。


  最怕空气突然凝固。


  苏小小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眸光扫过他盖住的地方:“那什么……我就随口一说,你不用特地证明给我看的。”


  卫廷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他是来找她茬儿的,结果自己先难堪上了。


  他一时也说不清,究竟是被她误会自己不行更糟糕,还是眼前的情况更惨烈?

  ------题外话------


  廷哥:这要是都没月票的话,过分了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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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57 当年真相(二更)

  苏小小一脸淡定:“好嘛,你是正常的,我不给你看了。”


  卫廷:……你能不能别再说话!

  他尴尬,她就不尴尬了。


  苏小小坐起身来,眨巴眨巴地看着他:“卫廷,你是有一点点喜欢我的吧?你是不是在吃萧重华的醋呀?”


  卫廷面上已恢复平静,冷冰冰地说道:“你想多了,我只是希望你记住自己的身份!当初是你们小苏家先招惹我的,何时中止关系,我说了算!”


  苏小小:“哦。”


  她淡定躺下。


  卫廷起身离开。


  人已经出去了,又大步折了回来。


  他站在床前,犹如一尊暗夜的神祇,深不可测地看着她:“闭眼!”


  苏小小撇嘴儿,闭上眼睡觉。


  卫廷俯下身来,单手扶住她脸颊,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


  苏小小睁开眼。


  卫廷高冷地解释道:“夫妻间该做的事。”


  苏小小噗嗤一声笑了:“卫廷,我也是这么亲大虎、二虎和小虎的,你真要亲的话……”


  卫廷冷声道:“你别得寸进尺!”


  “哦。”苏小小挑眉,翻了个身,面向里头的三个小豆丁。


  “……下次。”


  卫廷说罢,一脸高冷地走了。


  苏小小摸了摸被亲过的额头,又摸上自己柔软的唇瓣。


  “下次……就能亲这里了吗?”


  “那下下次……是不是直接上三垒?”


  “娘。”


  小虎迷迷糊糊地坐了起来。


  “怎么了?”苏小小问小家伙。


  “尿尿。”小虎说。


  苏小小抱着小虎去后院尿尿。


  “娘你笑咸摸?”小虎窝在苏小小怀里问。


  “大猪蹄子……好吃。”


  “小斧也要吃。”


  这一晚,睡梦中的小虎抱着大虎的小脚丫子,啃了一宿的猪蹄子。
-

  却说坤宁宫内,静宁公主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醒来就被眼前的景象弄懵了。


  发生了何事?

  她寝殿为何如此多的人?


  还全跪在地上?


  贴身小宫女桃枝一直留意着静宁公主的动静,见她醒了,喜极而泣:“公主,您终于醒了!”


  静宁公主茫然地看着一屋子宫女太监:“这是怎么了?”


  桃枝膝行上前,到了床边才站起身来,将静宁公主扶坐起来:“公主,您昏迷那么久,吓死奴婢了!”


  “我……昏迷?”


  静宁公主很意外。


  她没觉得自己昏迷呀,她不就是睡了一觉么?


  “什么时辰了?”她问。


  “辰时。”桃枝更咽地说。


  “辰……”静宁公主一惊,“早上了?”


  她明明记得是在午休……


  桃枝抽抽噎噎道:“您昏迷了一天一夜,怎么叫都叫不醒,娘娘宣了太医过来,太医给您针灸,您也仍是昏迷不醒……”


  “咳!”


  拒绝承认自己睡得像头猪的静宁清了清嗓子,表情严肃地说道:“我现在醒了,没事了,都起来吧。”


  众人如释重负地起身。


  桃枝道:“奴婢去给娘娘报个平安,娘娘担心了一宿……另外……三殿下与陛下也来过。”


  半刻钟后,皇后身边的梅姑姑过来了,她身后跟着一名太医。


  太医给静宁公主把了脉:“殿下已无碍。”


  梅姑姑让宫人送太医出去。


  静宁公主道:“窗子都打开吧,太暗了。”


  宫人将屏风撤了,把轩窗支开。


  桃枝打了热水过来,梅姑姑亲自拧了帕子为静宁公主擦脸。


  帕子尚未落下,梅姑姑惊讶地咦了一声。


  “殿下,你的脸……”


  “我的脸怎么了?”静宁公主心头一紧,莫不是越发严重了?


  “桃枝!拿镜子来!”


  她吩咐。


  桃枝拿了小桃木镜来。


  静宁公主对着镜子一瞧,也咦了一声:“我的脸……”


  昨日还满脸痘痘,有几个甚至化了脓,今日竟然消了不少。


  这张脸一点也不可怕了。


  “可是擦了胡太医的药?”梅姑姑问。


  桃枝连连点头:“是的,梅姑姑!”


  梅姑姑会心一笑:“胡太医的医术从不让人失望啊。”


  静宁公主道:“不是胡太医。”


  她记得很清楚,擦完胡太医的药,只是清凉了一小会儿,便再次痛痒交加了起来。


  倒是用了同窗给她的药后,她舒适了许多。


  也正因为太舒适,才会结结实实地睡了个好觉。


  由苏小小的药,静宁公主想到了苏小小送给自己的点心。


  她看向桌上不翼而飞的点心盒子,问道:“我的点心呢?”


  桃枝道:“您是说原先桌上那一盒吗?陛下吃掉了。”


  景宣帝原本是来探望静宁的,坐着坐着,就看见了上次坤宁宫送来的点心,随后他一不留神,全干掉了。


  一个也没给静宁留。


  静宁公主黑下脸来。
-

  梨花巷。


  苏小小也起了。


  她又将昨晚的事回味了一遍,心情有点不错。


  然而看着一旁呼呼大睡的三小只,她一巴掌拍上脑门。


  “让这家伙撩的,忘记问他,三个孩子是不是当真是他哥哥的骨肉了?果然,美色误人啊。”


  苏陌昨日说了自己的揣测后,她拜托苏陌暂时先不要告诉秦沧阑与老侯爷。


  苏陌答应了。


  但也只有三天,因为三天后,探子回来,一定会向老侯爷禀报。


  “三天内,我应该能见到卫廷吧?”


  苏小小去把苏二狗叫了起来,姐弟俩做完点心,三小只也差不多醒了。


  早饭是羊肉包子与杂粮粥。


  羊肉肥瘦相宜,用香料去了膻味儿,再搭配一点羊肉汤熬过的胡萝卜丁,肉香四溢,油润咸鲜,微带了一丝甜。


  杂粮粥里切了红薯块儿,红薯的甜味被彻底熬制出来,粥体浓稠,清甜软糯。


  刚出锅,蹭饭的来了。


  苏祁、苏钰露出一口小白牙,只差没端个钵钵来化缘了。


  三小只刷完小牙牙,一家子上桌吃饭。


  苏祁、苏钰没料到小表妹点心做的好,饭菜烧的好,就连包子也比府上的厨子蒸的香。


  与他们以往吃的老面包子不一样,一口咬下去,面团子软乎乎的,有极鲜的汤汁爆出来,并且一点儿膻味也没有。


  这可是羊肉啊羊肉。


  他俩从来不吃羊肉的!

  俩兄弟埋头干包子,吃得停不下来。


  苏二狗啃完一个包子,一伸手,摸了个空。


  他怔怔抬头,望着已经空掉的大蒸笼。


  呃……包子呢?!

  苏祁、苏钰吃得意犹未尽。


  要不是三小只的包子是独特造型的猪猪包,他们不好意思抢,可能连三小只的盘子也空了。


  国子监有早课,苏二狗三人吃过饭便出发了。


  三小只磨磨唧唧地吃完,苏小小给他们把兜衣取下,洗了小手,漱了口,才送往凌云家。


  静宁公主虽是无碍,可她“昏睡”一天一夜也着实令人担忧,皇后让人去宫学给她请了一天假。


  今日又是江夫子的课。


  江夫子早已将苏小小视作朽木,不去雕琢。


  因此苏小小这一日过得还算风平浪静。


  放学后,苏陌来接她。


  苏小小上了马车:“我想和二狗去看看我爹。”


  苏陌没有反对:“好。”


  傍晚,苏陌的马车抵达了秦家的马场。


  说是马场,却并不仅仅是养马、驯马的地方,它有兵器库、箭靶、操练场,可谓练武的绝佳之地。


  苏承刚拉完弓,一双胳膊好似不是自己的了,正郁闷着呢,苏二狗撒开脚丫子奔过来了。


  “爹!”


  苏承回头,眸子一亮。


  “闺女!”


  他自苏二狗身边呼啸而过。


  被当了空气的苏二狗:“……”


  苏承抓住苏小小的胳膊,委屈得不要不要的:“闺女……你终于来看爹了……爹想死你了……那两个老家伙把我困在这里,天天逼我习武,不让我回去……我又打不过他们……”


  提到这个他就来气。


  打不过那个大个子也就罢了,那个坐轮椅的看着好欺负,结果一招就把自己撂趴下了。


  他撩起袖子:“闺女你看。”


  苏小小捏了捏他手腕:“爹,你壮了。”


  苏承:“……我是让你看我的伤。”


  苏承被秦沧阑与老侯爷急训了几日,人都晒黑了,肌肤呈现出浅浅的小麦色,但也诚如苏小小所言,他变得更加壮硕了,精气神也好多了。


  苏小小仔细检查了他的右手。


  手腕上的确是有一块淤青,那是被老侯爷摔的。


  老侯爷心疼得要死,面上不敢表露,依旧狠狠训他。


  除了那块淤青,他的手腕没有出现任何不适。


  “这么高强度的训练也不疼了吗?”苏小小问。


  “不疼啦。”苏承说。


  给女儿看淤青,那是显摆一下,并没有真让女儿担心的意思。


  苏承往草场望了望:“咦?女婿和大虎二虎小虎呢?没和你们一起过来?”


  苏小小道:“没有,卫廷带他们去上课了。”


  苏小小原本也是打算带三个小家伙过来的,刚到凌云家门口,碰到了尉迟修。


  卫老太君思念小家伙了,尉迟修来把三个孩子带过去让卫老太君瞧瞧。


  苏小小自然没意见。


  只不过,若说是接回卫廷家了,苏老爹一定会问,女婿有家人吗?那赶紧见一下?

  如今两家这水火不容的关系,还是别让她爹去卫家送死了。


  “我下次带他们过来。”苏小小岔开话题,“爹,之前的药吃完了吧?”


  苏承道:“来马场之前刚吃完。”


  苏小小取出小背篓里的小药瓶:“我这里还有一瓶,你记得吃。”


  苏承摆摆手:“我已经不疼了,这药怪贵的,你留着。”


  苏小小坚持道:“就是给爹的。”


  她觉得,药房的黑科技壮骨颗粒不仅仅是有疗伤的功效,也能在极大程度上强健体魄,她爹能承受如此急高强度的训练,想必也有一定的关系。


  苏承拗不过女儿,把药收下了。


  “小川。”


  他招招手。


  一个小厮小跑着上前。


  苏承犹豫了一下:“算了,我自己拿着。”


  闺女送的药,他得抱好。


  苏承发现闺女又瘦了,儿子又长高了。


  他又问了女婿与三个小外孙的情况,得知大家一切安好,他稍稍放下心来。


  “二狗,你先和爹说说话,我出去一下。”


  她要去找秦沧阑。


  秦沧阑正在草坪上刷马。


  他虽是老护国公,可有些事他喜欢亲力亲为。


  见到苏小小,他很开心。


  可当苏小小道明来意,他的笑容又一点点淡了下去。


  “你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苏小小道:“不是突然,想很早就想问了,一直没机会。”


  秦沧阑吃味儿地问道:“卫家小子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苏小小道:“与他无关,是我自己想知道。如果,你不方便说,当我没来过。”


  见都见着了,怎么能当你没来过呢?

  小丫头扭头就走的样子,像极了曾经的苏华音。


  苏华音总是用这一招,屡试不爽。


  他知道,可他就是心甘情愿往里跳。


  “你站住!”


  他对华音毫无办法,对这个小丫头也没辙。


  他问道:“当年的事,你听说了多少?”


  苏小小转过身来,再次看向他道:“也没多少,就是,武安君被北燕大军围困,派人乔装打扮混出去,找你增援,你拒绝了。”


  秦沧阑点了点头:“没错,确有此事。”


  苏小小有些意外:“为什么拒绝出兵?”


  “为什么?”秦沧阑停下了刷马的动作,冷冷一笑,“姓卫的谋反,他与北燕沆瀣一气,使了一出苦肉计,我若是去了,就是自投罗网!”


  苏小小闻言皱了皱眉:“竟有此事?”


  秦沧阑正色道:“你是我亲孙女,我难不成会骗你?虽说我厌恶卫廷那小子,但也不至于用此法去抹黑一个已死之人。”


  苏小小:“哦。”


  秦沧阑:“你不信我?”


  苏小小:“我和你又不熟。”


  秦沧阑:扎心了……


  苏小小又道:“武安君既然勾结了北燕,为何最后又被北燕给杀了?”


  秦沧阑冷冷一哼:“他对我动了杀心,我自然不能坐以待毙,就从后面突袭北燕大军,并放出消息要与他里应外合,让北燕认为,他投敌是假,实则是想与我一同端了北燕。”


  苏小小沉思道:“所以北燕一怒之下,将武安君杀了?”


  她曾怀疑过是景宣帝见不得卫家好过,可从秦沧阑透露的实情来看,景宣帝与卫家的惨案没有直接关系。


  她没怀疑秦沧阑在撒谎,因为没这个必要。


  秦沧阑哼道:“若非他与北燕勾结,对北燕毫无防备,又怎会让北燕轻而易举地灭了他满门?”


  这算是变相承认了武安君的厉害。


  天底下,能与他打成平手的,只有已逝的武安君。


  苏小小纠正道:“不是满门,卫廷还在。”


  秦沧阑满不在乎道:“他很快就不在了。”


  苏小小问道:“你要杀他?”


  秦沧阑没说话。


  苏小小转身就走。


  又来!又来!这丫头又来!

  简直和苏华音的臭脾气一模一样!

  “我不杀他就没人杀他了吗?”秦沧阑眼珠子一转,抬手一指,“老猴子要杀他!”


  刚推着轮椅过来的老侯爷虎躯一震!

  作什么要甩锅给我?!

  姓秦的,我看你是又想干架了!

  ------题外话------


  肥肥章,两更的字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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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58 贴心的大虎(一更)

  苏小小看看秦沧阑,又看看坐在轮椅上的老侯爷。


  老侯爷被小外孙女的目光看得略有点儿不自在。


  偏生这轮椅不大听话,轮子卡在了草坑里了。


  他烦躁地站起身,将轮椅搬了过去。


  苏小小:“……”


  屋内,苏承正向儿子显摆自己的兵器。


  “喏,这是碎云刀,比杀猪刀可厉害多了,这么一刀下去,歘!”


  苏承比划了一下。


  苏二狗两眼放光:“爹我也要玩。”


  苏承忙道:“你不能玩,会受伤的。”


  他又拿起一杆长矛:“刀不如剑,剑不如矛,知道长矛的威力在哪里吗?”


  苏二狗拨浪鼓似的摇头。


  “爹。”苏小小走了进来,“有人要杀你女婿。”


  苏承唰的将长矛往地上一戳,凶神恶煞地问道:“谁?!”


  苏小小回头,看了看跟过来的秦沧阑与老侯爷。


  两位大佬你看我,我看你,彼此福至心灵。


  抬头往对方一指:“他!”


  苏承沉下脸来:“你们要杀我女婿?”


  二人一秒否认:“没有没有,误会了,没说要杀他!”


  不是一个娘胎出来的二位大佬,打仗都这么默契过。


  秦沧阑:太可怕了,我儿子眼里,我还不如一个绑来的女婿。


  老侯爷:舅不如婿,莽汉叹气。


  苏小小很满意。


  果然,要点中二人的死穴,得捎上她爹。


  有些事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苏小小站在一个旁观者的立场,会觉得事情或许没那么简单。


  譬如武安君为何要造反?


  若南阳王还活着,勉强说得过去,然而就在景宣帝登基的第七年,南阳王密谋造反被发现,这是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弟弟,看在太后的份儿上,景宣帝没将南阳王的罪行公布天下,但却秘密赐死了南阳王全家,对外是宣称不幸染了瘟疫。


  武安君难不成是想为南阳王复仇?


  看来当年的事,还得去找卫家问一问。


  “爷爷!”


  “爷爷爷爷!”


  “爷爷!”


  不远处忽然传来三个小豆丁奶唧唧的小声音,站在门口的苏承将两位大佬无情往边上一扒拉,长矛一扔,跑过去将三个小豆丁抱了起来。


  小虎被夹在中间,狂吐舌头:“要瘪啦!要瘪啦!”


  苏承把三个小家伙放下来,蹲下身来摸他们脑袋:“有没有想爷爷呀?”


  “有!”大虎乖乖地说。


  “二虎也有!”


  小虎无比认真地拍拍小胸脯:“小斧最有!”


  “哈哈!”


  苏承被三个小家伙逗乐。


  他四下看了看:“你们爹呢?”


  小虎告状:“睡懒觉,黑叔叔送来的。”


  马场外的尉迟修:我只是穿着黑衣服,不是黑叔叔!

  对于三个小家伙的到来,苏小小也颇感意外。


  她本以为,卫老太君今晚会留他们在家里过夜的。


  事实上,卫老太君的确留了,奈何三个小家伙不买账呀。


  前边儿还玩得好好儿的,天一黑便开始找苏小小,卫廷也哄不住。


  卫老太君无法,只得让尉迟修和扶苏把人送过来了。


  多日不见,三小只也是很想念苏承的,三人依偎在苏承怀里,居然短暂地忘记了找娘亲。


  小虎推了大虎一把:“你让开一点,挤到我了。”


  大虎可不惯着他,直接把他推了出去。


  大虎不主动欺负小虎,可倘若小虎想欺负他,那也是门儿都没有的。


  小虎的力气在大虎面前,就是个弟弟。


  偏偏他干不赢,还总撩贱。


  俩个小家伙又开始掐架。


  “好好好,爷爷都抱,都抱!”


  苏承及时制止了二人的武力冲突。


  苏承看向小虎,无奈地叹道:“你说你打不赢,怎么还总撩呢?”


  小虎叉腰跺脚:“等我长大了,我就能打赢了!”


  二虎说道:“你长大,大虎也长大呀,你还是打不过他。”


  大虎点头。


  小虎气呼呼,伸出小胳膊画了个大大的圆:“我、我、我比他长得更大!”


  小孩子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前一秒还在掐架的二人,下一秒就蹲在一块儿捉蛐蛐了。


  “大虎,我捉不到。”小虎闷闷地说。


  “给你。”大虎捉了个大的给弟弟。


  “我也要。”二虎说。


  大虎开始给弟弟们捉蛐蛐。


  苏承想念闺女做的饭菜了,厨子刚巧宰了两只羊。


  苏小小决定做个烤全羊。


  马场的厨子给苏小小打下手,在草场上架起了篝火。


  “有芝麻吗?”苏小小问。


  “有的有的!”厨子进厨房,拿了一大罐炒熟的白芝麻过来。


  “还差点儿火候。”苏小小让厨子先看着火,她进厨房炒了个杂酱,一会儿做杂酱面。


  烤全羊与葱油杂酱的味道把整个马场都香到了。


  三个小家伙围在篝火旁,盯着烤全羊一个劲儿流口水。


  苏二狗盯着他们,唯恐一不留神,三人就冲上去把没烤熟的羊给啃了。


  苏陌也留下来吃饭。


  篝火边挺热闹。


  秦沧阑一个人坐在背着月光的草场上,高大的身躯被夜色笼罩,有些孤独与寂寞。


  大虎走了过来,歪头看着他:“大个子太爷爷,你怎么了?”


  秦沧阑没有说话。


  “大个子太爷爷,你是不是不开心呀?”大虎继续问。


  秦沧阑的眼底掠过一丝复杂,依旧没搭理大虎。


  大虎想了想,从左兜兜里掏出一个大蛐蛐:“我刚捉的大蛐蛐,你要不要?”


  见秦沧阑不为所动,他又从右兜兜里掏出一块纸皮抱着的酥糖。


  秦沧阑仍不伸手。


  大虎又叫他去玩,他也不动。


  大虎垂头丧气地走了。


  秦沧阑回头望了眼小家伙孤单落寞的小背影,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


  他只是一个孩子——


  可他是卫家的孩子——


  秦沧阑转过了头去。


  忽然,哒哒哒的脚步声又过来了。


  一只小手将一个小奶瓶递到他面前:“给你喝。”


  这是大虎的最爱,连师父都没给过哟。


  秦沧阑没和苏小的是,他最得力的部下,他一同出生入死的兄弟,就是死在了武安君与南阳王的手里。


  大虎还小,不太懂大人的恩怨,可他感受到了秦沧阑身上的巨大悲伤。


  他把奶瓶放在地上,学着娘亲的样子,伸出小手摸了摸秦沧阑的脸颊:“大个子太爷爷,你别难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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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59 功劳(二更)

  大虎走了。


  秦沧阑坐的地方距离小院有些远。


  夜色中,隐约可见猎猎舞动的火苗,苏二狗与二虎小虎嬉闹欢笑。


  大虎扑通摔了一跤。


  小奶瓶被摔得扑了出去。


  好痛痛。


  他爬起来,自己给自己的膝盖呼呼。


  他一瘸一拐地走过去,将小奶瓶拾在手里。


  “不痛。”


  他摇头。


  擦擦小眼泪,继续往前走。


  突然,一只宽厚的大掌将他提溜了起来,抱进一个结实有力的怀抱。


  大虎愣愣地看着对方在夜色中冰冷而模糊的轮廓,问道:“大个子爷爷,你不难过了吗?”


  草场上的夜风很冷,大虎的身子有些冰凉。


  秦沧阑解开披风,将小家伙紧紧裹住。


  “太爷爷这辈子为太多事难过过。”


  “为什么事难过?大虎想娘亲了就会难过。”大虎说完,又仔细回忆了一下,“关起来,也难过。饿肚子,也很难过。”


  曾经那些痛苦不堪的记忆已经在脑子里渐渐模糊了,大虎只能偶尔回忆起一点并不完整的画面。


  秦沧阑有些怔愣。


  小家伙从前被人关过?还挨过饿?


  “谁关你们?”他眸光沉下来。


  最好别是卫廷,不然他非揍死那小子不可!

  大虎抓抓脑袋,他想不起来了。


  秦沧阑看着一筹莫展的小家伙,不知怎的,他想到了苏承。


  他拿下小虎抓头的小手:“都过去了,别想了,太爷爷向你保证,以后不会再有人关你们了。”


  “嗯!”大虎点点头,“大个子太爷爷,你以后还会难过吗?”


  秦沧阑抱着他朝篝火走去。


  他身处黑暗,却面向光明。


  “会。但是太爷爷难过没关系。太爷爷只希望自己守护的人,再也不要难过。”


  大虎似懂非懂。


  秦沧阑看着他道:“大虎喜欢娘亲吗?”


  大虎重重点头:“喜欢!”


  秦沧阑又道:“大虎会一直守护娘亲吗?不让娘亲被人欺负,你爹也不能欺负她。”


  “嗯!”大虎郑重地握紧小拳头,“大虎会保护娘亲的!不许别人欺负她!谁都不可以!”


  秦沧阑笑了笑:“你要说到做到啊。”


  大虎连连点头!


  秦沧阑望向头顶浩瀚缥缈的星空。


  监正说,将星失位,必有大将陨落。


  或许,他很快就能去找华音了。


  在那之前,他还能为几个孩子做些什么?

  “大虎,你想习武吗?”


  “习武是什么?”


  “学功夫。”


  “学功夫了可以保护娘亲吗?”


  “那你得学得像我一样,或者至少像你爹那样才可以。”


  “爹和大个子太爷爷谁厉害?”


  “当然是我厉害!你爹那毛小子……”


  秦沧阑的悲伤情绪淹没在了对卫廷的吐槽里。


  另一边,羊烤得差不多了。


  羊肉的油脂滋滋溢了出来,被烤成一层酥脆的表皮,再撒上干炒过的芝麻粒,香到京城第一公子苏陌都不顾形象地咽了咽口水。


  三小只一人抱着一只羊腿腿,糯米般的小牙齿啃得吭哧吭哧。


  一家子围着篝火。


  苏小小端出了拌好的杂酱面,每根面条都裹满咸香油润的酱汁,一口吸溜进去,灵魂都升华了!


  吃过饭,苏承带着苏二狗与三小只,躺在草坪上晒肚皮。


  吃饱喝足,人生真得意!


  苏陌牵了两匹马过来,对苏小小道:“要不要去那边走走?”


  “骑马去吗?”苏小小直勾勾地盯着那两匹马,眼底大放绿光。


  苏陌忍住笑意:“不会骑的话,我教你。”


  苏小小正色道:“我当然会骑!”


  她来到两匹马面前,眼珠子转了转,随手挑了一匹马。


  苏陌将另一匹马牵到苏小小的斜前方:“先要检查马鞍,太松了,人会危险,太紧了,马儿难受,这个程度刚刚好。”


  “这有什么难的?谁还不会了?”苏小小依葫芦画瓢,调试了马鞍。。


  苏陌缓缓地翻身上马。


  冷芷若上马有点快,苏小小只看了个大概,苏陌的动作就一目了然多了。


  她不动声色地模仿着苏陌的姿势上马。


  果然,又稳又轻松。


  苏陌握紧缰绳:“抓这里,双腿夹紧马腹。”


  苏小小一本正经道:“说了我会骑!”


  苏陌的唇角弯了下,没用马鞭,而是轻轻掸了掸缰绳:“驾!”


  马儿慢悠悠地走了起来。


  苏小小跟在他身后,一眨不眨地观察他的动作。


  苏陌骑得很慢。


  苏小小不紧不慢地跟着他。


  渐渐的,苏陌跑快了些。


  苏小小握紧缰绳:“驾!”


  苏陌继续加速。


  苏小小也跟着加速。


  总体并不太快。


  苏陌转弯时,会告诉苏小小口号与拉缰绳的要领。


  “人与马的默契往往需要时间去磨合,但真正厉害的骑兵,只需要一个口令。”


  说罢,苏陌大喝一声,“驾!”


  马儿扬起前蹄,绝尘而去!


  苏小小可不会轻易被甩开,她绕了绕缰绳,目光坚毅:“驾!”


  她起先追得有些吃力。


  可渐渐的,她的速度越来越快,与马儿的配合也越来越默契。


  苏陌甫一回头,她追上了!

  下一秒。


  她犹如剖开风刃的刀,闪电般自苏陌身边窜了过去!

  苏陌有些意外。


  尽管,他刻意压了马速,可对于刚学骑马的新手而言,能追上就不错了,她居然能赶超。


  要知道,便是家中几个弟弟也没如此资质——


  苏小小骑马骑得忘了时辰,等回到小院时,小虎与二虎已经呼呼睡着了。


  大虎还坚守着,小身子摇摇欲坠的。


  “娘。”


  大虎朝苏小小伸出小胳膊。


  苏小小把小家伙抱进怀中:“睡吧。”


  大虎这才安心地睡了。


  回去的路上,苏二狗也睡着了。


  苏小小抱着大虎。


  苏陌抱着小虎与二虎。


  苏小小问道:“我爹和秦沧阑的比试是什么时候?”


  苏陌道:“下月初一。”


  苏小小又道:“是比武功吗?”


  苏陌点点头:“武功是其中一项,另外也骑射与兵法。我问过祖父了,叔父的资质极佳,秦江又受了伤,若论比武,叔父是占优势的,骑射优势各半,兵法是秦江的强项。”


  “只要我爹赢了两项,就能到兵权?”


  “是。”


  苏小小若有所思地拍了拍大虎的背。


  翌日,苏小小去了宫学。


  今日宫学发放为她们量身定制的衣衫,千金们领到后,先回各自的厢房试了大小,若有不合身的,现场就有尚宫局的宫女给改了。


  苏小小是最后一个到的。


  院子的桌上恰巧还剩最后一套。


  王小姐问道:“这是谁的呀?怎么没人领走?”


  林家小姐林如月随手翻了翻,呵呵道:“这么大的衣裳,能是谁的?”


  众人一阵哄笑。


  苏小小走过去,撞了林小姐一下。


  林如月眉头一皱:“你做什么?”


  苏小小淡道:“拿开你的脏手。”


  “你——”


  林如月气了个倒仰。


  苏小小眼神冷漠,林如月被她看得有些发憷,心里咯噔一下,倒是是没敢与她硬来。


  就在此时,胡家的千金试完衣裳出来了。


  “是胡小姐!”


  几名千金围了上去。


  林如月瞪了苏小小一眼,也借着与胡小姐打招呼,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胡小姐,还没恭喜呢。”林如月笑着说。


  苏小小无意听众人八卦,拿了衣裳去了自己厢房。


  奈何几人就在院子里,数步之距,聋子也能听到她们在说什么。


  “恭喜我什么?”胡碧云微笑着问,似乎听不懂林如月话里的含义。


  林如月说道:“胡太医升了院判,日后便是陛下跟前的红人了,胡小姐也是院判千金了。”


  院判乃众医官之首,执掌整个太医院,其权利可想而知。


  胡碧云的身份也会跟着水涨船头高,将来说亲的对象都能不一样了。


  胡碧云笑了笑,自谦地说道:“什么千金不千金的,大家都是同窗。再者,也是多亏皇后娘娘的抬爱。”


  众人听到这里,便心知一大早的传闻不假,胡太医治好了静宁公主的脸,皇后娘娘一高兴,去和陛下提了一嘴,陛下便提拔了胡太医为院判。


  王小姐问道:“胡小姐,你父亲研制的药还有吗?我能不能找你买一瓶?”


  胡碧云温柔一笑:“大家是同窗,谈钱就生分了,我回去问问父亲,若是有,我拿一瓶送你。”


  王小姐亲热地挽起她胳膊:“胡小姐,你真好。”


  林如月道:“胡小姐,能不能给我也送一瓶?”


  胡碧云笑道:“家里若是有多的,当然没问题,你们还有谁要吗?”


  “我!”


  “我也要!”


  今日风头最盛的千金是胡碧云。


  静宁公主也是到了宫学才听闻此事。


  静宁公主皱眉。


  她总觉得自己的脸不是因为胡太医的药才有所好转,可她眼下确实也没证据。


  毕竟,在用小丫头送自己的药之前,她也涂抹过胡太医的新药。


  小丫头一定委屈坏了,拿了那么好的药来巴结自己,谁曾想功劳让人冒领了。


  还是她母后去说的——


  她总不能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公然去打她母后的脸。


  只能从别处弥补一下小丫头了。


  于是,当苏小小中午又收到了静宁公主的邀请。


  望着二人一道离去的背影,秦嫣然微微蹙了蹙眉。


  为了逗小丫头开心——


  事实上静宁公主今年十七,只比苏小小大一岁而已。


  静宁公主没去坤宁宫,而是将午膳的地点选在了太液池的凉亭。


  风和日丽,太液池碧波粼粼,不远处种植着一片绚烂的桃林。


  闻着花香阵阵,听着袅袅琴音,别有一番享受。


  静宁公主摘掉脸上的面纱,对苏小道:“坐。”


  苏小小看了眼坐在一旁抚琴的乐师,心道公主就是气派,妥妥古代版的音乐餐厅啊。


  今日的饭菜也颇有特色,是用桃汁酿烧的鲈鱼,配了清甜可口的桃花饼,甜而不腻,油也不多。


  苏小小吃着还不错。


  静宁公主着实不明白,怎么会有人把饭吃得这么香,明明吃得也不粗俗,可就是一口一口,腮帮子鼓鼓的,小嘴儿有润润的,让人格外有食欲。


  她又多吃了半碗饭。


  “胡太医的事,你不用太放在心上,父皇早就属意他做院判,这次的事只是加快了进度而已。”


  苏小小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静宁公主的内心更自责了,明明功劳被抢了,这丫头却连道一声委屈都不敢。


  唉,这是什么小可怜?

  “你的药……效果很好。”


  这是实话,今日去宫学,她只戴了面纱,没戴额饰,整个额头露出来,惠安的眼珠子都瞪圆了,大抵没料到她能一夜之间好了这么多。


  苏小小看着她脸上的痘痘比昨日消减了许多。


  唔,原来那瓶黏糊糊的黑药膏,是这个功效啊。


  静宁公主又道:“昨天的点心我没吃到,我父皇吃了。”


  苏小小哦了一声:“那我明天再给你带一盒。”


  点心不点心的,静宁公主并不在意,主要是想给小丫头一个继续巴结自己的机会。


  吃过饭,静宁公主回坤宁宫歇息,苏小小则回往明月轩。


  走到半路时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苏小小抄近路走了桃园,居然意外地碰上了在桃园闲坐的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一袭矜贵的紫纱宫装,梳着百合髻,戴着璀璨潋滟的紫金步摇,如此明艳的装扮,在满园春色里却硬生生坐出了一分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


  不远处,有三两个宫人提着篮子采桃花。


  她静静地看着书。


  手边是几本佛经。


  她在看的,应当也是佛经了。


  她看得全神贯注,没留意到有人过来。


  苏小小盯着她那与黎女士有着三两分相似的眉眼。


  黎女士是不看佛经的,她甚至都不爱看书。


  她只是在镜头前,把自己包装成海外深造归来的商业精英而已。


  黎女士隔三差五在网络上发布一首才情横溢的小诗,其实是因为她有个专业的写手团队。


  有关黎女士的回忆突然又清晰了起来。


  咝——


  苏小小的双耳捕捉到了一丝微弱的动静,她瞬间意识回笼。


  此时,一条吐着蛇信子的毒蛇,窸窸窣窣地来到了太皇太后的脚边。


  毒蛇朝着太皇太后,一口咬了下去!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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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60 廷哥打脸(一更)

  苏小小眸光一冷,抽出腰间匕首,唰的朝毒蛇射了过去!


  刀尖将毒蛇重重地钉在了地上,也钉在了太皇太后席地的裙摆之上。


  突如其来的声音与拉扯让太皇太后一惊,她扭头朝自己裙摆一瞧,吓得浑身一抖!

  她倒抽凉气,低呼了一声。


  不远处采摘桃花的宫人赶忙转身走了过来。


  当他们看见那条被钉在太皇太后裙摆上的毒舌时,一个个吓得惊声尖叫。


  “护驾!护驾!”


  “保护太皇太后!”


  几人嘴上嚷着保护,然而面对一条毒蛇却根本束手无策,慌慌张张的,现场乱到不行。


  苏小小淡定地走过去。


  “何人?!”一个太监厉声问。


  苏小小睨了他一眼,来到太皇太后面前。


  太监一把从花篮里掏出一颗没长熟的小小桃子,凶巴巴地指向苏小小:“闪开!”


  苏小小看着那个毫无威慑的小桃果子,摇摇头,蹲下身来,抽出自己的匕首,顺带着把那条毒蛇也抓了起来。


  “能,劳烦借个药瓶吗?”她歪头问。


  太皇太后怔怔地看着她,点了点头。


  太监见自家主子答应了,正巧他身上有个空瓶子,就拿了出来。


  他递给苏小小时,别提多小心了。


  “它、它死了吧?”他结结巴巴地问。


  苏小小看了眼手里的蛇,说道:“哦,没有,还有一口气。”


  “哎呀!”太监吓得往后一跳。


  苏小小宰了毒蛇,取出蛇胆装入药瓶。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面不改色,直把宫人们看得目瞪口呆。


  “你……你是什么人?”


  方才那位被吓得一蹦三跳的太监回过了神来,壮胆问苏小小。


  苏小小道:“哦,我是宫学的学生,刚刚和静宁公主在那边的亭子里吃了午饭。”


  解释清楚自己的身份与入后宫的缘由,能在很大程度上省去不必要的麻烦。


  一听她是与静宁公主一道的,没人怀疑方才的蛇是她放的了。


  或者说,就算心里怀疑,面上也不好再扣留她盘问下去了。


  苏小小把蛇的尸体往前一递:“蛇肉很补的,你们要吗?”


  宫人们摇骰子似的摆头!


  太皇太后也摇了摇头。


  苏小小道:“那我带走啦。”


  宫人们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你赶紧带走!

  苏小小走了两步,又顿住,歪头问太皇太后:“也算个物证,确定不要吗?”


  太皇太后明白她指的是什么,再次微微摇了摇头:“不必,这里草丛多,潮湿又茂密,有毒蛇出没也不奇怪。”


  苏小小觉得挺奇怪的,因为方才那条毒蛇是直奔太皇太后去的。


  “你带走吧。”太皇太后对苏小,“今天多谢你了,你叫什么名字?”


  “苏小小。”


  苏小小一不留神,把自己的真名说出来了。


  都怪太皇太后的眉眼与黎女士太像,让她有片刻不记得自己如今的身份。


  “大名,苏大丫。”她补充道。


  宫人们嘴角一抽,大名叫大,小名叫小,你家取名还真是任性啊。


  苏小小走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被宫人簇拥的太皇太后。


  她的神情透着淡淡的忧伤与寂寞。


  忽然觉得,太皇太后也挺可怜的。


  ……


  下午是骑射课。


  出了前日的事故后,草场增派了不少侍卫与大内高手,马儿也不再让诸位自行挑选,分到哪匹是哪匹,两位公主也不例外。


  另外,由于上次的夫子被萧重华撤职了,大家都在猜这次的夫子会是谁。


  当新夫子一骑绝尘地来到马场时,在场无一不傻了眼。


  男子一袭墨蓝劲装,容颜冷峻,身姿挺拔,器宇轩昂,顶着一张倾国倾城的脸,眉宇间透出一丝睥睨天下的张狂。


  不是卫廷,又是谁?


  苏小小:“咦?”


  惠安公主与灵犀郡主的眼珠子都挪不开了。


  二人激动坏了。


  “廷哥哥!”


  惠安公主翻身上马,立即朝卫廷策马奔了过去。


  灵犀郡主不甘示弱,也扬起马鞭追了上去。


  苏小小眯了眯眼。


  静宁公主不屑地哼了一声。


  全京城唯一对卫廷的美貌无动于衷的女人,大概只有静宁公主。


  现场不少千金们也微微红了脸。


  苏小小一言难尽地看了看众人。


  你们能不能专一一点?前两日还对着苏陌发花痴,转头又看上了卫廷了?

  不过,看上归看上,谁敢和公主、郡主抢?


  她们只敢饱饱眼福罢了。


  话说回来,卫廷怎么会来了这里?难不成他真是她们的新骑射老师?


  苏小小也很疑惑。


  这厮不是被皇帝禁足一个月么?这才几天,皇帝就把人放出来了?


  景宣帝也不想放啊,然而架不住卫廷让余公公给皇帝带了一封声情并茂的手书。


  手书里对撞伤秦江的行为进行了深(违)刻(心)的自我反省,作为臣子,理应为陛下分忧,听闻宫学刚辞退了一名骑射夫子。


  他愿意以卫家的百年声誉作保,为陛下举荐一位比秦沧阑更厉害的骑射天才。


  景宣帝准了。


  当景宣帝看见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卫廷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真的……还能要点脸么?

  君无戏言,景宣帝不能朝令夕改,自己打自己的脸。


  于是就有了眼前这一幕。


  惠安公主与灵犀郡主并没有机会冲到卫廷面前,被紧随而来的大内高手拦下了。


  景宣帝有令:禁止私自赛马。


  二人气急败坏地回到人群里。


  卫廷策马来到众人面前,有意无意地停在苏小小面前。


  他的目光并未落在苏小小的身上,众人只当他是随意选了个位置。


  卫廷可不是看重名声的贵公子,他出了名的性情恶劣,公主的面子都不给,更遑论这些世家千金了。


  他一声上马,千金们乖乖地上了马。


  苏小小优哉游哉地检查马鞍。


  林如月噗嗤一声笑了:“苏小姐,卫夫子让上马,你是聋了没听见吗?”


  话落,她就发现一边的冷芷若也没上马。


  卫廷骑在高高的骏马上,神色威严地说道:“上马前没检查马鞍,除了苏小姐与冷小姐,其余人全都不合格,扎马步半个时辰!”


  所有人:“……!!”


  惠安公主娇滴滴地唤道:“廷哥哥~”


  卫廷:“加一刻钟。”


  惠安公主:“……”


  灵犀郡主得意一笑,望向卫廷道:“表哥!”


  卫廷:“加半个时辰。”


  灵犀郡主:“……”
——

  卫廷在课上是很正经的夫子。


  苏小小却并不是很正经的学生。


  策马路过卫廷身边时,她小声地喊了一声:“廷哥哥~”


  卫廷身子一抖,险些从马背上摔下去!

  千金们陆陆续续扎完马步,过来上课。


  看着马背上英姿飒爽、威严高冷、令所有人忌惮不已的卫夫子。


  苏小小的心里莫名有点痒。


  这些人知道他私底下能有多疼人吗?

  当然……嘴是欠了点。


  说到嘴,苏小小思绪一转,又想到他前天夜里临走前对自己说的话。


  今天算不算下次……


  苏小小下意识地摸上了自己的唇瓣。


  静宁公主策马在她身边停下,问道:“你的嘴怎么了?”


  “没什么。”苏小小放下手。


  卫廷的骑射课是不掺水的,没拿学生们当娇生惯养的公主或千金们看待,战场上并不会因为是女人就被特殊对待,屠刀下没有男女。


  一开始惠安公主还觉得卫廷来教她们骑射真好,这样她就能天天见到卫廷了。


  眼下她却恨不能卫廷从没来过。


  秦嫣然是自幼骑马的,老实说连她都感觉到了吃力,然而当她朝不远处的苏小小望去,却发现对方的气息一丝不乱。


  也是,她没扎马步,坐在马背上能有多累?


  若自己和她一样,一定比她的气息还稳。


  一旁的冷芷若微微喘着气。


  她抬起袖子擦了擦汗,望着在马场上一遍遍练习的苏小小,眼底掠过一丝困惑。


  终于挨到下课,千金们一个个腰酸背痛,感觉腿、胳膊还有屁股全都不是自己的了。


  由于扎马步受罚耽搁了一些时辰,只练了骑马,并未学习射箭。


  秦嫣然自觉不用学,也自觉今日在苏小小面前丢了颜面,想通过射箭找回来。


  她搭了弓,朝着耙子干脆利落地射去,射中了红色靶心。


  她唇角一勾。


  一旁的千金们看呆了。


  秦小姐不是人吧?

  被卫夫子摧残了一下午,居然还有力气射箭?还射得如此之准!

  秦小姐微笑着看向苏小小:“你在乡下应当没射过箭吧?要不要我教你?”


  卫廷淡淡地策马走了过来:“秦小姐好大的本事,都敢教我的学生了。”


  “卫夫子。”秦嫣然赶忙转过身,行了学生礼。


  卫廷对从宫人捧着的箭筒里抽了一支羽箭,修长如玉的指尖轻轻拨了拨箭尾上的羽毛。


  随后,他看也没看侧方的箭靶,就那么随手一挥。


  咻的一声,箭矢破空而去,不偏不倚地射中了秦嫣然的箭,从尾部将其生生剖开,并稳稳扎在了靶心处。


  秦嫣然的脑子嗡了一下。


  其余人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没用箭,徒手扔的……


  这得多大的力道,多万无一失的准头啊?

  卫廷……太可怕了。


  秦嫣然在他面前班门弄斧,简直就是自取其辱!

  卫廷射的是秦嫣然的箭吗?

  不,他射的是秦嫣然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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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61 孩子身世(二更)

  秦嫣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草场的。


  卫廷是在给那丫头撑腰吗?

  为什么?!


  同为秦家人,她不该和自己一样被卫廷所厌恶吗?

  不对,她是秦沧阑的嫡亲孙女,卫廷应该更厌恶她才对。


  秦嫣然想不通。


  ……


  众人回到课室收拾书本。


  不出意外,苏小小慢吞吞的,又收到了最后一个。


  她出宫时,门口只剩下一辆马车,就停在苏陌一贯停着的地方。


  车夫见到她,忙冲她躬身行了一礼,并转身去那脚凳。


  “咦?换马车了吗?”


  苏小小走过去,发现车夫也换了,是个生面孔。


  她没多想,踩着脚凳上车。


  刚一坐下,便被人扣住手腕壁咚在了车壁上。


  某人低沉着嗓音质问:“谁许你在课上喊那些乱七八糟的称呼的?”


  苏小小:这是宫门口啊,这可太刺激了。


  苏小小眨眨眼:“什么称呼,听不明白?不如你帮我回忆一下?”


  卫廷才不上当,冷冷地松开她的手腕,坐起身来。


  “苏陌呢?你怎么把他支开的?”


  卫廷只是呵呵了一声,俨然并不想与她讨论另一个男人。


  “卫廷,你是怎么当上骑射夫子的?”


  “你猜。”


  这是不想说了。


  苏小小也不勉强,反正下次小黑来了,问他。


  但她这儿倒还真有几件必须找卫廷当面求证的事。


  苏小小问道:“卫廷,你干嘛在这里等我?你是不是——”


  言及此处,她拉长音调,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卫廷冷下脸来:“你脑子里能不能别总想着……那些东西?”


  苏小小挑眉道:“哪些东西呀?我还没问呢。”


  卫廷:“……”


  “好了,和你说正事。”苏小小不逗他了,道出了这两日埋藏在心底的疑惑,“大虎、二虎和小虎究竟是谁的儿子?”


  话锋转得有些快。


  卫廷一时愣了下。


  “不想说?”苏小小问。


  若是从前,苏小小或许压根儿不会开口,可如今,二人的关系有了进展。


  她会想要了解更多。


  “苏陌怎么和你说的?”


  卫廷的话也够一针见血。


  聪明人交谈,从来不需要那些弯弯绕绕的试探。


  他能猜到是苏陌告诉自己的,苏小小并不意外。


  苏小小道:“说他们是卫家的孩子,卫六郎的。”


  卫廷沉默片刻,说道:“没错,他们是我六哥的孩子。”


  “他们娘是谁?”


  如果她记得没错,卫家六郎似乎没成亲。


  卫廷顿了顿,说道:“南阳王的女儿。”


  苏小小困惑地问道:“南阳王一脉不是已经在十年前全部死于瘟疫了吗?”


  这是对外的说法,实际是因为暗中谋反,被景宣帝发现后赐死了。


  卫廷没解释他们不是死于瘟疫,他相信她能了解到这个份儿上,不会不清楚他们真正的死因。


  他只是往后接着说道:“我祖父赶到时,所有人的棺材都下了葬,因为死于‘瘟疫’,被视为不洁,不得葬入皇陵,便随意找了块坟地。我祖父在坟地里听到了微弱的动静,他挖出棺木……是南阳王的小女儿。”


  “我祖父把人带回卫家,以丫鬟的身份养在府上。考虑过远房亲戚,可南阳王府刚出事,南阳王旧部的家里就多出一个与小郡主年纪相仿的亲戚,谁能看不出猫腻?”


  苏小小点头,那种情况,确实只有丫鬟的身份最不引人注目。


  卫廷接着道:“小郡主受到的刺激太大,患上失语症,祖父把她交给祖母,祖母亲自把她养在身边,她的身份除了祖父、祖母与我爹,再没第四人知晓。就连我六哥也不知道。至于我,是去年才知情的。”


  “祖母是十分谨慎的人,小郡主在家的七年,没被任何人识破。”


  “但有时,命运弄人,我们明明已经很小心了,还是让人发现了。”


  苏小小问道:“怎么发现的?”


  卫廷蹙了蹙眉:“四年前,她身子不大舒服,瞒着家里偷偷出府抓药,走进一条巷子时,她的面纱被人撞掉了,撞到她的那个人恰是被南阳王府撵出家门的刁奴,那人认出了她。”


  “她自知身份暴露,为了不连累卫家,她独自一人潜逃了。当祖母身边的暗卫赶到现场时,只在地上找到了一包掉落的药材。”


  “是安胎药。”


  如此就不难解释,为何她不在府上请大夫,而是要外出就诊了。


  她自己或许也察觉到怀孕了。


  苏小小想了想,问道:“她和你六哥……”


  卫廷缓缓说道:“我六哥在一个月前去了边关,祖母没说人失踪了,只写信问六哥怎么一回事。六哥说他们早已私定终身,他不在意她是一个小哑女,他这辈子非她不娶。等他打了胜仗回来,就风风光光地娶她。”


  “祖母并非没看出二人对彼此的情愫,她知道这桩亲事不可为,为了断绝六哥对小郡主的念想,她做主为六哥与郭家定了亲。”


  郭家……这姓氏有点儿耳熟。


  苏小小问道:“后来呢?”


  卫廷道:“后来,小郡主带着腹中胎儿东躲西藏,生下了大虎他们,近三年的时间,遭遇了无数追杀。后来有一次,实在是躲不过了,她抱着一个用稻草做的孩子,裹在怀中跳下了山崖。”


  苏小小:“一个?”


  卫廷解释道:“逃亡途中,她曾救下过一个乳娘,她使了点手段,让那些追杀她的人误以为她只生了一个,另外两个是乳娘的孩子。他们的小脸从来都是脏兮兮的,就是怕被看出是三胞胎。”


  苏小小问道:“那之后,一直是乳娘带着他们?”


  卫廷点点头:“乳娘不知如何是好,就只能把他们关起来。”


  “关了……多久?”


  “不知道,可能是一个月,也可能是两个月,或者更久……”


  他们找到乳娘时,乳娘已经死了,是从抓来的杀手口中逼问到小郡主是在几个月前遇害的。


  三个孩子究竟过了多久不见天日的日子,没人清楚。


  刚抱出来时,三人呆呆的,对外界毫无反应,见了阳光会害怕。


  苏小小想到第一次与孩子见面时的场景,那时的他们已经恢复许多了。


  “你把他们照顾得很好。”她说道。


  “你也是。”卫廷说道。


  二人难得没相互回怼。


  卫廷低声道:“只可惜六哥一直到战死,也不知道自己在世上有了三个孩子。”


  整个过程,卫廷没有一个悲伤的字眼,也没有落下一滴难过的眼泪。


  他的指尖微微颤抖。


  苏小小没说话,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咦?我好像听见小七的声音了!”


  “是吗?在哪儿?”


  卫廷虎躯一震,一秒自悲伤中抽离!

  苏小小古怪地问道:“噫,那个声音是——”


  卫廷深吸一口气:“我五嫂。”


  苏小小哦了一声:“难怪听着耳熟。另一个人——”


  卫廷闭上眼:“我祖母。”


  苏小小:“……?!”


  卫老太君让人停下了马车。


  蒋氏干脆利落地跳下地来。


  蒋氏是五年前嫁入卫家的,她其实只比卫廷大一岁,所以那句我看着你长大的,着实是她的夸张表达。


  她来到卫廷的马车前,上下打量了车夫一眼:“你看着面生。”


  车夫客气道:“这位夫人,请问您有何贵干?”


  蒋氏冷哼道:“别废话了,让小七出来!”


  车夫一脸不解:“小的听不明白。”


  “你闪开!”蒋氏直接上了马车,一把掀开帘子。


  车厢里空荡荡,一个人影也没有。


  她嘀咕:“不可能啊……我明明听见小七的声音了……我不会听错的……”


  卫老太君挑开车帘,望着繁华络绎的街道,不咸不淡地喊了一声:“扶苏!”


  一道身影从天而降。


  他刚一只脚落在地上,突然反应过来露了馅儿。


  他在附近,岂不是就说明少爷也在?

  他另一只脚,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就那么金鸡独立地站在那里。


  巷子里,抓着苏小小手腕的卫廷抬手捂住了眉眼。


  姜还是老的辣呀……


  “我改日再去找你。”


  说罢,他无奈地从巷子里走了出来。


  “祖母。”


  他站在马车边上,透过车窗与与卫老太君打了招呼。


  “你不是去做骑射夫子了吗?”


  “下课了。”


  “下课了不回府来这里做什么?”


  “我这不是……来接您和五嫂了吗?”


  “放屁!”蒋氏从卫廷的马车上跳下来,“你又不知道我们会来这里!”


  “五嫂……”


  卫廷老太君打断他的话:“你少给我贫!”


  卫廷果断岔开话题:“祖母,您怎么出府了?”


  卫老太君轻易不出府。


  卫老太君冷声道:“我出来转转不行?”


  卫廷道:“行,我陪您转。”


  卫老太君道:“我看你就是不想回府吧!”


  卫廷受伤地捂住心口:“唉,我这一颗真心呐,怎么就总让人当了驴肝肺呢?”


  卫老太君吩咐暗卫道:“扶苏,带小七回府!”


  暗卫对卫廷小声道:“少爷,走啦。”


  卫廷与扶苏坐上了回府的马车。


  卫老太君与蒋氏的马车也继续朝前去了。


  卫廷回头,从车窗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眼底闪过一丝沉思。
-

  苏小小到家时,符郎中已在堂屋等候多时。


  他身边坐着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子,符郎中其实和他差不多年岁,可符郎中长得着急,看上去有些沧桑。


  “苏姑娘。”符郎中冲苏小小招了招手。


  苏小小走过去。


  符郎中介绍道:“李保人。”


  李保人客气地拱了拱手:“苏姑娘。”


  苏小小上次去镇北侯府时,曾与符郎中谈论过接下来的打算。


  苏小小认为可以在京城开办一间医馆,符郎中心里却记挂着符大娘,说要考虑考虑。


  不过眼下,他既带了保人上门,应当是考虑清楚了。


  “你们先坐会儿。”


  苏小完,二人就看着她从自制的书袋里取出一个用牛皮做的囊袋。


  她揭开囊袋往下一倒,李保人直接吓得尖叫起来:“蛇啊——”


  符郎中饶有兴致地走了过去:“银环蛇?还挺肥,哪儿捉的?”


  苏小小:“宫里。”


  符郎中:“……”


  苏小小把蛇与蛇胆处理完,又去了一趟凌云那边。


  三小只听说她要出去,抱住她的腿腿,想和她一起。


  “白天都见不到娘。”小虎撒娇说。


  虽然来师乎上课也很开心,可是下了课,就只想和娘在一起。


  苏小小好笑地挼了挼他小脑袋,把三个小家伙带上了。


  回去的路上,她挨个亲了亲他们。


  三人捂住红红的小脸脸,害羞到不行。


  “娘,你为什么要亲我们?”二虎问。


  苏小小弯下身来,轻摸着他小脑袋,轻声道:“就是突然,特别想亲亲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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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62 霸气小小(一更)

  在镇上做生意时,她手里没有银子,只能从摆地摊做起。


  如今,算上镇北侯府的诊金,以及卫廷让小黑送来的家用,她手头有了一笔小小的启动资金,在京城应当能租到一间比较像样的铺面了。


  李保人根据二人的需求,挑选了五间铺面,其中状元街上两间,一大一小。


  小的原先是家酒馆,老板经营不善,现紧急转让。


  大的是一间老字号药铺,开了十来年了,原先的生意的确不错,可就在去年,隔壁开了一间仁心堂,他们的生意被抢走许多。


  上月更是险些治死人,多亏仁心堂抢救及时,否则一条人命就没了。


  “也是开不下去了。”李保人说。


  他们第一家看的就是这间药铺。


  药铺一共两层,一楼是大堂与药房,二楼是账房与厢房,另外带了个宽敞的后院与两间南北通透的后罩房。


  “这个可以呀……”符郎中说。


  苏小小点了点头。


  她进来的第一眼,也感觉十分满意。


  墙面与地面都很干净,采光极好,药柜是现成的,厢房的功能性可以改改,但总体几乎不必大动干戈,租下便能立马开业。


  最重要的是,它距离梨花巷近。


  “这间是最近的吗?”苏小小问李保人。


  李保人道:“是的,另外在长流街也有间很近的铺子,只比这儿多一里地,原是做酒窖的,嫌地方不够大,去东城租了间铺面,老铺子就不开了。”


  苏小小问道:“大小与和这间铺子比如何?”


  李保人道:“酒窖的地窖更大,地上是一座大宅子,一层,和药铺差不多,就是少了后罩房。”


  苏小小心里有了计量:“盘下这间铺子多少钱?”


  李保人拿出册子翻了翻,问道:“你们……是要租还是买?”


  苏小小唔了一声:“这间铺子也卖吗?”


  李保人笑了笑,说道:“卖的,原就是他们自家的宅子,你们若是想买的话,眼下的时机不错。出了那么大的岔子,这儿的行情不好了,价钱还能再往下压一压。”


  苏小小道:“你就说多少钱吧。”


  李保人伸出手,比了个八。


  苏小小淡道:“八百两?”


  三小只在大堂跑来跑去。


  小虎学舌:“八百两!八百两!”


  李保人讪讪摇头。


  苏小小眨眨眼:“不会是八十吧?”


  李保人:你可真敢想啊……


  李保人轻咳一声:“八千。”


  咔!

  符郎中将拉开药柜猛地推了回去。


  他转过身来,对李保人道:“啥铺子要八千两啊?太贵了太贵了!不买不买!”


  李保人笑道:“你们真想要,价钱能商量的。”


  “租金是什么样的?”苏小小问道。


  啊,这是当真不想买了吗?

  李保人愣了愣,答道:“租的话是一月一百两,押二付三。”


  苏小道:“一百两也不便宜,别的铺子也这个价吗?”


  李保人道:“状元街上的铺子差不多就这个价了,长流街上的能便宜个二三十两,但是地段没这么好,也没这么大。”


  苏小小看着他:“你是想说一分钱一分货咯?”


  李保人笑了:“是这个理。”


  符郎中走了过来,将苏小小拉到一边,小声道:“我觉得太贵了,这间铺子出过事还喊如此高的价,没出事那得多少?要不咱们上别家看看吧。实在不行,咱换个保人。”


  苏小小倒是觉得李保人不赖,有生意人的精明,算不上奸诈,他喊的价,与她这几日了解到的行情相差不大。


  “行,去别处看看。”


  苏小小应下,对三小只道,“大虎二虎小虎,我们走了。”


  一行人出了铺子,李保人把门儿锁上。


  苏小小偏头往隔壁的仁心堂看了一眼:“这就是那间生意爆火的医馆?”


  “没错。”李保人收好钥匙,“仁心堂在京城开了好几家,最早的那家开了三十年了,也算一个老字号。”


  苏小小:“哦。”


  一行人往状元街的另一间铺面走去。


  酒馆不论大小或格局,都不能让苏小小满意。


  “还走不走得动?”苏小小问三小只。


  三小只点点头:“走得动!”


  于是一行人又去了长流街。


  他们先看了那家酒窖,一开门,一股烈酒的气味儿扑鼻而来。


  小虎夸张地捂住小鼻子:“好qiu(臭)呀!”


  二虎吐舌头:“我要晕啦!”


  李保人被孩子们逗笑。


  他并不担心孩子们的反应会影响到今日的生意,因为酒窖根本就不合适,他敢打赌,那位姑娘不会选。


  苏小小看向符郎中:“你觉得呢?”


  符郎中清了清嗓子:“咳咳,还是去看下一家吧。”


  余下的两间铺面仍在营业,一个做茶叶生意,一个卖布料,价钱上的确比药铺便宜,然而离家有点远,另外不是格局小,非南北透通,采光不大好。


  苏小小问符郎中:“你最中意哪一间铺子?”


  符郎中看了眼不远处,笑呵呵逗弄三小只的李保人,低声道:“茶叶铺子的价钱最合适。”


  苏小小道:“撇开价钱。”


  符郎中:如今都这么豪横了吗?

  “第一间。”


  他如实说。


  苏小小点头:“那好,就第一间。”


  不是,怎么就那好了?


  这、这是决定了?


  一月一百两的租金呐!


  咱得看多少病人?

  符郎中在镇上行医,多给穷人治病,时常入不敷出,别说一百两了,他一月能挣个七八两便已经是阿弥陀佛了。


  在他看来,就算京城的诊金与药费能比镇上收得贵,那也挣不到一百两。


  “这……是不是不好啊?隔壁就是医馆……咱这是不是抢生意呀?”


  “仁心堂去开医馆时,不也抢了药铺的生意?”


  符郎中哑口无言。


  苏小小走过去对李保人:“你把药铺的东家约出来,我们谈个价。”


  ……


  苏小小是雷厉风行的性子,能今日解决,绝不拖到明日。


  在与药铺的东家杀了一个时辰的价后,最终以六千两将店铺盘下。


  苏陌给的诊金两千两,她拿了六成,另外四成是给符郎中的,加上卫廷给的三千两,临走前苏玉娘塞给她的一千两,又搭上了这几日做点心挣来的银子。


  苏小小算完账:“还差六百两。”


  符郎中二话不说把苏小小分给他的诊金掏了出来。


  一共八百两,全给了苏小小。


  就在双方要签下契约书时,发生了一点小插曲。


  秦嫣然来了。


  她是与胡院判家的千金胡碧云一道出现的,她一眼看见了药铺大堂内的苏小小。


  “我去打个招呼。”她对胡碧云说。


  胡碧云眉心微蹙,二人在宫学是同窗,私底下是姑侄,要打招呼也该是苏姑娘过来才是。


  乡下来的,果真不懂规矩。


  对于苏小小为何出现在一间已经倒闭的药铺,胡碧云没兴趣。


  “什么?你们要买下这间铺子开医馆?”秦嫣然惊呼。


  “这位姑娘是谁呀?”李保人问。


  “不熟。”苏小小淡道。


  她拿过笔,就要签字画押。


  秦嫣然劝阻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别拿了大伯给你的银子,在外面乱花——”


  符郎中眉头一皱。


  苏小小嘲讽地看了秦嫣然一眼:“你又知道是别人给我的银子了?”


  秦嫣然反问:“难道不是吗?你自己哪儿来的银子?”


  符郎中是出了名的好脾气,然而这一刻也不禁来了三分火气:“秦小姐,请你慎言!”


  他是亲眼看着这个小丫头如何从摆地摊开始,一步步走到今天的。


  她的银子全是自己辛辛苦苦挣的!


  秦嫣然语重心长地说道:“符大夫,你治了老侯爷的病,我承认你医术高明,但我还是要奉劝你一句,别跟着她胡闹。”


  门口的胡碧云慢悠悠地开了口:“秦小姐,我看你还是别说了,人家根本不领情,你说破嘴皮子也没用的,有些人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


  秦嫣然叹了口气:“怎么说也是一家人,我不想看着她吃亏。”


  苏小小淡道:“你是不想看着我吃亏,还是巴不得我吃亏?”


  “我当然是为你好……”秦嫣然无奈摇摇头,对屋子里的李保人与药铺东家道,“你们大概不清楚,苏小姐自幼在乡长大,是第一次到京城来……”


  二人:原来是个乡下丫头啊……


  胡碧云倨傲地说道:“全京城,还没有哪间药铺医馆敢开在我们仁心堂的附近,不然你们以为这间药铺是怎么倒闭的?还是说,你们以为仁心堂的生意好,病人多到看不完,所以想捡些我们嘴里漏出来的?”


  她俩叽叽喳喳的,苏小小有点不耐烦了,眉心微蹙,眼底浮现起一丝冷燥。


  她看向胡碧云:“仁心堂,胡家的?”


  “哪个胡家?”符郎中问。


  秦嫣然惊讶:“胡院判的那个胡家,你们竟然不知道么?”


  符郎中愣了愣,转头望向胡碧云:“你父亲……可是胡九生?”


  胡碧云扬起下巴道:“正是家父。”


  符郎中满目震惊,他抓起苏小小的手腕:“失、失陪一下!”


  他将苏小小拉到后院。


  他看了看蹲在地上玩石头的三小只,小声对苏小小道:“咱别要这间铺子了。”


  苏小小古怪地问道:“怎么了?”


  符郎中道:“那个叫胡九生的,如果我没弄错,八成就是那个胡九生!”


  苏小小:“哪个胡九生?”


  符郎中捏紧拳头,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神色复杂地说:“我爹……曾是太医院的,当初因为犯了点事,恐惹来杀身之祸,便假死离开京城。胡九生是我爹的得意门生,我爹不止一次和我提到此人,说我若是有他一半天分,他的一身医术也不必传给外人。仁心堂是他家的……咱们争不过的!”


  其实还有一件事,他没说。


  胡九生此人不是善茬,当年就是他去告的密,才害得他爹不得不假死离京。


  他自己无所谓,可他不想连累了苏姑娘。


  苏小小深深看了符郎中一眼,目光落在他几乎要掐出血来的拳头上:“哦。”


  二人回到大堂。


  秦嫣然看向二人道:“决定好了?”


  李保人与药铺老板失望地闭了闭眼。


  完了,又黄了。


  这间铺子……又要盘不出去了……


  苏小小拿了印尼,指尖一蘸,摁下手印。


  秦嫣然眼神一闪。


  胡碧云看看一旁的药铺老板,又看看苏小小,不无嘲讽地说道:“何家可是老字号,尚且只撑了一年,苏姑娘,我赌你撑不过半年。”


  “半年?太久了。”苏小小淡淡地拿起契约书,“三个月。”


  胡碧云呵呵道:“你倒有自知之——”


  苏小小看向胡碧云,一字一顿地说道:“三个月后,你们仁心堂,将从这条街上消失!”


  ------题外话------


  咱小小也是护短的银!.

  这是一个肥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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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63 小小出手(二更)

  苏小小当着众人的面撂下狠话,着实令人惊了一把,然而并没有人相信她。


  就连被她的医术所折服的符郎中,也并不认为她能在三个月内整垮胡九生的仁心堂。


  秦嫣然一脸惋惜:“你这是何苦?别快说气话了,给胡小姐道个歉,我相信胡小姐大人有大量,不会和你计较的。”


  胡碧云哼了哼,说道:“你错了,秦小姐,我还真计较上了,我等着她怎么让我们胡家的仁心堂从状元街上消失!”


  “姑娘……”药铺老板虽说着急脱手自家铺面,可到底不是啥大奸大恶之人。


  他劝道:“别与胡家作对,你干不过的。”


  李保人没吭声。


  方才听到说他们二人治疗过某位侯爷,他还暗自窃喜,自己这一单是遇上了贵人,哪知转头二人就把胡家给得罪上了。


  得,也别劝了。


  三个月后,他等着来做他俩的生意。


  不是卖就是租。


  回去的路上,符郎中几番欲言又止。


  倒是苏小小开了口:“你爹当年是因为犯了什么事离京的?”


  有关他爹的事,他本该烂在肚子里的。


  可说不上来为什么,他对她就是有一股莫名的信任。


  他说道:“十多年前,我爹去昭阳殿为太皇太后请平安脉,回来的当晚,他脸色就不大对。我问他怎么了,他说没事,只是太累了。可没过几日,我爹就‘服毒自尽’,我娘和我带着我爹的棺柩回乡,让我爹入土为安。我爹是大夫,他自有让自己看上去与死人无异,躲过了重重盘查后,我们顺利抵达了青州。”


  苏小小问道:“知情者除了你们,便只有慧觉师太吗?”


  符郎中道:“没错,我们之所以能在青州安顿下来,多亏了她老人家暗中帮忙。”


  苏小小摸了摸小下巴:“我一直很好奇,慧觉师太究竟是何等身份?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符郎中摇摇头:“我其实也不清楚她在俗世的身份。你别看我有个做太医的爹,可我资质愚钝,没能考入太医院,见世面的机会不太多。我娘肯定是知道的,只是她并没告诉我。或许,她是想保护我吧,知道的太多,有时并非一件好事。”


  最后一点,苏小小是赞同的。


  至于说资质愚钝,苏小小并不这般认为。


  这世上,有人少年成名,有人大器晚成,不可一概而论。


  苏小小问道:“你方才说,是胡九生出卖了你爹?”


  符郎中回忆道:“那日,本该是胡九生去为太皇太后请平安脉的,他吃坏了肚子,我爹才代替他去了。”


  苏小小摸了摸小下巴:“所以你爹……是替胡九生背了锅?”


  符郎中叹气:“不知道算不算背锅。我爹原本打算谎称自己什么也没诊出来,是胡九生对当时的院判大人说,我爹一直有写医案的习惯。我父亲自知躲不过,这才决定假死离京。”


  苏小小很纳闷:“查出了什么,竟然惹来杀身之祸?”


  符郎中神色复杂:“我也是偷看了我爹销毁前的医案才知道的,那一页纸上没写病人是谁,也没记录时辰,但我知道,那就是昭阳殿的。整张纸上只写了两个字。”


  ……喜脉。


  到家后,三小只肚子饿了,想吃大肉包子,苏小小出去给他们买。


  当苏小小端着一满钵大肉包子往回走时,不其然地被一个闷头往前冲的女人撞了下。


  苏小小这吨位……被撞倒是不可能的,倒是对方踉跄着朝前跌倒。


  苏小小腾出一只手,扶了她一把。


  她看也没看苏小小,低低道了声谢,便裹紧了身上的披风匆忙往前走。


  苏小小古怪地朝她的背影望了过去。


  她刚刚是眼花了还是怎么着?


  那个人怎么长得有点儿像……太皇太后?

  可太皇太后在宫里,不会独自一人出现在大街上。


  女子匆忙钻进了一条巷子,她戴好披风上的帽子,一边走,一边警惕地回头。


  来到巷口,她瞥见一道灰色身影,吓得立马缩了回去。


  她原路返回,进了一间成衣铺子。


  老板娘热情招呼:“这位夫人,您想挑料子,还是买成衣啊?”


  女子回头,心不在焉地说:“料子。”


  老板娘笑道:“咱们铺子新来了几匹上等的锦缎,夫人稍等,我拿给您瞧瞧。”


  女子嗯了一声。


  老板娘转身去货架上取衣料。


  忽然,一并尖锐的匕首抵住了女子的后腰。


  女子身子一僵。


  灰袍男子用宽大的袖口遮住匕首,另一手扶着她往外走去。


  老板娘抱着料子一回头:“姑娘,就是这两匹……咦?人呢?”


  女子被对方带进了一个僻静的胡同,推进了一间废弃的宅院。


  男子将她随手推倒在地上。


  另外几人从屋子里窜了出来。


  其中一个刀疤脸看了她一眼,色眯眯地搓手笑道:“这么俊的娘们,五哥,上哪儿弄到的?”


  男子冷眸一扫:“她不是你能碰的。”


  刀疤男委屈道:“摸两把也不行吗?”


  男子冷声道:“想让我剁了你的手,你只管试试。”


  刀疤男后退了两步。


  男子吩咐道:“我出去一趟,你们几个看着她,别让她跑了。”


  刀疤男道:“知道了,五哥,你去吧。”


  男子转身出了宅子。


  确定他走远了,刀疤男在女子身边蹲下。


  他猥琐的目光落在女子的身上,随后他挑起女子的下巴。


  “老周,五哥说了,不能碰她!”


  “老子碰一下怎么了?又不破她身子……不过……她瞧着也不是小姑娘了……早让男人破身了吧……老子先玩两把……后面是你们的……”


  女子生得实在貌美,容颜如玉,气质出尘,宽大的衣袍遮不住她玲珑别致的身段。


  哪个男人拒绝得了如此尤物?


  几人不吭声了。


  刀疤男一把将女人抱起,不顾女人的挣扎,踹开大门,将她粗暴地扔在了凌乱的床铺上。


  他欺身而上。


  女人惊恐地看着他,眼底落下豆大的泪珠。


  院子里,三人面面相觑。


  “不会闹出啥事儿吧?”


  “你不想尝尝那个女人啥滋味儿呢?”


  “五哥怪罪起来怎么办?”


  “出生入死的兄弟,能为了个女人和兄弟翻脸?”


  屋子里传来摔倒的动静,是女人想逃,又被刀疤男摁了回去。


  三人邪笑,回头望了望紧闭的房门。


  下一秒,一把冰冷的匕首抵在了其中一人的脖子上。


  那人脖颈一凉:“你……”


  他没有开口的机会。


  苏小小一刀封喉。


  另外二人察觉到有人闯入时为时已晚。


  苏小小刀柄一转,刀刃反射的寒光闪过二人的眉眼。


  二人连反抗都来不及,便直勾勾地倒在了地上。


  苏小小一脚踹开房门,走上前,抓住刀疤男的衣领,正要一刀封喉。


  她看了眼床铺上惊恐不已的女人,刀柄一转,一手肘自上而下狠狠击中他头顶。


  刀疤男两眼一翻,不省人事。


  苏小小丢麻袋似的将他丢在了地上。


  苏小小看向床铺上的女人。


  自己没眼花,果真是太皇太后。


  苏小小来得及时,太皇太后的衣衫是完整的,披风被扯下来了。


  苏小小走过去,拿起披风罩在她微微发抖的身躯上。


  她睁着泪水朦胧的眸子看着苏小小。


  不知是不是褪去了宫装的缘故,换上布衣罗裙的她,似乎就是一个普通的民间女子。


  虽然这么说很是荒诞,但苏小小觉得自己不是在看太皇太后,而是在看一只受了惊吓的小鹿。


  苏小小为她系好披风的丝带,不由地带了几分哄孩子的语气:“太皇太后,没事了。”


  太皇太后没说话。


  苏小小想起还有一个男人,那人像是这伙人的头目,武功与警惕性皆非四个色胚可比。


  苏小小于是对她道:“我们先离开这里。”


  太皇太后微微点了点头。


  苏小小带着她出了宅子。


  她们前脚刚走,那名男子便回来了。


  他看着满院子的尸体,眼底闪过惊怒。


  “全是一刀封喉……京城几时来了这样的高手?!”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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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64 社牛的大虎(一更)

  出了屋子,苏小小抱起搁在石桌上的热钵钵,带着太皇太后离开了这座宅子。


  苏小小在前面走,太皇太后一言不发地跟着,也不发号施令,让苏小小送她回宫。


  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

  她难不成要跟自己回家?


  这可是太皇太后啊……


  苏小小想了想,顿住脚步,转过身来看向她。


  在皇宫里,她虽然没有对人颐指气使,但却端着属于太皇太后的身份,给人冷漠疏离以及高高在上的感觉。


  眼下也不知是不是受了太多惊吓,她的脸色微微惨白,显得羸弱又可怜。


  苏小小问道:“我现在……送你回宫?”


  太皇太后又不说话了。


  得,八成是偷溜出来的。


  苏小小没问她为何出宫。


  “走吧。”苏小。


  太皇太后看着苏小小的背影,眸光动了动,到底还是跟了上去。


  二人来到一座干干净净的小庭院,苏小小推开院门,对她道:“进去吧。”


  太皇太后一愣。


  苏小小:这什么表情?

  苏小小问道:“你以为我方才是要送你回宫?”


  太皇太后微微点了点头。


  太皇太后在宫里是人人巴结的对象,可倘若偷偷出了宫,就是不该招惹的大麻烦。


  苏小小叹道:“唉,我又没马车,难道要走去宫里吗?一来二去的,我买的包子都凉了。”


  三个小家伙还等着吃热气腾腾的大肉包子呢。


  太皇太后看着她怀里的钵钵,一时间无言以对。


  想到什么,苏小小问道:“对了,在外头称呼太皇太后不太好。”


  “白。”她顿了顿,轻声道,“白羲和。”


  符郎中没见过太皇太后。


  苏小小告诉他,这是一位在路上遇到的病人,因医馆尚未开张,里头什么也没有,只得先带回家里来医治。


  符郎中不疑有他。


  三小只闻着肉包子的香味,哒哒哒地跑过来。


  “娘!”


  太皇太后看看三个小豆丁,又看看苏小小,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三人很快看见了屋子里多出来的陌生人。


  太皇太后的容貌太年轻了,一点儿也不像三十出头的人,说她二十都没人怀疑。


  三人歪头,萌萌哒地打量她。


  大虎问道:“娘,这是姨姨吗?”


  大虎早不说叠字了,除了喊姨姨。


  是苏玉娘要求的。


  “嗯……”苏小小看了一眼太皇太后,“白夫人。”


  大虎:“哦,白姨姨。”


  苏小小:这是什么自来熟的本领?

  太皇太后没在几个小豆丁面前摆架子,事实上,从出了宫,苏小小就发现她身上毫无架子。


  三小只一口一个白姨姨,太皇太后应得脸不红心不跳。


  苏小小:得,宫里十几年不是白混的。


  “大虎、二虎、小虎。”苏小小给太皇太后依次介绍了三小只,随后又对三人道,“去洗手,吃包子。”


  “洗过啦!”小虎举起自己的小手手说。


  苏小小笑了笑,将钵钵放在堂屋的桌上:“自己拿。”


  三人一人拿了一个大肉包子。


  “娘也吃。”


  第一口都想投喂给她。


  苏小小笑了:“娘不饿,一会儿再吃,给白姨姨和符爷爷拿一个。”


  大虎说道:“我拿。”


  小虎争抢道:“我拿!”


  和大虎的斗争又开始了。


  最终,符郎中与白羲和各自拿到了两个大肉包子,一个来自大虎,一个来自小虎。


  苏小小将她带去了自己屋。


  “我去做饭。”


  白羲和愣愣道:“不是买了包子?”


  苏小小:你对干饭人的食量一无所知。


  苏小小去了灶屋。


  白羲和拿着肉包坐在床沿上,开始细细打量这间屋子。


  不算大,但却干净整洁,没有过多女儿家常用的东西,譬如绣篮、绣架等,倒是放了不少孩子们的玩具。


  她低头,看了眼手里的大肉包子,拿起一个,轻轻咬了一口。


  自从入宫后,她再也没吃过民间的东西。


  嘎吱——


  门被推开一条小缝隙,一颗圆溜溜的小脑袋探了进来。


  “白姨姨。”


  白羲和怔怔地看着小家伙:“二虎?”


  “噫?”


  二虎惊讶极了。


  这么快就把他们分清楚的大人很少见哩。


  二虎是来送包子的。


  三小只最腹黑的就是他了,不和弟弟哥哥争,保持了小绅士的形象,再悄悄咪咪地过来,结结实实献了一波小殷勤。


  没办法,白羲和太美了,让小孩子很是喜欢。


  当然,他们最喜欢的依旧是娘亲。


  白羲和道:“我吃不完的。”


  二虎道:“你可以留着明天吃。”


  敢让太皇太后吃过夜的东西,小家伙你胆子很大呀——


  白羲和笑了:“好,我明天吃。”


  二虎刚走,大虎过来了。


  他手里拿着一个盘子,看到她手里多出一个包子,大虎瞬间就知道二虎来过了。


  他也没说啥,只是把盘子递到白羲和面前:“白姨姨,你可以把包子到盘子里。”


  白羲和正为拿不下三个大肉包子而发愁,不由地觉得眼前的小家伙太贴心了。


  “多谢。”她把包子放进盘子。


  大虎将盘子放到床头柜上,吭哧爬上床,坐在她身边,一本正经的样子,像极了小大人。


  “白姨姨,你是哪里人?”


  白羲和说道:“我是通州人。”


  “通州在哪里?”大虎没听过此地名。


  白羲和望向窗外:“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坐马车一直往西走,大概两个月就到了。”


  大虎煞有介事地点点头:“那是好远。”


  他们从老家过来,只走了一个月。


  “你们多大了?”白羲和问。


  “三岁。”大虎说。


  白羲和接触的小孩子有限,可她总觉得,别的三岁小孩似乎没这般懂事乖巧。


  她哪里知道,三个小家伙的实际年龄还不到三岁。


  大虎问道:“白姨姨,你也有小宝宝吗?”


  苏玉娘有小宝宝,小吴氏有小女儿,小赵氏是得了个儿子。


  大虎就觉得,叫姨姨的,都是有宝宝的。


  白羲和被问住了。


  半晌,她轻声说道:“我没有。”


  这辈子也不可能有。


  大虎想了想,慷慨地说道:“没关系,我有两个弟弟,可以送一个给你。”


  白羲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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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是为大虎求月票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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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65 惊喜(二更)

  苏承在马场关了数日,接受两位大佬的轮番轰炸,终于在今日,他接住了苏朔的三招。


  此前他们是打过赌的,接住了就放他回来一晚。


  苏朔还算信守承诺。


  苏承骑上自己的马,迫不及待地回了梨花巷。


  这段日子也不是白给俩人当沙包的,他有工钱的,一日十两,表现好的话二十两,不然他怎会心甘情愿待在那里?


  他已经挣了一百两啦!

  他给闺女买了一对真的碧玉珠花,一会儿他要给大胖闺女一个惊喜!

  到巷子口他便下了马,牵着马儿来到门口。


  他先朝里头望了望,确定大家不在前院,他悄悄地将马儿牵进去。


  马儿打了个响鼻。


  他赶忙食指一比:“嘘嘘嘘——”


  小马驹正在院子里吃饲料,见到苏承回来,兴奋地蹦哒到苏承面前。


  苏承吓坏了,唯恐动静太大被发现,那样惊喜就没啦。


  苏承小声道:“乖乖马,别叫,别叫。”


  小马驹:宝宝就没有叫过!

  苏承安抚好小马驹,拴上自己的马儿,蹑手蹑脚地去了后院。


  大虎已经从房里出来了,三个小家伙在灶屋里啃香肠。


  苏承是往灶屋望了眼的,不见闺女的身影,才认为闺女应该是在自己屋。


  其实苏小小是在柴房,挑些好烧的干草。


  苏承鬼鬼祟祟地来到门口,悄咪咪地推开一条小门缝,看看闺女在不在。


  白羲和察觉到了不懂寻常的动静。


  她刚经历了一场凶险,整个人异常敏感。


  她并不知是苏小小的家人回来了,毕竟,这副鬼鬼祟祟的样子一看就不是好人。


  兴许……是那个人追来了……


  白羲和心口一震,在床边摸到了一根棍子。


  她一步一步挪到门后,双手举起棍子。


  当苏承拿出白玉珠花,一把跳进屋里时,白羲和一棒子朝他闷了下去!


  苏承浑身一僵,下一秒,他两眼一翻,狂吐舌头,直勾勾地倒在了地上。


  他绝没料到,他苏承也有被人打闷棍的一天。


  真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


  晚饭是粉蒸排骨、鲫鱼豆腐汤、百合蛋羹,腊肉炒饭,并两道清炒的小菜。


  苏二狗与苏祁、苏钰出去了还没回来,符郎中则是被老侯爷身边的侍卫接走了。


  一家人坐在堂屋的饭桌上吃饭。


  苏承的头顶缠着纱布,鼻青脸肿地坐在凳子上。


  “爷爷肿么了?”小虎问。


  苏小小看了苏承一眼:“爷爷自己说。”


  苏承清了清嗓子,郁闷地说道:“爷爷摔了一跤。”


  总不能说自己被个女人敲闷棍了,传出去他苏恶霸的威名还要不要了?


  二虎不忍直视:“你摔得好惨哦。”


  大虎传授经验:“要抱头。”


  苏承:“……”


  白羲和并未上桌吃饭,倒不是她把人家亲爹敲了闷棍,她不好意思……好叭,也的确有点儿不好意思。


  也不是刻意避嫌。


  主要是一个大肉包子下去,她吃撑了。


  饭桌上,苏小小与苏承说了盘店铺的事:“……抱歉,没事先和爹商量。”


  苏承摆摆手:“生意上的事,你自己做主就好,我也不懂……药铺多少银子?”


  “六千两。”


  duang!


  苏承栽倒了!


  ……


  晚饭过后,苏小小回了自己屋。


  她没催白羲和走,也没问白羲和有何打算,她只是在桌边坐了下来,拿了纸笔开始绘图。


  铺子虽不必大改,但后罩房她打算把两间隔成四个小间,另外前前后后的门槛也得做一些处理。


  “今天,多谢你。”白羲和说道。


  “嗯?”苏小小不明所以。


  “上次也是。”白羲和又道。


  算上桃园那回,苏小小救了白羲和两次。


  苏小小抬眸:“哦,不客气。”


  继续埋头绘图。


  白羲和入宫多年,顶着最尊贵的身份,却过着笼中雀的日子,早已对万事万物万念俱灰。


  然而这个不经意间闯入了她视线的小丫头,引起了她的好奇。


  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白羲和不禁心想。


  但很快,白羲和意识到自己不该对任何人产生好奇。


  毕竟——


  她垂下眸子,轻声开口:“你能……送我去长流街的白云茶轩吗?我太久没出宫,不记得路了。”


  长流街距离梨花巷不远。


  苏小小记得今日去看铺子时,的确路过了一间白云茶轩。


  “好,你等一下。”


  苏小小去苏承那边打了招呼,说自己送患者回去。


  苏老爹有些不放心闺女,可三个小家伙困了,二狗又不在家,他得看着他们。


  苏小小道:“放心吧,爹,很近的,就在长流街道。”


  长流街治安不错,苏承时常见到巡逻的侍卫,他没再阻挠,让苏小小早去早回。


  白羲和戴上披风的帽子。


  苏小小顿了顿,说道:“你用我的披风吧。”


  白羲和的披风被那个人见到过,万一碰上,一眼就能认出来。


  白羲和换上了苏小小的披风。


  有些宽大,带着干净的皂角香气,闻着令人莫名安心。


  苏小小把白羲和送去了白云茶轩。


  白羲和上了二楼,进了最里边的一间厢房。


  灵犀郡主急得团团转,终于看见了那张熟悉的面孔,灵犀郡主如释重负,更咽着上前行了一礼:“太……夫人,夫人您没事吧?一直等不到您,灵犀吓死了!”


  白羲和的声音恢复了一丝太皇太后的清冷:“出了一点意外,已经解决了。”


  灵犀郡主自责地问道:“什么意外?都怪灵犀没保护好您!”


  白羲和说道:“与你无关,是我自己走散了。”


  灵犀郡主抹了抹眼泪:“宫门快关闭了,我送您回宫吧。”


  白羲和的目光透过轩窗,望向漆黑一片的小巷。


  黑暗中,苏小小默默转身,没入了无边夜色。


  ……


  苏祁与苏钰一直到半夜才把苏二狗送回来,苏二狗累坏了,倒头就睡。


  苏小小对苏祁、苏钰说道:“明晚也还是要拜托你们带二狗出去吃饭,不过,不要玩这么晚了。”


  二人异口同声:“你明晚也有事吗?”


  “嗯。”苏小小点头。


  又不能蹭饭了,二人晴天霹雳!

  ------题外话------


  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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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66 受宠若惊(三更)

  苏承在家过了一夜,翌日天不亮便起了。


  苏小小去后院,看到自家年轻俊美的老爹正在空地上打拳,不由地纳闷:“爹,你起这么早?”


  苏承收了拳,挠挠头说道:“啊,这几日都起得早,好像习惯了。你再多睡会儿吧,一会儿我出去买早饭,不用你做。”


  苏小小微微一笑:“没事,反正我也睡不着了。”


  苏二狗知道她最近几日可能会很忙,暂停了国子监的订单生意。


  今天她不用做太多,不费什么力气的。


  她做了绿豆糕与肉松馅儿的二狗饼。


  早饭是小米粥与韭菜鸡蛋饼。


  吃饭时,她说起了找工匠的事。


  “……后罩房我想隔一下,图纸我画好了,需要不少隔板,先找个木匠。”


  大虎忽然抬起头来:“娘,木匠可以找刘爷爷!”


  苏小小问道:“是哪一户?”


  大虎掰着手指头数:“往师父家走,第三户!”


  苏承惊喜道:“哎呀,大虎会数数啦!”


  “小斧也会!”小虎掷地有声地说。


  苏承乐了:“小虎能数到多少?”


  小虎自信满满地说道:“一百!”


  苏承笑道:“小虎真厉害!数给爷爷听听。”


  小虎开始数自己和大虎、二虎:“一、二、三、一百!”


  苏承:“……”


  苏小小被小虎逗乐,笑了笑,回应大虎道:“行,娘记住了。那接下来,只需要再找个铁匠了。”


  大虎再次抬起头来:“铁匠可以找张爷爷!”


  苏小小微愕:“张爷爷又是哪一家?”


  大虎往西头指了指:“往那边走,第一户。”


  那是与状元街交接的一户。


  苏小小就道:“我每天打他家门口路过,没听见打铁的声音啊,大虎确定他是铁匠吗?”


  大虎无比确定地说道:“张爷爷可会打铁了,他的铁铺不在这里。”


  小家伙,你了解的情报挺多呀。


  想到了什么,苏承沉思道:“只你和符郎中忙不过来吧,是不是还得雇几个下人?”


  大虎脆生生地说道:“可以上周阿婆家问问!”


  苏小小小胖身躯一震:你连人牙子都认识么?!


  早饭过后,苏承回马场继续当沙包。


  临走前,他将自己的全部家当偷偷塞进了苏小小的书袋。


  当苏小小看到那些皱巴巴的银票与大小不一的银锞子时,心口微微发烫。


  她给他的钱,他一个铜板也没花在自己身上。


  他自己挣的钱,就更不必说了,全在这儿了。


  一瞬间,手里的银票与银锞子重若千斤。


  这一刻,她忽然觉得发家致富已经不够了,她要在京城闯出一番天地,带着她爹走上人生巅峰。


  苏祁、苏钰过来得晚,早饭已经没有了,万幸还有苏小小做的点心。


  二人带着苏二狗愉快地去了国子监。


  苏小小把三小只送去凌云那边,随后苏陌的马车就到了。


  苏小小记起昨日的事,问道:“昨天卫廷是怎么把你引开的?”


  苏陌道:“他说有事和你谈。”


  苏小小:“就这?”


  苏陌正色道:“比起他夜半三更闯入你闺房,让他在宫门口的马车里与你说话,更让我放心。”


  苏小小挑眉:“你知道……什么是车震吗?”


  苏陌一脸茫然。


  ……


  有关偶遇太皇太后的事,苏小小暂时没知会苏陌。


  她下马车后,直接进了宫。


  今日静宁公主来得早。


  经过两日的用药,她脸上的痘痘几乎看不出来了,她仍戴着面纱,是她生得不好看,平日里也戴的。


  但从她光洁的额头,大家不难看出她的痊愈。


  才两日啊,这可太神奇了!

  静宁公主进课室,发现第一排左桌已经坐了人。


  她的位置自然无人敢占,被占的是苏小小的座位。


  其实,夫子并没规定座位,大家随意坐的,只有两位公主的位置无人敢占。


  胡碧云看着静宁公主干净了许多的额头,心中更是对父亲的药称赞不已。


  她因此也有了一丝与静宁公主结交的底气。


  “公主。”


  她微笑,正要起身行礼,就听得静宁公主冷冰冰地说道:“谁许你坐这儿了?”


  胡碧云一愣。


  静宁公主冷声道:“起开!”


  胡碧云当众丢了脸。


  苏小小走进课室时,气氛怪怪的,所有人都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她没在意,如往常那边坐在了静宁公主的身边。


  静宁公主没撵人。


  千金们面面相觑。


  若说方才她们还在猜测,静宁公主撵走胡碧云,是因为她今日心情不好。


  眼下她们全都明白了,静宁公主根本就是在气胡碧云抢了那个乡下丫头的位子。


  搞什么啊?


  一个乡下丫头,是怎么巴结上静宁公主的?


  “给,今早刚做的,热乎的。”苏小小从书袋里拿出了一盒点心。


  一股诱人的酥香瞬间传了出来,众人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


  静宁公主将盒子接了过来:“刚刚有个人坐了你的位子。”


  苏小小:“嗯?”


  静宁公主又道:“被我撵走了。”


  苏小小:“哦。”


  静宁公主:本殿下是在宠你!赶紧给本殿下受宠若惊!

  上午是音律课,昨日江夫子有提前通知大家带筝。


  苏小小自然也带了,是小虎的那一把。


  她有征得小家伙的同意。


  课室的桌子不够放长,上课地点选在户外的回廊上。


  宫人们早早地摆好了琴桌与蒲团。


  众人把鸾筝拿了出来。


  静宁公主与惠安公主的鸾筝都有出处,是周国的三大名筝之二。


  秦嫣然的鸾筝也不差。


  一旁的林如月道:“秦小姐,你的筝好特别啊……不会是流萤吧?”


  秦嫣然微微一笑:“正是流萤。”


  流萤,西晋名筝,虽比不上两位公主的,可在千金们的鸾筝里当属一骑绝尘了。


  就连灵犀郡主的筝,都被流萤比了下去。


  另一边,苏小小也把鸾筝取了出来。


  刚摆上去,就有人噗嗤笑了。


  林如月八卦地问道:“李小姐,王小姐,你们在笑什么?”


  李家千金说道:“有人居然带了一把破筝。”


  这把筝的尾部确有一个刀口,像是被利刃生生劈了一刀似的。


  静宁公主去如厕了,这会儿不在。


  不然大家可不一定有胆子如此奚落她。


  秦嫣然看了一下那把琴,眸光微微动了动,很快又摇摇头,微笑着说:“这把鸾筝……有点像传闻中的九凤。”


  九凤,七国第一名筝,拿周国的三大名筝与它比,其性质不亚于越级碰瓷。


  它的主人是素有琴仙之称的琴师纳兰云,他是数百年来最具天赋的琴童,七岁成名,十岁名扬七国。


  传言他是北燕人,也有人说他是西晋人。


  他身份神秘,行踪诡秘,自三年前受邀至西晋皇室献了一首曲子,随后便销声匿迹。


  有人说他归隐了,也有人说他死了。


  总而言之,见过他的人少之又少,见过九凤的也不多。


  秦嫣然也只是在画像上见过九凤。


  林如月嗤了一声笑了:“居然拿了一把假筝过来!”


  众人纷纷朝苏小小投去异样的目光。


  没错,没人认为这把鸾筝是真的。


  毕竟,一个乡下丫头怎么可能拥有真九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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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67 真假九凤(一更)

  秦嫣然语重心长地说道:“你是在哪里买的琴?是不是被人骗了?”


  此话一出,瞬间让所有人脑补了一出苏小小贪慕虚荣、结果被人当冤大头给宰了的经历。


  林如月讥讽地笑了:“有人想买九凤,却根本不识货,买了个假的回来。也不想想,九凤是随随便便见得到的?”


  “出什么事了?”


  静宁公主的声音乍然出现在众人身后。


  众人后脑勺一凉,立刻停止了对苏小小的奚落,回到了各自的位子上。


  静宁公主在苏小小身侧坐下。


  回廊一排只能摆下两张琴桌,静宁公主与苏小小坐了第一排,惠安公主到现场时,只剩下第二排。


  惠安公主倒是没觉得苏小小抢了自己的位子,毕竟第一排的位子里,肯定有一个是静宁的,谁让静宁是嫡公主呢?

  至于静宁身边的位子,哼,打死她也不坐的!

  她也不大想坐在静宁身后。


  秦嫣然适时地替她解了围:“惠安公主,您来这里坐吧。”


  她把自己第三排的位子,让给了惠安公主。


  她自己则坐在了静宁公主身后。


  她听见静宁公主吩咐身边的小宫女:“去库房取一把筝来。”


  桃枝正要应下,苏小道:“不必了,我的筝挺好的。”


  “好什么好,都破了。”静宁公主顿了顿,约莫是觉得小丫头是不想麻烦自己,她于是说道,“我和你换。”


  秦嫣然怀疑自己听错了。


  这小胖丫头究竟给静宁公主灌了什么迷魂汤?竟让静宁公主主动把自己的筝交换给她?


  然而更震惊的还在后头。


  “不行的。”


  那丫头竟然拒绝了!


  “为何?”静宁公主心道,不用不好意思,你有恃宠而骄的资格。


  苏小小直言道:“我不知道小虎同不同意你碰他的筝。”


  静宁公主:“……”


  音律课的夫子是一位宫廷的大乐师,姓高,精通音律,擅古琴、鸾筝与长笛,是综合能力优秀的夫子。


  他也注意到了苏小小的鸾筝。


  然而与在场所有人一样,他也不曾见过真正的九凤,仿琴倒是见了不少。


  这一把仿得十分拙劣,又破又旧,连漆都掉了,筝首上还有一道刀痕,假得不能再假。


  高夫子冷冷一哼,一眼也不愿多看了。


  宫女的千金们大多是有音律基础的,譬如秦嫣然擅古琴,胡碧云擅鸾筝,王小姐擅长笛等,然而宫学主要是为两位公主开设的,其余人只是伴读。


  公主不会,她们就得跟着从头学。


  高夫子从鸾筝的构造以及宫、商、角、徽、羽五音教起。


  惠安公主听得云里雾里,拨出来的琴音与小虎的有的一拼。


  她继承了娴妃的美貌,也继承了娴妃的头脑。


  静宁公主也是鸾筝的初学者,然而其展现出来的悟性将草包妹妹秒得渣都不剩。


  秦嫣然有古琴的基础,上手也挺快。


  高夫子最满意的两位学生,当属秦嫣然与静宁公主。


  惠安公主是令高夫子头疼的存在,可人家是公主,他不得不硬着头皮教。


  其次是冷芷若,她的鸾筝也学得乱七八糟。


  “你会了吗?”静宁公主问苏小小。


  苏小小:“昂,会了。”


  静宁公主一脸怀疑地看着她:是吗?我怎么觉得你不会呢?


  今日理论居多,没正儿八经地学习乐谱,处在高夫子喊一个音,大家弹一个音的阶段。


  琴音混在一起,一时倒也不显。


  “太皇太后凤体可还康健?”


  休息时,苏小小忽然问静宁公主。


  静宁公主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你突然打听太皇太后做什么?”


  苏小小不好说自己是来确认太皇太后昨夜有没有安全回宫的。


  她将白日里在桃园发生的事说了。


  听到竟有毒蛇出没,静宁公主皱起了眉头。


  自幼在皇宫长大的她,要说没一点脑子,怎么可能?她又不是惠安那种草包。


  这分明是有人想暗算太皇太后。


  “其实……我曾听到过一些传言……”静宁公主四下看了看,结伴去如厕的千金们陆陆续续回来了。


  静宁公主没再说下去,只道,“今早我在亭子里看见她老人家了,她气色还好,应当没受太大惊吓。”


  老人家是敬称,其实太皇太后比皇后还小几岁呢。


  苏小小抚了抚琴弦:“哦。”
-

  下午是江夫子的课,第一堂讲《论语》,第二堂讲《诗经》。


  又是平平无奇的一天。


  放学后,苏陌来接苏小小放学。


  看着第一公子的眼里只有一个乡下的小丫头,可把千金们嫉妒坏了。


  胡碧云也很是嫉妒。


  胡家并不算太显赫的世家,是靠着三殿下的举荐,胡家才得了一个参选的名额。


  她不负众望考上伴读,她爹也不负众望当上太医院院判,近日上胡家说亲的人几乎踏破门槛。


  然而那些公子她一个也瞧不上。


  当然她也明白,镇北侯府这样的簪缨世家,不是胡家高攀得起的。


  除非……苏陌自己看上她。


  胡碧云忽然有些后悔昨日与苏小小翻脸的事了,倘若自己拉拢她,是不是就能——


  苏陌的马车走了。


  帘子被风掀起。


  胡碧云看见那个云端高阳的男子,拿了一罐子核桃递给那个小胖丫头,眼底带着笑意。


  ……


  到家后,苏小小按照大虎说的,去了出家门往东走的第三座宅子。


  院门是敞开的。


  苏小小站在门外问道:“请问,有人在吗?”


  一个与苏承差不多年纪的男子打着呵欠,慢吞吞地走了出来:“找谁呀?”


  苏小道:“我找刘伯。”


  “啊,你是大虎的娘吧?”


  对方的瞌睡似乎瞬间清醒了。


  苏小小点点头:“……我是。”


  对方展颜一笑:“我是刘四合,你叫我老刘就行!你是不是要找木匠?”


  苏小小一愣:“嗯?”


  刘四合笑道:“大虎中午过来和我打过招呼了!”


  苏小小:这孩子是要成精啊!


  苏小小道:“我需要做一个牌匾,另外我想打一些家具与两堵木墙。”


  刘四合十分专业地说道:“家具与木墙有图纸吗?”


  “有的。”苏小小从荷包里取出一张折叠的图纸,展开后递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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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68 开张(二更)


  刘四合仔细看了看,眼底闪过一丝惊艳:“这些……是你自己画的?”


  “是。”苏小。


  刘四合连连称赞:“很新奇的设计。听说你是要开医馆,牌匾打算写什么?”


  苏小小:“天下第一堂。”


  刘四合:丫头,你很嚣张。


  刘四合是爽快麻利的性子,没一句对自己的吹捧,也没任何不必要的寒暄。


  双方的谈话只进行了不到一刻钟。


  “你说的这些,我都记下了,还有什么别的要求吗?”


  “没了。”苏小,“大概几日能完工?”


  “七天。”


  “只要七天?”


  这可是不少东西。


  刘四合笑道:“七日后,若是我没完工,不收你的钱!你去忙吧!”


  苏小小不喜欢东扯西拉,她就爱与这种不废话的人打交道。


  此外,刘四合开的价钱也远远低于她的预算,给她节省了一大笔开支。


  从刘家出来,她去了西头与状元街交接的宅子。


  大虎口中的张爷爷是一个身形健硕的铁匠,叫张二柱,比苏老爹年长几岁的样子,有些不苟言笑。


  天气这么冷,他只穿了一件麻布裲裆,粗壮的胳膊暴露在空气里。


  苏小小第一反应是:这一身腱子肉,如今的铁匠都这么壮的么?


  当苏小小道明自己的来意,不出意外,张二柱也并不震惊。


  因此,大虎也来他这里打过招呼了。


  “我想做一些道具。”苏小小将图纸递给他,“听说京城对铁具管制严格,我做的这些刀具数量有点多,是不是得向官府报备?”


  “不必。”张二柱淡淡地说,“我从前没做过这些式样的刀具,得重新开模,你十天后来取。”


  苏小小问道:“需要先付多少定金?”


  “不用付定金。”张二柱也极为爽快,“至于具体多少钱,做完了才知道,不过应该,不会超过五两。”


  五两?


  要知道,朝廷一直管制的除了盐,便是铁,铁在古代是很贵的。


  “你确定?”


  张二柱见苏小小一脸震惊,想了想,说道:“那就二两。”


  苏小小:“……”


  这是自己砍自己的价,让别人无价可砍呐……


  苏小小最后去的是周阿婆家。


  她就在自家隔壁的隔壁,之所以把她放在最后,是因为这桩生意可能会谈得最久。


  “是大虎的娘吧?”周阿婆笑容满面地把苏小小请进堂屋,倒了一杯热茶。


  苏小小突然感觉自己在巷子里出了名……


  周阿婆的年纪有些大了,巷子里的街坊,似乎不论辈分都叫她一声周阿婆。


  “你具体想挑几个什么样的?干什么活儿?”周阿婆笑着问。


  苏小小道:“我想要一个车夫,四个药童,最好能有两个女药童,懂不懂医理不打紧,我们可以教,另外,也需要一个厨子和一个做洒扫的长工。”


  周阿婆道:“别的都好说,就是女药童……”


  在大周,女子行医的极少,姑娘家出去干活儿,也多是做丫鬟、做绣娘……


  她说道:“我试试吧,你明早来我家看看。”


  翌日,苏小小一大早便来了周阿婆家。


  听周阿婆昨日的语气,她只是试试,不一定能找齐,然而当苏小小看着满院子的男女老少,忽然有点怀疑周阿婆对“试试”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这群人里,周阿婆推荐了一个车夫阿中,二十多岁,模样周正。


  周阿婆道:“别看他年轻,做事挺老道,对京城的大街小巷都很熟悉。”


  苏小小问了阿中几个问题,小伙子不骄不躁的,谈吐清晰,身板儿也够结实。


  到了周阿婆这里,价钱就不便宜了。


  一个车夫五两,这是付给周阿婆的介绍费,至于车夫的工钱,得苏小小另外与车夫结算。


  苏小小捏了捏荷包,真肉痛啊。


  药童只挑了三个,一个机灵的小伙子,叫小韦,十七,从前在别的药铺当过伙计,略识得几味药材。


  周阿婆道:“韦哥儿,日后你就跟着夫人了。”


  听到这声“韦哥”,苏小小险些被茶水呛到。


  苏小小没再挑到何时的男药童,倒是两个小姑娘入了她的眼。


  一个十二岁,叫莺儿,小圆脸,笑起来左右各有一颗小虎牙,脸颊上长了一点雀斑,是个灵气十足的小姑娘。


  另一个是年长莺儿两岁的杜鹃,瓜子脸,眉清目秀,识字。


  周阿婆道:“原先是官家的小姐,家里犯了事儿,被买去教司坊,年纪小,教司坊正养着呢。”


  言外之意,再过上一两年,她就得卖身接客了。


  苏小小来到她面前,淡淡问道:“你从前是官家小姐,我买下你,你可吃得了下人的苦?”


  杜鹃跪下来,磕了个头:“回夫人的话,奴婢本是庶女,在家中也不受宠的。只要不让奴婢沦落风尘,奴婢愿为夫人当牛做马!”


  苏小小问了韦哥儿与莺儿、杜鹃的价钱。


  周阿婆伸出手指。


  苏小小:“十两?”


  周阿婆:“一百两。”


  阿婆,你有点黑呀……


  不过很快,苏小小就明白为何他们的价钱要比阿中贵了。


  他们是奴籍,买回去签的是死契,他们将来想走,是必须从苏小小手里赎身的。


  并且他们的工钱比其余人低,甚至不给也行。


  厨子与洒扫的长工是一对中年夫妇,也是一人十两。


  这十两买的是他们三年的工期,和阿中一样。


  接下来的几日风平浪静,苏小小一边上学,一边做国子监的点心生意。


  七天后,刘四合那边完工了。


  苏小小去看了他做的牌匾,黑底金字,庄严霸气,比苏小小想象中的还要完美。


  就是貌似有点儿沉,也不知是什么木头做的。


  刘四合见小丫头对着牌匾左看右看,只当她是担忧牌匾的质量。


  他拍拍胸脯道:“放心,风吹日晒,保你一百年不腐!”


  苏小小:啥木一百年不腐呀……总不会是金丝楠木……


  想多了,一个街坊里的小木匠,怎么可能拥有那么名贵的木头?

  刘四合叫上几个弟兄,把家具与木板搬去了医馆,该摆的摆上,该装的装上,一下午时间,铺子便大变了样。


  牌匾等到开张那日再挂,苏小小先收在了账房。


  又过两日,张二柱也将刀具做出来了,他果真只收了苏小小二两。


  符郎中找人算了个黄道吉日——本月十八,宜开张。


  然而就在开张的前一晚,第一堂出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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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69 生意上门(三更)

  因为第二日要开张,大家伙儿在医馆收拾了一整天,一直到忙到深更半夜,正准备打烊时,一个妇人扶着一个二十出头的男人过来了。


  “大夫!大夫!快救救我儿子!”


  符郎中刚检查完药柜,听到夫人的叫唤,忙走了过来:“我瞧瞧!”


  妇人看了眼受伤的儿子,更咽问道:“我是听说你们仁心堂医术高明才过来的,大夫你一定要治好我儿子!”


  若是苏小小或孙掌柜在这儿,就先给人治了,甭管仁心堂不仁心堂的,没听见!


  可符郎中是个老实巴交的主儿,闻言说道:“仁心堂在隔壁,我们是新开的……”


  妇人打断他的话:“啥?你们不是仁心堂?”


  她退出去,往牌匾上看了看,牌匾还没挂呢,但总归不是仁心堂就是了。


  她懊恼地扶着受伤的儿子走了。


  “哎——”符郎中想提醒她,患者伤势严重,别那么生拖硬拽的,当心拽出毛病了。


  然而妇人早就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出什么事了?”苏小小端着一簸箕晒好的药材从后院走来。


  符郎中道:“刚刚来了个病人,找仁心堂,找到咱们这儿了,我看他似乎是受了伤。”


  仁心堂是已经打了烊,大夫都要上马车了,让妇人眼疾手快地拦下了。


  “大夫!你是仁心堂的大夫吧!快救救我儿子!我儿子从马车上摔下来了!胳膊不能动了!”


  这位大夫也行胡,是胡家旁支,因医术不错被选到本家来,他比符郎中年长几岁,留了一点胡子,看上去更老成,也更令患者信任。


  车夫道:“不严重的话,明日再来吧……”


  妇人劈头盖脸一顿骂:“怎么就不严重了?没见我儿子胳膊不能动了?”


  她的声音引来了街边的小贩与路人。


  众人好奇地围了过来。


  胡大夫皱了皱眉,耐住性子,语气宽和地说道:“这位夫人,你先稍安勿躁,让我瞧瞧。”


  说罢,他从脚凳上下来。


  妇人的脸色这才好了些:“那就劳烦大夫了。”


  胡大夫让车夫提着油灯,他现场给对方看诊。


  他问道:“你哪儿不舒服?”


  男子道:“我从马车上摔下来了,浑身疼,胳膊动不了了。”


  胡大夫轻轻托起他的右臂:“是这只胳膊吗?”


  妇人一惊:“大夫你轻点儿!”


  胡大夫笑了笑:“我心里有数的。”


  四周围观的越来越。


  胡大夫小幅度地晃动了一下他的右胳膊:“还是动不了吗?”


  “动不了。”


  “还有哪儿疼?”


  “哪儿哪儿都疼。”


  “头呢?”


  “头不疼。”


  胡大夫看了看他的衣裳,还算完好,除了手背上的一点擦伤,并无其余的出血状况。


  胡大夫语气温和地说道:“你胳膊脱位了,我给你接上去,会有点疼,你忍一下。”


  男子一听会疼,立马害怕了。


  胡大夫耐心宽慰:“男子汉大丈夫,不要怕,很快的。”


  男子吓得脸色发白。


  胡大夫一手摁住他的肩膀,一手握住他的胳膊,晃动了两下,在男子的心几乎提到嗓子眼时,咔的一声,给他接了回去!


  男子大叫一声。


  以为会很痛,并没有。


  他怔了怔:“诶?”


  胡大夫笑道:“看看能动了吗?”


  男子尝试着动了动:“咦?我能动了!我的胳膊能动了!娘!我真的能动了!咝——”


  他动了记下,忽然倒抽一口凉气:“疼疼疼,还是有点疼。”


  妇人再次担忧起来:“大夫……这是……”


  胡大夫笑了笑,说道:“别担心,轻微疼痛是正常的,复位后需得修养半月,这半月尽量不要活动胳膊。”


  妇人放下心来。


  四周的百姓啧啧称赞。


  “不愧是仁心堂啊,我隔壁的邻居,和他一样的情况,疼了好几个月呢!至今没痊愈!还落了点儿病根!”


  “咋没找个大夫?”


  “找了!那大夫不行啊,若是来仁心堂,也不必遭那起子罪了!”


  “用你们说,仁心堂是胡家开的,胡家可是出了一位院判大人呢!”


  “以后我也来仁心堂治病。”


  “你治得起再说吧!”


  这是大实话,仁心堂又不是济世菩萨,救死扶伤是有代价的,这儿的大夫医术高明,诊金也比别的医馆贵。


  这位妇人显然不是差钱的主儿,立马掏了一个银锭子递给胡大夫。


  胡大夫没伸手去接,是车夫接过来的。


  “多谢大夫!多谢大夫!”妇人连连道谢,拉着儿子的手就要离开。


  忽然,一道清冷的声音叫住了她:“慢着,你们不能走。”


  众人回过头。


  妇人看着自人群后方走过来的小胖丫头,问道:“你谁呀?”


  符郎中也挤了出来。


  妇人认出了他:“是你!你们是隔壁的……”


  隔壁的旧药铺倒闭了,来了一家新的药铺,不少常在这条街上走动的百姓都知道。


  “你们想干嘛?”妇人没好气地问道。


  苏小小看了看他儿子,对她说道:“你儿子的伤势很严重,需要抢救。”


  妇人的脸一黑:“我儿子好端端的,你乱七八糟地说些什么?”


  苏小小正色道:“不抢救,他活不过今晚。”


  妇人气鼓鼓地说道:“你你你……你咋说话的?你咒我儿子呢!你是不是眼瞎了?没见我儿子生龙活虎的?仁心堂的大夫已经把我儿子的伤治好了!我看你们是开黑店的!来砸招牌的吧!”


  胡大夫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他看向苏小小,冷冷地说道:“你们要抢生意,也不是这么胡来的。这位公子的胳膊已经复位了,你们不要在此造谣生事。”


  一个小贩呵呵道:“仁心堂的大夫都说治好了,他们哪儿来的胆子质疑仁心堂的医术?”


  另一个小贩嘲讽道:“就是想骗点儿银子呗!”


  妇人冷哼道:“你们这种黑心药房,我才不会上当!”


  话音刚落,她儿子抬手捂住胸口,神色痛苦地倒了下去。


  所有人倒抽一口凉气!

  “儿子——”妇人失声尖叫。


  胡大夫也是一脸的难以置信。


  只是脱个臼而已,头部也未受到创伤,为何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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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70 降维打击(四更)

  起先,大家伙儿全在为仁心堂说话,谁也没料到事情急转直下,一下子众人全都傻眼了。


  妇人瘫坐在地上,手足无措地看着痛苦不已的儿子,红着眼眶控诉道:“大夫!你不是说我儿子没事了吗?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胡大夫到底有着多年的行医经验,他很快镇定下来,在脑海里迅速回忆了一番为对方诊断以及医治的过程。


  他确定自己没有任何做的不对的地方。


  妇人慌了,哭着冲胡大夫喊道:“你杵着做什么?快来救救我儿子啊——”


  胡大夫也想救啊,然而他无从救起!


  就在此时,苏小小大步迈了过来,对妇人冷静地说道:“这位夫人,请你让一下,你儿子的情况很危急。”


  妇人这会儿对着苏小小也骂不出来了,她害怕地看向符郎中:“我……我儿子到底怎么了?”


  她认为符郎中才是正儿八经的大夫。


  符郎中皱眉道:“应该是内伤。”


  “夫人?”苏小小再次提醒。


  妇人六神无主,她希望仁心堂的大夫出手医治她儿子,可仁心堂的大夫就跟傻掉了似的,杵在那里一动不动。


  难道真要把她儿子的命交到一个名不经传的大夫手上吗?

  苏小小已经戴上了手套,正色道:“你再不让开你儿子真没救了!”


  妇人被一个小丫头的气场震慑了,乖乖地挪到了一边。


  苏小小在患者身边跪下。


  妇人忽然抓住苏小小的手腕:“等等,怎么是你?不是他来救吗?”


  被点名的符郎中一怔。


  他该如何解释,苏姑娘的医术比自己高明?


  苏小小不咸不淡地说道:“这种小病,何须劳动我师父,我就能治。”


  “什么?这丫头居然是个医女?”


  “这年头,真有大夫收女徒弟的呀?”


  “女人能治病吗?什么医馆?日后我可不去他们家治病!”


  大周的民风并不算太保守,但也没西晋那般开放,毕竟西晋是出过女帝的,如今的储君也是一位太女。


  在大周,女子行医极为罕见,且地位十分低下,最常见的是稳婆。


  让一个稳婆去抢救为重患者,这不是拿人命开玩笑吗?

  胡大夫愤愤甩袖:“你们真是太胡闹了!”


  “要不你来治?”符郎中反讽道。


  他的性子是很温和的,可惹到了苏姑娘,他就不那么好说话了。


  “拿开。”苏小小对妇人说。


  声音不大,然而妇人的心就是咯噔了一下。


  她悻悻地把手收了回来。


  苏小小解开对方的衣裳,低头趴在对方的胸口听了听,指尖自对方的肋骨上一一走过。


  一个姑娘家,大庭广众之下扒男人的衣裳,还贴在男人的脸上……


  寡廉鲜耻!

  这个女人嫁不出去了!

  苏小小却没在意众人的异样目光,她指尖一翻,抽出一个一次性的针头,猛地扎进对方胸口!

  “啊——”妇人没料到她会拿针扎自己儿子。


  这是在干嘛?

  杀人吗?!

  一个小贩大叫:“天啦!杀人了!”


  妇人冲苏小小扑过去,符郎中一个箭步迈上前,拦住了妇人。


  妇人在地上一顿挣扎,对着符郎中拳打脚踢:“你们杀人!你们杀人了!来人啦!救命啊!杀人了——”


  “简直胡闹!”


  胡大夫也冲了过来,要去制止苏小小。


  就在此时,地上无法呼吸的男子忽然猛地吸了一口气。


  紧接着他开始大口大口地呼吸,也睁开了乏力的眼睛。


  一个路人指着男子叫道:“快看呐!他活过来了!”


  众人唰的朝地上的男子望去,只见方才失去意识的男子,这会儿当真醒过来了。


  胡大夫懵了。


  这丫头……用的是杀人的法子,为何反倒把人治醒了?


  苏小小一手捏住气针,一手按住他肩膀:“你别激动,也别乱动。”


  男子冷汗直冒地看着苏小小。


  他比谁都清楚自己刚刚是真的快死了……


  妇人没听到,她沉浸在自己激烈的反抗中:“你们杀我儿子!你们杀我儿子——畜生——你们这帮畜生——”


  一个小伙子看不过去了,大声对她道:“大婶儿!你儿子醒了!”


  “我儿子……啥?”妇人一愣,伸长脖子朝符郎中身后望了望。


  他儿子也恰巧朝她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


  妇人一下子激动了:“儿子——”


  苏小小拔出气针,对男子道:“你有一根肋骨断了,伤到了肺部,引起气胸,第一步的危险已解除,但还需要后续的治疗,以防病情恶化。”


  男子微微点了点头。


  苏小小又道:“你是留在仁心堂治疗,还是上我们第一堂治疗,随你。”


  男子正要虚弱地开口,胡大夫先一步说道:“胡扯!他骨折了方才为何不说?”


  苏小小冷声道:“他说了他全身疼,你没听见吗?”


  每个人对疼痛的难受程度、敏感程度不同,在多处伤势爆发以及心理因素的影响下,不一定能精准地判断出疼痛点。


  这种情况罕见,却并非不存在。


  大夫细心一点,解开他衣裳,仔细摸骨,是完全可以发现的。


  胡大夫一噎:“他、他从马车上摔下来,当然浑身疼了!他当时的情况,根本就不像你说的那样!如果他当真折了骨头,并且戳伤肺部,根本坚持不到来这里!”


  他意识到了这是自己挽回名声的唯一机会。


  只要他证明这丫头诊断有误,故意言重患者的病情,那么他们就是一家黑店!

  苏小小淡淡地摘了手套:“你说的很对,他当时的情况的确没这么糟糕。他一开始只有肋骨骨折,而你没能及时发现,只当他是撞伤,会疼也正常。你在为他复位右臂的时候,让他的肋骨产生了二次损伤,因此才戳伤肺部,引起了后面的血气胸,而这也正是突然呼不过气、倒地不起的原因。”


  天要下雨,娘要家人,有人要找死,拦不住的。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

  堂堂仁心堂,居然差点儿把人治死了,若不是这个小胖丫头,后果不堪设想啊!


  胡大夫只觉被人敲了一记闷棍,脑袋瓜子嗡嗡的。


  他是为什么要多嘴一问,为什么?!


  ------题外话------


  四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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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71 一夜成名(五更)


  四周围观的百姓纷纷朝苏小小看了过去,方才他们一个劲地质疑人家,嘴里没半句好话,这下可打脸了?


  “难怪她刚刚要扎他,是在给他放血气呀。”


  “这么看来,人家小姑娘医术还挺高明的。”


  “他们医馆叫什么来着?”


  “你方才不说绝不去他们家治病的吗?”


  “咳,我说了吗?”


  妇人也反应过来了,她就说嘛,她儿子来的路上都好好儿的,能站能走,只是胳膊动不了,可被这个劳什子大夫治了之后,立马到底不醒,差点儿呼不过气……


  妇人气不打一处来,朝着胡大夫一爪子挠过去:“是你害了我儿子——”


  胡大夫慌忙躲开:“我没有!是她胡说的!你们不要被她骗了!我——”


  我啥我?

  妇人的爪子再次朝他挠了过去!

  想到他差点儿把自己儿子害死了,妇人下手毫不留情。


  胡大夫被挠得落荒而逃的。


  苏小小为患者压住伤口的出血点:“考虑好了吗?”


  男子虚弱地问道:“你姓什么?”


  苏小小道:“我姓苏。”


  男子轻声道:“劳烦苏大夫,为我医治。”


  苏小小哦了一声,又看向一旁抓着鞋底板追出去的妇人:“这位夫人?”


  “杀千刀的!别再让我看见你们!”


  妇人将鞋子穿回脚上,转过身来到儿子身边,讪讪地看了苏小小一眼。


  方才骂人家骂得这么凶,此时多少有点儿难为情。


  苏小小没有得理不饶人,她平静地说道:“夫人也没意见的话,我让人把令郎抬进去了。”


  妇人悻悻地说道:“啊,是,是,多谢了。”


  另一边,小韦子与曹厨子早已将担架备好,见苏小小冲二人点了点头,二人忙麻溜儿地将担架抬过来。


  这几日虽未开张,可每晚,苏小小都会给大家传授最基本的急救措施,由于人手不够,曹厨子与妻子杨氏也不例外。


  二人一头一尾。


  小韦子:“一、二、三,上!”


  二人动作麻利地把人抬了上去。


  众人没见过如此样式的……板子,一时间怪新奇的。


  “不是木板,是布做的吗?”


  “好像比布要硬一点儿。”


  “好玩意儿还挺多。”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一直到苏小小一行人进了第一堂,也久久没有散去。


  苏小小让小韦子与曹厨子把人抬去一楼的厢房。


  厢房内的陈设很简单,两张窄窄的床,两个床头柜,两个凳子,一个大衣柜,顶上几排奇怪的吊杆,没了。


  妇人古怪地打量这间屋子,心道这新开的医馆真穷,连件像样的家具也买不起,床都这么小……


  莺儿与杜鹃早已将两张床铺好。


  小韦子与曹厨子把人抬到床边。


  接下来的问题来了,他俩抬着担架,要怎么把人搬到床上去啊?


  偏生阿中今晚又不在……


  符郎中立马道:“我来,杜鹃给我搭把手。”


  “不必了。”苏小小走上前,双手一抄,一个利落的公主抱,将患者稳稳当当地放在了病床上。


  男子:“……”


  妇人:“……”


  所有人:“……”


  却说胡大夫被抓花脸逃上马车后,并未立刻回自己的宅子,而是去了一趟胡家,向胡家讲明了今日发生的事。


  他们仁心堂在京城开了那么多年,一直没出过什么大乱子,真出了也能想法子及时解决。


  今晚这事儿邪门,当着那么多百姓的面,算是把仁心堂的招牌都抹黑了。


  花厅的主位上坐着胡九生与弟弟胡海涛。


  胡海涛是仁心堂的东家,但大家心知肚明,胡九生才是真正的大东家。


  胡九生的儿子胡辉也在。


  他们胡家是投靠了景家的,在景家的牵线搭桥下,胡辉私底下与萧重华也有所往来。


  胡大夫将事件的经过掐头去尾又添油加醋地说了,掐的是患者讲自己浑身疼的话,添的是自己询问了他是否存在胸口痛。


  “他自己说不疼的,谁能想到呢?”


  胡大夫一脸委屈,“他自个儿描述不清楚病情,耽搁我诊断,我说了去仁心堂里给他仔细瞧瞧,他们说太晚了,赶紧治了好让他们回家……”


  胡九生与胡海涛眉头紧皱。


  胡九生问道:“你说是隔壁药铺的大夫救了他?”


  胡大夫清了清嗓子,道:“一个……医女,长得胖乎乎的,力气又大,保不齐就是她把人弄伤的!”


  一旁的胡辉反问道:“你不是说,患者先倒地,隔壁医馆的人才靠近的吗?”


  胡大夫噎了噎。


  胡家人又不是傻子,大庭广众之人,隔壁药铺除非是吃牢饭,否则怎么可能当街把人打伤了去治?

  这是一次重大失误,不论患者有没有清楚描述自己的病情,作为大夫,漏诊、误诊,造成二次受伤,就是失职。


  “你方才说她胖……”胡辉想到了与三皇子、景小侯爷、惠安公主乘坐画舫游湖的那一日,自己也曾碰到一个医术高明的小胖丫头。


  “该不会是她吧?”


  胡辉呢喃。


  胡九生看向儿子:“辉儿,你说是谁?”


  胡辉对父亲道:“就是我和父亲提过的,上回在画舫上抢救了一个溺水患者的姑娘,患者一度失去脉搏,她就那么按压了数下,把人救醒了!可她不是卫家的丫鬟吗?怎么会出现在隔壁的药铺?难道说……隔壁药铺是卫家人开的?”


  胡辉叫来家中管事:“去调查一下。”


  管事应下:“是,老侯爷。”
-

  医馆内,苏小小给患者处理完伤势,又让患者服了药,患者没那么难受了,沉沉地睡了过去。


  苏小小看了眼沉睡的患者:“今晚得留个人看着他。”


  “我看着。”小韦子说。


  苏小小对守在床边的妇人道:“夫人,令郎需要在医馆观察一晚,明日情况稳定了才能回去。”


  妇人是亲眼看着儿子被她救回来了,心里对她改观不少,哪儿还能有意见?

  她握住苏小小的手,激动颤抖地说道:“大夫,你尽管治,留个十天半个月也没关系的!我儿子就住这儿了!”


  ------题外话------


  五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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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72 小小虐渣(一更)

  苏小小与符郎中出了厢房。


  当着患者的面,符郎中不大方便询问,这会儿大堂内只剩他俩,他道出了心中疑惑:“你是怎么看出他肋骨骨折的?”


  苏小小回忆道:“仁心堂的大夫问他哪里疼时?他嘴上说浑身疼,手却不自觉地摸了摸胸口。”


  符郎中问道:“所以你判定他胸腔内骨折了?”


  苏小小微微摇头:“只凭这个很难断定,是仁心堂的大夫给他接上胳膊后,他出现了浅快呼吸。浅快呼吸常见于呼肌麻痹、肺炎、胸腔积液与气胸等情况,再结合之前对他的观察,我才断定他出现了气胸,并且极有可能是肋骨断裂,戳伤肺部导致。”


  听到这里,符郎中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感慨道:“当时那么吵,你居然还听出了他的呼吸?”


  苏小小道:“不是靠听,是靠观察,每个人呼气的长短与深浅,是可以根据胸腔与腹腔的起伏,以及肢体语言来判断的。”


  这还真是……观察入微啊。


  当然,这种事也得讲天分的,有些大夫行医十年、二十年,也未必能拥有苏姑娘这般细致精准的洞察力。


  曹厨子做了夜宵,喊了大家伙儿上后罩房吃饭。


  忙了大半夜,众人的确有些饿了。


  苏小小先去看了在杨氏房中呼呼大睡的三小只。


  三小只到了晚上就找她,谁也哄不住,因此她没回去,他们也没有。


  “辛苦你了。”苏小小对杨氏说。


  杨氏忙道:“瞧东家说的,我也没干啥,三个孩子很乖的。”


  那是因为他们跟你还不熟……


  等日后熟了,你将深刻体会到三小只的旺盛精力。


  曹厨子过来,问苏小小道:“东家,要不要给那位夫人也送点儿过去?”


  苏小小嗯了一声:“你去问问她吃不吃。”


  “诶!”


  曹厨子去了。


  那位夫人比他们惨,没吃晚饭,早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听说有吃的,也不挑剔,让厨子给她端一碗过来。


  曹厨子做的是鸡汤面与青菜丸子,都是容易克化的东西。


  苏小小让莺儿去把小韦子也叫了过来。


  众人围在桌边吃夜宵。


  老实说,就在一个时辰前,他们还在担心自家医馆究竟有没有生意。


  毕竟隔壁是仁心堂啊,把铺子开在它边儿上不是自寻死路么?


  谁曾想,还没开张呢,第一个客人上门了。


  ……虽说是上的仁心堂的门,但被他们东家救下来了,那就是他们第一堂的!


  “东家真厉害!”莺儿笑嘻嘻地说。


  苏小小是东家,符郎中是二东家,兼苏小小的师父。


  这是二人对外的身份。


  苏小小逗她:“心里不慌了?”


  莺儿嘿嘿一笑:“不慌了!”


  东家很厉害,他们医馆日后一定能有很多很多的病人!


  苏小小第二天要去宫学,开张的事以及那位患者后续的治疗,都交给了符郎中。


  阿中不在,小韦子帮苏小小把孩子抱了回去。


  到家后,苏小小先去苏二狗房中看了看,随后回屋倒头大睡。


  她又一次进入了药房。


  苏小小差不多摸清规律了,药房月底奖励她一次,她救治了危重患者,药房也会奖励她一次。


  奖励偶尔延迟,但不会超过三日。


  这一次是一瓶基地研发的消化酶。


  这种药……似乎又有点鸡肋呀……
-

  翌日上午是江夫子的课。


  前世她熬个三天三夜也不成问题,可谁让这副身子不睡饱就跟嗑了药似的。


  她浑浑噩噩地挨过了第一堂,课间额头点在桌上睡了会儿,哪知就一睡不醒了。


  江夫子回到课室看到这一幕,着实气坏了。


  不思进取,日日垫底也就罢了,居然直接在他课上睡起来了!

  江夫子抄起手边的戒尺,就要朝苏小小拍过去。


  静宁公主气场全开,一记冰冷的目光朝江夫子打来。


  你打一个试试?!


  江夫子:“……”


  中午,静宁公主带着苏小小去后宫的太液池凉亭吃饭。


  她不喜欢带苏小小回坤宁宫。


  不是苏小小不够资格,而是坤宁宫太冷了,越是接触,她便越是不希望将苏小小带去那座毫无人情味的宫殿。


  苏小小无所谓。


  她又不巴结皇后,在哪儿吃不是吃?

  她唯一提过的要求是菜式别太多了,浪费很严重。


  今日,御膳房做了野生鲈鱼汤、小花菇炖鸡、酿茄子与清炒白菜。


  好吃是真好吃。


  然而苏小小吃着吃着,咚的一声,额头砸在饭桌上睡着了。


  静宁公主:……你昨夜究竟去干什么了?


  “苏姑娘,苏姑娘。”


  桃枝叫了两声。


  静宁公主轻声道:“算了,别吵她,让她睡吧,你去拿我的披风来。”


  “是。”桃枝回坤宁宫抱了披风过来,小心翼翼地罩在苏小小的身上。


  “饭菜撤了吧。”


  静宁公主说。


  一个人吃,没胃口。


  静宁公主捧着书在凉亭坐了会儿。


  苏小小睡得香甜。


  宫人们一个个惊掉下巴。


  苏姑娘,全天下敢让嫡公主如此等待的,你是头一个啊。


  静宁公主没坐多久,皇宫身边的梅姑姑过来了,道是皇后让静宁公主与自己一道去永寿宫探望太后。


  “夜里惊了风,略有些咳嗽。”


  梅姑姑说。


  这个,静宁公主是推辞不掉的,她留下了桃枝。


  苏小小一觉醒来已是半个时辰之后。


  桃枝长呼一口气。


  苏姑娘再不醒,她都不知该怎么办了,是叫醒苏姑娘去上课呢,还是由着苏姑娘接着睡呢——


  桃枝贴心地打了一盆水来,放了干净的巾子。


  苏小小道了谢,洗了把脸,整个人精神不少。


  桃枝送苏小小去宫学。


  苏小小认得路,可既然静宁公主交代了桃枝守着她,桃枝必定得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有始有终才行。


  苏小小没拒绝。


  这回二人没走桃园,而是沿着太液池慢悠悠地朝后宫的出口走去。


  谁曾路过明月轩附近的小池塘时,遇上了几个在外赏鱼的千金。


  苏小小起先没在意,一直到,她听见了自己。


  “那个乡下丫头实在过分!怎么干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


  “是啊,亏我以为她只是乡下来的,不懂规矩,心肠终究是不坏的,没料到她居然打伤病人,强行把病人带去自家医馆救治!这与土匪何异?难道就没人管管吗?”


  林如月哼道:“这种事怎么管?除非病人自己去报官!”


  王小姐笑了笑:“大家都别说了,一会儿胡小姐过来,听到我们在议论仁心堂的事,该难过了。”


  林如月叹道:“仁心堂真可怜,怎么摊上这种无赖?”


  话音刚落,一旁的王小姐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林如月正在兴头上,丝毫没注意到王小姐的提示,继续口若悬河地说道:“我听说,她的娘很早就去世了,像她这种丧妇长女,有娘生没娘养,难怪如此没教——”


  她养字未说完,苏小小神色冰冷地走了过来。


  王小姐赶忙扯了扯她的袖子:“咳咳!”


  林如月察觉到了什么,转头一瞧,眼底闪过一丝被抓包的心虚与窘迫。


  然而她不会在一个乡下丫头面前示弱。


  她虚张声势地说道:“我说错了吗?你原本就是有娘生、没娘——啊——”


  苏小小没与她废话,直接抓住她领子,将她扔下了水!

  这一幕,直把众人看懵了。


  从前她们可没少奚落这丫头,这丫头总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她们还当她没脾气呢……


  林如月不会水,在水里挣扎了半晌,才被一旁的太监宫女救上来。


  林如月湿哒哒地瘫坐在草地上,想大骂一句“姓苏的,你疯了吗”,然而一对上苏小小那看死人一般的眼神,她的声音更住了。


  这会儿临近上课,惠安公主也从启祥宫过来了。


  她看到这边有动静,带着宫女走过来,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林如月瞬间如同看见了救命的稻草,眼眶一红,对着惠安公主哭诉道:“公主,苏小姐把我推下水!请您一定为我做主啊!”


  这丫头与静宁公主走得近,而惠安公主与静宁公主一贯不对付,有个打压静宁公主的机会,惠安公主一定不会轻易放过的吧?

  姓苏的,你死定了!


  惠安公主果真傲慢地扬起下巴,质问苏小小道:“你为什么推林小姐下水?”


  苏小小睨了惠安公主一眼。


  林如月趁热打铁,不给苏小小为自己辩驳的机会:“她自己在京城横行霸道,我方才不过是就事论事,她就恼羞成怒之下将我推下了水?”


  惠安公主问道:“她干什么横行霸道了?”


  林如月控诉道:“她们家的医馆,为了抢仁心堂的生意,故意打伤了仁心堂的客人!”


  惠安公主叉腰道:“竟有此事?苏小姐,你太过分了!”


  桃枝见状,心道坏了。


  自家主子不在,这里没人压得住惠安公主,苏姑娘凶多吉少了……


  桃枝的耳力不如苏小小,因此方才几个千金的谈话,她实在并未听清。


  她也不明白,苏姑娘怎么突然就对林小姐动手了。


  可她相信苏姑娘的为人。


  她冲上前道:“惠安公主,这其中必定有什么隐情……”


  “你给我闭嘴!”惠安公主才不会给静安的宫女面子。


  惠安公主对苏小小道:“你赶紧向林小姐道歉,祈求林小姐的原谅!否则,本公主今日定要狠狠地罚你!”


  “太皇太后驾到——”


  伴随着太监的通传声,一顶明黄色的凤撵缓缓地朝众人走了过来。


  惠安公主与诸位千金赶忙转过身,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苏小小举眸望向纱幔中若隐若现的身影,自那日一别后,她再没见过太皇太后。


  凤撵中,太皇太后清冷地开了口:“出了什么事?”


  惠安公主将事情经过说了,她没添油加醋,也没恶意歪曲,林如月如何讲的,她便是如何复述的。


  太皇太后没问苏小小,而是看向苏小小与林如月之外的诸位千金:“你们可有什么话说?”


  这是在找众人要证词了。


  林如月也不怕。


  她们和自己一样看不惯那丫头,才不会替那丫头说话!

  念头刚一闪过,一个在人群中毫不起眼的千金慢吞吞地走了出来:“太、太皇太后,臣女……有话要说。”


  “你是谁家的?”


  “卢家。”卢颖道。


  凤撵边上的心腹太监小声道:“卢家来了两位参选的千金,留下的是庶女。”


  嫡女落选了。


  太皇太后淡淡抬手,心腹太监欠身,朝后退了退。


  “卢小姐。”太皇太后道,“但说无妨。”


  卢颖咬唇道:“林小姐言语中伤了苏小姐。”


  林如月眉头一皱!

  卢颖捏了捏帕子,给自己壮胆,接着道:“林小姐说,苏小姐自幼丧母,乃丧妇长女,有娘生,没娘养……缺教养!”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头皮都开始发麻。


  完了,真完了。


  方才她们为何不替那丫头说话,当真是多维护林如月吗?


  是因为……她们不敢提这番话呀!


  谁不知太皇太后也是幼年丧母,十岁丧父,不得已才投靠了远房表亲郭家。


  林如月骂那丫头的一番话,不也戳中了太皇太后的痛脚吗?


  ------题外话------


  肥更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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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73 为她撑腰(二更)

  众人惶恐不已。


  白羲和并未动怒,她的语气清清淡淡的,宛若山涧吹来的风:“教出林小姐这样的女儿,林太尉真是好家教。”


  明明不带任何怒气的声音,却令所有人心头一紧。


  林如月也终于意识到自己摊上事儿了。


  她真是做梦也没料到自己会惹上太皇太后。


  一瞬间,她的脑子闪过无数念头,只不过,比起自救,她想的更多的依旧是事情怎么就发展到了这一步。


  她在宫学没少挤兑那个乡下来的丫头,对方从不当回事,她也就越发肆无忌惮了起来。


  倘若那丫头从一开始便与她大动干戈,兴许她不会如此得意忘形……


  “太、太皇太后……”


  她哀求地看向凤撵上的女子,期待对方能看在林家的份儿上饶恕自己一次。


  可惜要令她失望了。


  白羲和淡淡开口:“小允子。”


  凤撵旁的太监欠了欠身:“奴才在。”


  苏小小认出了他是上次在桃园里,拿着一个桃子当凶器,挡在太皇太后面前与自己对峙的太监。


  原来叫小允子。


  小允子道:“太皇太后有何吩咐?”


  “哀家记得,林小姐是宫学的学生?”


  “是。”小允子答道。


  白羲和说道:“既如此,哀家也不好越俎代庖,你且去一趟宫学,将今日之事发生的事如实说了,宫学如何处置,不必来过问哀家。”


  这话,明面上是将处置权交给了宫学,可问题是,是太皇太后亲自出面了,这确定是不过问的意思?

  林如月整个人都慌了,她跪在地上,膝行着朝白羲和扑过去:“太皇太后……太皇太后——”


  凤撵的薄纱被微风轻轻吹起,白羲和跽坐在柔软的蒲团上,神情没有一丝动容。


  苏小小定定地看着她,想到了那日在宫外,她受到惊吓的样子。


  还真是……判若两人。


  白羲和走了。


  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她可以与世无争,但她不能向任何人展示自己的脆弱。


  她但凡大意一点,都早已是宫墙之下的一堆枯骨。


  只是她自己也不曾预料的是,还是让人瞧见了自己最脆弱不堪的一面。


  思及此,白羲和神色复杂地闭了闭眼。


  ……


  宫学有两位主管夫子,也称大夫子,一位是来自礼部的左大人,一位是来自翰林院的廖大人。


  他们共同管理宫学,当见到太皇太后身边的红人过来时,二人惊得险些把官帽给戴歪了。


  若说皇后或太后派人过来,他们还觉着正常,那位从不干涉后宫的太皇太后,怎么反而来插手宫学的事了?

  一直到小允子说完,二人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小允子离开后,二人是面面相觑,对着彼此唉声叹气。


  礼部左大人道:“老尿,你说怎么办?”


  “是廖!”廖大人纠正他。


  左大人摆摆手:“唉,差不多啦,什么时候了你还计较这个?”


  翰林官就是爱吹毛求疵!


  廖大人头疼。


  太皇太后真不插手,就不会让人亲自过来说一嗓子,可这位林小姐的出身……并不低呀。


  大周四大武将世家:卫家、秦家、苏家、冷家。


  相应的,也有四大文臣世家:王家、景家、郭家、卢家。


  近年来,卢家因接连出了好几次岔子,地位大不如前,隐隐有被林家取代的趋势。


  其中林太尉是太后的表亲。


  这就很尴尬了。


  一边是太皇太后,一边是林太尉与太后,他们怎么做才能两边不得罪呀?


  “不得罪是不可能的,选一个吧。”左大人认命地说。


  太后是皇帝的生母,论亲疏远近,自然她更胜一筹。


  可当年先帝从侄儿手中继承皇位,本就惹来诸多非议,为堵住悠悠众口,先帝不敢对太皇太后有半分怠慢。


  景宣帝秉承亲爹遗志,也待太皇太后礼遇有加。


  要说太皇太后这一手玩得也是漂亮,明明她一句懿旨就能让一个小小的世家千金滚出宫学,却非得推到他们这儿来,让他们来做这个得罪太后与林太尉的大冤种。


  话说回来,这事儿的确是林如月过分了。


  事情既然已经传开了,不重重罚她,难免让人质疑宫学有失公允,连带着两位公主的名声也不大中听。


  最终,二人决定取消林如月的伴读资格。


  林如月在课室战战兢兢地等着,她知道自己这次闯了大祸,必定要遭受一番责罚,可她没想到她竟然被逐出宫学了?

  为什么?

  就因为自己骂了那丫头一句“有娘生、没娘养吗”?

  “我没有对太皇太后不敬!我是在骂那丫头……”课室外的小花园里,她哭成泪人。


  没有一个千金过来安慰她。


  谁让她惹了太皇太后,众人避嫌还来不及?


  “胡小姐!胡小姐!”


  仓惶中,她看见了迎面走来的胡碧云。


  胡碧云也从宫人口中听说了此事,正想转身当作没听见,林如月却已经冲到了她面前。


  林如月抓住她的手腕:“胡小姐!胡太医近日是陛下与皇后跟前的红人,你去帮我求求情!让他们不要把我逐出宫学——”


  胡碧云不着痕迹地拂去林如月的手,一脸惋惜地说道:“林小姐,我也很想帮你,可我父亲忙着太医院的事……太后她老人家凤体违和……我父亲已数日不曾回府,我连见他一面都难……恕我爱莫能助了。”


  能为太后治病,这是多大的殊荣啊?

  真不知胡碧云是在拒绝,还是在炫耀。


  林如月失望地看了她一眼:“你就是不想帮我是不是?”


  胡碧云张了张嘴:“林小姐……”


  林如月激动地说道:“我可是为了替你出头才去训斥那丫头的!是你告诉我,那丫头耍手段抢了你们仁心堂的生意,我才为你打抱不平的!你怎么这么对我?”


  胡碧云低声道:“我又没求着你。”


  林如月厉声道:“胡碧云!”


  “我要去上课了,林小姐,失陪。”


  胡碧云说罢,头也不回地进了课室。


  林家是平步青云了,可林如月不过是一介小小庶女!

  ------题外话------


  早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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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74 全家护短(一更)

  林如月被处置了,这是宫学开学大半个月以来出现的第一起严重事故。


  林如月本是家中庶女,靠着一身才学考入宫学,若一切顺顺利利,公主伴读的身份能能令她的身价地位提高不少。


  可偏偏出了这档子事,她的名声算是毁了。


  日后再想说一户好人家都困难了。


  众人不禁有些心惊。


  都说伴君如伴虎,在皇宫,确实得小心翼翼。


  今日苏小小也有错,不论林如月多言辞无状,她也不该动手把人推下水。


  她被罚抄《论语》。


  这个处罚……老实说算轻的了。


  “你说她的运气怎么这么好?”一个千金嘀咕。


  为何罚得如此不痛不痒,大家心知肚明。


  太皇太后自始至终没责问她一句,这说明太皇太后心里,是认同她的做法的。


  当然了,没人认为太皇太后是在包庇苏小小,在大家看来,太皇太后只是太恼怒林如月,所以对于教训了林如月的苏小小,太皇太后是不会去责罚的。


  至于说太皇太后这么做,就不怕天下人耻笑她做事有失公允吗?


  明明都错了,难道就因为那人做了“讨好”自己的事,便赦免了对方的罪过?

  太皇太后无夫、无子、无母族,当一个人无所求,自然也就无所惧。


  任风雨满楼,她自无欲无求。


  朝堂与后宫的关系是盘根错节的,任何一件看似不起眼的小事,背后可能都潜藏着无数的利益牵扯。


  林家的女儿被退学,严格说来不算小事了。


  太后那边势必会过问。


  太后不会与太皇太后对着干,可为了给林家一个交代,她老人家会不会也寻个由头把那小丫头给罚了呢?


  两位公主放学后,去永寿宫给太后请安。


  惠安公主冷冷地睨了静宁公主一眼:“你离我那么近做什么?”


  静宁公主睫羽颤了颤,面不改色地说道:“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你?”


  “什么事啊?”惠安公主没好气地问。


  静宁公主正色道:“林如月……曾讲过你的坏话,她说你……胸大无脑,是个草包。”


  惠安公主:“……!!”


  半刻钟后,惠安公主气冲冲地进了太后的寝殿。


  静宁公主站在门口,听着蠢妹妹义愤填膺地告林如月小状,像极了一只炸毛的小斗鸡。


  “我不管我不管!皇祖母要是让她回来,我就再也不来永寿宫了!”


  “叫她来解释什么?她肯定不会承认的!她下午在明月轩就对我撒了谎!”


  “静宁告诉我的!她肯定不会骗我!”


  静宁从不骗人。


  今日之前,的确如此。


  ……


  苏小小出了宫,优哉游哉地上了苏陌的马车。


  苏陌看着她气定神闲的样子,要不是自己有个眼线孙太监,怕是打死也猜不到这丫头在宫里和人干了一架。


  ……这么说似乎不对。


  是小丫头单方面的碾压。


  苏陌道:“你不打算说说?”


  苏小小道:“说啥?”


  苏陌以兄长之态看着她。


  “哦。”苏小小挑眉,“确实有那么一件事儿。”


  她将书袋慢悠悠地放在桌上,“夫子罚我抄写《论语》。”


  苏陌:来龙去脉呢?让你吃了?

  ……


  这件事并没有如此轻易地结束。


  苏渊在兵部任职,正对面便是三公的衙署。


  临近下值的时辰,林太尉收拾一番打算离宫了。


  刚走到门口,属下来报:“陛下召您去一趟御书房。”


  林太尉身居要职,被召见乃是常事,他并未多想,即刻就去了。


  到了御书房,发觉苏渊也在。


  林家从景宣帝还是汝阳王时便是其阵营的人,苏家亦是,两家因着这一层缘故,在官场还算和气。


  另外,林家原本是有意与苏家结亲的,苏渊也同意了,只是不曾想后面两家合庚帖,苏陌与他的二女儿八字不合,这门亲事只得作罢了。


  他大女儿已出嫁,他的三女儿,也就是林如月的八字倒是与苏陌相合的,奈何林如月是庶女,苏陌作为镇北侯府继承人,自然不会去娶一个庶女。


  林太尉向景宣帝行了礼,又与苏渊打了声招呼:“苏尚书。”


  没做成秦家,但是也没交恶。


  谁料,苏渊竟然没理他。


  林太尉一脸茫然。


  景宣帝淡淡说道:“林太尉,苏尚书参了你一本。”


  林太尉更茫然了。


  他似乎没得罪苏渊吧?

  苏渊参他做什么?

  要参也是参冷家与卫家!


  景宣帝一瞧林太尉的神色,便知他还没听说林如月的事。


  景宣帝说道:“苏尚书参你教女无方,冒犯太皇太后。”


  林太尉真是人在屋里坐,锅从天上来。


  “此话从何说起?”他惊讶地问。


  苏渊冷冷一哼:“林太尉不如回家问问你的好女儿?”


  景宣帝其实也头疼得紧,好不容易卫廷不闹腾了,安安心心地去当他的骑射夫子,以换取不被禁足,转头苏渊又闹上了。


  他作为一国之君,成天处理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


  福公公察言观色,见景宣帝没阻止自己的意思,他便将在明月轩附近发生的事儿说了。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苏渊道。


  苏渊绝口不提苏小小因私将林如月推下水,理直气壮地说道:“我那小外甥女儿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又恐令千金讲出要杀头的话来,情急之下帮了她一把!”


  林太尉:……你是指把我女儿推下水么?


  你确定这是帮?


  不是教训?


  这年头,还能这么颠倒黑白的?


  苏渊浑身上下只散发出一个信息——我外甥女儿太善良,还不赶紧谢她!


  林太尉要吐血了。


  他是真不知林如月在宫学捅了这么大的篓子。


  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林如月是在骂那个从民间归来的护国公府千金,可偏生让太皇太后撞见了。


  太皇太后也的确动了真怒。


  这就有点儿扯不清了。


  为林如月开脱是不可能的,那是在公然与太皇太后叫板。


  太皇太后虽无实权,然而她是皇室的一块遮羞布,当年先帝从侄儿手中继承皇位,不知惹来多少质疑。


  先帝一脉不敢叫太皇太后受半分委屈。


  至少明面上是不敢的。


  林太尉硬着头皮接住这口锅:“臣……教女无方……甘愿受罚!”


  景宣帝正色道:“罚俸半年。此外,督造神弓营的事,就先不劳林太尉操心了,林太尉还是多花些功夫教导子嗣。”


  罚俸不罚俸的,林太尉无所谓,可督造神弓营是肥差呀!


  何况林家近两年势头正猛,有望指着督造神弓营的功劳,取代卢家跻身八大家族的行列。


  这下,岂不是功亏一篑了?!

  景宣帝不咸不淡地问道:“怎么?林太尉觉得朕罚重了?”


  林太尉拱手跪下:“臣不敢,臣甘愿受罚!”


  景宣帝又道:“苏尚书,神弓营之事,交给你去办。”


  “嗯?”苏渊一怔。


  景宣帝:“怎么?你不乐意?”


  苏渊忙行礼道:“承蒙陛下器重,臣受宠若惊!”


  他只是来给小外甥女儿讨个公道的,怎么还讨了个肥差回来了?

  林太尉气冲冲地回了府。


  “把三小姐叫过来!”


  林如月今日受了一肚子委屈,就等父亲回来替自己讨回公道的。


  寻常人闯祸之后,听到父母要见自己,第一反应一定是心虚,林如月脑回路清奇,居然觉得自己可以找父亲诉苦了。


  一个苏大丫,一个胡碧云,全都不是好东西!


  “父亲……”


  她眼眶一红,正要告状。


  林太尉一巴掌扇了过来:“孽障!”


  ……


  老侯爷卧病在床后,苏陌去军营待的时间比以往多了许多。


  他每日不是从镇北侯府过来接苏小小的,他是从军营过来的。


  把苏小小送回梨花巷后,他又返回了军营。


  不同的是,这一晚他没出来练兵。


  将士们感觉很奇怪。


  比谁都练得狠的大公子,突然偷起懒来了?


  “是不在军营吗?”


  “在的,我亲眼看见大公子过来的。不信你们瞧,他营帐里的灯亮着呢。”


  “没错,我晚上还给大公子送饭了!”


  “别是出啥事儿了吧……”


  几人赶忙去了苏陌营帐。


  听呼吸,人是活的。


  看影子……反正肯定不是死的。


  几人好奇地将脑袋从帘子的缝隙挤进去。


  然后几个糙老爷们儿全傻眼了。


  他们的大公子居然老老实实地跽坐在营帐里……一板一眼地抄书?!

  ……


  苏小小回家吃过晚饭,带着三条萌萌哒的小尾巴去了第一堂。


  三小只特别乖地去后院玩耍。


  他们很粘苏小小,但从不在苏小小做事时打搅苏小小。


  大堂内有些冷清,气氛也有点不对劲。


  开张第一日,堂诊不收诊金,药费减半,再加上昨晚的那一波宣传,按理说,今日的生意就算不爆,也不至于如此冷清。


  “出什么事了?”苏小小问。


  其余几人不敢吭声,只耷拉着脑袋,一副自责羞愧的样子。


  “我来说吧。”符郎中叹了口气,“刚开张那会儿,确实来了不少客人,好几个是昨晚围观的百姓介绍的,可中午,突然一个病人跑过来,说我们第一堂的药把他儿子的肚子吃坏了,闹了好一阵子,客人全被吓走了。这还不算,昨日咱们第一堂收治的那位患者,他娘站出来替我们说话,结果被倒打一耙,说我们是一伙儿的,昨日是演戏抹黑仁心堂名声的。”


  “阿中立马去报了官,官差过来,他们才溜了。可客人……也早被他们闹没了。”


  “都怪我没用。”


  符郎中自责地低下头,“如果今日是你在,一定不会这样。”


  苏小小的能耐,他看在眼里,没人可以在她面前耍手段。


  符郎中是一个善良正值且优秀的大夫,却并不是一个精明的商人。


  不然的话,当初在镇上,就凭他吊打回春堂的医术,但凡懂点儿营销与竞争的手段,早把回春堂的生意抢光了。


  “这不怪你。”


  苏小。


  是她大意了,该提前找一个掌柜的。


  她若是不上学,自己就能来做掌柜——


  “我晚上去周阿婆家问问,让她帮忙介绍一个掌柜。”


  符郎中叹气:“掌柜不好找,遇到有能耐的,单是价钱打动不了他们,咱们新开的医馆,要名气没名气,要地位没地位,没哪个厉害的掌柜愿意过来的。”


  说符郎中不精明吧,这些道理他又懂。


  他说的没错,好掌柜可遇不可求。


  众人一筹莫展之际,一道熟悉的声音忽然响在门口。


  “请问,你们这里还招掌柜吗?”


  众人循声一瞧。


  这人是谁呀?


  苏小小怔怔道:“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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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75 正式交锋(二更)

  “啊……”


  符郎中也认出了对方,他万分惊讶,“孙掌柜?”


  符郎中在镇上曾见过孙掌柜几次,知道此人原是锦记的掌柜,后被锦记卸磨杀驴,转头去做了苏记的掌柜。


  他不是镇上打理苏记吗?


  怎么会千里迢迢地来了京城?


  数月不见,孙掌柜较以往还是有些变化的,显而易见的中年大肚没了,眉宇间虽有些风尘仆仆的疲倦吗,精气神却好了不少。


  孙掌柜背着个包袱笑容满面地走进屋,冲孙掌柜拱了拱手:符大夫,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别、别来无恙。”符郎中简直懵了好么?

  苏小小歪歪头,看向凭空长出来的孙掌柜:“你怎么来了?”


  孙掌柜拿腔拿调地说道:“怎么?不欢迎啊?”


  苏小小:“唔……我想想。”


  孙掌柜黑了脸。


  小韦子是个机灵的小药童,他瞧出了双方认识,忙上前去拿对方的包袱:“您远道而来辛苦了,把包袱给我吧。”


  孙掌柜看了他一眼,把包袱递给他:“哟,小伙子不错。”


  小韦子嘿嘿一笑。


  孙掌柜四下看了看:“新开的医馆?不错啊,比苏记还大呢。”


  “楼上说话。”苏小小道。


  孙掌柜迈步跟上。


  苏小小对符郎中道:“师父你也来一下。”


  符郎中跟着二人一道上了楼。


  三人在账房里坐下。


  杜鹃与莺儿奉上茶水与点心。


  孙掌柜又是一阵惊讶:“哟,还请了丫鬟?”


  苏小小纠正道:“不是丫鬟,是药童。”


  “女药童?”孙掌柜耐人寻味地扫了二人几眼,“有点儿意思。”


  “别吓到我的药童了。”苏小小护犊子地说。


  孙掌柜再次黑了脸。


  杜鹃与莺儿忍住笑意下了楼。


  孙掌柜咕噜咕噜喝了几大杯茶,总算是有些缓过来了。


  他将自己来京城的缘由说了:“……锦记彻底把自己作死了,苏记的生意蒸蒸日上,没啥需要我操心的地方,我决定深藏功与名,来京城继续助你一臂之力。”


  苏小小一针见血道:“你其实就是和玉娘合不来吧?”


  孙掌柜呛到了:瞎说什么大实话!


  老实说,也不是合不来,而是俩人在许多问题上的主张都不大一样,偏偏俩人都是强势的性子。


  苏玉娘有苏小小的强势,可她没有苏小小的保护强势的拳头,那……孙掌柜心里多少就有点不服啦。


  苏小小古怪地看着他:“所以你是欠打?”


  “咳咳咳!怎、怎、怎、怎么说话的?”孙掌柜清了清嗓子,正色道,“俗话讲得好,一山容不得二虎,除非是一公一母!”


  苏小小道:“你俩不就是一公一母?”


  孙掌柜:“……”


  孙掌柜与苏玉娘确实有些意见相左,不过这不是他来京城的主要原因。


  他和苏玉娘都是能独当一面的人,苏记有他们之中的一个就够了。


  反倒是苏小小身边可能更需要人。


  苏玉娘的女儿还小,她是赶不了远路的,只能是孙掌柜过来。


  在这件事上,二人的意见出奇一致。


  苏小小道:“我给你和玉娘回了信的。”


  孙掌柜摆摆手:“没事儿,玉娘收到了会给我寄过来的。”


  远在杏花镇的苏玉娘:呵,想屁吃!

  孙掌柜又道:“我的讲的够多了,说说你们吧,来京城后过得怎么样?你瘦了这么多,我方才险些没敢认你。”


  苏小小如今的体重也就一百三十多斤,与那些以瘦为美的千金相比,依旧算个小胖子,但只要见过她二百斤的样子,就能明白她已经完全大变样了。


  容貌也精致了许多,这个孙掌柜就不予评价了。


  “我们……还行吧。”苏小。


  孙掌柜:我不许你这么敷衍我。


  孙掌柜不问她了,直接问符郎中。


  符郎中比苏小小更惜字如金:“确实还行。”


  孙掌柜:八杆子打不出一个屁,难怪你搞事情不行!

  苏小小与符郎中都不属于能和人唠嗑儿的主儿,孙掌柜佛系了,回头他找二狗打听。


  想到了什么,苏小小问道:“话说,你既然没收到我的信,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孙掌柜就道:“我知道你是上镇北侯府当大夫了呀,我就找人打听镇北侯府的下落,这不正打听着嘛,就听说这边开了一间医馆,和仁心堂抢生意,结果被仁心堂整得很惨云云。”


  苏小小严肃道:“后面两句是你自己加的吧?”


  “咳!”孙掌柜一本正经道,“反正又没说错。”


  符郎中惭愧道:“是我不好。”


  孙掌柜忙道:“别介啊,我没怪你的意思!你是大夫,正儿八经给人治病的,哪里玩儿得过那些耍阴招的?行了,以后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交给我,甭管它仁心堂是哪路牛鬼蛇神,到了我老孙手里,那就只有一条路——死路!”


  仁心堂。


  胡二爷正坐在账房品茶。


  一旁的吴掌柜笑呵呵地说道:“东家,我适才去瞅了一眼,第一堂的客人全走光了!再这么下去,用不了几日,他们就该关门大吉了!”


  胡二爷满意地呷了一口茶:“办的不错。”


  吴掌柜迟疑道:“不过……我听说第一堂的那个小丫头,与卫家有点儿牵扯?”


  胡二爷冷冷一哼:“没有的事,大哥让人去打听了,卫家并没有一个胖丫鬟,想来是辉儿弄错了,那丫头与卫廷没有半分关系。”


  吴掌柜笑道:“如此,我便放心了。”


  胡二爷淡淡说道:“那丫头与秦家倒是有点儿渊源,是老护国公流落民间的孙女。”


  “什么?”吴掌柜狠狠一惊。


  胡二爷道:“瞧把你吓的,老护国公年事已高,没几年了,陛下让他儿子与秦江公平竞争兵权,他儿子在民间长大,怎会是秦江对手?我那小侄女儿与秦江的女儿交好,日后咱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


  吴掌柜神色一松。


  胡二爷淡淡说道:“不必忌惮一个乡下丫头,你有什么手段,只管使出去,别闹出人命就行。”


  吴掌柜自信满满地说道:“东家放心,我有分寸。”


  胡二爷冷声道:“这次,原是打算低价收购何家的铺子,谁料半路杀出仁心堂!”


  吴掌柜笑道:“要怪只怪他们自不量力,连胡家的生意也敢抢。等他们和何家一样经营不下去了,咱们在压价买下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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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76 妹控(一更)

  孙掌柜在医馆住下,除了阿中,符郎中与其余人也皆住在医馆。


  后院与后罩房被苏小小隔成了两个独立的小院儿,大的带厨房,曹厨子与杨氏居住。


  小的是苏小小的院子,里头有两间屋子,一间是她的,另一间是莺儿与杜鹃的。


  她不常住,但只要是她的院子,就没人敢闯。


  小韦子住一楼,符郎中与孙掌柜住二楼。


  孙掌柜马不停蹄地赶路,累到虚脱,早早歇下了。


  他要养足精神,对付仁心堂。


  孙掌柜的到来对苏小小来说是一场及时雨,她可以腾出精力来做更多的事。


  点心的生意她也让苏二狗重新去接了。


  不只是仁心堂在打第一堂的主意,她也盯上了仁心堂。


  仁心堂的位置是真好。


  日后若是能买下来,就给二狗开一家点心铺子!

  翌日,吃饱喝足的苏家老二、老三,带着小表弟苏二狗心满意足地去上学了。


  苏小小将三小只送到凌云那边。


  一般是邓安或张琴师来开门,她有几日没见到凌云了,今日一见,她感觉凌云变化挺大。


  怎么说呢?


  瘦……依旧是瘦的,毕竟皮包骨的人,想要一下子养得白白胖胖不现实。


  可双颊与眼窝的凹陷没那般严重了。


  更重要的是,苏小小居然看见他在吃东西。


  他手里抓着一张鸡蛋软饼,一边皱眉,一边嫌弃地啃着。


  没吐……


  是厌食症有些许转好了吗?

  应该是吧,瞧着都不吐了……


  念头刚一闪过,凌云忽然身躯一震,捂住胸口,匆匆跑去后院,哇哇哇地吐了起来。


  苏小小听到了张琴师无比炸毛的咆哮:“鸡蛋饼?你居然敢吃鸡蛋饼?谁许你吃这个了!?这玩儿你遭得住吗?!”


  从前凌云不肯吃东西,张琴师着急。


  如今他瞎吃东西,张琴师更着急。


  “我饿。”凌云理直气壮地说。


  “饿就瞎吃吗?”


  “粥不顶饱。”


  张琴师:“……”


  三小只威力太猛,凌云只靠喝粥,半个时辰都扛不住。


  苏小小明白了。


  凌云太久没正常进食,身体的肠胃功能变弱,许多食物克化不了。


  苏小小忽然想起了从药房拿到的消化酶。


  咦,这不就派上用场了么?

  苏小小回家,把消化酶拿给了凌云。


  经验告诉她,药房的保健药绝不是单纯一种功效,这瓶消化酶,保不齐能调理他肠胃的各种问题。


  “饭后服用,一次一片。”


  这回没让她猜功效,明明白白地给了说明书,她真该谢天谢地。


  凌云看着苏小小递过来的小瓷瓶,皱眉道:“药?”


  “助消化的。”苏小。


  “我不吃药!”凌云任性拒绝。


  苏小小默默拿出一盒今早刚出炉的桂花山药糕。


  凌云:“……”
-

  坐上苏陌的马车后,苏小小被顶着两个巨大黑眼圈的苏陌惊得眨眨眼。


  “你昨晚干嘛去了?”


  苏陌面如死灰地拿出一沓纸递给她。


  苏小小接过来一瞧:“《论语》?”


  苏陌淡道:“不是被罚抄了吗?”


  苏小小:我没打算乖乖认罚呀……


  苏陌难得哼了一声:“卫廷没替你抄过书吧?”


  连抄书都做不到,这种男人不能要!

  ——日常劝我妹对卫廷死心。


  抵达宫学后,苏小小将《论语》交给了江夫子。


  江夫子一看字迹就不是苏小小的。


  朽木不可雕也!


  他倒也懒得过问,放苏小小回课室了。


  今日的课室有些热闹,原因无他,两个宫学的学生吵起来了。


  其中一人竟然是胡碧云。


  哟,这可新奇了,这个胡家千金不是喜欢在背后鼓捣别人捅刀子,自己坐收渔翁之利的么?


  亲身上阵,改策略了?

  与她大吵特吵的对象是一位姓卢的千金——卢慧。


  卢家一共有两位千金参与考试,二人都选上了,卢慧是原配所出的大小姐,在林如月的事件里为苏小小仗义执言的卢颖,是继室所出的二小姐。


  值得一提的是,在第一次骑术课上,被苏小小从惠安公主的马蹄下救下的千金正是卢二小姐卢颖。


  也就难怪她会冒着得罪林家的风险替苏小话了。


  但平日里,她与苏小小交集不多。


  “是我姐姐的脸。”


  卢颖小声开口。


  苏小小扭头一瞧,才发现卢颖站在了自己身边。


  她说话的样子小心翼翼,似乎是怕被别人看出她俩在窃窃私语。


  卢慧的脸上戴了面纱,额头上也效仿静宁公主佩戴了华胜额饰。


  “哦,她的脸怎么了?”苏小小问。


  卢慧悄声道:“她长了一颗痘,擦了胡小姐送她的药膏,脸上更严重了。”


  苏小小问道:“更严重是多严重?”


  “就……”卢颖弱弱地看了卢慧一眼,见卢慧没盯着自己这边,才好似壮胆说道,“满脸的红疹子,肿得不像话。”


  那确实挺严重的。


  静宁公主满脸痘时也没肿。


  如今静宁公主的皮肤好得像剥了壳的荔枝,只是由于她上课总戴着面纱,是以,宫学的千金们并不清楚她皮肤的变化。


  卢慧与胡碧云吵得不可开交。


  胡碧云冷声道:“我好心给你药,反被你倒打一耙!这种药膏,外面排队都买不到!早知道我不如不送你了!”


  卢慧咬牙道:“我怎么倒打一耙了?你的药把我的脸全弄坏了!”


  胡碧云讥讽道:“怎么就是我的药弄坏的?那么多人用了都没事,偏偏你出了事!谁知道是不是你自己乱吃了什么东西,或者擦了什么不该擦的胭脂水粉!”


  卢慧激动地说道:“我没有!我是昨晚入睡前擦的,洗过脸直接就擦了,没用胭脂水粉!我也没乱吃东西!”


  胡碧云冷冷地说道:“你的脸一看就是过敏症!病从口入,你说你没吃,谁又能证明!我爹辛辛苦苦研制的新药,多少人买都买不到,你不要就还给我!”


  苏小小看着她眼周与额头露出来的一点皮肤,胡碧云倒是没判断错,像极了过敏。


  “你的破药,还给你!”


  卢慧说不赢她,气得将药瓶扔在了地上。


  药瓶呱啦啦地滚到了卢颖脚边。


  卢颖躬身拾起来。


  “能给我看看吗?”苏小小问。


  卢颖将药膏递给她。


  苏小小打开闻了闻。


  “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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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77 打脸(二更)

  苏小道:“你姐姐的脸,的确是擦了这个药的缘故。”


  “嗯?”卢颖一怔。


  另一边,由于暂时休战的缘故,卢慧也听到了苏小小的话。


  她与苏小小不熟,但此时,只有苏小小一个人站在她这般,其余人全是一副她在胡搅蛮缠的样子。


  她当即拽紧拳头:“胡碧云你听见没有?就是你的药有问题!”


  胡碧云嘲讽道:“呵,谁不知她们家在我二叔的仁心堂隔壁开了一间医馆,她忙着抢我们胡家的生意,当然会这么说了。我劝你别上当!”


  苏小小漫不经心地掂了掂手里的药瓶:“金银花、连翘、野菊花、薄荷、玄参、薏米、公英,你们胡家的药膏是用这些药材做的吧?”


  胡碧云大吃一惊!

  “你怎么会知道……你……你偷了我们胡家的方子?!”


  苏小小给了她一个王者蔑视:“用得着么?闻一闻不就知道了?还是说,作为胡院判亲生女儿的胡小姐,居然连几味药材都闻不出来?”


  “我……”胡碧云让苏小小噎了个猝不及防。


  她是能闻出一些药材的,药材各有味,可有时混在一起,药味会窜、会综合、会改变。


  因此极少有人……能够“闻”出一张完整的药方。


  可她这会儿不能承认呀,否则岂不是落了下风?


  胡碧云清高地说道:“我是能闻出来,可不保证你也能闻出来。”


  苏小小抛给她一个小药瓶:“那你闻闻我这瓶金疮药用了哪些药材?”


  胡碧云闻了闻,一脸镇定地说道:“有……大黄、党参、三七、鸡骨香、麝香……”


  苏小小淡淡地笑了:“胡小姐,你闻了这么久难道就没闻出来,这根本就不是金疮药吗?”


  胡碧云脸色骤变!

  课室内的诸位千金纷纷朝胡碧云投去了不可置信的眼神。


  苏小姐说的是真的?


  胡碧云竟然连金疮药都认不出来?!

  那她刚刚还煞有介事地报药材名——


  胡碧云怒道:“你耍我?”


  苏小小摊手:“我可没耍你,我是在给胡小姐一个证明自己实力的机会,不然怎么能让卢小姐乖乖认这个栽呢?”


  众人噗嗤一声笑了。


  夺笋呐。


  有打脸打得这么嚣张的吗?

  她们是来看小胖丫头笑话的,可也不知为何,愣是被她的狡诈给逗笑了。


  小胖丫头也不蠢嘛。


  反倒是胡小姐,似乎有点惨啊。


  胡碧云咬牙:“你说不是就不是?”


  苏小小微微一笑:“你可以找个太医来鉴定一下啊,看这瓶药是不是金疮药。别说找太医麻烦,你爹是院判,我相信这点面子,你还是有的。”


  胡碧云被噎得不要不要的。


  她正要将药瓶重重地摔在身边的桌上。


  苏小小提醒:“当心,这可是惠安公主的桌子。”


  胡碧云连摔药瓶的机会都被剥夺了,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就要气成一只河豚。


  她面对卢慧的指责有多气定神闲,面对苏小小的打脸就有多心情炸裂。


  “你、你、你……你少在这里胡搅蛮缠!就算你说出了我们胡家的药方,也不能证明她的脸是我们胡家的药擦坏的!”


  胡碧云回过神来了,她方才让这丫头气糊涂了,居然被这丫头牵着鼻子走!

  事情的关键根部就不是这丫头会有多会辨认药材,而是他们胡家的药膏绝对没有问题!

  苏小小没着急回答她的话,而是看向一旁的卢慧:“卢小姐,你每年入春后,是否接触花卉便会出现不适?”


  卢慧忙道:“没错没错,一年四季其实都会有一点儿,春日最为严重。我的院子里从不养花,不然我就会打喷嚏,长疹子。”


  “这是因为卢小姐对花粉过敏。”苏小小耐心解释道,“胡家的药方里有野菊花与金银花两味药材,寻常人擦了没事,对花粉过敏的卢小姐却会因此中招。”


  卢慧恍然大悟:“难怪我一擦,整张脸都肿了!”


  她冷冷地瞪向胡碧云,“你还有什么话说!”


  胡碧云嘴硬道:“那为什么别人没事?”


  苏小小双手抱怀,淡淡说道:“如果你是指在座的诸位千金,我想,一是由于并非每个人都对花粉过敏,第二,可能她们压根儿还没用你的药吧。”


  这种药是祛痘的,谁没事往脸上抹呀?不得等长痘了再抹么?


  众人集体尴尬。


  她们的确还没用,药膏放在家里吃灰呢。


  胡碧云气得心口痛。


  正在此时,静宁公主来上课了。


  看见她走进课室,胡碧云宛若抓住了救命的稻草:“静宁公主擦过我父亲的药!她的脸好了!证明我父亲的药是没问题的!”


  这简直是偷换概念。


  苏小小从始至终没讲过胡家的药对所有人都有问题,她只是指出来它含有过敏源,对卢小姐这样的花粉过敏者不适用。


  静宁公主皱眉看着狼狈不堪的胡碧云。


  胡碧云激动地问道:“静宁公主,您擦过我父亲的药,对吗?”


  静宁公主道:“擦过。”


  胡碧云眸子一亮:“那您……”


  静宁公主接着道:“擦了一次,没效。”


  胡碧云:“???”


  秦嫣然今日的马车出了点问题,姗姗来迟。


  她进课室,发现今日的气氛不大对。


  胡碧云坐在最后一排,像是狠狠哭过,眼睛肿成了核桃。


  苏小小依旧坐在静宁公主的身份,惠安公主与灵犀郡主没来。


  不少千金正偷偷地打量苏小小,眼神充满好奇与探究。


  苏小小一回头,她们就会像被抓包的小兔,赶忙拿书挡住脸。


  可当苏小小转头脸去,她们又好奇巴巴地偷看她。


  她不过是晚来了一点。


  发生了什么事?


  为何那么多千金……看向那丫头的眼神变了?

  下午是骑射课。


  经过卫廷的几次魔鬼训练,千金们的骑术突飞猛进,就连几位从未上过马的千金也能自如地策马奔腾了。


  今日主要学射箭,不骑马,要等骑术与箭术都练得炉火纯青后,才能开始骑射合一。


  卫廷一袭白色夫子宽袍,神色冰冷地站在草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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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78 吊打胡家(三更)

  诸位千金列成一排,每人身边站着一个伺候弓箭的小太监。


  卫廷讲完了基础要领,在场上监督诸位千金练习。


  静宁公主与惠安公主彼此相厌,不愿站在一起,可又没人敢挤在她俩中间。


  除了……苏小小。


  苏小小一直在拉弓。


  静宁公主看了她一眼,问道:“你怎么不用箭?”


  惠安公主哼道:“她不会用!”


  静宁公主冷冷地睨了她一眼:“你就会了?”


  “我当然会!”


  惠安射出一箭,成功脱靶。


  千金们可不好意思笑话她,因为除了冷芷若、秦嫣然与郭灵犀,其余的千金也没一个人能射中靶子的。


  静宁公主是文武双全的公主,她的骑术与箭术都相当出众。


  惠安公主越看越气,恨不能扔了手里的弓!


  卫廷走了过来,站在惠安公主与苏小小的中间,稍稍靠后的位置。


  “把弓拿稳。”


  他淡淡地说。


  惠安公主心头一喜:“廷……咳咳,卫夫子,你在和我说话吗?”


  再不敢乱叫廷哥哥了,叫一声,蹲半个时辰马步,她的腿都蹲粗了!

  卫廷没回答,而是望向前方的箭靶,也不知望的是谁的。


  苏小小握紧手中的弓。


  他说道:“拿箭。”


  廷哥哥一定是在和我说话!

  惠安公主瞬间改变主意,她不扔弓了,她要好好学射箭!


  她自箭筒里抽了一支箭,搭在弓上。


  苏小小也搭上了箭。


  卫廷道:“右手肘太高了。”


  “啊?哦。”


  惠安公主古怪地皱了皱眉,乖乖调整了一下手肘。


  卫廷严肃道:“瞄准靶心,听风的动静,风会影响箭矢的方向与速度,一定要算准。”


  惠安公主讷讷道:“这、这要怎么算啊?”


  风既看不见,也摸不着。


  卫廷正色道:“放箭!”


  伴随他一声令下。


  苏小小与惠安公主的箭矢同时射了出去。


  由于是卫廷亲自单独指导,惠安公主连揍静宁的力气都用上了。


  只听得咚的一声闷响,一支箭矢狠狠地射中了她正前方的靶心。


  箭矢力道之大,足足有一半箭身从靶心穿透了出去。


  惠安公主怔怔地看着箭靶。


  “这、这、这是我射的?”


  为什么好像有点不大对呢?

  她的力气突然就变得这么大了?

  “不错。”卫廷说。


  惠安公主眨眨眼。


  不管了,一定是她射的!

  不然呢?

  方才和她一起拉弓的只有静宁身边的那个小胖丫头。


  不是自己,难不成是她?


  哼,她连箭都不放对,能射中靶心才怪了!


  惠安公主信心爆棚,又射了一支箭出去。


  然而,她又脱靶了。


  一整个下午,她只射中了那一箭。


  好气哦!-

  胡碧云自从被苏小小当众打脸后,在宫学消停多了,当然,也可能是没了林如月这个指哪儿打哪儿的帮手。


  苏小小难得耳根子清净了许多。


  医馆那边也由于孙掌柜的到来,迅速稳住了局面。


  论经营手段,孙掌柜是专业的。


  仁心堂整的那些招数,都是他玩儿剩下的。


  买托儿是吧?

  行啊!


  又不是只有你能买!


  想当初锦记刚在镇上立足时,名声还不显,他每日买几十个托儿轮流在门口排队,排着排着名声就打出去了。


  自然了,若是没点真本事,此计是不长久的。


  可苏姑娘的医术是不掺水的呀!


  孙掌柜放开了干!


  也别说他恶意竞争,是仁心堂先挑事的,那就别怪他采取非常手段了。


  他一方面买托儿上医馆治疗,另一方面,也买通了伙计在茶楼散步消息,将第一堂的医术夸的是天上地下!

  总之一句话,吹就完了!

  另外,他将苏小小医治老侯爷的消息放了出去。


  假的都能吹牛逼,真人真事儿,那不得往死里炫啊!


  “太医都治不了老侯爷的病,咱第一堂给治了!不信,下回老侯爷过来,你们亲自问问他老人家。”


  老侯爷会不会来,他才不管呢。


  “你的意思是,你们第一堂的医术比太医还厉害?”


  “那可不!太医能治的,我第一堂也能治,太医不能治的,我第一堂还是能治。我第一堂治不了,太医院绝对没法儿治!”


  一个字——狂!


  符郎中坐在大堂里,太阳穴突突的。


  孙掌柜这么吹真的没关系吗?


  符郎中小声问苏小小:“他是不是……知道你的身份了?”


  苏小小想了想:“应该不知道,我没和他说,二狗也没有。”


  最近大家都忙,俩人还没见上面呢。


  符郎中整个人都不好了:“不知道老侯爷是你外祖父,他也敢往人家身上蹭啊?!”


  这到底是个什么鬼才?!


  别说,孙掌柜这一波硬蹭,倒真给第一堂蹭来了不少病人。


  仁心堂内,胡二爷面色铁青。


  “你不是说三日就让第一堂倒闭吗?你下去瞧瞧!他们的客人越发多了!”


  吴掌柜忙道:“那些病人……全是他们花银子买的……咱不也干过这事儿吗?老手段了。”


  胡二爷冷声道:“你的意思是,大理寺少卿家的管事是托儿?黄门侍郎的侄儿是托儿?白玉酒庄的老板也是托儿?”


  吴掌柜讪讪。


  胡二爷道:“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给我干掉第一堂!”


  吴掌柜道:“东家,有句话,小的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


  “第一堂如今风头正盛,咱们再派人去捣乱,只怕大家伙儿也不容易轻信。”


  胡二爷冷冷地朝他看来:“你的意思是……放任第一堂不管了?”


  吴掌柜忙道:“小的绝无此意。您想啊,第一堂主要是借了谁的名声?”


  胡二爷若有所思:“托儿?不对,镇北侯!”


  吴掌柜笑了笑:“没错,他们声称自己治疗了镇北侯,此事且不论真假,就当是真的,那又如何呢?咱们大爷可是在皇宫为太后娘娘医治凤体。只等太后娘娘痊愈了,咱们的风头还能盖不过他们去?届时咱们再放出消息,老侯爷是请了别人医治的,只不过是看在侄外孙女的份儿上,才把这功劳给第一堂了。”


  胡二爷仔细一想,是这么个理。


  “但为啥,我总感觉后背有点儿凉飕飕的?”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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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79 天赋觉醒(一更)

  永寿宫。


  寝殿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药香,太后面色苍白地坐在床头,薄薄的被子盖至她腰腹。


  景宣帝神色凝重地守在床前。


  胡院判仔细为太后把了脉,站起身来。


  景宣帝问道:“如何了?”


  胡院判恭敬答道:“从脉象上来看,太后她老人家是气血两亏,加上忧思过重,前阵子又惊了风,这才一病不起。”


  “这些话你说了几日,朕已经听腻了,朕只想知道,太后的病究竟何时才能有起色?”


  “臣会为太后换一个新的方子。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药效太猛,意味着副作用也大,伤身的,陛下。”


  景宣帝深吸一口气,捏了捏疼痛的眉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你退下吧。”他说道。


  “是。”胡院判退了几步才转过身,抬袖擦了擦额角的汗水,即刻去太医院写方子。


  景宣帝来到床前的凳子上坐下,吩咐宫人:“你们退下。”


  福公公看了眼太后身边的惜嬷嬷。


  惜嬷嬷对太后道:“奴婢在外头候着。”


  太后微微颔首。


  惜嬷嬷与福公公带着一众宫人退了出去。


  景宣帝神色复杂地看向病歪歪的太后:“胡院判说母后忧思过重,儿子近日公务繁忙,疏忽了母后,是儿子的不是。”


  太后没说话,只是淡淡地将脸转向一边。


  景宣帝叹气:“母后,您打算一直不原谅儿子吗?十年了,他是您的儿子,难道我就不是了吗?是不是当初被杀掉的是我,母后的心里才会好受一点?”


  太后依旧是倔强地望着墙。


  “母后保重身体,儿子改日再来探望母后。”


  景宣帝说罢,起身离开了永寿宫。


  夜色如墨。


  景宣帝走在寂静的曲径小道上,福公公在前为他打着灯笼。


  景宣帝自嘲地说道:“南阳王的忌日又快到了,每年都这样。”


  福公公不敢接话。


  南阳王是先帝长子,景宣帝是先帝四子,二人皆为当时的惠妃所出,也就是如今的太后。


  兄弟俩联手斗败了皇后与嫡皇子,转头便兄弟阋墙、兵戈相见。


  景宣帝冷笑道:“朕偶尔会想,如果输掉的是朕,母后会不会也为了朕,去与南阳王心生隔阂?朕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她觉得南阳王是长子,就该比我有资格继承皇位。你知道她曾对朕说过什么吗?”


  福公公讪讪道:“奴才不知。”


  景宣帝讥讽道:“她对朕说,倘若继承大统的是南阳王,他一定不会对朕赶尽杀绝!你信吗?”


  福公公顿了顿,说道:“奴才不信。”


  他信不信不打紧,景宣帝要听的是他不信。


  景宣帝望向无边夜色,眼底闪过阴鸷:“朕也不信!倘若南阳王赢了,朕的下场只会和他一样!成王败寇罢了,为何母后要埋怨朕?!”


  福公公不敢接话。


  景宣帝:“罢了,回宫吧。”


  福公公问道:“陛下今晚要去哪位娘娘宫中?”


  以往景宣帝最烦躁的时候,都喜欢去娴妃宫里。


  娴妃是一朵貌美的解语花,深深懂得如何排解景宣帝的愁绪。


  然而今晚,景宣帝沉吟片刻后说道:“去坤宁宫看看皇后。”


  福公公:您确定是去看皇后?不是去蹭静宁公主的点心?
——

  转眼进入四月下旬,苏承与秦江比试的日子也渐渐临近。


  秦沧阑与老侯爷抓紧一切机会训练苏承,一个月的时间缩短二十年的栽培差距,听上去是天方夜谭。


  但苏承的天赋着实令二人侧目。


  从一开始,一招也打不过,到如今,已能在秦沧阑手里接住十招。


  虽说,也有点耍滑头的成分在里头,可正所谓兵不厌诈,接住了就是接住了。


  因为表现越来越出色,苏承的“工钱”也从一日十两提到了一日二十两,最高的一日挣了五十两。


  苏承很满意。


  他觉得再这么打个一年半载的,兴许他就能给闺女在京城置办一座宅子了。


  “你觉不觉得承儿恢复得太快了?”


  老侯爷盯着在草场上练习射箭的苏承问。


  一旁的秦沧阑反问道:“快吗?”


  老侯爷想了想,说道:“比你我年轻那会儿都快。”


  秦沧阑与有荣焉道:“那是!虎父无犬子!也不看看是谁的儿子!”


  老侯爷神色复杂地睨了他一眼:“一想到这么好的苗子,生生在乡下耽搁了三十年,我就特别想杀了你。”


  提到这个秦沧阑瞬间没了底气。


  他悻悻地咳嗽了一声:“好嘛,大不了日后你代我多教教他,他还年轻,正是堪当大任的时候。”


  老侯爷古怪地问道:“你儿子为何要我来教?”


  秦沧阑眼神一闪,正色道:“你……你不是教得挺起劲吗?再说下手没我那么重,我怕我把他揍坏了。”


  老侯爷冷冷一哼:“差点儿以为你在交代遗言。”


  苏承这边进展顺利,可就在比试的前一晚,苏二狗出了事。


  他不见了!


  苏祁、苏钰结束今日的课程后,去苏二狗的班上找他一起回家。


  他俩的课业比苏二狗繁重,下课晚小半个时辰。


  苏二狗一般会在课室里一边写作业,一边等他俩。


  可今日他俩去课室时,意外地扑了个空。


  “是不是去茅厕了?”苏钰问。


  “那就等等吧。”苏祁说。


  等了小半刻钟,不见苏二狗过来,苏祁去茅厕找人,苏钰继续在课室门口等,以防苏二狗回来,又与他俩错过了。


  可苏祁将国子监所有茅厕找遍了,也没瞧见苏二狗的影子。


  “二哥。”苏钰问,“二狗呢?”


  “没找到。”苏祁摇头。


  苏钰古怪地说道:“不应该呀,二狗很听话的,他不会不等我们。”


  他们一起上了将近一个月的学,苏二狗从不乱跑,偶尔见不到也一定是去茅厕了,等一会儿苏二狗就能回来。


  二人不约而同地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二哥……”


  “别慌。”苏祁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平日里咋咋呼呼倒也罢了,关键时刻,他们是不能乱作一团的。


  苏祁蹙眉道:“这样,你去找岑夫子,我记得今天下午是他给二狗班上上课。我去一趟舍馆,问问二狗的同窗。我们在国子监的正门口会和。”


  苏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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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80 痛揍秦云(二更)

  国子监不小,二人问完夫子与舍馆的同窗到门口会合时已是一刻钟之后。


  这还是把最快的速度都用上了。


  但很遗憾的是,夫子那边并没有任何线索,岑夫子下了课就如往常那样回了自己的值房。


  苏祁问道:“同窗那边有消息吗?”


  苏钰答道:“也没有,他们都走了,临走时二狗在课室里写作业。二狗日日如此,谁也觉得会出什么事。”


  苏祁又道:“除此之外,二狗今日在课上没有任何古怪的地方吗?”


  苏钰摇头:“我问了,没有。”


  “问问守门的小厮。”苏祁道。


  所幸小厮是有印象的。


  “是不是那个总是拿着一个饼子在啃的小公子?”小厮问。


  二人愣愣点头。


  小厮之所以会对苏二狗有印象,完全是被苏二狗馋的。


  那孩子的饼子香,吃相更香,可把他们这群守门的小厮馋坏了。


  “你见过他了吗?”苏祁问。


  “他出去了。”小厮说。


  “什么时候走的?”苏祁问。


  “大概……”小厮挠了挠头,“他们班刚下课那会儿吧,我还挺纳闷,他往常不是和两位公子一起的吗?今儿怎么先走了?”


  苏钰担忧道:“二哥,二狗走了近半个时辰了!”


  苏祁深呼吸,点点头:“我知道……我知道……先别慌……”


  苏祁又看向小厮,“他是一个人走的吗?”


  “不是,还有别人。”小厮说。


  “是谁?”苏钰着急地问。


  “挺年轻的一位公子,和他差不多大,长得……”小厮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形容。


  然而二人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苏钰看向苏祁,严肃地问道:“和二狗差不多大……二哥……会不会是……秦云?”


  苏祁神色凝重没说话。


  如果苏二狗真是和秦云一起离开的,那么事情就不简单了。


  首先,二人早结下了梁子,其次,苏承与秦江在争夺兵权,不论怎么看,二人都是你死我活的局面。


  “那个姓张的!”


  苏钰忽然指着不远处说。


  他口中的“姓张的”正是苏二狗曾经的狐朋狗友之一,因为想对苏二狗耍阴招,结果被三小只碰瓷,让静宁公主狠狠教训一顿。


  苏钰对此人有印象:“他从前和秦云走得很近,我好几次看到他们在一起!”


  苏祁二话不说,上前揪住了张公子的领子。


  张公子狠狠一惊:“你谁——苏、苏二公子?”


  他认出了对方。


  苏钰没功夫与他废话,十分粗暴地把人往前拽了两步:“我问你,秦云是不是苏二狗带走了?”


  张公子慌乱地说道:“我……我不知道啊……”


  苏祁冷声道:“你是秦云的朋友,你会不知道?”


  张公子委屈道:“我早不和他来往了……”


  不来往是大实话。


  自打被静宁公主痛揍一顿,他家人便叮嘱他不许再给家里惹是生非,他近日老实了许多。


  “不说实话是吧?好。”苏祁咬牙,抬起拳头朝他砸了过来。


  张公子吓得半死,抱头往下一蹲,惊声大叫:“我听到他们往小竹楼去了!”


  苏钰皱眉:“什么小竹楼?”


  张公子战战兢兢地说道:“就是一个修了一半的阁楼……据说死过人……修一半不修了……有传闻那里闹鬼……”


  苏祁把人往前一推:“带路!”


  张公子理了理被揪皱的衣襟,嘀嘀咕咕地说道:“我这是招谁惹谁了……”


  苏钰一脚踹上他屁股:“再磨蹭,削了你!”


  谁人少年不轻狂?

  苏家兄弟在国子监也是不好惹的好么?


  张公子被踹得几个踉跄,险些扑在地上。


  他稳住身形后,一边揉屁股往前走,一边冲小厮使眼色。


  苏祁威胁道:“眼珠子不想要了,就给你挖下来。”


  张公子赶忙目视前方,不敢再耍任何幺蛾子!


  去的路上,二人从张公子嘴里问出了事件的来龙去脉。


  原来,从苏二狗进国子监的第一日,便被秦云给盯上了。


  秦云在苏二狗手里栽跟头,心里早把对方记恨上了,发现苏二狗也来了国子监,并且顶替自己的身份,成为了护国公府真正的小公爷。


  他简直要嫉妒炸了。


  不止一次在发话要给苏二狗一个教训。


  只不过,静宁公主那一顿教训得太狠,张公子几人着实不敢再为秦云出头。


  秦云于是又结识了一帮新的狐朋狗友。


  那几人的地位不如张公子等人,秦云以往看不上他们,可如今但凡有些地位的大族公子都在静观其变,不轻易在秦云与苏二狗之间站队。


  秦云无法,只得先将就着收了这伙人做小弟。


  秦云这几日一直在计划着怎么整苏二狗。


  “他们打算怎么整?”苏祁问道。


  长兄不在,他就是哥哥。


  他一下子沉稳了太多。


  张公子闷闷地说道:“他们让秦云把苏二狗带去小竹楼,大概是想在那里教训他一顿。那里不是闹鬼吗?最好,再把苏二狗关上一整晚,看他会不会吓疯!”


  苏钰呵斥道:“你说谁吓疯呢?!”


  张公子脖子一缩:“我、我这不是在揣测他们的想法吗?”


  张公子猜的八九不离十。


  秦云的确是这般打算的。


  唯一没猜中的是秦云去找苏二狗时,没告诉苏二狗一共有多少人,说的是自己要与苏二狗单挑。


  苏二狗可不杵秦云,加上他才十四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别说秦云想教训他,他也早想教训秦云了!

  等他到了所谓的小竹楼,就发现那儿居然早早地围了五六个秦云的狐朋狗友,全是国子监的学生。


  秦云冷哼道:“苏二狗,你今日逃不掉了!从前你打了我一鞭子,一会儿我要十倍、百倍地打回来!”


  一群人不讲武德,一起朝着苏二狗冲过来。


  他们还是不大了解苏二狗的厉害。


  苏二狗在街上就能打好几个小混混,这几个细皮嫩肉的国子监学生又岂会是他的对手?

  十四岁的小恶霸,让他们见识了什么叫做少年人的力量。


  苏二狗将一群人全都干趴下了,秦云自然也逃不过,苏二狗将他揍得哭爹喊娘。


  若事情只是进展到这里,倒也没什么。


  可偏偏在苏二狗痛揍秦云之际,身后修了一半的小竹楼塌了。


  房梁压着无数的木棍与竹竿轰隆隆地滚了下来,顷刻间将所有人压在了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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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81 姐弟连心(三更)

  几人被无数的木材、竹棍压倒在地地上,惊叫声与哀嚎声不断,但由于这一带地势偏僻,又有闹鬼之凶名,因此即使是青天白日也几乎无人路过。


  因此嚎了也没任何作用。


  秦云吓得六神无主,一边用力推着身上的重量,一边扯着嗓子狂叫:“你们几个!快来救我呀!快点儿!我快被压死了!”


  几人不是不想救他,是特么的自身难保啊!


  他们也被压得死死的!

  谁能料到这小竹楼说塌就塌了呢。


  小竹楼原是要建成一座三层阁楼的,架子打得老高了,可想而知所有的材料塌下来有多可怕。


  一个国子监监生的腿很快失去了知觉。


  “刘深,你流血了!”


  身边的同伴对他说。


  他脸色一变:“哪儿、哪儿流血了?”


  同伴扭头对他道:“腿……你的腿流血了!”


  刘深害怕得半死。


  他的腿流血了,而他毫无知觉……


  这不仅没有丝毫安慰,反而令他内心充满了恐惧!


  他开始大声哭喊:“来人吶——救命啊——”


  苏二狗是现场唯一没哭爹喊娘的。


  不是他不害怕,说到底他也只是个十四岁的少年,怎么可能做到看透生死呢?


  只不过他自幼磕磕绊绊长大,最为清楚,这种情况下大喊大叫并不会有任何帮助,反而会耗空自己的体力。


  他的胸口被压得很疼,腰腹之下渐渐有些发麻。


  唯二能活动的是一双胳膊。


  可是他也推不动身上层层叠叠的木材。


  终于,苏祁与苏钰几人赶到了。


  一共四人,兄弟俩,张公子与一名车夫。


  几人看到眼前的“废墟”,瞬间怔住了。


  苏钰大惊:“怎么会这样?”


  苏祁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他听到了秦云等人的鬼哭狼嚎,独独没听见苏二狗的声音。


  张公子讷讷道:“我……我不清楚啊……不干我的事……不是我干的……”


  苏钰瞪了他一眼。


  兄弟二人绕着废墟走了一圈。


  苏钰大声道:“二狗!二狗你能听见吗?”


  秦云听到了苏钰的声音,暗淡的眼底光彩重聚:“三表哥!是我!快救救我呀,三表哥——”


  苏钰懒得理他!


  在他即将踩上一块木头时,苏祁抬起胳膊抓住了他:“当心!别踩到了!”


  他说罢,用眼神示意苏钰往边上瞧。


  苏钰的目光顺着自己脚下的那块木头,一路延伸到上方,不难发现所有的木头与竹竿交错在了一起,正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


  一不留神,可能会引起二次坍塌。


  他冒了一层冷汗,小心翼翼地避开那块木头跨了过去。


  二人继续呼唤二狗。


  张公子也跟着一块儿叫了起来。


  他是个混球,可他从没想过要苏二狗的命,何况这个节骨眼儿上,不帮着救人,会被苏家俩兄弟打死的吧?


  苏钰抓了抓苏祁的手腕:“二哥,最下面好像有动静,他们几个太吵了,听不清。”


  苏祁即刻冷声道:“你们几个给我闭嘴!谁再多嚎一句,谁也别想得救!”


  众人乖乖闭了嘴。


  苏钰补充道:“二狗,不是说你,你接着叫。”


  并不想叫的苏二狗:“……”


  苏二狗胸口被压住,呼吸与发声都有些困难,他用指节一点一点敲击着手边的竹竿。


  苏祁与苏钰趴在地上倾听。


  苏钰先听到动静,遥手一指到:“二哥!在那边!”


  苏二狗被压在最底下,距离秦云不远。


  这并不奇怪,小竹楼塌陷时,苏二狗正在揍秦云。


  找到了苏二狗的位置,但接下来更严峻的问题来了,他们该怎样把苏二狗救出来。


  张公子好心地去搬一块最上面的木头,打算将压在地上的一个国子监监生救出来。


  眼看着就要成了,哪知他脚一滑,木头往下一压,反倒压中了一根竹竿。


  “啊——”


  底下的监生传来惨叫。


  苏祁厉声道:“你别轻举妄动!”


  张公子吓得缓缓将木头放下,一脸惨白地退到了一旁。


  苏祁对车夫道:“去通知我大哥,他这个时辰应当在宫门口。”


  “是!”


  “三弟,你去通知祖父。”


  “好!”


  车夫与苏钰没坐马车,而是将车厢卸了下来,一人骑了一匹马,分头行动。


  张公子颤颤巍巍地说道:“我、我也去找人。”


  他是真去找人了,不是落荒而逃。


  他爹是工部的,应当知道怎么救人。


  苏祁站在边儿上,与苏二狗说着话,让苏二狗保持清醒。


  苏二狗不必句句回应他,每隔一会儿用指节轻轻敲一下竹竿就好。


  苏小小与苏陌是刚出皇宫便与前来寻他们的车夫撞了个正着。


  车夫不等马儿停稳,几乎是整个人摔下马的。


  “大公子!表小姐!不好了!表公子他出事了!”


  二人也不坐马车了,一人一马,绝尘而去!


  皇宫距离这里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方向,事先不知会出这样的事,苏陌用来驾车的马儿以平稳为主,爆发力与速度并不是太迅猛。


  饶是如此,二人也仍旧是车夫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他们抵达了满目疮痍的现场。


  看着堆积如小山的非虚,苏小小的眉头皱了起来。


  “二狗呢?”


  她问道。


  “大哥!表妹!”


  苏祁见到苏陌,可算是找到了主心骨。


  他对二人说道:“二狗被压在了最下面,秦云在他旁边,另外几个在那头。”


  秦云此时也听到了苏陌的声音,他宛若看见了一根救命稻草:“大表哥!大表哥救救我!快救我——”


  他还能叫得如此中气十足,可见他虽也是被压着了,但却并不算严重。


  “三弟去通知祖父了,另外,工部的人应当也快到了。”苏祁说完,无比惭愧地低下了头。


  是他没照顾好二狗,才让二狗造此横祸。


  苏陌看着交错叠砌的坍塌阁楼,神色一点点变得复杂。


  “二狗,你能听到我说话吗?”苏小小对着下方问。


  哒。


  是苏二狗敲击竹竿的声音。


  苏小小在边上小心翼翼地趴了下来。


  姐弟二人的目光在交错的缝隙中交汇。


  苏小小问道:“我看见你了,你疼吗?”


  哒。


  苏二狗又敲了一下。


  疼。


  姐,二狗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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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82 全力营救(一更)

  苏小小也疼。


  心里如针扎一般,不受控制的那种。


  前世,她没有过这样的感受。


  她望着被压在废墟下的少年。


  那是她的弟弟,是宁可自己饿肚子,也要让她吃饱饭的人,也是她这辈子拼尽全力必须去保护的人。


  “二狗,你不要睡,你和姐姐说说话。”


  很快,工部的人也到了。


  今日也是巧,张公子半路上便遇到了父亲,得知工部的人恰巧在附近大兴土木,他赶忙说了小阁楼坍塌一事。


  工部共分四司——工部司、屯田司、虞部司、水部司。


  张公子的父亲是工部司的郎中。


  这儿的郎中并不是民间的大夫,而是工部掌管司事的官职。


  品级不高,从五品,但属于是有实权的。


  张大人道:“这种事不该去禀报京兆府吗?是斗殴引起的,属于命案。”


  京城各大衙署间的职责划分是很明确的,不得随意将手伸进别的衙署,这是基本的为官素养。


  张公子道:“可是那里都塌了!京兆府的人办案抓人可以,让他们去动那些木头,他们哪里懂?”


  他抱住自家老爹的胳膊,撒娇道,“爹,我亲爹,求你了,你就赶紧带人去看看吧,你去晚了他们几个就活活被压死了……”


  张大人叫来一个底下的小吏:“你去一趟京兆府,把事情禀报一番,另外,说清楚因事出紧急,阁楼坍塌,我们工部也去现场抢修了。”


  “是!”


  小吏领命去了。


  张大人对儿子道:“为官是有很多门道的,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也不是你能做的,就可以放手去做,明白吗?你得方方面面考虑周全!”


  张公子不懂装懂:“知道了,爹!我们赶紧去救人吧!”


  到了现场后,情况十分不乐观。


  由于秦云那个作死的瘪犊子,一听到工部的人过来了,自觉再也不必仰人鼻息,一阵乱喊乱叫,连带着身子也动了几下。


  他的动作导致了阁楼压力的变化,本就不牢固的地基突然塌陷了。


  所有人跌进了一个黑黢黢的大坑,身上的阁楼木板与竹竿也哗啦啦地压了下来。


  “啊——”


  “啊——”


  大坑里顿时惨叫一片。


  苏小小眸光一颤:“二狗!”


  苏二狗发出了一声痛苦的闷哼。


  他的胸口被一块断裂的木板压住了,木板的头端抵住了他的下巴,迫使他整个头朝后仰,喉咙被拉成一条直线,气管也绷到了极致。


  气管的舒张力不如血管。


  绷到这种程度,只需要一个猛烈的吞咽动作,便有可能撕裂气管。


  苏小小赶忙叮嘱道:“二狗!别动!别咽口水!”


  苏二狗惶恐地望着上方的苏小小。


  他好难受……


  苏小小冷冷地看向另一边的秦云,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气:“秦云,你给我听着,你再乱动一下,不等人把你救上来,我现在就杀了你!”


  这种坍塌现场,得把障碍体一根一根地移除。


  苏小小计算出了最佳路径,可是工部没人相信她。


  工部有自己的想法。


  “你们不能动这根柱子!会伤到我弟弟的!”


  这根柱子压住了下方的一个犄角,正是这个犄角稳住了苏二狗身上的那块木板,一旦犄角的力量失衡,木板便会朝苏二狗的下巴狠狠滑落下去,他的气管当场就能被撕裂。


  “不会伤到你弟弟的。”工部的人说。


  “会!”苏小了犄角与木板的事。


  工部的人左看右看,压根儿没看到苏二狗在哪儿。


  苏小小也不是全凭眼睛去看,她是通过呼吸声判定了苏二狗的位置,又计算了每一根木头的长度与角度,才得出苏二狗目前的现状。


  如此惊人的计算量,别说工部没人可以做到,就算找来翰林院的算学官,拿上算盘,也未必能在如此短的时间来算出来。


  工部的人觉得她在瞎说。


  苏陌深深看了苏小小一眼,对工部的人道:“按我妹妹说的做。”


  张大人叹息一声:“苏大公子……”


  苏陌拔出长剑,抵在了他的脖子上:“我再说一遍,按我妹妹说的做!”


  张大人勃然变色:“苏大公子,你这是要对朝廷命官动手吗?”


  张公子慌忙劝道:“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啊!”


  张大人问道:“若出了事,苏大公子担当得起吗?”


  苏陌正色道:“后果由我一人承担,若我不够资格,那便由镇北侯府来承担!”


  人命关天之事……苏大公子不信工部这么多经验老到的官员,反而要去轻信一个小丫头……


  张大人语重心长地说道:“苏大公子,不是我有意与你作对,实在是……底下埋着的不仅有你们苏家的人,也有秦家的和……”


  真出了事,就算苏陌说要一力承担,他也还是会被追究责任的呀。


  “如果本殿下也同意呢?”


  萧重华神色肃然地走了过来。


  他身边跟着景弈,这不奇怪。


  奇怪的是,卫廷居然也来了。


  看到八竿子打不着边儿的人一道出现,张大人怀疑自己看错了。


  卫廷看也没看张大人,径自来到苏小小身边。


  “二狗在哪儿?”


  他问道。


  苏小小指了指二狗的位置。


  卫廷凝神听了听苏二狗的呼吸,犀利的目光扫过层层叠嶂,在脑子里计算了一下,点点头:“那根木头,确实不能动。”


  听到卫廷这么说,萧重华的神色既惊讶,又复杂。


  虽然不愿意,但也不得不承认,卫廷绝不可能弄错。


  萧重华的皇子身份此时派上了用场。


  张大人照做,拿来绳索与工具,在卫廷的指挥下,一根一根地把木板、竹竿等重物挪开。


  景弈武功高、力气大,遇到难抬的或角度刁钻的,他亲自出马。


  天色一点点暗沉下来,施救的难度增大。


  萧重华让人在四周点燃火把。


  可火光只能照亮表面,根本看不清坑里头的景象。


  卫廷与苏小小却没有丝毫慌乱。


  因为,二人早在脑海里记住了每一根木头、每一块木板以及每一个断裂的小竹竿的位置。


  第一个被救上来的那个血流不止、双腿失去知觉的监生。


  他已经昏迷了。


  工部的人忙将他送去了附近的医馆。


  很快,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五个国子监的监生全被救了上来,被压在下面的只剩下苏二狗与秦云。


  张大人讪讪问道:“先救……”


  “苏二狗。”


  几人异口同声。


  张大人一脸懵逼。


  不是,小丫头与苏大公子说救苏二狗也就罢了,毕竟是亲人。


  卫大人,景小侯爷,你俩是咋回事?

  苏二狗身上的木板不大好挪,需要有个人下去,托住木板,不然动哪里,木板都会滑落撕裂苏二狗的气管。


  新的问题来了。


  谁能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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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83 夜半伏击(二更)

  那些木材之间的缝隙太小了,卫廷与萧重华的身形并不合适,苏小小也不合适。


  工部倒是有几个清瘦的小吏,奈何他们早已耗空体力,根本是没可能托住那块厚重的木板的。


  “我下去。”景弈不假思索地挺身而出。


  他今年十七,少年身形比成年男子清瘦颀长。


  为了尽量减少与木板间摩擦与碰撞,景弈将身上的袍子脱了,里衣……也脱了,只穿着一条长裤。


  他微红着耳朵不敢看苏小小。


  卫廷拿过一条绳子,把绳子的另一端递给他。


  “我抓着,你下去。”


  景弈点头,没拒绝卫廷。


  由于这里的任何一根木头都不可以承受力道,地面也不能承受他弹跳的震动,他只能通过绳索一点点将自己放下去。


  下面漆黑一片。


  他循着呼吸寻到了苏二狗的位置。


  苏二狗流血了,他闻到了浓郁的血腥气,伸手也触碰到了黏腻的血迹。


  他的动作更小心翼翼了起来。


  他寻了一个合适的落脚点。


  接下来,他只用托起木板,将绳索套在木板上,苏二狗就能得救了。


  木板比众人想象中的还要重上许多,原因是它的下方是打了铁钉的与铁板的,而从上面的角度根本看不见。


  此时,景弈也庆幸是自己下来了,换作是工部的那些人,就算力气没耗空也根本搬不动。


  苏小小跪在边上往下看:“景弈,当心二狗的气管,它撑到极致了。”


  “好。”


  景弈一只手推住木板的端口,不让它继续压迫苏二狗的下巴,另一只手,一点一点将木板托了起来。


  终于,压在苏二狗胸口的重量消失了。


  他得到了久违的呼吸。


  “景弈,如何了?”苏小小问。


  景弈答道:“木板托起来了,二狗好像流血了,得尽快上去。”


  卫廷说道:“你把绳索套在木板上。”


  景弈点了点头。


  尽管上面的人根本瞧不见。


  下面的空间十分狭窄,又不能压到苏二狗,他的动作幅度有限,对力道的要求也就更大。


  所幸他的力气与武功是不掺假的,他成功将打过圈的绳索套在了木板上。


  “可以了!”他对卫廷说。


  卫廷拽紧了缰绳。


  最危险的一块木板固定住了,可以把上面的木板与竹竿挪开了。


  工部的人继续搬运。


  苏小小找来一根绳索,也准备下去。


  她要看看苏二狗的情况,是否有骨折或其他不能随意挪动的伤,再决定用哪种方式把苏二狗弄上来。


  卫廷蹙眉道:“这不太像普通的地基,普通地基没这么深,你当心点儿。”


  苏小小点头。


  她把绳子紧紧地缠在自己的腰部,又找工部的人要了一盏油灯。


  卫廷的手里已经抓了一根绳子了,工部的人又没一个可以腾出手来,总不能指望那个弱唧唧的张公子。


  “给我吧。”萧重华走了过来,伸出手,是以苏小小把绳子的另一端交给他。


  “扶苏。”


  卫廷一声令下。


  暗卫闪身而出。


  萧重华的嘴角抽了下。


  暗卫抓住了苏小小的绳子,一点点将苏小小放了下去。


  他靠近卫廷小声道:“少爷,就这么把我暴露了真的好么?”


  卫廷淡道:“抓你的绳子。”


  暗卫:“哦。”


  少爷您真是半点表现的机会都不给萧重华啊。


  苏小小从木材之间的空隙里钻过去,钻了一次又一次,无比庆幸自己减了肥,否则若自己仍是那个二百斤的小胖子,怕是无论如何也钻不下来的。


  “当心。”


  她落地时,景弈扶了她一把。


  木板虽是被吊住了,可为了谨慎起见,景弈仍是用一只手托住了木板。


  “我没事。”苏小道。


  景弈身后是一个竖长的凹槽,他往后让了一步。


  苏小小在苏二狗面前跪了下来,把油灯放在边上。


  她摸了摸苏二狗的额头:“二狗,能听见我说话吗?”


  苏二狗虚弱地嗯了一声。


  苏小小又轻轻地摸上他的喉咙,喉咙被拉扯的时间过长,最怕出现喉部痉挛。


  被木板抵得太久,他的下巴破了也肿了。


  由于长时间无法吞咽,他流了不少口水。


  苏小小拿出帕子,小心地给他擦拭干净。


  他的后脑勺受了伤,苏小小先撕下自己里衣的袖子为他简单包扎了一下,回去再进行缝合。


  另外,由于胸腔被压得太久,虽未出现骨折,但出现了大面积的挫伤。


  腿部也有几处划伤。


  他维持这个姿势太久,身体出现了僵直的情况,等稍稍恢复,就能用绳子把他吊上去了。


  苏二狗虚弱地看着他姐,眼眶变得红红的。


  苏小小握住他的手,一遍遍轻抚他额头:“没事,我在。”


  苏二狗继续看着她。


  苏小小心领神会:“姐夫也在。”


  苏二狗的额头微微动了动,贴上他姐的手心,安心地像个等待救赎的孩子。


  景弈全程看着姐弟俩,没有说话。


  木材移除得差不多了。


  接下来就是景弈托住的这块最重最厚的木板。


  卫廷开始拉动木板,苏小小将自己腰上的绳索解下来,脱下外袍将绳子缠了一圈,系在苏二狗的身上。


  一切进展得非常顺利,可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四周突然出现了一伙手持刀剑的蒙面黑衣人,二话不说,便朝现场的所有人砍了过去。


  首当其冲的是一个工部的小吏,他刚和同僚合力拉上了一截断裂的房梁,肩膀受伤,致使他脱力让手中的房梁滑了出去。


  咚!

  房梁重重地撞上了悬在苏二狗身上的木板!


  苏小小一把扑过去,用身子护住苏二狗。


  木板并未砸下来。


  卫廷紧紧地抓住了!


  咻!咻!

  两支箭羽破空飞来,瞄准了卫廷的心口与他手中的绳索。


  卫廷单脚一跺,一截木片飞入手中。


  他指尖一折,木片一分为二,他挥手将木片飞射而出,两支箭矢被击中,齐齐偏离了方向。


  一旁的扶苏也遭到了冷箭的偷袭,他不得不先把苏二狗放下来。


  苏陌对卫廷道:“林子里有弓箭手,我去解决他们!”


  苏祁道:“大哥!我和你一起!”


  景弈仰头说道:“卫廷,我扛得住,你松手!”


  卫廷深深地看了坑里的景奕一眼,松开了绳索。


  白泽与红鸾现身。


  “小侯爷!”


  景弈的肩膀被木板压出了血,他对二人道:“别管我!保护表哥!”


  这是一场难缠的厮杀,对方人数众多,且一个个训练有素,一看就不是普通的江湖杀手。


  若仅仅是卫廷这几个高数,突围起来不难,可现场那么多工部的人,全都不会武功。


  有人靠近了地基,抓起一块石头,朝着底下狠狠地砸了下去。


  木板受到重击,景弈胸口一痛,一股腥甜涌上喉头。


  他稳住身形没动。


  那人又砸了好几块石头,准备往下面扔火把时,被卫廷一脚踹飞了!


  此时,苏小小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脚下的地板……在开裂!

  这块木板的角度说起来有些刁钻,一端抵在秦云身边的一个木桩上,另一端架在景弈的脖子上。


  景弈所站的位置恰巧是一个竖立的凹槽。


  木板无法左右挪动,只能上下移动,往上是不可能的,因为还架着不少没挪开的木材。


  往下就更不能了,苏二狗与苏小小就在下头。


  地板越咧越严重,除了景弈站立的那一小块地方,可那里站他一人都够呛。


  谁也不知下面会有什么危险——


  景弈当机立断:“你和二狗到木板上来!”


  “不行!”


  木板已经很重了,再加上她与苏二狗,先不说景弈扛不扛得住,一个弄不好,景弈脚下也会裂。


  景弈正色道:“如果你们两个掉下去了,我也会跳下去的。我内功很好,扛得住,你们上来!”


  咔!

  口子裂到了苏二狗身下,地面轰的一声塌了。


  苏小小眼疾手快地抓住苏二狗,另一只手扣住了木板。


  二人就这么悬在了半空。


  ------题外话------


  早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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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84 揍秦嫣然(一更)

  一股腐烂的恶臭自下方涌了上来,景弈险些作呕。


  苏二狗晕晕乎乎的,人本就难受,实在难忍恶臭,哇的一声吐了。


  苏小小也觉得这种恶臭令人感到不适,甚至有一股呼不过气的窒息。


  身体的反应让手心出了汗。


  万幸她下来之前戴上了那双来自药房的手套,防滑,坚硬,省力。


  地面,双方的打斗——

  285 二狗宝宝(二更)

  秦嫣然完全没料到苏小小居然对她如此无礼。


  她与苏小小的关系尴尬,彼此间不对付,她心里是有底的。


  可就算如此,她也没料到苏小小真能对她动手。


  这丫头就不怕传出恶名,在全京城遭人唾弃吗?

  京城的千金是很在乎名声的,哪怕不喜对方也不能轻易动手,否则传出悍父悍女之名,日后想找个好婆家都难了。


  “苏、大、丫……”


  她几乎是从牙缝里咬出这个名字,“你不觉得自己太过分了吗?我不过是想让你去抢救我弟弟,你见死不救就罢了,为何——”


  苏小小的眼底闪过一丝冷燥:“为何你心里没点数吗?你弟弟作死害了那么多人,到头来你既然还有脸来让我去救他?秦嫣然,你哪儿来的脸!”


  她说话永远都是这般单刀直入,不给秦嫣然丝毫情面。


  秦嫣然不是第一次领教她的毒舌了,可仍旧是气得险些缓不过劲儿来。


  她扭头望向四周,试图让众人注意到苏小小的无礼之举,可惜的是众人各忙各的,压根儿没人关注她。


  秦嫣然冷冰冰大夫看向面前这个打乡下来的小胖丫头,只觉一股浓浓的屈辱窜上心头。


  要不是她,自己依旧是高高在上的护国公府千金。


  要不是她,自己依旧是三殿下当仁不让的未婚妻。


  要不是她,祖父依旧如同往常那般疼爱自己……


  是她,是她抢走了自己的一切!

  如今她还要来迫害自己和秦云!

  她非得如此赶尽杀绝吗?!

  她的心肠未免太狠毒了!


  苏小小没理会秦嫣然的心理波动,她继续去给人包扎伤口了。


  她手头没有足够的药材,只能先给患者进行简单的止血处理,再让人把他们送往医馆。


  不多时,秦沧阑马不停蹄地赶来了。


  他今日不在马场,与老侯爷带着苏承去闯机关阵了,苏钰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他们。


  秦嫣然见到秦沧阑英武霸气地策马而来,不由地眸光一动。


  祖父从前最袒护她和阿云了,谁动了他们姐弟一根头发,祖父都会去给他们讨回公道。


  她心头一阵委屈:“祖父……”


  谁料,秦沧阑看也没看她一眼,翻身下马,把缰绳随意一扔,火急火燎地朝着苏小小奔过去了。


  “大丫!”


  他激动上前,“你没事吧?你受伤了?”


  苏小小正蹲在地上给患者包扎大腿,闻声,低头看了看自己满身的血,说道:“哦,不是我的,我没受伤。”


  秦沧阑长松一口气,又问道:“二狗呢?钰儿说竹楼塌了,他被压在下头了。”


  苏小小抬手往东面指了指:“在那边。”


  秦沧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一眼看见了躺在地上的苏二狗,以及守在苏二狗身边的卫廷。


  卫廷只穿着一件单薄的中衣,他的外袍此时正一半铺在苏二狗身下,一半盖在苏二狗身上。


  苏二狗躺着,他坐着,没受伤的那只手一直放在苏二狗的额头上。


  秦沧阑的眸光沉了沉,快步走过去。


  他不想看卫廷的,可卫廷此人就是有一种无法淹没在人群中的能耐,不论夜多黑,人多杂,或者秦沧阑心有所挂,仍是不可避免地注意到了他。


  卫廷满脸灰尘,额头与脖子都有几处擦伤,素白的中衣上染了不少血迹,不知是不是也是别人的。


  他守着苏二狗的样子,以及苏二狗无形中透露出的对他的依赖,都深深地让秦沧阑嫉妒!


  秦沧阑在苏二狗的另一侧跽坐而下,瞪了卫廷一眼:“拿开!”


  卫廷拿开了放在苏二狗额头上的手。


  苏二狗唰的睁开了眸子,见到卫廷还在,又放下心来。


  受了伤的二狗也是个需要安慰的宝宝。


  秦沧阑是个大老粗,不懂照顾人,他也学着卫廷的做法,把自己宽厚的大熊掌放在苏二狗的额头上。


  然后,苏二狗成功被拍晕。


  秦沧阑:“……”


  萧独邺带着禁军去附近清缴可能残存的刺客余党,萧重华则把景弈送回景家,此时两位皇子都不在。


  秦嫣然在秦云身边晃悠了半晌,也没引起秦沧阑的主意,她咬牙,让车夫将昏迷不醒的秦云搬上了马车。


  一直到离开,秦沧阑也没看她一眼。


  其实,秦沧阑不是故意的。


  他是真没看见她和秦云。


  不然,他说什么也得先揍一顿秦云。


  秦沧阑难为情地清了清嗓子:“二狗他……不会有事吧?”


  苏小小过来看了一眼:“再来一巴掌,就回天乏术了。”


  秦沧阑像个做错事的大笨熊,手脚无处安放。


  苏小小对卫廷道:“你的手给我看看。”


  卫廷问道:“他们都包扎完了?”


  苏小小道:“包扎完了,剩下的是轻伤。”


  卫廷这才把受伤的那只手拿了出来。


  秦沧阑不经意地看了一眼,随后他整个人顿住了。


  卫廷修长的手掌被一把尖刀戳了个对穿,还有血在一滴一滴地滴着。


  这小子受伤了?


  那他方才还一脸镇定,跟个没事人似的。


  这么看来,他身上的血全是自己的?

  方才这里来了刺客,他是知道的。


  可以这小子的武功,怎么也不至于让人把手扎成这样吧?

  苏小小一边为卫廷包扎,一边说道:“地基下面有个大坑,把二狗救上来的时候触动了机关,这把刀本应该扎进二狗的头颅里的。”


  秦沧阑一下子噎住了。


  他正打算讥讽这小子两句花拳绣腿的,这会儿忽然就说不出话了。


  卫廷是为了他的宝贝孙子受的伤。


  徒手去接机关里的暗器,可见当时的情况有多危急。


  若这一刀当真扎进了苏二狗的头,苏二狗一定会当场殒命,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


  秦沧阑再一次看向卫廷,眼底多了一丝复杂。
-

  马车上。


  萧重华亲打开药瓶,将疗伤的药粉洒在了景弈血肉模糊的左肩上。


  “疼吗?”他问。


  景弈紧咬住牙关,苍白着脸,冷汗涔涔地说:“不疼。”


  萧重华叹道:“你从小就不喊疼。”


  景弈没说话。


  “大皇子回来了。”萧重华继续为他上药。


  景弈皱眉道:“他回来得真巧。”


  萧重华目光寒凉道:“是啊,真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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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86 手术(三更)

  卫廷伤得太严重,苏小小决定回了医馆再给卫廷拔刀。


  苏祁跟着苏陌去追击林子里的弓箭手了,这会儿仍未归来,秦沧阑倒是不担心他俩的安危。


  有苏陌在,不会让弟弟出事。


  卫廷与扶苏一辆马车。


  苏小小与苏二狗一辆马车,其余人骑马。


  上马车前,秦沧阑清了清嗓子,状似无意地对卫廷说道:“不用担心大虎他们,老猴子和承儿去梨花巷了。”


  在苏钰将消息带给三人时,秦沧阑与老侯爷第一个想到的都是来救苏二狗,只有苏承说:“都赶去救二狗了,没人看孩子,家里的大人不在,大虎二虎小虎会害怕的。”


  苏承不担心二狗吗?


  并不是。


  可他不仅是一个父亲,也是三个小家伙的外公。


  他心里,早已将三个小家伙当成了自己的亲孙孙。


  二狗有人救,孩子也不能没人管。


  在卫廷奋不顾身地保护苏二狗的同时,苏承也用尽全力守护了卫廷的儿子。


  卫廷微微颔首:“多谢。”


  秦沧阑坐在高头骏马上,拽着缰绳冷声说道:“你别以为这样我就接受你了,我看你还是有些不顺眼的。”


  卫廷:“哦,只是有些啊。”


  秦沧阑怒目而视:“……是非常!很多!无比!”


  这无耻的家伙!


  上马车后,扶苏在前面赶车,回头小声对帘子后的卫廷道:“少爷,刚刚吓死我了,秦沧阑骑马过来,我以为他要一巴掌拍死你的。”


  卫廷:“……”


  扶苏:“不过这样也好,你救了他孙子,他日后应当会少杀你几次了。”


  卫廷:“你能不能盼着点儿我好?”


  尉迟修今日没跟来,他被卫廷派去保护三小只了,卫廷想的是,万一他和苏小小回去晚,就让尉迟修把三小只带去卫家过一夜。


  这是不得已的办法。


  得知苏承回去了,卫廷是半点儿也不担心了。


  “少爷,你觉不觉得今天的事情很诡异?”扶苏低声说,“那个什么鬼宅呀,原来真的闹鬼,那么多尸体,不知夜里有多少孤魂野鬼出来游荡呢。”


  想到这里,扶苏心里就毛了毛。


  “还有孩子的骸骨……太可怕了……”


  “少爷,你说会是谁干的呀?”


  卫廷道:“很难说。”


  这是一桩大案,京城至今没听说过与此数量相关的凶杀或人口失踪。


  一切都还没有头绪。


  “这算是近十年来最大的案子了吧?”扶苏道,“那么多死人……”


  他们走时,就已经搬上了二十多副骸骨,据说下面还有,京兆府的人今晚有的忙了。


  扶苏的思维跳脱厉害,明明前一秒还在讲案子,下一秒便说起了今晚的刺杀。


  “少爷,今天明明有个干掉萧重华的机会,你为什么要救他?”


  卫廷道:“不救他,明日立刻就会有刺客跳出来咬定我是幕后主使。”


  “啊……”扶苏恍然大悟,“所以今晚是给少爷设的局?”


  卫廷淡道:“是给我和萧重华设的局,不论我们哪个出事,另一个都会成为‘幕后主使’,如果都死了,皆大欢喜。”


  另外还有一点,卫廷没说。


  景弈在下方救他媳妇儿和小舅子,作为回报,他也会保住景弈表哥的命。


  所以,她不欠景弈的人情,他还上了。


  扶苏没想这么深,他只是觉得今晚的事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怪异:“大皇子出现得这么巧,还一来就把我们留的几个活口给杀了……”


  卫廷呵了一声:“景宣帝的几个儿子,哪个是安分的?”


  ……


  第一堂今日格外忙碌。


  今日在事故现场的受伤人员,一半去了仁心堂,另一半来了第一堂。


  符郎中与小韦子等人忙得脚不沾地,就连孙掌柜这个不懂医术的门外汉也承担起了烧水等打杂的活计。


  马车停在了第一堂的门口。


  阿中进去拿了担架,与曹师傅一道将苏二狗搬运去了苏小小的院子。


  苏小小点头,对另一边也下了马车的卫廷道:“你也来我院子。”


  正在给病人抓药的小韦子,听到此话,呆呆愣愣地朝东家与那位年轻男子看去。


  “厢房满了。”苏小小一本正经地说,“你和二狗一屋,我给你俩处理伤势。”


  小韦子:对哦,厢房满了。


  他不疑有他,继续埋头抓药。


  “先给二狗治。”卫廷说。


  苏小小道:“好。”


  苏小小洗了手,消了毒,戴上无菌手套,打开急救包,取出生理盐水和棉签,先给苏二狗后脑勺上的伤口消了毒。


  苏二狗悠悠转醒:“姐……”


  苏小小拿出麻醉剂:“伤口有些长,我给你缝合一下,别怕,不疼的。”


  卫廷走过来,握住了苏二狗的手。


  苏二狗闭上眼,沉沉地睡了过去。


  苏小小给苏二狗局部麻醉后,开始缝合。


  她的动作干脆利落,一共三针,不一会儿便缝合完毕。


  “到你了。”苏小小对卫廷说。


  卫廷撇过脸,无比高冷地说道:“我是武将,这点小伤,根本不需要缝针。”


  苏小小拿出一支新的麻醉剂,一针见血地说道:“你其实就是怕吧?”


  这不是苏小小第一次为他治伤了,刚被苏承捡回去做上门女婿那会儿,他就伤得十分严重。


  只不过,那时他意识不清醒,对于具体的治疗过程感触不深。


  眼下他看着盘子里大大小小的注射器与针头,头皮一阵发麻!

  “呵,怎么可能——”


  话未说完,卫廷的身子绷紧了。


  卫廷的伤势处理起来有些麻烦,苏小小又要拔刀,又要注意尽量不伤到他手部的神经。


  否则,一旦他的右手废了,他的武将生涯也就此终结了。


  苏小小全神贯注,一手抓住他的手掌根,另一手握住刀柄,不带丝毫犹豫地拔了出来!

  该缝合还是要缝合的。


  卫大人最终也没逃掉被摁头缝合的命运。


  处理完手上的伤势,苏小小突然又取出一支针来。


  卫廷虎躯一震:“怎么还来?”


  苏小小举着注射器道:“破伤风。”


  被扎了个对穿,这种深度的密闭性伤口最适合厌氧菌的滋长,而破伤风正是厌氧菌。


  卫廷:“我不打针。”


  苏小小:“脱裤子!”


  ------题外话------


  差4票破百,破了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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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87 进展(四更)

  曹厨子煮了一锅饺子,盛了两碗让小韦子给苏小小送过去。


  小韦子刚到门口就听到自家东家无比强硬地说:“脱裤子!”


  “我不脱。”


  对方拒绝。


  东家威胁:“是你自己动手,还是我来脱,我脱的话,就比较不留情面了。我手重,可能一下子脱得有点儿多。”


  小韦子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感觉三观受到了剧烈冲击!


  他们可可爱爱的小东家,原来是人面兽心的……小色女?!

  难怪要把病人带回自己院子,敢情是想占人家便宜——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东家!


  今日这两盘饺子无论如何也送不出去了,小韦子满目震惊地回到了大堂。


  秦沧阑古怪地看了小药童一眼:“出什么事了?”


  难不成二狗伤势有变?

  小韦子讷讷道:“东家把人裤子扒了……”


  秦沧阑:“???”


  秦沧阑去了小院。


  “你脱不脱?”


  “不脱,宁死不脱。”


  苏小小一只脚踩上凳子,匪霸之气扑面而来:“看来,不给你来点儿硬的,你是不会乖乖就范了!”


  这是什么女流氓的架势啊?


  秦沧阑的神色一言难尽。


  难道说……一直是自家孙女在“欺负”卫廷?卫廷才是被强的那个?

  二人的身影被烛光投射在了窗纸上,苏小小恶霸本色尽显,咻咻咻扯了某人的裤腰带——


  秦沧阑不忍直视。


  等苏小小处理完卫廷与苏二狗的伤势来到大堂时,秦沧阑心有不忍地说了一句:“高低是为二狗受了伤的,你悠着点儿……等人痊愈了再欺负。”


  苏小小:“……”


  医馆今晚的病人太多,符郎中一个大夫忙不过来,苏小小连喘口气的功夫也没有,又紧接着去给别的病人治伤。


  看着她忙碌的小身影,秦沧阑心中感慨万分。


  华音曾经想做,却没能做成的事,小丫头做到了。


  可他感到欣慰的同时,亦感到一阵难以言述的酸楚。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她究竟是吃了多少苦,才会变得如此独当一面?

  苏钰回来后先去梨花巷给老侯爷与苏承报了信,二人立马抱着熟睡的孩子过来。


  老侯爷先进的屋。


  他怀里抱着……


  他低头数了数孩子的发旋。


  一个。


  嗯,大虎。


  二虎小虎分别在苏承与苏钰那儿,他俩没他快,他施展轻功过来的。


  他古怪地瞥了眼坐在门口台阶上的秦沧阑,迫不及待地进去看苏二狗。


  刚瞧了一眼,一脸震惊地退了出来,对秦沧阑道:“卫家那小子怎么也在?”


  秦沧阑给了他一个无语的小眼神。


  老侯爷如梦初醒:“啊,他是承儿捡回家的女婿,忘了。”


  卫廷与苏二狗都挂着吊瓶,苏二狗睡着了,卫廷尽管失血过多,元气大伤,却依旧保持着一个武将应有的警惕。


  但方才进来的是镇北侯,他又重新闭上了眼。


  若半年前,秦沧阑与镇北侯是他最不能放松警惕的人。


  但如今——


  他轻轻了闭上眼。


  老侯爷抱着大虎在秦沧阑身边坐下:“二狗没事吧?”


  秦沧阑摇摇头:“暂无性命之忧。”


  老侯爷问道:“什么叫暂无性命之忧?”


  秦沧阑道:“脑袋缝了几针,胸腔受到挤压,没有明显的骨折迹象,但不排除轻微骨裂。”


  这是苏小小的原话。


  老侯爷心疼坏了。


  “幸亏有大丫。”秦沧阑道,“他那伤势我看了,是很危险的地方,从前军营里有士兵和二狗伤在同一处,没救过来。”


  别看只是简单缝合了几针,实则感染率是极高的。


  多少将士不是死于战争,不是死于训练,而是死于无法医治的伤痛。


  秦沧阑正色道:“大丫在做一件很了不起的事。”


  姑娘家开医馆,他起先听到是不大赞同的,之所以没反对,一是他亏欠大丫良多,没有反对的立场,二也是舍不得。


  但今时今日,他看见了那些足以致命的伤势,被大丫轻松医治。


  他忽然觉得,在不远的将来,自己的这个孙女或许会改变许许多多大周将士的命运。


  老侯爷是切身体会过小丫头的医术的,他早看出来了,小丫头的医术其实是在符郎中之上。


  符郎中对小丫头的态度也不像师父对徒弟。


  小丫头的身上似乎藏着什么秘密。


  但小丫头不说,他也就没问。


  陌儿应当也发现了,同样只字未提。


  对他们而言,小丫头是华音的血脉,这就够了。


  不论小丫头的秘密牵扯有多大,他们镇北侯府都会倾尽全力护她周全。


  想到什么,老侯爷又问道:“卫廷呢?他又咋了?”


  苏钰只说表妹表弟回来了,没提卫廷的状况。


  卫廷和二狗身上挂着的那种奇奇怪怪的瓶子,他也挂过,明白那是病重患者才挂的。


  秦沧阑将卫廷救苏二狗的事儿说了。


  老侯爷不可置信:“……被整个儿扎穿了?”


  秦沧阑握住自己的右手腕,点了点头:“被扎的是右手。”


  卫廷的常用手就是右手。


  对武将而言,这只手比命更重要,因为武将一旦失去它,便再也握不住手中的刀剑。


  老侯爷沉默了。
——

  苏陌与苏祁是后半夜回到医馆的。


  他们追击完暗处的弓箭手,先回了事发地点,京兆府的人仍在挖白骨,京兆尹告知了他们秦沧阑与苏小小一行人的去向。


  他们立刻赶了过来。


  二人身上满是血迹,看得出经历了十分可怕的厮杀。


  “受伤了吗?”老侯爷问。


  苏陌道:“一点轻伤,不碍事,二狗和大丫呢?”


  “大丫在厢房医治伤患,二狗在里头。”老侯爷说着,指了指身后的屋子。


  对于祖父与姑祖父放着好好的屋子不待,偏要坐在外头的台阶上的行为,兄弟二人表示不理解。


  但也不好说什么。


  苏钰进去看二狗。


  今日之事,因秦云的挑衅而起,谁也没料到会牵扯出那么多东西。


  阁楼下藏着的尸体,夜半遭遇杀手伏击……


  怎么想都让人感觉十分诡异。


  苏陌回忆道:“那些杀手似乎是冲着卫廷与三殿下来的。”


  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苏陌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递给二人道:“本打算留个活口,结果让他跑了,这是从他身上掉下来的令牌。”


  “能从你手里跑掉的人,不是普通杀手。”老侯爷将令牌拿了过来,看完后递给秦沧阑。


  秦沧阑摩挲着令牌上的鸾鸟图腾,眉心一蹙:“这是……”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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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88 苏爹之怒!(一更)

  金銮殿的那把龙椅从来都不是干干净净坐上去的。


  当年的南阳王与汝阳王还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的,都落得你死我活的下场,如今的这几位皇子全不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只会比上一辈斗得更激烈。


  苏陌不解:“陛下正值盛年,如今就争斗,是不是太早了些?就不怕陛下知晓之后,龙颜大怒吗?”


  景宣帝还年轻,几个儿子就在底下斗来斗去,怎么?是在咒他这个父皇早点去见先帝么?


  老侯爷道:“这种事,只要有一个坐不住的,其余几兄弟也会变得沉不住气。”


  苏陌看着被秦沧阑拿在手里仔细研究的令牌:“所以这个最先坐不住的,究竟是谁?”
-

  护国公府。


  秦云被送回了自己的院子。


  他伤势极为严重,原本秦嫣然打算直接去仁心堂,奈何到了那里,发觉仁心堂人满为患。


  她只得先把秦云带回了府。


  秦江闻讯而知。


  自从被卫廷摔断肋骨,他便一直在府上静养,没过问儿女的任何事,确实没想过自己不过是一个月没盯着儿子,就让他出了如此岔子。


  看着满身是血的儿子,秦江怒火中烧:“谁干的?”


  秦嫣然更咽道:“苏二狗……苏大丫……”


  秦云的伤势一半是让苏二狗揍的,另一半是让那些木材压的。


  只不过,在秦嫣然看来,罪魁祸首就是苏二狗,其次的责任是苏大丫见死不救。


  秦江即刻叫来一个长随:“拿上我的帖子,去皇宫请胡太医!”


  长随去了。


  秦江问秦嫣然:“到底怎么回事?”


  秦嫣然把从国子监的那几位监生以及部分受伤官员嘴里听到的消息,结合自己的想法与父亲说了。


  “弟弟他……屡次在苏二狗手里吃亏,苏二狗上学后,又抢了弟弟小公爷的身份,原先与弟弟交好的人全都不与弟弟来往。弟弟心中不忿,于是把苏二狗叫出去,打算给他一个教训。我想,弟弟应该只是想吓唬吓唬苏二狗,不是真对苏二狗做什么,奈何苏二狗对弟弟下了狠手。”


  “后来,那座废弃的阁楼塌了,弟弟与苏二狗一同被埋在下头,他们只救苏二狗,故意拖延着最后才弟弟弄上来……”


  “弟弟伤得如此严重,却没有人为他医治,我去求苏大丫,让她治治我弟弟,她却打了我一巴掌……”


  言及伤心处,她落下泪来。


  她倒不是有意撒谎,她是打心眼儿认为真相就是这样。


  秦江气坏了,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都说人走茶凉,他人还没走呢,一个个就都欺负到他们头上了!


  “三日后……三日后就是我与苏承争夺兵权的日子……我会让他为自己儿子付出代价!”


  父女二人正说着话,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喧闹。


  “你们不能进去!”


  “让那个小畜生滚出来!”


  是苏承的声音。


  苏钰去找秦沧阑与老侯爷时,只说苏二狗被压在了坍塌的阁楼下,等苏承走了之后,他才对秦沧阑说是秦云把人带出去的。


  可苏承又不傻,他去第一堂看了儿子,随便与那几个受伤的国子监监生说了几句话,就把秦云给问出来了。


  “秦云?哪个秦云?”苏承当时问。


  那两个监生一脸古怪地看着他,其中一人道:“护国公府的秦云啊!”


  苏承只知道镇北侯府有个亲戚,貌似是个什么小公爷,他没将此秦云与彼秦云联系在一起。


  他打听了一下护国公府在哪儿,抄着家伙事儿就来了。


  按理说,一般人是闯不进护国公府的。


  可他是一般人吗?

  他是秦沧阑的亲儿子啊!


  别的下人不认识,常往马场去的岑管事难道也不认识?

  岑管事不阻拦,也不准侍卫伤他。


  苏承一心给儿子报仇,没注意到岑管事,他抓了个小厮,问秦云的院子在哪儿。


  小厮看了眼岑管事,乖乖给指了路。


  苏承于是如入无人之境,一路横冲直撞来到了秦云的院子。


  秦云院子里的下人倒全是他自己的心腹,可他们也拦不住苏承啊。


  苏承抓着一把大砍刀,杀气毕现地进了院子。


  “我出去看看,你待在屋里。”


  秦江吩咐完秦嫣然,沉着脸站起身。


  秦嫣然忙道:“父亲当心!”


  秦江冷冷一哼:“一个乡下长大的蛮子,我还没放在眼里!”


  秦江来到廊下,院子里那些不会武功的下人已全被苏承干趴下。


  冤有头债有主,苏承并没对这伙奴仆下死手,可眼前这个家伙就不一定了。


  “你是谁?”


  自己看他,总感觉他好讨厌啊!


  特别想揍他!

  秦江冷冷地说道:“你闯进我儿子的院子,你问我是谁?”


  苏承拿刀一指:“哦,那个小畜生是你儿子!我说你看着怎么那么欠揍呢?上梁不正下梁歪,教出这么个小畜生,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秦江危险地眯了眯眼。


  苏承没好气地说道:“子不教,父之过,我先教训你,再去教训那个小畜生!”


  苏承这段日子被秦沧阑与老侯爷轮番轰炸,不仅当沙包,还得当陪读,肚子里的墨水都多起来了。


  “今日分明是你儿子把我儿子揍了!”


  苏承自始至终没说自己是来替苏二狗找场子的,更没提自己是苏二狗的爹。


  他总觉得对方的话有哪里不对劲,然而这会儿在气头上,一时没反应过来。


  “那必须的!也不看是谁儿子!”


  “那你还敢来上门闹事,要找,也该是我去找你才是!”


  “我就在这儿,你找啊!”


  秦江:“……”


  苏承可不管那么多,他儿子受伤的,就是秦云那小畜生害的,没害死是他儿子命大,不是他原谅那个小畜生的理由!


  苏承也不与秦江废话了,抄刀便朝秦江砍了过去。


  徐庆闪身而出,拔剑挡住了苏承的刀。


  铿的一声脆响,兵刃间竟砍出了一窜火星子。


  徐庆只觉自己的小臂都麻了一下。


  他难以置信地睁大眼。


  苏承当初在巷子里揍人时,分明还没这样的身手!

  才一个多月不见,苏承就已恐怖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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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89 暴揍(二更)

  徐庆毫不怀疑,若此人是在护国公府长大,是在秦、苏两家的共同培养下长大,将会成为一个何等厉害的高手?


  猛将不猛将的,暂且不提,战场上并非全靠蛮力,是否足智多谋才是领兵打仗的关键。


  秦江看着二人交手,眼底也划过一丝惊诧。


  他不是不知道,这一个月来,秦沧阑与苏朔一直在亲自教导苏承,可在他看来,苏承在乡下耽搁了三十年,早已错过了习武的绝佳时机,而今再怎么赶鸭子上架也是徒劳。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错了。


  苏承继承了秦沧阑的绝佳根骨,他拥有超乎常人的天赋。


  这世上大多数的差距都不是因为努力而拉开的,真正起了决定作用的……是天赋。


  当然,要说苏承不努力也是假的,当放牛娃的那些年,为了填饱肚子他啥活儿都干,为了不被人欺负,他啥招都学。


  是以,哪怕没有像秦江这般,深得秦沧阑与苏老侯爷真传,苏承的底子也没荒废掉。


  秦江下意识地摸了摸衣服下紧紧缠绕的一圈纱布。


  三日后……他必须要赢。


  如果苏承如此棘手,那么——


  他给徐庆使了个眼色。


  今日,是苏承自己找上门的,他要杀了自己,自己总不能不防,便是闹到景宣帝那里,秦沧阑也无话可说!


  徐庆看懂了秦江的暗示。


  要让苏承受伤,但又不能从外表看出来,最好……是不易察觉的内伤。


  徐庆接了苏承一剑,眼神一闪,改变了招式。


  他不再单纯地防守,而是开始主动进攻。


  苏承突然发现这个小子的武功变高了,原来对方这么能打的吗?

  徐庆的武功一直是有所保留的,苏陌查过他,他是刀客,可为了伪装身份,他一直用的是不太擅长的剑。


  没人见过他用刀,因此,也并不清楚此人的功力究竟有多深。


  徐庆一剑封锁了苏承的侧路,抬起左手,朝着苏承的胸口狠狠拍去!

  这一掌,必震伤苏承的五脏六腑!


  “哎呀——”


  苏承突然毫无形象地倒地。


  徐庆一怔,掌风扑了空。


  这是什么情——


  徐庆心里的那个况字尚未念出来,苏承反手插了一刀。


  这也是一个极为不好看的招式,说白了就是偷袭,还偷得有点儿丑。


  然而也正因为如此,徐庆中招了。


  你大爷的!


  这特么是什么打法?!


  徐庆看着扎在自己右腿上的小刀,简直怀疑人生。


  你堂堂大周护国公,秦沧阑的嫡亲儿子,能不用这么下三滥的招式吗?


  你特么真是狗啊!

  苏承大长腿一扬:“我踹!”


  他一脚将懵逼的徐庆踹飞!


  院子里的下人没眼看了。


  徐庆的武功不在苏承之下,他属于是没见过这么不按套路来打的,一时脑子与身体都有点儿反应不过来。


  他重重地摔在了秦江脚边。


  秦江眉心一蹙,上前一步问道:“你没事吧?”


  徐庆身子一僵,痛苦不堪地望向秦江,咬牙说道:“老爷,你踩到刀了。”


  秦江低头一瞧,他的脚刚好踩上了苏承扎在徐庆大腿上的刀……的刀柄。


  这等于是又给徐庆来了第二刀,还是在原有的伤势上。


  秦江忙抬起了脚。


  徐庆冷冷地拔出刀子,站起身,丝毫不顾喷涌而出的血迹,双目阴鸷地望向苏承。


  “你激怒我了。”


  他扔掉手中的长剑,拔出了腰间的佩刀。


  “我要动真格了。”


  “徐庆,莫要把人伤太重,点到为止。”


  秦江可不是在替苏承着想,只是若做得太明显了,景宣帝问起来,难免有些不好交代。


  徐庆冷冷地说道:“折他一条胳膊,不过分吧?”


  秦江以为徐庆的折是指骨折,哪料徐庆一刀斩下。


  秦江眉心一跳!

  这是要砍了苏承的胳膊吗?!


  自己会被问罪的!

  “徐庆!”


  秦江出言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徐庆的身法快到不可思议,刀重重地对准苏承的右胳膊斩下。


  铿!

  一柄突如其来的长剑横在了徐庆的刀下!

  苏陌一剑将徐庆逼退,脚步一转,将苏承牢牢地护在身后。


  秦江暗松一口气。


  “徐庆!你在做什么!”


  他厉喝。


  徐庆还想再出手,闻言,冷冷地看了苏陌一眼,拿着刀,踩着满地的血迹回到了秦江身边。


  苏承眸子一亮:“苏大公子,你来啦?”


  苏大公子?秦江皱眉。


  苏陌的眸光扫过秦江与徐庆,转头对苏承道:“我们先回去,我答应你,二狗的仇,一定会报的。”


  秦云把苏二狗害成这样,秦沧阑与老侯爷早想把秦江父子俩揪出来痛揍一顿了。


  那小丫头自不必提,她眼神里都是杀气。


  但眼下,时机不对。


  等比试完了,该讨回来的公道,他们一定会替二狗讨回来的。


  “二狗醒了,在找爹。”


  苏陌补了一句。


  一听儿子在找自己,苏承决定先放过那个小畜生,下次再来教训他!


  望着二人逐渐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秦江若有所思地皱起了眉头。


  “方才,苏承是不是叫苏陌苏大公子?”


  徐庆沉默了一会儿,才答道:“是。”


  秦江不解:“奇怪,苏承为何这么叫?”


  没人会把自己的晚辈称作大公子,这显然是一个外人的称呼。


  秦江喃喃自语:“难道……苏承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秦沧阑没告诉他?”


  可这也说不通啊。


  秦沧阑可是迫不及待去向景宣帝揭发了自己的,他恨不能立马让苏承归位,为何又不把身世告诉苏承呢?

  徐庆没说话。


  也没请求离开去处理自己的伤势。


  秦江敛起思绪,转头看了他一眼,问道:“刚刚那是什么情况?”


  徐庆抱拳道:“属下一时恼怒,忘记了分寸,请老爷责罚。”


  秦江冷声道:“幸亏苏陌出现了,不然你当着我的面把苏承的胳膊砍了,后果不是你我能承受的!”


  徐庆低头道:“属下知罪。”


  长随请的太医到了,不是胡院判,胡院判在为太后治病,无法离宫,来的是一位姓黎的太医。


  秦江转身就走,没回头,说道:“一会儿让黎太医把你的伤势也处理一下。”


  徐庆道:“多谢老爷。”


  ------题外话------


  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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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90 恢复记忆(三更)

  却说苏承与苏陌出了秦云的院子后,一路往东大门的方向走。


  苏承着急见苏二狗,走在前头。


  苏陌收了长剑,默默跟在他身后。


  今日来了府上一趟,也算是提醒了他一件事,三日后就是大比,然而他们至今仍未对叔父说出自己的身世。


  难道,要叔父稀里糊涂地和秦江比一场?

  这是行不通的。


  因为真到了那日,就算他们几个守口如瓶,现场的人却不会有丝毫顾忌。


  万一叔父从旁人口中得知身世,触发了幼年的记忆,会不会又陷入昏迷?

  到底该怎么做?

  是堵住悠悠众口,还是在那之前找个合适的时机,再告诉叔父一次?

  苏陌正头疼着,一凝眸,苏承不见了!


  苏陌赶忙四下寻找,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他们居然来到了姑祖母生前的庭院。


  苏承呆呆地站在门口,望着紧闭的院门,一脸茫然。


  苏陌张了张嘴:“叔……”


  苏承推开了院门。


  苏陌的声音顿住了。


  庭院内的陈设没有改动过,三十年如一日,岑管事会带人来洒扫、修剪花枝,必要时也修缮一下屋顶。


  但不会擅自挪动任何一物。


  前院的秋千架已生了斑斑锈迹,一旁石砌的桌凳也有了被岁月侵蚀的痕迹。


  海棠花开得娇艳,但并不香。


  小池塘里的锦鲤换了一批又一批,始终与三十年前的数量、大小一样。


  池塘边上架着一个手动的小水车。


  苏承走过去,握住手柄摇了摇。


  水车哗啦啦地转动了起来。


  他的记忆也好似一起被转动,脑海里闪过奇奇怪怪的画面。


  一个三岁的小豆丁蹲在水车旁,使出吃奶的劲儿摇水车:“娘,水车真好玩!”


  女子躺在藤椅上,优哉游哉地啃着点心:“别玩了,过来歇会儿,瞧你满头大汗的。”


  小豆丁道:“可我不累呀!我还想玩!”


  ……


  画面一转,小豆丁四岁了,他哒哒哒地跑过去,对着坐在藤椅上吃果子的女人说:“娘,爹怎么还不回来?”


  女人无语地瞥了他一眼:“你爹才刚走好么?”


  小豆丁歪着头:“可是我觉得他走好久了。”


  ……


  “儿子,谁是世上最美的女人?”


  “娘!”


  ……


  “彻儿!”


  “爹!”


  小豆丁被一个穿着盔甲、身材魁梧的男人抱了起来。


  男人笑道:“今天在家里有没有好好听娘的话?”


  小豆丁点头如捣蒜:“有的有的!我可听话了!”


  “没惹你娘生气?”


  “没有没有!我娘是世上最美、最善良的女子,她怎么会生自己亲亲儿子的气呢?”


  “臭小子!你是不是又把我镯子摔坏了?!你这个月摔了老娘多少镯子啦?”


  女子抓着鸡毛掸子冲了出来,“老娘今天非打烂你屁股!”


  小豆丁小身子一抖:“好嘛,一点点生气。”


  ……


  画面一转,天际阴沉沉的,再也不是那个温馨热闹的庭院。


  山路上,他们遭遇了追杀,他被女子推下冰冷的湖泊。


  寒光闪闪的长剑刺穿了女子的身体。


  娘——


  他痛苦而又绝望坠入了湖底。


  “啊——”


  苏承头痛欲裂,捂住脑袋倒在了地上。


  苏陌脸色一变:“叔父……叔父……叔父!”
——

  “你说什么?苏承晕倒了?”


  秦江刚从秦云的屋里出来,就听到了下人的禀报。


  下人道:“是,属下亲眼所见。”


  “怎么会这样?”秦江呢喃。


  苏承走时还生龙活虎的,总不会是苏陌把苏承给打晕的。


  秦江问道:“发生了何事?在哪里晕倒的?”


  下人摇头:“属下不知,属下只是远远地瞧见那个人进了太夫人的院子,出来时就已经晕厥了,表少爷把人背出府的。”


  苏陌与他一起,应该不会让他遭遇不测,苏华音的院子,自己也进去过,并无任何危险之处。


  所以……苏承为何会晕厥?


  难道——


  秦江结合了苏承对苏陌的称呼,心底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苏承不知自己的身世,不是因为秦沧阑他们不想告诉苏承,是因为苏承无法接受苏华音的死。


  苏承受不了这个刺激。


  “哈,哈哈!”


  “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他只要拿身世去刺激苏承,还愁苏承不倒下?


  秦沧阑,管你和苏朔如何栽培苏承,我找到了苏承的死穴!

  三日后的比试,我赢定了!

  兵权是我的!-

  苏陌将苏承带回了医馆。


  苏小小刚做完最后一场缝合,这名伤者的伤情不严重,可以回去,五天后来拆线即可。


  小韦子把人送上马车。


  苏陌将苏承带去了二楼的厢房。


  一楼、二楼都有为病人准备的病房,但一楼住满了。


  苏小小上楼去给苏承把脉。


  等待脉象的功夫,苏陌将苏承误入姑祖父院子的事儿说了:“……应当是触景生情,又记起从前的事了。”


  苏小小把他爹的胳膊塞回被子里:“从脉象上看并无大碍,睡一觉,醒来就好了。”


  苏陌放下心来:“这边忙完了吧?”


  苏小小道:“差不多了。”


  苏陌问道:“用不用送你回梨花巷?”


  苏小小道:“不了,我今晚歇在医馆,你也忙了一晚上了,早些回去吧。”


  苏陌点点头。


  出了医馆,苏陌望向晦涩的苍穹,问道:“老五到哪儿了?”


  充当车夫的暗卫说道:“回大公子的话,到青城了。”


  苏陌淡淡说道:“飞鸽传书给我们在青城的人,让老五务必在三日之内赶到——”


  暗卫道:“大公子,您是想——”


  苏陌神色凝重:“秦江今晚……必定是发现了什么了,万一他拿叔父的弱点对付叔父,叔父就只能输了。”


  暗卫挠挠头:“可是……真要把五公子过继给护国公吗?这么做会不会太伤五公子的心了?”


  苏陌淡道:“覆巢之下无完卵,姑祖父一脉一旦倒下,苏家离灭亡也不远了。这么做不仅仅是为了叔父,也是为了整个镇北侯府。何况他伤什么心?最不想做侯府公子的人就是他了吧?”


  呃……五公子,你这是把自己玩脱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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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大家的打赏与月票,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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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91 宠孙狂魔(一更)

  苏小小回到自己的小院。


  她的小院一共有两间屋子,杜鹃与莺儿一间,她一间。


  今晚病人多,杜鹃与莺儿本就要值夜,便将自己的屋子让了出来。


  莺儿去换了新的被褥与枕头。


  她发现东家有轻微洁癖,虽然并不是针对她和杜鹃,但把东家照顾得细致周到是她应该做的事。


  苏小小先去看苏二狗。


  秦沧阑守在床边,老侯爷由于身体尚未痊愈,被苏小小强行劝回了府。


  “那小子走了。”秦沧阑说。


  他指的是卫廷。


  苏小小:“哦。”


  “不是我撵走的。”秦沧阑自证清白,怎么说也是为二狗受的伤,他不至于撵人。


  苏小小点点头,来到床前。


  “你爹怎么样了?”秦沧阑问。


  “和上次一样。”苏小。


  秦沧阑心生愧疚。


  若不是当年自己大意,就不会让华音遇害、承儿流落民间。


  苏小小摸了摸苏二狗的额头:“莺儿她们会过来巡夜的,你不用在这里守着。”


  “我想守一会儿。”秦沧阑说。


  顿了顿,他嘟哝道,“三个小家伙睡醒不好。”


  他怕他们踢到二狗。


  秦沧阑说这话时,低着头,揪着自己粗壮的手指,像只幽怨的大笨熊。


  苏小小难得的笑了一声。


  很轻很轻。


  秦沧阑一怔,扭头朝她看来。


  苏小小正色道:“我把大虎他们抱过去,你和二狗睡。”


  秦沧阑清了清嗓子,小声道:“……我睡相更不好。”


  苏小小把熟睡的三小只抱去隔壁,让小韦子与阿中在屋里给秦沧阑支了一张小竹床。


  那是加长版的竹床。


  秦沧阑躺上去,竹床没了,他的小半截腿吊在半空。


  苏小小:“……”


  秦沧阑没乖乖就寝。


  苏小小睡下后,他轻手轻脚地出了院子,做贼似的去了大堂的二楼,在苏承床前坐到天亮。


  苏小小临近卯时才歇下,第二日自然起晚了。


  在宫学是不允许伴读迟到早退的,于是秦沧阑就入宫了。


  今日是休朝的日子,景宣帝也难得睡个早床。


  ……他是想睡的。


  奈何让福公公叫醒了。


  福公公讪讪地禀报道:“陛下,老护国公求见。”


  景宣帝不想搭理。


  没会儿,福公公又折了回来:“陛下,镇北侯求见。”


  两大元老早已不过问朝政,偶尔有事见他也多在他下朝之后,绝不会休朝日的大清早扰人清梦。


  却同时求见他,景宣帝寻思着莫非是出了大事。


  他强撑着困意,拖着疲倦不堪的身体,去御书房见了二人。


  “两位爱卿,出了何事?”景宣帝的表情很严肃。


  老侯爷拱了拱手:“陛下,昨夜京城西郊发生了一起事故,想必您听说了。”


  景宣帝想说朕还没有……


  老侯爷:“没听说也没关系。”


  景宣帝以为老侯爷的下一句是——臣讲给您听。


  老侯爷:“臣不是为了此事而来。”


  景宣帝:“……”


  老侯爷无比郑重地说道:“老臣的侄外孙女儿也在现场施救,忙了一宿,臣是来给她请假的。”


  景宣帝嘴角一抽。


  “秦爱卿呢?”


  他看向秦沧阑。


  秦沧阑正色道:“老臣也是来给孙女儿请假的。”


  景宣帝:“……!!”


  你们两个沙场老将,休朝日的大清早入宫把朕吵醒,就是为了让你们家的小丫头睡个懒觉?!


  朕的觉呢?!

  你俩还有没有一点作为臣子的觉悟了?!


  还有,知道你俩一起入宫面圣有多可怕吗?


  老子还当边关要打仗了!


  景宣帝气到暴走,直接在心里爆了粗口!

  景宣帝毫不留情地将二人轰了出去。


  一大早让两个老东西气得够呛,再回去睡回笼觉也不可能了。


  “老大不是回来了?”景宣帝问。


  福公公忙道:“是,大殿下昨夜入宫给您请安,您歇下了,大殿下让奴才别打搅您歇息,他今日再来拜见您。”


  景宣帝道:“让他进宫一趟。”


  福公公应下:“是。”


  景宣帝顿了顿,又道:“让老三也来一趟。”


  福公公欠了欠身:“奴才遵旨。”
-

  地窖的案发现场太过触目惊心,一些是完整的骸骨,而另一部分出于各种缘故已经损毁,需要仵作来拼骨。


  仵作原地验尸拼骨,忙到第二日的清晨,京兆府见围观的百姓渐渐变多,让人先将骸骨运回了衙门。


  事情到底还是传了出去。


  “听说了没?那座修了一半的阁楼下是当真闹鬼啊!”


  “这你也信?”


  “我伯伯亲眼看见的!衙门的官差挖出来的骸骨,摆了满地,数都数不清!下头全是死人,能不闹鬼吗?”


  茶楼内,众人热议纷纷,有信的,也有不信的,场面一度激烈。


  相较于这桩惊天奇案,昨夜的刺杀反倒没掀起这么大的水花,毕竟刺杀是在夜里,没什么百姓看见。


  “官府的人怎么突然去那里了?”


  茶楼中,一个商贾问。


  一个小伙子道:“据说是两个国子监的学生打架,把阁楼给打塌了,他们被压在了废墟下,官差们赶去救人,结果就挖出了那些骸骨。好些官差受伤了呢,仁心堂里全是伤患!”


  “咋受伤的?”


  “不清楚……”


  “不会是闹鬼吧……”


  有些东西传着传着就离谱了起来。


  苏小小对此一无所知,她一觉睡到了中午。


  迷迷糊糊间,感受到有什么毛茸茸的小东西在自己的脸颊上蹭来蹭去。


  她抬手摸了摸。


  一颗、两颗、三颗小脑袋。


  “娘!”


  大虎的脑袋蹭了蹭她手心,叫道。


  二虎也去蹭蹭。


  小虎蹭不着,果断抓起她另一只放在了自己的小脑袋上。


  苏小小情不自禁地笑了笑,缓缓睁开眸子,看着三个玉雪可爱的小家伙,用慵懒而又沙哑的声音打了招呼。


  “大虎,二虎,小虎。”


  三人趴在她枕边,萌萌哒地看着她。


  屋子里拉上了窗帘,光线十分昏暗,不过,从明亮的缝隙依旧能判断出天色不早了。


  苏小小轻声道:“你们今天没去上学吗?”


  “放学了!”大虎说。


  “今天只上半天学。”二虎说。


  “嗯啊!”小虎说。


  三个小家伙虽然睡觉前没等到娘亲,可是醒来后,就发现自己和娘亲躺在同一张床铺上。


  他们的心情瞬间被治愈了,一整天都兴奋极了,但是他们很乖,没吵醒娘亲哦。


  苏小小看着三人亮晶晶的眸子,能感受到他们内心的喜悦,苏承将他们的情绪与幼小的心灵保护得极好。


  谁说她爹是个大老粗的?

  明明这样心细与体贴。


  苏小小挨个摸着他们的小脑袋,唇角不自觉地勾起。


  小虎盘腿坐起来,指指自己的小脑袋,认真地担忧道:“二狗舅舅,秀(受)香(伤)了!有血!”


  苏二狗缝针后脑袋是缠了一圈纱布的,可能是夜里碰到伤口,导致血丝渗出来。


  小虎皱着小眉头,苦大仇深地说道:“二狗舅舅,痛痛!”


  小虎他最小,语言天赋觉醒得最晚,时常两个哥哥都把话说完了才轮到他,然后他只能嗯啊。


  这回,他总算是抢在两个哥哥之前把话给说全了。


  苏小小起床,洗漱了一番去隔壁看了苏二狗。


  符郎中已经给苏二狗把今日的吊瓶打完了,伤口也换过药了。


  后脑勺的伤是最严重的,暂时没出现感染的征兆,其余的擦伤与划伤也没大碍。


  就是背部与胸口压得太久,出现了大面积的软组织挫伤,昨日还不显,今日一看,大片大片的青紫,触目惊心。


  苏小小剁了秦云的心都有了。


  “姐。”苏二狗醒了。


  “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苏小。


  苏二狗想摇头,刚一晃,后脑勺痛得他直抽抽。


  “你别动!”苏小小摁住他。


  “哦。”苏二狗乖乖地侧躺着不动了,“姐,我不想吃,你别做了。”


  苏小小摸了摸他额头,不烫。


  她稍稍放下心来。


  她看了苏二狗一眼,说道:“好,我不做,让曹师傅做,你想吃什么?”


  苏二狗:“酸汤饺子。”


  有胃口是好事,苏小小去了一趟后罩房,让曹厨子给苏二狗做一碗素菜饺子,酸汤就不放了,养伤还是清淡点好。


  三小只也希望舅舅能快些好起来。


  大虎贡献了自己私藏的糖果,二虎送出了自己的转运小石头。


  小虎……小虎啥也木有。


  他好穷。


  不对,他有哥哥呀!两个哥哥!

  他可真是世上最聪明的小虎头!


  他趴在床上,小脚一蹬一蹬的,说道:“舅舅,我把大虎和二虎送给你吧。”


  苏二狗:“……”


  片刻后,小虎喜得兄长关怀套餐。


  小虎捂住小屁屁,一瘸一拐地出了屋子,委屈极了。


  肿么就被揍了?


  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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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92 静宁出手(二更)

  另一边,秦云的情况非常糟糕。


  黎太医是半夜来护国公府的,然而一直到现在,他仍未离开。


  秦江一宿未合眼,眼下鸦青一片。


  他看着床铺上昏迷不醒的儿子,捏紧了拳头问黎太医:“怎么回事?为何云儿还不醒?”


  黎太医也颇为不解:“伤势已经处理了,该缝合的地方也缝合了,并无骨折之处,按理该醒了呀。”


  秦江眉头一皱:“你什么意思?”


  黎太医叹道:“秦大人,令郎……或许是伤了脏腑……”


  秦江问道:“你是指内伤?”


  昨夜,他还想让秦江伤了苏承的脏腑,结果倒好,苏承没伤着,他儿子到真伤到了!

  黎太医道:“这只是猜测之一……”


  秦江的脸色更难看了:“还有别的伤?”


  黎太医欲言又止,迟疑片刻,才道:“令郎可能……撞到了头部。”


  秦江冷声道:“黎太医,劳烦你把话说明白!”


  黎太医长叹一声,摊牌道:“我也束手无策,秦大人,您另请高明吧。”


  说罢,黎太医带上自己的药箱告辞了。


  秦江一拳头砸在墙壁上!

  “父亲。”


  秦嫣然刚从宫学回来。


  她其实也彻夜未眠,只不过她没敢请假,也没人去替她请假。


  她顶着一张憔悴不堪的脸,轻声道:“父亲,再去请一趟胡太医吧。”


  秦江蹙眉道:“胡太医在为太后医病,你是让我去跟太后抢大夫?”


  秦嫣然解释道:“女儿在宫里打听过了,胡太医昨夜当值,这个时辰应当在太医院歇息。”


  “消息确切?”


  “确切。”


  秦江忙派人去了一趟皇宫,找到内务府相熟的太监,托人抵上自己的帖子,请胡太医来护国公府一趟。


  胡太医原是要来的。


  刚出太医院,被静宁公主身边的桃枝姑娘拦住了。


  “胡太医,您这是要去哪儿?”桃枝问。


  胡太医客客气气地说道:“有点事,出宫一趟。”


  桃枝道:“哎呀,我来得不巧了,我家殿下正想请胡太医去坤宁宫一趟。”


  胡太医忙问道:“静宁公主她怎么了?”


  桃枝惆怅地叹道:“我家殿下头疼,她本不打算麻烦太医的,谁料陛下来了坤宁宫。陛下说,年纪轻轻怎的犯了如此毛病?赶紧叫太医来瞧瞧。”


  景宣帝都搬出来了,胡太医要是推辞不去,岂不是在驳景宣帝的面子?


  胡太医没这么头铁,只得回绝了秦江那边。


  得知胡太医被静宁公主截胡了,秦江是敢怒不敢言。


  不然呢?

  你儿子的命,比公主还矜贵?


  只有秦嫣然觉得不对劲。


  白日里上课时,静宁公主明明好好儿的——


  该不会……静宁公主是故意的吧?
-

  卫家。


  卫廷也刚从皇宫回来。


  景宣帝已经从萧独邺与萧重华口中得知了昨晚的事发经过,于是将卫廷召入宫里询问了一番。


  卫廷与萧重华一起赶到现场的,他的说词与萧重华的并无二致。


  景宣帝叮嘱了几句好生养伤,便让他离开了。


  卫廷一进屋,便感觉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宽袖与长发无风自涌。


  他定了定神,在进去与逃走之间摇摆了一瞬,终究选择了勇敢面对。


  他扬起笑脸:“祖母。”


  卫老太君坐在椅子上,手里握着一根几乎与人齐高的拐杖。


  她冷眸一扫:“你还知道回来?”


  卫廷扫了一眼一旁耷拉着脑袋,像只小鹌鹑的扶苏,心知这货又把自己卖了。


  卫廷索性不遮掩了,撩开宽袖,大大方方露出自己被包扎成粽子的手。


  看到他的右手变成那副模样,卫老太君的眸光就是一沉!

  “卫、惜、朝!你不想活了是不是!”


  卫老太君几乎是从牙缝里咬出这几个字。


  卫廷来到卫老太君身边,单脚勾了一把小凳子过来。


  他一屁股坐下,把手搁在老太君的腿上,特别无赖又无耻地说:“祖母,小七疼死了。”


  “疼死你得了!”


  卫老太君一把甩开他的手。


  卫廷的手撞在了扶手上,发出一声痛呼。


  卫老太君眼神一慌,赶忙将他的手腕抓起来:“手怎么了?是不是撞到伤口了?你……你不知道躲一下的?”


  卫廷无奈地说道:“我躲了,祖母还怎么消气?”


  “你……”


  卫老太君真是让这个不肖子孙气得半死!


  卫老太君刚从扶苏口中得知卫廷伤了右手时,只感觉一阵晴天霹雳。


  卫家满门男儿,不算没长大的大虎三人,就只剩卫廷。


  他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卫家满门只有等着衰败了。


  谁曾想他竟如此作践自己!如此不爱惜自己的命!

  “为了一个外人,值得吗?!”


  卫廷严肃地想了想:“好像是有点儿不值得……我这都搭进去一只手了,她要还是个外人,我太亏了……”


  卫老太君:“……”


  这事儿掰扯不清了。


  卫廷打小不是个对人言听计从的,他比几个哥哥都有想法,他只是明面上装得乖巧,实际最难拿捏的就是他。


  他下定决心的事,谁都无计可施。


  卫老太君看向他缠着纱布的手,沉声问道:“当真还疼?”


  “疼。”卫廷说。


  卫老太君冷哼道:“当爹的人了,还喊疼?你害不害臊?疼也给我忍着!自找的!”


  卫廷叹气:“唉,这不是您问嘛。”


  卫老太君不想理他了!


  卫廷故意把自己那只受伤的爪子放到卫老太君手上。


  卫老太君弱弱地甩了两下,拿眼狠狠瞪了瞪他,直接当作没这么一回事了。


  卫廷唇角一勾,与卫老太君说起了正事:“祖母,这次的刺杀不会是你安排的吧?”


  卫老太君冷声道:“卫惜朝,你反了天了?”


  卫廷笑笑:“开个玩笑,知道不是您。”


  卫老太君讥讽道:“我若安排刺客,怎么也得让你折条胳膊!”


  瞧瞧,这祖传的毒舌。


  卫廷看了看自己的伤手,说道:“其实,也多亏受了这么严重的伤,不然,我们卫家真有可能被反咬一口。”


  若卫廷没受伤或伤得不重,可能会被质疑他是故意受伤,刺客其实是他安排的,目的是为了萧重华的命。


  但他这只右手,指不定是要废了,没人使苦肉计能使到这个份儿上了。


  卫老太君也觉得此事蹊跷。


  卫廷又道:“祖母,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找机会问您。”


  卫老太君道:“说。”


  卫廷道:“镇北侯被人投毒,线索直指与护国公府,这个……也与您无关吧?”


  卫老太君没好气地说道:“有关又怎么了?秦沧阑害死你祖父,秦、苏两家沆瀣一气,我就算找他们报仇也无可厚非!”


  卫廷讷讷地看着她:“您不会真干了吧?”


  卫老太君的嘴唇动了下。


  她撇过脸:“我想干的,可惜没下成。”


  卫廷暗松一口气:“吓死了,您差点儿就没孙媳妇儿了知道吗?”


  卫老太君:“哼,我才不稀——”


  卫廷掰着手指头开始数:“大虎、二虎、小虎。”


  卫老太君黑着脸将最后一个字憋了回去。


  “你问这个做什么?”她没好气地谈回方才被中断的话题。


  卫廷道:“镇北侯中毒,线索一开始是指向护国公府,可后面苏陌查着查着,居然又查到了我们卫家的头上。”


  卫老太君道:“哼!我可没给他下毒!”


  卫廷道:“那就是有人在离间我们几家的关系。有两种可能,第一种,他纯粹是冲着离间三方来的;另一种,他一开始只是想离间秦、苏两家,见双方关系太牢固,离间不了,这才栽赃了到了我们卫家的头上,想让我们与秦、苏两家的关系雪上加霜。”


  卫老太君冷声道:“卫家与秦、苏两家的关系还需要离间?早就你死我活了!”


  卫廷若有所思:“是啊,为何多此一举呢?除非……对方知道我与秦家的大小姐关系匪浅,想阻止我们化敌为友。”


  卫老太君皱起了眉头。


  “祖母,您可见过这个?”卫廷又自怀中掏出一张折叠的纸。


  他一只手,笨拙地弄了半天没打开。


  卫老太君沉着脸将纸张拿了过来。


  纸上面画的是一块鸾鸟令牌。


  卫廷说道:“昨晚苏陌从一个刺客身上得到的,令牌在苏陌手中。”


  卫老太君仔细端详着令牌上的图腾,看了半晌没看出个所以然。


  忽然,她将纸张倒了过来。


  下一秒,她的神色顿住了。
——

  苏小小从苏二狗屋里出来后去了大堂。


  伤患的情况还算稳定,符郎中让她不必担心。


  倒是苏承一直没醒来,符郎中叫她赶紧上去瞧瞧。


  她上楼,三只小尾巴也跟着她上楼。


  一大三小进了苏承所在的厢房。


  “爷爷肿么还不醒?”小虎奶唧唧地问。


  “爷爷累。”大虎说。


  “累啥呀?”小虎问。


  “累……就是累呗!带你累的!”二虎说。


  小虎叉腰,气鼓鼓地说:“带小斧不累!带你累!带大斧累!”


  大虎:我又干啥了?


  苏小小给苏承把了脉,脉象并无太大异常,体温与血压也正常。


  如此,苏小小就只能想到一种可能——他无法接受苏华音的死,潜意识里拒绝醒来。


  两天后就是兵权的争夺大比了,若到了那日他依旧不能醒来——


  ------题外话------


  今天的两更都是小肥章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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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93 认亲(一更)

  苏渊这段日子在忙着督造神弓营,不在京中,下午才接到消息。


  他马不停蹄地赶来了医馆。


  “二狗怎么样了?”


  他走进大堂,问正在给人抓药的符郎中。


  符郎中指了指后院,说道:“他暂时脱离危险了,在大丫的屋里。”


  “多谢了,符大夫。”


  苏渊立刻去看了苏二狗。


  苏二狗正被三小只呼口水呼得生无可恋,感谢苏渊解救自己于水火之中。


  苏渊见苏二狗头上缠着纱布,身上各处也绑着纱布,不由地一阵心疼。


  “苏祁、苏钰怎么照顾你的?”


  两个臭儿子死定了!


  苏二狗道:“不干他们的事,是我自己和秦云走的。”


  苏渊冷声道:“那也是他们没把你看好!回头我教训他俩!”


  苏二狗道:“大伯,不要教训二表哥和三表哥。”


  一声大伯,让苏渊破防了。


  他激动得身心颤抖:“二狗……你……你刚刚叫我什么?”


  苏二狗没觉得自己的称呼有大问题,可苏渊这表情又着实令他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苏二狗想了想:“表……表伯伯?”


  苏渊立即说道:“不,就叫大伯!”


  表什么表?


  姑母的儿子就是他亲兄弟!

  苏二狗乖乖叫了声大伯,可把苏渊高兴坏了。


  苏渊看着虎头虎脑的二狗,怎么看怎么喜欢,比家里的几个臭小子顺眼多了。


  “大伯。”三小只也跟着苏二狗叫。


  苏渊虎躯一震:“你们不是叫大伯!你们叫大爷爷!”


  三小只:“大爷爷!”


  “诶,真乖。”


  苏渊笑着摸了摸三人小脑袋,“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


  三个小家伙是卫廷的儿子……


  不对,三人早已在陛下面前过了明路,是大丫的儿子了,四舍五入就是他们苏家的了。


  和卫廷没关系了。


  嗯,他抱上孙子了。


  真好!


  苏渊开始挼小豆丁。


  挼完大虎挼二虎,挼完二虎挼小虎,将三小只挼得晕晕乎乎。


  苏二狗:哈喽?这里还有个病号?


  苏二狗精神状况良好,是以,尽管他伤得重,情况却还算乐观。


  让大家担心的是苏承。


  一直到夜里,他仍无苏醒的迹象。


  秦沧阑与老侯爷过来了,二人神色凝重。


  两位长辈坐在床前,苏渊站在一旁,他也没吭声。


  “陌儿那边怎么说?”老侯爷问。


  苏渊道:“陌儿出城去接老五了,快的话,明晚能到。”


  后天早上就是正式比试的日子。


  秦江此人诡计多端,那日苏承在院子里叫苏陌大公子,以及事后又晕倒在苏华音的院子,秦江怕是已经猜出了什么。


  将镇北侯府的几个小子过继给一个给苏承,是眼下唯一的法子。


  苏陌肯定是行不通的,他是长子,自古就没有把长子过继出去的道理。


  老二、老三也不大合适。


  最稳妥的法子是从老四、老五中挑一个。


  老四……


  想到他,老侯爷与苏渊皆是皱了皱眉。


  总之,秦江给秦沧阑做了二十年儿子,给老侯爷做了二十年外甥,对镇北侯府的情况了如指掌。


  他不耐判断出老五是代替苏承出战的不二人选,所以,他一定会想方设法阻止老五回京。


  夜里,京兆府的官差来了一趟医馆。


  “请问,苏姑娘在吗?我们要带她去京兆府问话。”


  “你们要带谁去京兆府问话?”


  苏渊低沉的嗓音出现在楼梯口。


  官差们举眸一瞧。


  一个、两个、三个大佬自楼上走了下来。


  秦沧阑道:“把你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老侯爷道:“大点儿声,我和老护国公年纪大了,听不清。”


  官差险些吓尿了!

  他是来带证人去问话的,可他怎么感觉自己要是真带了,明年今日他的坟头草都能两米高了?

  他哆哆嗦嗦地说道:“我……我是来打听一下苏……苏小姐在不在,在的话,我们也好上门来询问一下昨晚案发现场的情况。”


  秦沧阑掸了掸衣摆,淡淡说道:“哼!这还差不多!”


  感觉自己捡回一条小命的官差:我太难了……


  苏小小是昨晚的目击证人之一,当地基第二次塌陷时,她与苏二狗是埋尸地窖的第一目击证人。


  苏二狗伤势严重,意识模糊,苏小小是清醒的。


  官差找苏小小询问情况,也算是例行公事。


  “没看见也没关系的。”官差轻声说。


  他们的职责是尽可能地搜集线索,但未必每一次询问都能有所收获,破案就是如此,他们早习以为常。


  苏小小仔细回忆。


  当时下面太黑了,她的确什么也没看到。


  但她有闻到。


  她闭上眼,仔细回忆。


  浓稠的腐烂恶臭尸气,令人作呕眩晕。


  但其间……隐隐夹杂着一丝……似有还无的香气。


  “香气?”官差的心里毛了毛,带着口音说道,“全是尸体,囊个会有尸气?”


  “就是有的。”苏小小无比笃定地说。


  这副身体异常敏感,怕疼怕热还不扛饿,时常让苏小小苦不堪言,但也有优势所在,那就是太敏感了,因此五感也比常人敏锐。


  官差提笔记录下来。


  目击证人的证词,不是他们这些小喽啰说了算,上头的大人会判断其真假与价值。


  “是什么香?”他问道。


  苏小小摇了摇头:“不清楚,我从前没闻过那种香气。但如果再闻一次,我一定可以辨认出来。”


  官差如实写下。


  “请问,我能问问你弟弟吗?”


  万一能有一点线索呢?


  苏小小点头。


  官差去小院见了苏二狗。


  可惜的是,苏二狗那会儿的确迷糊了,没能提供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官差离开后,卫廷过来了。


  他鬼魅一般来到符郎中的身后。


  符郎中刚补给完药柜,一转身,见到一个大活人杵在自己面前,吓了一大跳!


  “卫……卫大人?”


  符郎中在侯府与梨花巷住了那么久,自然是知晓卫廷身份的,如今怕是只有孙掌柜与小伟子等人还被蒙在鼓里。


  “符郎中。”卫廷也打了招呼,“我来换药。”


  符郎中道:“等下啊,我去叫大丫。”


  卫廷道:“你给我换,不用麻烦她,让她喘口气。”


  听起来特别像个体贴妻子的丈夫。


  符郎中不疑有他。


  他将卫廷带去了厢房,拿出苏小小从药房里带出来的各种药材,给卫廷消毒了缝合处,涂抹了药膏,重新缠上纱布。


  “多谢。”卫廷道了谢,起身离开。


  刚到门口,就见某只小胖孔雀举着吊瓶与针头,玩味儿地看着他。


  “哪里走啊,卫大人?”


  卫廷汗毛一炸,努力不去看针头:“我今晚有急事,一会儿再来。”


  苏小小二话不说地揪住某人的领子,一脸冰冷地将不听话的病人拖回了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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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94出诊(二更)

  英明神武的卫大人,又被摁在病床上老老实实扎了针。


  卫大人的脸黑透了。


  苏大夫想了想:“奖励你一个亲亲?”


  卫大人一脸高冷:“一个不够。”


  苏小小道:“那,三个?”


  卫大人鼻子一哼,勉强凑活。


  下一秒,苏小小将大虎、二虎、小虎挨个拎了进来。


  一个、两个、三个,亲亲管够!


  卫廷:“……”


  临近亥时,萧重华来了医馆。


  他是微服出行,医馆众人并不知他身份,可卫廷认得他。


  卫廷刚打完吊瓶出来,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这么晚了,三殿下有事?”


  一副你干嘛来我家的口吻。


  萧重华的眉心蹙了蹙,到底没与卫廷抬杠,而是正色道:“景弈出事了。”


  景弈的肩膀昨晚被木板压伤,已经涂了金疮药,这种程度的伤对年轻武将而言并不罕见,以为养养就能痊愈。


  午时之前都还没什么,到了下午,景弈的伤情急转直下,晚饭时高热不退,陷入了昏迷。


  景家人入宫请胡太医,胡太医倒是刚被静宁公主放走,只可惜又被太后宫里给叫了过去。


  萧重华得知消息后,立马赶来了第一堂。


  苏小小带上急救包。


  萧重华为苏小小挑开自己马车的车帘。


  “扶苏。”卫廷淡淡开口。


  扶苏咻的架着一辆马车从中间挤了过来,他驾的是医馆的马车,车夫阿中被他撵走了。


  萧重华冷冷地看着卫廷。


  卫廷眉梢一挑:“苏大夫有自己的马车,就不劳烦三殿下了。”


  苏小小无语地睨了卫廷一眼,到底还是上了自家马车。


  卫廷也坐了上去。


  萧重华:“你去做什么?”


  卫廷厚颜无耻地说道:“探望景小侯爷啊,下官与景小侯爷同为大周武将,合该彼此关心才是,何况昨夜我们一同遇刺,这是一起拼过命的交情,不去探望,我这心里过意不去。”


  萧重华嘴角一抽。


  一起拼命?

  是要过对方的命才对吧?


  永远不要和卫廷争辩,没人辩得赢,也没人比卫廷脸皮厚。


  萧重华面无表情地上了马车。


  一行人抵达景家。


  景盛铭与威武侯见到萧重华带着卫廷与一个小胖丫头过来,不由地一脸惊讶。


  就在本月,年过六旬的景盛铭上奏折将爵位传给了自己儿子,如今的威武侯是景弈父亲。


  “三殿下……”威武侯不解地看向萧重华。


  萧重华看了看苏小小,对二人介绍道:“外公,舅舅,这位是苏大夫,她医术高明,当初在镇上便是她医好了我的肺疾。”


  女子行医并不多见,但既然是萧重华带过来的,二人不好不给这个面子。


  二人又看向卫廷。


  医女倒还罢了,好歹是来给景弈治伤的,这个卫家幼子又是什么情况?

  卫廷大步上前,面不改色地说:“我来慰问景小侯爷。”


  景盛铭:“……”


  威武侯:“……”


  苏小小拎着药箱进了屋。


  景盛铭与威武侯要跟进来,被卫廷挡在了外头。


  二人嫌弃地看着他。


  这人怎么回事?


  莫名其妙地来他们家,又莫名其妙地挡他们道——


  萧重华轻咳一声,道:“苏大夫给人治病时,不喜旁人打扰。”


  景盛铭反应过来了。


  他将萧重华请去书房:“那个苏大夫……是不是就是秦家的那个小丫头?”


  萧重华就知道瞒不过外祖父,他叹道:“是。”


  景盛铭震惊道:“卫廷在乡下就是和她成的亲?这么说她是你——”


  “外祖父。”萧重华轻声说道,“后日是秦江与苏承的大比。”


  景盛铭沉默了。


  ……


  景弈昨晚扛在肩头的那块木板并不干净,他只是将看得见的残渣碎片清理了,但其实患处仍有不少残存的病菌,这就导致他的伤口出现了轻微感染。


  苏小小先拿出生理盐水与碘伏,将他的伤口仔仔细细清洗了一遍,皮肉都翻开了。


  他不需要缝合,因此没打麻药。


  “疼就喊出来。”苏小。


  “不疼。”景弈苍白着嘴唇说。


  苏小小不会因为他疼,就不忍心下狠手去清洗,洗不干净是会致命的,再好的药膏也没用。


  清理完毕,苏小小才给他涂抹金疮药。


  这不是她自制的,是药房的,就这么一小管,她只给卫廷和苏二狗用过一点。


  药膏涂上去,冰冰凉凉的,瞬间平复了伤口的剧痛。


  “二狗怎么样了?”景弈问。


  苏小小一边涂抹,一边说道:“比你的情况好多了。”


  虽然二狗伤得比景弈重,可二狗没感染,恢复起来就快。


  “那就好。”景弈虚弱地说。


  苏小小问道:“昨天怎么不来医馆?你是看不上我的医术吗?”


  景弈忙道:“不是……我……我不想麻烦你……”


  昨晚的伤者太多了,他再过去,会增加她的负担。


  这世上,有让人心梗的人,如秦嫣然、秦云。


  也有让人心头柔软的人,如二狗与景弈。


  “景弈,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苏小小又不是傻子,哪儿能没发现景弈对自己的特殊?

  可她思前想后,记不清自己做过什么令景弈突生好感的事?


  诚然,第一次见面时,她给他接了胳膊。


  可那之后他们见过几次面,景弈也没表现出对她的“偏爱”,就像是突然有一天,景弈对她的态度就有了转变。


  景弈顿了顿。


  “不想说也没关系。”苏小小道。


  “点心。”景弈开口。


  “嗯?”苏小小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景弈低声道:“你送给我的年礼……那盒点心,像我姐姐做的味道。”


  景弈是有个姐姐的。


  只不过,他姐姐被家族牺牲了,嫁给了一个不能给她幸福的男人,度过了无比痛苦的两年,生产时一尸两命。


  他那时就想,如果他能再强大一点,是不是就不用牺牲姐姐?


  家族想要的,他来抢,他来夺!

  后来,他真的强大了起来,可姐姐再也回不来了。


  7017k——

  295夫妻夜话(一更)

  苏小小给景弈留了涂抹的药膏与内服的消炎药,另外开了个方子温补气血。


  景盛铭与威武侯见景弈的精神状态果真比方才好了些,不由地暗暗惊讶,对方看着年纪轻轻的,竟有如此医术。


  望着一行人远去的背影,威武侯忽然开口:“父亲,您觉不觉得她有些眼熟?”


  景盛铭若有所思:“大概是长得像秦沧阑吧?”


  在外头等候的功夫,威武侯也从父亲口中得知苏小小的身份了。


  威武侯纳闷道:“可是秦沧阑没这么好看啊……”


  “你盯着一个小丫头好看不好看做什么?”


  “父亲您误会了,儿子没别的意思。”


  威武侯真冤。


  想到什么,威武侯又道:“她自幼在民间长大,是如何习得一身医术的?”


  景盛铭道:“听闻,她拜了一位镇上的郎中为师。”


  威武侯问道:“镇上的郎中医术高明吗?为何收个乡下丫头做徒弟?父亲,您不觉得那丫头有些古怪吗?”


  景盛铭望着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没有说话。
-

  出了景家,萧重华的车夫将马车驾了过来。


  萧重华看了二人一眼,欲言又止。


  他一只脚踩上脚凳,忽然还是转过身来,对卫廷道:“昨晚,多谢了。”


  说罢,他上了马车。


  马车离去。


  苏小小古怪地问道:“他为什么要谢你?”


  昨晚遭遇刺杀时,苏小小已经下去救苏二狗了,并不清楚卫廷救了萧重华一命。


  卫廷将刺杀的事儿说了。


  “原来如此。”苏小小恍然大悟。


  “不过。”苏小小又问道,“刺杀是偶然吗?”


  卫廷沉吟道:“可能刚好我与萧重华一同出现,这个难得的机会,再不动手怕是没了下回。”


  说话间,二人上了马车,卫廷挑开帘子,单手搁在门框处。


  她的头顶自他手心轻轻擦过。


  待到她坐下,他放下帘子,坐在了她身边的位子。


  扶苏驾着马车朝医馆的方向而去。


  “允许你来给景弈治伤。”卫廷正色道。


  苏小小哟了一声,挑眉看着他:“突然这么好心了?不怕我在外头招蜂引蝶了?”


  卫廷漫不经心地说道:“呵,毛儿都没长齐的小子!”


  苏小小眯了眯眼:“你是听见他方才和我说的那些话了吧?”


  卫廷淡淡说道:“我可没有偷听的霹好。”


  苏小小道:“是,你不偷听,你是光明正大地听,谁让你耳力好呢,对叭?”


  卫廷一脸严肃不说话。


  苏小小好笑地看着他。


  卫廷果断将话锋一转:“镇北侯中毒一事与卫家无关,是另有其人。”


  苏小小摸了摸下巴:“哦,两家深仇大恨,你们卫家是怎么忍得住不下手的?”


  卫廷自然不能说本来想下手没下成的。


  他轻咳一声,正色道:“我们卫家光明磊落,自然不屑做出这种事来。”


  苏小小眨眨眼:“哦。”


  卫廷冷眼看着她:“你这什么表情?”


  “没什么!”苏小小莞尔一笑,“对了,你刚刚说,昨晚打算留几个活口的时候,大皇子率领禁军赶到了,还把那几个活口给杀了。”


  言归正传,卫廷的神色也正了正:“没错。”


  苏小小道:“照这么看来,大皇子的嫌疑岂不是很大?”


  卫廷点点头。


  苏小小又道:“他到底是想杀掉谁?是你和三皇子,还是你们两个中的一个?”


  卫廷顿了顿,道出自己的揣测:“最好是两个一起杀掉,实在只能杀一个,就杀萧重华,再嫁祸给卫家。”


  苏小小思忖道:“杀萧重华,嫁祸给卫家……既能替自己脱罪,又能铲除一块夺嫡路上的绊脚石,最重要的是,送给了皇帝一个收拾卫家的理由。”


  苏小小摩挲着自己的小双下巴,“这个大皇子,把他老爹的心算得很准嘛。”


  卫家功高盖主,景宣帝早想把卫家的兵权收回来了,可卫家满门儿郎,几乎全战死边关,如此功勋,日月可鉴,景宣帝想动卫家,势必遭来全天下百姓的质疑与唾弃。


  史书上甚至都可能留下十分不光彩的一笔。


  景宣帝想名垂青史,那就不能无所顾忌。


  有什么比暗杀皇子更能抹黑卫家的事?


  卫廷道:“还有一个活口,是林子里的一个弓箭手,暂时让他逃了。”


  苏小小问道:“也是大皇子的人?”


  卫廷微微蹙眉:“不太好说。”


  苏小小疑惑:“不太好说是什么意思?”


  卫廷把从卫老太君那儿得来的消息说了:“那个人身上掉下来的令牌,属于一个早已消失的江湖门派。当年是我祖父亲自带兵将其铲除的。”


  苏小小唔了一声:“朝廷也过问江湖上的事吗?”


  卫廷道:“一般不过问,不过,那个江湖门派不长眼,竟然绑架了朝廷派去赈灾的钦差,还劫走了赈灾的银子。”


  “哦,那就是他们自己作死。”苏小小想了想,说道,“大皇子若是与他们勾结,岂不是犯了皇帝的忌讳?”


  “没错。”卫廷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等抓住那个刺客,就有好戏看了。”


  苏小小一共只认识两个皇子,一个三皇子萧重华,一个大皇子萧独邺,照如今的形势来看,二人谁都不简单。


  卫廷眸光深邃道:“皇帝至今不立太子,就是为了避免自己儿子与他当年一样手足相残,可惜了,那把龙椅是血铸造的,没有谁能干干净净坐上去。”


  苏小小深以为然。


  想到什么,苏小小又道:“你说……阁楼下的那些尸体会与大皇子有关吗?”


  反正她是不信大皇子恰巧打附近路过的。


  卫廷沉吟片刻,说道:“案子还在初步调查阶段,目前暂无确切证据证明与大皇子有关。”


  有的话就太可怕了,那么多尸体,也不知是一桩怎样的惊天血案。


  苏小小问道:“你在下面看见什么了?”


  卫廷回忆道:“骸骨……数不清的骸骨……或坐或躺……有蜷缩着的……有趴着的……姿势各异。”


  苏小小道:“听起来像是他们在地窖里生存过,不是死了之后才抬进去的。”


  卫廷凝眸道:“我当时看见的第一眼,也有这种感觉。”


  苏小小吸了吸鼻子。


  “怎么了?”卫廷古怪地看着她。


  苏小小凑过去,抓住他的衣襟在他身上嗅了嗅,又掀开车帘,往外面嗅了嗅。


  “卫廷,你闻到没有?”


  卫廷古怪地问道:“闻到什么?”


  苏小道:“香气,地窖里的香气。”


  卫廷蹙眉:“地窖里有香气?”


  他只闻到了腐烂的尸气与恶臭。


  “停车!”苏小小正色道。


  扶苏赶忙将马车停下。


  苏小小掀开帘子跳下马车。


  卫廷赶忙跟上。


  苏小小的步子比在乡下时快了许多,身法也变得格外灵活,她进了一间书斋。


  书斋的老板问她是买书还是买墨宝,她又麻溜儿地从后门出去了。


  老板一头雾水。


  终于又来了个人。


  老板眸子一亮:“这位公……”


  卫廷也走掉了。


  苏小小追进了一个空荡荡的胡同,眉心一蹙:“跟丢了。”


  卫廷仰头望了望:“没跟丢。”


  苏小小:“嗯?”


  卫廷施展轻功,跃上屋顶,抓住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毫不客气地将人扔了下来!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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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96 大比开始(二更)


  “哎哟——”


  那人一声惨叫,在地上摔了个狗吃屎!

  他顾不上疼痛,爬起来就要逃,卫廷却已经稳稳地落在了他的前面。


  他惊恐地看了看卫廷,又回头望了望朝自己走来的小胖丫头。


  “你……你们做什么?”


  他结结巴巴地问。


  “是他吗?”卫廷问苏小小。


  苏小小闻了闻,点头:“是。”


  卫廷冰冷的眸光落在对方身上,对方吓得六神无主,扑通跪在地上:“好汉……你……你啥东西不见了……我还给你们……求你们别杀我……我再也不敢了……”


  说罢,他解开自己的衣襟,从一个绑在胸口的大兜里哗啦啦地倒出一大堆东西。


  “是个小贼。”卫廷对苏小小道。


  苏小小凑过去,在他身上闻了闻,随后伸出手,抓住他的右手,从他的袖口里扯出了一方干净的帕子。


  帕子里包着几根金条。


  小贼脸色一变,他这个小夹层一般人可搜不到——


  苏小小打开帕子,面不改色地将金条收好。


  小贼:“……”


  原来是同行。


  苏小小问道:“这方帕子是你的?”


  小贼摇头:“不是。”


  卫廷威胁道:“敢说一句谎,割了你舌头。”


  小贼慌忙说道:“我对天发誓,绝不敢瞒骗二位!”


  “帕子哪里来的?”苏小小问,“也是偷来的吗?”


  小贼弱弱点头。


  苏小小道:“在哪儿偷的?”


  小贼小声道:“一个姑娘身上……我不认识她……就见她长得美……心……心生爱慕……便偷了她的帕子……”


  苏小小继续问道:“她长什么样?”


  小贼低声道:“我……我说不清楚……她戴着面纱……”


  苏小小:“地点?”


  小贼:“湖边,有很多画舫的湖边。”


  苏小小看向卫廷道:“我们上次吃饭的地方?”


  卫廷又问了些具体的细节,确定了是在那一带,只不过,小贼所描述的衣着打扮,就是个寻常姑娘家,大街上一抓一把,没有格外突出的特点。


  至于说这种帕子,亦是市面上最普通的料子,十间布庄就有九间能够买到。


  卫廷把小贼交给了附近的官差,随后将苏小小送回了医馆。


  ……


  又过一日,苏承仍未苏醒。


  “明日就是大比了。”秦沧阑说。


  “老侯爷!”


  一个黑衣侍卫闪身而入,对着老侯爷拱手行了一礼,“秦江买了一批江湖杀手,往青城方向去了。”


  老侯爷丝毫不意外:“老秦,我说什么来着,这个秦江不安分吧?”


  秦沧阑问道:“陌儿也去青城了吧?”


  老侯爷点点头:“他去接老五了。”


  秦沧阑古怪地问道:“老五对付不了几个刺客?”


  老侯爷叹气:“对是对付得了,可倘若陌儿不看着他,他又不知逃到哪里去了,那小子,是全家最令人头疼的。”


  秦沧阑就道:“不是老四最让人头疼?”


  老侯爷:“你可以选择不说话。”


  苏陌接到老五后,辞别了祖母一行人,带着老五先行回京。


  一开始还算顺利,第二日天亮时,他们遭遇了秦江派来的杀手。


  ……


  有关苏承与秦江大比的消息早在一个月前便放出了消息,众人对此不可谓不期待。


  一个是秦沧阑流落民间的亲生骨肉,一个是被他与镇北侯培育了二十年的假儿子、真庶弟,谁更有资格继承护国公府的兵权?

  大比一共三日,首日比武、次日骑射、最后一日兵法。


  大比的地点在皇宫的一处比武场,距离麒麟殿不远。


  景宣帝先去上了朝:“今日大比,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大臣们十分识趣地退了朝。


  景宣帝于是带着浩浩荡荡的大臣队伍前往了比武场。


  官位高的大臣们得了景宣帝的赐座,其余官员就只能从旁站立围观,景宣帝并不强求他们留在这里,可事关秦家兵权,老实说,还真没几个官员不好奇。


  几位皇子也到了。


  宫学放假三日,静宁公主也前来观战。


  “静宁,到父皇身边来。”景宣帝笑着对静宁公主说。


  惠安公主对打打杀杀的没兴趣,但听说静宁去了,她也屁颠屁颠地来凑热闹!


  可惜景宣帝身边没她位子了。


  她跺跺脚,去了萧重华旁边坐下。


  隔壁桌是大皇子萧独邺。


  萧独邺笑着喝了一口茶,问萧重华道:“三弟,你觉得今日谁会赢?”


  萧重华微微一笑:“大哥觉得呢?”


  萧独邺笑道:“我刚回京城,对那位民间归来的护国公了解不深,听闻三弟曾在青州与之相遇,三弟想必比我更清楚他的实力。”


  萧重华的笑容不变:“大哥言重了,我在青州不过是养病而已,谈不上去了解什么人。”


  萧独邺晃了晃手里的杯子:“我听闻,是护国公的千金治了三弟的病,如此看来,三弟与那位苏小姐还真缘分不浅。”


  萧重华和颜悦色地说道:“大哥才回京三日,不曾想已将弟弟调查得如此清楚。”


  萧独邺笑容一顿:“怎么能叫调查呢?早已传开的事罢了。”


  说完,将手中茶水一饮而尽,不再与萧重华交谈。


  皇帝左手边是皇子公主与诸位宗亲,右手边是肱骨大臣。


  秦沧阑与老侯爷早已就座。


  二人身边留了一张桌子,两个蒲团上空无一人。


  老侯爷低声问道:“承儿还没醒吗?”


  他昨夜歇在侯府,秦沧阑是从医馆直接过来的。


  秦沧阑不动声色地说道:“没醒,老五呢?还没到吗?大比快开始了。”


  老侯爷眉头紧皱:“这个时辰……应该到了呀……”


  不多时,秦江带着秦嫣然与徐庆过来了。


  二人给景宣帝行了礼,坐到了距离秦沧阑二人十步之距的地方。


  景宣帝看向秦沧阑道:“秦彻还没来吗?”


  他说的是秦彻,不是苏承。


  秦沧阑起身,拱手道:“请陛下稍等片刻。”


  然而一刻钟过去了,苏承仍未现身。


  老侯爷起身道:“陛下,老臣有事起奏。”


  “说!”


  “承儿他……突逢变故,无法赶来参与大比,可否由其子代为比试?”


  “他儿子?”


  “是。”


  景宣帝眸光望向下方:“秦江,你可有异议?”


  秦江起身,拱手行了一礼:“陛下,恕臣直言,苏承之子今年刚满十四,又不曾上过学、习过武,臣与他比试,纵然胜了也有些胜之不武。臣听闻,镇北侯有将其中一个孙儿过继给苏承的打算,不如,就让苏承的继子代为比试如何?”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惊诧了起来。


  秦沧阑与镇北侯居然打了这个主意吗?要把侯府的血脉过继到秦家?


  这是不是有点儿……


  “却有此事?”景宣帝问老侯爷。


  老侯爷道:“是,老臣已将幼孙过继给承儿。”


  “简直胡闹!”惠安公主嘀咕道,“怎么能把自家的儿子过继给别人?这不是作弊吗?自己打不赢,就请外援,对秦江也太不公平了!”


  萧重华没说话,默默喝着手里的茶。


  让在民间长大的苏承与秦江比,原本就是不公平的,但被秦江这么一说,好似苏承那边也占了大便宜。


  老侯爷的脸色沉了下来。


  虽说他们是做了这个打算的,可被秦江这么阴阳怪气地说出来,就没那么好听了。


  关键,这不是重点。


  秦江敢如此堂而皇之地接纳老五,要么秦江是十足的把握赢过老五,要么秦江是有十足的把握拖住老五。


  老五是家里最不听话的孩子,但也是最有武学天分的。


  所以比起第一种情况,老侯爷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这个秦江,究竟对老五做了什么!

  难道说他不止派出去一波杀手?他还有别的后手?

  秦江当然有别的后手。


  只不过,他的后手被苏陌与苏家幼子突围了。


  秦江也是入宫前才接到的飞鸽传书。


  他们虽然躲过了人祸,却没避过天灾,郦县连日暴雨,山体滑坡,桥梁被毁,官道也被淹没,苏陌与苏家幼来不了了!

  连老天爷都在帮他!

  一个镇北侯府的侍卫自后方走了过来,在老侯爷与秦沧阑耳边低声禀报:“二位太爷,大事不妙,大公子与五公子路上出事了……”


  二人脸色一变。


  景宣帝淡淡开口:“既然秦江没意见,那便依镇北侯府所奏,让苏承之子代为比试……继子亦可。把人带上来吧。”


  带什么带?


  人都不见了!

  完了,完犊子了。


  千算万算,没算到天灾,这可如何是好啊?


  “两位爱卿,时辰到了,若是苏承一方拒绝出战,那么,朕就要判定秦江胜出了。”


  “父皇,只打一场吗?”静宁公主开口。


  景宣帝对着嫡女还算温柔:“三场,不过若是人不来的话……”


  静宁公主说道:“父皇,这是第一场,三局两胜。”


  景宣帝接纳了静宁公主的提议:“那就再等一刻钟,一刻钟后,人还不出现,第二场也判定秦江胜。”


  这已经没有任何悬念了。


  天灾把人堵在路上,一刻钟是绝不可能赶到的。


  看来今日的比武,要输掉了。


  可惜了啊,秦江被卫廷摔伤,原本是不占优势的,若是连不占优势的弱项都赢了,后面的形势就对苏承很不利了。


  时间一点点流逝。


  官员们开始窃窃私语。


  “镇北侯的幼孙为何还不来?”


  “是不是心里不乐意呀?”


  “明明是侯府嫡子,突然过继给一个素未蒙面的表叔,怕是没人会轻易答应吧……”


  “那位镇北侯的幼孙素来不服管教,在家便极让镇北侯与苏尚书头疼。”


  “苏承为何不亲自来?打不赢我理解,总得来瞧瞧吧,男子汉大丈夫,不能当缩头乌龟呀!”


  “他出事了。听说是给吓的!一听要与秦江比试,他吓到不敢下床——”


  “啊……若他当真是如此胆小鼠辈,把兵权交给这种窝囊废手上,会不会太草率了呀?”


  “所以,还是盼着秦江赢吧……”


  秦嫣然听着众人的议论,不由地有些心花怒放。


  数日以来的阴霾,这一刻终于等来了云月初开。


  苏承连门都不敢出,这种窝囊废,岂配做父亲的对手?

  窝囊废的骨肉,也只能是窝囊废而已。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那丫头甩给自己的一巴掌,她迟早还回去!

  “无趣!”惠安公主郁闷地皱了皱好看的眉头。


  早知道,就不跟着静宁后面来凑热闹了。


  福公公瞄了眼一旁的沙漏。


  一刻钟到了,他装作没瞧见。


  另一边伺候茶水的全公公见他不吭声,意识到自己的机会来了。


  全公公一脸谄媚地说道:“陛下!一刻钟到了!”


  静宁公主瞪了他一眼。


  秦江简直要乐疯了。


  卫廷,你断我一根肋骨又如何?


  到头来,苏承根本没办法上场与我比试!

  萧独邺端起茶杯,微微朝萧重华身侧靠了靠:“三弟,大哥提前恭喜你。”


  萧重华面无表情地品茶。


  景宣帝也有些失去耐心了,他扫了眼空秦沧阑边上无一人的位子,淡淡说道:“第二局……”


  话未说完,不远处响起一道中气十足的通传声。


  “护国公求见——”


  秦江手一抖。


  谁求见?

  护国公?

  他古怪地直起身子,扭头朝来时的方向望去,就见一个身披银甲、肩扛大刀的男子,威武霸气地朝比武场走来。


  不是苏承,又是谁?


  此时的苏承,不是他第一次在接头见到的布衣百姓,也不是前几日在深夜怒狂的父亲,他穿上了寒光闪闪的盔甲。


  像极了奔赴沙场的将军。


  他的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若非亲眼所见,秦江简直不敢相信。


  苏小小与卫廷也过来了。


  他俩并无交谈,他们只是在宫门口“恰巧”碰到。


  三人给景宣帝行了礼。


  这是景宣帝第一次见这对流落在民间的父女。


  小丫头胖乎乎的,五官精致,圆润可爱,眼神却十分清冷。


  虽在乡间长大,身上却并无半分小家子气,举止端庄,从容有度,又带着一丝女子少见的英气。


  苏承不愧是秦沧阑的亲儿子,比秦江像多了,也有几分镇北侯的影子,外甥像舅。


  景宣帝问道:“你就是秦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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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97 王者归来!(一更)

  苏承道:“草民如今叫苏承。”


  “都好。”


  景宣帝不在乎,反正也赢不了秦江,姓苏姓秦有什么关系?一个挂名的护国公而已。


  景宣帝淡道:“既然来了,那就开始吧。朕要提醒你,你未现身,朕已判定秦江赢了一局。”


  苏承问道:“还剩几局?”


  景宣帝:“两局。”


  苏承又道:“三局两胜?”


  景宣帝冷下脸来。


  众人:你是第一个敢逮住皇帝问话的人。


  福公公笑了笑,说道:“护国公说的对,是三局两胜。”


  苏承挑了挑眉,斜眼睨了睨秦江:“规矩呢?我要是把他打死了怎么办?”


  众人嗤了一声笑了。


  你把秦江打死?


  你确定自己不是把话说反了?


  秦江把你打死才对吧!

  没人相信苏承能赢。


  景宣帝说道:“别闹出人命。”


  这话是对秦江说的,因为在景宣帝看来,苏承无论如何也不是秦江的对手。


  秦江拱手应下:“臣遵旨。”


  卫廷径自走到萧独邺身边坐下:“大殿下,不介意吧?”


  萧独邺笑了笑:“与卫大人同坐,荣幸之至。”


  秦沧阑右手边是留了一张空桌的。


  苏小小走过去坐下。


  福公公担心苏承不懂比武规则,特地交代了一遍,刀剑无眼,伤势在所难免,但切不可取人性命,将对方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或逐出比武台都算赢。


  苏承大摇大摆地上了比武台。


  他长刀一指:“秦江,有胆子就给爷上来!”


  秦江冷冷地笑了。


  苏承啊苏承,你怕是不知道我的伤势已经痊愈了吧?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你既找死,那就怪不得我当众给你难堪了!

  秦沧阑,你睁大眼睛看清楚,你舍弃不要的儿子,究竟强过你亲儿子多少!


  秦江也上了一人高的比武台。


  比武台四周围没有护栏,真摔下来也容易,至于说是谁摔谁就不得而知了。


  惠安公主得意地说道:“哼!那个叫苏承的,死定了!”


  萧重华看向一旁的亲妹妹:“你对他有意见?”


  惠安公主翻了个白眼道:“谁让他女儿和静宁好?”


  萧重华拿这个刁蛮的妹妹没辙,不再与之争辩。


  擂台下方站着一个提铜锣的小太监,福公公冲对方扬了扬手,对方敲响铜锣。


  比试开始!

  秦江的兵器是长枪,苏承的兵器是大刀。


  从兵器的厉害程度来讲,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


  秦江是占优势的。


  何况秦沧阑最拿手的就是枪法,秦江深得他真传,众人推断,不出十招,苏承必败!


  秦江使出了长枪第一式,是一个斜刺,动作迅猛,疾如闪电,敏若游龙。


  苏承大刀一扬,刀锋迎面而上,接住了秦江的长枪。


  “他接住了!”


  兵部左侍郎惊讶。


  不仅接住了,似乎接得还挺轻松。


  秦江也愣了下。


  那日苏承伤了徐庆,更多的是苏承耍阴招,徐庆只是大意着了苏承的道而已,他并不认为苏承有什么真本事。


  另一个官员纳闷道:“秦大人是不是故意放水?”


  第三个官员道:“毕竟是自己亲侄儿,不看僧面看佛面,下不去狠手吧?”


  “大丫,你爹什么情况?”秦沧阑小声问苏小小。


  苏小小望着擂台的方向:“他早上醒的,我和他说,今日他和秦江有一场比武,问他来不来,他就来了。”


  秦沧阑狐疑道:“他没问啥?”比如为何要与秦江比武?

  苏小小摇头:“没有。”


  她爹今日很冷静。


  擂台之上,秦江朝苏承使出了第二招。


  他凌空一个反转,带着巨大的力道,朝着苏承狠狠地劈斩而下。


  长枪的攻击方式多以捅刺为主,但也正因为如此,这一招往往出乎对手的意料,令人防不胜防。


  铿!

  苏承的大刀横在自己头顶,稳稳地挡住了他的长枪。


  众人惊讶。


  又接住了!


  秦江还在放水吗?

  差不多够了吧?


  秦江一连攻击五招,一招比一招狠厉。


  苏承始终游刃有余。


  众人渐渐察觉出一丝不对劲了。


  “秦江防水放得有些过了吧?”


  “我怎么瞧着不太像防水啊……”


  “可是苏承接得很轻松,秦江不像是用了很大力的样子……”


  俗话说得好,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秦沧阑等人自然是看得出秦江是动了真格的,可架不住苏承的天赋惊人。


  “那个苏承……似乎有两把刷子啊。”


  “有又如何?没见他一直被摁着打吗?他除了防守,连攻击的机会都没有,他大概就只学了这么几招吧,保命是够的,可要说赢秦江,还是不大可能。他迟早会被秦江打下擂台的!”


  十招之后,苏承转守为攻,一记大刀砍在了秦江的长枪上。


  而秦江以枪抵抗的一霎,苏承一脚踹上秦江的胸口!


  秦江被狠狠地踹飞出去,重重地跌倒在擂台边缘,眼看着就要滚下台,他长枪往台下一撑,借力将自己送回了擂台之上。


  这一幕,直让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方才不是他们眼花吧?

  秦江方才居然险些被打下擂台了?


  是巧合吧?


  是马前失蹄、是那个乡下长大的护国公走了狗屎运?

  秦江一个凌空翻转,双脚落地,稳住身形。


  他的肋骨刚痊愈,受此冲击,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他双目阴鸷地瞪着苏承。


  没想到啊,苏承竟有如此实力,那两个老家伙……是拼了命地在教导苏承吧?


  这些年对他藏着掖着,对苏承倾囊相授——


  秦江绝不承认自己的天赋不如苏承!

  苏承挑衅地冲他勾了勾手指:“姓秦的,过来呀。”


  秦江怒目而视,咬牙朝苏承攻击了过去。


  这一次,二人正面交锋,皆用上了进攻的杀招。


  刀枪相撞,彼此掣肘。


  秦江讥讽道:“苏承,你记得自己是谁吗?你知道苏华音是怎么死的吗?她惨死在敌人的剑下,就是为了保护你这个小窝囊废——”


  秦江终究是用上了最恶心的方式,他要刺激苏承的记忆,让苏承当场昏迷!

  苏承的身子果真顿住了。


  秦江得意地扬起唇角。


  然而就在下一秒,他笑不出来了。


  苏承的眼神变得无比危险,整个人散发出冰冷而强大的杀气。


  “你、没、资、格、提、我、娘。”


  苏承一刀斩断了他的长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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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98 暴揍秦江(二更)

  这得多大的力道,才能生生把一杆长枪给斩断啊?

  在场的官员们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若所这也是秦江放水,那就未免太过牵强了。


  “不是吧……苏承他……他真是乡下长大的?”


  “他的招式并不比秦江的差呀……”


  “什么叫不比秦江的差……他断了秦江的长枪啊……”


  “不是招式,是力道和角度。”兵部左侍郎说,“他上场后之所以没着急攻击,是在寻找秦江的兵器和招式上的破绽。”


  他也是才恍然大悟。


  秦江自始至终没有放水,反倒是苏承步步引诱秦江出招,将隐忍发挥到极致,最后,更是故意露出破绽,引诱秦江说了什么,分了神。


  看似毫无章法,实则步步为营。


  这个苏承……不是莽夫啊。


  秦江看着断裂的长枪,不敢相信这是苏承干的!


  为什么会这样?


  他刚刚提到了苏华音,苏承为何没反应?

  他不该是受刺激晕厥吗?

  还有……


  他刚刚说的那句话是何意?

  “你没资格提我娘!”


  苏承……知道苏华音是他娘了?


  苏承恢复记忆了?!


  太过太多的疑惑闪过秦江的脑海,秦江的思绪不受控制地混乱了,他努力保持镇定,然而苏承可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苏承的长刀再一次朝他劈斩过来。


  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套路,也没有所谓的刀法、拳法、剑法、内功心法……


  秦江认为老侯爷与秦沧阑偏心,一个月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


  秦江哪里会料到,二人这一个月根本没有教苏承任何招式。


  苏承就是在挨打。


  但是,如果秦沧阑与老侯爷都将苏承打不死,秦江这种级别的武夫就更别痴心妄想了!


  秦江感受到了苏承气息上的变化,似乎从提了苏华音开始,苏承体内的怒火便熊熊燃烧了起来。


  秦江用断裂的长枪去抵挡。


  然而不过是挡了两下,他的一双胳膊便开始微微发麻。


  好可怕的力道!


  苏承是吃什么药了吗?!

  秦嫣然看着比武台上被逼得节节倒退的父亲,担忧地蹙了蹙眉:“徐庆,我父亲不会有事吧?”


  “不好说。”徐庆道。


  “此话何意?难不成我父亲会输给苏承?”


  “老爷手里没了兵器。”


  没了兵器,就等同失去一臂。


  当然了,绝对的实力是足够弥补这一差距的,假如此时苏承对战的是秦沧阑,别说是丢了兵器,便是束住一臂,秦沧阑也能立于不败之地。


  问题在于,秦江并没有秦沧阑的恐怖实力。


  “不能再拿一样兵器吗?”秦嫣然问。


  徐庆道:“能,下一场。”


  秦嫣然:“……”


  苏承发狠了,比武台上的形势发生了惊天逆转,他每砍一刀,都将秦江逼退两步,一开始,秦江压着苏承进攻,眼下,苏承追着秦江吊打。


  甚至,秦江比苏承狼狈多了。


  秦江好歹还顾忌了一下招式的正确度,苏承可不管这些有的没的,招式好不好看,标不标准,顶屁用?

  他只要结果。


  结果就是他压着秦江,揍沙包似的揍得秦江毫无还手之力。


  “结束了,秦江!”


  他一跃而起,一个旋腿侧后踢,踢中秦江的脑袋,将秦江狠狠地踢到了台下!


  众官员哗的站起了身。


  现场静了!


  “是……是秦江吗?”一个官员问。


  一旁的同僚瞪大眼道:“是的吧?反正台上站着的那个不是他……”


  在护国公府习武二十年的秦江居然输给了一个乡下来的苏承?

  这是什么惊天大笑话!


  下了擂台就算出局,一旁的小太监敲响了铜锣。


  惠安公主冷冷一哼:“没用的东西!连个庄稼汉也打不过!”


  静宁公主面纱下唇角微弯:“父皇,秦江输了。”


  景宣帝虽说是做了两手准备,可他内心想倾向于秦江胜出的。


  他不耐地蹙了蹙眉。


  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不好自己打自己的脸,只得沉声道:“第二局,秦彻胜。”


  老侯爷喜不自胜地露出一抹笑来。


  “我就知道,承儿不会输的!”


  秦沧阑:“那你还把老五过继给承儿……”


  老侯爷轻咳一声:“这、这不是承儿晕了嘛?你也没反对呀!”


  苏承的进步,二老看在眼里。


  但要说赢过秦江其实还是有些勉强。


  今日的苏承是超常发挥,似乎心里憋了一团火,燃起了超乎寻常的斗志。


  秦江恳请更换兵器。


  景宣帝准了。


  “我去趟茅房。”秦江对看守比武台的太监说。


  苏承将大刀扛在肩上,不屑嗤道:“怂蛋屎尿多!”


  秦江:“……!!”


  秦江去茅房了,苏承也不好一人在比武台上干站着,他扛着大刀跳下来,走到苏小小面前,耍宝似的地问道:“爹打得怎么样?”


  苏小小眸光清澈地看着他:“爹很厉害。”


  嘿,闺女夸一句,胜过别人夸一百句!


  苏承又充满了斗志!


  徐庆跟随秦江去了茅房。


  确定四下无人。


  秦江皱眉道:“刺激苏承的记忆没用了!你那日与苏承交手,他也是这样的力道吗?”


  “是。”徐庆道。


  秦江冷声道:“你怎么不早说?我也好加强防备!”


  徐庆道:“我以为老爷看出来了。”


  秦江无言以对。


  论武学上的早已,他不如徐庆,徐庆看得出来的,他未必。


  可他也不能承认不是?

  “还有一场。”秦江道。


  三局两胜,他们各自赢了一局,第三局是关键。


  “老爷。”徐庆自怀中掏出一个扳指递给他。


  秦江不解地问道:“这是——”


  徐庆将扳指戴在自己的拇指上,食指自下方一抵。


  咻!

  一枚银针射出,铮的钉在了前方的大树上!

  徐庆将扳指取了下来:“里面还剩两枚银针。”


  秦江皱眉:“你是让我在比武时对苏承用暗器?”


  徐庆道:“又没说不让用。”


  秦江犹豫:“这……”


  徐庆解释道:“暗器是无毒的,只是涂抹了一点蒙汗药,能让对方瞬间失去力气。另外,它能穿透盔甲。”


  秦江又道:“会不会胜之不武?”


  徐庆道:“成王败寇。”


  也是,比起胜之不武,输给苏承才是最丢脸的。


  秦江接过玉扳指,戴在了自己的左拇指上。


  秦江如厕归来后,直接上了比武台。


  苏承也打算过去了。


  苏小小顿了顿,叫住他:“爹……”


  ……


  小半刻钟后,铜锣敲响,第三局的比试正式开始。


  秦江这回用的不是长枪,而是宝剑。


  他发现苏承擅长近身攻击,而长枪在贴脸战中并不占据优势,长剑更利于克制苏承的大刀。


  秦江的枪法是秦沧阑传授的,剑法则师承老侯爷。


  以秦江的身体素质,更适合施展轻盈的长剑。


  第二局没用长剑,一是他自觉用不着,二也是他希望用秦沧阑教授自己的武功来打败苏承。


  可惜失策了。


  秦江冷冷地看向对面的苏承:“这一局,我不会再给你任何机会了。”


  苏承嚣张地说道:“老子用得着你给机会?忘了是谁把你踹下去的?”


  秦江脸一黑。


  卫廷的唇角不着痕迹地勾了下,他继续品茶。


  萧独邺似笑非笑地问道:“卫大人觉得这一局,会是由谁胜出?”


  卫廷淡道:“大殿下认为呢?”


  萧独邺笑了笑:“我嘛,倒是觉得二人的胜算一半一半,苏承的天赋明显强过秦江,可惜在乡下耽搁了三十年,他与秦江的差距不是短短一月能弥补的。”


  卫廷道:“大殿下,打个赌,苏承能赢。”


  萧独邺好笑地说道:“赌注?”


  卫廷正色道:“五千两。”


  萧独邺淡淡一笑:“先说好,我这儿可不赊账,要赌,就先把银票拿出来。”


  卫廷顿了顿,扭头望向一旁,面不改色地说道:“三殿下,借点银子花花?”


  萧重华:“……”


  铜锣敲响,第三局开始。


  有了上一局的经验,这回没人再敢说秦江在给苏承放水了。


  也说不了,苏承今日杀疯了,一上场便迅速夺走了控制权,压着秦江猛一顿输出。


  秦江当真是没见过如此不按套路的打法,一招一式丑死了,偏生还让人无从招架。


  若说第二局,二人还有来有往,这一局,苏承就压根儿不给秦江出招的机会了。


  这是杀母之仇,是伤子之恨!

  是苏承心底无法释怀的怒火!


  “承儿他……”老侯爷看着杀红眼的苏承,恍惚间似乎明白了什么。


  秦沧阑的神色也变得既复杂又激动。


  他暗暗拽紧了拳头。


  苏承一脚踹上秦江胸口,秦江在比武台上摔了十步之远,衣衫都磨破了!


  秦江吐出一口血来,他抬手擦掉嘴角的血迹,冷冷地瞪了苏承一眼。


  苏承又是一脚朝他的胸口踏来!


  “父亲!”秦嫣然花容失色。


  秦江一个翻滚,避开苏承的脚。


  随后,他横剑一斩。


  若是躲避不及,非得被他斩下一只脚来不可!

  苏承单膝跪地,长刀刺下!


  铿!

  刀尖精准地落在了秦江的剑刃上,只听得一声脆响,秦江的剑也被苏承的大刀击碎了!

  众人傻眼了。


  不是吧?

  又来?!

  是秦江的兵器不中用,还是苏承的兵器太中用啊?

  兵部左侍郎道:“他方才用了寸劲,看似不起眼,但能瞬间爆发出十倍的力道。”


  寸劲是很快的,一般人看不出来。


  一旁的某文官问道:“所以不是兵器的问题,是苏承自己的实力?他当真如此厉害吗?”


  兵部左侍郎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恐怕是的,我们都小看这个苏承了。我记得他很小的时候,就是一块习武的奇才,只可惜六岁便失踪了……”


  是啊,虎父无犬子,秦沧阑乃大周第一神将,他的儿子自然差不到哪里去。


  二十年前,十六岁的秦江以秦沧阑嫡子的身份归来,他的天赋逊色了不少,众人只当他是在民间蹉跎了十年,荒废了一身奇佳根骨。


  而今看来,哪儿有什么荒废?

  是龙不是虫,苏承凭着最简单粗暴的打法,向所有人展示了他惊人的力道与反应力?

  话说回来,秦江当真差吗?

  并不。


  他是普通人里的上乘资质。


  而苏承是顶级资质。


  仅此而已。


  苏承给了秦江一脚。


  秦江上场时有多微风,此时便有多狼狈。


  草场上不少官员已经没眼看了。


  说好的碾压苏承呢?


  这根本是被苏承当了沙包捶呀!


  景宣帝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今日的点心不错,赏。”静宁公主说。


  福公公讪讪笑了笑:“是,小的记下了。”


  苏承揍着揍着,突然乐极生悲,脚底打滑摔了一跤。


  吧唧!


  他脸朝下摔了个大马趴。


  手里的长刀飞了出去,好巧不巧地落在了秦江的脚边。


  这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秦江抓起长刀,杀气疼痛地朝苏承砍了过来。


  “迎上去!迎上去!迎上去!”


  官员们低声呐喊。


  苏承定定地看了秦家一秒,转过身,拔腿就跑!


  秦江:“?!”


  所有人:“……?!”


  “你给我站住!”


  “我不!”


  苏承围着比武台跑圈。


  秦江怎么可能跑得赢他?


  秦江提刀在后面追,追又追不到,被苏承气得半死。


  萧独邺皱眉。


  他可是押了五千两买秦江赢的,方才苏承的兵器到了秦江手上,他正兴奋反败为胜的机会来了。


  谁曾想……苏承这个无赖,根本就不接招!


  有这么比武的吗?

  能不能要点脸了?

  苏承咻咻咻地跑!

  秦江嗷嗷嗷地追!

  终于,秦江追不动了,他用刀撑住身体,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而苏承脸不红心不跳,看样子还能跑个百八十圈。


  再这么下去不是办法,自己会力竭的。


  秦江摸上了玉扳指。


  卫廷眸光一凉。


  老侯爷道:“等等,秦江的手上多了什么?”


  秦沧阑沉下脸来:“暗器!”


  咻!

  秦江对准苏承射出了一枚银针。


  银针穿透了苏承的盔甲,贴着他肩胛一划而过!


  苏承一怔。


  靠!

  刚刚什么东西!

  “秦江用暗器!”一个官员惊得站了起来。


  太阴险了吧?

  这种光明正大的比斗还能用暗器的吗?


  当然,也有人赞同秦江的做法。


  毕竟,一开始也没讲明白不能使用暗器。


  老侯爷咬牙:“卑鄙!”


  景宣帝没说话。


  看样子是默认了。


  静宁公主蹙了蹙眉。


  苏承手中没有兵器,又与秦江拉开了距离,正是秦江偷袭的最佳时机。


  秦江也不给苏承任何反应的机会,对着苏承射出了玉扳指里的第三枚银针。


  这个角度极为刁钻,苏承躲避不及,一声惨叫之后,捂住胸口倒了下去。


  现场再一次静了,整片草场鸦雀无声。


  刚刚还稳操胜券的苏承,说倒下就倒下了。


  秦江拖着疲倦的双腿,一步步朝苏承走过去。


  苏承极为痛苦地看着他。


  看样子是药效发作了,秦江满意而邪恶地勾了勾唇角,在苏承身侧单膝点地蹲下。


  “苏承,你终究还是输……”


  话说到一半,秦江僵住了。


  只见地上的苏承猛地抬起手,将掌心完好无损的暗器,一把扎进了秦江的脖子!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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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99 完胜(一更)

  秦江勃然变色!


  苏承是装的,他方才没被暗器射中!

  苏承狡猾并不奇怪,上回他便是如此暗算徐庆的!


  真正让自己感到奇怪的是……他明明看见苏承中招了!

  难道说……苏承徒手接住了他的暗器吗?

  那可是连盔甲都能穿透的暗器啊!

  这时,秦江才发现苏承的手上戴了一副并不起眼的银丝手套。


  起先没在意是因为不少将士在穿戴盔甲时也会给自己的手戴上护具,多为皮套与掌心处的一小块铁片。


  他只当苏承也是那样。


  但显然自己错了。


  这副手套不是普通的护具。


  “你瞅啥?”


  苏承瞪着他。


  上场前,苏小小叫住苏承,让他戴上了一副手套。


  苏承觉着麻烦,不想戴,可大胖闺女要求,他也就老老实实戴上了。


  他其实也没料到手套这么好用。


  见秦江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的手套,苏承眉梢一挑:“羡慕啊?羡慕你也没有!”


  不待秦江开口,苏承坏坏一笑:“以为这就完了吗?秦江。”


  秦江的太阳穴突突一跳!

  苏承一个翻身将秦江摁在身上,抬起脚,对准他的右腿骨,狠狠地踩了下去!


  这一脚,怕不是要秦江生生踩成瘸子?!

  紧盯着比武台动静的众官员惊得倒抽一口凉气,不少人更是下意识地站了起来!

  苏承太狠了!

  这是要秦江的命啊!


  多大仇多大怨?

  犯得着么?

  当然犯得着了,秦江的所作所为并不无辜,不论苏华音的死与他有无关系,阮香莲是他亲娘,他是受贿的一方,那他就不无辜。


  何况苏承入京后,他的种种所为,实在是令人无法原谅。


  “父亲——”秦嫣然花容失色地惊呼。


  “哎呀!”惠安公主瞪圆了眸子。


  徐庆身形一闪,施展轻功朝着比武台的方向飞掠而去。


  卫廷小臂一挥,将手中的空茶盏扔了出去,不偏不倚地砸中徐庆的穴道。


  徐庆的身形凌空一滞,翻转着落下地来。


  卫廷不咸不淡地说道:“徐侍卫,这是比武,旁人不得干涉。”


  徐庆冷声道:“卫大人,你处心积虑地帮着苏承,莫非是你二人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卫廷淡淡一笑,指尖捏起桌上从萧重华那儿借来的银票:“我花了五千两,赌苏承赢。大殿下花了五千两,赌秦江赢。你如此帮着秦江,是不是你与大殿下有见不得人的关系?”


  徐庆脸色一沉。


  萧独邺皱眉道:“本殿下不认识他!”


  比武台上,苏承的那一脚落下了。


  秦江为了避开这死亡一脚,不得不岔开腿,那姿势……端的是令人不忍直视。


  然而更不忍直视的还在后头。


  药效开始发挥了,秦江的身体渐渐变得笨拙起来,苏承撵着他踩。


  不仅踩他的腿,还要踩他的蛋!

  秦江虎躯一震。


  窝草!


  与体面人比斗,所用的招式都是赏心悦目的,可一旦碰上苏承这种无奈,就只剩被苏承带偏的份儿了。


  秦江在比武台上躲得毫无形象。


  爬起来,被踩趴。


  再爬起来,再被踩趴。


  像极了一只被撵去犁地的癞蛤蟆。


  “噗——”


  不知是哪位官员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来。


  真不是秦江武功太差,而是他没遇上过苏承这种对手,啥招也不管用,其实他体内的功力已所剩无几,苏承完全可以将他一脚踹下去。


  可苏承似乎就是要他狼狈的样子完完全全展现在众人面前。


  就在秦家以为这辈子的脸都被丢尽了之际,苏承又来了一招猛的。


  他夺回了自己的大刀,一招将秦江撂倒,对准秦江的肚子狠狠剖了过去!

  “秦彻!不可闹出人命——”福公公大声提醒。


  秦江的心底升腾起了无尽的恐慌。


  他朝后一个跟头,自比武台上栽了下来!

  为了保命,他主动弃权了。


  他舍弃的不单单是这一局的胜利,也有他多年以来拼命打造的尊严。


  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秦家军铁训。


  秦江这个脸……丢大了!


  秦嫣然希望她父亲能够活命,可真当父亲使了这样不光彩的法子保命,她的脸颊又火辣辣的。


  她低着头,不敢去看旁人投来的目光。


  秦江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现场第三次陷入诡异的沉寂,其实从苏承真正发威开始,众人就已明白秦江今日大概是赢不了了。


  只是众人万万没料到秦江会是自己跳下比武台的——


  这也太——


  诸官员面面相觑,拿眼神偷瞄座上的景宣帝。


  景宣帝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秦江心里也委屈。


  他不是故意要摔下台的,看热闹的人隔得远,不知方才有多惊险,他只是遵循危机的本能做了一下闪避而已。


  苏承是故意的!


  苏承算好了角度与距离,自己不躲就是死,一躲便会掉下比武台——


  “好!”秦沧阑拍巴掌!

  老侯爷与苏小小也拍。


  承儿真棒!


  老爹真棒!


  卫廷也跟着拍起了巴掌:“大殿下,承让。”


  萧独邺与他亲爹的表情一样精彩。


  “父皇,该宣布结果了。”静宁公主提醒。


  景宣帝心不甘情不愿地宣布了结果:“秦彻胜出。”


  说罢,他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任谁也看得出他生气了。


  苏承扛着大刀,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


  除了自家人与赢了五千两的卫廷,在场没有一个官员敢上前向他道贺。


  因为所有人都看出来景宣帝真正属意的人选是秦江,苏承赢了比斗,就是在打景宣帝的脸。


  景宣帝都生气了,苏承能有好果子吃吗?

  “我下午还有事,先走了。”


  “我也是,许多公文要处理。”


  “啊,上次的案子似乎得再去调查一下……”


  官员们纷纷寻着冠冕堂皇的借口离席。


  惠安公主来到秦嫣然的席位前,没好气地说道:“秦嫣然你爹怎么回事?连个乡下来的苏承也打不过!太没用了!早知我就不来了!”


  惠安公主气呼呼地走掉了。


  静宁公主过去与苏小小打了招呼,对苏承道:“恭喜护国公。”


  苏承愣愣地问自家闺女:“谁呀?”


  “静宁公主,我同窗。”苏小小介绍道。


  苏承立马热情起来:“大丫的同窗啊,有空来家里玩!”


  静宁公主怔了怔:“好。”


  7017k——

  300 骑射比试(二更)

  另一边,萧重华也过来打了声招呼。


  苏承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你又是谁呀?”


  “三殿下。”苏小小再次介绍。


  苏承认真想了想,表情忽然变得严肃起来,伸出一只手,做了个阻止的手势:“你就不要到家里玩了!”


  女婿会吃醋的!


  萧重华:“……”


  第一日的胜利可谓是开了个好头,秦沧阑与老侯爷内心无比自豪与复杂。


  自豪的是,他们的承儿在所有人面前证实了自己的实力,复杂的是,承儿今日的表现与往日里不大一样。


  应当说是更猛、更具有杀气。


  从比武本身来说,这不是坏事,可倘若结合苏承的情况,就不由地让人怀疑苏承是不是又遭受了什么打击。


  老侯爷给秦沧阑使了个眼色。


  秦沧阑正色道:“承儿,我送你回去。”


  一行人出了宫,坐上回医馆的马车。


  苏小小与老侯爷一车,秦沧阑与苏承一车。


  一路上,苏承相当沉默,与比武台上凶悍霸气的模样判若两人。


  秦沧阑几分欲言又止。


  马车摇摇晃晃地走在长街上,耳旁不时传来车水马龙的声响。


  “承儿……”秦沧阑终究是开了口,“你……是不是记起来了?”


  苏承垂着眸子,身上笼罩了一层似有还无的阴郁。


  “嗯。”他低低应了声。


  秦沧阑猜到了,可听他亲口承认依旧是忍不住心头一紧。


  他幻想过无数次父子相认的场景,真到了这一刻又发觉千言万语,竟然无从说起。


  他惭愧地低着头:“对不起,承儿。”


  当年的事,怪他。


  是他没能保护好妻儿,害得妻子惨遭毒手,也害得儿子流落民间。


  这一别,就是三十年。


  儿子长大了,他也老了。


  人生匆匆数十载,到底是错过了。


  苏承说道:“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


  苏小小回到医馆时,苏承刚从苏二狗的屋子出来。


  他坐在院子的角落里,手里捏着自小佩戴的那块右佩。


  斜斜的残阳打在他的身上,将他孤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苏小小走过去,挨着他在长凳上走下:“爹。”


  苏承抬手抹了把眼角,若无其事地说道:“闺女回来了啊,二狗没事,我刚去看过他了。”


  “嗯。”苏小小点头,也不说话,就那么静静地陪着他。


  苏承低头,摸了摸手里的玉佩,随口问道:“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吗?”


  “记得一点点。”苏小。


  “那你还记得你娘吗?”苏承问。


  “记得。”苏小小在脑海里搜索有关陈氏的记忆,“娘很美,很能干,很喜欢给我和二狗洗头,洗完头发秃一半。”


  苏承:“……”


  闺女,你这样让我很难缅怀下去……


  苏小小转头看向他,眸光澄澈轻柔:“爹的娘亲呢?是什么样的?”


  “很凶。”苏承说,“总拿着鸡毛掸子要揍我。”


  苏小小:那是因为你小时候很喜欢闯祸吧?

  苏小小问道:“揍到了吗?”


  “没有。”苏承摇头,“子不教父之过,她揍我爹。”


  苏小小:“……”


  苏承接着道:“我爹一直希望我做一个有出息的人,她总说,要出息你自己出息去,我儿子做他自己就行。”


  苏小小道:“真是一个开明的母亲。”


  苏承低声道:“我不想再忘记她了。”


  她惨死的一幕,让他痛苦。


  可他们一起相处过的日子,是他作为秦彻最宝贵的记忆。


  他想记住她,以儿子的身份记住她。


  ……


  第二日的比试有变。


  原定第一日比武,第二日骑射,第三日兵法文试。


  然而兵法文试被临时挪到了次日上午,由兵部与翰林院共同监考。


  苏渊作为兵部尚书,但为了避嫌并未参与监考以及后续的阅卷。


  他也没进宫,而是去了京城外的神弓营。


  文试是秦江的强项,他十分轻松地完成了考卷。


  苏承烦躁地抓着毛笔,苦大仇深地写完,也黑着脸把卷给交了。


  秦江知道苏承在乡下是没念书的,就算他恢复了记忆,可凭着六岁前学的那些皮毛,根本不可能懂兵法之道。


  苏承挫败的表情也证实了这一切。


  为了比试的公平性,考卷邀请了六部官员层层阅卷,最终结果递交三公审核,三公这边也无异议才能公布考试的结果。


  但这本身就已经非常不公平了。


  若说习武还能靠自己的天赋锻炼筋骨,兵法却是实打实的书本知识,是要识文断字的!

  苏承在乡下填饱肚子都难,又哪儿来的闲钱去念书?


  谁都看出了景宣帝的偏心,可谁又能说什么?

  景宣帝明明可以直接抢来兵权给秦江,却非要设置一个大比,也是用心良苦了。


  下午阅卷的功夫,秦江与苏承继续比试骑射。


  “这么着急,是担心大哥与老五晚上就赶到了么?”


  苏钰嘀咕。


  今日国子监放假,苏祁与苏钰也过来了。


  景宣帝明面上没说,可谁能猜不到景宣帝这么做是担心夜长梦多?


  景宣帝对秦江的偏袒简直不要太明显!


  老侯爷与秦沧阑没说话。


  他俩又何尝看不出景宣帝的心思?

  景宣帝想将秦家的兵权收回去,但又不想担上一个卸磨杀驴的骂名,于是拿秦江作筏子。


  “下午怎么比?”苏祁问道。


  老侯爷琢磨道:“按理说,骑射就是射靶,但看陛下这做派,怕是有变。”


  让老侯爷猜中了,下午的骑射竟然是射猎。


  景宣帝让侍卫往林子里放了一只白尾狐,谁若是猎获它,谁便是这一局的赢家。


  苏钰纳闷道:“没这么简单吧?秦江不是叔父的对手,真进了林子,不怕秦江被叔父痛揍么?”


  话音刚落,景宣帝宣布,为防林中猛兽突袭,也为防止双方闹出人命,途中会有禁军随行。


  苏钰哼了哼:“难怪。”


  一个禁军跟上秦江,另一个跟上苏承。


  铜锣敲响,四人陆续进入皇家狩猎场的林子。


  苏祁的脸色突然变得古怪起来。


  “二哥,你怎么了?”苏钰问。


  苏祁的右手边是苏钰,左手边则是苏小小。


  苏小小闻言也朝他看了过来。


  苏祁望着秦江身边的禁军,喃喃道:“那个人的背影……有点眼熟……”


  ------题外话------


  还有一更


  7017k——

  301 小小上阵(三更)

  苏小小抽出腰间匕首:“我爹的匕首掉了,劳烦把这个给我爹拿过去。”


  苏祁拿了匕首大步流星朝狩猎场的入口走去:“叔父!”


  苏承勒紧缰绳。


  其余几人也习惯性地回头瞧了瞧。


  苏祁看清了那人的样子。


  他把匕首递给苏承后,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老侯爷与秦沧阑被景宣帝叫了过去,卫廷也不在,人家是去监考,他是去监督阅卷了。


  苏钰道:“怎么了,二哥?你脸色很不对劲。”


  苏祁捏紧了拳头,神色凝重地说道:“秦江身边的那个禁军……是那晚……藏在林子里的弓箭手!”


  苏钰一怔:“你是说从大哥手里逃掉的那个高手?”


  苏祁点头:“没错!”


  苏钰再一次确认:“暗杀三殿下与卫廷的同伙?”


  苏祁正色道:“是他!那晚他蒙了面,但我记得他的身形和眼睛……他右眼皮上有个细小的刀疤……我不会看错!糟糕,叔父危险了!”


  苏钰有点儿没转过弯:“二哥……我没明白……”


  苏小小耐心地解释道:“卫廷与萧重华遭遇刺杀,大皇子带着禁军赶到,杀了最后几个活口,当时林子里的弓箭手逃掉了,如果那个弓箭手也是禁军,就证明那晚大皇子的出现绝非偶然,刺杀就是他安排的!”


  这一点,她与卫廷早就猜到了,只是苏钰没往深处想。


  苏祁点点头:“就是这样!”


  苏钰仍是不解:“可这和叔父危不危险有什么关系?”


  苏小小道:“今晚不论是谁胜出,皇帝都打算通过联姻的方氏把兵权交到萧重华手中。大皇子怎么会甘愿自己弟弟得到兵权?他一定会阻止。”


  苏钰似乎有点明白了:“怎么阻止啊?”


  苏小小冷静地说道:“两个都杀了。”


  苏钰骇然失色:“什么?!”


  “这这这……”苏钰压低音量道,“他胆子这么大的吗?这是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


  苏祁冷声道:“就是在眼皮子底下才不惹人怀疑,何况,胆子不大,怎么当皇帝?”


  这个世道,从来都是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


  苏祁与苏小小看向不远处,陪着景宣帝谈笑风生的萧独邺。


  兄妹二人交换了一个眼色,不约而同地站起身来。


  苏钰问道:“你们要干什么?不会是去告发大皇子吧?”


  苏祁摇摇头:“没证据,告发了也没用,大不了就是大皇子终止行动,倒打我们一耙。”


  苏钰:“那……”


  苏祁道:“我们有事离开一趟。”


  苏钰急了:“喂,二哥!大丫!你们……带上我呀!”


  苏小小对他道:“你留在这里,找机会告诉萧重华。”


  苏钰小声问道:“他靠得住吗?他会不会帮着秦江,借大皇子的手干掉叔父啊?”


  苏小小顿了顿:“他不会。”


  “走了。”苏祁说道。


  “喂喂喂,你们……”苏钰想叫又不敢太大声,只得眼睁睁看着他俩走了。


  皇家狩猎场并不在宫里,四周没有铜墙铁壁,却有着天然的险峻屏障,想潜入绝非易事。


  “我武功虽不如大哥。”苏祁笑了笑,“但论起对地形的熟悉,大哥就不如我了。”


  他带着苏小小绕到林子的另一面。


  那是一个看似平静的湖泊。


  “你在这里等我,我从底下潜进去。”


  “不必。”


  苏小道。


  “你会水?”苏祁问。


  “一点点。”苏小。


  说的是一点点,一下水,便如同鱼儿一般将苏祁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苏祁:你的一点点,和你弟弟的一点,差的不止一点点。
-

  却说苏承进入林子后,即刻开始搜寻那只白尾狐。


  可林子那么大,上哪儿去找一只小狐狸呢?

  这不是存心折腾人吗?

  “你们陛下一直这样吗?”他问一旁的禁军。


  禁军没答话。


  “你说,我要是找一只差不多的,能糊弄过去吗?”


  禁军依旧没答话。


  “万一我一找十天半个月,出去了还算数吗?”


  禁军拽紧了缰绳。


  “我找不着,那家伙应当也找不着,万一他找着了,我把他打劫了,算我的吗?”


  禁军快要控制不住了。


  苏承叹气:“年纪轻轻的,怎么是个哑巴。”


  竭力控制暴走的禁军:“……”


  苏承骑着马儿在林子里溜达了一会儿,不期然地碰上了秦江。


  苏承挑眉道:“哟,这不是手下败将吗?”


  秦江冷笑:“苏承,你别得意,猎物是我的,今日我赢定了!”


  苏承道:“那我跟着你。”


  秦江:“???”


  苏承给他使了个快走的眼色:“你找啊,你怎么不找了?”


  我还等着打劫你呢!


  秦江咬牙。


  苏承不近不远地跟着,秦江往东,他也往东,秦江往西,他也往西。


  终于,秦江受不了了:“你能不能别跟着我!”


  苏承反问道:“有说了不让跟着吗?”


  秦江气了个倒仰,他不走了!

  他翻身下马,找了一棵大树坐下。


  苏承也慢悠悠地坐下,就在他对面。


  这会儿正是午饭的时辰。


  秦江没想过在林子里吃东西,他只带了一个水囊。


  苏承就不一样了。


  闺女给他准备了爱心午饭哟~

  苏承自马鞍上解下包袱,拿出食盒,打开后,露出了一个油亮亮的卤鸡腿、两个黄橙橙的小米肉包、两块撒了芝麻的肉脯,以及四个油润酥香的老婆饼。


  他连喝的都是果子酿!

  苏承吃得大快朵颐。


  秦江猛咽口水。


  你到底是来打猎的,还是来野餐的?!


  秦江原本不饿,可苏承吃得太香了,弄得他也饥肠辘辘。


  苏承拿起一块老婆饼:“你要吃吗?”


  秦江咽了咽口水:“我……”


  苏承:“要也不给!”


  秦江:“……!!”


  苏承吃饱喝足,问秦江道:“你还不走吗?”


  秦江没好气地说道:“要走你自己走。”


  苏承:“那我也不走。”


  秦江:“……”


  秦江冷冷地皱起眉头。


  他其实是有法子追捕那只白尾狐的,可他必须甩开苏承才行。


  奈何苏承像狗皮膏药似的——


  秦江头疼!


  “你瞅啥?”苏承不耐地问道。


  秦江正想说我才没瞅你,一抬眸,发现苏承并不是在和自己说话。


  苏承盯着的是自己身边的禁卫军。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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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02 廷哥的手段(一更)

  秦江的目光在这名禁卫军身上扫了一个来回。


  此人从进了林子便没说过话,不知怎的,秦江隐约感觉对方的眼神有些过于冰冷。


  但一想到对方的身份与职责,秦江又释怀了。


  说白了,秦江这些年还是被秦沧阑与老侯爷保护得太好,学了些本事,却少了觉察危急的本能。


  苏承是在饥荒之年的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彼时,最疯狂的事莫过于易子而食,而他不是任何人的儿子,连易都不用,抓住了就是死。


  为了活命,他不得不锻炼出了野兽一般的危机本能。


  谁对他不怀好意,他或许说不上来,但他可以察觉出来。


  这个禁卫军不对劲。


  “呵呵,那还不是你招人厌?”


  秦江讥讽回怼。


  苏承挑眉一笑:“招人厌也比不中用强,话说,你是不是昨天的药效残留体内,没清除干净?所以今日连打猎的力气都没了?”


  提起这个,秦江的脸色迅速沉了下来。


  他被逼得在场上使了暗器,结果非但没伤到苏承,反而被苏承夺过来伤了他。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自己面子里子丢尽了!


  秦江对苏承的痛恨与嫉妒可谓是到达了极点,若不是两个禁卫军守着,秦江怕是当场要与苏承来一场生死对决。


  苏承没将秦江的话放在心上,他这人记仇,但还不至于会轻易被几句口舌激怒。


  他更在意的是秦江身边的那个禁卫军。


  苏承拿出闺女让苏祁交给他的匕首,放在手里把玩了一下,插回腰间的刀鞘中。


  他打算起身离开。


  就在此时,不远处嗖的窜过一道白影,速度极快,转瞬即逝。


  苏承敏锐地扭过头,堪堪瞧见一条白色的尾巴钻进了草丛。


  是那只白尾狐!


  老实说,这只白尾狐与名字一点儿也不相符,明明是它通身白色,尾巴尖尖儿上带着一点儿红色。


  苏承觉得,应该叫就叫白狐,或红尾狐才更贴切。


  这是自己今日的任务,拿下它,自己就能赢过秦江了。


  他利落地翻身上马。


  秦江也发现了猎物,他也赶忙上马,去追赶那只白尾狐。


  打猎这种事,秦江有经验,他自信能抢在苏承的前头拿下白尾狐。


  然而他万万没料到的是,苏承的马儿忽然闷头朝他的马儿撞来!


  他的马儿受到惊吓,竟扬起前蹄,调转方向往旁侧去了!


  秦江咬牙勒住缰绳。


  虽是及时拉住了,却因耽搁的这一小会儿功夫,被苏承甩开了。


  秦江望着苏承纵马离去的背影,眼底闪过杀气。


  如果他没认错,方才那匹马……是秦沧阑的坐骑!


  秦沧阑!

  自己给他做了二十年的儿子,也没骑过他的坐骑!

  苏承不过是回来了一个月,他就把坐骑给了苏承!


  为什么!

  同样是给秦沧阑做儿子,为何秦沧阑如此偏心!


  他恨!


  不仅恨苏承,也恨极了秦沧阑!

  甚至,他更恨秦沧阑!

  他要得到兵权,要将苏承狠狠地踩在脚下,要让秦沧阑睁大眼睛看看,他偏心的亲儿子……最终都是个什么下场!

  他不会让他们任何一个人好过!


  心中燃起了熊熊怒火的秦江,策马抄小道冲苏承追了过去。


  拥有秦沧阑给的坐骑又如何?苏承骑术不如自己,对地形的熟悉程度也不如自己——


  身后的禁卫军冷冷看着秦江与纵入林子深处的苏承,面无表情地上了马。
-

  “快看!这里有马蹄的脚印。”


  苏祁指着大树下的一块湿润的泥土说,“怎么脚印好像分道扬镳了?一路正往南,一路往东南,哪个才是叔父的?”


  苏承是他们几兄弟的表叔,可几兄弟不约而同地全将那个表字去了。


  “东南。”苏小。


  “你怎么知道?”苏祁疑惑。


  苏小小指着泥土上的马蹄印道:“这边有几个马蹄印记最深。”


  苏祁恍然大悟:“啊,我明白了,叔父今日骑的是姑祖父的马,那匹马比寻常马儿健壮,马蹄印也最深。”


  这个小表妹,观察很入微啊。


  苏祁道:“从马蹄印来看,两队人马分开了,叔父暂时是安全的。”


  苏小小沉思道:“不,分开了反而不利。”


  四人一起时,弓箭手不便下手,可倘若分开了,先杀秦江,再杀苏承与另一个同伴……


  或者有最坏的一种可能——两个禁卫军是一伙儿的。


  那样苏承就当真两拳难敌四手了。


  能从苏陌手里逃走的高手,不是只学了一个月武功的苏承能够对付的。


  苏祁听了苏小小的分析,也是脊背一凉。


  是啊,禁卫军是由大皇子管辖的,他能安插一个心腹,自然也能安插第二个。


  早先苏祁盼着秦江死,这会儿倒是希望秦江能活着,至少帮着叔父承担一点伤害,否则二对一,叔父太吃亏了!

  他蹙眉道:“走!赶紧追上去!”


  另一边,苏承追上了那只白尾狐,只不过,那只白尾狐异常狡猾,苏承几次险些抓住它,都让它从手里逃走了。


  秦江其实离得不远,他能听见苏承与另一个禁卫军的动静。


  秦江感觉到自己身后的禁卫军越来越远,他回头道:“你跟不上就别跟了!一会儿我来这里与你会和!”


  对方的手下意识地往腰间一送:“知道了。”


  秦江转过头去。


  是错觉吗?


  刚刚那个人……在拿弓?


  秦江策马走了几步,狐疑地再次回过头,谁料那匹马上竟然没了禁卫军的身影。


  秦江的心莫名咯噔一下。


  下一秒,一道暗影笼罩而来。


  他抬头,禁卫军出现了自己上方的树枝上。


  对方何时施展的轻功?自己竟毫无察觉!

  等等,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对方为何要——


  禁卫军手持长剑,对准秦江头顶的百会穴狠狠刺了下来!


  秦江一个翻滚,自马上坠落。


  禁卫军的长剑刺中了秦江的坐骑,坐骑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


  苏承古怪地皱了皱眉。


  出什么事了?

  他怎么听到了……马儿的惨叫?


  秦江知道苏承就在不远处,摔下地后,他即刻就要喊苏承,哪知对方动作太快,一脚踢中了他的哑穴!


  “哎呀!猎物跑了!”


  苏承适才分神的一霎那,小东西又钻进了草丛。


  是去追猎物,还是去秦江那儿看看?

  那家伙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出事了会不会算在他头上啊?


  苏承不在意秦江的死活,可他不能让秦江的死影响到自己的成绩。


  苏承平日里咋咋呼呼、没心没肺的,真遇到正事,他是有自己的判断力的。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去瞧瞧秦江。


  他刚勒紧缰绳调转方向,他身旁的禁卫军也动了。


  禁卫军默默跟在苏承身后,一只大手悄无声息地摸上腰间的匕首。


  “你——”苏承回头。


  禁卫军朝着苏承,唰的射出手中飞刀!


  苏承眉心一跳!

  然而,飞刀却并未射中苏承,而是贴着苏承的头顶一飞而过,直直射向了持剑朝苏承斩杀而来的另一名禁卫军!


  铿!

  对方用长剑挡下了这把飞刀,却也因此动作错过了刺杀苏承的最佳时机。


  “窝草!”苏承虎躯一震,他也发现自己差点儿被人杀了。


  他赶忙策马走了几步,拔出马鞍上的大刀。


  刺杀苏承的禁卫军凌空翻转数下,稳稳落在了二人身前的空地上。


  苏承看看他,又看看自己身边的禁卫军,刚刚是这家伙救了自己。


  “啥情况啊?”他问。


  他身边的禁卫军淡淡说道:“你先走,去追你的猎物,这里交给我,不用担——”


  苏承骑着马嘚嘚得地走了!

  某禁卫军:“……”


  某禁卫军面如死灰地把话说完:“心、我。”


  另一个禁卫军眼睁睁看着苏承走掉,脸色一沉,望向自己同伴:“你不是程侍卫,你究竟是谁?”


  某人冷笑着勾起唇角,扶了扶脸上的人皮面具,拔出长剑,转身甩给他一个后脑勺,无比张狂地说道——


  “尔等凡夫俗子,岂配问神的名字!”


  禁卫军:“……”


  这人怕不是有大病!


  ------题外话------


  哈哈哈,这是谁!猜出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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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03 最终胜利(二更)


  禁卫军看大傻子似的看着某人的后脑勺,一度有种锤死他的冲动。


  他费了极大的功夫才将自己的思绪拉回来:“你以为拦住我,就能万无一失了吗?”


  某小黑……呃不,尉迟修冷冷地说道:“拦住你?呵,我一只手就能捏死你!”


  唰!

  禁卫军身法极快,闪到了尉迟修身后,一剑捅进了尉迟修的后背。


  尉迟修:“……”


  尉迟修扭过头,看了看被他捅穿的盔甲,很是不悦地皱了皱眉头:“我很喜欢这副盔甲的!你惹怒我了!”


  禁卫军一怔。


  这人……竟然没有受伤吗?


  尉迟修的手臂朝后一探,指尖夹住他的长剑,轻轻一折,将剑刃折断。


  禁卫军即刻施展轻功退出十步之距。


  他来到马鞍边,取下弓箭。


  他最擅长的是箭术,没人能在他的箭下生还!

  他迅速搭弓拉箭,对准尉迟修狠狠地射了过去!


  ……


  却说苏承去追那只白尾狐,追着追着遇上一个从大树后窜出来的野人。


  苏承吓得汗毛一炸,还当大白天的见了鬼。


  他扬起马蹄就要踏下去——


  “是我!”


  对方惊慌地说。


  苏承勒紧缰绳往边上一转,稳住身形后,他定定地看着蓬头垢面、满身淤泥、满头树叶几乎绿成草原的男人。


  “呃……秦江?”


  秦江长呼一口气:“是我。”


  苏承上下打量他,神色一言难尽:“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德行了?对了,我方才看见你身边的禁卫军了,他要来杀我,是不是你指使的?”


  问到最后,苏承的表情渐渐严肃起来。


  秦江无语地瞪了他一眼:“我若是能使唤得动禁卫军,还会把自己弄成这样?我也险些惨遭毒手了好么?要不是我跑得快——”


  话说到一半,他及时打住。


  自己决不能在苏承面前丢脸。


  “你是跳粪坑了?”苏承问。


  “是泥坑!”秦江炸毛纠正。


  不是普通的泥坑,是瘴气之下的泥坑,一眼望去,宛若沼泽。


  那个禁卫军就是因为这个缘故才没跟着他跳下来。


  否则,他早没命了。


  “你又是怎么脱身的?”秦江疑惑地看着苏承,他明明记得禁卫军朝着苏承的方向杀过去了。


  苏承哼道:“呵,区区小禁卫军,岂是我的对手?爷一拳就把干趴下了!”


  啥也不能影响我吹牛逼!

  秦江一针见血道:“是与你同行的禁卫军出手了吧?你运气还真好!”


  一共俩禁卫军,偏偏他分到了居心不良的那个。


  世上哪儿有那么多巧不巧?不过是有人提前准备得细致周到。


  秦江与苏承对卫廷的安排一无所知。


  秦江没了马,就想来抢苏承的。


  奈何不等他动手,又一波刺客出现了,这次不是一个,是真真正正的一波。


  秦江正色道:“苏承,我们最好练手对付他们——”


  苏承嗤了一声:“对付你大爷!你留着当靶子吧!”


  苏承双腿夹紧马腹,绝尘而去!


  秦江气了个半死!

  出现的刺客全都蒙着面,粗略一数,至少十人。


  这是铁了心要杀死他和苏承啊!


  对方为什么这么做?


  难道说……对方也想要秦家的兵权?

  除了这一点,秦江想不到别的可能了。


  虽说,秦沧阑还健在,可他已至暮年,人老了,心也会跟着脆弱,此时秦沧阑若是再一次痛失亲子,一定会承受不住打击。


  对方是击垮秦沧阑,摧毁护国公府。


  思量间,几名刺客举着长剑朝他招呼过来,另外几人则施展轻功朝苏承追了过去。


  他本以为苏承要被拦下,然而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一支箭矢自密林深处射来,直直射中为首之人的心口,将那人从半空射了下来。


  紧接着,又有三支箭矢射出,箭无虚发,三个刺客被凌空射下。


  秦江狠狠地惊到了。


  林子里……还埋伏着一名弓箭手吗?

  如此精准的箭术……连他也自叹不如。


  莫非是神弓营的人?!

  同伴被杀,又有两名刺客追了过去,另外一人则顺着箭矢射来的方向,去搜寻躲在暗处的弓箭手。


  然而,他根本没机会看清对方的模样,便被对方一箭射穿了脑袋!


  看着飞出来倒在地上、死不瞑目的刺客,秦江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神弓营……及时出了这般狠辣的弓箭手?

  苏承在前一路狂奔,他知道有人追来了。


  他一回头。


  咦?

  少了一个。


  又回头,又少几个。


  等他第三次回头时,追他的刺客全都不见了。


  ……就,挺迷。


  秦江解决完最后两名刺客,自己也受了伤,他气喘吁吁地坐在地上。


  远处的一处藤蔓后,一支冰冷地箭矢对准他。


  忽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地按在了箭矢上。


  “不能杀,如果秦江死了,叔父的嫌疑就大了,届时说不定还会有人证跳出来,一口咬定是叔父指使他们刺杀秦江的。陛下本就不愿叔父得到兵权,不论叔父如何自证清白,陛下都会借此机会给叔父定罪。”


  弓箭缓缓地落下了。


  下一秒。


  大弓猛地抬起,箭矢离弦而去,咻的射中了秦江的大腿!

  秦江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啊——”


  已经走远的苏承望着林子里被惊起的飞鸟:“唔,我怎么好像又听见秦江惨叫了?”


  “秦江出事了,会怀疑到我头上吗?”


  “可是他们那么多人,万一把我一起杀了,我岂不是连被怀疑的机会也没了……不管了,先保命再说!”


  ……


  猎场入口处,搭了几处营帐。


  最大的帐篷内,景宣帝正与秦沧阑、老侯爷进行沙盘推演。


  这是景宣帝与武将们的娱乐,比下棋有意思。


  几位皇子与静宁公主、惠安公主从旁观战。


  惠安公主觉得无聊,频频打呵欠。


  门口有人影一闪而过,静宁公主对身旁的桃枝使了个眼色。


  桃枝会意,端着空果盘走了出去。


  不多时,她进了帐篷,小声禀报了静宁公主。


  静宁公主对萧重华道:“三哥,我想吃橘子。”


  惠安公主冷哼道:“你要吃橘子自己让人去摘,喊我三哥做什么?”


  三哥是她的!

  萧重华不动声色地看了静宁公主一眼,笑道:“正巧,惠安也挺爱吃,我去给你们摘。”


  这话,听着就像是为惠安公主去摘的,惠安公主很受用,松开了萧重华的胳膊。


  萧重华出了帐篷,见到了状似路过的苏钰。


  ……


  “是给镇北侯的吗?镇北侯在里头与我父皇沙盘推演,你放心,我会提醒他老人家吃药的。”


  萧重华语气如常地说完,接过苏钰递过来的药瓶。


  苏钰看了眼附近巡逻的禁军,启声道:“有劳三殿下了。”


  苏钰离开后,一个小太监端着点心进了营帐。


  萧重华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不多时,萧独邺出来了,脸色有些难看。


  见到门口的萧重华,萧独邺的神色微微一僵。


  下一秒,萧独邺笑道:“三弟,你怎么在外头站着?”


  萧重华温声道:“哦,一会儿就进去了,大哥又为何出来了?”


  萧独邺笑容不变:“没什么,我是在想,秦大人与护国公进去这么久,会不会出了什么事,我打算带人进去找找。”


  萧重华温润如玉地说道:“我和大哥一起。”


  “不必了,三弟。”


  “我去禀报父皇一声。”


  萧重华说罢,也不管萧独邺答不答应,径自进了营帐。


  “父皇答应了。”


  萧重华出来后对萧独邺说。


  萧独邺皮笑肉不笑地说道:“那么,辛苦三弟和我走一趟了。”


  静宁公主走了出来:“等等,我也去。”


  萧独邺严肃道:“静宁,你别胡闹,林子里是狩猎场,很危险的。”


  静宁公主淡淡说道:“我进去猎一只小兔子而已,两位哥哥不会保护不了我吧?”


  萧独邺的母妃是玉妃,比萧重华的母妃低了一个品级,目前依附于皇后。


  而玉妃的母族势力也并不出众。


  简言之,静宁公主是万万不能在萧独邺的眼皮子底下出事的。


  否则,皇后会杀了玉妃,当然,也会迁怒萧重华与娴妃。


  “我也去我也去!”


  惠安公主坚决不让静宁独占鳌头,静宁能干的,她也要干!

  萧独邺暗暗捏紧了拳头。


  “母妃说了,不能让你进狩猎场的,你忘记自己上次狩猎受伤的事了?”


  萧重华秉承着不能带惠安公主进林子的原则,好声好气地哄妹妹。


  静宁公主也不着急,心平气和地等,不时讥讽两句,让惠安别去丢人现眼。


  惠安公主气到差点儿和她打起来。


  “三哥你来评理!”


  “大哥你也来评评理。”


  惠安公主搬出萧重华,静宁公主就祭出萧独邺。


  一来二去的,进林子的事儿生生被耽搁了。


  终于把惠安公主气到要去找景宣帝告状时,入口处的小太监敲响了铜锣。


  这意味着骑射比试结束了,有人出来了。


  出来的是苏承。


  他穿着寒光闪闪的盔甲,骑着高头骏马,宛若沙场凯旋的将军。


  夕阳的余晖打在了他俊美的面庞上,落下金灿而冰凉的辉光。


  他右手握紧缰绳,左手拿着长刀,马鞍上横着一个人。


  待到走近了,众人才发现那是不省人事的秦江。


  萧独邺眼神一闪。


  萧重华问道:“护国公,这是怎么回事?”


  苏承神色肃然地说道:“说来话长,请容我到陛下面前禀报。”


  营帐内,景宣帝召见了苏承。


  苏承先是取下挂在马鞍上的布袋,向众人展示了他活捉的白尾狐。


  白尾狐的腿上是盖了玺印的,做不得假。


  这场比试,苏承当之无愧地胜了。


  秦沧阑与老侯爷险些激动得泪流满面——秦家的兵权,承儿守住了!


  官员们一个个惊得说不出话来。


  苏承,这个在乡野长大的秦家血脉,竟当真完胜了秦江。


  不仅武功比秦江高,就连骑射也在秦江之上。


  只剩一门兵法没有宣布成绩,但连赢两句的苏承早已锁定了胜利。


  说好的庄稼汉呢?说好的放牛娃呢?说好的乡下恶霸呢?


  这个男人分明光芒万丈啊!

  “父皇……”


  静宁公主轻声提醒景宣帝。


  景宣帝意识回笼,定了定神,没立刻宣布最终结果,而是问道:“秦江是怎么回事?他为何受伤了?是你伤的他?”


  这帽子扣的,简直不要太明显。


  秦沧阑与老侯爷的脸色沉了沉。


  静宁公主垂眸没有说话。


  苏承面不改色地说道:“回禀陛下,秦江不是被我所伤,是被一个刺客。”


  景宣帝皱眉问道:“刺客?哪儿来的刺客?”


  苏承叹道:“禁卫军里混进了刺客,就是跟在秦江身边的那一位,我们进入林子后不久,他便偷袭了秦江。随后又来偷袭我,多亏我身边的程侍卫舍身相护,我只是受了轻伤。”


  说罢,他撩开袖子,露出一截血淋漓的右手臂。


  秦沧阑与老侯爷脸色一变!

  苏承展示完便将袖子拉上,晚一秒都怕露馅儿。


  景宣帝冷声道:“那两个禁卫军的人呢?”


  苏承无比忧伤地说道:“好不容易解决了这个禁卫军,谁料竟又来了一伙蒙面刺客,我引开了一部分,秦江对付两个吧,剩下的……程侍卫与他们同归于尽了,尸体就在林子里。”


  景宣帝对萧独邺与萧重华道:“去找。”


  二人应下:“是!”


  二人带着一队人马,依照苏承提示的路线找到了所有人的尸体。


  有两个穿着禁卫军盔甲,其中一个是那晚在林子里的弓箭手,另一个是真正的程侍卫。


  此外,还有十多具黑衣人的尸体。


  萧独邺不可置信地看着满地尸体,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萧重华一脸不解地看着他:“大哥你在说什么?”


  萧独邺定了定神,说道:“我……我说,谁干的?怎么会这样?既然找到了尸体,那就赶紧回去吧。”


  ------题外话------


  肥肥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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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04 实力碾压(一更)

  好好的骑射比试竟然出了此事故,景宣帝很是震怒。


  秦江昏迷不醒,无法从其口中得到证词。


  用苏承的说法,那个禁卫军叛徒杀了秦江的马,夺了秦江的弓箭,在秦江逃跑之际射伤了秦江。


  随后,程侍卫又在击杀了叛徒后,夺回弓箭,用弓箭射杀了那一波黑衣人刺客。


  “护国公,这些全是你一面之词。”一个萧独邺阵营的官员说道。


  苏承挑眉:“所以你认为是我伤了秦江,杀了两个禁卫军以及那么多刺客?你们不会真认为我有这个本事吧?虽然我的确很厉害,但你们看清楚了,两个禁卫军受死于剑伤,我的兵器是刀!还有,我箭法没那么准……不然我干嘛要活捉猎物……”


  景宣帝听到这里,眼神冷得能冻住一百条鱼。


  早知苏承的弱项是射箭,是不是自己不搞这些复杂的东西,直接射靶子,反倒能让秦江赢?


  “兴许你会用剑呢……”那个官员说。


  萧重华不疾不徐地开了口:“赵侍郎,杀害禁卫军是死罪,护国公与禁卫军无冤无仇,如果真是他干的,他图什么?图回来后被拉去砍头么?他真要杀,也该杀秦江才对吧?毕竟这些年霸占了他身份的人是秦江。他既杀了两个禁卫军,已是死路一条,又放过秦江做什么?”


  户部左侍郎赵大人成功被噎住。


  苏承没有对禁卫军动手的理由,当然,也可以说是他要对秦江动手,禁卫军阻止了他才惨遭他的杀害。


  那么禁卫军死了之后呢?


  他又留着秦江的命做什么?

  何况,苏承的武功究竟有多高,他们全看在眼里,的确在秦江之上,可要说他能以一己之力重伤秦江、砍死两个禁卫军、射死十个刺客……


  他们是不会信的。


  景宣帝也不信,更不能信。


  若是信了,岂不是在承认苏承的天赋比秦沧阑的更厉害?


  最终能不能找到证据治苏承的罪不清楚,但兵权估摸是非苏承莫属了。


  “父皇,该公布结果了。”静宁公主轻声提醒。


  景宣帝从一开始就在打马虎眼,借着查案,各种不愿直面结果。


  静宁公主的声音不大,可架不住现场安静,所有人是听得清清楚楚。


  是啊,猎物到手了,尸体也找回来了,是不是该宣布结果了?


  景宣帝沉着脸,不甘不愿地看向苏承布袋里的那只白尾狐。


  似是瞧出了景宣帝的心思,苏承不给景宣帝发挥的机会,正色道:“没说必须用箭射死啊,只说猎到它就行!”


  关键是……谁打猎用手捉呢?


  这着实也是没想到。


  景宣帝的脸更黑了。


  “骑射比试……秦彻胜!”


  景宣帝几乎是牙缝里咬出几个字。


  不少官员高兴到握拳!

  很奇怪,他们明明一开始并不看好苏承,甚至也不期待的,可苏承连日来展现的逆袭太令人激动了,饶是不参与两家只争的他们也忍不住想替苏承喝彩一番。


  景宣帝冰冷的目光扫过全场。


  官员们纷纷正了正神色,恢复了一贯的面无表情。


  只有秦沧阑与老侯爷仍是笑得合不拢嘴儿。


  没办法,儿子(外甥)太争气啦!


  老脸有光啊!

  “别高兴太早,还有一场没出结果。”


  景宣帝淡淡开口。


  此话一出,秦沧阑与老侯爷的笑容一凝,古怪地朝景宣帝看了过来。


  其余人也是一脸诧异。


  还有一场……指的是兵法吗?

  三项比试,苏承已胜其二,兵法是赢是输已经不重要了吧?

  景宣帝摆出一副无辜的口吻:“要三场全部胜出才能有资格兵权。怎么?朕没说吗?福德全?”


  福公公心下了然,自己又得来背锅了。


  他欠了欠身,说道:“陛下让奴才传话的,奴才给忘了……是奴才的错,请陛下责罚!”


  他说着,诚惶诚恐地跪了下来。


  能在官场混的有几个不是人精?能看不出景宣帝是在故意刁难苏承?

  若连赢两场的是秦江,景宣帝屁都不会放一个。


  咳咳,过分了,不可对陛下如此大不敬,哪怕是在心里……


  不过话又说回来,景宣帝这事儿干得真不漂亮。


  苏承是秦沧阑的亲儿子,本就有资格继承一切,却被别人冒名顶替了二十年。


  他流落民间,磕磕绊绊长大已经够惨了,如今还要通过这种不公平的方式来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好不容易赢了吧,景宣帝又来了这么一出。


  一些中立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官员也有点儿看不过去了。


  这苏承是真惨呐,太惨了。


  可他们又能怎么着呢?与景宣帝对着干吗?


  有些事他们是能争取的,有些事却不能。


  景宣帝也一样,有些事他能耍无赖,有些事不可以。


  这世上,没有谁能完完全全地一意孤行,就看谁先抓住那个巧妙的平衡。


  景宣帝不紧不慢地端起茶杯,用杯盖轻轻拨了拨茶叶,问道:“结果出来了吗?”


  福公公忙差人去问。


  不多时,小太监回来了,将兵法考试的结果说了。


  景宣帝怀疑听错了:“你再说一遍,谁的考卷更优秀?”


  小太监哆嗦了一下:“苏、苏承……”


  见皇帝一脸阴郁,他也不知自己哪儿错了,只得胡乱揣测改口,“秦彻!是秦彻的考卷更优秀!”


  他一连说了两个秦彻,看来的确不是秦江。


  而此时,被放在地上的秦江也悠悠转醒了。


  他醒来听到的第一个消息就是苏承在兵法考试中赢了自己,他气血翻涌,两眼一黑,再次晕了过去!


  此番是由兵部与翰林院共同阅卷,再交由三公对其结果进行审核,其重视程度与严谨度比科举也不差了。


  不仅如此,卫廷还大摇大摆地去坐了镇。


  自然不是景宣帝让他去的,他脸皮这么厚,众人撵不走而已。


  景宣帝仍是不愿相信,让人将二人的考卷拿了过来。


  他扫了一眼考卷上的名字,立马就要痛骂是不是弄错了,毕竟苏承那斗大又笨拙的字,与秦江的字迹一比,简直就是天壤之别,怎么可能是他赢?

  此次试题是景宣帝亲自所出,并非死记硬背地默写各类兵书,而是针对一场以少敌多的水师战役各抒己见。


  己方水师一千,战船二十艘,敌军水师一万,战船二百艘。


  他们只有一个晚上的时间,天亮敌军便会攻占岛屿。


  岛屿三面峭壁,是天然阻绝敌军的屏障,唯有东面能够顺利上岸。


  秦江给出了两个策略。


  第一个是死守东岸,利用地形的优势将敌军阻击在水域之上,并利用狼烟向附近的水师请求增援。


  附近的水师最快抵达需要两日,而秦江列阵的各类防守举措足以支撑三到五日。


  可以说是非常成功的防守了。


  他的第二个策略是牺牲三成的兵力与船只突围,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撤离。


  他连如排兵、如何布阵、如何突袭,描述得一清二楚。


  如果非要强行突围,这确实是伤亡最小的打法。


  景宣帝很满意,不愧是在秦家军里待了二十年的,思路很清晰,兵法运用十分成熟。


  再看苏承的考卷——


  景宣帝眉头一皱:“他交了白卷?”


  翰林院学士小声道:“……在背面。”


  景宣帝将考卷翻了过来,映入眼帘的不是密密麻麻的文字,而是一幅幅线条清晰的画作。


  比文字更直观、更一目了然,一场充满硝烟的战役仿佛跃然纸上。


  夜幕降临,岛屿上的将士在统领的指挥下开始连夜改造船只。


  寅时,二十艘战船整齐地没入夜色,战舰上的将士擂响战鼓,衣袍在海风中猎猎飞动,宛若夺命的幽灵。


  敌军警铃大作,他们万没料到对方会来了一招破釜沉舟的夜袭。


  这根本就是送死!


  夜色阻隔了视线,但敌军能够通过擂鼓声准确判定战船的方向。


  “放箭!”


  无数剑刃铺天盖地地射来。


  擂鼓声渐渐弱了下去,紧接着传来将士们惨叫跌入水中的声响。


  “射中了!给我冲!今晚必须杀光他们!一个不留!”


  敌军的战船蜂拥而上。


  然而等到近了他们才渐渐发觉一丝不对劲。


  太安静了。


  船上的人像是全都死了!


  不对,他们都站着,可是为何……不对他们发动反击?

  等他们看清船上站着的稻草人,而并非真正的士兵时,终于意识到中计了。


  所有的战船上,只有擂鼓的将士是真的,而眼下……那些将士早已被他们射……


  不对,那些人不是被他们射下水,是自己跳下水的。


  可他们还是不明白对方这么做的意义。


  就在此时,一支燃烧的箭矢自远处疾驰而来,咻的射穿了战船上的一个木桶。


  木桶轰的一声点着了!

  满满二十船的火油在海面上爆炸燃烧了起来,整个敌军的战船陷入了一片烈焰火海。


  不费一兵一卒,大获全胜!


  这要都不是将帅之才,谁能是!

  阅卷官与景宣帝一样,先看的是秦江的试卷,当时也感觉无人能出其右,可看完苏承的,所有人都仿佛亲身经历了一遭。


  那叫一个热血沸腾!


  景宣帝捏紧拳头,久久讲不出一个字来。


  考卷被送下去给官员们传阅。


  官员们看完,对苏承的佩服简直达到了顶点。


  有两个原因,第一个是这法子确实出其不意、堪称完美,第二,则是众人对苏承的期待值太低。


  苏承哪怕只做到三,他们都能感到意外与惊艳,偏偏苏承做到了九和十,这能不让人拍案叫绝吗?

  景宣帝沉声道:“这当真是你自己答的?”


  苏承道:“是啊!不信的话,我可以再画一遍给你看。那个什么公公,劳烦借我纸笔?”


  福公公忐忑地看向一旁的景宣帝。


  景宣帝冷声道:“不必了!”


  他站起身来,冷冷地瞪了不省人事的秦江一眼,“秦彻,胜!”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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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05 兄弟(二更)

  官道上的一辆马车上,苏小小与苏祁刚用帕子擦完手上的最后一点泥垢。


  苏承大步流星地挑上马车,一把掀开帘子,笑嘻嘻地钻进来:“闺女!”


  他也看见苏祁,“哦,你也在。”


  对苏祁就没那么热情啦。


  毕竟不是他的大胖闺女。


  苏祁客气地打了招呼:“叔……叔父。”


  叔父恢复记忆了吧,自己可以这么叫了吧?


  为毛好紧张啊?


  苏承不咸不淡地轻咳了一声,也不知算不算应了。


  苏承上下打量了二人一番,问道:“闺女,你俩干嘛去了?怎么浑身湿漉漉的?掉进水里了吗?”


  苏祁不着痕迹地瞄了某小胖丫头一眼。


  不是掉,是跳。


  苏小小不动声色地说道:“哦,苏祁掉进河里了,我把他拉了上来。”


  被掉进河里的苏祁:“……”


  “阿嚏!”


  苏祁打了个喷嚏。


  四月天的水很冷的,为毛这小丫头没事啊?


  苏承递给苏祁一方帕子。


  苏祁感动得泪流满面,叔父真疼我!

  苏承:“捂住口鼻,别传染我闺女。”


  苏祁:“……”


  苏小小问道:“爹,结果出来了吗?”


  苏承道:“出来啦!”


  “谁、谁赢了?”苏祁紧张地问。


  板上钉钉的事,可不知为何,他这心里七上八下的,总担心景宣帝耍幺蛾子。


  他的担心不无道理,景宣帝耍了,只不过没耍赢。


  苏承将兵法考试的小插曲说了。


  苏祁皱眉:“果然!我就知道事情没这么顺利……”


  想到什么,他又疑惑地看向苏承,“不过,叔父,你都不识字,那张考卷你看得明白吗?真是你自己做的?”


  “我怎么看不明白了?我我我……我识了字的!”


  某人特没底气地说。


  恰在此刻,卫廷的马车打此处路过。


  官员们陆陆续续离开,此时人多眼杂,他就没过来打招呼了,深藏功与名的卫大人,坐上了自己马车。


  “是卫廷吧?”苏小。


  苏承两眼望天:“你说啥?我听不明白。”


  他还能苟!


  这次的兵法考试的确是作了弊的,卫廷亲自潜入皇宫,提前偷看了考卷,又将答案画下来给了苏承。


  自然,苏承识字不多,书写难度太大,可他脑筋不差,写不了他还画不了吗?

  又不讲究美感,能让人看懂就行了。


  从前走镖的时候,他也是这么和人传递消息的。


  当然,真能在一夜之间记住那么复杂的图,也是苏承的本事。


  苏小小并不觉得这么做有何不妥。


  这本就是一场不需要也不公平的比试,凭实力她爹是完胜秦江的。


  景宣帝一个劲儿地给她爹下绊子,那就别怪他们拿掉这些绊子。


  ……


  狩猎场外,皇子公主们也陆续坐上马车。


  “三哥。”惠安公主叫道。


  萧重华轻轻一笑,温柔地说道:“你在马车上等我,我去和大哥说几句话。”


  惠安公主乖乖上了马车。


  萧重华走到萧独邺的马车前:“大哥。”


  萧独邺的脸色有些难看。


  他作为禁卫军的统领之一,出了如此大的岔子,自然是被景宣帝问罪了。


  问罪是意料之中,可苏承与秦江双双活下来却是意外之外。


  “我要恭喜三弟,得了父皇器重。”


  萧重华宽慰道:“大哥别垂头丧气,我相信父皇只是一时气恼,迁怒了大哥而已,等父皇气消了,自然会让大哥官复原职的。”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萧独邺的脸色更黑了。


  如果不是苏承赢了,景宣帝不会如此动怒,对他的惩罚也不会如此严重。


  仔细来讲,禁卫军的统领是符大人,他只是协理而已,出了事第一个被针对的不会是他。


  可他却与符统领一起被摘了官帽,可见景宣帝被苏承气得了何种程度。


  “三弟有事吗?”萧独邺淡淡地问。


  萧重华温声道:“没有,我只是见大哥脸色很差,过来安慰大哥两句。”


  “我没事,不劳三弟挂心。”


  “既如此,那我去查案了。”


  在林子里发生的事,总是要查的,景宣帝已交由大理寺,并让萧重华去大理寺协助查案。


  萧独邺的心更堵了。


  他刚被革职,这个弟弟就是升了职——


  萧重华却仿佛没看见他眼底的冷光,笑意温柔地上了自己的马车。
-

  萧重华与大理寺卿去了一趟护国公府。


  秦江已经醒了,也知道自己输给苏承了。


  他来不及扼腕自己的遭遇,就接到了来自萧重华与大理寺卿的盘问。


  他倒是想污蔑苏承两句,可又无从污蔑起。


  他的证词与苏承的基本对得上,是他身边的禁卫军叛变了,突然对他展开追杀,他慌忙逃走,苏承身边的程侍卫拖住了那个叛徒。


  但后面的就有些出入了。


  “苏承说他引开了一部分?呵,明明是他自己弃我不顾先逃了!”


  萧重华道:“所以,没有刺客去追杀他?”


  秦江噎了噎,道:“去了。”


  萧重华:“去了几个?”


  秦江:“大概五六个。”


  萧重华:“你杀了几个?”


  秦江:“两个。”


  这与苏承说的对上了。


  大理寺卿看了秦江一眼,心道你就是看不惯苏承吧,明明人家帮你引开刺客,你还要污蔑人家弃你逃跑。


  “对了,那个弓箭手怎么样了?没出事吧?”秦江问。


  萧重华与大理寺卿不约而同地露出了疑惑不解的神色。


  “什么弓箭手?”萧重华问。


  “神弓营的弓箭手。”秦江说,“他帮着对付了不少刺客,不过……他也射了我一箭……”


  回忆到这里,秦江也百思不得其解。


  弓箭手干嘛要射他呢?

  若说是想杀他,他又还活着——


  他中箭之后就迅速晕过去了,对于后面发生的事一概不知。


  “没有弓箭手。”萧重华说,“你提到的射杀了刺客的人应当就是程侍卫。他在解决了禁卫军的叛徒后,又赶来救你和苏承。”


  秦江嘀咕:“是程侍卫吗?可他的箭法……不像是一个禁卫军能有的。”


  萧重华道:“至于说他为何射了你一箭,大概是射偏了,他想射刺客的。”


  秦江想说,那人的箭法如此精准,怎会轻易射偏?可除了这个,他又想不到别的可能了。


  他自始至终没考虑过是苏承的同伙,是因为他知道秦沧阑与苏朔的身边没如此厉害的弓箭手。


  总不会是他俩亲自上阵,开什么玩笑,他俩在陪景宣帝沙盘推演呢。


  从护国公府出来,萧重华准备上马车回府,顿了顿,又对大理寺卿道:“劳烦佟大人派人去一趟神弓营,问问可有暗中派弓箭手前往狩猎场。”


  大理寺卿拱手:“是,三殿下。”
-

  卫家。


  卫廷在房中老老实实地抄书。


  卫老太君要求的。


  这就是出去闯祸的代价。


  他右手伤了,但还有左手,抄得歪歪斜斜,也必须硬着头皮抄。


  尉迟修身形一闪,进了屋。


  “办妥了?”卫廷问。


  尉迟修往抓了个桃子,往椅子上毫无形象地一坐,一边啃一边说道:“我出马,还有办不妥的吗?”


  有一点让苏小小猜对了,程侍卫确实也是萧独邺的棋子。


  只不过,卫廷一直盯着萧独邺,察觉了他的小动作,让尉迟修提前杀了程侍卫,并易容成对方。


  “冰块钱。”


  尉迟修说。


  衙门的仵作可不是吃素的,程侍卫中午就死了,为了不让仵作验出他的死亡时间,尉迟修弄了大量的冰块冻住尸体。


  这个法子是卫廷教的。


  “欠着。”卫廷说。


  债多不压身。


  尉迟修不满道:“你明明刚从萧独邺那儿赢了五千两!”


  卫廷想了想,似是觉得他的话很有道理,于是他打开钱袋,从里头扒拉出一个铜板放到了尉迟修手里。


  尉迟修:“……”


  尉迟修捏紧了拳头。


  抠门儿是吧?

  不给工钱是吧?


  行,那我也不告诉你,那丫头今天进林子了!

  其实就连苏承都不清楚苏小小进去过,他以为那些刺客是尉迟修一个人干掉的。


  当然,苏承也不是一开始便知道尉迟修易容成侍卫的事,他撞见尉迟修处理尸体了。


  那场面……老实说有点儿尴尬。


  结局是好的,苏承很仗义,得知是女婿派来的人,还帮着尉迟修摆了尸体。


  尉迟修则帮苏承伪装了一处伤势。


  二人交流善后的计划,发现了许多没能及时想到的漏洞,颇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和苏承在一起,尉迟修觉得自己是个智者,二人的身上都闪烁智慧的光芒。


  而在卫廷身边,尉迟修时常感觉自己是个弱智——


  “哼!”


  尉迟修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要去找自己的灵魂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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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06 下场(一更)

  护国公府,西院。


  秦江昏迷不醒地躺在床铺上,小厮给他换了干净的衣衫,一盆盆血水从屋里端出来,看得廊下的秦嫣然心惊肉跳。


  不多时,徐庆去请的太医到了。


  太医进屋为秦江处理了伤势,又是好几盆血水端出来。


  秦嫣然的心揪成一团。


  好不容易等到房门打开,秦嫣然迎上前道:“太医,我爹的伤势如何了?”


  太医神色复杂地看着她,无奈摇了摇头:“秦大人的右腿被箭矢贯穿,我已为他将箭矢取出,但……”


  “但怎样?”秦嫣然着急地问。


  太医叹道:“但秦大人伤势过重,即便是伤口愈合,怕是也难以恢复如初。”


  秦嫣然眸光一颤:“难以恢复如此的意思是——”


  太医如实道:“秦大人的右腿可能会废掉,以后都必须依靠拐杖行走了。”


  简言之,就是日后都是个瘸子了。


  秦嫣然如遭当头一棒,身子晃了晃,险些一脚踏空从台阶上摔下去。


  幸而徐庆眼疾手快地拉了她一把。


  宽厚的大掌握住了她冰凉的手臂,徐庆顿了顿,赶忙将手抽了回来。


  秦嫣然处在巨大的打击中,对周遭一切失去感知,她只是哀求地看着太医,几乎崩溃地说道:“太医……你在说笑吧?我爹的腿怎么可能会废掉呢?他只是受了箭伤而已……我爹习武之人……从前也受过不少伤的……有一次……我记得有一次他随祖父去打猎……从马背上摔下来……整条胳膊划出这么长的口子……”


  她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指来比划。


  “流了很多很多血……可是他痊愈了……太医……我父亲会没事的……对吗?”


  太医长叹一声:“抱歉,老夫尽力了。”


  说罢,他背着自己的药箱,无奈地走了。


  秦嫣然的泪珠子吧嗒一声砸了下来。


  弟弟生死未卜,父亲刚输掉兵权,眼下又即将废去一条腿……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扶住一旁的廊柱,捂住脸,崩溃地哭了起来。


  徐庆看着她。


  良久,递上一方干净的帕子。


  秦嫣然余光瞥见那方帕子,怔怔地抬起头来,半晌,失魂落魄地将帕子接在了手里。


  她正要擦拭眼泪,忽然听得徐庆淡淡开口:“我若是小姐,就赶紧搬出护国公府。”


  秦嫣然双眸含泪,不解地看向他:“为什么?”


  徐庆道:“自己搬出去,总比让人赶出去体面。”


  秦嫣然蹙眉道:“谁要把我们赶出去?”


  徐庆淡道:“大小姐觉得呢?”


  秦嫣然怔住了。


  半晌,她捏紧了手指:“他们当真要如此赶尽杀绝吗?他们要的身份,我们已经还了……兵权……他们也拿走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徐庆没有接话。


  秦嫣然更咽道:“我去找祖父!”


  徐庆提醒道:“小姐的祖父是秦峰,已经去世了。秦沧阑是你的大伯。”


  秦嫣然的心头又遭重击。


  原来一个人的好,真的能像是令人上瘾的毒药。


  秦沧阑对她的照顾与宠爱,让她没办法接受一切化作泡影。


  她每日都在祈祷着自己只是做了个噩梦,等一觉醒来,她仍是护国公府的千金,扔是秦沧阑捧在手心的至宝。


  “我又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他不要我?”


  秦嫣然的内心无法割舍,她感受到了莫大的委屈。


  徐庆一针见血地说道:“他疼爱的自始至终都只是苏华音的血脉。”


  秦嫣然的心口被撕裂,她尝到了痛不欲生的感觉。


  她啜泣道:“我去找三殿下……”


  徐庆阻止道:“你难道还没看出来吗?三殿下心里只有那个胖丫头。”


  秦嫣然陡然拔高了音量,冷冷地瞪着他:“你胡说!”


  徐庆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三殿下早在青州便与那个胖丫头认识了,她治了三殿下的恶疾,三殿下感激她的救命之恩,渐渐对她动了心。”


  秦嫣然摇头,激动地说道::“不可能!你在撒谎!你撒谎!”


  徐庆不紧不慢地说道:“老爷也知道,只是不希望小姐伤心,所以一直对小姐守口如瓶罢了。”


  秦嫣然咬唇道:“我不信……”


  徐庆道:“小姐若是不信,大可去找三殿下求证。”


  秦嫣然讥讽地笑了:“怎么求证?问他心里是不是装着另一个女人吗?”


  徐庆淡淡说道:“小姐若是这么问,三殿下自然不会回答,不过,小姐可以告诉三殿下一个秘密。”


  秦嫣然神色一顿:“什么秘密?”


  徐庆道:“那丫头在乡下……与卫廷成过亲。苏承勾结卫家,居心叵测,让三殿下赶紧将此事禀报陛下,以防患于未然!”


  ……


  景家。


  萧重华从护国公府离开后,立刻来了一趟威武侯府探望景弈。


  景弈的高热退了,伤口的感染也得到了有效控制,只是仍需静养,短时间内不宜下床。


  萧重华出了景家。


  刚要坐上马车,秦嫣然从对面的马车里走了出来。


  她穿着斗篷,戴着斗篷的帽子,遮掩住自己的身形与容貌。


  “三殿下!”


  她叫住萧重华。


  萧重华的步子微顿,扭头看向她,颇有些意外地说道:“秦小姐?”


  他看了看她身后,又警惕了一番四周,语气如常地问道:“这么晚了,秦小姐是来找我的吗?”


  秦嫣然道:“是,我有十分紧急的消息想要禀报三殿下。”


  “请说。”萧重华道。


  他们所站的位置距离景家的大门口有约莫十来步的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


  她的目光扫过守门的侍卫,又看了眼一旁的车夫,低声道:“我也是刚刚才听说的,苏大丫……其实早在乡下……便与卫家幼子私定了终身。”


  萧重华的眼底闪过寒芒。


  秦嫣然真诚地说道:“我知道,我不该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讲这些,弄得好像我在刻意阻挠三殿下与苏大丫的亲事……但我对天发誓,我绝不是为了一己私欲,我是真的、真的才得知的消息……我……”


  “秦小姐。”萧重华打断她的话,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润,“我不知你从哪儿听来的消息,但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你,苏姑娘与卫廷没有私交。”


  秦嫣然张了张嘴:“三殿下……”


  萧重华正色道:“卫廷过去一年一直在护国龙寺带发修行,有庙里的和尚为证,他没去过青州,更没见过苏姑娘,苏姑娘是我的大夫,此事,我可以作证!”


  ……


  秦嫣然失魂落魄地回到了马车上。


  马车驶入了一条僻静的巷子。


  徐庆自暗影中缓缓走出。


  他来到车窗边:“三殿下没有相信小姐的话,对吗?”


  秦嫣然将小窗推开,备受打击地说道:“徐庆,究竟是你在撒谎,还是三殿下在包庇她?”


  徐庆道:“我或许可以撒谎,但老爷不会,等老爷醒了,小姐可亲自向他求证。”


  秦嫣然苦笑:“三殿下为何要包庇她与卫廷?”


  徐庆讥讽地说道:“三殿下包庇的不是卫廷,是单纯的一个她而已。投鼠忌器,尽管这是拉卫家下马的大好时机,可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心上人,三殿下真是什么代价都愿意付出呢。”


  失去了疼爱自己的祖父,失去了引以为傲的身份,如今,竟是连未婚夫也要离自己而去。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


  苏小小与苏承一行人回了医馆,秦沧阑也在。


  老侯爷与苏祁两兄弟则是出了京城,去接苏陌与老五。


  三小只已经放了学,小韦子把人接来了医馆。


  三人齐刷刷地站在门口,眼巴巴地望着来往的马车,萌萌哒的小样子,可把路人给萌坏了。


  终于,秦沧阑策马护送一辆马车过来。


  看到秦沧阑,三小只就知道苏小小与苏承也回来了。


  “大个子爷爷!”


  三小只呼哧呼哧地跑过去。


  马车停下。


  三人迫不及待地往上爬。


  车夫哭笑不得:“三位小公子,容我先拿个凳子。”


  “小斧可以爬向(上)去!”


  小虎无效攀爬,半天爬了个寂寞。


  苏承掀开帘子出来,把小家伙往马车上一捞。


  “爷爷!爷爷!”


  大虎与二虎也要。


  苏承把他俩也捞了上来。


  “娘!”


  三人进了车厢,争相挨着苏小小坐下。


  小虎没挨着,直接爬到了苏小小的腿上。


  噫,真好。


  他享受地闭上眼,娘亲的怀里真舒糊!


  大虎、二虎:确认过眼神,想揍小虎一顿。


  苏小小笑着摸摸三人的小脑袋。


  三人晃着小腿儿坐了一会儿,心满意足地下了马车。


  符郎中在病房给病人换药,孙掌柜出去跑生意了,小韦子与杜鹃忙着给大堂内的病人抓药,莺儿楼上楼下、前前后后地跑腿。


  大家各自忙碌,有条不紊。


  一行人去了苏小小的院子。


  苏二狗的吊瓶快打完了,莺儿掐着时辰过来,看要不要给苏二狗换药。


  “东家?”


  莺儿惊讶地看着苏小小,“你回来啦?”


  苏小小微微点头:“你去忙吧,等下我来换药。”


  “是,东家。”莺儿出去了。


  她端了一壶热茶与一盘切好的瓜果过来,随后才去忙活。


  苏二狗躺在床上睡着了。


  秦沧阑与苏承带着三小只进屋看了看他,没打搅他,又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几人一走,苏二狗便唰的睁开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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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07 亲亲(二更)

  苏小小好气又好笑地看着他:“装睡呢?”


  “嘿嘿。”苏二狗憨憨一笑。


  大虎二虎小虎上学折腾凌云,放学了折腾苏二狗,苏二狗被糊了不知多少脸治愈的口水后,终于学会了闭眼装死。


  “姐!爹赢了吗?”


  他迫不及待地问。


  苏小小叹一口气。


  苏二狗心一紧:“不会输了吧?”


  苏小小不说话。


  苏二狗难过得不要不要的,昨日还打赢了,今天就输掉了——


  他倒也不是在乎那些王权富贵,就是想到让坏人赢了,有点不甘心。


  他捏紧拳头:“没关系的,姐,输了也没事,大不了我以后都卖饼,能养活你和爹的。等我长大了,再去找他干架!把咱们的东西夺回来!”


  苏小小看着视死如归的苏二狗,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


  “傻弟弟,爹赢了。”


  赢得很漂亮。


  属于爹的东西,爹夺回来了。


  ……


  夜里,一家人坐在堂屋吃饭。


  曹厨子也听说了一点好消息,特地烧了一大桌好菜。


  一家子坐下吃饭。


  曹厨子的拿手好菜是酱大骨,三小只与苏二狗很是喜欢,苏小小减肥,不吃这个。


  “来,大虎的,二虎的,小虎的。”


  苏承给三小只一人挑了块儿好啃的,又夹了一块大的放到苏二狗的碗里。


  “爹,你也吃。”


  苏二狗话音刚落,就见秦沧阑端着一个碗从灶屋出来。


  碗里是一块十分漂亮的酱大骨。


  秦沧阑把酱大骨往苏承面前一放。


  苏承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秦沧阑轻咳一声,说道:“你疼你儿子,我也疼我儿子。”


  万年不要脸的苏恶霸,突然就有点儿不好意思。


  秦沧阑在苏承身边坐下,一边往苏承碗里夹菜,一边小声说道:“我还藏了三块大的。”


  苏承:“……”


  秦沧阑是很想让苏承叫自己一声爹的。


  奈何苏承三十年没叫了,乍然多出个爹,他有些叫不出口。


  苏承怪别扭的。


  秦沧阑不别扭,不仅给苏承夹菜,还给苏承剥虾、剥橘子,饭后更是把人往马背上一带,出去逛大街了。


  苏二狗的伤势没大碍了,可以在家里静养。


  苏小小带着他与三小只回了梨花巷。


  她给三小只洗过澡后,三小只在床上翻跟头,翻着翻着睡着了。


  她也打算歇下时,眼前一晃,进了药房。


  是的了,三月份的奖励还没给呢。


  按以往的经验,药房迟给就意味着补偿,何况,此期间她还救治了那么多病人,这些也是有奖励的。


  苏小小期待地睁开眼。


  果不其然,休息室的桌上已经摆满了。


  好叭,摆满有些夸张,但的确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多。


  有一瓶三无的小黄丸,一瓶复合维生素,一瓶胶原蛋白肽,这些是刚好用完的,补给来得太及时了。


  另外还有一盒壮骨颗粒。


  上次就给过壮骨颗粒了,她爹还没吃完呢,并且如今他的手已彻底痊愈,完全不需要再来一盒了。


  不过,基地药房的壮骨颗粒是好东西,药房给了,她自然不会拒绝。


  最后是……


  “咦?这是什么?”


  苏小小拿起桌上巴掌大的小药瓶。


  说它是药瓶,可它又打不开,说它是什么别的东西,又散发着一股薄荷与三七的药味儿。


  “不管了,先收下。”


  苏小小将东西装进急救包,又去各大药品区域补给了一下消炎药、麻醉剂等处方药。


  她刚从药房出来,卫廷过来了。


  她还没来得及把药品装好,卫廷看着满满一大桌稀奇古怪的药品,一度怀疑自己眼花了。


  “刚刚这里……没东西的。”


  卫廷指着桌子说。


  “刚刚有的。”苏小小面不改色地说。


  “是吗?”卫廷表示怀疑。


  “是啊!”苏小小不容他怀疑。


  “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


  苏小小及时岔开话题。


  卫廷淡淡说道:“路过。”


  苏小小:“哦,我还以为你是专程来看我的。”


  卫廷一脸高冷:“呵,你想多了。”


  苏小小挑眉道:“你早不来,晚不来,非要等大虎他们睡着了再过来,我真的有想多吗?卫、大、人?”


  卫廷冷哼道:“我是有事耽搁了。”


  苏小小双手抱怀:“算了,念在你出了不少力的份儿上,不扯下你高冷的面罩了。让我看看你的伤。”


  卫廷伸出右手。


  苏小小拆开纱布。


  伤口没有发炎的迹象,但这只原本玉雕般精致的手上多了一道狰狞的伤,本就不是一件让人喜闻乐见的事。


  “疼吗?”


  她问。


  “不疼。”


  他说。


  苏小小拿了药过来,先用碘伏消了毒,又涂上抗菌消炎的软膏。


  “我不会让你留疤的。”


  “无所谓。”


  卫廷不在乎。


  男人嘛,留疤就留了,在他看来真的没什么。


  苏小小想到了那个小药瓶,她眼珠一转。


  卫廷一瞧她这副狡猾的小样子,便危险地眯了眯眼:“又想拿我试药!”


  苏小小眨眨眼:“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默默地将小药瓶放了回去。


  给卫廷包扎完,苏小小顺手将桌上的药一并收了。


  卫廷来得正好,她有话问他。


  这段日子忙着大比的事,把秦沧阑与武安君的恩怨搁置了。


  如今兵权的事告一段落,是时候解决一下心底的疑惑了。


  “……你是说,秦沧阑之所以不派兵增援,是因为他认为我祖父与北燕勾结?”卫廷疑惑地看着苏小小。


  苏小小嗯了一声。


  卫廷道:“倒也不是头一回听到这个说辞了。”


  “嗯?”这回,换苏小小满腹狐疑了。


  卫廷道:“我祖父出事后,我祖母亲自当着景宣帝的面,质问秦沧阑,为何不派兵,秦沧阑说,你们卫家勾结北燕,还妄图让我排兵增援?是想让我自投罗网?”


  苏小小惊讶:“还有这一出。”


  卫廷接着道:“可是秦沧阑根本拿不出我祖父叛变的证据。”


  苏小小大概明白了:“所以,卫家是认为,秦沧阑故意不派兵,事后还给卫家扣上一顶通敌叛国的罪名?”


  卫廷点头:“没错。”


  苏小小抓抓头:“这梁子……结得真大呀。从前你们两家……都没怀疑过是有人从中作梗吗?”


  卫廷沉吟道:“两家本就是死敌,谁会相信死敌无辜呢?”


  苏小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倒也是。”


  卫家与秦家效忠于不同的阵营,这本没有错,可在为各自主公效力的过程中,他们做了太多伤害彼此的事,结下了太多不可化解的梁子。


  又岂是一句“各事其主”能够一笔勾销的?

  但如今,他成了小苏家的女婿,她成了三个卫家小子的娘,他们之间有了无法割断的羁绊。


  这么一想,命运还真是神奇。


  “你应该感谢我爹当时把你绑回去。”


  “你终于承认是绑了?”


  “我没有,你听错了。”


  卫廷:“呵!”


  卫廷今日不必打针,吃药就够了。


  苏小小给他拿了消炎药,用瓷瓶分装好,交代了用法与用量:“早晚各一次,一次两粒,饭后吞服。”


  卫廷收好药瓶,准备离开了。


  他看了眼坐在床头给三小只修弹弓的苏小小,眸光动了动,说道:“上次答应你的事……”


  “什么?”苏小小一脸茫然地朝他看来。


  “闭上眼。”


  “嗯?”


  卫廷见某人关键时刻掉链子,所幸欺身而上,抬起并未受伤的左手,轻轻捂住了她眉眼。


  紧接着,苏小小便感觉到一道温热的气息靠了过来,柔软地、带着一丝暮春的暖意,飞快地在她唇角……边碰了下。


  真的就是一下下。


  苏小小根本还没尝到滋味,卫廷已经直起身子了。


  苏小小不可置信地摸上自己的唇角。


  我这是……猪八戒吃了个人参果么?

  感觉亲了,又感觉没亲,没反应过来就没了?

  “目前只能给你这个。”卫廷正色道,“更多的……你想想就好。”


  苏小小:我竟不知我一个有相公的人,吃口肉还得自己想。


  这叫啥?

  画饼充饥?


  话说你们古人这么保守的吗?


  那上三垒得猴年马月?

  苏小小备受打击地看着某人:“卫廷……照你这个进度……你该不会是要等到七老八十了才跟我那啥啥吧?我美人迟暮了,你就不嫌弃么?”


  卫廷顿了顿,说道:“不会。”


  苏小小眸子一亮:“不会等那么久?”


  卫廷说道:“不会嫌弃你。”


  苏小小:“……!!”


  苏小小果断将让某渣男轰了出去。


  天下美男那么多,何必吊死这一个!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苏小小气呼呼地挪了挪枕头,打算睡了,却意外地发现枕头下多了一个信封。


  她打开后,里头是一沓沉甸甸的银票,一共五千两。


  银票下附了一张字条——家用。


  “这家伙……什么时候放的?”


  亲她那一下的时候吗?


  “别以为有银子就行了,我也不是很开心的。”


  苏小小收下银票,钻进被子,捞了个小豆丁过来一顿猛挼。


  小虎被挼醒,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小呆毛问道:“娘,你笑咸摸?”


  苏小小学他说话:“没咸摸。”


  小虎歪歪头:“……”


  ------题外话------


  小虎:麻麻说,大家都会把票票投给最聪明可爱的小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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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08 大型掉马(一更)

  京城的夜市比镇上热闹多了,苏承这段日子一直被关在马场习武,能出来溜达的日子屈指可数,因此对于京城的夜景,他还是感到新奇的。


  儿时的记忆虽是找回来了一些,可到底过去了三十年,早已物是人非。


  街上人来人往,骑马多有不便,二人便牵着马慢吞吞地前行。


  秦沧阑走在外侧,儿子已经大了,但他仍不自觉地想要把他当成一个孩子来保护。


  他一边走,一边向苏承介绍:“还记得这家铺子吗?原先是卖糖水的,你小时候每日都要过来喝一碗,后来你牙齿疼,你娘就不许你再过来,你还是偷偷地让我带你来。”


  提起苏华音,他心中难免疼痛,但他愿意去痛着缅怀。


  苏承看了眼那家布庄,没什么印象了。


  二人继续往前走。


  “那边是一家武馆,你第一次路过的时候,还冲进去和人打了一架。”


  “啊?”


  我小时候这么牛逼的吗?

  苏承愣愣问道:“那我打赢了吗?”


  秦沧阑笑道:“当然。”


  你可是秦家嫡子,谁敢揍你?


  秦沧阑自己都没舍得动过儿子一根手指头。


  可就是这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天之骄子,居然在民间吃尽了苦头。


  秦沧阑可以忍痛缅怀苏华音,却不敢去想象苏承那些年究竟遭受了多少欺凌与毒打。


  他放在心尖上的儿子啊……


  “这间铺子我有印象。”苏承站在了那家老字号的面馆前,“他家的豆汁儿不错。”


  这正是一家人来到京城后,吃的第一家面馆。


  苏小小与苏二狗吃不惯豆汁的味道,苏承那会儿尚未恢复记忆,就觉着十分可口,有一种令人怀念的味道。


  秦沧阑忙道:“逛了这么久,肚子饿了吧,进去吃点宵夜!”


  苏承饭量大,秦沧阑也不遑多让,一家子全是干饭人。


  “行。”苏承说。


  他记得闺女很喜欢吃这家的卤肉,一会儿给闺女带两盘回去。


  “马给我。”秦沧阑说。


  这种小铺子是没有专程的马棚与牵马的小厮的,得自个儿找地方放马。


  附近有家不错的酒馆,给点银子就能找到人看马。


  秦沧阑牵着两匹马去了那家酒馆。


  苏承找了一张临近街边的桌子坐下,要了两碗卤面,两碗豆汁,二斤卤肉。


  小二刚走,他便在街对面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是一个穿着斗篷的女子,脚步有些匆忙,夜风将斗篷的帽子微微撩开,露出了她的半张侧脸。


  “咦?那不是闺女的病人吗?上回闺女还把人带到家里去来着……”


  只是医患关系而已,苏承虽是把人认出来了,但也并没有上前去和对方招呼的打算。


  只不过,苏承很快发现了另外一件事。


  她被人跟踪了!


  一个中等身形的男子不近不远地跟在她身后,苏承是练家子,一瞧对方的身法与步子便知那是一位高手。


  他鬼鬼祟祟地跟着她,不时四下打量。


  怎么说也是闺女的病人,苏承不能坐视不理。


  他果断跟了上去。


  在男子跟踪女子拐进巷子时,苏承从屋顶一跃而下,一棒子将他闷晕了!

  白羲和听到身后的动静,下意识地扭过头来。


  苏承赶忙抬起手,对她说道:“白夫人,你被跟踪了,不过别担心,人已经被我解决了!”


  白羲和看看苏承,又望向暗中保护自己的侍卫,一时无言以对。


  就在此时,另一名侍卫也悄无声息地过来了。


  他不认识苏承,见苏承打晕了自己同伴,还当苏承要对白羲和图谋不轨,他暗暗拔剑,朝着苏承砍下来。


  白羲和正要出言制止。


  苏承却看着地上的影子,转身就是一棒:“我打——”


  第二个侍卫也被闷晕了。


  苏承丢了棒子,拍拍手上的灰尘:“好啦,你安全啦!”


  白羲和:“……”


  “承儿,承儿!”


  秦沧阑找了过来。


  白羲和一听见秦沧阑的声音,赶忙将斗篷的帽子往下拉了拉,低着头躲在苏承身后。


  “这是怎么回事?”秦沧阑倒在地上的两个陌生男子,问苏承道,“有人找你麻烦?”


  “不是找我麻烦,是找这位……”苏承一扭头,发现原本站在身侧的白羲和不知何时挪到了自己身后。


  他倒也没多想。


  只当她是不认识秦沧阑,有些害怕。


  苏承道:“他们跟踪她,她是大丫的病人。”


  秦沧阑对陌生男子或许有所警惕,可一个弱女子,人家躲着就躲了,他这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也确实少有弱女子不躲他的。


  再者对方是大丫的病人,秦沧阑就没怀疑什么了。


  “这位夫人。”他开口道,“你要去哪里,我们送你回去吧,或者我去报个官,你去对面的面馆坐坐,一会儿让官差送你回去。”


  白羲和哪儿能见官差?

  可她也不敢说话,怕秦沧阑听出了自己的声音。


  苏承就道:“你别害怕,他不是坏人,是……”


  秦沧阑眸光一动,期待着那句“是我爹”,就听得苏承说道,“秦家的家主,老护国公,他不会伤害你的。”


  白羲和依旧不吭声。


  苏承只当她是吓到了,想了想,又问道:“你这么晚了……到状元街这边来……是不是想找大丫看诊的?”


  白羲和眼神一闪,点了点头。


  “那要不这样,我先送你回去?”苏承说罢,挠了挠头,“哎呀,我要了面条和卤肉的……”


  秦沧阑说道:“我去拿吃的,看病要紧,你们先去找大丫。”


  白羲和再次点头,算作默认。


  秦沧阑去了面馆,找了小二报官,自己坐在大堂等面条、豆汁与卤肉。


  苏承则是将白羲和送回了梨花巷。


  看到再一次出现在家里的太皇太后,苏小小整个人都懵了。


  爹,我亲爹,你咋又捡了个大佬回来了?

  白羲和是赶着回宫的,可让苏承这么一打岔,宫门已经关闭,她今晚回不去了。


  苏小小在宫学上了这么久的课,自然知晓关闭宫门的时辰。


  只是,她并不清楚白羲和是否有其他打算。


  “今天……还需要送你去什么地方吗?”苏小小问。


  白羲和微微摇头。


  苏小小道:“那……住我家?”


  白羲和无辜地看了苏小小一眼。


  苏小小:是错觉么?为毛觉得太皇太后像个无处可去的小可怜?

  白羲和在梨花巷住下了。


  苏小小道:“我爹和二狗住前排,二进院只有我和大虎他们。”


  原本也有卫廷的,只不过那家伙刚走,今晚是不可能再过来了。


  苏小小把熟睡的三小只抱去了卫廷的屋子,她与三小只睡这边,白羲和睡她的房间。


  床上的被褥是今天刚换过的,不过考虑到个人习性,她还是又重新换了干净的,枕头也拿了个新的。


  “留一盏灯。”白羲和轻声说。


  “你怕黑?”苏小小问。


  白羲和没说话。


  苏小小不再追问:“行,我给你拿一盏新的过来,这盏的灯芯调不了,烧一会儿灯油就没了。”


  苏小小把新油灯拿过来后,提着旧油灯去了隔壁。


  白羲和躺在柔软的床铺上,闻着被褥里散发出的干净皂角香,以及屋子里淡淡的奶香,心绪渐渐安定了下来。


  没有过多的言语,没有好奇的打探,甚至也没有过于热络的招待。


  一切恰到好处。


  让白羲和短暂了忘却了自己的身份。


  她像个普通人那样安稳地入眠。


  一宿无梦。


  ……


  翌日清早,白羲和在一阵奶唧唧的小声音里醒来。


  “四斧,你不可以挑食。”


  “四虎不挑食。”


  “它挑食,它都不吃。”


  “它又不是小狗,它当然不啃骨头!”


  “可是我想它啃骨头。”


  是小虎与二虎。


  二人口中的四虎是已经三个半月大的小马。


  小虎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四虎。


  小虎正在给四虎喂棒骨,四虎是不挑食的马宝宝,可它不会啃骨头。


  小虎说道:“我教你。”


  白羲和穿戴整齐,推开房门来到小院时,小虎正捧着一根大骨头,特别认真地向小马示范如何啃骨头。


  二虎去边上泡自己的小石头玩了。


  大虎在树下扎马步。


  是秦沧阑教的。


  秦沧阑说只要他坚持扎三个月的马步,就正式教他习武。


  一大早就看到三个玉雪可爱的小豆丁,心情相当治愈。


  苏小小在灶屋做早饭,袅袅炊烟升起,白羲和感受着市井的烟火气,忽觉岁月静好。
-

  苏承与秦江的大比原定是三日,宫学也放假了三日。


  哪知景宣帝加速进程,两天便将大比给比完了。


  是以今日,静宁公主既不必去上学,也不用去看大比。


  于是她决定应苏承之邀,前来探望苏小小。


  一般人可不敢邀请公主到家里来,而一般人的邀请公主也不会来。


  他俩属实是一个敢请,一个敢来。


  是苏承给开的院门。


  他热情地将静宁公主迎了进来。


  “大丫!你同窗来啦!”


  在苏承这里,静宁公主的身份就是大胖闺女的同窗。


  而后院的白羲和听到这话,并未多心慌。


  毕竟宫学的千金那么多,见过她真容的没几个,她还真不担心被谁给认出来。


  然后,她就见到了静宁公主。


  静宁公主也看见了她。


  四目相对。


  二人的头顶同时响起晴天霹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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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09 喜脉(二更)

  白羲和做梦也没料到苏承口中那句“大丫你同窗”会是静宁公主。


  毕竟,哪个人会这么称呼一国公主?

  而静宁公主打死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太皇太后。


  毕竟,哪朝的太皇太后会私自出宫?还出现在了自己同窗的家里!


  真是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白姨姨,怎么不梳啦?”


  二虎这个小人精,为了和漂亮姨姨玩耍,竟然把苏承给扎的丸子头抓得乱七八糟,让白羲和给自己重新扎。


  静宁公主娇躯一震,白姨姨?

  “仙女姐姐!”


  扎完马步的大虎认出了静宁公主,他呼哧呼哧地朝对方跑过去。


  白羲和也是心头一惊,仙女姐姐?


  二人的头顶已经不是晴天霹雳,是轰隆隆、一阵盖过一阵的电闪雷鸣。


  苏小小抓着锅铲走过来,看看呆若木鸡的静宁公主,又看看浑身僵住的太皇太后,心道完了,完犊子了。


  大型车祸现场来了。


  不过……大虎的那声仙女姐姐是怎么一回事?


  一刻钟后,三人坐在了二进院的书房。


  在进来之前,苏小小已经从三小只口中成功得知了他们碰瓷秦云一行人的壮举。


  对于静宁公主伸张正义的行为,苏小小郑重地表达了感谢。


  静宁公主内心可谓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三个小豆丁居然是小丫头家里收养的儿子,这可真是——


  诚然,比起太皇太后出现在某人家里,自己与三小虎的偶遇已算不上太惊奇。


  “太皇太后,您怎么会微服出宫?”


  有些话,苏小小不问,不代表静宁公主也不问。


  事关皇族,她必须要了解清楚。


  “我……回避一下?”苏小小道。


  “不用。”白羲和说。


  她又恢复了在皇宫的清冷与高高在上,淡淡说道,“哀家弟弟回京了,偷偷回来的,哀家出宫见见他,结果太晚了,回不去了。”


  苏小小对白羲和知之甚少,没听说她有个弟弟,只知她家道中落,爹娘去的早,投奔了远房亲戚郭家。


  也就是灵犀郡主的家。


  静宁公主接着道:“敢问您又为何来了这里?”


  白羲和说道:“哀家的脚崴伤了,恰巧碰上苏大夫。”


  苏小小与白羲和在宫里是有过两面之缘的,第一次是在桃园,苏小小杀死了偷袭白羲和的毒蛇。


  第二次是在明月轩附近,白羲和处置了与苏小小发生争执的林如月。


  静宁公主看向苏小小:“是这样吗?”


  苏小小:“是这样。”


  白羲和神色微松。


  “我送您回宫。”静宁公主道。


  白羲和缓缓点头。


  院子里,二虎问道:“白姨姨,仙女姐姐,你们要走了吗?”


  三小只表示很不舍。


  明明才来嘛,还没玩多久。


  白羲和探出手,想要去摸摸二虎的小脑袋,刚伸到半空,余光瞥见静宁公主的目光,她又淡淡地将手收了回来。


  二虎:“白姨姨?”


  白羲和走了。


  小虎与大虎也一头雾水,不明白刚刚还和他们玩闹的白姨姨,怎么突然变得好奇怪?

  静宁公主对三人道:“大虎、二虎、小虎,我改日再来探望你们。”


  三小只不舍地看着她。


  静宁公主弯身,挨个摸了摸三颗小脑袋:“改天请你们去我家里玩,好不好?”


  三小只萌萌哒地点头:“好!”


  小虎伸出小手指:“拉兜(钩)兜(钩)!”


  静宁公主笑着与他和大虎、二虎拉了钩。


  二人来到静宁公主的马车前。


  静宁公主比了个请的手势:“您请。”


  白羲和神色清冷地上了马车。


  静宁公主随后也坐了上去。


  静宁公主的马车是不需要盘查的,一路长驱直入进了皇宫。


  约莫两刻钟后,她的马车又出来了,缓缓地拐进东大街,在另一辆马车边停下。


  “上来吧。”


  她推开车窗说。


  那辆马车里,苏小小下了马车,冲她微微一笑,上了她的马车。


  “就知道你跟来了。”静宁公主淡淡地说。


  苏小小递给她一盒还冒着热气的点心:“刚刚在我家都没吃什么东西,专程给你做的。”


  一听是专程给她做的,静宁公主的臭脸色总算好看了些。


  她接过点心,拿了一块轻轻尝了一口。


  是芋泥麻薯馅儿的饼子,外酥里软,口感绵密,甜而不腻,是静宁公主喜欢的味道。


  “你好像很关心太皇太后。”


  静宁公主忽然开口。


  “啊,也没有。”苏小道,“我跟来是担心你,怕这件事牵连到了你。”


  她的小表情可真挚了。


  静宁公主很受用,放下点心,对她说道:“又不是我带太皇太后出宫的,牵连不到我。”


  “那就好。”苏小小一个字也不再多问。


  静宁公主道:“放心吧,我没让人发现她微服出宫了,我会替她保守秘密的。”


  不是为了太皇太后,而是不想连累这个小丫头。


  苏承刚赢了大比获得兵权,本就处在风口浪尖,此时给人一个勾结太皇太后的把柄,谁知又会惹出什么祸端。


  静宁公主的善意,苏小小不会感受不到。


  自己拿了三分心思对人家,人家掏了十分来回报。


  惭愧呀。


  苏小小又道:“有件事我很好奇。”


  静宁公主道:“你是指太皇太后的弟弟。”


  “嗯。”苏小小点头。


  “这倒没什么不能和你说的。”静宁公主道,“太皇太后是有个弟弟的,她爹娘去世后,弟弟被人收养,她无处可去。外界传言是她来京城投奔了郭家,事实上并非如此,而她与郭家也算不上远亲。不然的话,郭家没道理只收留她,不收留她弟弟。”


  苏小小听得认真。


  静宁公主接着道:“郭丞相当年去地方上查一桩税银的案子,遇到了卖身葬父的太皇太后,郭尚书把人买了回去。原是让当个小丫鬟使唤的,可白羲和越长越出众,又被算出了极为贵重的生辰八字,郭家于是将其当成府上的姑娘收养,对外宣称是远房亲戚。”


  “至于她弟弟……听说姐姐成了太皇太后,那一大家子全赶来投靠她。郭家起先对那家子以礼相待,可后面渐渐发现那一家子四处打着太皇太后的名义惹是生非,她弟弟更是强抢民女,闹出人命。郭家四处奔走,虽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她弟弟被流放了。私自回京是死罪。”


  苏小小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这么看来,白羲和上一次出宫,也是为了见弟弟。


  郭家是知道此事的。


  静宁公主叮嘱道:“以后你要是再遇上这种事,千万不要一个人硬扛,也不许再收留她,她是个大麻烦!”


  苏小小古怪地问道:“有故事?”


  意识到自己有些失言,静宁公主的面上掠过一丝尴尬。


  可是若不把事情讲清楚,以这小丫头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根本意识不到问题的严重性。


  她犹豫了半晌,终于还是把心一横,将皇室的秘密和盘托出:“白羲和这样的人间绝色,生来就是要嫁人帝王家的,因为只有帝王家才能护住如此美色,但可惜,白羲和的美,就算是帝王也庇佑不住。”


  这故事……越来越刺激了啊……


  静宁公主神色凝重地问道:“你可知当年南阳王为何造反?”


  苏小小眨眨眼:“别是为了白羲和吧?”


  静宁公主说道:“就是为了她。”


  苏小小:你等等,这瓜有点大,我消化一下。


  先假设静宁公主的消息准确无误,南阳王的确是为了白羲和造的反,白羲和对南阳王又是什么态度?


  从身份上来说,这二人之间有着无法逾越的鸿沟。


  真要义无反顾在一起,怕是比谋朝篡位更艰难。


  苏小小又想到了符太医当年在昭阳殿诊断出来的喜脉。


  喜脉是谁的?

  太皇太后的?

  如果是太皇太后的,令她珠胎暗结的男人又是谁?

  苏小小思忖片刻,说道:“公主,恕我冒昧地问一句,你父皇对太皇太后有情愫吗?”


  ------题外话------


  今天的两章都是小肥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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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10 皇族的秘密(一更)

  静宁公主道:“为何这么问?”


  苏小小眨眨眼,面不改色地说:“好奇。”


  以静宁公主的身份,合该对苏小,这种皇族秘辛不是你一个小丫头能够好奇的。


  话到唇边又咽下了。


  算了,这丫头胆子这么大,都是让自己惯的。


  静宁公主无奈地看了某胆大包天的小丫头一眼,说道:“在我父皇心里,只有皇权最重要,任何可能威胁到他帝王之位的人和事,他都不会去沾染。”


  苏小小摸了摸下巴:“唔。”


  景宣帝对白羲和居然没有妄念,突然不狗血了,她有点不习惯啊。


  静宁公主看了她一眼,有些吃味地说道:“你对太皇太后的事很上心。”


  苏小小:“有吗?”


  静宁公主:“有。”


  宫里长大的哪个没点察言观色的能耐?

  哦,除了惠安那个草包。


  小丫头看太皇太后的眼神与看别的陌生人不一样。


  静宁公主脸色一沉:“你该不会是想找她做靠山吧?”


  丫头,是本宫护不住你了吗?!

  苏小小:为毛我感觉后院在起火……


  苏小小忙道:“没有的事!”


  静宁公主不好糊弄,她是一个聪明的女人,自己也不能随随便便敷衍过去。


  苏小小想了想,决定稍稍透露一点事情:“公主,太皇太后长得像我的一位故人。”


  静宁公主好奇:“哪位故人?”


  苏小道:“我娘。”


  上辈子的娘。


  静宁公主是知道苏小小背景的,她的娘亲在她很小的时候便病逝了,她和弟弟是被苏承拉扯大的。


  这么一想,静宁公主有些不忍责怪她了。


  “你娘一定是个大美人。”静宁公主道。


  白羲和仙姿佚貌,能像她的人必定也是倾城之色。


  关于这一点,苏小小倒是没有否认。


  因为在她的印象里,黎女士的确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美人。


  二人在马车里坐了一会儿,静宁公主对于自己初次登门便匆忙回宫的事表示了歉意,并表示,下次一定把她和三小虎一起请到皇宫做客。


  苏小小微微一笑,心道请我就够了。


  三小只还是别入宫了,让你的皇帝亲爹撞见,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


  辞别静宁公主后,苏小小去了一趟医馆。


  前些日子在小阁楼事故现场受伤的官员与国子监学生陆陆续续康复,除了两个重伤患者仍在接受治疗,其余人都出院了。


  仁心堂内的患者不乐意了。


  “我说你们仁心堂咋回事?医术行不行了?别人都好了,怎么我们的腿还这么疼?”


  “是啊,我同僚昨日就回家了,我今儿还不能下地走路,我明明记得他伤得比我重来着……”


  “不会是你们故意拖着不给我们治好,让我们多给几日药钱吧?”


  这话传到了胡二爷耳朵里,胡二爷气坏了,把吴掌柜叫了过来:“怎么回事?”


  吴掌柜就道:“他们自己伤得多重心里没点数吗?咱们仁心堂的大夫医术高明,衙门把患者送过来时,都是重伤给了咱们,轻伤才给第一堂,第一堂的伤患当然痊愈得快了!”


  胡二爷瞪了他一眼:“那两个快死的又怎么说?”


  他指的是正是如今仍在第一堂接受治疗的二位重伤患者。


  吴掌柜讪讪:“就、就他俩,别的都是轻伤,那两个也仍没痊愈呢。”


  胡二爷皱眉道:“给我盯紧第一堂!”


  吴掌柜一脸为难:“盯……盯不着啊。”


  自打隔壁来了个姓孙的掌柜,他们派过去的探子,没一个能成功进入第一堂。


  对方的眼睛毒得很,一揪一个准!


  “二叔!二叔我想吃糖炒栗子!”


  一个七岁的小胖墩儿冲了进来。


  胡二爷看到横冲直撞的小侄儿,一时间有些头疼:“冬天才有糖炒栗子。”


  小胖墩儿躺在地上打滚:“我不管我不管我就要!我要吃糖炒栗子!”


  吴掌柜看着胡太医的小儿子,脑海里忽然灵光一闪:“东家,有了!”


  胡二爷问道:“有什么了?”


  吴掌柜阴险一笑:“混进第一堂的办法!”


  ……


  苏小小去看了两位重伤患者,二人已度过危险期,伤口愈合得不错,骨折的地方也不再疼痛,再过三日,也差不多能回家疗养了。


  “莺儿,看见我师父了吗?”


  “在库房整理药材!”


  苏小小去了一楼的库房。


  前几日下了雨,有些药材保管不当,受潮了。


  他正在一一剔除出来。


  “师父。”苏小小打了招呼。


  符郎中对这声师父受之有愧,奈何苏小小叫得毫无心理压力,他也只得硬着头皮应下。


  “好不容易休息一日,你怎么又来医馆了?不是让你别来的吗?”


  苏小小道:“有些事想问问你。”


  符郎中道:“你说。”


  苏小小问道:“你父亲是哪一年诊断出昭阳殿的喜脉的?”


  符郎中没料到她会问这个,他父亲去世多年,他偶尔提起来并不会再像曾经那样伤怀。


  他只是很疑惑,她似乎对此事颇为关注。


  符郎中回忆了一下,说道:“景宣二年的冬天,陛下刚登基不久,根基未稳,皇宫很忙,太医院也很忙。”


  苏小小道:“也就是……大概十五年前?”


  符郎中道:“没错。”


  苏小小又道:“那一年,南阳王在京城吗?”


  符郎中想了想,说道:“在的,南阳王那会儿还没迁去封地。”


  苏小小将自己掌握到的线索梳理了一下。


  景宣二年冬,昭阳殿诊出喜脉。


  次年春,南阳王迁往封地,开始筹谋造反。


  景宣五年,南阳王谋反失败,被景宣帝以“瘟疫”之名灭了南阳王满门。


  苏小小问道:“南阳王谋反的事你听说过吗?”


  符郎中沉思道:“听是听过,但……陛下未张贴皇榜告示天下,我也不知是真是假。”


  苏小小摸下巴。


  假设,被诊断出喜脉的人是白羲和,那么她腹中的孩子可能是南阳王的,也可能不是。


  如果是,南阳王是为了她与腹中胎儿造反。


  如果不是,这又分两种情况。


  一种是二人两情相悦,白羲和是被别的男人强迫了,而鉴于白羲和身处后宫,这个有机会强迫她的男人便只有景宣帝。


  南阳王为了解救她于水火,这才举兵造反。


  另一种情况是南阳王单相思,得知白羲和怀了景宣帝的骨肉,南阳王无法平息内心的妒火,决定自己做皇帝,将白羲和抢过来。


  可是,方才静宁公主已经明确地表示景宣帝心中只有皇位,对白羲和并无多余心思。


  简言之,景宣帝是不可能碰白羲和的。


  这么推断的话,如果白羲和怀了身孕,孩子就只能是南阳王的。


  除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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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11 三只小恶霸!(二更)

  想到那个可能,苏小小觉得自己有必要查证一下。


  苏小小很清楚,自己之所以关注白羲和的事,并不是因为白羲和长得像谁,而是卫家与秦家反目的背后有一只看不见的推手。


  任何与南阳王、与卫家有关的事情,都可能隐藏某条线索。


  正思忖着,外面传来了杨氏的惊叫声:“哎哟!你们做什么!大虎二虎小虎!你们没事吧?”


  大虎他们过来了?

  苏小小即刻与符郎中去了医馆的后门处。


  医馆前门在状元街上,后门则是一条长长的巷子,对着一整排的围墙。


  巷子里比较窄,马车停不进来,打这儿路过的行人也不多,三小只偶尔会去后巷玩耍。


  他们刚放学。


  苏小小是昨日夜里才搬回梨花巷的,阿中一时忘了,以为还和前几日一样,就把三个小家伙接来了医馆。


  那会儿苏小小正在给病人换药,三小只体贴地没去打搅她,自己在后门口玩。


  三人拿着小石块在地上涂鸦,涂到一半时一个小胖墩儿过来了。


  小胖墩儿与牛蛋差不多大,怀里抱着一盒油炸果子,吭哧吭哧地啃。


  三小只学做正常的小孩子是从观摩牛蛋开始的,突然看到一个与牛蛋差不多大的小男娃,三人都有些愣愣的。


  三人好奇地打量他。


  大概是想从他身上看出牛蛋的影子。


  可小胖墩儿不是牛蛋,他是胡太医的亲儿子,胡家的嫡出公子。


  “你们就是那三个小子!”小胖墩儿掳嘴儿,“长得一模一样,三胞胎吗?我二叔让我和你们玩!”


  他满脸都写着:你们好小,我好嫌弃。


  “不是牛蛋。”大虎说。


  “嗯,不是。”二虎也说。


  “和牛蛋玩。”小虎说。


  三人只想和牛蛋玩,不想和这个人玩。


  小胖墩儿不情不愿地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重新低头涂鸦的三小只:“哎,你们干嘛呢?画画呀?画得真丑!你们家里连纸和笔都买不起吗?”


  三小只不理他,继续涂鸦。


  小胖墩儿被忽视了,心里十分不爽,抓起几个果子就朝其中一个小豆丁砸了过去。


  被砸的是大虎。


  小虎生气了,也不顾对方比自己大,冲上去就是一记小拳拳:“不许欺负大斧!”


  小家伙的拳头还挺重,小胖墩儿的大腿被砸疼了,他一气之下,伸手去推小虎。


  他七岁了,推倒一个不足两三岁的小豆丁简直易如反掌。


  可是没想到小虎居然躲开了。


  小胖墩又去推,大虎像个小炮筒一样撞了过来。


  七岁的小胖墩儿被撞得四仰八叉,整一个懵掉了!


  小胖墩在家里就是个横的,他最小,谁都让着他,加上府上那些下人的孩子惧怕他,被他欺负了也只有忍气吞声的份儿,性子一度十分顽劣。


  可惜,他这回欺负错了人。


  他们可是第一日去村里,就弄哭了半个村孩子的三小恶霸。


  能让一个小胖墩儿给欺负了?

  大虎扑倒在了小胖墩儿身边。


  为了不让小胖墩儿抓住大虎,二虎抓起地上的炸果子往他身上一通乱砸。


  小胖墩儿被砸得嗷嗷大叫。


  小虎也捡了炸果子砸,就是他力气小,砸了个寂寞。


  杨氏把洗好的青菜拿进去,恰巧锅里的水开了,她拿了水瓢舀水,舀到一半听到了孩子的哭喊。


  她吓了一跳,还当是三个孩子出什么事了,跑出去一瞧。


  呃……貌似和想的不一样……


  小胖墩儿的哀嚎终于引起了仁心堂的注意,吴掌柜与胡二爷赶忙走了出来。


  让小胖墩儿接近三小只的注意是吴掌柜出的,吴掌柜知道隔壁有三胞胎,就想着让小胖墩儿去和他们玩。


  玩熟了之后,再让他带个丫鬟或者大点的下人孩子过去,让他们打听消息。


  为了打消第一堂的戒心,他特地说服了胡二爷让小胖墩儿自己去。


  三胞胎不到三岁,大不了就是玩不到一起去,反正小胖墩儿是不会吃亏的。


  然后他就吃亏了。


  “小公子!”


  “霁儿!”


  吴掌柜与胡二爷脸色大变。


  二人忙冲上前,就要一个大嘴巴子将三小只呼开。


  杨氏抄起地上的扁担,一棒子打过来。


  “哎哟!”


  吴掌柜结结实实挨了一下。


  三小只哒哒哒地跑到杨氏身后。


  别看杨氏只是个妇人,胆子与力气却不小,一扁担接一扁担,打得吴掌柜与胡二爷上蹿下跳!


  吴掌柜厉声道:“你个疯妇!你作甚!”


  杨氏抓着扁担,毫不示弱地说道:“疯妇也比你们两个没种的男人强!几十岁的人了,逮着三个孩子欺负!算什么本事!我呸!”


  吴掌柜炸毛道:“你哪只眼看见我们欺负他们了!”


  刚刚他们是伸手去打孩子,可不是没打着吗?

  倒是这三个小东西,把他家小公子揍成啥样了?


  胡二爷将小胖墩儿抱了起来。


  小胖墩儿长这么大,没受过这委屈,他在胡二爷怀里哇哇大哭。


  承受不住重量的胡二爷:你下来再哭行不行?

  挨了好几下的吴掌柜终于抓住了杨氏的扁担,他正要将杨氏摁在地上。


  忽然,一道小胖身影大步走来,一脚踹上他胸口,将他整个人踹飞了出去。


  他重重地撞到身后的墙壁上,又吧唧一声跌在地上,门牙都崩飞了一颗!

  “住手!”


  是胡碧云出现了。


  今日就是她带弟弟过来医馆的,她方才去给弟弟买了一盒点心,不曾想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竟然就让弟弟出了事。


  “二姐——”


  小胖墩儿扑进了她怀里:“他们打我——”


  胡碧云问道:“谁打你?”


  小胖墩儿抬起手,朝苏小小身边的三个小豆丁一指:“他们……三胞胎……”


  此时,不少仁心堂的病人以及其余商铺的人也打各家后门出来看热闹。


  胡碧云看着嚎啕大哭的弟弟,心疼得不行,冷冷地瞪向苏小小:“苏姑娘,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


  苏小小看向了三小只。


  小虎指了指自己,又指向地上的炸果子:“他推小斧,果果砸,大斧痛痛!”


  众人看懂了,是胡家的小胖墩儿先推人家,还拿果子砸人家,人家才还手的。


  ------题外话------


  用眼过度,要去医院做干眼治疗,今天就更到这里,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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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虎说他很羡慕小虎的月票,大家不可以只投给小虎,他也想要←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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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12 护犊子(一更)

  小虎继续绘声绘色地说:“大斧……头痛痛!二斧手痛痛!”


  小虎想表达的是,他推自己,大虎为了保护自己拿头去撞他,二虎为了保护大虎,捡了果子去扔他,果子好扎手……


  然而围观的百姓理解的却是——这孩子不仅拿果子砸人,还打一个孩子的头,打另一个孩子的手。


  好家伙,才七岁,这么能欺负人的吗?


  瞧把三个小家伙委屈成啥样了?

  胡家小胖墩儿气坏了:“你胡说!是你……你们撞我!把我撞倒了!还打我!”


  他分不清究竟是哪个撞了自己,三个小家伙长得一模一样,发髻和衣裳也一样,直叫人脸盲。


  小虎叉腰跺脚:“没有,你先打的!”


  苏小小淡淡地扯了扯袖子,说道:“胡小姐,我儿子才两岁多,你不会真认为他们能把一个这么大的孩子撞倒吧?”


  众人纷纷点头,是啊,几个小家伙看上去还不到三岁,奶唧唧的,怎么撞倒一个七岁的小胖墩啊?


  摆明是这个小胖墩欺负三个小家伙,人家大人出来了,他搞不赢便倒打一耙。


  说起来,在场不少人认识这位仁心堂的小公子,知道他是胡家最小的嫡子,家里惯坏了,十分娇气,又爱欺负人又好哭,还喜欢撒谎。


  感受到众人投来的质疑眼神,胡碧云羞恼极了!


  有关苏大丫在乡下收养了几个儿子的事,她也从秦嫣然那里听说了,是苏承担心闺女嫁不出去,日后没个倚靠,老了也没人送终,于是从外头抱养了三个儿子。


  她还听说,苏大丫在乡下有个上门女婿,可自打知晓自己的身世后,苏承父女便瞧不上一个乡下的庄稼汉了,入京时压根儿没带上对方,以养病的理由把人撇在了乡下。


  看样子,苏承父女是想在京城重新钓个金龟婿。


  残花败柳、寡廉鲜耻!

  胡碧云试图用眼神激怒苏小小,然而令她失望了,苏小小压根儿没将她放在眼里。


  她咬牙,缓缓走到苏小小面前,冷冷地说道:“苏大丫,你别得意,就算你爹赢了秦江又如何?得了兵权,失了圣心,总有一日,你会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


  苏小小不咸不淡地看着她,情绪没有丝毫变化:“说完了?”


  胡碧云狠狠一怔。


  苏小小声音很淡,眼神却透着令人胆寒的危险:“看好你弟弟,我儿子小,下手轻,我可未必了。”


  胡碧云想到这丫头直接将林如月扔下水的事,脊背蔓上一股森冷。


  苏小小捡回地上的扁担,带着三小只与杨氏回了医馆后院。


  “曹大嫂,那没事吧?”苏小小问杨氏。


  面对吴掌柜与胡二爷两个大男人,杨氏居然抄起扁担与对方干了起来,这胆色,令人刮目相看。


  杨氏忙道:“我没事儿,他们太混蛋了,还想对孩子动手……”


  想到什么,她又道,“东家,我没给你惹麻烦吧?”


  她冲上去的时候没在意,打完了才发现那俩人,一个是仁心堂的掌柜,一个是仁心堂的东家。


  他们第一堂本就与仁心堂不和,要是再让仁心堂逮住啥把柄——


  “不会。”苏小道,“这次要多谢你,不然大虎二虎小虎可要吃苦头了。仁心堂那边你不用担心,孙掌柜会解决的。”


  孙掌柜出马,谁抓谁的把柄还不一定呢。


  “那就好。”杨氏放下心来,“给几个孩子看一下吧,我方才见他们摔倒了。”


  “嗯。”苏小小把三小只带回来自己院子。


  阿中与曹厨子外出买菜了,小韦子几个在前面忙活,还不知后院出了事,不然小韦子也会冲上去和他们干架的。


  符郎中过来看了三个小家伙,小虎与二虎没事,大虎的一双膝盖秃噜皮了。


  符郎中心疼坏了。


  这么小的孩子,摔伤得多疼?


  “我来吧。”他对苏小。


  俗话说得好,伤在儿身,痛在娘心,他怕苏小小难过。


  “没事,我来。”苏小小拿了棉签与碘伏过来。


  小虎与二虎也凑了过来。


  “大斧,给你夫夫。”小虎对着大虎的膝盖呼呼了起来。


  他呼呼左膝盖,二虎呼呼右膝盖,一边一个,呼了大虎一摊口水。


  大虎享受到了二狗舅舅的待遇,自此决定再也不给二狗舅舅呼呼了。


  关于今天发生的事,苏小小还是要教育几句的。


  虽说错不在他们,是胡碧云的弟弟先挑衅的,可有些事得注意一下方法。


  她严肃地问道:“你们有没有想过,万一打不赢怎么办?”


  “跑!”小虎说。


  苏小小:“……”


  大虎皮实,只是摔破了点皮而已,他很快就不疼了,嗖的跳下地,和弟弟们哒哒哒地跑去玩了。


  苏小小去了一趟威武侯府,给景弈复诊。


  景弈恢复得不错,创面的感染彻底消失,伤口正在急速愈合,照这个情况,用不了几日就能痊愈了。


  “我可以练剑了吗?”


  景弈问。


  苏小小正色道:“不可以!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少说也得忍过这个月。”


  这孩子,高热一退就当自己没伤过吗?


  景弈失望:“哦。”


  他在床上躺了好几天了,浑身难受。


  苏小小拿出一盒点心给他:“新口味,山楂糕。”


  景弈接过点心,眼底又有了一丝神采。


  苏小小收拾医药箱准备离开。


  景弈问道:“你……要走了吗?”


  苏小小点点头:“你的伤势没大碍了,我三日后再过来复诊。”


  景弈垂下眸子,小眼神有点幽怨。


  他摸着怀里的点心盒子,忽然说道:“狩猎场的案子有进展了,你要不要听?”


  事关苏承,苏小小自然是要听的。


  她重新坐回了床边的凳子上。


  景弈有些神采飞扬:“那些埋伏在林子里的刺客,以及那个姓程的禁卫军来自一个江湖的教派组织——白莲教。”


  “白莲教?”


  苏小小喃喃。


  这个教会在她前世可是很有名的,历史上真实存在过,没想到这里也有。


  她所了解的那个白莲教曾经也是正规宗教来着,源自于佛教,信佛,不杀生,是传到后面教义才慢慢地变了。


  就不知这里的白莲教是个什么性质。


  景弈接着道:“另外,阁楼下的藏尸案也有眉目了。”


  苏小小:“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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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13 逐出府(二更)


  景弈道:“也是白莲教干的。那个地方曾是白莲教的一个据点,埋在地窖中的尸体全是白莲教的信徒。传言,白莲教有献祭的传统……京兆府认为,那些死者可能是自愿献祭的。”


  自愿献祭?


  这个白莲教是个大邪教啊!

  “白莲教是怎么来的?传入大周多少年了?”苏小小问。


  景弈思忖道:“怎么来的不清楚,就是……突然就有了,大概传教了十几二十年的样子。”


  苏小小若有所思。


  听卫廷提过,那个弓箭手是来自一个多年前被灭掉的江湖组织。


  搞不好,白莲教就是那个江湖组织的余孽所建。


  当初那个江湖组织是由卫廷的祖父武安君率兵剿灭的,对方一定对武安君与卫家恨之入骨。


  想到卫廷一再遭遇的刺杀,以及在背后拨弄卫、秦两家仇恨的那只推手,苏小小总觉得这个白莲教十分可疑。


  ……


  护国公府。


  秦沧阑刚带着苏承去军营转了转,下个月,苏承就要进行兵权的交接,在那之前,他希望先让苏承熟悉一下环境。


  他没逼着苏承搬回护国公府,苏承需要慢慢适应自己的身份,他不能心急。


  回到院子,他让人把岑管事叫来书房。


  “秦江那边如何了?”


  他问道。


  岑管事道:“太医给看过了,说是……伤势过重,右腿怕是要废了。”


  秦沧阑没说话。


  岑管事试探地问道:“老太爷,您别是在难过吧?”


  秦沧阑冷冷地睨了他一眼:“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岑管事讪讪一笑:“小的多嘴了。”


  从秦江陷害苏承的那一刻起,就不无辜了,秦沧阑除非是疯了,否则绝不可能去同情秦江。


  秦沧阑想了想,说道:“让他们搬出去!”


  原本念在他们是秦家血脉的份儿上,给他们在西院留了一处容身之所,岂料一个比一个不安分,秦云更是小小年纪,便三番五次对付二狗。


  这回更是险些闹出人命。


  若非卫廷搭上了一只手,被扎穿的就是二狗的脑袋了。


  这几个祸害,一个也不能留在府上了。


  岑管事对此决定并不意外,老护国公非冷血无情之人,但也绝非心慈手软之辈,敢对几个小主子下手,就等着被撵出去吧。


  岑管事正要应下,下人禀报——秦嫣然过来了。


  秦沧阑的脸色笼在暗影中,晦涩难辨。


  岑管事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问道:“小的……把人打发走?”


  秦沧阑淡道:“让她进来。”


  岑管事冲小厮摆了摆手,小厮会意,将秦嫣然领入了书房。


  秦嫣然衣着素净,发饰简单。


  她对着座上的秦沧阑缓缓行了一礼:“嫣然是来向祖父辞行的。”


  秦沧阑冷声道:“我不是你祖父。”


  秦嫣然好似没听到秦沧阑的话,低垂着眉眼,轻声说道:“我们要搬出府了,这些年,多谢您的养育之恩。嫣然……拜别!”


  说罢,她缓缓跪下来,给秦沧阑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岑管事一头雾水:“老爷,她这是……”


  秦沧阑淡淡说道:“不必理会,让她去。”


  “那……要派人盯着吗?”


  “不用了。”


  秦嫣然没带走太多的东西,遣散了院子里的下人,只留了几个照顾他们的心腹,随后便坐上了出府的马车。


  徐庆把她的匣子放好,就要出去。


  “你坐下。”秦嫣然说。


  徐庆犹豫一瞬,在秦嫣然对面坐了下来,他伸出手,冲外头的车夫比了个走的手势。


  马车缓缓驶出护国公府。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马车内漆黑一片。


  徐庆问道:“可是要掌灯?”


  秦嫣然没回答他的话,而是轻飘飘地说道:“徐庆,出了这座府邸,我就再也不是护国公府的大小姐了。你确定还跟着我们吗?”


  徐庆道:“老爷救过属下的命,属下会一辈子效忠老爷。”


  秦嫣然问道:“我呢?你也会效忠我吗?”


  黑暗中,她一双清冽的美眸直勾勾地盯着徐庆。


  徐庆的眸光动了动,起身,单膝跪地,说道:“属下愿为小姐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三日假期完毕,宫学恢复了上课。


  苏小小来得晚,课室里的千金们大多已经到了。


  大家围着王小姐的桌子,聚在一块儿窃窃私语。


  “你们听说了吗?秦江与护国公的大比结束了。”


  “三天过去了,当然结束了。”


  “你们知道是谁赢了吗?”


  “当然是秦江了!那个苏承在乡下长大,哪里比得过在国公府养了二十年的秦江?”


  “那你还真错了!赢的呀是苏承!”


  “怎么可能?”


  “对呀,苏承怎么可能赢过秦江呢?三局两胜,他哪两项赢了?”


  “他是比武、骑射、兵法三项都赢了!”


  课室里响起一片倒抽凉气的声音。


  显然,大家对此结果十分意外。


  正在收拾书本的王小姐疑惑地开了口:“秦江输了,秦小姐以后就可怜了……她还会来上课吗?”


  这个问题,成功把所有人问住。


  是啊,秦嫣然并不是秦沧阑的亲孙女,她身份本就尴尬,眼下她爹又失了实权,她日后可怎么在京城立足啊?


  卢家的嫡出大小姐卢慧轻声开了口:“你们……还没听说吗?秦小姐她……出事了。”


  御书房。


  萧独邺神色凝重地跪在地上,萧重华与另外两名皇子神色肃然地立在一旁。


  景宣帝坐在几人对面的书桌后,神情震怒。


  他冷冷地看向低垂着头的萧独邺,厉声道:“你做的好事!”


  景宣帝并不是一个喜怒无常的皇帝,恰恰相反,他是甚少动怒的,能把他逼到这个份儿上,可见气到了何种程度。


  诚然,也有他最近各种不顺心的缘故。


  御书房内鸦雀无声。


  福公公端着一壶茶来到门口,听到天子一怒,闭了闭眼,决定还是先不进去送人头了。


  “她是你三弟的未婚妻!”景宣帝快要气炸了。


  萧独邺委屈地低下头:“儿臣……儿臣也是逼不得已……”


  景宣帝冷哼道:“你逼不得已?岸上是没人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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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14 赐婚(三更)

  事发地点在湖边的一艘画舫之上,那儿的游客不少,要说没有第三个人是不可能的。


  萧独邺解释道:“有,可是没有一个人敢下去,下去了水性又不行,时间紧迫,人命关天,儿臣没想那么多,就跳下水救人了……等把人救起来……才发现那寻短见的女子……竟然是秦小姐……”


  寻短见?

  这一信息引起了景宣帝的注意。


  秦江输掉了大比,秦嫣然便如此想不开吗?

  萧独邺恨不能把心窝子给掏出来:“父皇,您相信儿臣啊,儿臣当真没对秦小姐做出半分不规矩的举动……四弟与五弟也在,父皇大可问问他们!”


  景宣帝的眸光落在四皇子与五皇子的身上。


  四皇子道:“回父皇的话,大哥的确是把秦小姐救上来后,就交给下人了。”


  五皇子也点了点头,证实确实如此。


  景宣帝平复了一下肝火,沉声说道:“你们几个,先退下!”


  萧独邺站起身,转身准备与几个弟弟一同离开。


  景宣帝再次开口:“老三,你留下。”


  萧独邺看了萧重华一眼。


  萧重华说道:“是,父皇。”


  几人出了御书房后,景宣帝又让福公公把秦嫣然召进了宫。


  秦嫣然昨夜落了水,今日脸色仍有些虚弱与苍白。


  “臣女,见过陛下。”


  她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连说话都有气无力。


  景宣帝按了按眉心,问道:“听闻你昨夜寻短见了?”


  秦嫣然低垂着眉眼,轻轻地说道:“回陛下的话,臣女没有寻短见。”


  景宣帝淡淡问道:“你的意思是大皇子在撒谎?”


  秦嫣然说道:“大殿下也没有撒谎,他只是误会了臣女。臣女昨日刚从护国公府搬出来,新住处有许多东西要买,回去的途中臣女想带一锅鲜鱼汤回去,给父亲和弟弟补补身体。谁料在画舫上等鱼汤的功夫,不慎晕倒落水。”


  搬出府?

  有东西要买?

  晕倒落水?

  这说明搬家搬得着急,没有准备好就出来了,晕倒八成是累的。


  想到她遭受的一系列变故,说是从云端摔下泥潭也不为过了。


  景宣帝神色复杂地问道:“是秦沧阑把你们撵出来的?”


  秦嫣然道:“祖……大伯没有,是我自觉无颜待在国公府,这才擅作主张,将父亲与弟弟带了出来。”


  景宣帝狐疑地问道:“擅作主张?你父亲与弟弟……伤得很重吗?”


  秦嫣然情绪低落:“至今昏迷不醒。”


  景宣帝眉头一皱。


  秦嫣然忙道:“请陛下不要怪罪大伯,确实是我自己要搬出来的。”


  景宣帝冷冷一哼:“你不必替秦沧阑说话,他什么性子,朕清楚得很!你不走,他也会撵你们走,你这样做,反倒是保全了一点颜面。”


  秦嫣然没有反驳。


  景宣帝的目光落在秦嫣然孱弱的身躯上,忽然觉得这个被家族遗弃的千金也有些不容易。


  当年的事不是她的错,她也不曾像秦云那般胡闹去陷害任何人,她本本分分,不争不抢,到头来,却还是受了亲爹与弟弟的牵连,连自幼长大的府邸都住不下去了。


  “朕常听夫子夸你。”景宣帝说道。


  “是夫子们抬爱了。”秦嫣然不骄不躁地说。


  景宣帝切入正题:“昨晚的事,你有什么想法?”


  本朝民风较前朝开放,但男女之防依旧严重,她在大庭广众之下与大皇子有了肌肤之亲,再嫁给三皇子难免惹人非议。


  于大皇子的名声也不中听。


  摆在她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成为大皇子的人,或是出家为尼。


  秦嫣然一脸惭愧:“大皇子一心救人,却遭了臣女的连累,是臣女的不是。臣女不知该如何赎罪,但请陛下给臣女一些时日,待臣女将父亲与弟弟照顾痊愈,臣女自会寻一座庵堂,一辈子与青灯古佛相伴。”


  看来是没有缠着老三不放的意思。


  景宣帝看了萧重华一眼。


  这个儿子自始至终没替秦嫣然求情半句,景宣帝心中也有数了。


  景宣帝的目光落在秦嫣然苍白的面容上:“老大已有正妃,就委屈你做个侧妃了。”


  秦嫣然的神情僵硬了一瞬。


  景宣帝问道:“怎么?你不愿意?”


  秦嫣然磕了个头:“臣女……谢主隆恩。”


  走出御书房,一阵微风拂面而来,吹起她微微有些松散的鬓角。


  她的面色依旧苍白,眼神却布满了坚毅。


  苏大丫,属于我的一切,我一定会夺回来的!


  “你们看!是秦小姐过来了!”


  宫学内,一名千金发现了门外的秦嫣然。


  课室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众人好奇地打量她。


  她没立刻进课室,而是走向了在一旁的小池塘里洗毛笔的苏小小。


  苏小小看见了水面上的倒影,没理会,继续洗毛笔。


  秦嫣然已经不会再像从前那样,因为对方的忽视而轻易被激怒。


  “你是不是以为我这辈子都会被你踩在脚下,但是很抱歉,让你失望了。”


  “我要嫁给大皇子做侧妃了。”


  “你别忘了,护国公府的千金与三皇子是有婚约的,我嫁人了,你觉得那桩婚约会落在谁的头上呢?”


  “你们真不该抢我爹的兵权的,我替你嫁给三皇子,你与卫廷双宿双飞,岂不两全其美?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是你们太贪心了,是你们逼我的。”


  “你要不要猜猜,陛下此刻在御书房与三殿下谈论什么呢?”


  ------题外话------


  总票数2991,就差几票了,咱们今天破个3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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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15 入宫(四更)

  所有闲杂人等退下后,御书房内只剩下景宣帝与萧重华。


  景宣帝的诸多儿子里,长子萧独邺实权最大——协理禁卫军,次子萧瑾琰官职最高——出任幽州钦差,三子萧重华并不是最受器重的。


  之所以会为他与秦家指婚,乃是因为大皇子、二皇子皆已成亲,总不能让护国公府的嫡出千金带着兵权给皇子做侧妃。


  至于下面几个弟弟,不是其母妃的家族背景不够,就是年纪太小不合适。


  外人看来,景宣帝是多么疼爱自己,萧重华心里门儿清。


  他不会因为这一桩亲事落在自己头上,便认为父皇有多喜爱自己了。


  说白了,他父皇只是别无选择罢了。


  景宣帝道:“秦嫣然和你大哥出了这样的事,虽是意外,但也让你受委屈了。”


  萧重华没说话。


  这时要说自己一点儿也不委屈,倒显得是在置气了。


  接下来,景宣帝要和自己说什么,萧重华也已经猜到。


  如果是她的话——


  景宣帝淡淡开口:“你和秦家的婚期原定是五月,眼下已是四月……”


  萧重华正色道:“父皇,她在乡下已经成过亲了,父皇是希望儿臣娶一个有夫之妇吗?”


  景宣帝不甚在意地说道:“你若有心仪之人,纳为侧妃便是。”


  “父皇……”


  “陛下!陛下!”


  全公公火急火燎地走了过来,“大事不妙!太后她老人家……晕倒了!”


  景宣帝脸色一变:“什么!”


  太后突发急症,昏迷不醒,以胡九生为首的多名太医聚在永寿宫,紧急商讨治疗方案。


  景宣帝一脸威严地进了太后的寝殿。


  望着凤床上形同枯槁的太后,景宣帝的气场冷到了极点。


  “究竟怎么回事?不是说太后已经有所好转了吗?”


  太医们一个个噤若寒蝉,不敢吭声。


  胡九生给自己壮了壮胆,拱手说道:“回陛下的话,臣为太后更换了药方之后,太后的病确实已有所好转——”


  景宣帝沉声道:“那又为何突然晕倒?”


  胡九生也纳闷呢,不过他不能表现出来,否则会让人怀疑自己的医术。


  他拱手道:“这……请容微臣为太后仔细诊脉。”


  景宣帝压下心头怒火,应允了胡太医的请求。


  胡九生把完脉,表情有些为难。


  “如何了?”景宣帝问。


  胡九生硬着头皮道:“太后……忧思过重……”


  景宣帝的声音一沉:“忧思过重,忧思过重,除了这个你还能不能说点别的?!你是太医,朕叫你来,是让你医好太后的病的,不是让你成天用一句忧思过重来敷衍朕!”


  皇帝的情绪激动到有些反常。


  胡太医属实是有点冤枉。


  再过几日就是南阳王的忌日,哪年的这段日子太后不犯上一场病呢?

  全是思念南阳王所致。


  俗话说的好,心病还须心药医,太后沉湎于失去长子的伤痛中,他们这些做太医的有什么办法?

  若要问,为何从前挺过来了,这一次就治不了了,那还不是因为太后在衰老,身子骨大不如前,往后将一年比一年凶险。


  而景宣帝也正是知道太后得的是心病,所以才更怒火攻心。


  是他杀了南阳王,是他害太后患上心病,太后除了思念长子,也日日痛恨着他这个小儿子。


  “朕不管你们有什么法子,若是治不好太后,你们提头来见!”


  景宣帝冷冷说罢,拂袖而去。


  “这可怎么办呐?”


  一名太医小声问。


  “院判大人,你可有什么法子?”


  另一名太医问。


  胡九生心道,我若是有法子就好了。


  “真不是我等医术不精啊,实在是……”一名太医话说到一半,被胡九生拿眼一瞪,识趣地咽下了。


  胡九生回到太医院,从一堆陈旧的医书里翻出了一本泛黄的手札。


  这本手札是符太医当年留下的,里面记录了不少疑难杂症的针灸之法,他仔细研究了半个时辰,发现其中一套针法或可缓解太后的症状。


  只是这套针法有凶险,符太医写得清清楚楚——不适者,或适得其反。


  “如今也没别的法子了,治不了太后,横竖也是个死。”


  胡九生这人的厉害之处就在于胆大,敢尝试。


  他去了永寿宫,用上了符太医的针灸术,一刻钟后,太后果真悠悠转醒,醒后觉得饥饿,竟然还喝了半碗米粥。


  这可把宫人们乐坏了。


  有食欲了,说明在好转呀!


  胡九生长松一口气,项上人头总算保住了。


  只是他没来得及高兴太久,傍晚太后的情况急转直下,突然就失聪了!

  人是清醒的,但却听不见任何声音,并伴有头晕目眩、恶心呕吐的症状。


  整个太医院都慌了。


  胡九生更慌,他料到这是针灸术失败了,并不是他手法不好,而是这套针灸术本就不是对所有人都奏效的。


  万一出现了副作用,将是不可逆转的。


  景宣帝看着跪在地上的数名太医,眼底闪过杀气。


  “陛下,三殿下求见。”福公公低声禀报。


  “他来做什么?”景宣帝不想见。


  “好像是为了太后的病。”福公公说。


  景宣帝不耐道:“让他进来。”


  小太监将萧重华带进了太后的寝殿。


  萧重华没废话,开门见山地说道:“父皇,儿臣想举荐一位大夫。”


  景宣帝问道:“民间的大夫?”


  萧重华道:“是,此大夫医术高明,不在太医之下,或可治疗皇祖母的病。”


  景宣帝是不大相信民间大夫的,毕竟医术最高明的都在太医院了。


  可如今太医院也束手无策——


  景宣帝道:“谁?”


  萧重华正色道:“护国公的女儿,苏大丫。”


  永寿宫门口,萧重华碰到了与皇后一道过来侍疾的静宁公主。


  “母后。”萧重华恭敬地行了礼。


  皇后颔了颔首,迈步进了永寿宫。


  “三哥。”静宁公主叫住他,“我听说在青州时,你病入膏肓,是苏姑娘治了你。”


  萧重华点点头:“是有这么一回事。”


  静宁公主冷声问道:“那你可知,若她治不了祖母,会被父皇迁怒?父皇正愁没借口对付苏承,你就送上了把柄。”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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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16 团宠(五更)

  萧重华望向头顶的浩瀚星空:“但如果治好了,父皇就欠她一个人情。”


  静宁公主不明白,为什么要父皇欠小丫头一个人情?

  她想再多问一两句,萧重华却已转身没入夜色。


  她蹙了蹙眉。


  “公主。”桃枝为她披上一件披风,“进去吧,外头风大。”


  静宁公主若有所思地望着萧重华清瘦的背影:“我这个三哥……到底是哪边的?”


  苏小小在宫学度过了循规蹈矩的一天。


  苏承赢得兵权大比的消息在宫学传开了,她能感受到千金们看她的眼神发生了变化。


  卢家的两位千金还主动过来和她说了话。


  放学后,又有几位千金打算结伴来去与苏小小打招呼。


  胡碧云冷笑着开了口:“从前孤立人家的事,你们都忘了吗?我要是你们,才没这个脸上赶着去贴人家的冷屁股!”


  一位姓刘的千金道:“胡小姐,注意你的言辞!”


  胡碧云讥讽道:“我说错了吗?你们没孤立过她?”


  几人噎住。


  老实说,她们对苏小小的印象早就改观了,不是因为苏承赢得大比才想去和她交朋友。


  她上次帮着卢慧应对胡碧云的冷嘲热讽时,大家就已经觉得她不像传闻中的那么草包了。


  何况,她胖嘟嘟的,多可爱呀。


  她们好想投喂她!

  刘小姐道:“你就是嫉妒苏小姐!”


  另一名千金附和:“没错,你嫉妒她医术比你好!”


  胡碧云嗤之以鼻道:“我爹是太医院院判,我的医术师承我爹,她不过是跟着一个乡下的郎中学了点皮毛,你们真当她多厉害了!”


  “可是上次你连金疮药都没闻出来……”


  “就是!”


  胡碧云涨红了脸。


  ……


  苏陌尚未回京,今日接送苏小小的是苏陌安排的车夫。


  车夫将苏小小送到梨花巷后才离开。


  苏小小去接了三小只。


  这几日忙坏了,不是阿中就是小韦子来接他们,他们许久没享受苏小小接送的待遇了。


  三小只看见门口的苏小小,激动得哇哇直叫,扑棱着小胳膊,咻咻咻地扑进她怀中。


  三个小家伙长高了,也重了,苏小小险些没接住。


  “三个小秤砣。”


  苏小小好笑地说。


  三人狂吸她身上香香的气息,一整日的思念都被填满了。


  苏小小轻声问道:“今天有没有乖乖听师父的话?”


  “有!”三人点头点头。


  “大虎听话!”


  “二虎也听话!”


  “小斧最听话!”


  大虎、二虎唰的看向他。


  你最不听话吧?是谁把师父的笛子糊了一滩口水的?


  “娘。”小虎将自己的小书袋放在地上,在里头一顿翻找,拿出一根长长的笛子递给苏小小。


  苏小小惊叹:“咦,好漂亮的玉笛。”


  小虎拍拍小胸脯,一脸神气地说:“师乎送哒!送给小斧哒!大斧没有!二斧也没有!”


  大虎、二虎无语地看着他。


  那是因为你把笛子吹成唢呐,差点送师父上天叭?!

  “你们师父最近怎么样了?”


  上次给凌云的消化酶,也不知他有没有坚持吃。


  恰巧此时,终于送走了三个小恶霸的凌云,走出来透口气。


  刚到廊下,就听见小虎奶唧唧地说:“师乎胖啦!”


  凌云一个趔趄!

  孽、徒!


  ……


  三小只今日特别开心,跟在娘亲身边,一蹦一跳地回了家。


  刚到门口,一辆马车便在三人面前停下。


  一道熟悉的身影跳下来,是多日不见的长平。


  长平是萧重华的长随,早在青州时,便多次与苏小小打照面。


  二人之间的相处算不上愉快,如今依旧如此。


  长平不甘不愿地努了努嘴儿,说道:“我家主子有请。”


  苏小小进了屋。


  请了个寂寞的长平:“?!”


  长平又看向三小只,三小只也小脑袋一甩,头也不回地进去了!


  长平:不是吧?他居然被三个奶娃娃给鄙视了?


  你们敢不敢再过分一点啊?


  三小只合力,嘿咻嘿咻地推着门,嘭的一声将院门关上了!

  碰了一鼻子灰的长平:“……”


  长平委屈地撇了撇嘴儿,老老实实地放低姿态,叩响了房门。


  “你脚(找)谁?”小虎问。


  “我找……苏大夫。”长平说。


  小虎接着道:“你脚(找)我娘做咸摸?”


  长平斟酌着措辞道:“有一位贵人病得很重,我家公子请你们娘亲去出诊。”


  长平话音刚落,就听得小虎哒哒哒地跑了几步,奶声奶气地说:“娘,他请你去,记(治)一个跪着的人!”


  长平双腿一软!

  小祖宗,你别要我命——


  苏承不在家,钟山在屋里照顾苏二狗。


  苏小小给二人说了一声。


  钟山让她放心去,他会等苏承回来了再走。


  苏小小对三小只道:“你们三个要看好舅舅,不许他乱跑,知道吗?”


  三人点头点头,他们会守着舅舅的!

  苏小小坐上了长平的马车。


  她先去医馆拿了急救包与药箱,出来时被来仁心堂的胡碧云看到了。


  胡碧云微微蹙眉。


  那不是三殿下身边的长随吗?她坐三殿下的马车去哪里?


  该不会是要与三殿下私相授受吧?


  事出紧急,长平直接把人带去了永寿宫。


  适才宫女给太后伺候汤药,太后不喝,打翻药碗,飞溅了一地,守在边上的景宣帝与皇后也没能幸免、


  静宁掐算着苏小小到来的时辰,将帝后二人劝去了偏殿换衣裳。


  二人刚走,苏小小便与长平一道进了太后的寝殿。


  静宁公主从屏风后出来,将苏小小拉到一边,小声说道:“你没收到我的字条吗?”


  苏小小问道:“什么字条?”


  静宁公主看向一旁的长平。


  长平眼神一闪。


  ------题外话------


  五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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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17 大显身手(六更)

  长平心虚地低下头,默默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字条。


  静宁公主狠狠瞪了他一眼:“你活腻了!”


  “三殿下让小的这么做的……”


  长平果断把自家主子卖了。


  苏小小打开字条一看,是静宁写给她的:“别来。”


  静宁公主语重心长道:“我皇祖母病得很重,你爹又刚得了兵权,被我父皇视为眼中钉,这个节骨眼儿上,稍有差池,你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苏小小道:“死路不至于,大不了落下一个把柄,或一项罪名。”


  静宁公主蹙眉道:“你既知道,还敢来?”


  苏小小微微一笑:“来肯定是要来的,不来怎么不知道治不治得好?”


  静宁公主悔不当初道:“本殿下真是惯坏你了!”


  永寿宫的掌事太监走过来,对苏小小淡淡说道:“苏大夫,请。”


  苏小小颔首,去了太后床前。


  静宁公主叫来桃枝:“你让小卓子出宫一趟,找我外公。”


  桃枝问道:“公主,找太傅大人做什么呀?”


  静宁公主道:“让他赶紧去民间找几个厉害的神医,越快越好!”


  万一那丫头治不了……应该说八成是治不了……


  她好歹做些准备,别真让父皇把那丫头砍头了。


  太后刚发了一场火,耗尽了力气,这会儿虚弱地搁凤床上躺着。


  掌事太监躬身,恭敬地说道:“太后,苏大夫来了。”


  太后失聪了,听不见。


  掌事太监改为用笔写,写完碰到太后跟前。


  太后却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她闻到墨香,只说了一个字:“滚!”


  掌事太监尴尬地扯了扯唇角,太后让人滚,可陛下准了苏大夫来治疗——


  掌事太监继续写。


  太后依旧不睁眼:“哀家说了,让她滚——咳咳咳……”


  太后一激动,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本就虚,如此一咳,险些去了半条命。


  苏小小将药箱往凳子上一搁,大大方方地走过去,一把捏住了太后的手腕。


  太后唰的睁开眼:“放肆!”


  掌事太监与从旁伺候的两位小宫女也是大惊失色。


  胖丫头!

  你冒犯太后!

  苏小小严肃地说道:“别动,再动只能扎晕你了!”


  太后根本听不到。


  苏小小抓过纸笔,龙飞凤舞地写道:“再、动、我、就、扎、晕、你!”


  太后果真没动了。


  却不是因为看到了苏小小写的字。


  她定定地盯着眼前的小胖丫头,整个人恍惚了一下:“苏华音……”


  掌事太监今年四十,没见过苏华音,但他听过此人名讳,知道她是已故的老国公夫人。


  他躬身用纸笔写道:“这位是苏大夫。”


  太后凝眸看着苏小小,问道:“你和苏华音什么关系?”


  苏小小唰唰唰地写道:“你、表、现、好、我、就、告、诉、你。”


  太后:“……”


  所有人:“……”


  半刻钟后,经过仔细的望闻问切,苏小小对太后的失聪的原因有了初步推断。


  “太后,请转一下您的头。”


  她示范道。


  太后一脸抗拒,但仍是照着转了。


  紧接着,一阵极强的眩晕感袭来。


  苏小小及时扶住她。


  苏小小又取下了自己脖子上的玉佩。


  这块翡翠泡水多、佩戴多,已恢复了最初的帝王绿光泽。


  她抓着绳子,在太后的眼前慢慢摆动起玉佩。


  太后的眼珠子盯着玉佩,忽然瞳孔异样起来。


  是眼震。


  这下可以确诊了。


  苏小小收了玉佩,对等在一旁的静宁公主道:“太后是耳石症。”


  “耳石症?”静宁公主似懂非懂。


  苏小小耐心解释道:“可以理解为耳朵里的一个东西脱离了原本的位置,太后的患耳是左耳。”


  这么说静宁公主就懂了:“严重吗?”


  苏小小道:“有我在就不严重。”


  掌事太监嘴角一抽,你可真不谦虚。


  苏小小又道:“一般的耳石症少有失聪的,太后的情况算是比较特殊的。”


  静宁公主的心再次提了起来:“那……能治吗?”


  “我试试。”苏小小道。


  静宁公主忙吩咐道:“快拿纸笔来,让苏大夫开方子!”


  苏小小起身道:“不用吃药,一会儿就好。”


  众人怀疑自己听错了。


  太后又晕又吐还失聪,你确定不必吃药?

  针对耳石症,有一种专门的复位手法,只需一次,让耳石在重力的帮助下,从后半规管排出,回归原本的位置即可。


  苏小小让人搬来一张竹床,让太后坐在竹床上。


  她两只手很忙,无法写写写,写了估摸着太后也不懂,譬如什么是四十五度角……


  她索性上手。


  众人就看着她抓住了太后的脑袋,两只手像拧鸡脖子那样往左一拧,然后快速将太后朝后放倒。


  众人心惊肉跳!


  丫头!


  你是要谋杀太后?!

  静宁公主的手也紧了紧,吓出了一身冷汗。


  不是有她对苏小小的绝对信任支撑着,她怕是要下令抓刺客了!

  苏小小让太后的头自床沿上朝左垂下来。


  半分钟后,她将太后的脑袋缓缓转向右侧。


  所有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敢把太后的凤颈当鸡脖子拧的,你是头一个!

  接下来是向右转动太后的身子,她的手抱住了太后的头,要保持头部不动,她只能上脚了。


  众人的眼珠子快瞪掉了!


  你居然拿脚去抡太后!

  你确定不是来找死的?!


  很好,丫头,你死定了!


  掌事太监拽紧拳头,一句大胆几乎要脱口而出。


  静宁公主低呵:“给我闭嘴!”


  苏小小继续自己的治疗。


  这副身体的灵活性与柔韧度是真好,不然她可真将太后卷不过来。


  随后她用脚将太后的小腿踹下去。


  掌事太监整个人一抖!

  静宁公主的心也抖了抖。


  只能帮你到这儿了,你再放肆一下,我都保不住你了……


  所幸这是最后的体位了,半分钟后,苏小小将太后缓缓扶坐起来。


  “好了,太后,你感觉怎么样?”


  太后的眼底涌上无尽杀气,恶狠狠地瞪向眼前的小胖丫头:“你还有脸问哀家感觉怎么样?对哀家如此大不敬,哀家要治你死罪!”


  静宁公主道:“皇祖母,您能听见了?”


  太后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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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18 打脸景宣帝(一更)

  胡九生正在太医院翻阅医书。


  这些书全是符太医当年留下的,符太医是一个用尽毕生心血救死扶伤的大夫,他留下了许多宝贵的经验,因当年事发突然,没来得及带走。


  他的医书与手札全被胡九生据为己有。


  胡九生自己也是有天赋之人,再加上符郎中的医书,他的医术突飞猛进,攻克了不少疑难杂症,在太医院成功站稳脚跟。


  他相信这一次,一定也能找出医治太后的办法。


  “一定会有的……一定会的……”


  他着急忙慌地翻着医书。


  忽然,张太医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


  “治、治、治……治好了!”


  他结结巴巴地说。


  胡九生与其余的数名太医抬起头,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什么治好了?”胡九生问。


  张太医额头冒着豆大的汗珠,不是跑过来累的,而是亲眼见证了一幕奇迹而激动的。


  他胸口起伏,喘息着说道:“太后……太后她老人家的耳疾治愈了!”


  众人一脸狐疑地看着他。


  一个姓李的太医道:“张太医,这个玩笑不好笑。”


  张太医忙道:“真的!我方才就在永寿宫,我亲耳听到的!太后她老人家患的是耳石症,已经通过复位的手法恢复听觉了!”


  而胡九生恰巧也翻到了这一页。


  眩晕症——耳疾。


  上面虽未言明耳石二字,但其记载的症状与太后所表现的大体一致。


  只不过,这一页没有写完,只有症状,并无应对之法。


  李太医俨然不信,淡淡笑了笑,说道:“你刚刚说……用的是复位手法?谁为太后她老人家复位的?是张太医你吗?”


  众人一阵哄笑。


  倒也不全怪他们,实在是张太医平日里便是个爱自吹自擂的,总将自己的医术夸得多好多好,事实上在太医院,他也就是个垫底的水平。


  张太医着急上火:“不是我……唉!这回是真的!我没骗你们!”


  他不知该如何取信于人,恰巧此时,朱太医也从永寿宫过来了。


  适才他二人一道是留守永寿宫的。


  张太医赶忙将朱太医拉了过来:“老朱,你告诉他们,太后是不是能听见了?”


  朱太医点点头:“啊,是的,她老人家的耳力恢复了,不仅如此,眩晕症也消失了,也不恶心呕吐了。”


  此话一出,太医院的大堂内变得鸦雀无声。


  朱太医是个老实半分的,和出家人一样,不打诳语。


  众人的神情变幻莫测了起来。


  “怎、怎么回事?”李太医愣愣地问。


  胡九生也无比诧异地朝朱太医看了过来。


  朱太医道:“就是三殿下举荐的那位姑娘,她治好了太后的耳疾。”


  “那个医女吗?”李太医问。


  在大周,女子行医谓之医女,是担不得大夫的称呼的。


  萧重华等人称呼苏小小一声苏大夫,多少是有点交情在里头,可作为大周的医疗权威,太医们是绝不可能承认的。


  朱太医道:“对,就是她。”


  “这……这怎么可能?”另一个姓万的太医呢喃道。


  不是他一人这么想,一屋子男人全觉着匪夷所思。


  他们一大帮正儿八经的太医都没找出太后的症结所在,一个民间来的小医女,一来就轻松把太后给治愈了?

  张太医道:“真的!你们不信我,总得信老朱啊,若是连老朱的话也不信,你们自己去永寿宫看看得了!”


  李太医问道:“那个医女……什么来头?胡院判,是你们仁心堂的大夫吗?是不是你举荐给三殿下的?”


  胡辉与三殿下走得近,不算什么秘密。


  万太医调侃道:“你傻呀,是仁心堂的人,胡院判为何自己不举荐?非得通过三殿下?”


  胡九生皱眉,他们仁心堂是有医女的,主要负责接生与一些女子的妇科隐疾,地位底下,他是不可能将她们举荐给一国皇子的。


  另外就是他的女儿胡碧云,也略知医理。


  “不是仁心堂的,那到底什么来头啊?”李太医问第二遍了,他最关心这个。


  朱太医想了想,说道:“我听永寿宫的人私底下叫她秦小姐,可三殿下的长随又喊她苏大夫。”


  众人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朱太医又道:“哦,对了,她在京城似乎开了一家医馆,在仁心堂隔壁。”


  也是听三殿下的长随与宫女们叭叭出来的。


  胡九生皱眉:“你说那个第一堂?”


  胡九生是知道第一堂的,他的亲弟弟打理了仁心堂多年,头一回在一个同行手里栽跟头,还栽了好几次。


  “第一堂什么来头啊?”李太医总想对人家的来头刨根问底。


  更多的,朱太医就不清楚了。


  胡太医叫了一个药童去打听。


  也不是啥秘密,打听起来不难。


  药童道:“她爹是苏承,老护国公流落民间的亲儿子,她在镇上拜了个郎中为师,对方姓符。”


  符……


  胡九生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另一边,景宣帝与皇后换完干净衣衫回到了太后寝殿。


  “陛下,那个苏大夫是静宁的同窗,若她治不了母后的病,还望陛下念在她年纪小,对她网开一面。”


  皇后对皇帝从无所求,若不是静安公主求到自己跟前,皇后也不会去开这个口。


  话说回来,静安随了皇后的性子,也不爱求人。


  难得求一次,皇后就答应了。


  景宣帝严肃地说道:“事关母后的凤体,不是朕想网开一面就能网开一面的,若是如此,今后天底下是不是谁想来给太后治病,朕都要应允,并且治坏了朕也不能有所惩罚?哼,不自量力,就得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话音刚落,景宣帝顿住了。


  只见原本被病痛折磨得狂躁不已的太后,此刻正安安静静地坐在凤床上,由静宁公主小心地伺候着晚膳。


  那是一碗红枣薏米粥,红枣被挑了出来,留了一丝清甜在粥里。


  一个小胖丫头埋头坐在一旁,从药箱里翻找着什么。


  宫人们一个个如临大赦,脸上再也没了随时可能陪葬的战战兢兢。


  景宣帝突然有点儿脸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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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19 神医小小(二更)

  景宣帝深深地看了埋头找药的苏小小一眼,大步流星地朝着太后走过去:“母后。”


  太后不咸不淡地喝着粥。


  景宣帝的面子有些挂不住,但这些年也习惯了。


  倒是静宁公主欠身行了一礼:“父皇。”


  又对着跟在他身后的皇后也行了一礼,“母后。”


  太后瞪了静宁公主一眼。


  静宁公主不动声色地继续喂粥。


  福公公迈着小碎步悄咪咪地靠近景宣帝,小声禀报:“太后能听见了,头不晕了,也能吃进去东西了。”


  景宣帝的心情很复杂。


  他一边希望太后能被治愈,可一边又不希望是这丫头治愈的。


  毕竟——


  “毕竟你父皇答应得如此爽快,不是多信任她,也不是多器重萧重华。是因为万一她治不了,你父皇就可以治她死罪,用她的命,胁迫苏承主动交出兵权。”


  景宣帝离开后,屏风外的皇后低声对静宁公主说。


  静宁公主深以为然。


  皇后看了眼屏风内为太后听诊的苏小小:“这丫头的医术倒是让人意外。”


  静宁公主与有荣焉地挺了挺胸脯。


  她说道:“母后,你回坤宁宫吧,今晚我陪皇祖母。”


  皇后知她是陪伴自己同窗,也不点破,嗯了一声,带着宫人离开了。


  半路,一个小太监匆匆迎了上来,禀报道:“皇后娘娘,陛下……去启祥宫了。”


  启祥宫是娴妃的住处,景宣帝有阵子没去了。


  皇后不甚在意道:“知道了。”


  梅姑姑见她如此淡定,不由地替她着急了起来:“娘娘,好不容易才让娴妃失宠,可不能再让她得宠了!想个法子,让陛下来坤宁宫吧?”


  皇后淡道:“他这段日子来得还不够吗?”


  ……


  太后躺在风床上,看着苏小小用奇奇怪怪的布条缠住她的胳膊,还用内力让布条鼓胀起来——


  其实不是内力啦,是血压计,气囊吹起来的。


  太后不懂,她就认为是内力。


  随后,她又看见小丫头把一个冰冰凉凉的小东西伸进了她衣襟里,在她的胸口摸来摸去。


  “你……你别太放肆了!”


  她咬牙。


  苏大夫严谨地说道:“这是检查,别动,来深呼吸,吸气——”


  太后一边瞪她,一边老老实实吸了口气。


  苏小小:“呼气——”


  太后瞪着眼呼气。


  如此反复数次,苏小小收了听诊器。


  太后良久才平复了一道懿旨赐死苏小小的冲动。


  她淡道:“丫头,你还没说,你和苏华音到底什么关系。”


  苏小小打开医药箱,把听诊器放了进去:“哦,她是我祖母。”


  太后微微一愕:“你爹是苏承?你是那个在民间长大的丫头?”


  “是。”


  没想到连太后也听说过她,她这算不算出名到皇宫了?

  太后端详着苏小小的小圆脸:“你长得……真像你祖母……”


  苏小小问道:“太后认识我祖母?”


  太后却没往下说了。


  她神色复杂地看了苏小小一眼,说道:“你走吧,往后不要来给我治病了,你治不好的。”


  ……


  太后累坏了,吃完粥便歇下了。


  静宁公主走进屋,她身后跟着桃枝。


  “饿了吧?”她说,“去吃点东西。”


  “好。”苏小小跟着她去了隔壁偏殿,静宁公主留下桃枝与掌事太监一道照看太后。


  二人在凳子上坐下,随行伺候的小太监打开食盒,端出几盘热气腾腾的菜肴。


  “你也吃。”苏小小对静宁公主说。


  “我吃过了。”静宁公主道。


  顿了顿,又对小太监道,“给我乘碗汤。”


  小太监给她盛了一碗乌鸡汤。


  静宁公主喝了一口,问苏小小道:“我皇祖母的病情如何了?”


  苏小小道:“老实说,情况不大好。”


  静宁公主纳闷道:“她不是已经能听见了吗?也不头晕呕吐了。”


  苏小小解释道:“耳石症是突发的病情,真正让太后一病不起的是不可逆的衰老,以及日积月累的忧思过重。”


  有些类似于前世的抑郁症,但又不完全一样。


  静宁公主道:“太医也说是心病。”


  苏小小道:“心病是其中一个原因,身体的不适会在某种程度上加重她的心病。”


  静宁公主是第一次听到如此说法:“这么说,我皇祖母还有救?”


  苏小小点了点头:“我需要看看她的病史与医案,再做详细的治疗方案。”


  静宁公主道:“这个不难,太医院有记录。”


  苏小小顿了顿,不动声色地说道:“另外,有关太后心病的原因,如果方便的话,也希望你能告诉我。”


  静宁公主不疑有他,无奈地说道:“再有几日便是南阳王的忌日,每年四月前后太后都会犯病,今年最严重。其实只要熬过四月,她就会好一些。”


  南阳王全家是在四月被灭门的,当消息传回京城时,永寿宫的哭声响了整整一夜。


  太后一整年没见景宣帝,次年母子相见的第一面,太后便狠狠地掌掴了景宣帝一耳光。


  景宣帝本是要将南阳王谋反的罪行昭告天下,太后以死相逼。


  “你已经害死你大哥了,你还嫌不够,还要留下千古骂名,让他被后世唾弃!你不如连哀家也一起杀了!”


  南阳王造反的事就这么被瞒了下来。


  天下那么大,知情者多,不知情的百姓更多。


  起先还有人四处打听,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没人去关注南阳王一家的真相。


  只有太后永远地将丧子、丧孙之痛记在了心里。


  苏小小若有所思地喃喃道:“南阳王府……”


  南阳王府是活了一个小郡主的。


  太后知晓此事吗?-

  太医们各自收拾东西出了宫,胡九生也沉着脸坐上了回府的马车。


  “等等。”走到一半,他叫住车夫,“去仁心堂。”


  车夫问道:“老爷,哪家仁心堂?”


  他们仁心堂在京城开了好几家呢。


  “状元街的。”胡九生说。


  两刻钟后,马车停在了仁心堂的门口,车夫拿了脚凳过来,胡九生面无表情地下了马车。


  胡碧云在核对库房的药材,听说父亲过来了,她忙放下手头的活儿,去了二楼的账房。


  “这么晚,大哥怎么过来了?”


  胡二爷让出自己的椅子,恭谨地给胡九生泡了一壶茶。


  夜里饮茶难眠,胡九生没喝。


  “爹。”胡碧云迈步入内。


  胡九生嗯了一声。


  吴掌柜看看三人,笑了笑:“我去楼下帮帮忙。”


  屋内只剩胡家自己人,胡碧云开了口:“爹,您是过来拿药材的吗?是不是太后的病需要用到什么珍惜的药材?”


  胡九生皱眉没说话。


  胡碧云与胡二爷逐渐意识到了一丝不对劲。


  胡二爷问道:“大哥,出什么事了?”


  胡九生没回答他的话,而是问道:“隔壁有个姓苏的医女?护国公府的人?”


  胡碧云蹙眉道:“爹怎么突然问起她来了?”


  胡九生看向女儿:“你认识?”


  “宫学的同窗。”胡碧云不咸不淡地说。


  她如今是厌恶极了苏小小,压根儿不愿提到她。


  胡九生问道:“那你知道她懂医术的事吗?”


  何止知道?自己还被她戏耍过?


  这个胡碧云就没提了,提了丢人。


  胡碧云说道:“隔壁第一堂就是秦家给她开的。”


  在胡碧云看来,苏小小自己是不可能拿出那么大一笔银子的,定是秦沧阑给她的银子。


  胡九生道:“我方才在楼下,看见隔壁的病人比仁心堂的多。”


  胡二爷讪讪:“大哥你别他们骗了,全是他们找来的托儿,没几个是真正的病人。”


  胡九生淡道:“是吗?”


  胡二爷道:“当然是了!咱们仁心堂可是京城最大的医馆,大哥你又是太医院的院判,谁家医馆能在咱们隔壁开下去?他们买再多的托儿也无济于事,日子久了,他们那点儿半吊子医术就糊弄不了人了!”


  胡九生冷冷地看向他:“你是说……治愈了太后耳疾的医术……是半吊子医术?”


  胡九生狠狠一惊。


  胡碧云花容失色:“父亲……他们……入宫为太后治病了?”


  胡九生道:“不是他们,是那个小医女。”


  胡碧云捏紧了手指:“苏大丫只是个小镇郎中的徒弟而已,她有什么资格为太后治病?”


  是啊,她有什么资格?可她就是治了,还给治好了。


  胡九生不是来和人宣扬苏小小的光辉事迹的。


  他问道:“我听说她师父姓符,叫符什么?”


  “符啥……这我还真不清楚。”胡二爷挠挠头,往窗户下一瞥,“大哥,就是他!”


  符郎中从去对面的布庄用银子换了些铜板,正往回走。


  似是感受到了陌生的打量,他抬起头,朝仁心堂的二楼望了一眼。


  胡九生也恰巧来到窗边。


  四目相对。


  胡九生的脑子忽然就嗡了一下。


  符笙!


  符太医的亲儿子!

  那丫头是他的徒弟?


  “你是不是弄错了?”胡九生绝对不信符笙能教出如此优秀的徒弟,更不信符笙有胆子回到京城。


  胡二爷道:“没弄错啊,他就是那丫头的师父。”


  胡九生死死地拽紧拳头。


  这怎么可能?


  自己都治不了太后,符笙的徒弟何德何能?


  明明符笙的医术还不如自己!


  看来,那丫头治好太后的耳石症,是瞎猫撞上死耗子!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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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20 害羞的大虎(一更)

  苏小小回到家时,夜已有些深了。


  三个小家伙居然还没睡。


  大虎在给小虎捉蛐蛐,二虎蹲在水盆边泡他的小石头。


  苏二狗养伤,倒是在自己房里睡着了。


  晚饭是苏承做的,本就做得难吃,还一下子做多了,这会儿秦沧阑正被摁头坐在灶屋啃一家子吃不完的红薯。


  “大虎,二虎,小虎。”


  苏小小关上院门,与三个小家伙打了招呼。


  大虎捉了一只蛐蛐飞扑过来:“娘!看我捉的蛐蛐!”


  苏小小看着那只又大又猛的蛐蛐,笑了笑,说道:“大虎真厉害。”


  “小斧也厉害!”小虎不甘示弱,抱着一罐子蛐蛐走过来,“看!有好多!”


  “我捉的!”大虎说。


  小虎道:“给小斧了,就是小斧的!”


  还挺强词夺理。


  二虎哒哒哒地跑过来:“娘!”


  三个小虎头在她怀里一阵蹭蹭,蹭得人心头柔软。


  苏小小摸了摸三人的小脑袋,又弯下身来,撩起大虎的裤腿看了他的伤势。


  伤口愈合得不错,已经结痂了。


  “今天疼不疼吗?”苏小小问。


  大虎摇头。


  小孩子对疼痛没大人那么敏感,一疯玩起来啥都忘了。


  苏小小又去看了苏二狗。


  白日里,符郎中来给苏二狗换过药,包扎得极好。


  “吃不下了。”


  “你那么大个子,咋连倆红薯都吃不下?”


  灶屋内,传来秦沧阑与苏承的谈话声。


  秦沧阑坐在小板凳上,像一只高大的熊,熊掌里抱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神色有些一言难尽。


  半个时辰前你就说只剩俩红薯……


  “爹。”苏小小进了灶屋。


  苏承眸子一亮,放下锅铲:“闺女!你回来啦!吃晚饭了没有?肚子饿不饿?”


  “我吃过了。”苏小。


  秦沧阑也扬起笑脸:“大丫!”


  苏小小:“祖父。”


  秦沧阑一个趔趄朝前栽倒,黑乎乎的红薯脱手而去,他手忙脚乱去抓,不听话的红薯在他手里蹦跶了好几下,害他险些把灶台都掀了。


  “你、你刚刚叫我啥?”


  抓住了红薯的秦沧阑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苏小小。


  苏小道:“祖父啊。”


  秦沧阑的气场瞬间两米八!

  孙女儿叫他祖父了!


  他做祖父了!

  虽说不是苏小小第一次叫,可秦沧阑又不是傻子,焉能看不出苏小小在国公府叫他祖父那次只是逢场作戏而已?


  这回是真心实意的没跑了!

  秦沧阑笑得合不拢嘴儿,不是一对耳朵挡着,他嘴角能咧到后脑勺去。


  苏承撇了撇嘴儿。


  想到什么,秦沧阑道:“对了,大丫,听说你入宫给人治病去了,是给太后吗?”


  苏小小点点头:“是她。”


  秦沧阑沉默片刻,忽然叹了口气:“你祖母当年……与她是手帕交,二人关系不错,只可惜……唉,造化弄人,终究是决裂了。”


  苏小小不明所以:“决裂?”


  秦沧阑叹道:“她希望扶持长子南阳王继承皇位,为此还找过你祖母,但我们秦、苏两家拥趸的是她的次子汝阳王。”


  “原来如此。”苏小小又道,“我能问问,为何秦、苏两家不拥趸南阳王吗?”


  “是先帝的旨意。”秦沧阑倒是没觉得孙女儿不该问这些,“临终前,先帝让人给远在边关的我和你外祖父下了一道秘旨,立汝阳王为新君。”


  苏小小若有所思。


  永寿宫。


  太后悠悠转醒。


  掌事太监忙躬身上前,轻声问道:“太后,您醒了?”


  太后看了眼趴在床边的静宁公主,冲掌事太监扬了扬手。


  掌事太监会意,又将声音放轻了些:“公主一直守在您床前,刚睡着。”


  太后抬手。


  掌事太监扶着她缓缓坐起身来。


  “那孩子呢?”太后问。


  “您说……苏大夫?”掌事太监拿了个枕头垫在太后的背后,又倒了杯温水过来,“她刚走。”


  太后靠上厚厚的枕头,接过茶杯,淡淡喝了一口,感慨道:“长得可真像华音啊。”


  掌事太监笑道:“奴才入宫晚,不曾见过老国公夫人,但瞧苏大夫的面相,似是比别的大家闺秀多了些福分。”


  太后将茶杯递给他:“你直说她胖就是了。”


  “咳咳。”掌事太监尴尬。


  太后顿了顿,开口道:“比华音那会儿瘦多了。”


  掌事太监一噎。


  老国公夫人年轻那会儿得多胖呀……


  太后看了眼梳妆台的柜子,掌事太监会意,立马上前,拉开柜门,将一个精致的画匣子取了出来。


  他将画匣子捧到太后跟前。


  太后缓缓梭开匣盖,拿了一轴画卷出来。


  掌事太监放好匣子,将油灯调亮了些。


  太后小心翼翼地展开画卷。


  画上是一个风景秀美的凉亭,坐了四名风华绝代的女子。


  紫衣女子抚琴,白衣女子举棋,红衣女子耍着红缨枪,英姿飒爽,只有边上一个胖嘟嘟的蓝衣小丫头,翘着二郎腿,优哉游哉地啃着大鸡腿。


  掌事太监偷偷瞄了眼。


  抚琴的紫衣女子想必就是太后了,太后善琴,静宁公主随了她。


  那个胖姑娘想必就是老国公夫人苏华音了。


  苏大夫的确像她。


  至于另外两名下棋与耍红缨枪的女子……掌事太监一时间猜不出来。


  他来太后身边十年了,这十年里,他没见太后与任何女眷过于亲近。


  简言之,画像上的这些人,不是已经过世了,如老国公夫人苏华音,就是与太后疏远了。


  太后干枯而布满褶皱的手,一寸寸拂过画像上的人。


  物是人非,再也回不去了。
-

  天蒙蒙亮,苏小小起了个大早。


  大虎也起了,在院子里扎马步。


  小家伙最近很勤奋呐。


  苏小小走过去,弯下身,给了大虎一个奖励的小亲亲。


  大虎的小脸一下子红透了。


  “哈哈!”


  苏小小忍俊不禁。


  小孩子真好玩。


  另一边,胡九生也早早地起了,他直接去了太医院。


  诸位太医也到了。


  众人给他行了礼。


  胡九生问道:“永寿宫……还是那位苏大夫在为太后医治吗?”


  张太医来的最早,把听来的消息说了:“没有,那位苏大夫昨夜便出宫了。”


  李太医不悦道:“太后病得如此之重,她就这么走了?太不像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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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21 太后晓真相(二更)


  万太医呵呵道:“一个民间长大的小丫头,你指望她像个太医呢。”


  李太医不满道:“她还来不来的呀?不来倒是说一声啊,咱们还要不要继续去永寿宫请平安脉?”


  众人看向胡九生。


  胡九生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翻开一本医案,正色道:“当然要去给太后请平安脉。诸位不要掉以轻心,太后的病还是得咱们太医院来医治。耳石症只是太后突发的一项急症,但真正让太后卧床不起的是她的陈年顽疾。这才是重中之重。”


  万太医赶忙附和:“院判说的没错,那丫头不过是治了耳石症而已,太后她老人家依旧卧床不起……也没见永寿宫的人过来抓药……那丫头八成是对太后的病没辙吧?”


  又一名太医道:“是啊,他们家是不是只擅长耳石症?”


  另一名太医道:“依我看,是误打误撞吧吧?”


  众人七嘴八舌,越说到最后,越不信苏小小是凭借精湛的医术医治了太后。


  “这个时辰了,也没听说她入宫,八成是不会来了吧?”


  “治不了,当然不来自取其辱了!”


  “那什么……据说是太后的意思。”


  “此话怎讲?”


  “太后说苏大夫治不了自己的病,让她别来了。”


  “太后没对咱们太医院讲过这种话吧?连太后都看出她医术并不精湛了!她就是瞎猫撞上死耗子,没半点儿医术!”


  “咳咳!”


  朱太医重重地咳嗽了几声。


  “咋啦老朱……”张太医顺着朱太医手指的方向望去,声音更住了。


  真是白天不能说人,晚上不能说鬼呀,怎么刚讲这丫头,这丫头就出现了?

  “她、她来多久了?”张太医用手挡住嘴问。


  朱太医从牙缝里咬出几个字:“挺久了,从你们说她误打误撞开始,她就站那儿了。”


  张太医瞬间涨红了脸:“你不早说?”


  朱太医继续僵硬着嘴唇道:“我给你们使眼色了,你们一个个眼瘸,我有啥办法?”


  他们全是有资历的太医,医术不医术的暂且不提,背后嚼人舌根子让正主听去,真是尴尬到抠脚。


  苏小小淡定一笑:“诸位太医早。”


  众人讪讪:“早,早。”


  苏小小微笑:“早上熬了点药膳,过来晚了,让诸位等急了。”


  张太医皮笑肉不笑:“没、没有的事。苏大夫,你是来太医院抓药的吗?”


  苏小小道:“我是来拿太后的医案的,顺便向诸位了解一下太后的病史。”


  张太医扭头看向胡九生。


  他是现任院判大人,这事儿他说了算。


  胡九生不咸不淡地说道:“太后究竟得了什么病,你诊断不出来吗?还需要看我们的医案?何况你看得懂吗?”


  他可是听碧云说了,这丫头在宫学的功课一塌糊涂,大字都写不出几个。


  “她看不懂,本殿下替她看!”


  静宁公主一脸威严地走了进来。


  胡九生面色一变,赶忙站起身,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参见静宁公主!”


  其余人也拱手行礼:“参见静宁公主!”


  静宁公主淡淡扫了胡九生一眼:“医案。”


  胡九生蹙眉,硬着头皮将太后的医案找了出来,递到静宁公主面前。


  静宁公主拿腔拿调地说道:“给苏大夫。”


  胡九生咬了咬牙,将医案捧到苏小小面前。


  苏小小莞尔:“有些人医术不高,架子挺大。”


  胡九生脸一黑。


  二人离开后,太医院内沉寂许久,谁也没敢吭声。


  大家都不是傻子,看出来方才那丫头是在给胡院判一个下马威了。


  那句“有些人医术不高,架子挺大”,分明是在揶揄胡院判啊。


  “胡院判,她与你有过节吗?”


  李太医忍不住开了口。


  胡九生冷声道:“我根本不认识她,何来过节一说?她这是不将整个太医院放在眼里!”


  众人一想,似乎有点道理。


  胡九生正色道:“无知小儿,年少轻狂,不必放在心上,我等还是多想想如何医治太后的病。”


  “是啊,太后的病还是得靠咱们。”


  “她连诊脉都不会,还得翻看咱们的医案,陛下怎么会让这种庸医去为太后治病?”


  万太医嘀咕道:“听说……是三殿下举荐的。”


  黎太医问道:“三殿下为何举荐她?”


  万太医道:“秦江的女儿要做大皇子的侧妃了。”


  众人先是一惊,随即恍然大悟。


  秦家与三皇子是有婚约的,原定的三皇子妃是秦嫣然,如今秦嫣然既已许给大皇子做侧妃,那么能嫁进三皇子府的除了那个在民间长大的丫头,还有谁?


  三殿下是在为未来的皇子妃铺路啊……


  可惜了,她根本治不好太后。


  永寿宫。


  太后再一次见到了苏小小。


  太后眉头一皱:“哀家不是让你别来了?”


  苏小小打开医药箱,取出听诊器与血压计:“太后昨夜睡得可好?”


  太后撇过脸不想理她。


  掌事太监轻咳一声,说道:“睡了三个时辰,比前几日安稳。”


  太后狠狠瞪了掌事太监一眼。


  掌事太监缩了缩脖子,不自觉地往静宁公主身边靠了靠。


  静宁公主道:“祖母,您今日气色好多了。”


  太后淡淡说道:“少给哀家灌迷魂汤。”


  静宁公主无奈道:“好吧,我气色好多了。”


  太后睨了她一眼。


  静宁公主在永寿宫面前是不戴面纱的。


  不看不知道,细看之下才发现静宁公主的气色有了极大的变化。


  脸上的痘痘消了,没留下任何痘印,肌肤变得细腻光滑,五官仍是平平无奇,可瞧着顺眼了太多。


  静宁公主轻声道:“我的脸是用了苏大夫的药才好的,祖母,苏大夫的医术您也见识过了,您就让她为您医治吧。”


  太后冷冷地说道:“哀家说了,哀家不治!”


  苏小小对静宁公主道:“公主,可否让我单独为太后诊治?”


  静宁公主看看苏小小,又看看太后。


  这于理不合。


  可小丫头既然这么要求,就必定有自己的道理。


  静宁公主最终选择了信任苏小小。


  “程公公,我给太后炖了点补汤,你随我去拿一下。”


  “是!”


  掌事太监溜得极快,唯恐慢一秒都被太后给留下来。


  太后威严地说道:“丫头,你又想像昨天那样对哀家用强?信不信哀家当真治你死罪!”


  苏小小轻轻地将药箱放在桌上,缓缓打开,一边取听诊器,一边云淡风轻地说:“我想和太后讲个故事。”


  太后嗤道:“哼,哀家不想听!”


  苏小小自顾自地说道:“曾经在一个世家大族里,有一对一母同胞的兄弟,他们不是父亲的嫡子,一个是庶长子,一个是庶四子,家里还有许许多多的兄弟姐妹,可家业只有一份,他们的父亲也很惆怅究竟应该留给谁。”


  太后的神色一顿。


  “最大的对手是父亲的嫡子,他们联手将嫡子拉下马,这时,新的问题来了。他们俩谁才更有资格继承家业呢?生母属意长子,父亲却属意四子,最终,四子赢了,将长兄逐出家门。长兄心有不甘,数年后卷土重来,可惜非但没能夺回家业,反而差点儿被四子灭了满门。”


  苏小小将听诊器挂在脖子上,又拿了血压计在太后身边坐下。


  “差点儿的意思,太后能明白吗?”


  太后瞳仁一缩。


  苏小小戴上听诊器。


  太后的思绪百转千回,伸出骨瘦如柴的手死死地抓住了苏小小的手臂:“你……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苏小小不紧不慢地说道:“我知道的多了,譬如棺材中,有人活了。”


  太后不可置信地睁大眸子。


  她颤声道:“哀……哀家不信……”


  苏小小道:“那就当我没说。”


  太后的眼底闪过挣扎,身子轻轻颤抖了起来。


  “你敢撒谎骗哀家,哀家会将你千刀万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