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幸福
作者:admin      更新:2022-08-25 13:30      字数:13914
    万赋予在电话里说了许多,最后评价:“江哥是真男人。”


    挂断电话后,姚问坐在大马路牙子上,坐了许久。夏日傍晚,吹的风都透着热。


    她在那里望着行人来来往往,盯着人群中的一对对情侣看了好久。


    姚问当晚买机票飞回去,机场等飞机起飞时,她给梁冒曰打电话:“师兄,去神山分所的人选定了吗?”


    神山分所是其中一个合伙人竭力支持开的,他是神山人,有点儿家乡情怀。只不过,他自己是不愿意回去的。当初知道姚问在神山待过,极力想拉拢她进入他的阵营。


    一听神山分所,梁冒曰就一阵头疼:“那个地方没长进,这么多年来,治安倒是好点儿了,但也只是好了一点儿。”


    言外之意,治安管理不太行,总部没人肯去,只能从当地招人。


    姚问说:“我去。”


    “你怎么关心这个……什么?你说什么?”梁冒曰怀疑自己听错了。


    姚问又重复了一遍,并且非常坚定地说:“我确定。”


    “你确定?你知道高伙这几个都很看重你吧?你再积攒几年履历,完全可以考虑破格提你晋升……”


    姚问打断他:“我非常确定。”


    梁冒曰好一会儿没说话,原本因为这个点儿她给他打电话还有些高兴,现下只剩下苦涩了。他无奈说:“果然是散财童女啊,名副其实。”


    这是个笑称。


    律所有人接了法援案件,梁冒曰都要提醒一句:“办完就好,千万别给姚问讲当事人多么多么艰苦。”


    这是因为,曾经有人讲述过。这位律师还把办案时拍的当事人家里惨状的照片拿给姚问看,说:“太惨了,简直不忍目睹。我这一趟根本没赚钱就算了,还贴了不少。”


    姚问仔细问清楚情况后,就通过律师之手给这家人捐了一点钱,资助孩子上学。


    后来,所里再有办理法援案件的,律师见了当事人觉得可怜,想要力所能及做点儿什么,就会效仿前头那位律师,讲给姚问听。


    核实情况后,姚问就会捐钱。


    梁冒曰每次都要摇头:“大慈善家。”


    “人家是从有钱人手里抢钱,你是自己倒贴钱帮助人。”


    就像这次她主动要求去神山分所,对神山市来说,就是一种“慈善行为”。


    梁冒曰为此很是可惜:“大材小用,浪费资质。”


    姚问选择了和七年前一样的交通工具——火车。只不过,那时是因为延误了飞机,这回是主动选择。火车进入神山市时,沿路依旧是高头大山,不同的是,这回,山头上全都是郁郁葱葱的树木。


    看来,梁冒曰的话也不太准确。


    神山市这么多年来还是有长进的,毕竟绿化做上来了。


    姚问沿途一直通过车窗往外看,当年心不甘情不愿地被送来,中途几次想要离开,后来终于逃也似走了。可最终,还是心甘情愿回来了。


    现实生活中,总是很多让人无法预料却感慨万千的意外。


    来神山的头天晚上,姚问和江与时聊天,得知他这几天在临市管店。于是,便没告诉他自己要回来。


    火车到站后,她跟随前来接站的新同事径直去律所。


    分所地址在市中心,还算是气派。姚问作为总部“指派下来”的律师,得到了律所新同事的热烈欢迎。


    她查了下地图,市中心距离梨花巷还挺远,打车至少也得两个多小时。她本想回来第一时间就去梨花巷看看,所里正巧有一个在开庭中的案子,处于庭审关键期,主办律师焦头烂额,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总部来的姚问身上。


    姚问立即着手协助办理案子。


    她埋头重新梳理了一遍案情,过了一遍卷宗。又在主办律师陪同下面见了几次当事人后,发现对方有所隐瞒,她循循善诱,很快找到了突破口,最终案子转败为胜。


    这为她赢得了当事人的尊重,同时也引发了败诉方当事人对她的愤恨,竟然尾随伺机报复。


    主办律师约莫三十五六,姓冯。


    冯律师颇有几分无奈,说:“小姚啊,你刚来这个地方不知道,我们这儿这种小地方,比不得大城市。部分民众素质低,输了官司就要暗自实施报复。”


    她问:“那有什么管用的办法吗?”


    冯律师摇摇头:“在这里的情况是,报警也不怎么管用。那些人肆无忌惮得很,根本不把进局子太当一回事,尤其是这种只能关押三五天的。招惹了团伙的话,被跟踪后,报警只会罚点儿钱,或者关几天。但一次也只能关一个人进去,其他人照样能行动。”


    这意思是,只要不出大事,就拿对方无可奈何。


    法律是最后的道德底线,很多事情,在变得严重之前,没法儿诉诸法律。且即便诉诸法律,也得等待许久,每年排队等待开庭的案子不知道有多少。


    而这个等待的过程,就足够发生许多事情了。总不能一直寄希望于法律的强制性手段。


    冯律师有点过意不去,看她是个年轻姑娘,说:“你在这里有熟悉的人一起住吗?要不,这几天跟我一块儿住?”


    姚问目前在酒店住,她不习惯跟人一起住,摆摆手谢过冯律师的好意。


    冯律师特别想补偿一下她,又说:“中午请你吃顿好的,”说着,转头冲外面的行政助理喊,“小妹,今天咱们订‘时·间’。”


    听到熟悉的字眼,姚问立即从下个案子浩如烟海的资料里抬起头,停下了手中的活儿。这几年虽然她没回过神山,但知道“时·间”在神山各个区都开分店了。


    律所附近五百米处就有一间,只不过她还没腾出时间去看一眼。


    行政助理探头进来,说:“大姐,可是‘时·间’很贵哎。这一顿下去,钱包又薄了。”


    冯律师道:“贵有贵的原因,好吃啊。”见姚问听得认真,她笑说,“‘时·间’是这里挺好吃的一家连锁店,味道一绝,你尝尝就会爱上的。”


    说到这里,她似是想起了什么,又冲姚问眨眨眼:“这家店的老板特别帅,方圆十里的小姑娘,就你这个年纪的漂亮女孩儿,闻着味儿找来,一涌而上。只不过,他不常来这边的店,否则你还能见见他。”


    行政助理在外面恹恹说:“大姐,人家老板有女朋友了,手腕上戴着发圈呢!”


    言外之意,别瞎张罗了。


    “咦,有女朋友了?你见过吗?”冯律师转头冲姚问又挤挤眼,低声说,“律所里的小姑娘们啊,见过一次就迷他迷得不行,比我们了解得清楚。”


    行政助理在外头搭话:“没见过,藏得可严实了。想知道都没得渠道知道。不过,这老板对女朋友挺痴情,每次没等女生要微信,就先看见他手腕上的发圈了。常年戴着呢,不离身。”


    另一位年轻律师接话:“他不是L大的吗?说是大学时就戴着了,他们学校论坛至今还有一个叫‘发圈’的帖子呢。”


    姚问愣了一下。


    大学时她经常摸进L大的论坛,她突然记起来,曾经好几次看见过那个叫“发圈”的帖子飘在头上,但她一直没点进去过。


    还以为跟他无关。


    冯律师说:“哎呦,能让这么受欢迎的老板情根深种,那他女朋友得长成什么天仙模样啊,”她一转眼,看向了姚问,“得是我们小姚这样的吧。”


    冯律师话音刚落,姚问隔壁桌响起一道咳嗽声。


    冯律师立刻说:“小吕这样的也行。”


    吕律师跟姚问一般年纪,长相清纯,看人时总给人一股子冷然感。她懒懒躺在椅背上,拧开指甲油盖子,一下一下仔细涂着指甲。闻言翻了个大白眼:“什么叫也行?”


    “我说错话了,是挺行。”冯律师知道前头那句话得罪吕律师了,笑着夸赞说,“看来,咱们所花也很钟情这一款男人。”


    吕律师这才收了眼风,说:“年少有为还洁身自爱,在遍地渣男的世道,有这么一个男人,这谁不馋啊。”她坐直身子,毫不避讳道,“先不提他这个年纪就有这么大的成就,光看他那张脸和那副身材,就得有一群女人尖叫着扑上去。”


    她摇摇头:“他那个女朋友,美不美我不知道,肯定不长寿。”


    姚问一口白水险些呛着。


    今天终于空出时间来了,下班后她打车径直去梨花巷,先去看一看四合院和四合院里的人。手中没带资料,路上闲得无聊,心血来潮给江与时发微信。


    【姚问】:妹妹折六年没用了,不知道还管用吗。


    她知道他在外地忙,就是想跟他说说话,也没期待他能立刻回复,没想到江与时这回回复速度挺快。


    【江与时】:你回来试试就知道了。


    姚问打了“我回来了,可惜你不在”,又删除,重新发:

    【姚问】:你什么时候回神山啊,我有点儿想回去试一试。


    这回,隔了挺长时间,出租车都过蓝桥了,他才回复:

    【江与时】:我回来了。


    【江与时】:八月份,等我去找你。


    姚问根本没留意到后一条信息,她一看见前一条信息,眼睛瞬间一亮,从座位上噌一下挺直腰杆,啪啪打字。


    【姚问】:你现在正在干什么?

    【江与时】:开会。


    【江与时】:[图片]

    姚问点开图片,选择性忽略参加会议的人,仔细观察会议桌后的场景。


    【姚问】:是在总店?


    【江与时】:嗯。


    姚问立刻对司机大叔喊:“麻烦改道去‘时·间’。”


    “‘时·间’现在可多呢,你去哪条路上的店啊?”司机问。


    “总店。”


    “好嘞。”


    当年的那间店,成了“时·间”的总店。这些年无论开多少分店,说起总店来,神山市人人都知道是哪个。


    夏天白日天长,路上耽搁了两个多小时,姚问到“时·间”时夕阳还没落山。天边一圈橘红,把云层烧成了橙子样儿,给往来行人也着了色。


    “时·间”门口人来人往,迎宾的还是当年见过的那些阿姨。她们见着她后短暂愣了一下神,陷入了沉思,待回过神来后一喜,这就要朝后面喊。


    姚问赶紧笑着在唇畔竖起一根手指。


    正是晚饭点儿,店里客人爆满,还有许多拿着叫号单在一旁等位的。几个外卖小哥在前台取餐,收银员换了人。


    上菜点单的服务员阿姨们见着她,个个都挺惊讶。她们和迎宾阿姨们一个表现,得亏她拦得快,否则早就跑后面喊江与时去了。


    姚问顺着记忆中的路线朝会议室走去,在经过江与时的办公室时,看到从后厨蹦蹦跳跳出来的苗苗。她嘴巴里鼓鼓的,一瞧就是去厨师们那里让投喂了。


    姚问冲她笑了笑。


    苗苗一只脚还高高抬着,傻愣愣地瞪着她,而后张嘴叫了一声:“美——”


    她忘记自己嘴巴里还有食物了,被呛了个半死。


    姚问见她一边拍着胸脯弯腰咳嗽、一边指着她瞪大了眼睛的模样,笑出了眼泪。


    她轻手轻脚来到会议室门前,隔音够好,几乎听不着里面有动静。她悄悄挪到窗户前,隔着玻璃往里瞧。就见江与时背对着窗户坐在不远处,手指间夹着一根电容笔,说着什么,旁边几人认真倾听。


    他另只手指间夹着根烟,烟雾袅袅升起。


    身旁坐着六七个人,姚问打眼一瞧,大部分都认识。依次是韩宁、江洋、刘尧、福子、刘鹏飞……剩下几个就不认识了。几人都抽烟,这显然不是个正儿八经的会,说是私人聚会更确切。


    姚问于是走到门边,抬手敲了敲。


    里面停顿了片刻,传来江与时的声音:“进。”


    姚问伸手推开门,门打开时,屋里几人俱都望了过来。


    江与时侧过身看了她一眼,姚问相信,那一眼,他就是随随便便扫了一下。扫完这就要收回视线,突然又转过了头,牢牢盯住她。


    姚问没看别人,径直望向江与时,冲着他甜甜一笑。江与时愣愣坐在那里,保持着侧头的姿势,指间的电容笔“啪”一声掉在了桌上。


    姚问视线短暂随着那只笔落到桌上,再看回他时,笑得越发甜。


    江洋最先回神:“哥我就说了吧,前几天我在市中分店附近见过她,跟你说你还不信。”


    江与时在初始的愣怔过后,慢动作转回身,把指间的烟碾灭,扔到了一旁的烟灰缸里。跟着,他打开了排烟器,手动挥了挥空气中弥漫的烟雾,朝身旁几人说:“别抽了。”


    这伙人像听到了指令似的,迅速碾灭烟头。


    姚问打开门的一瞬间光顾着高兴了,其实是没感觉到烟味儿的,但经他这么大动作驱赶烟雾一提醒,她下意识皱了皱鼻子。


    江与时看到了,几步走出来,把会议室门又给关上,留下里面一屋子呆愣的男人们和烟雾继续待在一起。他下巴点了点前头,说:“去我的休息室。”


    姚问走在前头,他跟在后头,目光依旧有些发愣。


    等她走到门前,要抬手按房门密码,他说:“密码没变。”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休息室依旧干干净净、简简单单。


    进门后,他靠在门口,问:“怎么突然回来了?”眼神依旧有些发直。


    姚问见他这幅模样觉得好玩儿,就想靠过去,还没走到近前,他几步退后,说:“别过来,我身上都是烟味儿。”说着,快步朝浴室走去,“我先去洗个澡。”


    姚问正要说,没这么严重,不需要。喜欢到一定程度,嗅觉会失调,她可以当作闻不见。


    但江与时已经进浴室了。


    姚问心里那股子甜蜜的欢喜快要溢出来了,她挨到浴室门口,耳听着花洒出水声,说:“时哥,你快点儿,给你五分钟时间。”


    然而,根本没用五分钟,三分钟后,江与时就裹着浴袍湿淋淋出来了。


    洗得太着急,根本都没好好擦一擦。


    见他这么急切的模样,姚问一时觉得胸腔里炸烟花,一时觉得眼睛发晕,就是单纯被幸福晕了。她跑过去踮脚勾住江与时的脖子,贴住他:“我回来做三件事,第一件,监督你戒烟。”


    江与时弯腰配合她身高,手臂顺势揽住她纤细的腰身,让她贴他更近。


    听她这样说,他不由笑了。桃花眼微弯,说:“第二件呢?”


    “第二件,当年是你说,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我在这里,你就会保护我。”她撩起眼皮看他,语声俏皮,“时哥,这话还算数吗?”


    江与时弯眉一笑,拿鼻尖摩挲她的鼻尖,深深地看着她,说:“你时哥什么时候在你这儿食言过?”


    屋子里冷气开得足,温度宜人,江与时的身体却是滚烫的。那热度隔着浴袍传递过来,烫到了姚问。


    连同这句话。


    是啊,他从来未曾食言过。答应她的事情,无论大小,每一件都做到了。


    如果不是她提前回来,他马上就要去找她,践行他的诺言。


    想到这里,她接着说:“第三件事,我来嫁你。”


    两年前的十月一,他看懂了她心底的渴望,发微信说:两年后,等我娶你。


    按照他的承诺,今年的十月一,他一定会来娶她。因为她六月份就毕业了,他说再等他两个月,他把时间提前到了八月份。


    刚才他还说,等我去找你。


    反正,他从不会食言。


    姚问现在也不管流程不流程了。以前,她一直觉得自己跟江与时没有正式确定关系。他们两个人都是自由的。可后来想想,只不过是没有明确说过在一起。这几年中,虽然几乎没见面,但给足了彼此精神陪伴。


    他们确实是自由的,但两人之间,自由到根本就容不下第三个人。


    姚问以前认为,得明确听到“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这样的话,才算是真正谈恋爱。但其实,他们两人之间没有这句明确的话,却一起做了许多恋人之间才会做的事情。比如深入了解、互相陪伴。


    可以不把这样的恋爱当做恋爱吗?


    当然不行。


    如果这都不算谈恋爱,那他们两个这几年这算是在干什么?

    2015年从机场分开那一刻起,江与时没有选择把关系框死,或许他就是想让她不要有压力。


    而她,确实因此心里没有半点儿压力。


    她毫无心理负担地离开神山,去走自己的求学路。同时,坦坦荡荡地喜欢他。


    这种喜欢,是给予彼此最大空间限度的喜欢。因为当时未来尚不明确,年轻的肩膀承担不起更多的责任,框死关系反而不见得对彼此都好。


    这六年中,他们各自在这份纯真喜欢的陪伴下成长为最好的自己。至少,心灵得到了足够好的滋养。能为彼此的选择负责,懂得付出健康的爱,这就挺好了。回头来看,这是她最喜欢的恋爱方式。


    如果当初在机场分开那一刻,他们两个人中,有谁决定把关系框死,那现在的美好度一定会大打折扣。


    因为太年轻,思想不成熟,心智不够强大,过早进入爱情,除了跌跌撞撞从彼此身上疯狂攫取爱,最终落个满身伤痕之外,能有什么好的结果?

    宿舍里三个姐妹的恋情,就是摆在眼前的现成例子。


    姚问特别感谢江与时当初说的那句话:“你是自由的。”


    另一句是:“自己选好的路,就要坚定地走下去,别回头。”


    他说过的每一句话,对她来说,都是最受益的话。


    听她这样说,江与时似不敢相信,重复了一遍:“来嫁我?”


    姚问轻轻点点头,他们挨得很近,她望着他的眼睛,说:“时哥,我来嫁你啦。”又说,“我回神山来上班了,律所就在‘时·间’市中分店附近。”


    江与时直愣愣地瞧着她。


    姚问看得心酸,便故意拿腔捏调说:“我听见有一群女孩追‘时·间’的老板,我的同事还说……”


    说到这里,她低头瞟向江与时的胸膛。从浴袍敞开的一点缝隙里,她隐隐约约看见他的腹肌了。


    “说什么?”江与时问。


    “说光看你这张脸和这副身材,”她依旧偷瞄着他的腹肌,“就得有一群女人尖叫着扑上来。”


    江与时突然握住她的手,往前牵到了浴袍里,姚问被他引着摸到了他的腹肌。摸上去的那一刻,她的大脑突然“轰隆”一声,感觉似乎耳鸣了,脸颊烫热得厉害。


    江与时凑到她瞬间充血的耳朵旁,用唇触了触。他似乎特别喜欢这滚烫的温度,又轻轻衔了下,耳语似的说:“都是你的。”


    姚问感觉喘不上气来了。


    她努力控制住自己,用自己觉得还算冷静的声音说:“还有第四件事。”


    “嗯?”江与时拉着她的手让它在他的腹部游走,闻言说,“这件怎么没预告啊。不是说只有三件事吗?”


    姚问前头忍住了喘息,后头又因这话有点想笑,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说:“临时加进来的。”


    其实是他匆忙去洗烟味儿扰乱了她的思维,她当下立刻想到了戒烟,无形中把这最想说的第四件事给摘出来了。


    “嗯,我听着呢,说吧。”江与时的鼻尖在她颈侧的皮肤上滑过,这让姚问觉得一阵酥麻直往头皮上窜,不由自主往后躲避。


    可她的腰身被他紧紧禁锢住,根本退后不了。


    姚问就在这番烫热中,想起万赋予不久前在电话里说的那番话。


    “江哥来找我,问我你爸爸给你多少零花钱。我其实也不清楚,你花钱从来不计数,我就按照以前你的消费水平算了下,给了他一个大概的数字。”


    “其实我一开始也不知道他问这个是什么意思,当我意识过来的时候,我已经说完了。他接着给我转了一大笔钱,让我转给你。还说,要以叔叔的名义给你。”


    为什么要以姚爱军的名义给?


    如果是以江与时自己的名义,姚问不会花得那么心安理得。她很大概率不会接受,即便接受了,心里也一定会有负担,想着要赶紧还他。


    “这么大一笔钱,江哥说转就转了,挺让我震撼的。”


    姚问起先问时,万赋予死活不吭声,说自己答应了不能说的。直到她拿他们两人的友谊相威胁,他才松口。


    “姚口,反正我长这么大,没见过给这么多钱不留名的男人。那不是三千,也不是三万,是整整三十万。”万赋予十分感慨,说,“你回去找江哥吧,和他在一起,你一定会幸福。”


    姚爱军确实很舍得给姚问花钱,从小就秉持富养的态度,从来也没在衣食住行上让她缩手缩脚过。


    即便在家里那会儿,每月都会给她足够多的零花钱。姚问自己再挣点儿,基本上看上什么东西随手就买了,从来不考虑价格。


    万赋予算的大概差不多,但江与时又多加了点儿。


    姚问收到时,也没怎么怀疑。


    她回神山那一年,或许是出于愧疚心理,姚爱军给她的零花钱比以往多许多。上大学了,他必然得给更多。这么一想,收到那三十万时,她就真当是姚爱军转的了。


    加之当时万赋予转钱时,说了一堆嫌弃姚爱军的话,那些话都太自然了,让她半点儿都没怀疑。


    “从男人的角度来说,给你花钱不代表一定喜欢你,但给你花了钱还不让你知道,那肯定是喜欢惨了。”


    万赋予接着说:“反正在江哥这事儿之前,我没见过哪个男人这么干过。大多数男人,都想要留名,至少也得让对方知道,怎么着也得让女方感动一把。要不然,那不是打水漂了么?这不符合大多数男人的利己思维方式。”


    姚问当然知道。


    大二时,生活导师跟大家闲聊,说了这么一件事:“这是我一朋友儿子的事儿。儿子的女朋友要出国念研究生,儿子出不去。俩人已经谈了五六年了,奔着结婚去的。朋友家里就在商量,该不该给女方拿点儿钱?不拿说不过去,拿,又该给拿多少合适?”


    朋友为这事儿问到了生活导师头上,她便拿这个事儿跟同学们讨论。大伙儿七嘴八舌议论,纷纷给建议。


    隔了几天,生活导师说:“朋友一家经过商量后,决定给拿两万块钱。”


    瞧,周围人都很现实。


    连宿舍的三个姐妹,分手原因也跟金钱有关。包括但不限于男友抠搜,因为抠搜,伤她们很深。


    大一那会儿,他们之间,用江与时的话说:是自由的。


    彼此根本就没什么框死了的牵绊。


    那笔钱,姚问干了什么呢?


    全部花了。


    她就是这种性格,有钱就花,根本存不住。没钱了如果没时间去赚,就紧紧巴巴,省着点儿花。


    收到那笔钱时,她处于“久穷乍富”的状态中。她拿着本以为姚爱军给转来的生活费去商场里大花特花,狠狠地弥补了自己一番。


    想到这里,她的眼眶就湿润了。


    气氛原本好好的,江与时突然见她眼眶红了,他赶忙低头问:“怎么了?”


    他不问还好,他一问,姚问本来憋得好好的眼泪“哗啦——”一下就流出来了。


    江与时皱眉,用手指揩去她的眼泪:“怎么还哭了?你告诉我怎么了?有什么事,我给你解决,你别哭。”


    姚问哽咽着说:“那会儿你赚钱多不容易啊,天天那么忙,过年的时候都不得闲。可是我拿那笔钱干了什么呢?我买了一堆衣服,一套一套的……”


    她想起自己浪费的那些钱,眼泪压都压不住。


    江与时这才明白她为什么哭,他暗自松了一口气,说:“万赋予口风没他承诺的那么严啊。”接着说,“给你就是让你花的,我给的钱你才要随便花。”


    姚问听到他的前一句话,猛然抬眼,睫毛上还挂着晶莹剔透的泪珠:“要不是我爸无意间说他大一根本没给我转生活费,要是万赋予打死不说是你给我转的,你就一辈子不让我知道吗?”


    “如果我不回来了呢?我和你掰了呢?”她问。


    江与时静静看着她,笑了,轻声说:“我要是连这点儿自信都没有,那还提什么喜欢。”


    姚问眨了眨眼,还没从这句信心十足的话中回过神来,就听他接着说:“不回来也挺好,那表示你遇到了比我更好的男人。”


    他敛了笑,注视着她的桃花眼里满是深情:“只要你幸福,我就挺开心。”


    姚问破防了。


    瞬间破大防了。


    她一下子哭了出来,这与往常被亲情伤害到的委屈难过不同,这一回,她的胸腔是滚烫的。装满了鼓鼓囊囊、酸酸涩涩的情绪,最终开出来的花是妍丽多姿的。


    她哭得浑身冒汗,手指戳着他的胸膛,断断续续说:“你这人太坏了,你就是在骗我的眼泪。”


    江与时垂眸看向她戳着他胸膛的手指,将她揽住一把抱起来,往后抵在墙壁上贴近了问:“坏吗?”


    她不说话,双腿圈住他的腰身,双手搂住他的脖子,只眼泪掉得凶。


    “嗯?”他又催促了一遍,要她回答。


    姚问垂着眼,启唇,说:“坏。”


    她一张口,他就吻住了她。


    狠狠地吻住了她。


    她是风筝,线在他手里,他从来不会去拽。


    因为,她会自己回来,心甘情愿地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