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燥热
作者:admin      更新:2022-08-25 13:30      字数:8439
    寒假的第一天晚上,姚问就失眠了。


    骆轻舟的话让她辗转反侧,想了许久。


    临近天亮时,她半梦半醒间一摸鼻子,摸了一手黏糊,睁开眼一看,又流鼻血了。


    这回她没有情绪不好,反而非常平和,就是想的有点儿多。不过,什么时候想的有点儿多也会流鼻血了?

    窗帘还没拉开,院子里张美艳在和江与时说话。


    “大江,寒假到了,去把小江接回来吧。”


    姚问摸到手机看了眼,往常这个点儿江与时应该是在刷牙,他没应声。张美艳就又说:“你瞧瞧你那副不情愿的模样,当初可是没能把小江给你生成个妹妹。”


    江与时还是没出声。


    姚问捂着鼻子去抽纸巾,血流太多了。


    院子里张美艳声气儿微弱,又说:“待会儿去接回来吧,都在姑姑家闹腾一个学期了,你得让姑姑喘口气啊。”


    许是见他还是不应,张美艳叹气:“下辈子吧,下辈子老妈给你生个妹妹。”


    江与时终于被说动去接弟弟时,老太太进了小南房给姚问添火。姚问顾不得满手血,仰头问:“奶奶,江与时还有个弟弟啊?”


    打从上次之后,老太太对她的态度就变了。虽然不会一下子变得亲近,但至少不会阴阳怪气了,有时候还会和颜悦色地问她晚上想吃什么,早上想吃什么,她给做。她有了改变,姚问感觉到了,自然也就张口喊奶奶了。


    老太太被她的鼻血给唬了一跳,匆匆把碳倒进火炉里,说:“有啊,大江和他妈妈太忙,小江上学时就把他送到他姑姑家里。”说着,便要带她去医院。


    姚问自己倒是没觉得怎么样,难得老太太这么紧张她,还要亲自领她去医院,也就收拾收拾跟着去了。


    如她所料,确实也没什么大毛病,就是上火了。


    “在梨花巷那片儿住吧?那边都是四合院,烧火炕,很容易上火。”挂了专家号,医生是个七十多岁的男性返聘专家,他很淡定地给开药,“你不是第一次流鼻血吧?”


    姚问想了下:“第三次了。”


    “你这姑娘太迟钝,自己的身体不知道好好爱惜。入冬了火烧得旺,上火的人就多,可烧得少了屋子里又不暖和。你这体质,住火炕往后会经常流鼻血的。”


    姚问还没怎么着,老太太着急问:“那该怎么办?总不能一直吃药吧?”


    “能怎么办?当然不能拿药当补吃。”医生说,“不想让这么俊的孙女天天早上醒来糊一脸血,你就得给她换住的地方,她睡不了火炕。”


    姚问觉着没什么大事,毕竟从她第一次、第二次流鼻血到这次流鼻血,中间经过了这么长时间,不至于就真像医生说的那么玄乎,往后都会流鼻血了。


    可老太太显然把这事儿当回事儿了,郑重其事地给姚爱军打电话。姚爱军在开会,电话是助理接的,说是稍后给回复。


    回到四合院刚巧碰上正要去店里的张美艳,照面打招呼,张美艳问医生怎么说,老太太便把医生说的话一五一十说给她听。


    张美艳往江与时住着的那间正方瞥了眼:“嗐,这还用得着给她爸爸打电话。这多简单,让她去大江那屋里间去住,有床。”


    姚问立刻便想到了里间窗户边那张两米的大床,江与时领着她看过,干干净净,跟全新的似的。当下想到,还是有些馋的。


    老太太立刻说:“那怎么好意思,我住这两间南房你们就没问我收房租了……”


    “姨你也真是,拿我还当外人。当初我们难的时候,是你伸手帮了我们。再说,”张美艳说到这里,转头看姚问,“店里的投资人都是小美人给拉来的,她现在是我们家小福星呢,请她住一间房又算得了什么。”


    易欢投资后,张美艳当晚就回来跟老太太好一番大夸特夸,把姚问夸得都不自在了。老太太倒是十分受用,笑着说:“这一点和她爸爸一样,认识的有钱人多。”


    对此姚问也懒得反驳,她回去吃了药,刷了会儿题,就出来在院子里晒太阳。


    没一会儿,听见过道里传来一大一小两道脚步声,听着一前一后,两人还在沿路吵吵。等大门开了,人沿着门廊朝里走来,姚问听见一道奶声奶气的声音中气十足地喊:“我要告妈妈,你刚才很用力地拽我的手,你还不准我跟弟弟好好告别。”


    江与时根本不搭理。


    “喂,大江,我和你说话呢!我就不要回来!”


    说着话的功夫,江与时从门廊里走出来,身后跟着个长得奶甜奶甜的小豆丁,背上背着个小书包,走路一颠一颠。皮肤白得发光,一双圆眼睛跟两枚纽扣似的,圆润又漆黑。


    小豆丁见骂骂咧咧完全激不起哥哥半点儿反应,抬起小短腿这就要去踢江与时,那一双扣子眼无意间往院子里一扫,乍然瞥见了姚问。


    姚问还没反应过来呢,小豆丁眼睛一亮,跟一股子小旋风似的“呼”一下朝她飞奔过来,嘴里喊着:“哎呀,我们院子里哪里来的漂亮姐姐呀!”


    说着,拉住姚问的手臂绕了三圈儿,而后,低头“吧唧”亲了一口她的手背。


    事情都是在一瞬间发生的,快得姚问都来不及有所反应,她一时间都懵了。


    江与时眉头一皱,几步过来扯开小豆丁,厉声呵斥:“江与间,谁让你随便亲的?”


    声音着实大,也着实威严。


    小豆丁乍一猛子被训懵了,嘴巴一瘪,感觉就要哭了。姚问见状,忙道:“哎,没事没事……”


    “没事?”江与时转向她,语气放轻了些,但听着还是挺生气,“不能惯他这坏毛病。以前小点儿的时候,他上街抱着女明星的宣传海报就亲。”


    姚问:“……”


    他说着又低头瞪小豆丁:“现在竟然敢给我亲真人了。”面向小豆丁,他的声音提高了一个度,又回去了,“先给姐姐道歉,再拿纸巾给我把你亲的口水擦掉!”


    姚问不敢动,也不敢说话,因为江与时这个时候看起来真的挺凶,跟平常不太一样。


    老太太从窗户里瞧见,也没劝解,转身给拿了包纸巾。


    小豆丁瘪着嘴,那双扣子眼里含着泪,道歉时都快要哭了:“姐姐,对不起。”


    姚问先看江与时,见他表情好点儿了,赶紧说:“没关系,以后不要这样做了。”


    小豆丁点点头,从老太太手里抽了纸巾给她擦手。姚问几次想说不用了,可见江与时始终僵着脸,她就没敢吭声。


    等终于擦完了手背,小豆丁把纸巾一扔,小短腿迈上台阶,蹲下身,面向墙壁,捂着脸呜呜哭了。


    边哭还边说:“呜呜妈妈,哥哥,呜呜,让我在漂亮,呜呜,姐姐面前,呜呜,出丑了。”


    等姚问听清楚之后,真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不忍心。


    小豆丁哭得太认真,姚问看得有点不忍心,想要上去哄一哄吧,又不知道怎么下手。


    再看老太太和江与时,都不为所动,像是司空见惯了似的。老太太还借机跟江与时说起了她要去他里间住的事儿,江与时点头说张美艳一早就告诉他了。


    老太太便催促姚问进去收拾东西,让她尽快搬过去,说:“你那被子不是老厚吗?趁着这会儿大江在,让他给你抱过去。”


    转头又让江与时给她看看电锅怎么回事。


    说收拾也没多少东西,姚问这段时间就没怎么买东西。她刚把被褥卷好,江与时就从隔壁南房出来了,站在台阶上打电话,显然已经帮老太太修好电锅了。


    老太太过来跟她说要出去买菜,问需不需要给她带点儿零食。姚问简直受宠若惊,摆摆手说不需要。


    她又把衣柜里的衣服都收好,江与时电话打完了,背对着小南房双臂抱胸低头瞧面壁的小豆丁。


    姚问又去收拾书桌,等都收拾好了,还不见江与时主动来帮她,她只好推门出来,走到他身边,拉了拉他的袖子,说:“被子我抱不动。”


    江与时转身先往她鼻子上瞧,而后目光移到她眼睛上,眉尾一扬,绷着的脸颊表情松快了,说:“那你求求我啊。”


    姚问:“……”


    她低了头:“我抱不动……我怎么求?”


    江与时挨近她,轻声说:“喊哥。”


    姚问猛然抬头。


    想起早上张美艳说的话,她心里一咯噔,他该不会真把她当妹妹了吧?

    什么多了解一点,多了解一点就是想让她给他当妹妹?

    这可离了大谱了。


    “不喊我可去店里了。”见她一直没动静,他指指手中震动个不停的手机,说。


    姚问还真怕他走了,她攥了下拳头,舔了舔唇,几次张口,最终低声道:“哥。”


    细细的一声,从牙缝里挤出来,不仔细听都听不清楚。


    江与时眉眼带笑,也没管电话,俯身把耳朵凑过来,说:“听不见。”


    姚问盯着他凑到眼前来的耳朵有些气结,故意大声喊:“时哥!”


    这一声喊出口,墙头上的野猫都给吓得抖了一下毛,面壁的小豆丁扭过身来看她,暂时都忘记了哭泣。


    江与时这回听见了,直起腰掏了掏耳朵,笑着点点头:“嗯,就这么定了,以后也这么喊。”


    姚问:“……”


    她有点儿无语。


    把东西全都搬到江与时的里间后,老太太就给把里面的火炉烧着了。江与时去店里时要带小豆丁走,终于面壁完了的小豆丁偷偷瞥一眼姚问,死活不走。


    “不准再亲姐姐啊!”江与时最后警告。


    这一天后来的时间里,小豆丁就缠着姚问玩儿。小短腿绕着她跑来跑去,要帮她搬东西,勤快得很。


    等发现她屋子里堆满了牛奶饼干之类的零食,他就奶声奶气喊:“姐姐,我腿有点儿沉,走不动啦。”一双扣子眼滴溜溜往上面瞟,把姚问给看笑了。


    那都是上次生病时同学们送的东西,保质期短的那些好不容易吃完,还剩下许多姚问根本吃不完,她指着那一地礼品说:“这些都是你的。”


    “真的!”这可把小豆丁给乐坏了,眼睛一亮扑上来抱住姚问的手臂就要亲,在下口之前想起了哥哥的教训,立刻住嘴,悻悻地放了手,嘴里一个劲儿嘀嘀咕咕。


    姚问凑近了听见他说:“等我长大了,我就造反,造大江的反。”


    姚问:“。”


    晚上张美艳回来要把江与间带走,他死活不肯走,蹲在姚问书桌边摇晃着妈妈的手臂央求:“我就不能跟姐姐住一个屋吗?这间房这——么大,给我一点点地方,支个小床,咱们屋里那张就行啊。”


    被张美艳严词拒绝了之后,他又眼睛滴溜溜一转打主意,指着外间说:“那我要跟哥哥住在一起,我也在外间住。”


    张美艳深觉头疼,二话不说就斩断了他的希望:“这更不行了,你是不知道哥哥什么脾气吗?他把你扔出去妈妈可不负责捡你回来。”


    最后,江与间骂骂咧咧又依依不舍走了。


    今天江与时还算回家早,十一点多的时候就回来了。进门姚问就把自己专门给他做的习题册拿出来,说:“一起做会儿题?”


    姚问这段时间以来把班里每个同学都照顾到了,有些同学都照顾了两次了,唯独剩下了江与时。


    她没能等到江与时主动说他需要她帮助,却等到了校长和骆轻舟的嘱咐。她这段时间精挑细选,今天跑去打印装订,方才把习题册做好。


    说是要跟他一起学习,其实她已经刷了几套题了,根本不是抱着学习的目的,她只是想看看他怎么反应。


    江与时扫了眼她手里的习题册,笑了下说:“等会儿,等我做完运动。”


    说着,他便脱了外套,又脱了毛衣,只剩下里面的背心。干脆利落往地上俯身,接着就做起了单手俯卧撑,速度很快,动作也很标准。


    这一幕把姚问看呆了。


    “现在十一点多了,你还做运动?”


    江与时动作没停,瞧着平日里就经常做,身体都成习惯了,说话时气都不带喘的:“晚上会和熟客应酬一下,送个菜喝杯酒,有时会被拉住吃一点。这桌吃一点,那桌吃一点,吃多了就得锻炼一下。”


    说着,他扭头看她,道:“你坐到我背上来。”


    姚问没听明白,眨了眨眼:“什么?”


    他说:“你盘腿坐到我背上,我背着你做一会儿俯卧撑。这样能节省时间,不是还要学习吗?”


    “哦,”姚问有点儿犹豫,她真没见过有人这样做俯卧撑,“我其实不轻,我现在都九十五斤了。你行吗?”


    “时·间”让她这段时间长了不少肉,来时体重八十出头点儿,现在都快要奔百了。


    听了她这句话,江与时突然停下动作,深深地看着她:“你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姚问说不好他这一眼到底什么感觉,反正挺意味深长,她赶紧过去了。她扶着他的肩膀坐上去时,他身体特别稳,没有晃悠一下。等她盘腿坐好,他道:“我开始了。”


    一开始的时候,姚问还有点儿担心会被他摔下去,两只手扶住他的肩膀,上半身微微前倾保持平衡。等到他做了一组十个之后,她就放开了手,身子也直起来了。


    简直太稳了好吗,她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正对面有一面落地穿衣镜,她能看见他的脸。从这个角度看,有种别样的帅气。看着看着,她收回目光,垂眸看他坚实的背。他下沉的时候,臂膀两侧的肌肉会鼓起来,瞧着很有力量感,她便伸手戳了一下。


    刚收回手,就听他说:“别乱碰。”声音有点儿喘,但身体没有发抖。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此时越是不让碰,她越是玩心大发,想要碰。这回换了个地方,戳了下他的后脖颈,还问:“这样的俯卧撑你能做多少个?”


    他抬起头,没回答,从镜子里看了她一眼。汗水把眼睛都给浇透了,越发显得黑漆漆的,瞧着她时,有股子难以言明的危险感。


    姚问被这股子无形的气势所笼罩,一时不知怎么有点儿心虚,收回手没敢再动了。


    一会儿后,就听见了他略有些粗重的喘息声。这个时候,已经做到两组二十个了。


    她感觉身下他的背都是滚烫的,汗水浸透了他的背心,她忍不住伸手给他擦了下后脖颈的汗,正要说差不多了吧,他道:“二十三个。”


    这是在回答她刚才的问题。


    喘气声浓重,气息略微不稳。


    她立刻从他背上跳下来,觉得自己的衣服都湿了。


    他迅速起身,道:“我先去洗澡。”说完头也没回,连汗都没擦一下,也不管外面气温低会感冒,扯了件衣服就进了西厢房。


    姚问伸手刚喊了个“哎”,他人就不见了。


    平常江与时洗澡很快,今天等他冲完澡等了有会儿功夫。姚问都快等睡着了,才听见开门声。


    她起身打了个哈欠,人没出来,伸手把习题册从里间递出来,嗓音带着几分浓浓的困倦:“你看看吧,我不行了,我要睡了。”等他抬手接住习题册,她转头就倒在了床上。


    江与时进去给她关了灯,瞥了眼床上的人,收回目光迅速关好了门。


    他靠在床头拿着习题册翻了翻,约莫冷静了十多分钟,体内的燥热才下去。


    下回不能再这样做俯卧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