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作者:admin      更新:2022-08-24 16:08      字数:5212
    “只要思想没有被环境束缚,不管回去多少次,都不能算回头。”


    身边人的话打断了阮语的思绪,“从道德层面来说,你会有回去的想法,明明是在意亲情,这是明事理的长辈们都会喜欢的孝顺呀!”


    阮语眨了眨眼,“是吗?但既然是这样,他们为什么会那样告诫我?”


    “你现在年纪不大,经历的事情也不多,他们应该是怕你分不清什么是‘回头’,什么是‘回家’,所以干脆走极端,给你断了念想,这样你就只会往前走了。”温芸解释,“等你以后上了大学,阅历广了以后,肯定也会像你姑姑那样,不管怎样都要回家看看。”


    阮语眸光变了又变,沉思良久,才“嗯”了一声。


    “所以,你想回家吗?”温芸问,“如果想,咱们这个十一就去。不然估计得等明年毕业才有空了,寒假肯定要拜年走亲戚,也要备战四月最后一次选考。”


    十月中旬的选考失利了尚有机会补救,但明年四月的选考真就是最后一战了。


    “……想。”阮语终于笃定地点了点头,“还想住一个晚上。”


    “都行,不是事儿。”温芸笑道,“那要不要给爷爷奶奶带点礼物去?”


    乡下其实也算是原主的家乡,村里的那两位老人,和原主才是真正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她们在小院子里商量完回乡事宜,正好赶上李叔过来请她们去参加家宴,这才收住话,在李叔的带领下走进餐厅。


    老宅里既有小餐厅,也有供今天这种家宴的大餐厅。温芸进门就被多层蛋糕似的水晶顶灯晃了眼睛,环顾四周储物木柜上的装饰品,恍惚有种第一天进温家的感觉了。


    好在她已经在温家住了一个多月,面对这种到处都是“金山银山”的场面,姑且算是习以为常了,拉着阮语在李叔安排好的位置上坐下,乖乖等待温老爷子宣布开席。


    也是这时,她才发现还有两桌刚才没见过的人,按照原文描述,应该是前来祝贺温老爷子七十大寿的其他豪门人士。


    大约过了五分钟,温老爷子穿着一身暗红色的唐装,精神奕奕,在李叔的搀扶下,于首座坐稳,宣布开宴。在他身侧的那个位置却是空的,根据原主的记忆,那一直是给已故多年的温奶奶留的。


    有钱人的家宴,什么值钱货都有,请来的大厨也是级别颇高,就连牛排都煎得比自家更嫩更香。


    温老爷子没有“食不言”的规矩,吃饭时,还时不时引导话题,举杯以茶代酒敬大家,一顿饭吃得热热闹闹。


    没人找阮语麻烦,温芸也就全程安静不茶人,吃着吃着,忽然发现阮语没动筷子了,但碗里还有好多肉菜,忙轻声问:“怎么了?是不是哪不舒服?”


    “……没什么。”阮语摇了摇头,用筷子夹起碗里的一只虾,往嘴里送。


    温芸这时才看到她手背上浮起的红疙瘩,心中一惊,赶紧握住她的手,对正在喝茶的温老爷子说:“爷爷对不起呀,小语过敏了,我们要离席会儿。”


    “噢,那快去客厅歇会儿!”温老爷子连忙叫过李叔,“你去把过敏药拿来,再让老胡去请一下医生!”


    温芸赶紧把阮语带到客厅通风处,撩开发丝检查,这才发现她的耳朵和脖子上都已经有了过敏红疹,不禁着急起来:“你不痒吗?难受要说呀!过敏要是堵塞呼吸道,是要出人命的!!”


    “我以为是蚊子咬的……”阮语声音很轻,“以前从没这样过。”


    “一下子吃太多海鲜容易过敏,不过也是有概率的。”温芸去给她倒了杯温水,“你体质比较好,或者以前都是轻微过敏,就会过敏而不自知,以为是蚊子咬的包。”


    李叔很快拿来了氯雷他定片和炉甘石洗剂,温芸先让阮语吃了药,再摇匀洗剂,用棉花沾了些,往红疹上涂抹,嘴上不忘问:“你感觉怎么样?心跳快不快?呼吸的时候感觉舒服吗?”


    “心跳有一点快……”


    不一会儿,温母也离席赶来,看见阮语脸上和脖子上涂满了一块块的粉色斑,眉头微蹙,但还是立即挨着阮语坐下,柔声说:“医生马上就到,下午没有你们什么事,安心去医院做个过敏原血检吧,这里有我和你们爸爸在。”


    阮语没有这方面的经历,短促地应了声,捧着水杯,按温芸的叮嘱一次又一次做深呼吸,先尽可能让自己保持冷静。


    过敏让她感觉自己的脸颊和耳朵都很烫,心跳似擂鼓,一下又一下撞击着她的理智。


    呼吸也有些费力,喉咙里似乎被封了一截,使不上劲,像是被人扼住脖子。


    她恍恍惚惚想起上辈子的最后,模糊的意识之中,自己像是溺水一般往下沉去,在钻心疼痛中,被迫清醒着目睹自己被黑暗一点点吞没。


    没有人来找她,也没有人来救她。


    捧茶杯的手腕忽然被握住,她一抬眼,隔着模糊的视线,只听那个人紧张地安抚道:“别哭啊,别怕,药已经吃下去了,很快就会舒服的。”


    “嗯,我不怕。”她忙摇头,说完却发现自己的声音颤得很。


    老宅的司机老胡很快带着家庭医生过来,那医生听温芸说了阮语的情况后,便让她们上车,去检查一下过敏原。


    在车上目送温母的人影渐渐远去,温芸抽了两张餐巾纸,把身旁的少女搂过来,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要是真的害怕,想哭就哭吧,我给你接着眼泪,不会冲掉脸上的药。”


    那一瞬间,阮语忽然觉得内心有什么东西破碎了。


    她想,为什么上辈子她自杀的时候,没有她来救她?


    为什么上辈子,她没能在一开始就遇到她?

    她清楚自己这些想法简直是无理取闹,可一转过脸就对上那个人关切又担心的目光,对上举在自己眼前的纸巾,便忍不住想大哭,眼泪控制不住地落下,双手也攥紧了自己的衣裙。


    这个人既然可以来,为什么……来得这么晚呢?

    私人医院就在半山腰,距离温家老宅并不远,下车前,医生就给检验科打过电话,等一到地方,他就先带阮语去检查过敏原。


    过敏原抽血是在胳膊上,温芸怕阮语紧张,一看到护士拿出采血装置,就赶紧捂上阮语的眼睛。


    明明此时眼前也是一片黑暗,阮语却格外安心,采完血在长椅上静坐了会儿,又被通知去挂点滴时,人已经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可那个人好像不太同意她挂点滴,一脸严肃、再三询问过医生,确定目前这么做真的有必要,并确认过盐水成分后,才允许她坐在注射处的圆凳上。


    “盐水不能乱挂,特别是过敏的时候,有的盐水是激素,有依赖性,挂完还容易反复和有副作用。”


    挂好盐水袋,温芸边说边坐下,目光看向调节器,“手疼不疼?疼的话我调慢点。”


    “不疼。”阮语摇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温芸又问了她一遍身体感觉,听她都说“没事”,忍不住眯起眼睛:“你可不要骗我哦?”


    “不骗您。”阮语扑哧笑出声,又用极轻的声音说,“骗谁都不骗您。”


    温芸只听清了前半句,诧异问:“你要骗谁?”


    阮语认真地想了想,“骗我自己。”


    “别这样,身体什么时候都是第一位!”温芸忙说,“老前辈甚至还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呢!总之你不舒服就要说,可别藏着掖着折磨自己!我也不会因为这样觉得你懂事。”


    阮语“嗯”了声,脸上挂着浅浅的笑。


    “我问了护士,盐水大概要挂一个多小时。”温芸又说,“你想看手机打发时间吗?还是睡会儿?”


    “睡会儿吧。”阮语靠在椅背上,如实说,“其实我昨晚没有睡好。”


    “是不是因为太紧张?”


    “嗯。”阮语闭起眼睛,撒谎道,“怕我对爷爷实话实说以后,会得不到我们想要的结果。”


    “别想这么多。”温芸伸手在她脑袋上揉了一把,“就当只是一个触手可及的机会,没了可以再有。”


    “嗯。”阮语应得很乖。


    实际上,昨晚她梦见了上辈子去祝寿时发生的事。


    那时,她听了温韵的话,乖乖留在客厅里,等另外两家人到来,自然笑着和他们打招呼。


    可那些人看她的目光却是不加掩饰的嘲笑和轻视,甚至还有一个年纪比她小的男孩直接问:“你就是那个从乡下来,想高攀豪门的姐姐啊?”


    那时她被问懵了,呆呆地看着对方,耳畔又响起大人们的议论声。


    “浩浩,你怎么能这么说人家?”


    “浩浩这说得也没错啊,大哥一家都重礼仪,要不是她自己有问题,大哥他们怎么会祝寿还不把亲生女儿带身边?”


    “听说他们那个村重男轻女严重得很,女孩子十八岁都成老姑娘了,她要不趁着这个机会跳出来,高中毕业肯定会被卖给村里的老男人!”


    “就是,社保都没有的乡里老人,哪供得起她上大学啊!”


    “这小姑娘真苦啊,被接出来了也不知道要感恩,还给大哥一家添麻烦!”


    一句又一句话刺在心头,令她午夜梦回惊醒时,还心有余悸,迟迟无法入眠。


    但这一世,所有的阴阳怪气、冷嘲热讽,在最初就被那个人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


    “小朋友,你家大人是不是没教导过你,给人泼脏水是要付出代价的?”


    作者有话说:


    第一更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