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盈盈低着头跟在关慕峰身后，步子越走越慢，身子晃得也越来越厉害。几乎没有间断地灌了那么多烈酒，就算她酒量不错，现在也觉得头晕起来。
  关慕峰走得并不快，他不断想起刚刚乔盈盈神气自信很有气概的模样，和他记忆中的小人儿那么像，让他几乎产生种错觉，以为她回来了。
  察觉身后的人越落越远，连脚步声都快听不见了，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顿时面色微微一紧。
  乔盈盈扶着转角处的花几，脑袋涨地厉害，心怦怦跳得十分快，脸蛋滚烫绯红，眩晕的感觉让她难受地蹲了下来，侧靠着墙才勉强没倒下去。
  “怎么了？”关慕峰微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她努力想要摇头回应，才动了一下就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往旁边一歪，倒向地面。
  眼疾手快将她接住，关慕峰没有任何犹豫就将她拦腰抱起，大步走出酒店，把她放到副驾上，系好了安全带。
  坐到驾驶位上，点火发动，他将车子慢慢开出停车场，往艺术学院的方向行驶。
  乔盈盈从来不晕车，可是晚上她没怎么吃东西，肚子几乎是空的，再加上酒劲发作，车子在一处红灯停下时，她胃里一阵翻涌，头更是晕的厉害，难过地从喉咙里哼哼了几声。这声音落在关慕峰的耳里，让他忍不住胸口一紧，始终定格在前方的视线终于移到了她身上。
  看着她紧皱的眉头，忍耐的小脸，他抿了下唇，眼底闪过一抹极淡的焦色。
  这里到艺术学院的路并不堵，但路口不少，再停两次车，只怕她就坚持不住了。
  他扫了眼前面已经变绿的红绿灯，墨色的眸子一闪，踩下了油门。
  车再也没有停下过，乔盈盈渐渐觉得没那么难受了，只是头依然晕的厉害，只好靠在座位上闭着眼默默忍耐。
  或许是车里的味道很好闻，又或许因为他在身边，快到学校的时候，她竟然睡着了，还微微打起了鼾。
  关慕峰听见耳边像小猫一样的鼾声，一瞬间竟有点回不过神来。过了好一会，他才将车开到路边停了下来，轻轻替她摇下椅子，调整了下空调温度，然后从车匣里拿了何峰没抽完的半包烟，下了车。
  他没有走远，只在车旁边的树下站着，点燃了一支烟。烟草的味道可以使人镇静，然后不自觉地想起许多以前的事。
  第一次听见她打鼾的时候，她才到御山没多久，为了好好表现，每天都一刻不停地忙碌。有一晚因为太累了，她趴在桌上睡着了，他下楼的时候就听见她这样像小猫般的鼾声。当时他站在楼梯上失神了很久，才确定是她发出的声音，一时间惊奇又好笑。
  竟然有人的鼾声是这样的。
  后来，他把她抱回了房间，然后私下请了钟点工每天来打扫，她就再也没有累得在桌上睡着了。
  第二次听到是在他替她做体能训练时，她每天都累得眼睛睁不开，他就总是听着她的鼾声入睡，催眠效果意外地好。
  每一幕他都记得清清楚楚，仿佛都发生在昨天一般，可她却已经忘了。
  不，她没有忘。她只是选择了放弃，放弃和他经历过的回忆，放弃和他的关联，放弃他。
  他手指忽得捏紧，细细的烟被折弯，烟头一转碰到了他的手掌，带起一抹灼痛。他眉头微皱了一下，却只是慢慢松开手，看着它在指尖继续燃烧。
  痛了就会放手。可他似乎做不到，又或者说，他并没有绝望。
  乔盈盈离开的时候，何峰和米雪担心他会承受不住，恨不得二十四小时盯着他，就连他自己都觉得也许某一刻就会崩溃吧。但他没有，他甚至还可以正常工作生活，至少表面没有一丝变化。
  后来，他才慢慢明白，在他心里他的盈盈从来没有离开他，而放弃他的，是另一个人，和他没有一丝关系。所以他才会愤怒大于心痛，才能还这样完好地站在这里。
  可他的盈盈，也许永远都回不来了。一丝锐痛从胸口蔓延开，他指尖颤抖了一下，从来淡然平静的眉间染着沉郁的痛色，墨色的眸子再不像星辰般明亮，暗淡地几乎没了生机。
  烟一支一支地燃尽，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迈步回到车边。打开门的瞬间，他看见那张红扑扑睡得很香的恬静小脸，刚刚才作的决定几乎就要抛之脑后，只想不顾一切把她禁锢在身边，至少还可以看见和她一模一样的脸。
  他放在门上的手紧紧握起，眼底浮起剧烈的挣扎犹豫，久久无法冷静。
  “先...关先生？”乔盈盈这时却突然醒了过来，迷迷糊糊看见站在车门旁的身影，忍不住开口唤道。
  关慕峰终于回过神来，抬眸看向她，那双眼睛里的沉痛让她呼吸一顿，心好像被揉碎了一般，眼眶顿时一涩。她赶紧垂下眼帘，侧过头伸手去调座位，努力掩饰着自己的异样。
  关慕峰静静看着她的动作，始终没有开口。久久无言，空气中的沉默和他注视的目光让乔盈盈不敢再待下去了。
  “这里离学校很近了，我自己走回去就行，谢谢你送我回来。”她低着头小声道了谢，解开安全带就准备下车。
  咔哒一声，车门却瞬间被锁上，她怔了一下，回头看见关慕峰已经坐到了驾驶位上，踩下了油门。
  车子飞快地开了出去，因为惯性她一下坐回椅子里，急忙伸手拉住安全带重新系上。表盘上的车速越来越高，她心头涌起强烈的不安，忍不住望向关慕峰，只看见他侧脸冷硬的轮廓和紧抿的唇线。
  她心头突突跳着，不知道他要带自己去哪，车子却猛地停下，学校的大门就在眼前。
  她松了口气，心里却又泛起浓浓的酸痛，她想说要下车，可嘴唇动了下又没有开口。
  因为车门还锁着。
  “以后不要再让我看见你。这是我最后一次提醒。”关慕峰沉沉的声音在车内响起，一个字一个字砸在乔盈盈心上。
  鼻子酸得随时就要落下泪来，强忍着喉头涌上的热意，她颤抖着声音说了一个字：“好。”
  一记咔哒声响起，车门解锁，提醒她可以离开了。
  推开车门，她走了下来，一步步往校门走去，眼泪终于扑簌簌落下，绝望哀伤。
  关慕峰墨色的眸子里倒映着她的背影，一瞬间仿佛有水光划过。
  他垂下眼帘，将所有的情绪埋进胸口，踩下了油门，和她越行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