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星空
  二人的呼吸在卡牌两侧互相交错。
  那距离实在太近了, 近到沈郁无比清楚地能看见楚俏白得像雪瓷的肌肤；和嫣红的看上去就软软的唇。
  他是这样无知无觉地靠近着他，一点也不知道自己和沈郁处于一种怎样暧昧的气氛中。
  ……就像一个单纯的什么也不知道的婴儿。
  “……”
  沈郁无声地滚动了一下喉结。
  “铛铛~恭喜哦，已经顺利找到卡牌啦！”
  鬼屋的工作人员笑着说。
  他们并没有进一步恶搞两人的举动, 那会显得有些越矩。
  “可以解下系带啦。要帮忙吗？”
  仍然是刚才那个给楚俏系上布条的beta女孩儿, 她笑着走上前来, 问楚俏：“我给您解开吧。”
  然后丝质柔软的布条瞬间滑落, 楚俏眼睫颤动了一下。再睁开眼, 不其然与沈郁四目相对——
  楚俏：“……”
  “啊，没有想到吧，就在您伙伴嘴巴里咬着呢。”
  工作人员笑着说：“要拍照吗？我们应之前客人要求，最近还配备了拍照设施。这边可以帮您拍照留念一下呢。”
  ……不、不用了。
  楚俏赶忙摆手，示意不要。
  ……也不知道他们这样恶搞了多少位游客。竟然还有拍照留念这种后续服务。
  但是在沈郁的视线里, 在楚俏看见卡牌的那一侧是他时, 少年的眼瞳确实是在一瞬间微微缩小了一下。
  也不知道是惊然之下的讶异；还是意料之外的惊喜……
  男生默默垂了下了眼。
  “可以松开了哦。”
  在两人谁都没说话的空档里, 工作人员却笑着说。
  他们看着楚俏和沈郁的眼神也有些奇怪，解释道：“这个不用一直咬着的。找到卡牌之后就可以松开了。”
  沈郁：“………”
  楚俏：“………”
  两人赶忙尴尬地松开口, 刚才这么近的距离里, 他们二人愣是谁也没觉得奇怪过。
  好像靠这么近……还挺理所当然的。
  甚至沈郁还视线始终停留在楚俏微微低垂的眼睫上。看他细白肌肤上被投下的那一小块乌青的阴影。
  “如果觉得有趣, 可以继续回去尝试一下。”
  看他们俩好像还意犹未尽, 不舍得松开一般的模样，工作人员笑眯眯说：“这个又被叫做‘接吻对视训练’。对培养默契很有帮助哦。”
  楚俏：“……”
  接吻对视训练……
  一时间，少年都不知道该先吐槽这个奇怪名字的游戏；还是先解释一下，其实他们已经吻过好几次了……不用这种训练。
  楚俏心虚地用手指揪了一下衣角, 但是当他抬起头，准备去看看另一同伙——沈郁的表情的时候, 却见这人竟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楚俏：“………”
  不要脸。
  鬼屋的工作人员最后还塞了一把糖果给楚俏。邀请他们下次再来玩。
  楚俏剥开一粒塞进嘴巴里, 很甜。然后很具报复心地一粒也没有给沈郁。
  “今天玩得开心吗？”
  回去的时候, 二人一起慢慢地走在路上。沈郁不其然问楚俏：“你……喜不喜欢这样。”
  楚俏顿了一下。
  那会儿，少年正在摆弄刚才在游乐园里买的一只发箍角角。
  那本是恶魔之角的样式，戴在头上，应当十分凶残；却不知怎么，给楚俏一衬，反倒显得可爱起来了。
  他蓦然一抬头，沈郁也被他这矛盾、又颇具杀伤力的俏丽模样弄得看怔愣了一瞬。
  “喜欢呀。”
  旋即，少年却又低下头去。
  他继续摆弄手上那恶魔发箍，没什么戒备心地嘟囔说：“很开心，和你在一起，今天玩得很开心。”
  “那……我们一直这样好不好？”
  沈郁抿了一下唇，几乎算有些冒进地问出这句话。
  他着实是忍不住……
  有谁能够在心爱的身边，长期顶着“朋友”的名义，而毫无非念呢？
  然而，这句话的含义大概是着实太过明显，原本沉迷于发箍的少年听到，心里的警铃也开始大作起来。
  他……他是不能和沈郁一直这样下去的。
  或许沈郁不知道，但是没有人比楚俏更清楚。
  ——他作为一个仅在主角校园时期存在戏份的“恶毒反派”，不可能陪主角走完全书。
  当主角离开校园，走进下一个副本的时候，他就也自然而然退场了。
  系统会带他登出……
  到时候，沈郁无法再找到他。他自然也不能如沈郁所说的“我们一直这样下去”。
  他无法做到……不能答应。
  “唔……”
  少年脸上一时显出明显的迟疑，沉默下去。
  他不知道该怎么向沈郁解释，也不愿意故意说些什么“我讨厌你，所以不答应”的假话，来伤沈郁的心……
  “你要是还没有想好，也没关系。”
  但是沈郁却比楚俏想的平定沉静得多。
  他看出了少年的犹豫，便也不催他，只说：“我可以等你的。等你想好，再告诉我答案就好。”
  “我对你说过，‘如果你愿意，我就永远钟情你；如果你不愿意，我就永远暗恋。’这句话一直作数。”「注1」
  男生笑了笑，说。
  楚俏：“………”
  深冬的夜风很冷，楚俏身上裹着沈郁的外套。
  但是他在这个时候，忽然难过起来：
  因为他没有想到，自己在垂死之后，穿越到这样一个不属于他的副本世界里，却遇到沈郁这样的男生。
  他好像符合楚俏对喜欢的人一切的预想，又温柔又强大；还很纵容他。可他偏偏……不属于这个副本世界。
  在一段故事注定不会有结果的时候，他们却已经开始了……
  这种从一开始就知道会是离别的心动，更让楚俏心里堵塞的无法呼吸。
  即便他离开，走到下个世界去，过了很久很久……
  楚俏想，他都不会忘了沈郁。不会忘记他给自己放的烟花，也不会忘记他对自己说，他可以永远暗恋他……
  “你不用因为我的话而感到为难。”
  正当楚俏眼眶都要变得红红的时候，沈郁低低地轻声开了口：“我没有给你增加压力的意思。只是想让你知道……”
  “你是很好的。希望这份心意能够在你未来难过的时候，给予你支撑。你可以知道，在这个世界上，会有一个人永远无条件爱你。”
  “……你别说了。”
  在星辰铺满天际的冬夜里，在沈郁低缓微凉，恍若玉石轻轻相扣的嗓音里。
  楚俏禁不住地抽噎了一下，说：“……你不要说了。”
  你越说，我会越难过……
  在一片星空注定无法拥有的时候，还不如从未抬头仰望过。
  沈郁闻言，果然停顿了一下。而后淡淡地微微一笑，有几分纵容地说：
  “好。”
  ……
  他们二人就这么一言不发地往前走着，安静沉默。
  直到到了楚俏到他们别墅区的门口，沈郁停了下来，说：
  “明天见。”
  楚俏垂着眼帘，也很小幅度地点了点头。轻声说：“……明天见。”
  他们俩都没有什么话可以说了，但是却也偏偏谁也不舍得先走。
  都默默地看着彼此。
  只过了许久，楚俏才忽然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来，抓住沈郁的手，放在他手心。
  在对方讶然的眼神里，少年纤细微凉的指尖，在男生手心轻轻一碰：
  “这颗最甜……送给你。”
  “……谢谢。”
  许久，沈郁攥紧手心，握住了。
  一双从来冰冷凛冽的眼眸也含上了隐约的笑意。
  “……我先回去了。”
  这样又无声地站了好一会儿，彼此谁都不说话地看着对方着实有点太傻。
  少年抽了抽鼻子，看着脚尖和沈郁说。
  “好。”沈郁点点头。
  于是楚俏转身，手揣在沈郁的衣服口袋里，慢吞吞地往夜色深处里走去了。
  ——少年披戴星月而来，在心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而后不告而别，就此再难相逢。
  望着楚俏寂静离开的背影，有一瞬间，沈郁心里不知道怎么浮现出这样一句话……
  似乎这样一幅星空月下、天地辽阔的场景，就天然地容易让人感受到哀伤。
  “哇哦，那是你的小oga？”
  目送楚俏离开之后，沈郁周围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女人。
  她依旧是一副烈焰红唇的妆容，静静地靠在树上。纤细的手指间夹着一根泛着星点火光的烟。
  假如现在不是深夜，而是白天的话，从这里路过的每一个人，大概都会被女人的风情吸引目光。
  ——来者正是沈丰。
  沈郁转过身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沈丰的身材非常好，凹凸有致。靠在树上的时候，更显得如此。沈丰眯眼看着沈郁，缓缓地吐出一口烟圈，说道：
  “啊……确实好可爱。我都要喜欢上了。”
  “……”
  沈郁微微蹙了下眉，那眼神算不上多友善。
  “我已经提醒过你了。”
  沈郁冷声说：“离我身边的人远一点。”
  “有五米了哦。”
  然而女人笑着道：“在那么可爱的小oga面前，我能保持这个距离，已经算是对你信守承诺了。”
  沈郁：“……”
  “你今天有空吗？”
  在沈郁无比的低气压中，女人终于把话题挑开。说到了正事：“那个老头子‘治疗’的时间……又到了哦。”
  “………”
  那像一个忌讳莫深、但又两个人都心照不宣的秘密。
  沈郁沉默了一下。女人却笑起来，说：“上车吧。”
  于是，很快，寂静的夜色中，一辆火红的玛莎拉蒂飞驰而去。只留下条在冬夜中空无一人的林荫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