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丹青好像沉睡在黑暗里，睡了不知道多久，耳边传来嘈杂的人声。
  “太子，叛军已经被驱逐出不夜城……圣皇身体尚好，莫要太过担心……”
  “可惜，听说大禹的皇帝和阮妃参与了此事，可惜，没抓住他们……”
  “若抓住大禹的皇帝，那可是一件震惊各国的大事件……大禹的皇帝真是胆子够大，只身深入不夜城……”
  丹青没有睁开眼，心底却放了心，原来孤光启已经安全了，而且离开了不夜城。
  “不夜城和太子东宫已经被焚毁大半，太子，只能将郁小姐移到圣皇宫看护……”
  “圣皇和皇后娘娘还想着见见这位郁小姐呢……”
  “好，孤知道了……你们都退下吧，聒噪的孤心烦意乱。”那竟然是段沉渊的声音？
  他已经回来了？
  郁丹青猛然睁开眼，倏地从床上坐起，正看到一身黄金紫色玫瑰纹路铠甲的男人站在榻前。
  发现她醒了，段沉渊回过身，大步朝她走过来，坐在床沿：“青儿，昨夜你辛苦了……不过我已经领兵把那批叛军全部诛杀……一个不留……”
  “你回来了……太好了……”她下意识看向他的身后，本以为会看到那个云淡风轻的身影，可是他身后空空如也。
  段沉渊似乎也发现她的眼神并不放在他身上，而是在他身后找着什么，伸手掰住她的下巴，迫她只能看他一个：“别看了！司空幻被月神带走了……他去了南疆月华池……”
  郁丹青瞳孔一缩：“不可能！小叔回来第一个想见的人，竟然不是我？！”
  “傻瓜！司空幻作为千年灵狐，活了千年，他认识的人太多，经历的沧桑也多，不知道向多少人施恩，又与多少人结怨。你才认识他多久？能有多了解他？他能为你死，无非是因为你吞了狐族另外一位重要帝王狐凌空的狐丹，他保护你，无非是为了狐族……假设你没有吞噬凌空的狐丹，成为守护那魔主的守魔人，司空幻会鸟你么？再说，如我和司空幻这种修魔的妖，肉身的死亡并不重要……只是必须在地狱受点罪而已……以他的妖力，竟然被罚到炼狱最底层，可想而知，他千年来大概做过不少祸害事儿，所以肉体毁灭后，灵魂堕入炼狱，受到鬼神的神罚……”
  司空幻堕入炼狱受罚，竟然是因为生前做过太多祸害事儿？
  胡说！纯粹是胡说。
  他是为她而死，这世上再没有比他更忠肝义胆，重情重义之人了。
  丹青用了很久才勉强接受他的话，段沉渊虽然不羁，但是性格有时候却洞察分明，总是能给她分析事情的利弊，而且分析的头头是道。
  可是即便他分析的头头是道，口才很好，丹青也只当他刻意离间她和小叔……
  “我还是想找小叔，想亲口问问他都经历了什么……”
  段沉渊道：“他的身体损毁，精魂沉入炼狱，被我们救了出来……若不找个合适的身体，恐怕只能以精魂的样子存活在世间……他可不像我和萧衍那么幸运，都找到了契合的身体……”
  “契合？如果真契合，你就不会每个月都喋血吧……”丹青从床上走下，心底已经做出了决定，既然司空幻被月神带走，她应该去南疆月华池去看看他。
  小叔难道不该解释一下，为何第一个要见的人，不是她？
  难道他的世界真的很大，大到可以忽略一个小小的她？大到，即便为她舍弃性命，也只不过是顺手救一下而已？
  “我喋血是在和这具身体融合……这个月开始已经慢慢不喋血了……”段沉渊道：“我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你……”
  保护她？
  他何止是保护她，简直是为她卖命。
  可惜，她却是假阿囡。
  他意识错乱，认错了人而已。
  昨夜他为了她，闯入地狱之门去救司空幻，真的让她提心吊胆了一整晚，这种滋味，她不想再经历了。她也不想再欠他人情。
  丹青忽然很想坦白，只有告诉他真相，他才能认清事实，不再为她耽搁。
  她不想再拖累他了。
  “沉渊，我其实不是……”丹青刚要坦白，忽然，萧衍从门外进入，道：“丹青，你醒了？”
  他深邃的独眼紧张地望着她，生怕她说出什么不该说的。
  丹青的话便戛然止住。他们都要依靠鬼戎的力量生存，不可以告诉段沉渊她不是阿囡。
  否则，段沉渊知道被骗，一定驱逐他们，那么他们这两个不容于大禹的乱党，连最后可以依靠的力量都没有了。
  段沉渊见到萧衍，道：“我们要将进宫见父皇……父皇要见青儿……我去和青龙准备一下，你看住这个女人，莫要让她偷偷溜出去跑到南疆找司空幻了……”
  萧衍恭谨点头：“是。”
  段沉渊看了一眼丹青，黑瞳都是警告的意味，仿佛只要她敢跑，就抽死她。
  丹青地垂下头，只当没看到他的警告。
  段沉渊甩袖离去。
  鬼戎圣皇之所以想见她，无非是因为她昨夜为了段沉渊，死命守住太子东宫的练功房。更重要的是，圣皇一定想看看祸害太子又为了保护太子而不顾一切的女人究竟是何方妖孽吧。
  丹青见屋里只有她和萧衍了，便实话实说道：“我实在受不了了……我要跟段沉渊坦白……不想欠他人情。”
  “鬼戎太子已经向圣皇上奏，他要娶你为太子妃……这次进宫，其实是圣皇要封你为鬼戎太子妃……”
  丹青略微惊讶：“可是，我并不想嫁给他……他这样未免太不尊重我了吧……”
  “为何不嫁他？他是鬼妖，是统领魔道妖界的霸主，更是鬼戎圣皇唯一的太子，将来是鬼戎的皇……他是这世上唯数不多有能力让你母仪天下的男人……所有女人都对他趋之若鹜，你却不稀罕？”
  “我不想骗婚。”丹青皱了皱眉：“况且我心里的人，不是他。”
  “我明白了……”萧衍道：“不管他对你多好，你都觉得他不配。就好像，你永远都觉得我配不上你，是不是？”
  “萧衍！”郁丹青只觉得他话中的意思越来越不对劲儿：“明明在说我跟段沉渊，为何一定要加上你？你到底想对我说什么？”
  萧衍摇摇头：“我被大禹驱逐，已经没了退路，只能依附鬼戎，然后寻思攻回大禹。丹青，我不求你帮我……若你不想帮我，你现在就走……不过，我放走你，段沉渊会杀了我和我母亲罢了。”
  “萧衍……不要威胁我。你和你母亲对我来说，什么都不是。”这话虽然绝情，可是他昨夜撒她粉末，迷晕她，阻止她去看孤光启……种种行为已经惹怒了她。
  就算盟友，也不能这样总是违拗她的意愿。
  “那你走吧……一个对你来说，什么都不是的人，是无法阻止你自由的步伐的……也无法牵绊你的心……”萧衍叹了口气：“总之，我本该死去，是母亲挽回我的生命……或许，我根本不该吞了月光石而复活……”
  月光石……
  他或许是无意提到月光石，也或许是故意。
  但是的确掐住了丹青的软肋。
  他的手里有月光石。
  没有月光石，她就无法让司空幻复活，就只能面对他的精魂。
  就好像当初的恶鬼萧景一样。
  她不想司空幻变成恶鬼萧景那种东西。
  丹青神色软了下来，有些垂头丧气道：“萧衍，你放心，我不会逃的，也不会对段沉渊坦白……即便我要去南疆，也会得到他的同意，你放心吧，我会一直帮你……”
  萧衍唇角不由上扬，这个女人还是识时务的，为了月光石，也不会不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