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所有的人声都消失了。
  她泪眼朦胧中，看到刽子手提着一头血粼粼的白狐，从巷子里走出来。
  “终于打死这个孽畜了……”
  “小叔 …… 小叔……”丹青摇着头，咬住嘴唇，他们一定是在骗她。
  那头染血的白狐一定不是小叔。
  可是她很快就看那白狐的一双紫眸死不瞑目地睁着……
  那是小叔……
  真的是小叔……
  丹青不顾一切地冲过去，几乎失去所有的理智。
  所有人都看到 一条九尾玄狐在血泊中 突然化身为红衣的女人，从血泊中着站起，冲向被打死的九尾白狐，大吼着：“不要碰我小叔， 他是我的……”
  人们纷纷怪异地看着她，等过了半晌，他们惊恐地大喊：“狐狸精，那是狐狸精……能化人形的狐狸精……”
  人们惊恐地四散逃开。她眼睛灼红，全世界都黯淡了，眼睛里唯有九尾白狐。
  她好想抠瞎自己的双眼，仿佛这样她就看不到司空幻鲜血淋漓的样子。
  他把九尾天狐狐丹吐给她，自己却被一棍一棍打到断气。
  他还想躲到她看不到的地方安静地去死。
  小叔，你好傻！我何德何能，让你如此付出？
  我该把自己的狐丹吐出来给你，让你恢复法力！
  你是王，世间唯一的狐王，可是却因为我这个无用之人而死，值得么？
  小叔！你快回来！
  我不要你死！
  她发疯一样冲上去，挡她的人，她如同猛兽一般冲上去撕咬， 鲜血迸溅，她的 容颜却那么悲痛凄艳。
  终于抢回了九尾白狐，紧紧地抱在怀里， 她伸手合上他的紫眸，他安静地躺在她怀里，好像睡着了一般。
  人们在她周围惊恐大叫：“这狐狸精咬死人了……”
  “救命啊……”
  “快禀告陛下…… 宫里闹了狐灾……”
  她 宛若入了无人之境，咬死了身边所有能杀的人，跪在地上，满嘴的血，双手紧紧搂着白狐，一边哭，一边笑。
  胸口的悲痛和滞闷逼得她好想疯狂的杀戮，好想沐浴在鲜血里，放声大笑……
  她根本笑不出来，她只是 跪在地上， 抱着白狐，哭的惨不忍睹。
  白蒹葭他们追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丹青抱着白狐，跪地一边哭一边笑的疯样子。她的脸上、嘴上都是鲜红的血，她仿佛沐浴在血海里，凄艳让人泪如雨下。
  “圣尊……”白蒹葭眼泪涔涔流下：“对不起，是我来晚了……”
  她将丹青拉起来：“我们快走……大批的锦衣卫和伽蓝寺和尚要来了……你杀了那么多人， 皇帝一定饶不了你，再不走，恐怕王的尸身都抱不走了……”
  丹青紧紧抱着白狐，迷茫地跟着白蒹葭一路奔跑……
  后来他们跑到了大明宫外，身后是追杀他们的武僧、东瀛武士和宫廷守卫。
  他们一路跑上了山，跑到了一座断裂的悬崖。
  悬崖下是一望无际的山谷和河流。
  退无可退。
  “圣尊……” 白蒹葭道：“这条河叫做凤鸣海…… 据说能直通西方狐岐山……”她叹息一声：“我们灵狐若死于异地，都会被同伴投入凤鸣海，这样灵魂就能回到狐岐山……”
  丹青摇摇头：“不，我不会放弃小叔……我要把他带到南疆月华池，让月神复活他……”
  “月神已经答应用千年功力复活小白，所以不可能再自损千年功力，救她的死敌……”
  “ 小叔是月神的死敌？她起死回生一次，要自损千年功力？”
  白蒹葭叹息一声，道：“其实，月神也是灵狐……她那一族是玄狐，是狐族曾经的帝王，却被白狐一族打败， 不得已脱离狐岐山，去了南疆……千年前，月神和司空幻成过亲，可是因为两族争斗，各为各的阵营，两人便老死不相往来……”
  白蒹葭叹息一声：“在遇到圣尊之前，我一直以为王爱的是月神……”
  丹青紧紧地抱着司空幻，声音极为温柔：“小叔，你好多情啊，你到底爱谁？你醒过来亲口告诉我好么？”
  忽然，空气划过一抹厉啸，一头大雕瞬间扑过来，在丹青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便抓住她怀里的白狐， 冲天而起。
  丹青目眦尽裂。
  这是她最后的希望， 她不能 失去小叔的身体，否则怎么找月神复活他？
  可是大雕飞到山谷上风， 忽然将白狐投入滚滚流逝的凤鸣海中。
  白狐那苍白的身影落入水面，溅起一点涟漪，瞬间消失不见。
  漫天遍野的喊杀声传来，那是围剿她的追兵……
  丹青怔怔地看着水面，忽然之间，失去了所有的生气。
  她很想纵身跳下……
  “圣尊……快走……”
  “圣尊，来不及了……”
  白蒹葭和其他几只灵狐冲到人群里冲杀。
  而丹青一身红衣，坐在悬崖边，垂目望着黄泉幽冥一般的山谷。
  身躯痛的像是要炸开。
  忽然之间，她有些意识不清。
  她惊恐地意识到，或许是 体内的桃花落要发作了。她要忘记小叔了么？
  而转过头，正看到一道明黄的身影正朝着她一步一步走来。
  孤光启提着染血的剑，仿佛从地狱杀上来的魔神，携着疯狂暴雨朝她走过来。
  郁丹青视线有些迷蒙，等他走过来，才愕然地抬起眸子：“你是谁？”
  孤光启一愣，长剑倏然从手中掉落，怦地一声，发出一声轻响。
  郁丹青对他笑了笑：“一定不是什么好人。”
  话毕，她便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化身为一条九条尾巴的玄狐。
  传说，那一年，新皇登基前夕，一头九尾狐毒害南帝宠妃阮芷，南帝盛怒之下命人用乱棒将它活活打至断气，抽皮扒骨炖灵药，以治阮芷不孕之症。
  据说，那一年，皇后之位并非坊间传说那样是阮妃。南帝后位空悬， 宫中只有一个阮贵妃。
  据说， 其实，南帝本有两个皇妃，其中刚册立的宸妃还未等到南帝即位，便因病仙逝，死的时候竟然是在阮妃的甘泉宫，身体赤国，面容痛苦，以诡异的姿势趴在地上，像是一只狐。传说宸妃其实是一只狐狸精，死于阮妃之手。而当日仵作去检查宸妃的尸身，赫然发现宸妃有孕，只是一尸两命，全都去了罢了。
  传说，鬼戎国的太子听闻宸妃死于非命的消息，大口呕血，将自己封在棺材里，不理世事。鬼戎国的侵略大业在那一年戛然而止。
  当然这都是传说，无从佐证，宸妃成为历史上最悲催的妃子，在野史里成为香艳宫廷故事的绝佳蓝本。
  据说，登基大典归来的南帝目睹宸妃一尸两命，久久地跪倒在宸妃尸身前，用黄袍盖住宸妃的身体，用力地抱着她……
  据说那一日，南帝哭了好久……久到几乎晕厥过去……
  一切的据说都无从考证。
  ……
  白云苍狗， 这世间变化万千，转眼三年过去。
  原来，她已经在这里蛰伏了三年。
  那些仇恨，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
  伽蓝寺建了一座浮屠塔，塔下镇压着一只千年狐狸精。
  狐狸精每日被迫诵经念书，在夜间则化为美女出来游荡，吃人倒不至于，却用美色诱惑人，害的伽蓝寺那些年轻的小和尚还俗了不少，而狐狸精祸乱伽蓝寺的消息传出，该寺香火连续三年不旺。
  ……
  那一日惊蛰，寒蛰不住鸣，惊得郁丹青从榻上翻了个滚，差点掉了床。
  等她从床上惊魂未定地坐起，赫然记起了，自己已经在浮屠塔下三年了，三年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忽然之间，就在这个早上跌了一跤后，她的记忆就好像被人连根拔拔断，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她只记得自己是个穿越人。
  她和老爸被火烧死，来到这个世间，后来经历了很多坎坷，身边爱她的人一个一个离她远去，她却被困在这个浮屠塔里，据看守她的武僧大傻说，她已经在这里待了三年。
  她不记得这些了。
  她只所以知道自己在这里待了三年，是因为有一天，她发现墙上不知道哪个傻缺用手指甲划了无数个正字，她数了数，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三年一共是1095天，而墙壁上的正字刚好有219个。
  看守她的武僧大傻说：“狐狸精，这个你口中的傻逼就是你自己啊！”所以，她才知道，她在这里待了三年，每天在墙上划拉正字，好像迫不及待要出去一样，而且还失忆了。
  那傻缺，哦不，就是她自己，还用指甲在墙壁上划了两句诗：“世间如他，应如幻……”
  还有一句：“我要你孤独一生……”
  大傻说，她那会儿还未失去记忆，曾经在某天深夜里，孤独无奈的时候神秘兮兮地告诉过他，那两句诗包含着两个对她来说刻骨铭心的男人名字。一个是恩重如山，一个是仇恨似海。
  大傻还告诉她，三年前，她中了一种叫做桃花落的毒，记忆越来越不好，所以写下这两句诗，提醒她一定要记得有仇报仇，有恩报恩。
  听大傻对她说这些，丹青“切”地一声，什么仇什么怨，非要她去报？她的记忆还停留在前世被大火烧死的时候。
  她一定是穿越到了一个有故事的女人身上了吧。
  她抛给大傻一个媚眼：“开门，老娘决定出门溜达溜达。”
  大傻露出一个忌惮又无奈的眼神，好像丹青是个色魔一样：“狐狸精，你又胡闹了。自从两年前你能化成人形，便开始勾引这世上许多的男子。上次你勾引上音上智两个和尚，被主上见到， 当场将他们两个杖毙……虽然你失去了全部的记忆，很可怜，但是你可千万别再勾引我了啊……大傻很老实的，好怕被主上杖毙……”
  丹青眼睛瞪的鸡蛋大：“我喜欢勾引别的男人？”连大傻这种大块头都勾引过？
  真是来者不拒啊。怪不得大傻喊她狐狸精。
  大傻害羞地点点头：“从宏智长老到烧火房的上音上智都被你调戏过……主上杀上音上智那天，你扒光了他们的衣裳，滚在柴堆里，差点就办成事了，主上得到消息，带人闯进来，生擒活捉……
  你还强词夺理，对主上说，老娘就是喜欢勾引男人，有种你杀我啊？你若不杀我，我就每天勾引一个……主上说，也不瞧瞧你的样子，当狐的时候还是个美丽的九尾玄狐，可是变成人的时候简直丑八怪一个，要胸没胸，要脸没脸，勾引个烧火棍，烧火棍都嫌弃……”
  丹青头越垂越低，她何曾这样狂放过？而那个主上的嘴巴真恶毒，竟然说她长得丑，连烧火棍都不要？
  若见了他，她一定要看看他是什么货色，长得有多好看，否则怎么敢说她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