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铝制罐头里,被称为人鱼的美丽生物或蜷缩身躯、或环抱鱼尾、或扭曲弯折……
  它们闭着眼睛，肌肤莹白，明明是没有生机的死物,却依然美得恍若新生。
  灯光流转,在细密的鱼鳞上映出宝石般的光辉。
  在场众人都被这璀璨的光芒看迷了眼睛。
  “人鱼？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鱼？那不是编造给小孩子的童话故事吗？”
  “会不会是用树脂或者翻糖做的？”
  有人用叉子戳了戳，尖锐的叉子扎进小人鱼柔软的肌肤，细细的血珠顿时渗透而出。
  “这是……流血了？”
  “不是翻糖,我看到血管了！”
  “好家伙，头发也和真的一样……”
  “各位,我老刘的人品你们还信不过吗？如果是假的,那又有什么搜罗的意思呢？”
  刘总笑了笑，说：“这是真正的人鱼，虽然已经变成了罐头,但它们仍然是真正的人鱼,是其他生物都无法替代的。”
  真正的人鱼。
  众人看着手里的罐头,脸上的震惊无法用言语形容。
  他们都是商业大亨，最不缺的就是钱,只要是钱能买到的，无法什么新奇玩意他们都尝试过了。
  但这人鱼肉，他们还是第一次见。
  还是完整的人鱼。
  有人默默咽了下口水。
  “但是……这是生的吧？”
  “当然,没有任何添加剂和调味料，保留了人鱼肉最原始的鲜美。”刘总老道地介绍。
  听起来似乎很不错，但这不是普通的海鱼。
  而是有着一半人身的类人生物。
  另一个看着灰西装的男人将罐头里的人鱼提起来,拿到水晶吊灯下细细观察。
  “它的上半身和人也太像了，甚至还有胸……”他看向其他人,“你们的呢？”
  “我的这只看上去像个五六岁的小男孩……”
  “卧槽,我这只像女孩儿！”
  “看起来比我女儿还可爱……这真的能吃吗？”
  有人看着罐头里蜷缩的人鱼尸,想起自己尚未成年的小女儿，顿时有种如鲠在喉的感觉。
  “当然，就是因为幼小、稚嫩，所以才足够鲜美啊。”
  刘总压低声音，娓娓道来，像恶魔发出诱惑的低语。
  “你们看它们的尾巴，看它们的皮肤，应该能看出它们的肉质有多鲜嫩吧？”
  “这可是我费尽心思才淘到的，有价无市，要不是想着和兄弟们一起尝鲜，我早就独享这么多好东西了！”
  众人被他说得有些心动。
  的确，他们都能看出这些小人鱼的肉质有多细嫩，即使是出生不久的婴儿都无比与它们相提并论。
  “可是……”有人提出疑问，“这要怎么吃呢？”
  “对啊，这可是生的啊……”
  刘总得意一笑：“随便怎么吃！头部、尾巴、或者是内脏……只要你们想，怎么吃都可以！”
  “每个部分的风味都不同，为了照顾大家的口味，我还特意让人准备了芥末，就在你们面前的小碟碗里……”
  “来，现在让我们开动吧！”
  他高举酒杯，倾斜罐头，美丽的小人鱼瞬间从罐头掉进酒杯，琥珀色的液体迸溅而出，璀璨的鱼尾在酒液中熠熠生辉。
  其余众人也纷纷举起酒杯。
  “来，干杯！”
  “干杯！”
  *
  刘总这一餐一直吃到半夜。
  那人鱼罐头果然是人间少有的美味。
  一开始，大家还很小心谨慎，只敢用刀叉切一点点肉尝一尝。
  然而，一旦尝到了人鱼肉的味道，他们立即变得无法自拔，开始赞不绝口地细细品味起来。
  那是任何动物都无法给予他们的极致鲜美。
  怪不得这玩意的价格炒得这么离谱，却还是有一大堆人捧着钱要买。
  还好他消息灵通。
  现在那些人都眼巴巴地等他去弄更多的人鱼罐头呢，看他们那副又馋又想的样子，感觉以后办起事来都会方便多了。
  真不错啊，只是用几十万就收买了这么多人的心。
  刘总非常得意，脚步悬浮，连灯都不开，便摸黑爬上了床。
  后半夜。
  床上的女人感觉有些不舒服。
  背后黏糊糊的，就像沾了很多水一样，还有一股浓郁的腥臭味。
  像是坏了几天的死鱼味。
  肯定又是老刘吐在床上了。
  她忍无可忍地醒了，边数落边翻身：“老刘，你就不能少喝点吗，这么臭你还能睡得着——”
  数落戛然而止，她震惊地睁大眼睛。
  躺在她身旁的，不是什么老刘。
  而是一只长着腐烂鱼头的怪物。
  *
  “你好，请问孟医生在吗？”
  郁枝站在检测中心的门外，随手拉住一个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抬头看了她一眼：“在的，不过他已经有预约了。”
  郁枝：“预约的谁？”
  工作人员看了眼手里的文件：“D级调查员，郁枝……”
  “我就是郁枝。”
  工作人员一愣，立即又看了看文件上的预约时间：“抱歉，没想到您这么早就来了。”
  “刚好没事。”郁枝漫不经心地说。
  上午开完会后，蔚白筠又让她把报告重新撰写一遍。
  她当然不会写，最后还是季嘉容在旁边指导、最后又帮她润色一遍，才顺利地交了上去。
  午饭吃的是工作餐，不难吃也不好吃，主要是有她最讨厌的鱼。
  吃鱼要挑鱼刺，像她这么懒的人是最烦做这种事的。
  最后她把鱼打包了，准备晚上回家带给波奇。
  “稍等一下，我去问下孟医生的意见。”工作人员推门进去，过了没多久又出来了，“孟医生现在有空，你可以进去了。”
  郁枝：“谢谢。”
  她推门进去，站在门外的工作人员顺手帮她关上了门。
  那个穿着白大褂的高个男人正坐在座椅上喝咖啡。
  看到她进来，男人放下咖啡，站了起来。
  “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啊。”
  郁枝看了他一眼。
  看来他还记得她。
  被医生记住……似乎不是什么好事。
  “蔚队长让我过来做能力检测。”郁枝客气地说。
  “你觉醒了能力？”孟医生探究地看着她。
  “我也不确定。”郁枝说，“就是因为不确定，才要来您这里查一查。”
  她不是很担心。
  小红和奥比都在家，她也没有借用他们的能力，现在的她，应该和普通人没有区别。
  孟医生似笑非笑地注视她。
  “那就开始吧。”
  和上次的检查流程一样，郁枝将每个检测仪器都过了一遍。
  做完这些，孟医生看着仪器上的多项数值，突然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拿出探照笔，走到平躺的郁枝身边。
  “张开嘴。”
  郁枝依然照做。
  孟医生用探照笔压着她的舌头，在她的口腔里细细查看，越看目光越专注。
  郁枝觉得嘴巴张得有点酸。
  过了一会，孟医生转身走向一旁，拿出一副橡胶手套戴上。然后回到郁枝身边，微微俯身，将戴着手套的食指伸入郁枝的嘴里。
  郁枝：“？”
  这应该是牙医的手法吧……有必要吗？
  她奇怪地看了男人一眼，对方直接无视她，继续用手指在她的舌头上深入按压。
  郁枝终于撑不住了。
  她的嘴酸得厉害，于是合上嘴，一口咬住了孟医生的食指。
  孟医生抬眸，说：“牙口不错。”
  “谢谢。”
  郁枝将他的食指顶出口腔，接着从病床上坐起身，扭头用旁边的水杯漱了漱口。
  孟医生面不改色地摘下手套。
  “很奇怪。”
  郁枝：“什么奇怪？”
  “你。”他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她，“你没有任何能力，但你的精神力却上升了。”
  郁枝：“这是很稀奇的事情吗？”
  “看来你并不了解精神力。”孟医生干脆在她腿边坐下，长腿交叠，裤腿绷得笔直，“每个人的精神力都是固定的，除非遇到特殊情况，否则永远不会增加。”
  郁枝顺着他的话问下去：“特殊情况？”
  “第七特遣队的陆邱知道吧？他就属于特殊情况。”孟医生慢条斯理地说，“另外，转变为扭曲者的人类，也属于特殊情况。”
  郁枝大概懂了。
  “但你却不同。你没有获得新能力，也没有被污染，但你的精神力却在短短几天大幅增长……”
  孟医生深深地注视她，眼底隐约有闪烁的光，“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郁枝：“意味着我会成为异常管理局的明日之星？”
  孟医生笑了一声：“倒也没有你想得这么容易。”
  郁枝：“……”
  那你在这儿激动个什么劲。
  “总而言之，我没有任何能力，也没有任何问题，对吧？”她总结道。
  “前半句是对的……”
  “那就行了。”郁枝起身下床，理了理褶皱的衣角，“孟医生，谢谢你，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你了。”
  说完，就要向门走去。
  “等一下。”孟医生叫住了她。
  郁枝微微侧身：“还有事吗？”
  “你参与了母亲节事件的调查工作，对吧？”
  郁枝点头：“对。”
  “好好干。”孟医生对她扬起唇角，“你很快就会得到上面的赏识。”
  “借您吉言。”
  留下这句礼貌的客套话，郁枝便出去了。
  在外等候的工作人员随之进入，她正要打印郁枝的检测报告，孟医生突然叫住了她。
  “把郁枝的资料调出来，全部发给我。”
  工作人员一愣：“哎？可是，这要经过蔚队的批准……”
  “你应该清楚，我和她是平级吧？”孟医生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还是说，你觉得我比她更好说话？”
  “对、对不起，孟医生，我这就去调资料。”
  工作人员一边道歉一边迅速离开了，孟医生看着她出去，直到门被关上，这才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他打开手机，在收件人中找到“乌鸦”，接着发送了一条信息。
  【最完美的实验对象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