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九听小安子说丢了，也就没在问什么，毕竟时间有些久远，她自己也不大记得。
  四爷下朝没回来，派人回来说，礼部尚书张英大人六十寿诞，要去贺寿。
  张英是二甲进士出生，通晓满文，博学多才，早年充任过皇太子胤礽的师傅，四爷六岁入尚书房，也是跟他学习四书五经，算是启蒙恩师。
  大多过寿都很热闹，小九想着反正不想习字，便准备去凑凑热闹，顺便接四爷回家。
  张英家的宅子是在城北，离四爷府上颇远，小九腿骨折刚好，还不易长时间走路，就让齐格备了马车。
  去到的时候张府很冷清，没有半点过寿的喜气。
  小九从马车窗口看着冷清的张府，感觉像是走错了，她让小安子去问了下门房，确定没有错，才下了马车。
  张府门房见马车装饰不凡，小九又穿着不俗，知是贵客，连忙迎了过来：“这位……姑娘，我们大人今儿不办寿宴，礼品也不收的。”
  小九穿的是上次四爷送的粉色骑装，腰间系着荷包，头戴暖帽，她样貌俊秀，身量又高，看上去并不女气，门房有些不太肯定她身份。
  “府上不办寿宴，也不见客吗？”小九让小安子把刚在街上买的礼品送回车上，回头看了看张府，里面似乎并没外人。
  门房回道：“见客的，只是大人用夫人准备办寿宴的银子做了百余件丝绵衣裤，施舍给巷北胡同贫苦的孩子，这会儿还未回来。”
  常听人说善人施粥，这施舍衣裤的，倒是很少见，不过京城马上入秋，对贫苦的孩子来说，衣裤确实更为重要。
  “那请问四阿哥可来过府上？”主人不在府上，难道四爷已经回去了？
  门房听小九问四爷，当她是四爷府的女眷，忙回道：“四阿哥来的较早，正好看见大人带着府上下人去巷北，便一道过去了。”
  说完，看小九站着颇吃力，似乎腿脚不好，便又道：“时辰还尚早，姑娘可要先入府歇歇脚？”
  张府小九不熟，不想进去干坐着，她便回绝了，准备去巷北找四爷。
  小安子把她扶上马车，刚准备要走，就听马车后面传来阵阵马叫声，接着便撞了过来。
  小九被撞的东倒西歪，要不是小安子扶着，差点就被弹出去。
  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又听马车后面有人叫嚣说道：“让开让开，太子宫里的马车你也敢拦道，速度让开。”
  小安子拉开马车帘布偷偷看了眼，回头和小九道：“是内务府的膳房人花喇，和太子殿下身边伺候的哈哈珠子德住。”
  “给他们让道。”太子这两年脾气不大好，身边奴才也多嚣张，小九并不想惹麻烦。
  马车被撞脱轨，马夫只好把车推到边上修理。
  小九伸手取下暖帽，刚躺到软垫上，就听见甩巴掌的声音，“这礼是太子殿下亲备，你一个小小门房竟然也敢拒收，是不是活腻了？”
  那门房本就年迈，被打的眼冒金星，嘴角流血，可花喇二人还不依不饶，“告诉你，太子殿下说了，这礼敢不收，诛你府上九族。”
  小九看着简直怒不可止，皇室的威严都是被这群仗势欺人的人渣败光的。
  “我倒不知道我二哥这般说过？”
  小九走过去，看着花喇和德住，冷声又道：“张大人身为礼部尚书，兼管翰林院、詹事府，从一品大臣，皇阿玛见着也礼让三分，你算什么东西，敢假冒我二哥名义这般狂言？”
  德住近来很受太子宠爱，在宫里又多被人巴结奉承，性子养的极为狂妄，这次出宫送礼，太子确实交代要张府亲收，却不想张英不办宴席，也不收礼。
  门房又是个不识眼色的老头，无论怎么说，都拒绝收下礼品，他气急之下便抬出了太子。
  本想着就是一个看门的，有太子殿下的玉佩在手，还不是随他拿捏，张英那老头也不能为一个下人和太子殿下过不去，只是他未想到会遇见小九。
  九爷在宫里两人见的机会不多，只知道她爱玩爱闹，宫里的主子都颇宠她，太子对她也亲厚，偶尔还会送些小玩意。
  脾气听说很好，极少发火，德住眼睛一转，忙过去行礼说道：“九爷，是这老……门房不识抬举，太子殿下送的礼竟然也敢拒绝。你也知道，小的就是奉命过来送礼的，若是不收，太子殿下面上也无光，所以就……”
  “送礼是情谊，不收还能强求？”小九对德住这类油滑之人无好感，要不是太子正盛宠中，她很想教训他一下，让他知道什么是尊老爱幼。
  “你是来送礼的，还是来赏赐的？”
  德住和花喇听了这话，直冒冷汗，双双跪了下来，“送礼，当然是来送礼的？”
  赏赐那是皇帝才有的权利，九爷这顶大帽子扣下来，要闹到宫里面，太子就算想保也保不住他们。
  小九见两人知道了轻重，便缓和了语气道：“二哥幼年同张大人读书，颇有情谊，礼品即便不收，想来也不会勉强。况且张府是所有人的礼品都不收，要是单单收了太子宫里的礼品，传出去想来也不好听，皇阿玛可是最忌讳结党营私。”
  听出小九话里的严重性，两人暗中抹汗，太子就算有过，康熙都不可能打杀，他们这些奴才可说不准，指不定就被盖上挑唆罪推出去砍了脑袋。
  这样一想，两人灰溜溜带着礼品走了。
  小九看着两人走远，冷脸也装不下去了。她让小安子把还跪着的门房扶起来，见其脸颊高肿，心里还是颇为气恼。
  正想让他去上药，就听见四爷的声音，小九回头，刚好看见四爷和一个花甲老人走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
  小九没说话，门房也不想为府上找麻烦，也没说什么。
  四爷看到门房手里的拜帖，心里多少猜到。张英自然也清楚，只是为了不生是非并未言语，只是让门房下去上药。
  府上没办宴席，四爷就在张府喝了茶便告辞了。
  天色还早，小九想去逛逛，她在四爷府上养伤，足不出户，憋的厉害。
  四爷想着两人难得出来，就同意了。
  给小九买了很多零嘴，都是她爱吃的甜食，小九知道四爷爱字画，拉着他逛了几家书社，不过并没有看中的。
  晚膳没有回府吃，四爷带着小九去了京城颇为出名的船楼，吃了鲜美的鱼羹。
  两人独处，没让人在包厢伺候，四爷见小九吃虾带壳吞，忙用筷子夹过来，替她将壳剥掉，小九道：“虾壳可以吃，很补，可以长高。”
  四爷只当她又胡思，他长这么大，还没见过人吃虾壳的。
  给小九剥了半盘，想了想，四爷还是问了，“你今儿和太子宫里的人怼上了？”
  小九喝了口鱼羹才说：“二哥身边的人不管管，迟早给二哥惹祸，今儿就为了送礼，张府的人不收，就动手打人，看着来气。”
  四爷叹了口气：“太子殿下现在脾气不比之前，你能避开最好还是避开。”
  小九咬着筷子，好一会才道：“从你不在喊他二哥的时候，小九便知道，二哥与我们是不同的，只是小九不愿意这么早承认罢了。”
  四爷拿过桌边的湿巾擦干净手，然后拍拍她的小脸说：“你啊，我要怎么说你才好？四哥真希望你一直这般小儿心性，长不大也没关系，有四哥护着你，总不会让你难过便是。”
  小九圆溜溜地大眼睛闪亮，她抬手勾住四爷的小手指，然后盖上他的大拇指，咧嘴笑道：“那拉钩，四哥承诺的，可不许反悔，反悔的人是猪。”
  四爷看着她小小的手掌，思绪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
  吃过晚膳，天色渐渐暗下来，小九很饱，不想太早回去，又拉着四爷去了衣铺。刚剥虾壳四爷衣衫沾了酱汁，小九想买件新衣衫送四爷。
  男款不多，大多布料不好，小九看了好几款，都没中意的。
  最后在架子上看到一件锦鼠皮毛的披风，颜色很正，手感也好，小九拿下来，对着四爷身上比划了下，觉得很适合，就问了伙计多少银子。
  伙计说了银子，四爷掏出银袋，被小九强行塞了回去，她瞪着眼睛道：“这是小九要给四哥买的，不许你自己付账。”
  说完就赶紧拿出银子递过去，深怕四爷还想抢着买单。
  四爷无奈，只能随她高兴。
  准备回府的时候，小安子过来说，马车被撞坏，修不好了，问四爷要不要叫辆马车过来？小九吃的有些撑，便想走走路消食，就拒绝了。
  小九扯着四爷的披风慢吞吞地往回走。
  半路的时候，她嚷着腿疼，坐在地上不动，小安子想过来背她，被四爷打发了。
  最后，小九趴在四爷的背上，傻傻地偷笑。
  小九在四爷府上过的乐不思蜀，半点回宫的意思都没有。
  康熙放养了小九没几日，便觉得宫里太冷清，加上最近汤斌没找他告状，颇为不习惯，遂在今儿下朝的时候和四爷说了，让他把小九送回宫。
  小九不愿意，给康熙写信，恳求让她在宫外多住几天，康熙见小九字迹工整许多，颇为欣慰，写了回信，让其务必速度回宫，否则月底巡幸便只带四爷去。
  小九看了信，衣服都来不及换，屁颠屁颠回了宫，开玩笑，四爷若是不在府里，她还住着有什么意思？
  再说，巡幸什么的，她也很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