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上门
作者:溪十七      更新:2022-03-30 11:15      字数:3159
  第三天上午,李家的麦子都割完了。
  李春花帮着她娘,把割好的麦子摊铺在压麦场上。毒辣辣的日头,把麦子晒得啪啪作响。每过一个时辰,她们娘俩就要把摊好的麦子翻一遍,让麦子晒干,好脱粒。
  待到下午,麦子也晒得焦透了。赵朷便回赵家老院,套了老院的牛,拉着大石滚子后面拉着大磨盘,开压麦子。他身后跟着老四赵河和老五赵丽,都是自告奋勇过来帮忙的。
  赵朷麦子压了几圈,麦粒脱落在地上后,李大宝和赵河就拿着叉子在后面翻松,春花三个女人就把麦渣清开。然后众人把麦子扫进细筛子,反复几遍颠干净渣滓,装进麻袋里。如此,李家的麦子才算正式收完。
  收完李家,接下来就开始收赵家的麦子。赵家田多,昨儿晚上又下了点小雨,大家担心把麦子给捂着长芽,李春花夫妻俩便起早贪黑,和大房父子从早干到晚。读书人赵河还特地请休不去学堂,回来帮忙收割麦子。和他是龙凤胎的赵丽,也下地帮忙干活。
  这期间,李大宝出现在赵家麦田里,割完麦子就走,话也不多说。
  赵周氏还当是李春花喊自家弟弟过来帮忙的,时常让李春花喊他过赵家用饭。一来二去,赵家人对他都熟悉了,都直夸他实诚勤快。
  李大宝谨记大姐教诲,干完活,吃完饭就走,从不在赵丽面前显摆或是搭讪她,一副就是帮亲家干活的姿态。
  赵周氏也就对他越发满意,私下跟赵丽嘀咕,这样好的小伙子,也不知道是哪家姑娘有那个福气嫁给他。
  赵丽听的心里酸酸的,联想到李大宝有朝一日娶新媳的样子,仿佛一瞬间,她的心便空了。那是以前和胡不义一起,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她不禁想,她这算不算是水性杨花?明明和胡不义退亲不过半月,她就想着别的男人。那个男人,还是她三嫂的弟弟……
  这天下午,赵家最后的麦子割完,本来晴好的天气,突然狂风大作,乌云密布,不多时豆大的雨点霹雳啪拉的落了下来。
  正在地里干活的村里人惊慌失措,一个个慌忙把割好的麦子捆好,一人抱一大捆,冒雨回家放着。
  赵家人也不列外,好在他们人多,又割完了,一群人抱着麦子回家,只淋了个半湿透。
  赵周氏不由庆幸,今年如果没有老三两口子帮忙割麦,恐怕他们现在也跟村里那些没割完麦子的人家一样欲哭无泪,冒雨抢收麦子呢。
  赵老爹大概也觉得过意不去,难得的没甩赵朷脸色看,吩咐自家婆娘做几个好菜,好好答谢他们两口子一番。
  李春花下意识的要进灶房帮忙,赵周氏哪能让她再做活儿,便叫赵丽拉她去屋里闲聊,她则和蒋氏在灶房忙。
  西屋里,李春花爱不释手的摸着赵丽手中的绣绷子,“五妹,想不到你绣活儿这么好,这花啊草的,绣的跟真的一样,可真好看。”
  “三嫂抬举我了,我这手艺,也就勉强不让人笑话罢了。”赵丽抿嘴轻笑,递给她一张幽涧寒松图,“我有个好姐妹嫁去了山外的镇上,每回有时令的绣样,都会托人给我带些回来。这样图是前儿送来的,三哥穿着肯定好看。”
  “可是我绣活儿不大好……”李春花局促的揉了揉衣角,并未接图。她常年下地做活儿,女红方面仅仅能裁制几身粗布衣裳就算不错了,让她绣花,她觉得自己不成。
  “怕啥,你就是绣成一堆草,我三哥也照穿不误。”赵丽一边打趣,一边从床脚下的笸箩找一堆丝线和半匹青白色的布匹给她,“有啥不会的,三嫂只管来找我,我教你便是。这丝线和这布,你拿回去试试手。”
  “不行,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李春花连连摆手,忙把东西往她怀里推。
  山里人家一年到头都穿不了一身新衣裳,有几件陈年旧衣来回换都算日子宽裕。大半的人家,都穿着缝缝补补,到处是补丁的衣裳过日子。
  赵家的家境,在桃花村是数一数二,赵家人每年有新衣裳穿也不出奇。
  可像赵丽这样,直接拿半匹布出来送人,李春花还是着实吃惊,心里暗忖赵家果然富足。
  虽然分了家,虽然出了当年赵朷服徭役之事,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赵丽在家里受宠也不是空穴来言。
  “三嫂跟我客气啥。”赵丽娇嗔她一眼,把布匹推回去,苦笑道:“这布,原本是胡家下的聘礼。他们好面子,聘礼下的足,这布是让我以后嫁过去,给胡不义做衣裳的,没想到……”
  见李春花还是不肯收,赵丽又道:“这半匹布是剩下的,我先前给四哥裁了件直缀,剩下的只能制一身衣裳。这布青中泛紫,我爹穿着不合适。大嫂二嫂都不好相与,我给大哥二哥中的一人,她们都会置气不高兴。所以,拿给三哥,他们都不会说什么。毕竟这次麦收,三嫂你们可是出了大力气。”
  李春花听她这么说,也就谢过收下了。
  屋外炊烟袅袅,猪圈里的猪儿饿得哼哼直叫,牲口棚里的老牛也跟着哞哞直叫唤,赵周氏从灶房探头出来,喊老二媳妇喂猪喂牛。又叫老二赵川去鸡舍抓只母鸡炖汤。
  孙氏不情愿干活,明明他们都已经分家了。婆婆却像是忘了这茬事儿一样,老爱指使他们夫妻俩做活儿。偏偏他们又不得不做,谁让他们欠下不少外债,还指望着老两口子给他们还债呢。
  一步三挪的走去屋檐下,孙氏手拿菜刀,从背篼抓一把猪草进手里,泄愤似的宰得咚咚作响。
  赵川在堂屋和几个兄弟聊的正火候,听他娘喊,也是极不情愿的起身,去鸡舍抓鸡。
  听着屋外的鸡拼命扑棱着翅膀,发出“咕咕咕”的叫声,以及那不容忽视的咚咚声。赵丽朝窗户那边啐了一口,对李春花道:“都不是省心的,成天闹腾的我都快被烦死了!还是三哥英明,搬出去落个清静。”
  李春花笑了笑,“清静是清静,可那离村里远,有时候想找个人说话,都得走半柱香呢。”
  赵丽心中一动,偏头看她,见她面上带笑,眼中却一片凄凉,想起来前几日的谣言,小心的开口,“三嫂,你近日和三哥没事吧?”
  李春花不明所以,“能有什么事?这些日子,做完活回家倒头就睡了。”
  “可是我听说……”赵丽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说出来,“听说那苏秀秀被王家的人送去祠堂,要她守贞洁牌坊。她不愿意,说是我哥答应了她,一个月后娶她做小……”
  李春花心中一紧,只觉得心里有处地方正慢慢破碎,疼的她喘不上起来。她抱紧手中的布匹,强笑着,“都是她胡说八道呢,你哥怎么可能娶她做小,咱们平头百姓可不兴娶小妾……”
  话音未落,外面吵吵嚷嚷一片,隐隐带着赵周氏的叫骂声。李春花二人吃了一惊,忙出屋去看。
  赵家大院正中站了一大群人。赵家人大大小小一个不拉,全都与另一群人对峙着。
  那群人为首的,赫然是村里的王里正。
  他带着十来个身强体壮的年轻人,气势汹汹的揪住赵朷的衣襟,眼圈红红的嘶声大吼:“赵三小儿,枉我先前在胡家替你说话,没想到尔等竟是如此心狠手辣之人!为了和苏秀秀那个贱妇破镜重圆,居然给我儿子下毒害死了他,你还我儿命来!”
  “胡说八道!我儿怎么可能做出那种龌鹾下流,伤天害理的事儿!”一向寡言少语与赵朷不合的赵老爹,此刻气红了老脸,挺直身子挡在那帮年轻人面前,手指着王里正道:“王老四,你无凭无据,别在赵家撒野胡乱污蔑人!”
  王里正大怒,指着那帮年轻人身后,王家人五花大绑的苏秀秀,怒道:“咋没证据?苏秀秀那贱妇已经亲口承认了!你家儿子为了和她相好,进山采药,从山上摘了马钱子,让她每日熬汤给我儿喝。日积月累,我儿便全身发紧,胸闷气短,最后惊厥喘不上气而死!”
  绑着绳子,被王家人踹跪在地上的苏秀秀,闻言心虚的不敢抬头。
  她也是无意之中听人说,马钱子被人吃了,久而久之会出人命。于是,她时常偷偷的上山去采。果然不出一个月,王栓子就一命呜呼。
  谁知道她那么倒霉,昨儿王栓子入殓,给他行入棺礼的老人,会些许医术。说他脸色紫涨,死的不大正常,像是中毒而亡。
  王栓子的娘一听,立马把矛头对准她。用沾了番椒水,拇指粗的荆刺把她抽的要死不活。
  她不得已,只能把过错全推在赵朷身上。这样,她才能保全自己的性命,不被沉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