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欢旧爱
作者:溪十七      更新:2022-03-30 11:15      字数:2932
  在桃花村,除非特别讲究的人家,或者家里来了贵客,一般都在院中露天摆饭桌。
  家里人口多,赵老爹和四个儿子一桌,赵周氏则领着两个媳妇儿和一个女儿,三个孙子,一个嗷嗷待哺的小孙女在另一桌吃饭。
  瞅见蒋氏两个儿子狼吞虎咽,直盯着那盘白菜炒肉夹肉的模样,赵周氏脸沉了沉,到底没说什么,招呼着李春花吃饭。
  孙氏的大儿子赵成才见状也去抢肉吃,三个小子很快打闹成一团。
  蒋氏两个儿子大孙氏儿子赵成才几岁,赵成才敌不过他们兄弟俩,很快败下阵来。抱着孙氏的胳膊,哭喊着要吃肉。
  “吃什么吃!往日没吃过肉是怎么着?见点荤菜就跟狗见到骨头似的,果然狗改了不了吃屎!”孙氏恼怒蒋氏两个儿子没个当哥哥的样儿,欺负自个儿子,明着暗着刮刺他俩。
  蒋氏在屋里听见气的不轻,冲出来和孙氏大吵大闹。老大老二两兄弟,也横眉怒目起来。其余人又赶紧上前劝架拉架。
  李春花被晾在一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手足无措的看着他们闹腾。
  “我们回家。”赵朷不耐烦看他们吵闹,皱着眉头,塞两个窝窝头进李春花手里,抬头跟赵周氏打了声招呼,拉着李春花往家里走。
  他的手粗粝布满厚茧,却很宽大温暖。在这种情况下,他还想着拿两个窝窝头,让她先垫垫肚子,李春花被牵着脸红耳赤,心里甜滋滋的。
  不过看婆家人闹的这么厉害,她有些犹豫:“可是……咱们就这样走了,不大好吧?”
  婆家闹成那样,他们却不管不顾一走了之,李春花心里着实过意不去。
  赵朷不以为意:“不管他们,他们成日闹腾,就没有消停的时候。”
  他这么一说,李春花也不好劝他回去。直到此刻她才明白,赵朷为什么要净身出户,不和公婆兄弟住在一起。那样闹腾的一家人,就是她,看着也心烦。
  两人回到家,李春花就进灶房张罗中午的吃食。无非就是吃昨儿喜酒的剩菜剩饭罢了。
  午饭后,两人略歇了会儿,赵朷扛起锄头,说要把他临着河摊新开的那块荒地平平,上些农肥,种点菜什么的。
  李春花闲不住,要去帮忙,被赵朷拒绝了。
  赵朷说:“我娶你来,不是让你下地干活受累的,你在家歇着就好。”
  桃花村的女人都是要下地做农活的,有些女人甚至大着□□个月大的肚子,还得挑水担粪砍柴做饭。
  而村里那些男人都觉得,这是女人应该做的事儿,不然娶你有啥用?娶你过来,你不就得生孩子做家务,干农活儿,伺候老少爷们吗。
  李春花长期在这种思想熏陶下,也觉得自己该这样。于是,从她懂事伊始,就一直帮家里做活儿,从没有休歇躲懒的时候,仿佛她干活儿是理所当然,天经地义。
  她没嫁人之前,那些媒婆和上门来提亲的人家,都说她身子健壮,是生孩子干农活的最佳人选。如果不是因为她太能吃,长地又不咋地,恐怕她早已不知嫁进谁家,日日忙里忙外,连轱辘轴似驴子一样忙碌操劳一辈子。
  如今,赵朷却告诉她,他娶她,不是让她下地做活儿的。李春花感动的一塌糊涂,心里又一阵甜蜜,只觉得自己真嫁对人了,等日后小姐妹们凑在一起,她也去炫耀一番。
  待赵朷走后,李春花也想多为赵朷一些事儿,尽到自己做人妻子的本分。就先把屋子里里外外收拾了下。
  其实屋子本来就被赵朷拾掇的很干净,李春花只是没事找事做罢了。
  接着她又翻出柜子里的被褥衣衫,拿出来该缝的缝,该补的补,又把看起来需要洗的衣裳被褥放到木盆里,端着去溪边洗。
  桃花村溪流众多,最大的一条溪流横穿整个外围村庄。那条溪流,上游靠近村民们居住的地方,用来打水做饭。下游是绿油油的田地和密密麻麻的芦苇荡,供女人洗衣裳等等。
  那靠近村子洗衣服的岸边,有三阶差不多十米长的石板,围了好些个女人挥舞着洗衣棒在捶打着衣裳,三五不时地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还有几个无知的小屁孩在一旁玩水,一派悠闲安乐的模样。
  李春花一出现,就引来众女人的议论和从头到脚打量的目光。
  她脸上发烫,心里很不自在,但也知道那些妇人喜欢陈芝麻烂谷子八卦的毛病,你不能和她们争执计较,也别急赤白脸的生气,人家就是等着你上蹿下跳,好在一边儿看戏呢。
  她努力让自己心平气和,低着头用力洗衣。心里已经做好准备,听那些女人讥笑埋汰她了。
  然而等了半天,她没听见任何人说她闲话。反倒是听见一群女人说什么苏秀秀命苦,年纪轻轻就要做寡妇了,不知道那赵家瘸子听见这个消息,会怎么想。
  说着,还有几个女人偏头看她,眼中露出同情怜悯的神色。
  李春花被她们看的浑身不舒坦,只觉得苏秀秀这个名字有点熟悉。待听见她们说赵家瘸子,忽然明白过来。那个苏秀秀,不就是当年村里一枝花儿,退了赵朷亲事的那个女子?
  听那几个女人的意思,好像是那苏秀秀的男人不行了。这怎么可能,王里正的儿子,前几日她还瞅见他在地里干活儿,怎么好好的突然就不行了呢?
  她正想着,岸边走来一个穿桃红色衣衫的年轻女子来,周围的窃窃私语瞬间安静,一众女人都回头盯着那个女人看。
  李春花顺着众人的目光看过去,见
  那女子不过二十来岁,一头乌黑的头发简单的挽了个独髻,用一根竹簪子固定,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她肤色白皙,眉毛细长,眼睛漂亮,嘴唇红艳,让人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是个大美人。而她穿的那身桃红衣衫,腰间紧束,显得她腰身纤细,盈盈一握。配合她美丽的眼睛流露出来的忧愁,给人一种楚楚可怜,需要男人保护的柔弱感。这个人,就是村里一枝花,苏秀秀。
  她怀里端着一个大木盆,里面放满了衣裳,显然也是来洗衣服的。
  在岸边洗衣服的女人们安静了一瞬后,很快彼此交换眼神,露出看好戏的神情来,在李春花和苏秀秀两人身上来回转动。
  村里人都知道赵朷从前和苏秀秀的过往,这新欢遇上旧爱,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两厢对比,可不就有好戏看了么。
  有和李春花相好的妇人,担忧的问她:“春花,你还好吧?”
  “我还好。”李春花苦涩的笑了笑。
  苏秀秀本人的长相身材,和她相比,简直是两个极端。她虽然一再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胡乱吃醋,不要胡乱猜测计较。却忍不住的想,赵朷,究竟是为了什么娶了她呢?
  若是他如那群女人所说,知道苏秀秀即将成为寡妇,他又该怎么想?
  心里有事,李春花也顾不上别人怎么想怎么看了,匆匆忙忙地洗完衣服,端着木盆,逃一般的跑回家。
  赵朷已经回来了,正光着膀子在院中劈柴。他身形高大,肩膀紧实宽阔,浑身肌肉条理分明,恰到好处的厚实,从上到下滴着不少汗珠,整个人充满了阳刚之气。
  然而李春花一眼就看见他身上,有四五条已经结痂露白痕的伤痕,像是被鞭子抽的。
  她顾不上脸红心跳,过去问赵朷怎么回事儿。
  赵朷却没回答,转移话题似的指指屋檐下的背篓,说他在山上找了些野菜,晚上用它们煎菜饼子吃。
  他不愿意说,李春花也不好强迫他说,只得点点头,放下木盆,将衣服一件件取出来晾到麻绳上,然后进灶房张罗吃食。
  晚饭,除了野菜煎饼,还有一大锅黍米粥,并一蒸屉窝窝头。
  赵朷照例要进灶房烧火做饭,李春花哪能让他做,叫他出去歇着。还说烧火做饭是女人做的事,他要是把这活儿也做了,她没脸在家呆下去了。
  见她执意如此,赵朷也不强求,转身出了灶房,继续劈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