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 章
作者:封空      更新:2022-01-26 09:12      字数:6661
  闻秋时气若游丝。
  隐约间, 察觉到一抹熟悉气息,小身影动了动:“嗷、嗷呜~”
  他已感觉不到疼痛,这让他舒服多了, 迷迷糊糊睁开眼,全身一悬, 被顾末泽小心抱了起来。
  闻秋时趴伏在他掌中。
  一缕吐息掠过, 他额间白绒微微拂动。
  顾末泽薄唇凑近, 在那小额头轻碰了碰,声音低沉沙哑:“抱歉师叔。”
  闻秋时耳朵微动,轻轻‘嗷’了声,喘了喘气后, 回春返照般,用爪子勾勾画画, 留下五字真经——找我, 找贾棠。
  诸灵大山人烟稀少,顾末泽都寻了好几日,若下次他灵身在人潮中出现, 更难了, 不如让贾棠闭着眼睛找,可能寻得更快。
  闻秋时写完最后一字, 毛绒绒的身体陷入沉寂,沾血的小爪子从顾末泽手腕垂落。
  “嗷~”
  顾末泽修长的手颤抖起来。
  一片紫色花瓣浮出幼兽身躯, 化作点点碎光消散。
  闻秋时没有失去意识,只是视线远离了山洞,从一隅之地扩散到整个诸灵大山。
  高处俯瞰, 夜幕繁星点缀, 底下一望无际的大山不见灯火。
  “阿啾~”
  闻秋时脑海中响起一个声音。
  蓦然间, 曾在诸灵大山的回忆涌了出来。
  诸灵乃大陆灵气最浓郁之地。
  圣尊将他丢到大山里修行,临走之际,说起诸灵大山有只千年鸦,上古巫山血脉,遇到就自求多福。
  闻秋时有所耳闻,听说闯入古鸦领地者,会被它啄去双目一口吞了。
  听完圣尊告诫,闻秋时眉梢一挑,进大山第一件事就是去寻古鸦了。
  当夜就寻到了,不过这古鸦与传闻中不一致,被不速之客闯入它的领地,发现是个灵力全无的凡人,一双红眸露出不屑,立在树梢傲然地一动不动。
  闻秋时见状,就在古鸦所在大树下安营扎寨了。
  大山表面祥和宁静,实则危机四伏,灵兽间的弱肉强食无处不在,但古鸦的领地没有谁敢擅闯,所以闻秋时在大山的修行时光过得十分惬意。
  几个月里,闻秋时每日除了修行,就是逗古鸦,还给它取了个名字,闻古古。
  他摸透了闻古古的脾气,这家伙就是个心善的小乌鸦,以为他无家可归,没有灵力没有半点生存能力,所以容忍他在树下‘建窝’,心情好了,还会给他抓几条鱼叼些灵果来投喂。
  而面对那些迈入领地的大能修士,闻古古顷刻变得凶猛,让对方不死也得脱层皮。
  闻秋时没见过这么可爱的灵兽。
  察觉他喜欢吃葡萄后,会在大晚上,偷偷给他叼来许多葡萄,白日则仰着乌黑脑袋,立在树梢上宛如雕像,任少年在树下怎么用烤肉勾引,噼里啪啦说话都不理。
  结束修行后,闻秋时有些舍不得这小家伙,在闻古古终于肯说话后,知道古古家在巫山。
  闻秋时便道:“你可要与我出去,我带你去寻巫山!”
  小古鸦红眸盯着他,片刻展翅从树梢飞了下来,立在少年肩头:“阿啾~”
  笨蛋,诸灵大山在上古时候,就叫巫山。
  但闻古古歪头道:“那、那我跟你走,就能找到巫山吗?”
  闻秋时眉开眼笑:“我会尽全力去寻,在找到巫山前,你便跟着我吧。”
  闻古古:“阿啾~”
  闻秋时头疼欲裂,不知过了多久,睁开双眸,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醒来。
  柔软被褥从闻秋时身上滑落,他坐起来,盯着白白嫩嫩的两只小手,默了瞬。
  这灵身是个小朋友。
  未等闻秋时细细检查灵身,房门被推开,两个脚步声传来。
  纱幔掀开前,闻秋时恢复了熟睡的模样。
  两个仆人姿态的身影走近,袖口均有个“楚”字,一人端着水盆,一人将锦帕浸入盆中,拧干后,看了看床上安睡的小身影,用帕子擦了擦他苍白脸蛋,随后从被褥下摸出柔若无骨的小手。
  “小天祖沉睡十多年了吧,不知何时醒来。”
  “醒来又怎样,还不是个三岁小孩,除了支支吾吾,还能做什么呢。”
  两个细柔的声音传来,闻秋时长睫悄然抖了下,前一刻为是个人欢悦,后一刻心情沉入谷底。
  睡了十多年还是个小孩身体,这灵身是天山童姥吗?!
  给闻秋时擦手的女孩回过身,在水盆里洗了洗锦帕,低声道:“落姐姐,你知道昨日族长怎么受伤的吗?我听说是个面具人打伤的!”
  端水盆的侍女手一颤,慌忙张望四周,带着几分责备的道:“有何好问的,快些给小天祖擦拭。”
  “怎么都守口如瓶,昨日在正大门到底发生了什么,好姐姐,我好奇死了,你悄悄告诉我吧!”拧手帕的女孩央求道,“不然我去问旁人好了!”
  稍大些的侍女柳眉蹙起,犹豫了会儿,小声嘀咕起来。
  昨日晌午,破空声传来。
  一个血迹斑斑的尸体被支箭钉在楚家偌大的门匾上。
  就近的几个楚家人过来一瞧,吓得魂飞魄散,只见那尸体是前往大山捕捉圣兽的霄云君,那箭是族宝!
  楚老族长赶来,布满褶皱的苍老面容有些难看,他身后的中年男子上前抱住冰冷尸体,悲痛欲绝回过头:“族长,你一定要为霄儿主持公道啊!”
  楚志盯着门匾上的裂缝,脸色阴沉至极:“敢如此挑衅我楚家,无论是谁,都不能轻易放过,来人”
  他正欲下令,胸膛泛起一抹冰凉,从阳箭幻化出的阴箭穿过,周围阵阵惊呼。
  “族长!!!”
  阴箭不伤楚家血脉,但此时,它似乎被裹挟了。
  “若非家主及时赶回,就糟了!”
  “原来如此,”给闻秋时擦手的女孩恍然大悟,随后忿忿,“我不明白,家主那般好,为何还要受罚。”
  “嘘,此事更不能擅议了,”稍大些的侍女边催促她动作快些,边低声道:“家主在暗中祭祀邪物,祭坛被发现了,所以回来后就在戒律堂领罚。”
  闻秋时被擦干净的手放回被下,听到女孩不可置信道:“怎么可能!什么邪物?”
  “巫山古鸦!除魔大战中背叛符主的凶兽!”
  “竟是那恶兽!”
  闻秋时心下骤沉。
  谈话间,纱幔重新放下,俩侍女结伴离去。
  待合门上响起,床榻上的小身影动了动,掀起被褥,拨开床幔望了眼左右,打算先下床。
  这灵身不过三岁,下床都艰难。
  闻秋时揪着被褥,肚子贴着床沿,两只雪白小足在半空晃了半晌,勉强碰到地面后,松了手,整个人落到地上。
  他在房内找到衣物,穿上后,顺手拿起面铜镜。
  小孩脸蛋肌肤细腻,眼睛乌黑明亮,衬得脸色如雪般惨白,不见血色,披散的头发颜色很浅,在亮光照耀中甚至有些透明,眉头微微蹙着,好似有无尽忧愁。
  闻秋时放下镜子,抬手召唤:“天篆何在——”
  天篆在顾末泽手上,能召唤而来是最快找到他的方法,可惜等了半晌,不见天篆。
  七生不灭花承载他的神魂寻灵身,瞒天过海,天篆都难以察觉。
  黄昏之际,余晖落在走廊间。
  房门悄无声息打开条缝,闻秋时见四下无人,溜了出去。
  根据那俩侍女所说,距圣兽身陨过了两日,这里是南岭楚家,楚柏月此刻在戒律堂,他先寻到楚柏月表明身份。
  闻秋时行步走廊,寻路间,忽然心神微晃。
  远远看到一群忙碌的身影,看起来十一二岁,有的在擦地板,有的在擦朱红廊柱,有的在气喘吁吁提水桶。
  闻秋时眉头微皱,心里涌起一抹奇怪之感。
  他,好似掌握着他们的生死。
  那群小少年少女若有察觉,一个个清澈的目光望来,带着浓浓不解,下一刻,一声怒喝从他们身后传来。
  “啪!”
  鞭子声响起。
  管事模样的男子走来,一鞭子抽在地板上,恐吓道:“又偷懒!还不快干活!管你们是哪个分家的少爷小姐,在南岭,在宗家,都给我记清楚了,你们只是奴仆!”
  那男子说着,朝众人目光所至望去,看到高廊间立着个孩童,正欲喝斥,对上一双冷下的眼眸,心神一震。
  “天祖”两字未出口,便噗得吐出口血,昏死过去。
  闻秋时不自觉倒退两步,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正巧楚族长心腹路过,撞见这幕脸色大变,令人将管事带走,看着苏醒的孩童露出狂喜之色。
  闻秋时被他小心拉了起来,上下看了看:“天祖何时醒的,族长知道定欣喜万分。”
  闻秋时思及俩侍女所言,这辈分极高的小孩是老族长楚志的孙子,幼时遭人暗算,模样心智都停留在三岁,十年前不知为何陷入昏厥,直到他进入灵身。
  闻秋时略一琢磨,回答道:“饿、饿了。”
  条理清晰的回答肯定不对,说饿,总不会露出破绽。
  果不其然,那心腹没有半点怀疑,回头令人备些吃的,随后道:“天祖先与我去拜见族长。”
  楚志重伤在床,身旁一群人伺候着,闻秋时迈入房间,嗅到浓郁的草药味。
  楚志身为楚家族长,历经数位家主,在族内名望甚高。
  不过他修为不高,数百岁已到尽头,许是感觉大限将至,听闻与天地齐寿的圣兽出世,便慌不择路地令人去捕,眼下被阴箭中伤,楚霄云身殒,捉捕圣兽之事损了夫人又折兵。
  一时间,脸上呈现出灰败之色。
  直到他看到闻秋时,猛地咳嗽了声,瞬间精神起来。
  楚志受了重伤,只能躺在床上,露出慈爱面容,手摸了摸被推到他面前的闻秋时:“我孙儿终于醒了。”
  闻秋时头发被抚得凌乱,忍着躲开的冲动,露出天真无邪的笑。
  一言不发,瞧着有些傻。
  楚志却很习惯这幅模样,瞅了眼欲言又止的手下,收回手,扬起沙哑的嗓音令人带闻秋时换身衣裳,准备晚膳。
  闻秋时被名侍女带走,换了身崭新的小锦袍,脚蹬雪靴,散乱的发丝束起,绑了两个丸子头,腰间坠了个威风凛凛的瑞兽小麒麟。
  一路去哪,都是慌忙行礼之人。
  秉承小孩爱动的天性,闻秋时拿起两块糕点,从凳子跃下,丸子头一摇一摆,跑出房门。
  负责照顾他的一群侍人急忙跟去。
  “天祖小心些,去哪呀!”
  闻秋时握着两块糕点,跨过门槛,险些被绊倒,稳了稳身子,支吾道:“我要找家主要糖吃。”
  侍从一听,估摸小天祖找谁要糖时,有人让他向柏月家主要,才会说出这番话,于是道:“天祖乖,小人这就给你拿糖去。”
  柏月家主在戒律堂,哪能带天祖去。
  闻秋时一听,按熊孩子的模样往地面一躺,捂着糕点闹腾起来。
  整个楚家的人就都知晓,小天祖深受族长宠爱,惹谁都不要惹这小祖宗,眼下若是让族长知晓把他孙儿惹哭了,在此所有人吃不了兜着走。
  众人面面相觑,二话不说带他去戒律堂了。
  楚柏月刚受了几十戒鞭,跪在宗祠里,得到天祖醒来的消息不久,门外传来动静。
  有人快一步赶到,行礼后,愁眉苦脸道:“家主,小天祖非要来寻你要糖,我等拦不住。”
  楚柏月淡声:“知道了。”
  片刻,一阵凌乱的脚步传来,夹着哒哒哒的小步伐,听起来走得很急,但再急也改变不了慢吞吞的速度。
  闻秋时一边怀念修长双腿,一边迈开小短腿,走得气喘吁吁。
  抵达宗祠时,他苍白脸色浮现出红润,小丸子头松散起来,看起来摇摇欲坠。
  楚柏月背对门口,着了件单衣,素冠束发,背后有点点血迹,按理楚柏月该向他行礼,但此时在跪拜列祖列宗,未行礼数。
  闻秋时迈过门槛,除了贴身照顾他的侍女外,其他侍从留在了门外,他被侍女拉着,来到楚柏月身前。
  楚柏月淡淡的眸光落在他身上,微顿了顿,随后移开,落在侍人端着的玉盘上。
  他捻起盘里蜜饯,递给面前小孩:“天祖,请。”
  闻秋时眉梢微挑,瞥了眼周围侍从,忽地甩开侍女的手,扑向楚柏月,在众人惊呼声中,小声道:“是我呀,闻秋时!”
  极其细微的声音传入耳中,楚柏月身形一僵,睁大了眼。
  “天祖?!”
  一群人吓了跳,赶忙上前拉开他。
  楚柏月抬手制止:“无妨。”
  楚柏月放下蜜饯,从玉盘里捻起一颗葡萄,喂到闻秋时嘴里后,起身掸了掸灰尘。
  一直守在此处的戒律长老忙道:“家主,还有半个时”
  话未说完,楚柏月浅眸扫来,长老心头一梗,上前的脚步退了回去。
  罢了罢了!
  四舍五入柏月家主已完成了今日责罚,想起挥在家主背上的戒鞭,他手现在都在战栗。
  “你们先下去,天祖我来照顾便是。”
  众人一愣,虽有疑惑,但都领命离去了,很快宗祠只剩两人。
  闻秋时扬起手,指了指楚柏月后背,终于能用正常的强调说话,虽然出口仍是稚嫩嗓音:“你没事吧,”
  “一点小伤,不见疼,”
  楚柏月披上外袍,蹲身看着他道:“闻古古没事,祭坛是我故意让他们发现的,早已废弃,别担心。”
  闻秋时点头,瞅了眼手中两个糕点,递给他一个:“饿不饿。”
  楚柏月愣了下,看着小手握着的花型糕点,缓缓接过。
  闻秋时咬了口自己手上的,被甜得吐了吐舌头,袖袍擦擦嘴角:“你能帮我给顾末泽传消息吗?”
  楚柏月:“我会想办法。”
  闻秋时松口气,此时天黑没多久,楚柏月道:“我带你出去,到南岭的夜市逛一逛,时候到了,便带你去见闻古古。”
  闻秋时眸光微亮,高兴地点点头,握着剩下的糕点往外走。
  谁知脚下一没注意,在门槛绊了下,“砰咚”跌倒在地,小身影结结实实摔了跤。
  楚柏月盯看糕点反应慢了拍,伸手时人已倒地,他俯身将闻秋时扶起,细细检查:“可有受伤?”
  闻秋时疼得双眼含泪,闻言摇摇头,涨红脸。
  别问了,被门槛绊倒。
  有点丢人。
  楚柏月挽起他袖口,发现玉藕似的小臂破了皮,说了声抱歉后,给蹭伤的白嫩肌肤抹上药膏。
  上好药后,闻秋时挥了挥麒麟吊坠上的灰尘,打算继续前进时,垂在身侧的小手被楚柏月拉起,低缓嗓音从头顶上方传来,难得带着点儿笑:“莫要再摔着了。”
  闻秋时抿唇,埋头闷闷不乐。
  他真不是小朋友。
  “你说师父还活着?在南岭?!”
  “南岭的话,要是我一定去楚家!”
  贾棠一席话,颇有醍醐灌顶之效,让顾末泽多看了他两眼,隐约间,明白闻秋时为何要他带上贾棠来寻。
  临近楚家,路过繁闹的夜市,贾棠逐渐停下脚步,抬头四处嗅了嗅。
  顾末泽手握一缕引路草,眼神阴郁,见状神色微动:“你能嗅到师叔气息。”
  贾棠神情肃穆:“不是,我闻到饭香。”
  顾末泽皱眉,拂袖打算快步赶到楚家,贾棠忙道:“等我片刻,就片刻!我也想见师父啊,可这味道好香,好吃的话正好给师父带些!”
  贾棠说着,捕捉到香味来源,眯着小眼睛,抬头望见一家路边小摊,感叹道:“名不见经传,竟有如此美味,当真是深山藏虎豹!”
  “好香,”
  另一头,闻秋时嗅着一桌美味佳肴,抬眸看简陋的摊位,惊叹道:“田野埋麒麟。”
  闻秋时坐在长椅上,孤零零一人,抱着猜灯谜拿到的红灯笼,点好的菜已经上齐了,楚柏月去买糖炒板栗还没回来,他忍着动筷的念头,目光朝炒栗子方向望去。
  张望之际,腰间被拽了下。
  闻秋时扭过头,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少年,扯他腰间的小麒麟:“这个好漂亮,给我。”
  长椅于闻秋时而言,十足高了,双脚悬空,扯他吊坠的人身着蓝纹白衣,是楚家子弟,瞧着有些许眼熟,力气不小。
  闻秋时险些被他一把拽离椅子,眉头微蹙,尚未开口,那小少年看到他怀里的红火灯笼,立马又来抢:“这个我也要,给我!”
  “天麒少爷!”一阵脚步声急促赶来。
  楚天麒见随从赶来,指着灯笼和麒麟怒道:“我要这两个东西,这小混蛋不给我!”
  闻秋时听到‘天麒’两字,再瞧有些眼熟的面容,估摸这是一向自称楚氏宗家大少爷,楚天麟的弟弟,楚天麒了!
  他抱着灯笼,扬起稚嫩嗓音:“小混蛋说谁呢。”
  楚天麒道:“小混蛋说你呢!”
  话落,楚天麒见椅子上的小孩哈哈大笑,略一琢磨,登时怒火冲天:“你这混蛋!竟敢折辱我!”
  他猛地抓住闻秋时腰带,用力往后一拽。
  闻秋时立即从长椅摔了下来,眼瞧即将后脑着地,一只修长的手捏住他衣领,将人在空中提了下,减少冲力后,淡漠地松了手。
  一切发生在转瞬间。
  闻秋时变换了摔倒姿势,一屁股坐到冰凉地面。
  一道身影从他旁边走过,乌靴落地,衣摆荡起熟悉的弧度。
  闻秋时心头一跳,蓦然回首。
  顾末泽刚好路过,瞥见被欺负的小孩,手掌下意识抬起,搭救了下。
  反应过来后,他松开手,不曾想在迈步离开之时,小腿一沉。
  顾末泽停下脚步,垂着眸。
  顺手救下的小孩抱着他的腿,顶着两个松散的小丸子,仰头看他,眼睛倒影着灯火的光辉,一闪一闪。
  顾末泽眉头微皱,一向不喜旁人多做纠缠,正欲拂袖将他挥开,稚嫩的嗓音响起。
  “顾末泽呜——”
  顾末泽微微一怔,脸色瞬变。
  闻秋时抱紧顾末泽修长笔直的小腿,脸颊埋进他宽大衣摆,陡然难过起来。
  可恶啊。
  这灵身也一言难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