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4 章
作者:袖侧      更新:2022-01-26 09:03      字数:3883
  第124章
  温蕙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
  好像曾经一度漂浮到了云上, 身不由己,如浪起伏。
  她忍不住呓语。
  待眼前的朦胧散去,看到的却是陆睿撑头含笑的模样。
  “我、我怎么了?”她茫然地问。
  “傻子。”陆睿摩挲着她, 笑叹, “自然是‘来了’。”
  温蕙茫然了许久才明白过来, 发出长长的喟叹, “这就是‘来了’啊……”
  陆睿轻笑, 俯下去细细吻她:“你问过许多次‘来了’是怎么回事,我早与你说了,等你年岁再长些, 自然就知道了。否则再与你描述, 你也体会不了。”
  不管是正经的《房中八家》还是陆睿那些不正经的私藏里面, 都提到过“来了”, 还做了许多描述。只温蕙一直体会不到,追着陆睿问, 陆睿也只是笑。
  因《房中八家》中也明白说了,女子身体成熟得晚, 初尝芸雨后,往往数年都尝不到登顶的滋味。
  有些女子甚至是生了两三个孩子之后,身体彻底成熟了, 才识了滋味。还有许多女子,甚至终生没有见到过峰顶的景色。
  温蕙便是一直没有登过顶。陆睿一直都知道,只她还青涩,陆睿也没办法。
  不料今日终于是来了一回。陆睿颇有种终于将她养熟了的欣慰感。
  手下不免用力,眸色幽深起来:“……再试一回?”
  帐子又晃动起来,还间杂着温蕙不满的嘟囔。
  “不公平。”
  “你一直都有。”
  “我才刚有。”
  “唔唔……”
  声音被堵住。
  小别胜新婚的夫妻容光焕发,叫人看了都嘴角含笑。只一对璧人一起去给陆夫人请安, 也入不了陆夫人的眼,陆夫人眼里就只有璠璠了,抱着哄着,真真心肝宝贝。
  待陆夫人把璠璠放到地上,璠璠张开双臂晃晃悠悠过来。小孩子走路踮着脚尖,有种要摔倒的感觉。陆睿忙伸出手去。
  璠璠行云流水地晃了一个弧形的轨迹,完美地绕过了他,直奔温蕙:“娘~”扑进了温蕙的怀里。
  陆睿:“……”
  大家只笑得不行。
  一家人坐下说话。
  陆睿这次从余杭回来,是与人结伴回来的。
  他道:“是赵府台的表侄。”
  温蕙现在已经不是吴下阿蒙,一听这关系,便知道:“是泉州林家的?”
  赵府台的母亲是泉州林氏女,当初温蕙及笄,陆夫人请了她作正宾。两家走得颇近。
  “梓年兄是准备去京城参加春闱的,他半年前就出发了,一路慢悠悠边走边看。到了余杭赶上秋闱,就想看看榜再走。余杭的邱府台设宴招待新举子们,他也去了,便认识了。交谈起来,是个颇值得一交的人。”陆睿道。
  温蕙下意识地说:“这位林公子,学问一定也很好吧。”
  温蕙自然而然地觉得,学问很好的人,自然也会跟学问很好的人互相欣赏,彼此水平差不多,才能玩到一处去。
  陆睿是浙江解元,他觉得值得一交的人,理所当然也该是学问很好的人。
  不料陆睿却摸摸鼻子:“梓年兄的学问……咳,还行吧。”
  温蕙:“?”还行,那不就是不行吗?
  陆夫人直接道:“说吧,他长于何处,让你喜欢?”
  特特地与母亲妻子来说,自然是因为陆睿与这林梓年十分相投,真当成个朋友,才想着告诉家人的。
  陆睿道:“梓年兄的志向就不在科举,读书也就是为个出身。”
  只要有举人的功名在身,一家便不用缴税,见官也不必拜。甚至还有人带着资产来投靠,挂在他名下避税。所以只有穷秀才,没有穷举人。
  若中了进士,那便是人尖子了。
  陆睿道:“他是个走过很多地方的人,他还出过海。”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中有光。
  温蕙看到了。她喜欢那光,又害怕那光。太亮,让人觉得抓不住。
  陆夫人扭头问温蕙:“泉州林家,你说说。”
  这是考教她了。
  温蕙想了想,道:“林家在泉州是百年大族,出过状元,出过阁老。他家有大周最大的船坞,能造海船。又豪富,不输扬州盐商。赵老夫人的两个兄弟好像都致仕了,她几个侄子在哪里做官我忘记了。”
  陆睿夸她:“长进了。”
  温蕙啐他,道:“赵老夫人人可好啦,她特别喜欢咱家的璠璠呢。”
  陆夫人现在,对温蕙十分满意。
  诚然若去定向深谈,便能看出来温蕙学问上肯定是不行的,但正如乔妈妈所说,真过起日子来,学问又真是对女子最无用的东西了。
  她道:“林家豪富,参与了海贸吧?”
  “正是。”陆睿道,“梓年兄少时便跟着出过海。”
  温蕙在青州长大,对海不陌生,惊讶:“家里人竟许吗?”出海风险多么大啊,那样的大家公子,家里怎许他出海?
  陆夫人了然:“偷跑的吧?”
  陆睿便笑。
  果真是偷偷溜上船的。
  “他偷跑上船,等船上的人发现时已经晚了。他跟着出去了两年,大开了眼界。”他道,“只回来后险些被他父亲揍死。”
  陆夫人道:“那必须的。”当初陆睿在温家跟着去打猎,她都担惊受怕呢。
  温蕙也道:“要是我,叫他生不如死。哼!”
  少女时也曾梦想仗剑走天涯,如今当了娘,又失去亲人,深知生离死别之苦。想到这等顽劣孩童,竟一跑两年,爹娘该是如何的揪心。没揍死他,都是轻的。
  唉,女人们。
  尤其是陆夫人和温蕙,说这话的时候还都直直地盯着他。陆睿无奈,保证道:“我肯定不会作这等事的。”
  又道:“只梓年兄见识与常人不同,我与他相谈,颇开阔胸臆。”
  “行了,知道你喜欢他。”陆夫人道,“改天请来,叫我们见见。”
  陆睿笑道:“已说好,他明日就来。”
  第二日果然这位林梓年便登门了。
  他姓林名华,梓年是他的字。他比陆睿大个七八岁,都快三十岁的人了,眉眼间还有一种说不出的勃勃之气,很是年轻的感觉。的确是叫人一看就容易心生喜欢的人。
  陆睿有心与他结为通家之好,不仅带他拜见了陆夫人,还领他见了妻女。
  林华见着温蕙口称弟妹,两边相互见了礼。待璠璠抱出来,他“哎呀呀”地喜欢得不行,扯住陆睿道:“订给我家,订给我家!我三子只大你女儿两岁!”
  吓了温蕙一跳。
  陆睿道:“且等你儿子长大了带来我看看再说,若长得丑了,不行。”
  林华道:“你便是看我,也知道我儿子丑不了。”
  陆睿:“呵。”
  温蕙掩袖一笑。
  陆睿跟温蕙道:“我们的饭摆在书房那边。”
  温蕙道:“好。”
  陆睿带林华逛了园子,移步到栖梧山房。院中摆着凉榻,二人便在露天的院子里用了饭,又饮酒畅谈。
  林华道:“春闱你准备何时动身?待我表弟回来,大家一道去京城吧。”
  陆睿道:“从我们这边走,最迟十二月必须动身了。只我顶多和你们走半路,难得北上,我还要往山东去一趟。”
  林华眼睛一亮:“是去你岳家那里?我记得你说过,你岳父舅兄们都是行伍中人,可是要去卫所军堡?”
  陆睿道:“正是。”
  林华道:“带我去,带我去。一直想见识见识卫军,只不认识什么人。”
  两人便说起当今卫军,陆睿谈起他了解到的许多情况,叹:“一朝久立,便有许多积弊,偏众人居于其中,纵知不好不对,也难以对抗。”
  就如吃空饷这个事,便是连他岳父温纬、他舅兄温佰都不能免俗。只他们比旁人略节制些罢了。
  在青州的时候,他还去了附近的杨家堡,是温蕙大嫂杨氏的娘家。真是不比不知道,温家堡的人看起来只是贫民而已,杨家堡的人看起来直如乞丐。
  刘富知道底细,告诉他:“杨百户狠哩,垦出来的肥田都成了他家的。他们堡里跑的人最多,一到检阅就跑来跟咱们堡里借人。回回气得大奶奶骂他,还得大爷劝。”
  又说起景顺五十年邓七劫掠那一遭,讲了温夫人的事迹。
  林华听说温夫人竟是力战而亡,肃然起敬。又道:“冒犯一句,我适才多看了弟妹一眼,见她身姿颇有些矫健味道,与寻常女子不大一样,莫非……”
  温蕙现在虽然谈吐举止已经与从前很不一样,但她自幼习武,那身姿是改不了的。眼睛利的人一扫便能看出来。林华便是个眼利之人。
  陆睿笑道:“她家传的功夫,嫁了人也不肯撂下。每日晨起,要先打拳练棍,自律得很。”
  林华扇子在手心一拍:“果然!”
  他羡慕道:“我年少时就希望能娶个这样的,到时候出去耍,带着她一起。夫妻两个一起走天涯,多么美。”
  但终究家里给他娶的是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出个门琐琐碎碎的事情极多。他便常一个人在外面乱跑,很久不回家。
  待回家了,这里那里,东一张西一张的,便能瞥见许多她作的诗。
  都是闺怨。
  陆睿失笑,道:“你死心吧。我与她们说起你小时候出海,我家这个说,若我敢这样,落到她手里,叫我生不如死。我跟你说,女人家,你别指望了。”
  “哎,连弟妹都这样吗?”林华颇失望,摇头叹息,“算了算了,不说女子了。”
  “说起邓七,他这几年不怎么亲自露面了,他的干儿子们死了两个,倒有一个新认的很厉害,这两年名声响了起来,叫作冷山……”
  两个人从卫军聊到海防、海盗、海贸。林华学问不出色,见识却是陆睿的同窗、朋友中最广的。二人已经在来江州的路上聊了一路了,到现在还是有聊不完的话题。
  林华干脆就不走了,留在了栖梧山房,两个人抵足同眠。
  就这样,同食同睡了好几日。
  直到赵家的公子也从原籍回来江州,林华终于被他姑祖母赵老夫人使人来喊回去,温蕙看陆睿的眼神都有点不对。
  陆睿:“?”
  陆睿直觉得那眼神不是什么好眼神,待放了帐子掐着她问:“想什么呢?”
  温蕙吞吞吐吐地问:“林梓年,咳,是不是喜欢你?”
  果然没想什么好事,不该给她看那些个私藏的东西的,都学坏了。
  陆睿笑着承认:“是,他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