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蜃妖本无所谓，毕竟千年道行在身，虽未与人对战，却也无惧一些凡间渔民。谁想这些渔民却是受人所雇，所捕获的东西是送到巡游的皇帝那里，帝王真龙之威，便是蜃妖千年道行，一时竟也逃脱不得。”
  “最后，蜃妖被一只青鸟所救。那只青鸟，彼时才三百年的道行，不过是仗着妖法，虽是逃了出去，却也伤情惨重。”
  “小蜃妖不得不留下来照顾青鸟，毕竟说起来，怎么也算是救命恩人。”
  “小青鸟和小蜃妖，都是初入人世，青鸟性子烈，勤于修炼，虽只有几百年的道行，功法却比蜃妖要精进得多，蜃妖说是照顾青鸟，实际上蜃妖性子温吞，时时刻刻还是青鸟拿主意，两只小妖，互相照顾……”
  蜃妖丹枫眼眸迷离，就说这一段故事，已经不知不觉灌下了好几壶酒。
  终于说到最后：“那真是最美好最美好的岁月了。”
  不用说，江岑也知道，这个故事必然就是她自己的故事。
  只是她不明白，这蜃妖这个时候说这段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找她算旧账？
  江岑在心里盘算起了她曾经收过的妖，鸟妖不是没收过，可是青鸟，好像还真没有遇到过。
  她在心里揣摩着，蜃妖却已经坐直了身体，眼神从迷离恢复了几分清明：“江天师，你是不是很疑惑？”
  “你肯定已经猜到了，那个小蜃妖，就是我。你是不是在想，那谁又是小青鸟呢？”
  “是啊，在你来之前，我也在想，我的小青鸟是去哪儿了。”丹枫眼里忽然闪过一抹红光，“直到江昼出现在我面前，直到现在你来。”
  “多么熟悉的血脉味道啊！”丹枫深吸一口气，眼神锐利，“江天师，你说，安朝百姓都知道吗？他们的江大天师，伏妖除魔的江天师，竟然有妖灵血脉，甚至可以说是个半妖，你说，他们知道吗？”
  江岑脸色大变：“你、你在说些什么？我听不懂。”
  “真的不懂吗？”丹枫眼里闪着血光，“你知道吗？江昼来之前，我都不敢确定，但是你一来，那种血脉感觉太熟悉了。”
  “哪怕你用了禁制，哪怕骗得过这天下所有人，可却骗不过我！”
  “八百年前，青鸟厉雷劫神魂受损，是我用心头血救回来的，所以我的感觉绝不会有错！你身上竟然流着小青的血，还如此纯正……”
  丹凤说着深吸口气，两眼的血红退了一些下去，但马上就又涌了上来：“告诉我，告诉我，小青在哪里？”
  “小青？谁是小青？”江岑知道一些自己的身世——哪怕原来不知道，后来自己经历了那些事情，也算是明白了，只是从来不知道母亲身份，这时候又听到蜃妖如此说话，信息量太大，只觉脑子里一片混乱，完全没有反应的过来。
  蜃妖丹枫更急了：“你不知道你的母亲是谁？”
  “我的母亲？”江岑瞪圆了眼睛，“可你说的青鸟，青鸟不该是……”男妖吗？
  难不成妖界竟也已开放至此？
  脑子里不合时宜闪过这念头，就见眼前的蜃妖忽然一遍，红衣女郎不见了，化作了一个红衣男子。
  “小青原名青翎，乃是一只青鸟，我与她在山中潜心修行两百年，直到小青厉雷劫之后，修为再难进步，只好入世，希望凡间走一遭能有所感悟。”
  “谁想，这一去，就再没回来。”
  “前几百年还尚有联系，三百年前，小青便再无音信，我以血为媒，找遍人世间，走遍天涯海角，却毫无音信。”
  “五十年前，血媒彻底再无反应。那是我便知道，我的小青没了。”
  “可是，血媒显示，她在这世间留了血脉。”
  “江天师，是你吗？你告诉我，你的母亲，是不是青翎？”
  “不、不！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江岑自生下来就由奶娘带大，后来大一些跟着祖父修习道法，周围人只说她母亲生她时难产没了。
  等到她后来知道了一切，连父亲都已经过世，加之她自己受了那般屈辱，不顾一切叛出黎山江氏已经耗尽了力气，之后生子、躲藏……再没有机会也没有精力，更不愿意去翻那些过往。
  这时候被丹枫这般咄咄逼人地追问，江岑只觉得自己脑子仿佛如同开了闸的水库，乱糟糟的一片。
  偏生丹枫还在追问：“你不说我也知道，我的感觉不会有错，我找了她这么多年，绝不会认错的。你身上有她的血脉，这绝不可能有错。从江昼来找我的那次，我就知道了。”
  “对了，你儿子，他身上不只是青翎的血脉，还有别的妖灵血脉。似乎是蛟妖？江昼的父亲，是一只蛟妖没错吧？”
  “不、不……”
  “我曾经窥探过你这部分记忆，若非你封印了这部分，我早就知道一切了。”蜃妖丹枫寸步不让，“但现在知道也不晚，原来这就是黎山江氏的秘密。”
  “怪不得黎山江氏但凡有人中龙凤出现，不是无父便是无母，真正的原因原来就在这里。不是难产不是出事，是根本就见不得人！”
  “代代诛妖者，却实际上流着妖灵血脉……好一个黎山江氏！好一个江大天师！”
  “住嘴！你给我住嘴！”
  随着她的讲述，江岑脑海里那些最屈辱的记忆不受控制的翻滚起来。
  如同看一部恐怖电影，天之骄女的原主，长到十八岁，却被最敬重的祖父亲手封了法力，推到那蛟妖洞窟中……
  整整三个月，再出来之时，她已经怀有身孕。
  这时候，原主才明白，原来这就是黎山江氏的秘密，不只是蛟妖，江氏豢养着无数妖灵，从先祖时期，到现在一千多年的时间，一直就在通过人妖结合的方式，试图生出最好的传人，创造更强根骨的子孙。
  而她，出生下来便是天生道骨，无疑是黎山江氏迄今为止最成功的结果。但即便如此，对黎山江氏来说，她始终是一个女人，她强大的根骨，在他们眼中也不过是个工具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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