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鱼走了之后, 潘敬感受到了淡淡的哀伤。
  但是，齐鱼走上了一个不会自取灭亡的结局，这是令人高兴的事。
  潘敬和同学们真正的痛苦，出现在齐鱼离职之后的第二个月。
  新的数学老师入职了。
  一个非常友好善良, 却讲课干巴巴的中年男人。
  小学生是一种很直观的生物。
  课程有意思, 他们就能全神贯注。
  或者是喜欢的老师, 他们也能兴趣满满。
  至于严厉的老师, 小学生们胆战心惊。
  这都是让他们无法在课堂入睡的情况。
  但是新的数学老师，避开了所有让人清醒的因素。
  当数学老师蔫蔫巴巴地走进教室时，潘敬就会想到上一世那句话“一颗大号安眠药走了过来。”
  但是这位数学老师的威力，很明显比安眠药大得多。
  简直是大范围无区别睡眠魔法。
  连班里最认真的夏煜伟同学都无法避免。
  数学老师进来了, 夏煜伟精神一振, 然后慢慢地跟着大家一起，启动睡眠模式。
  但是, 他是班里最认真的同学, 入睡过程也最为艰辛。
  掐手指，掰眼皮，揪头发。
  夏煜伟都做了。
  最终还是无法避免。
  潘敬津津有味地看着夏煜伟, 惊觉这节课已经过了十分钟了，她还没睡着。
  这节课，敬敬是最晚睡着的小朋友哦~
  不过最近, 也有一件令人兴奋的事情发生。
  为了促进互联网发展, 增加学生和家长对网络的了解, 有关部门举行了一场网络投票的小学画画比赛。
  比赛，画画, 网络, 这听起来可太有意思啦。
  这次是全市范围的比赛。
  每个在京市读小学的孩子, 都可以在家长或者学校的帮助下，在指定网页上传自己的画。
  然后三天的投票期，每个IP每天都可以投一票。
  潘敬作为班长，接受了班主任的指示，卖力地在班级里宣传这场画画比赛。
  “有一等奖、二等奖和三等奖。得奖的作品可以放在展览馆被人参观！”
  “还会有很好看的奖杯！奖杯可以放在家里哦。”潘敬在班会上强调。
  小学生们“哇”了起来。
  奖杯诶！
  那真是很贵重的东西了。
  有人弱弱的举手：“班长，我家没电脑，可我又想参加比赛······”
  这个问题，潘敬已经和顾隽商量好了。
  潘敬胸有成竹：“这个没事的。同学们如果画了画，没有电脑上传的话，就这周五之前交给我，我和张红娟同学周末去顾隽家里一起上传。”
  然后这几天的课间，很多小学生，都认认真真地坐在座位上画画。
  虽然都是竞争对手，但是大家很友好互助。
  “红色的铅笔可以借给我用一下吗？我的花需要更红一点。”
  “蓝色的屋顶好不好看？你觉得我需要改一下吗？”
  “我觉得太阳应该是黄色的，不过你的红色也不错。”
  大家有商有量的，还互相借不同颜色的笔。
  潘敬看到班里的氛围，非常满意。
  她低下头，也认真画自己的画啦。
  因为，敬敬也想要奖杯。
  拿到了奖杯的小学生，是最优秀的小学生！
  摆在家里的画，敬敬能每天都看它好几眼！
  小学生们的绘画水平其实差不多。
  大家的绘画内容，比较一致。
  蓝天白云下的大树和小房子，或者自己和家里人的肖像。
  比较有点创意的，就画了······夜晚的大树和小房子。
  潘敬信心满满，她觉得自己一定比班里同学厉害。
  顾隽拿着自己的画吧嗒吧嗒地跑过来。
  “哇，敬敬好棒啊！”顾隽卖力地夸奖：“是小胡同和大榕树！真好看！”
  潘敬尽量谦虚：“一般一般啦。”
  顾隽献宝一样，把自己的画拿出来：“看看我的。”
  上面有四个模糊的人状物体。
  两个矮墩墩的，还有两个大块一些。
  潘敬有些疑惑：“你画的是四个人吗？”
  顾隽满意了：“果然敬敬能看出来我画的什么。”
  他解释道：“这是我全家。”
  潘敬更加疑惑了：“你家不是只有你和爸爸妈妈吗？”
  顾隽指着画上最小的粉色块块解释：“这是妹妹啊！”
  “爸爸说妈妈怀上小宝宝了，我就要有妹妹啦！”
  潘敬为他鼓掌：“好耶！以后我把发夹给她戴。”
  张红娟对集体活动不感兴趣，但她不想失去一件能和敬敬一起做的事情。
  看到顾隽过来，张红娟也走了过来。
  张红娟的画很难描述。
  她画了一颗太阳，和几朵白云。
  下面大半页的空白。
  顾隽问她：“下面的房子呢？你还没画完吧。”
  “我画完了，”张红娟反问：“谁说太阳底下必须有房子？”
  顾隽：······好像是没有这个规定。
  潘敬将张红娟的画收起来。
  这张很难定义为画作的半成品，是全班第一个完成的成果。
  大家陆陆续续把自己的作品交了上来。
  潘敬的画也快完成了，画画过程中，不断有人过来参观，然后发出“哇”的一声。
  潘敬······潘敬骄傲极啦！
  到了周五时，潘敬数了一下画的数量，还差几个。
  她对着名单，挨个去问。
  有些同学是实在画不出来，有些是家里有电脑。
  到了夏煜伟那里，潘敬惊呆了。
  夏煜伟坐在靠墙边的位置，低着头，还在画。
  潘敬站在一侧，看不清他在画什么，可是，他使用的色彩，已经把潘敬惊住了。
  夏煜伟借了很多同学们的铅笔，深深浅浅的颜色过渡得极好。
  斑斓的色块在柔软的背景里跳跃。
  潘敬悄悄挪了下身体，伸头从正面看他的画。
  是条鲸鱼！
  海洋是温暖带着紫色调的粉蓝。
  闪着金色的黑色鲸鱼跃出海面，从身上洒落细碎的莹白水珠。
  潘敬悄悄从他身边走开，怕打扰他作画。
  回到座位上，潘敬还是觉得很震撼：他画的真好啊······
  然后，她又感觉到了深深的自卑······
  潘敬悄悄展开自己的画。
  灰色的线条表示胡同，红色的方框是院门，门口大树画的还算像样，但也只是简单的形状叠加。
  树下站着三个细线条、圆脑袋的小人，这是钱奶奶、隋爷爷和敬敬。
  和小学生们比起来是多帮的作品啊。
  和鲸鱼比起来，又是多么得让人心疼······
  潘敬深深反思，自己那么多年，到底是不是个有用的大人。
  同学们也注意到了还没完成作品的夏煜伟，围了过去。
  他们站在夏煜伟旁边，静静看着，完全“哇”不出来。
  潘敬的画，他们能明白这是画的什么。
  可是夏煜伟的，他们看不明白，只觉得他也太厉害了吧。
  “好像是条鱼。”有人小小声说。
  “是很大的鱼。”又有人接口。
  潘敬已经调整好心态，向同学们“嘘”了一下，示意他们让夏煜伟安心画完。
  夏煜伟是个很乖的孩子。
  小小的个子，甚至比班里的女孩子都要瘦一些。
  一个顾隽的体格子，抵上两个半夏煜伟······
  平常，他安安静静的，像个背景板一样。
  没想到胸中有这么大的天地。
  夏煜伟没有让大家等很久，在放学前完成了自己的画。
  当他到潘敬的位置交画的时候，潘敬伸出双手，郑重接过去。
  这可是艺术品，要尊重。
  夏煜伟羞涩一笑，就要离开。
  潘敬忍不住说：“你画的真好看！”
  夏煜伟轻声解释：“小时候，爷爷教过我。”
  这是专业选手。
  潘敬不确定其他学校的小学生有没有受过专业指导，但她觉得就算是画的很好的小学生，最多最多也就和夏煜伟一样了。
  潘敬笃定地说：“你肯定能得奖的！”
  夏煜伟有些害羞：“没那么好啦。”
  “不过，如果能得奖，就最好了，我想把奖杯拿给爷爷看。”
  夏煜伟小小声：“爷爷去年去世了，我想告诉他我没落下画画。”
  潘敬疯狂打包票：“你画的超好看！爷爷一定能看到你的奖杯。”
  周末时，潘敬背着鼓鼓囊囊的书包，和张红娟一起到了顾隽家。
  虽然大家的画都很小学生，但是潘敬仍然认真对待每个人的作品。
  她们把每幅画都展平，不留一点折痕，然后用扫描仪，扫描后上传到电脑上。
  顾妈妈最近有些孕吐，闻不得商场里的味道，正好在家里帮他们，把一张张图片上传。
  她礼貌性地夸奖了潘敬和张红娟的画。
  然后毫不留情地批评顾隽：“我希望你妹妹不要有你这样的绘画才能。”
  顾隽：······
  对于夏煜伟的画，顾妈妈非常喜欢。
  但是为了不要伤害儿子太深，她犹豫了一下，选择了闭嘴。
  将大家的图片上传后，第二天就正式开始投票啦。
  三个小朋友约好，明天一早就来看其他学校的作品，也来看大家的票数。
  潘敬兴致勃勃，她明白自己画的不算好，起码不是能得奖的水平。
  但是，她有个画的很好的朋友啦。
  大方的小学生，要为了优秀的同学加油！
  潘敬回家后，给秦是明打了电话，让他和有电脑的朋友，每天记得给六小的夏煜伟投票。
  拉好票，潘敬心满意足去睡了。
  梦里，夏煜伟邀请她，摸一摸珍贵的奖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