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之后, 水无源和山巫各回各家，河清澜领着刚被找回来的、无家可归的赤焰豆丁回到了清澜河边。
  其实水无源是想直接把赤焰打包邮寄到任何一个地方的，为此他还说出了他在全国各地的别墅位置, 甚至连国外的小岛都说出来了, 可惜赤焰豆丁看着他的算计不为所动, 就差仰起头直接嘲讽了。
  那样子愣是让水无源这个曾经最小的怼王嘴炮都无话可说只想灭火。
  可见核心之力没了大半，大概率会影响神灵的正常智商来着。
  回到清澜河边赤焰豆丁就对着那只有几米宽的水流直摇头：“之前你跟我说人类其实也挺厉害的我还不信, 但现在想想他们能把你这条万年不息的大河都祸祸成现在的样子，他们确实还是挺能折腾的。”
  “而且，山巫的主山柱没了、你的源泉灵珠还有一个没找回来、我的核心之火被带走了大半。”
  赤焰和河清澜一起坐在河边, 那张包子脸上终于露出了几分担忧的神色：“感觉这是在往死路上折腾啊。”
  河清澜在旁边看着因为他回来而激动地在河里转圈圈、对他比爱心的嘤嘤的黑鲤鱼, 伸手弹出一滴小小的水珠到它的脑袋上，然后黑鲤鱼当场就表演了一个鲤鱼跃龙门，开心得不行。
  “此方世界现在走在【生发】和【覆灭】的临界点上, 说是作死也没什么错。”
  “不过……也不能一概论之罢。”
  河清澜指了指自己的河：“两月之前，这里到处是污浊垃圾、水源几乎断流。现在倒也恢复了许多。”
  赤焰嗤一声：“那也是因为影响到他们自己的生存了, 不然怎会眼睁睁看着情况恶化至此？说到底刀没割在自己身上不痛, 人类也就是这样一种生灵罢了。”
  河清澜直接笑起来：“同有思想与意志, 同有喜怒好恶, 就算神灵生而澄澈，但有了‘自我’, 说到底也不过是比人类强大许多的生灵罢了。”
  “曾经有神灵一念入魔, 想要破界而出。想要以天地万物为祂踏上永恒的祭品。祂之所为, 与今日的那个人类也甚是相似。不是吗？”
  “不过是神灵之力, 可翻天地而已。”
  赤焰听到这话先是皱了皱眉，然后又翻了个白眼：“反正在这上面你总有理由。可你对这些人类温和，想拉他们一把, 这些人类如今这样也不见得就会按照你所期望的去改变。”
  “他们连神灵的力量都敢觊觎，还有什么不敢的？”
  河清澜轻叹一声：“所以我也没有强求什么。若是他们执意往死路上走，那天地泯灭便是他们的结局。”
  “若是还能救一救，那拉一把也无妨啊。”
  河清澜看着赤焰：“我只是在想那人类问的那句话而已。”
  “不算自然陨落。若是你我忽有一日因某种意外而即将断送一切，你真能做到如你口中的不在意吗？”
  “若真是如此，你我何必醒来。被人类葬送也是一种陨落。”
  赤焰顿了片刻。而后有些嚣张的笑了起来：“你说的没错，倒也不至于无欲无求送自己去死。”
  “大约是人不犯我，我不……灭人罢了。”
  “若是在我意志之中想要我的命！”河边的温度忽然大盛，赤焰丢了个小火苗去斗那条黑鱼：“本尊把他扬灰！”
  黑鲤鱼受惊一样地噗通缩进河里，然后愤怒地对着赤焰吐口水。
  河清澜看着这豆丁火神就开始嫌弃：“你别吓我的鱼！还有，你真的感应不到那些剩下的火焰宝石了？那里面可是有你的核心本源之力！！”
  “虽然我和山巫都被带走了一部分本源之力，但我们自身的本源之力还有大半，你现在的本源之力可缺的太少了。”
  人不可能操控神灵。
  但人这种生灵，总喜欢做一些不可能的事情。
  这是他每晚都翻阅人类的史书所看到的，同样也得出了一个结论——
  或许对于人类来说，从来都没有什么不可能。
  “如果本源之力缺少的太多，不说□□控，但你的神念总归是会被影响的。”
  赤焰豆丁却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别那么紧张，人类虽然有些小手段但都不值一提。他们既然无法操控我那想要做什么都是一场空！而且我等着他们通过本源之力来影响我。
  嘿，现在不知道他们用什么小手段遮蔽了我对本源之力的感应，但一旦他们想要通过本源之力操控我。那本尊发起疯来，嘿嘿……”
  赤焰对着河清澜露出一口红牙：“那死的也不是我啊。”
  河清澜微微睁大了眼，他停顿了片刻才点点头：“你说得对。”
  然后河清澜从自己的水晶小屋里扔出来一个睡袋给赤焰：“在外面打地铺吧，反正你也不怕冷。睡屋里我怕你一翻身就把我屋子烧没了。”
  不管赤焰豆丁在外面逼逼叨叨还疯狂吐槽水无源掏钱建造的这个河边小屋，河清澜却坐在窗边静默起来。
  从他苏醒一直到现在，哪怕找到了人神组、得知了他们或许真的得到了某位神灵的本源之力、或者抓到了某位神灵，但他依然觉得不太对。
  之前他没有想到是哪里不对，但刚刚赤焰的话却让他悚然而惊——
  那些人类耗费了那么大的力量找到神灵的本源至宝，难道就是为了最后自取灭亡的吗？
  他的清澜河因人类的污染破坏孕育出污浊的“鬼蜉蝣”，若是他没有出手净化，碧城一座城不出半月会沦为死城。
  山巫的山柱被偷虽然短时间内不会造成什么极致可怕的伤害，但没了山柱的大山，一旦遇到大一些的震动便会山崩……而后，地裂。
  还有赤焰的不灭火石。若是那些贪婪的人类真的用不灭火石的力量满足自己的私欲也就罢了。若是人类真的妄图用不灭火石来控制赤焰，那依然是自取灭亡之路。
  这不太对。
  虽说一切都是因为人类的贪婪而造成了人类的死亡。
  可大面积的死亡，是那些人神组想要的吗？他们应该只是想要强大的力量而已。更何况，就算人类再怎么能化不可能为可能，人与神灵之间的天堑，也太大太大了。
  河清澜看着手中一分为二的小水球，一颗湛蓝澄澈美丽至极，一颗漆黑如墨浊气四溢。
  “是人类为了强大的力量可以献祭无数自己的同族，还是……”
  还是哪位神灵，在控制人类自己的手覆灭人类？
  河清澜手中的两颗水球消散开来。
  他轻轻闭上眼假寐。
  到底是哪一种可能，回头看看赤焰的不灭之石会如何，就能清楚了。
  他由衷不希望是后者。
  ＊＊＊＊
  “首领！那七千颗分割过的火焰宝石已经开始通过各个渠道流出去了。剩下的就是宣扬生机祭祀！这样我们就可以抽取数不尽的生机之力还有魔神之力！首领您和八位大将又可以更强大一层了！”
  坐在沙发上的男子微笑起来：“何止呢。”
  “只要没有其他的神灵捣乱，只需要三个月、不，一个半月的时间，我就能拥有不灭魔火和几百年的寿命。到那个时候，倒是可以去试一试主动寻找刚苏醒的神灵了。”
  只不过……
  这个看起来十分年轻英俊的男子看了一眼在旁边不远处安静坐着的一个人。
  眼神又变得火热和疯狂，还有几分不甘。
  只不过，就算他这次成功吸收了那些被污浊的火源之力和生机，他也不是这个神灵的对手。
  神灵啊！
  太过强大了。
  人类在他们的眼中就像是蝼蚁猪狗。
  要不是他手中握有绝对的王牌，在见到这个神灵的第一眼，就已经被他杀了。
  “今日你花了大力气屏蔽了火焰宝石，可以去见一见那人了。”
  坐在角落的男人抬起头，他有着一张极其完美的脸，整个人的气质平和而稳重，让人一见到他就觉得心中安稳，但他的眼中却没有任何多余的神情，又显得无比冷漠。
  听到这话男人点了点头：“好。”
  他说完这话直接站起身离开，而后来到了这片区域的最深处、最底层。
  当那扇金属门被打开，男人看到了那坐在巨大树根之下的青年。
  青年眉目清隽，当他抬起双眼的时候，那双碧绿的眼睛如河水一般澄澈美丽。只是此时的他浑身都萦绕着挥之不去的黑色的魔气，让原本美丽的人显得邪恶又脆弱。
  男人坐在了青年身边，任由那些魔气侵蚀着他。
  青年却露出了焦急的神色，想要控制着那些魔气远离青年，却最终毫无办法。
  青年终于放弃了，那双碧绿的眼瞳里染上了郁色。
  “你身上有赤焰的气息，你要帮人类对付祂吗？”
  男人闭着眼没有回话。
  “厚土！我死了没有关系，可你不该因我而对赤焰、”
  “阿森。闭上嘴吧，让我安静一会儿。”
  “我没让你死，你就死不了。”
  青年的声音戛然而止，整个地下又安静了下来。
  许久之后才有最后一句话响起。
  “我让谁死，谁才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