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永打开房间的灯，“因为衣服不能晒太多阳光，所以一直拉着窗帘。”
  赵曦点点头，随手从最近的衣架上拿起一件衣服。
  真是巧了，她拿在手里的衣服正是她刚才在设计图上看到的那件连衣裙。
  她把衣料攥在手里感受了一下，又把手放在衣料下面看了看。
  跟她预想的差不多，这条裙子上身没有衬里，只有下面的裙子部分有。
  “谢大哥，您来看。”
  赵曦提着衣服撑，把衣服举起来，把手放到衣服里面。
  “您看出什么问题来了吗？”
  谢永盯着衣服看了好半天，才说：“这件衣服似乎有些透。”
  “对。”
  赵曦肯定的点头。
  “这件衣服用的面料是真丝绉，轻，薄，软，但正是因为轻薄，所以透明。咱们的衣服里没有内衬，哪个女孩子愿意穿这么透明的衣服出门呢？要解决这个问题，其实很简单，里面加一层里衬就可以了。咱们当时为什么没有用里衬呢？”
  谢永说：“有两个原因吧！一个原因是觉得真丝的衣服如果用了里衬，就失去了穿真丝的意义。再一个，我不想用廉价的衬里，用太好的会抬高成本，衣服的价格就更高了。”
  赵曦点点头，又仔细看过这一排的连衣裙，才道：“咱们这些衣服的款式不错，缺点在面料的选择方面。轻薄的真丝面料，纯色的话太透明，当初如果选择深色碎花图案的，会好些。现在想要改变，只能在里面加里衬，或者，在外面加花样。”
  谢峰和谢永几乎是同时问道：“在外面加花样？怎么加？”
  赵曦拿起那条淡绿色连衣裙，“比如这件，可以在中间订上扣子，然后在两边缝上宽面的蕾丝。”
  她又拿起一条斜襟系带的连衣服，“这一件，可以在斜襟旁边缝上波浪形的花边，这样前襟就变成了两层，不再透明。”
  “这一件，领子开大，变成大翻领。”
  “这一件，在胸前和下摆拼接一块横着的碎花面料，上下呼应。”
  赵曦一口气说了七八件衣服的改造方案。
  谢永开始还听得连连点头，到后面完全记不清楚了。
  “赵、赵曦，你能把你说的写下来吗？”
  赵曦想了想，“我可以直接在设计图上改，设计图的版权是在咱们工厂吧？”
  “是。”
  “那我没有问题。”
  “这些冬装呢？你可不可以帮忙看看？”
  “好。”
  赵曦往前走，走过夏装，看到了挂着的冬装，一长排都是呢大衣。
  颜色不是白色就是粉色，还有红色，款式有长款，短款，大翻领，小方领都有。
  面料不错，都是纯度很高的羊绒面料。
  “谢大哥，这些大衣无论从款式还是面料，都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主要是衣服的颜色。”
  “颜色？”
  “对。”
  赵曦问：“冬天人们穿衣服的特点是什么？”
  “呃……”谢永有点儿懵，片刻后道，“冬天穿衣服，自然是为了保暖。”
  “对。除了衣服的款式，人们最注重的是保暖。所以，冬天的羽绒服，羊毛大衣，羊绒大衣，都不愿意洗的太多，怕洗的次数多了，会不保暖，版型也会有变化……”
  “我明白了。”
  谢峰打断了赵曦的话，“我哥的这些衣服，颜色太浅，不耐脏，这才是人们不愿意买的原因。”
  “对。”赵曦点头，“这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是，年轻的女孩子并不是羊绒大衣的购买主力。女孩子确实喜欢羊绒大衣，喜欢穿的漂亮，但羊绒大衣价格不菲，凭她们自己的财力，根本买不起。有钱的年轻女性当然有，但还是少。大部分年轻女孩子，不太关注衣服的材质，更关注价格和款式。而买得起羊绒大衣的，多是三四十岁的青年中年女性，她们有眼光，也能买的起，但不会买这么粉嫩的颜色。”
  谢永听的连连点头。
  赵曦继续道：“谢大哥，我觉得您可以把这些大衣重新染色，染成黑色，灰色，姜黄色，咖啡色，这些颜色耐脏，也符合中青年女性的颜色要求。”
  “好，好，我一定照办。”
  赵曦觉得自己说了好多了，该告辞了。
  “谢大哥，我能帮忙的就这么多了，时候不早，我该回去了。”
  “你怎么能走呢？这眼看着中午了，吃过饭再走吧！”
  谢永说着，一个劲儿跟谢峰使眼色。
  谢峰也不想跟赵曦分开，他还有问题要请教赵曦。
  “赵曦，吃过饭再走吧！”
  赵曦想着还要坐谢峰的车回去，便答应了。
  他们没有走多远，服装厂外面就有好几家小吃店，谢永带着赵曦谢峰到了一家店面较大，看上去比较干净的家常菜馆，找了个包厢坐下了。
  赵曦是女孩子，谢永没有要酒，只要了几瓶饮料。
  饭菜上来，口味都偏清淡，很符合赵曦的口味。
  谢永拿起筷子，爽朗的说：“小赵，咱们初次见面，我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随便点了。你要是……”
  赵曦知道他要说什么，微笑着打断他的话，“谢大哥，这些菜就够了，我很喜欢。”
  “那就好，多吃点儿。”
  几个人都饿了，一人吃了一碗饭之后，谢永才放下筷子，叹了口气。
  “赵曦，不瞒你说，对于这个工厂，我是越来越没有信心了。原本以为请来一个年轻的正规大学毕业的设计师，会改变困境，谁知道还是老样子。”
  “哥，您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慢慢来。”
  谢峰看着谢永有些心疼，他才三十岁，头上已经有了白头发。
  “我怎么能不急呢？你知道吗？大伯年前盘下来的服装厂已经开始生产了，咱们厂里的很多工人都被他挖了去。要是这些衣服再卖不出去，这个厂子……怕是真的就倒了。”
  谢峰沉默了，他哥说的对，时间不等人，你不去占领市场，市场就会被别人抢走了。
  他转头看向赵曦，“赵曦，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赵曦笑了笑，“我只会服装设计，对于市场销售，我不懂。不过……”
  她有个想法，不知道该不该说。
  谢永看出赵曦的意思，爽快道：“赵曦，有什么话你直接说就好，我相信你。”
  “不，不，谢大哥，我只是给您一个建议，具体怎么做，还要您自己考虑清楚。”
  “好，你说。”
  赵曦想了想，缓缓说道：“谢大哥，做女装，尤其是少女少妇装，确实是量大又快，但是这一块对设计师的要求比较高，因为他要把握每一季的流行元素，要紧跟潮流。如果跟不上，就会被淘汰。我有两个想法，一个是做精品女装，就是走高奢路线，关注款式和品质，吸引高收入女性，这样做的好处是受众比较明确，缺点是前期可能投入的比较多，毕竟精品女装的成本比较高。再一个，很多高收入女性可能看不上国内的牌子。您有没有考虑过专门做中老年女装？”
  “中老年女装？”
  “对。尤其是中年女装。现在的中年女性比较尴尬，尤其是三十多四十多岁的女性，她们大多有苗条的身材，较年轻的面庞，但她们在买衣服的时候，往往很难。买少女品牌，太嫩，买中老年品牌，又显老。如果您能对准这个群体，应该是个比较好的出路。”
  谢永听完，好长时间没有表态，只是说：“赵曦，让我好好想想。”
  谢永的这种反应是正常的，想要改变一个品牌的定位，不是她一两句话就能决定的。
  吃过饭，赵曦把谢永办公室里的设计图都拿走了，要回去给它们做些修改。
  谢永希望能赶上今年四月十一号在花市举办的初夏服装交易会。
  赵曦说会尽力完成。
  谢峰把赵曦送回家，想要请她吃晚饭，赵曦拒绝了。
  她拍了拍手里厚厚的文件袋，笑着说：“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运用我的专业了。”
  谢峰迟疑了半天，才道：“你、你能分我一部分吗？我也想尝试一下，我改完了，会拿来给你过目。”
  “好啊！”
  赵曦痛快的答应，从文件袋里抽出一部分设计图。
  她疑惑的问：“你为什么不直接帮助你哥呢？你也是学设计的呀！”
  谢峰接过设计图，低头翻看着，轻笑一声，“如果我说，我对自己没有信心，你相信吗？”
  赵曦笑起来，“我不信。谁不知道学校里的谢峰是天才，学霸，大一就得了全国大奖。”
  “赵曦，你在讥讽我吗？”
  “当然不是。”赵曦愕然，“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谢峰自嘲一笑，“我是学习服装设计的，但我得的奖是个人形象设计，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儿。我想帮我哥，所以我学了服装设计，可我画出来的图，我自己都看不上！有时候我都怀疑，这条路我是不是选错了。”
  赵曦看着谢峰痛苦的表情，才意识到他说的是真的。
  “谢峰，你这才大一呢！专业课才学了那么一两节，如果你现在就能画出具有很高商业价值的设计，那才不正常呢！不着急，慢慢来。”
  “可是，你为什么能呢？”
  赵曦对上谢峰深邃的目光，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下。
  “我？我是不同的呀！我比你大好几岁，有了几年工作经验，平日里又比较关注时尚，所以能画出来。”
  “就这么简单？”
  赵曦总觉得镜片后谢峰的目光里多了几分审视。
  她在考虑还能有什么理由，就听身后有人叫她的名字。
  她转头，那个快步走过来的人居然是钟沐。
  她惊喜的迎上去，“钟沐，你怎么来了？”
  钟沐越过赵曦，深深看了谢峰一眼，然后一把把赵曦抱住了，抱得特别紧，然后还用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道：“我想你了。”
  被钟沐熟悉的气息笼罩，再加上他暧昧的话语，赵曦的脸瞬间红了。
  她没有忘记这是在小区门口，没有忘记谢峰还在，但钟沐抱的太紧了，她推不开，更重要的是，她不舍得推开。
  一个多星期不见，平日里看不到人还好说，此时见到人了，心里的感情顿时如江水汹涌，难以克制。
  钟沐看到谢峰失落的低下头的时候，终于放开了赵曦。
  “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设计手稿。”
  “哦。”
  钟沐以为是学校里的作业，没有再问，冲着谢峰挑了挑眉毛，“你不给介绍一下吗？”
  “好。”
  赵曦笑着握着钟沐的手，牵着他走到谢峰面前。
  “谢峰，介绍一下，我老公，钟沐。”
  “你老公？”谢峰瞪大了眼睛，“你、你结婚了？”
  钟沐笑着伸出手，“对，我是赵曦的丈夫，赵曦承蒙照顾了。”
  “没，没，应该的。”
  谢峰看上去很从容，但结结巴巴的话语出卖了他内心的紧张。
  钟沐低声问赵曦，“你吃饭了吗？”
  “没有。”
  “打算去哪儿吃？”
  “家里还有青菜鸡蛋，想着回家做面条吃。”
  “吃的这么简单？”
  “一个人嘛，不想麻烦。”
  “我请你出去吃吧！”
  “好，你请客。”
  谢峰听着赵曦和钟沐旁若无人的对话，看着赵曦在钟沐面前变得活泼灵动的表情，不知怎么，心里又是羡慕，又有种酸溜溜的感觉。
  再看钟沐，身材高大挺拔，虽然只是简单的衬衫西裤，却有种不一样的气场，顿时自惭形秽起来。
  赵曦这么优秀善良的女孩子，正该有钟沐这样的男人才能相配吧？
  赵曦跟钟沐习惯性的聊完，才想起旁边还站着谢峰。
  把人家忘了呢！真是不好意思。
  她尴尬的笑笑，“谢峰，晚上一起吃饭吧！你开了那么长时间的车，也累了，吃过饭再回去。”
  谢峰知道自己该拒绝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却答应了。
  赵曦像是很高兴，开着玩笑说：“你想吃什么？尽管点，让钟沐请客。”
  钟沐揽着她的胳膊往前走，没有丝毫恼怒，依然开心的笑着。
  “我好不容易来一趟，你还让我请客？”
  “当然了。”赵曦微微抬着下巴，看着他，“你这个社会精英，好意思让我和谢峰两个学生请客吗？”
  “嗯，还真不好意思。”钟沐一本正经的说，“所以，你想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