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寻八点的时候回了宿舍。
  那把刻刀此刻安安静静的躺在外兜里。
  干干净净。
  “又去看房子了？”罗维抱着胳膊从里头出来，哆哆嗦嗦搓着手，又看着季寻在解围巾，上面雪都没化，就说，“你都跟他处对象了，还用自己看房子？”
  季寻把外套脱了，又从柜子里找了件加绒的厚实褂子往身上套，“嗯，自己看。”
  罗维被噎，有时候这个小孩儿说话真不知道是敷衍，还是故意的。
  “哦对了，陈若下午来宿舍找你，你是没见他那个不要脸劲儿，就一小高管，开一小破车，拽得二五八万似的，”罗维啐了一声，“要我说江映这么牛逼个公司收人都不用人品考察的？”
  “陈若有本事，”季寻实话实说，在他来之前，江美大学里最出名的毕业生的确是陈若，毕业展出的设计也的确好看，有段时间季寻甚至对他极为尊重。
  只不过没想到会以这种形式打上交道。
  做原创，偷这个字，沾上了就是一生的污点。
  季寻身上被风刮透，正捂着耳朵往床上走的时候，突然想起来。
  江一妄。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楼下突然开始吵吵嚷嚷。
  罗维喜欢热闹，第一个巴拉着阳台的栏杆往下瞅。
  “哎？哎？哎？”
  “哎！！！！
  “布加迪吧？是布加迪吧？”
  “小寻你过来看看，那车屁股上的大灯是他奶奶的布加迪的迪沃？？？　”
  “真是的话，那他妈楼下正停着一个亿啊！”
  罗维两个手在夜色里抽搐，并且对着
  还再磨磨唧唧的季寻不满，伸手直接把人拽过来。
  “你见识多，你帮我看看，那车……”
  “江一妄？”季寻下意识开口。
  季寻先看的是人，不是车。
  他几乎一眼就看见了车上搭出来的那条胳膊。
  江一妄捏烟的时候，会用拇指掐在烟身颜色的交界处。
  只有他会。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季寻的手机响了。
  “我来送车，”电话里的江一妄还是没多少情绪。
  季寻捏着电话，“送我的？”
  “嗯，”江一妄像是在那头闷了口烟，继续说，“不知道你住哪儿。”
  季寻挂了电话。
  罗维一脸兴奋，居然是江一妄亲自送车来了。
  这待遇！
  这绝美的车屁股！
  这该死而又绝美的铜臭气息！
  转头看季寻的时候，顿时刚才的热乎劲儿都没了。
  只见季寻冷着脸，把刚才脱掉的衣服又一件一件穿回去。
  唯独脖子上空着，开门下了楼。
  罗维不明白，怎么这会儿季寻还不如刚才了。
  看样子，不高兴？
  *
  江都的冬天很冷也很长。
  季寻把手伸进口袋，就算探到口袋底，他的指尖也都是凉的。
  楼下的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季寻站在那辆车外，看着在驾驶座上抽烟的江一妄。
  江一妄也扭头去看他，他伸手敲了敲车壳子，“好看吗？”
  季寻伸手摸车，比他口袋凉多了。
  “好看，”虽然如此，季寻还是笑了。
  对面的江一妄下了车，走过线条光滑的引擎盖，“送你了，妈明天让你回家吃饭，我来带句话。”
  “知道了，”季寻点头。
  突然，季寻的指尖变烫，上面裹着江一妄的手。
  季寻比江一妄小，江一妄的大手将他裹住。
  季寻心里一动。
  “我明天回家吃。”
  “明天开车回家，就我送你这辆，”江一妄下车，把烟掐了，“晚上我有个局，司机等我，先回去了。”
  季寻的掌心还没热，上面就被撤了温度。
  江一妄也就像说的那样，上了另一辆车。
  周围已经围了一圈学生，他们看着人又看着车，不知道看哪个好。
  季寻把手又放回兜里，看着停在外面的跑车，抬脚踩上去。
  听了两声响之后，还在崭新的车上留了串印子。
  罗维简直要心疼死了，过去把季寻拉开，“小祖宗，这玩意儿国内落地至少一个亿，你这一脚踩上去，围着的得多少个人心疼。”
  季寻没管，只是盯着车看了一会，把车钥匙往罗维手里一塞。
  “我不会开车。”
  *
  第二天一早，季寻从冰凉的被窝伸手出来的时候，就听见罗维在打喷嚏。
  “咱们学校真是奇葩，都是国内顶尖儿的了，怎么研究生宿舍还是这个硬件条件，没暖气就离谱，”罗维抱怨两声转身进了洗漱间。
  季寻则是转头，先看手机。
  睁眼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江一妄发了条早安。
  然后邮箱里收到了江映科技hr的回复。
  【很高兴收到您的作品，公司现在有意向招聘原画师岗，如有意向，请回复邮件。】
  季寻当下就回了封邮件过去，表示愿意。
  之后就起床洗漱，最后跟罗维一块儿下了楼。
  因为临近研究生毕业，季寻没有继续深造的打算，最近在盘地找房子开间工作室，但是中间杀出来个陈若，就让他开始转了心思。
  按照书里的进度，距离他回到本家还有不到半年的时间，距离江妈妈意外去世也只有半年的时间，所以他想在书里的节点之前，多做点儿什么。
  直到下楼看见江一妄送的车。
  一大早就有人在那儿拍照，罗维也从后面钻出来。
  一个晚上的雪在敞亮的空气中把这台迪沃刷了层闪，比起晚上，看着更漂亮。
  季寻没开过车，也不会开车，穿书之前他也是孤儿，一个成年都没能等到领养的被遗弃的垃圾。
  七年前穿书，年龄不到，也就没时间研究开车。
  明明跟江一妄一起长大。
  但是江一妄好像并不知道在别人眼里的这台宝贝，在他那儿——
  也是垃圾。
  季寻直接绕开，就往外走，就被后面的罗维叫住。
  “那个...”
  “小寻去哪？要不我送你？”
  *
  “操，爽啊！！！”
  车停在江映科技楼下。
  这座办公楼在市区中心的黄金地段，周围四通八达，保安看见这车站起来引着往停车场走。
  “这他妈才是男人该开的车！等会儿到地方等我拍会儿照，我今天哪儿都不去了，就当你司机！”罗维趴在车上，宝贝着，“你先去忙。”
  季寻给了罗维车钥匙，脸上笑，“罗哥，谢谢，你不用等我，喜欢就开。”
  “以后这车随便开。”
  罗维看着季寻一张乖脸上都是体恤，恨不得自己当场有个跟季寻似的亲弟弟。
  讲文明懂礼貌，笑起来更是如沐春风。
  但是罗维喜欢归喜欢，自己也知道分寸，毕竟是人家男朋友送他的车，他个外人不好得瑟，就说，”那我就开出去过把瘾，你要是办完事儿提前跟我说，我开着小宝贝来接你。”
  季寻也不推辞，就站在地下室电梯的门口，跟罗维挥手告别。
  ＊
  楼上接待季寻的是人力，职位不清楚，但是人看着面善。
  女人说：“那是您的作品，对于陈总监的失误我们很抱歉。”
  “失误，”季寻强调了一遍。
  女人改口，“是抄袭。”
  “所以我们对陈总监做出撤职处分，不过今天来除了对我们是想跟您谈谈。”
  “有没有意向留在我们公司，当然薪资的话有要求您可以提，”　女人没忍住又看了季寻一眼，“您满十八了吗？”
  季寻点头。
  “刚满。”
  “姜夏妍！”
  突然房间的门被人推开，陈若的手砸在门上，“姜夏妍！你什么意思，总监是你说撤就撤的？董事长根本就——”
  陈若看见季寻，话就断了。
  突然他把矛头调转，冷嘲热讽，“我以为谁呢，季寻，你可真有意思，我都说了你那破稿子我不稀罕了，你还来恶心我？”
  “陈若！”姜夏妍也站起来，“现在是我的工作时间，请你出去！”
  陈若来公司一年，姜夏妍最恶心他，仗着一张好脸，上了董事长的床，平时在公司作威作福，就直接明晃晃的把小白脸刻在脸上。
  姜夏妍是纯血小镇做题家，她是凭本事自己一步一步走上来的，在公司整整五年，最后还要被陈若这个新人压上一头。
  说实话，她不甘心，所以这次陈若有原则性的错误，她汇报董事之后直接按章办事。
  她不想让小人跳脚。
  季寻站起来，朝着姜夏妍鞠躬，并表达了自己愿意留下的意思。
  陈若抱着胳膊抬了一只脚，把想出门的季寻抬脚拦住了，一脸不耐烦，“你留下就是恶心我的？”
  季寻盯着陈若的脸，刚要张嘴，突然看见陈若被人扯着领子往后拽。
  然后那人把嘴上正嘬着的奶茶勾着陈若的领子倒进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三章奉上，撤退。</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