渴肤症(8)
作者:容然      更新:2022-01-17 07:15      字数:3512
  澜梦先送陆羽去了医院,听医生说他没有什么大事后就放心地去警察局补笔录了。
  补完笔录后就没有澜梦什么事了,他打包了一份清淡的食物给陆羽。正是华灯初上时,突然狂风大作、瓢泼大雨蓦地落下让人措不及防。
  澜梦没有伞,所幸离医院也不远,急忙迈开长腿跑了起来,就算他跑的速度再快,还是被淋得湿透了。他甩了甩因为水分过多而有些厚重的墨发,朝着护士指的方向走了过去。
  澜梦让陆羽住的是单人病房,更方便住的也更舒服一些,就当是给他及时醒悟的奖励吧。
  走了一会儿,澜梦顺利地来到了陆羽所在的病房,他悄悄地推门而入,不想打扰到他休息。
  他抽了几张纸巾擦了擦脸和头发,脱下湿漉漉的校服外套,至少看起来不会那么狼狈。
  陆羽朝右侧睡,因为后脑疼痛,身体的保护机制不会让他仰着睡,黑发少年的后脑勺上绑着一圈绷带,被染红的绷带看起来异常惹眼。
  把饭盒放好,澜梦拿了把椅子坐在他身侧,抽了几张纸擦了擦头发和脸,然后单手撑着头无所事事地看着他,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醒来,万一饭凉了怎么办。
  澜梦正想着,躺在床上的陆羽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发出了一声轻哼,引起了他的注意。
  “你醒了?”澜梦摊开手,微微凑近问道。
  陆羽没有说话,待他眼里的迷茫消散后,那双眼睛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与他对视的澜梦下意识地站了起来,微微后退,表情变得有些严肃。
  明明还是那个人,可眼神却和之前的完全不一样,流露出危险与阴鸷,这引起了澜梦的警惕。
  【澜梦:小六,主角发生了什么?我怎么感觉……他变得有些不一样了,好像换了个人一样。】
  【小六:正在检测……请宿主稍作等待。】
  “谢澜梦?”黑发少年从床上坐了起来,时刻关注他的澜梦注意到他收敛起眼里的异色,但他开口的称呼还是暴露了他很有可能换了个芯子的事实。
  原来的“陆羽”从那次后再也没有叫他“谢澜梦”过,语气也不会如此生硬和略带……恨意。
  澜梦还注意到一个细节,就是陆羽此时的手指是紧紧攥着的,身体不自觉地绷紧。
  “你终于醒了啊,医生说你有些轻微的脑震荡,头还疼么,有没有什么别的不舒服的?”
  虽然澜梦有很多疑惑,但现在并不是很好的时间,他要用正常的态度去对待陆羽,不能让他看出一丁点儿不同。
  陆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不是因为意外车祸死了吗,难道他没死,被好心人叫了救护车救活了?
  他转念一想,这不可能,那种生命力慢慢流逝的感觉不可能是假的。他是真的被车撞死了,在极度痛苦中死去,连痛呼声都无法发出。
  谢澜梦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是以一副……这么年轻的面孔站在他面前。陆羽注意到了他身上穿着熟悉的浅蓝色校服,他低头看了看,发现自己也同样穿了一身一样的校服。
  陆羽突然意识到,他重生了,回到了自己的高中时代,那令人崩溃与绝望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嘶——”陆羽突然倒吸了口冷气,脑袋跟被针扎了一样疼得不行,他捂着头,脊背弯曲。
  “你怎么了!”澜梦注意到了他的异样,连忙按了床头的呼叫器。
  “疼……好疼!”
  陆羽疼得直冒冷汗,双眼紧闭,双手紧紧地抓着澜梦的手臂,指甲抠进他的肉里,鲜血流了出来。
  被这样抓着的澜梦也痛的不行,但他不能喊出声,只能死死地咬着牙,声音轻柔地安抚他:“医生马上就来了,很快就不疼了。”
  “谢澜梦……澜梦……”陆羽睁开眼睛,他的眼角已经有了泪痕,不同的记忆充斥在他的脑海中,让他分不清他到底是谁。
  “我在、我一直都会在,你再忍忍。”
  看到他这副模样,澜梦确定了心里的猜想。
  【小六:宿主,经过检测,主角陆羽重生了……】
  【澜梦:明白了。】
  他就说怎么有种奇怪的感觉,原来是在这等着他呢,直接给他送来一个重生的黑化主角。
  在他思考的时候,医生及时出现在病房里。陆羽也松开了手,黑色的眼眸里明暗交杂,看到澜梦白皙手臂上的血痕后又归于寂静,他想要开口道歉,可医生已经走上前来为他检查身体了。
  澜梦捂着手臂站了起来,给了陆羽一个安抚的微笑,转身离开了病房。当病房门彻底关上的时候,他才忍不住痛呼出声,看着手臂上的伤口只皱眉。
  【澜梦:不会留疤吧?】
  墨发少年独自一人坐在人来人往的医疗长椅上,垂头看着手臂上的血痕发起了呆。
  【小六:宿主赶紧去找护士处理啊,处理好的话是不会留疤的!】
  已经陷入思绪的澜梦没有注意它的声音,为什么主角会突然重生了,重生的主角到底经历了什么啊?想到刚刚陆羽的眼神,澜梦也不由得胆战心惊。
  绝望、仇恨、阴鸷……
  这让澜梦不禁疑惑,为什么一个人的眼里会有这么多的负面情绪?
  还有,这不就是个任务世界吗?怎么变数这么大啊!
  “先生,您怎么了?独自一人坐在这里,手臂上的伤需要处理一下吗?”路过的护士看澜梦一人坐在椅子上,又注意到了他手臂上的血痕,出于职业道德便问了问他需不需要帮助。
  “帮我处理一下伤口吧,谢谢。”
  “不客气,请跟我来吧。”
  护士先是帮他的手臂消了消毒,然后上了药,帮他缠上绷带,嘱咐他洗澡不要碰到水,这样就不会留疤的。
  道完谢后,澜梦掐着时间回到病房,医生和护士早就走了。
  窗外月亮高悬,指针已经指向了九点,还不算很晚,澜梦还可以在这待一会儿,然后回家。
  他一推门,就看到了背对着他站在窗前的陆羽,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莫名有一种孤寂、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感觉。
  陆羽听到了澜梦的推门声,转过身看向他,目光触及到他缠着绷带的手臂,眼里有着浓厚的歉意。他迈开步子,朝他走去。
  澜梦也关上了门,朝他走来。
  走到一个恰当的距离,他们自然而然地停下了脚步。
  “澜梦,你的伤……对不起。”
  “没事,已经包扎过了,不碰水就不会留疤。”澜梦摆了摆手,微笑道。
  陆羽点了点头,保持着垂头的姿势,而澜梦趁这个时间仔细打量起他来。
  样子都没有变,但是现在给人的感觉不一样,和原来差别太大了。
  如果说原来的陆羽是深陷泥沼不愿摆脱的小草,那么现在的他就是从泥沼挣脱,但是浑身带泥、恨意萦绕的样子。
  他……还是“陆羽”吗?
  “别干站着了,我帮你带了饭。”澜梦转身走到饭桌前,因为过了很长的时间,盒饭早就冷了。
  “阿嚏——”
  因为淋湿没有及时换衣服,澜梦突然颤抖了一下,感到有些冷,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陆羽接过他手中的盒饭,把它重新放在桌子上,“怎么突然打喷嚏?”
  “不知道,或许有人在想我吧。”澜梦一句话敷衍过去,看样子他得赶紧回家换衣服了,这具身体本来就着不得凉。
  “我去帮你重新买一份热饭吧,这份凉了不能吃。”
  澜梦正想转身离去,却被陆羽拉住了手腕,身体被他带着转了个圈,一头栽进他温暖的怀抱中。
  “……放心,我很快就能回来,你也饿了吧?”
  站着身高和体格的优势,陆羽没有放澜梦走,暗暗地收紧双臂,垂下头,用额头抵着他的肩膀。
  少年身上的气息让陆羽莫名地感到心安。
  “让我抱一抱。”陆羽闷声道,语气中有着不易察觉的乞求。
  澜梦伸出右手,被抚摸、皮肤接触的渴求越发强烈,加上陆羽的身体过于温暖,他冷得想要取取暖。
  于是,他没有了迟疑,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然后抱住了他。
  两人紧紧贴在一起,心跳声都好似重合在了一起。
  抱了好一会儿,澜梦推了推他,“肚子不饿么?”
  陆羽松开怀抱,打开饭桌上早已经凉掉的盒饭,还没等澜梦加以阻止,便狼吞虎咽起来。
  “诶,你……”
  黑发少年把饭一口接着一口地猛塞进嘴里,吃得双颊鼓鼓的,让人看的有些难受。两行清泪无声地从他的脸上滑下,顺着下颌线聚集在下巴尖,然后滴在了米饭里。
  混着泪水,陆羽用非常快的速度吃完了已经凉的不成样的盒饭。
  澜梦欲言又止,最后只是选择安静地站在他身边,轻轻地拍着他的肩膀。
  陆羽所经历的那些黑暗他并没有经历过,无法感同身受。
  澜梦只能做到陪伴,仅此而已。
  “吃饱了吗?头还疼不疼?”澜梦收起已经空了的饭盒,用纸帮他拭去泪痕,笑着戳了戳他鼓鼓的脸颊。
  完全咽下最后一口饭后,陆羽拿纸擦了擦嘴。
  他现在确信他是真的重生了,眼前的少年是真实的,饭是凉的,就连流下的泪水都犹如滚烫之水一般。
  那些晦暗的日子他不会再经历,自责与悔恨也不愿再感受。
  陆羽不会再给那些人伤害自己的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  陆羽:没想到吧!</dd>